《鬼吹灯II》 第零章 引子 我祖上有卷残书是“摸金校尉”前辈所著《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此书共有一十六字寻龙诀语“风水秘术”属于术数的一个分支然而何为术数?术数之兴多在秦汉以后《易》为其总纲其要诣不出乎阴阳五行、生克制化实皆《易》之支派傅以杂说耳。物生有象象生有数乘除推阐务穷造化之源者是为数学。星土云物占侯指迷见于经典后世之中流传妖妄渐失其真然不可谓古无其说。自是以外末流猥杂不可殚名《史》《志》将之概总以“五行”。 就凭着这卷奇书我做起了倒斗的摸金校尉其间生了许多事也遇到了许多人这几年的经历对我来说可谓是:“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回来路血雨腥风好在踏遍青山人未老现在我即将告别了“摸金校尉”的职业生涯去往美国之前我整理行囊的时候找到了一本从前的相册我随手翻了翻见到有一张我同几个伙伴的合影混杂在众多的老照片里面照片背景是广袤的内蒙古草原照片上的人里面有我和胖子有些记忆不会被时间杀死我还清楚得记得这张照片是我参军入伍前拍的我们那时候的样子还是歪带帽子斜挎军包以现在的眼光看有些可笑不过当时我倒没那种感觉还觉得这形象挺时髦拍照留念后我和照片上的这些同伴进入了大草原的深处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那是要去漠北寻找一条黑色的妖龙…… 第一章 赶冬荒(上) 1969年秋天越南人民反抗美帝国主义侵略的解放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而这时候我做为众多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一员被知青办安排在大兴安岭山区插队接受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战风雪炼红心斗天地铸铁骨。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过去了几个月刚进山时的兴奋与新奇感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我插队的那个山沟总共才巴掌那么大点的地方一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方圆数百里之内几乎全都是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 屯子里的人靠山吃山除了在平整的地方开几亩荒种些个日常吃的口粮之外其余的吃食主要通过进山打猎得来山上的獐子、狍子、野兔、山鸡还有林子里的木耳、菇菌等等都是好嚼头吃饱吃好不是问题。 可那年冬天山里的雪下得好早西北风骤然加紧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瞅着大雪就要封山了大伙还没来得及储备过冬的食物。因为往年在秋季山里的人们要趁着野猪野兔秋膘正肥的时候大量捕猎风干腊制储存起来用以渡过大兴安岭残酷漫长的寒冬。 这十年不遇的反常气候说来就来秋季刚过了一半就开始下起大雪然后又紧接着吊起了西北风猎户们不免有些乱了阵脚纷纷挎起猎枪带上猎犬争先恐后的进山“赶冬荒”同老天爷争分夺秒抢时间全力以赴地套狐狸射兔子否则再晚一些山里肯定会刮起只有冬天才刮的白毛风那可就什么都打不到了那样的话整个屯子都要面临可怕的冬荒。 和我一起插队的伙伴胖子最近也正闲得抓心挠肝恨不得平空生出点乱子出来才好见猎户们成群结伙的进山围猎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的跟我商量打算同猎人们一道进山打几只人熊。 我对进山打猎的那份热情尤其是“套狐狸”一类斗智斗力勾当的热爱程度一点都不比胖子少可平时很少有机会带枪带狗去耍个尽兴对于这回的行动我早已心知肚明支书肯定不会让我们参加。一是因为我们这几个知青进山不到半年已经闹了不少乱子出来惹得老支书了飙不让我们再胡作非为最近他给我们安排的任务除了削坟砖就是守着林场的木材全是些个蹲点儿的苦闷差事;二来这次赶冬荒是屯子里的大事围猎是集体行动需要丰富的经验以及猎人之间的配合默契让知青这种从城里来的生瓜蛋子加入万一出了岔子大伙全部要饿着肚皮挨过严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也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我们眼巴巴看着各家各户抽调出精壮的猎手组成了“赶冬荒战斗队”带着大批猎狗浩浩荡荡地进山踏雪开赴围猎的最前线我心里真是又着急又上火即使知道基本上是没戏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又去找支书通融哪怕给我们知青安排一些后方支援的工作也好再让我们在屯子里呆着非得把人憋坏了不可。 胖子也对支书强调**的最高指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我代表我们五个知青向您衷心地请求请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投入到这场赶冬荒的革命斗争洪流当中去……” 老支书不等胖子把话说完就用另一句最高指示扼杀了我们的请求:“别跟我扯犊子瞎咧咧个啥?**不是还那个啥来着……对了……他老人家还强调过要反对自由主义要服从组织安排这不咱屯子里的人都去打猎剩下的全是些那个啥妇女儿童老弱病残你看这雪下的万一有没找够食猫冬的黑瞎子摸过来也是个麻烦我看干脆就这么办你们青年们留下一半守着屯子八一和小胖你们俩人让燕子带着你们到林场看场去正好把敲山老头替换回来我可告诉你们俩我不在这些天可不许整事儿知道不?” 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只好做罢心中暗地里盘算着到林场附近也能找机会套狐狸总好过在屯子里开展思想工作那么没意思于是跟另外三个知青同伴做别把铺盖卷往身上一背同胖子一起在燕子的引领下到团山子下的林场去看守木料。 屯子里有几户人家作为知青点插队的知青都固定住在这几户家里而吃饭则是到各家轮流搭伙赶上什么吃什么燕子这姑娘就是我和胖子的“房东”她也是个出色的猎手支书安排她带我们照管林场也是担心林场遭到野兽的袭击。 燕子失去了进山打猎的机会倒也没抱怨因为知青远比山里人有知识尤其是我和胖子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侃能吹的跟知青在一起的时候她能了解到她从来没离开过的这片大山以外的世界于是她挎上猎枪另外又携带了一些必备的物品便同我和胖子出了。从屯子到林场要翻一道岭子转两道山坳路程很远一路上西北风刮得嗷嗷直叫卷得地面树梢的雪沫飘飘洒洒地漫天乱舞加上天空即使在白天也是灰蒙蒙的使人分不出是不是始终都在降雪我用狗皮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可风还是把脑袋抽得渐渐麻木。 不过听燕子讲这种天气根本不算什么山里边到了深冬腊月林子里的积雪会有齐腰深人在雪地中趟着积雪走很吃力气走不了多远就会出一身的热汗但却绝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步喘息被透骨的寒风一溜全身的汗水都会立刻变成一层层冰霜而且没在深山里过过冬的人根本不会想象得到最恐怖的要数山里人谈之色变的“白毛风”所谓“白毛风”也就是风里加着雪银白色的旋风比冰刀子还厉害吹到人身上没有能受得住的所以山里的猎户都要提前储备食物到了天寒地冻之时就开始在家里的热炕头上猫冬。 走了快一天才到林场这片林场紧挨着人熊出没的“团山子”有条河从这片林海雪源中穿过刚好将山区与森林分割开来团山子上植被茂密并不缺乏食物山上的人熊轻易不会过河到林子里来猎户们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凶残成性的山林之王——人熊。 第一章 赶冬荒(下) 林场中伐下来的木头在春水生长之时就会利用河水把木料扎成筏子冲到下游河的下游有条铁路还有个小火车头是专门用来运木头的这里的情形十分象是著名小说《林海雪原》中描写的“夹皮沟”“夹皮沟”在东北是确有其地团山子的林场也有个差不多的地名叫做“黄皮子坟”这地名听上去显得很神秘但就连燕子她爹那种老猎户都说不出这个地名的来龙去脉只是都说这附近黄皮子很多很早以前黄大仙闹得挺凶现在也没人提了黄皮子是当地人对黄鼠狼的一种俗称。 团山子林场虽然简陋荒僻但社会主义建设离不开它所以我们才要顶风冒雪来这里值勤不过说实话冬天的林场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唯一需要料理的只是过些时候到河流下游去帮忙送最后一趟运木头的小火车而已。 这林场有一排白桦木搭建的木屋在春夏两季都有伐木工人在这里干活居住由于运输能力有限砍多了树也运不完所以他们每当完成生产任务差不多到了中秋节前后就会离开林场回家过年这时林场就归距离最近的岗岗营子派人照料。 在我们到来之前林场是由敲山老汉和他的孙女一个叫做“画眉”的姑娘负责看管本来按照村支书的安排我们应该把他们替换回去但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就现林场中十分不对劲守林人的小木屋中空空荡荡炉膛中灰烬冷冷的没有一丝热气也没有见到这爷孙二人。 我不禁替他们担心起来急忙与我的两个同伴分头在林场中找了一圈却仍没见踪迹我心中越不安对胖子和燕子说:“今年天气冷得太快事先又没有半点征兆怕是山里的野兽也要赶冬荒敲山老爷子和他孙女会不会被猞猁之类的恶兽给叼去了?” 屯子里的猎狗都被猎人们带进山围猎了所以我们没有带猎狗现在风雪交加团山子附近岭高林密地形复杂飞雪掩盖了人兽的踪迹就算我们有百十号人去找也未必能寻得到他们更何况眼下我们只有三个人。我和胖子当即便寻思着要回屯子搬救兵可又突然想到屯子里已经没人可找了那时候我们年纪尚轻一时竟然束手无策。 还是燕子心细她又在小木屋中仔细看了看屋内的粮食和干肉还剩下一些敲山老汉的猎枪和装火药铁砂的牛角壶却都不在猎户最善观查蛛丝马迹小木屋中没有兽迹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他们好象还打了大量黏糕应该不会生了什么不测也许敲山老头带着她孙女去打兔子了又或许他是担心大雪封山没等我们来替换便提前回屯子去了满山老汉打了几十年的猎经验非常丰富虽然一把年纪身手不如昔日灵便了但既然他带着猎枪只要在半路不碰上刚生崽的母人熊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见林场中并无异状我们三人才稍觉心安一路上饥寒交迫正是苦不堪言这时候什么要紧事也都要扔到一边去了最紧迫的任务是取暖和填饱肚子于是我们便匆匆忙忙地烧了火炕把冻得绑硬的贴饼子在炉壁上随便烤烤吃了充饥。三人吃饱了天也黑透了就开始象往常那样胡乱闲聊解闷按惯例轮流开吹胖子先侃了段解放前在东北剿匪的佚事他这些都是听他爹说的我已经听他讲了不下十遍而燕子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所以听得十分着迷。 只见胖子口沫横飞连比划带说:聚众掠夺民财的土匪在东北地区又叫做“胡匪”或“胡子”据说胡匪们不同与内地响马贼寇他们自成体系拜的祖师爷是明末皮岛总兵“毛文龙”明右副督御使袁崇焕设计杀了毛文龙之后毛文龙手下的大批官兵分别流落东北沿海诸岛或深山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还以大明官兵自居不做打架劫舍的勾当但历经百年随着人员结构的日趋复杂化逐渐演变成为害一方无恶不作的胡匪不过直到解放前胡匪们仍然尊毛文龙为祖师爷。 这些一伙一伙的“胡匪”到后来被称做“绺子”按各股匪所报“字号”的不同每股绺子的名称也不一样例如“一铁鞭”、“草上飞”、“桑大刀”、“凤双侠”等等等等。 解放前东北头号胡匪魁是个绰号叫“遮了天”的光头此人年轻时是庙里的武僧学得一身铜练铁布衫的硬功夫但他“还俗”后也始终没长出头“遮了天”为人心狠手辣两手沾满了干部群众的鲜血。 日本投降后东北进行土改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不被土匪破坏东总成立了专门的剿匪分队经过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残酷战斗终于把“遮了天”这股胡匪的“四梁八柱”都给铲除了“四梁八柱”是胡匪内部的一种组织名称除了大当家的称做“大柜”之外其余的所谓“四梁”分别有“顶天梁”、“转角梁”、“迎门粱”、“狠心梁”“八柱”则是“稽奇”、“挂线”、“懂局”、“传号”、“总催”、“水相”、“马号”、“帐房”的总称这些人一完整个绺子就算彻底倒了。 而这“四梁八柱”中最关键的人物是“转角梁”东北俗称为“通算先生”他是整个绺子的军师专门利用一些迷信的方术来“推八门”决定整伙土匪的进退动向军师一完“遮了天”就失去了和他狼狈为奸的主心鼓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但这人也当真狡猾至极小分队始终抓不住他好几次都被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有些迷信的当地人就传言说这个土匪头子年轻的时候救过黄大仙的性命这辈子都有黄大仙保着他能借土遁就算是派来天兵天将也甭想抓住他。 可世事有奇巧胡匪最忌讳提“死”字但是这个字不提也躲不了做土匪到最后多无善终常言道“自做孽不可活。”也许“遮了天”恶贯满盈该着他气数已尽那年深山里刚好也生了罕见的“冬荒”老百姓管这样的年份叫“死岁”黄大仙终于罩不住他了。 第二章 黄皮子坟(上) “遮了天”这个绰号大概是取自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意思民间风传他早年当和尚的时候救过黄大仙一辈子都有黄皮子保着谁也动不了他。这当然是谣传了实际上他不仅没救过黄皮子反倒是还祸害死不少。 剿匪小分队追击他的时候正好山里的雪下得早天寒地冻最后在一个雪窝子里搜到了“遮了天”的尸他是在一株歪脖子树上上吊自杀的在他尸的对面还吊死了一只小黄皮子死状和他一模一样也是拴个小绳套吊着脖子这一个人和一只黄皮子全吐着舌头睁着眼冻得硬挺挺的。 胖子故弄玄虚说得绘声绘色扮成吊死鬼吐着舌头的模样把燕子唬得眼都直了我却对此无动于衷因为这件事我听胖子说过无数次了而且“遮了天”的死法也太过诡异若说他自己穷途末路上吊寻死以此来逃避人民的审判倒也说得通可对面吊死的那只小黄皮子可就太离奇了“遮了天”一介胡匪何德何能?他又不是明末的崇贞皇帝难道那黄皮子想做太监给他殉葬么? 燕子却不这么认为她对胖子所言十分信服因为当地有着许多与之类似的传说传说黄大仙只保一辈儿人谁救了黄大仙例如帮黄大仙躲了劫什么的这个人就能受到黄大仙的庇护他想要什么都有黄皮子帮他偷来让他一生一世吃穿不愁可只要这个人阳寿一尽他的后代都要遭到黄大仙的祸害以前给这家偷来的东西都得给倒腾空了这还不算完最后还要派一只小黄皮子跟这家的后人换命燕子觉得那个土匪头子“遮了天”大概就是先人被黄大仙保过所以才得了这么个下场。 解放前在屯子里就有过这种事有个人叫徐二黑他家里上一辈儿就被黄大仙保过有一年眼看着徐二黑的爹就要去世了一到晚上就有好多黄皮子围着徐二黑家门口打转好象在商量着过几天怎么祸害徐家。黄皮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徐二黑起狠来在门口下了绝户套一晚上连大带小总共套了二十几只黄皮子。山下有日本人修的铁轨正是数九严冬滴水成冰的日子徐二黑把这些黄皮子一只只割开后脊梁全部活生生血淋淋地按到铁轨上黄皮子后背的热血沾到钢铁立刻就冻住了任凭它们死命挣扎也根本挣扎不脱徐二黑就这么在铁路上冻了一串黄皮子天亮时火车过来把二十几只黄皮子全给碾成了肉饼。 结果这下子惹了祸了一到了晚上围着屯子漫山遍野都是黄鼠狼们的鬼哭神嚎把屯子里的猎狗都给震住了天蒙蒙亮时有人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黄皮子往林子里蹿走了接着又有人现徐二黑上吊自杀了死法和胖子所讲那个故事中土匪头子的下场完全一样。 胖子和燕子胡勒了一通吹得十分尽兴山外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正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这场运动也理所当然地冲击到了大兴安岭山区就连屯子里那位只认识十几个字的老支书一到开会的时候都要讲:“**的革命路线是在正中间的光明大道左边一个坑是左倾右边一个坑是右倾大伙一定不能站错队走错路否则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所以我们三人在林场小屋中讲这些民间传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们这林场山高皇帝远又没有外人我们只谈风月不谈风云比起山外的世界要轻松自在得多。 燕子让我也讲些新闻给她听外边的天又黑又冷坐在火炕上唠扯有多舒服但是我好几个月没出过山了哪有什么新闻旧闻也都讲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对她和胖子说:“今天也邪兴了怎么你们说来说去全是黄皮子?团山子上有道岭子不是就叫黄皮子坟么?那里是黄皮子扎堆儿的地方离咱们这也不远了我来山里插队好几个月了却从来都没上过团山子我看咱们也别光说不练了干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连夜上山下几个套子捉几条活的黄鼠狼回来玩玩怎么样?” 胖子闻言大喜在山里没有比套黄皮子和套狐狸更好玩的勾当了当时就跳将起来:“你小子这主意太好了虽然现在不到小雪黄皮子还不值钱但拎到供销社换二斤水果糖指定不成问题咱们都多少日子没吃过糖了我***要是再不吃糖可能都要忘了糖的味道是辣还是咸了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连说带练才是好把式咱这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吧……”说着话一挺肚子就蹿下火炕随手把狗皮帽子扣到脑袋上这就要动身去套黄皮子。 燕子赶紧拦住我们说道:“不能去不能去你们咋又想胡来支书可是嘱咐过的不让你们搞自由主义整事儿让咱们仨好好守着林场。” 我心中暗暗觉得笑屯子里的老支书是芝麻绿豆大的官难道他说的话我就必须服从?我爹的头衔比村支书大了不知多少倍他的话我都没听过除了**的话我谁的话也不听山里的日子这么单调好不容易想出点好玩的点子怎么能轻易做罢但这话不能明说我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燕子:“革命群众基本上都被动起来赶冬荒斗天地去了难道咱们就这么干呆着不出力?你别看黄皮子虽小可它也有一身皮毛二两肉咱们多套几只黄鼠狼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支援了世界革命。” 燕子听得糊里糊涂添砖加瓦倒是应该可“团山子”上的人熊那不是随便敢惹的当地猎户缺乏现代化武器他们打猎有三种土方法一是设陷阱下套索、夹子之类的专门捕捉一些既狡猾跑动度又快的兽类象狐狸、黄皮子之类的猎狗根本拿它们没办法只能以陷阱智取;再者是猎犬追咬猎犬最拿手的就是叼野兔;三是火枪窝孥其中射火药铁砂的猎枪是最基本的武器前膛装填先放黑火药再压火绒布最后装铁丸以铁条用力压实火绒卡住弹丸不会滑出枪膛顶上底火这才可以击装填度慢、射程太近是致命缺点用来打狍子、獐子和野猪倒是适用。 第二章 黄皮子坟(下) 猎人狩猎的这三套办法唯独对付不了皮糙肉厚的人熊上次我们在喇嘛沟遇到过人熊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此刻燕子一提到人熊的威胁我心中也打了个突但随即便说:“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人熊又不是刀枪不入而且晚上它们都躲在熊洞里咱们趁天黑摸上团山子套几只黄皮子就回来冒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咱们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 胖子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儿地催促我们出干革命不分早晚却只争朝夕在我的说服下燕子终于同意了其实她也很想去套黄皮子只是老支书的话在屯子里还是比较有威信的需要有人做通她的思想工作帮她克服这一心理障碍。 林场小屋外的天很冷雪倒是不再下了大月亮地白得渗人但那月晕预示着近期还会有大雪袭来山坳里的风口呼啸着山风在远处听起来象是山鬼在呜呜咽咽地恸哭我从屯子来林场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套黄皮子或狐狸的主意该带的家伙也都带了一行三人借着月色来到林场的河边。 河面上已经结了冰冰上是一层积雪站在河畔上距离河道十几米就可以听到冰层下河水叮咚流淌之声由于是“赶冬荒”秋天过了一半突然有寒流袭来所以河水冻得很不结实直接踏冰过河肯定会掉冰窟窿里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踩着冻在河中的圆木过河。 月光映着薄雪银光匝地河面上隆起一个个长长的横木都是没来得及运到下游暂时被冻在河中的木头踩着圆木即使冰层裂开木头的浮力也不会让人沉入河中。 看着河面并不算宽真过河的时候才现河面绝对不窄我们三人将距离来开了一根根踩着木头迈着走因为天冷穿得衣服厚重脚步也变得很沉脚下碎冰哗啦哗啦乱响虽然惊险十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相反有些激动骨子里那种冒险的冲动按捺不住觉得这种行为可真够刺激。 过了河就是当地猎人们眼中的禁地团山子这山上林子太密了燕子也没把握进了这片林子还能走出来我们虽然胆大包天却也不敢冒进好在那“黄皮子坟”是在团山子脚下离河畔不远那里有一个隆起的大土丘上面存草不生土丘上有无数的窟窿大大小小的黄皮子都躲在里面可能因为这土丘象坟包里面又时常有黄皮子出没所以才叫做“黄皮子坟”。 我们并没有直接走上“黄皮子坟”在附近找了片背风的红松林子这里是下风头黄皮子和山上各类野兽不会嗅到我们的行踪看来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最佳“埋伏点”我把胖子和燕子招呼过来三人蹲在树后合计怎么动手。 胖子出门时从屯子里顺出两水壶土烧土烧就是自家烧锅酿的酒刚在林场小屋的时候装在军用水壶里煨热了过河时一直在怀里揣着这时候取出来竟然还带着点热呼气我看他喝得口滑就要过来喝了几口这酒甜不罗唆要多难喝有多难喝可能就是用苞米瓤子和高粮秆子整出来的土烧。 胖子说:“别挑三捡四的了凑和喝两口吧暖和暖和好干活有这种土烧酒已经很不错了咱们这山沟子里就那么几亩薄地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啊不过我那还存着一整瓶从家带来的好酒呢等套了黄皮子我得好好整个菜咱们喝两盅儿解解乏。”随后胖子就问我怎么套黄皮子? 我嘿嘿一笑从挎抱里拿出一个鸡蛋有点尴尬地对燕子说:“对不住了燕子我看你家芦花鸡今天下了两个蛋我就顺手借了一个时间紧任务急所以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但是我后来一想对于狐狸和黄皮子来说鸡蛋实在是太奢侈了于是我就又从芦花鸡身上揪了一把鸡毛……” 燕子气得狠狠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把:“你偷了鸡蛋也就完了咋还揪俺家芦花鸡的鸡毛呢!”胖子赶紧劝阻:“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回去我让这孙子写检查深挖他思想根源的错误动机但眼下咱们还是先让他坦白交代怎么拿鸡毛套黄皮子。” 我说套黄皮子其实最简单了鸡毛的气味足可以撩拨的这帮谗鬼坐卧不安燕子她爹是套狐狸的老手了老猎人们都有祖传的“皮混饨”制做“皮混饨”的这门手艺已经失传了“皮混饨”实际上名副其实是一个特制的皮口袋传说这里面在制皮的时候下了秘药嗅觉最灵敏的狐狸也闻不出它的气味有异这皮囊有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六棱形口子外口是圆的可以伸缩狐狸和黄皮子都可以钻进去往里面钻的话这口子带暗扣象是有弹性一般越钻越大但皮囊里面的囊口却是六边形的专卡黄皮子的骨头缝这种动物的身体能收缩但唯独钻不得六角孔进来容易出去难只要它往外一钻囊口就会收紧卡到它死为止。“皮混饨”之所以高明是因为它能完完整整地保全猎物皮毛比如狐狸皮值不值钱看的是尾巴但万一设的套子和陷阱打到了狐狸尾巴这张狐狸皮就不值钱了。 屯子里现在只有燕子家才有一副“皮混饨”她祖上就是猎户世家这“皮混饨”也不知传了多少年代了死在它里面的黄皮子和狐狸简直都数不清了因为这件家伙太毒太狠无差别的一逮一个准猎人们又最忌讳捉那些怀胎或者带幼崽的猎物那么做被视为很不吉利所以燕子他爹轻易都不使用。我却早就想试试这传得神乎其神的“皮混饨”好不好使这次也偷着带了出来。 把鸡毛涂上些鸡蛋清放在皮囊中做饵剩下的鸡蛋黄倒入空水壶里舍不得给黄皮子吃当然也舍不得扔还得留着回去吃炒鸡蛋呢再用枯枝败叶加以伪装上面撒上些雪抹最后用树枝扫去人的足迹和留下的气味这个套子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在远处观察看看哪只倒霉的黄皮子上当。 我们伪装完“皮混饨”就回到红松后苦苦等候可那山林雪地上静悄悄的始终没有动静月上中天我都快失去耐性了这时候雪丘上终于有了动静我和胖子、燕子三人立刻来了精神我定睛一看心中立刻吃了一惊我的天这是黄皮子坟里成了精的黄大仙姑啊。 第三章 夜擒(上) 明月照残雪朔风劲且衰。我们潜伏在红松树后虽然筑了雪墙挡风但毕竟是在下风口时间一久还是被冻得丝丝哈哈的当真是有些熬不下去了可就在这时终于有了动静我急忙把手往下一按低声通知胖子和燕子二人:“嘘……元皮子来了。” 虽然我们平时提起黄鼠狼都以“黄皮子”相称但在山里有个规矩看到黄皮子之后便不能再随随便便提这个“黄”字了因为大兴安岭自古以来多出金矿山里人常说“三千里大山黄金镶边。”就是指的这个意思这地方有山就有沟有沟就有金但那都是解放前的说法按传统观念来讲是黄皮子和黄金犯冲都是老黄家所以套黄皮子或是寻金脉的时候绝不能提这个“黄”字要以“元”字代替否则一定扑空。 瞄见“黄皮子坟”那边有动静我们仨立刻来了精神特别是我跟胖子自从上山下乡以来我们俩当红卫兵的“剩勇”没地方泄拿脑袋撞墙的心都有此刻下意识地把套黄皮子的勾当当成了正规的作战行动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就甭提有多认真了。 我凝神秉气透过伪装去观察雪丘上的动静只见有个长长的脖子顶着个小脑袋从雪丘后探了出来两只大眼睛闪着灵光警惕地转着脑袋左顾右盼过了良久才完全把身体暴露出来看到此处燕子悄声低呼:“是母的这皮毛真好!” 我心中也不禁惊呼一声以前在屯子里见过不少被人捉住的黄皮子有死的也有或的活的一个个贼眉鼠眼死的就更别提了怎么也和“好看”二字不沾边但此时出现在前方的那只森林精灵皮光毛滑俩眼贼亮气度与神态皆是不凡站在雪丘上宛如一位身段婀娜的贵妇人不知为什么我看到它后第一感觉那是个人而不是一只兽心想这大概就是山里人常挂在嘴边时常灵验的“黄大仙姑”吧?捉几只小黄皮子太没意思正好撞上点子要捉就应该捉这只出乎其类的母黄皮子。 这位“黄仙姑”可能是从附近哪个树洞里溜出来觅食儿的由于我们埋伏的地方甚远它虽然十分警惕但显然没能现到我们的存在开始围着我们设下套的“皮馄饨”打起转来它走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似乎并不饥饿对那皮囊中传出的鸡毛混合蛋清的气味也不太在意只是对形状古怪的皮囊心存好奇但又有几分惧怕轻易不敢过去看个明白。 胖子有些焦躁:“这骚皮子怎么不上套?”想找燕子要猎枪去打我把他的动作按住开枪就成了打猎一开枪那皮子就不值钱了而且最中要的是那样就失去了套黄皮子的最大乐趣这件勾当好玩就好玩在要跟黄皮子斗心思看看我们伪装的“皮馄饨”究竟能不能让它中套趴冰卧雪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定要沉住气。 我估计“黄仙姑”不可能不饿它一定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许它的黄鼠狼老祖宗曾传下一条信息世上有那么一种有进无出的“皮馄饨”钻进去的黄皮子肯定会被猎人活活剥了皮子可它并不敢确定眼前这皮制的囊子就是那传说中害了无数黄皮子性命的“皮馄饨”怎么看这皮囊都没什么特别之处与常见的陷阱套夹都不一样颠过来倒过去地看都不象有危险的东西而且这皮囊中出一股股神秘的气味不断撩拨着它的心弦刺激着胃液的加涌动…… 我一边侦察一边揣摩着“黄仙姑”的心理活动尽可能把套黄皮子的乐趣挥到极至人们说:要饭的起大早——穷忙活我和胖子等人在山勾里呆的时间长了弄不好这辈子就扎根在这干革命了但除了穷忙活之外也极有必要找点娱乐项目只是平时在屯子里被老支书看得紧没机会到山里去玩一天到晚除了干活就是学习背不完的语录指示写不完的斗私批修心得除此之外最大的事情就是算着自己当天赚了多少工分又因为偷懒被扣了多少工分我和胖子都是心野之辈耐不住寂寞难得这次有机会进山套黄皮子更何况遇上这么一只“黄仙姑”只有过了“小雪”这一节气山上兽类的皮子才值钱可即使现在看来这黄仙姑身上的皮子换十斤水果糖是不成问题了我们心中窃喜越来越是兴奋。 我隐隐有些担心害怕自己得意忘形一不留神惊走了“黄仙姑”可怕什么来什么胖子蹲了半宿存了一肚子凉气看见“黄仙姑”一高兴没提住气放了个回音袅袅七拐八绕的响屁我和燕子听见他放这个屁心里顿时凉了到嘴的肥肉要跑了。 常言道:“响屁不臭。”但不臭它也是屁这点动静足以惊了雪丘上的“黄仙姑”此时那黄皮子正好转悠到皮囊口的下方也就是夹在我们埋伏之处与“皮馄饨”陷阱中间它本来已经打算钻进皮囊了正在将钻未钻之时被胖子这个屁惊得全身的毛都乍了起来远地蹦起多高一弓身就要象离弦之箭般逃向密林深处。 山里的黄皮子最贼它只要钻进树林可以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自然环境钻洞上树无所不能而且连拐带绕跑得飞快进退之间有如闪电就连猎狗也辇不上它。可还没等它蹿开就听见一声枪响火药铁砂轰鸣原来我旁边的燕子也始终全神贯注地盯着“黄仙姑”见它要跑也不顾这么远的距离能否击中目标抬猎枪就轰了一。 猎枪远了自然无法命中只是静夜中枪声动静极大震得松树枝衩上的积雪纷纷掉落而且这一枪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特殊效果那“黄仙姑”已成惊弓之鸟出于本能的反应一听见动静就想没命的逃跑可还没等撒开步子又听身后一声枪响山里的走兽飞禽对猎枪有种本能的恐惧知道这种声音是会要命的它慌不择路又加上逃生时习惯钻树窟窿结果心慌意乱之下竟然直接钻进了面前的“皮馄饨”口里。 第三章 夜擒(下) “黄仙姑”刚一钻入皮囊立刻就明白过味儿来了不过既然钻进了绝户套后悔可不顶用了这时候它身子才进去半截急忙就想缩身退出但那“皮馄饨”的口子设计得实在太毒了六棱的口子可松可紧在皮囊外掏越扯口子越大但从里边往外带中囊口边上的锁片立刻就会使囊口收紧六棱硬锁内橼又薄又紧当时就卡进了“黄仙姑”的骨头缝里疼得它一翻跟头当场便晕死过去。 从胖子放屁惊了“黄仙姑”到燕子猎枪走火把“黄仙姑”吓得钻进了绝路疼得晕死过去说时迟那时却快这只不过是生在一呼一吸之间的事情我们三个人伏在红松树下都看得傻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的转折略微愣了一愣才欢呼着跑过去捡回“皮馄饨”。 我刚把“皮馄饨”抄在手中便听深山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咆哮黑夜中有一股巨大却无形的震慑力当场就把我们骇得一怔“黄皮子坟附近有熊洞!”我们三人面如土色互相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齐声呐喊甩开脚步踏着积雪没命地往河边跑。 今年冬天来得太早人熊还没帖够膘就钻树洞岩穴猫冬去了还没有完全进入那种半死状态下的冬眠如果是被枪声惊醒了追踪而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过我也顾不上多想先跑回林场就安全了一多半还是踩着冻在河面的圆木按照原路返回了林场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了木屋后彼此见到对方狼狈的样子又都觉得好笑。 胖子把木屋里的油灯点上他急于要看看胜利果实从外边扯开皮囊把“黄仙姑”从里面拎了出来见它一动不动耷拉着尾巴还以为是死了若是不活着剥皮毛皮的成色便要差了几分而且我和胖子都不会剥兽皮始终是打算把活的黄皮子拿到供销社去换水果糖这时一见“黄仙姑”好似已经断气无常了都有些心疼这下子十斤水果糖立马又变成二斤了。 燕子经常套黄皮子知道这家伙的习性急忙出言告诉胖子:“你千万别松手这玩意儿最会装死一松手它就抓住空子蹿没影了小心它还有一招……” 胖子本来都要把“黄仙姑”扔到地上了一听燕子提醒马上又把手抓牢死死握着仙姑的后退和尾巴这时一件离奇的事情生了那“黄仙姑”果然是在装死而且它似乎听懂了燕子的话知道装死瞒不过了不等燕子点破它的第二招脱身之术立刻从肛门里放出一股臭气。 屋里油灯光亮虽暗但还是可以看见胖子手中抓的黄皮子身后冒出大团浓烈的气体那团烟雾般的气体还没散开我就觉得一阵奇臭扑鼻呼吸为之滞涩立刻头晕脑胀眼花耳鸣想要大口呕吐急忙蹿到门边把屋门拽开外边的冷风一吹进来那烦厌之情略减但仍是极其难过。 燕子也中了招一溜烟似的冲到屋外抓了两把雪抹在脸上这时我现胖子还在屋里心中立刻担心起来屋中恶臭熏天没法进去刚想开口招呼胖子就见胖子从窗户里撞了出来脸都让“黄仙姑”的屁遁给熏绿了由于他就把黄皮子拎在手里也来不及躲闪被熏得着实不轻他双眼被臭屁辣得眼泪横流根本看不见门口在哪结果撞到了小木屋的窗户上破窗而出然而即使这样手里还死死的抓着“黄仙姑”一面用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抹雪一面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落到老子手里你还想跑?十斤水果糖啊……熏死我也不撒手。” “黄仙姑”被胖子捏得再次晕死过去我见终于套到了黄皮子而且团山子上的人熊没有追踪过来心中感觉十分振奋便对胖子说:“黄皮子的臭屁熏不倒烈火金钢小胖你真是好样的天都快亮了赶紧把它捆了明天好拿去换糖最好能再换两盒烟回来***天天卷喇叭筒嘬蛤蟆头烟草质量太差实在是应该改善改善了。” 一提到能用黄皮子去换糖换烟我们都兴奋不已看来让我们看林场还真是个美差事明天天黑争取能套只大狐狸回来那可就了。胖子盼着能套来更多黄皮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将“黄仙姑”的后腿用铁丝系了个死扣给它拴到墙角然后我们从面缸里找了些敲山老头留下的黄米面黏豆包充饥。 吃着粘牙的黏豆包大伙都觉得非常奇怪眼下离春节还很远很远敲山老头从哪搞来这多半缸黄米面豆包?难道这老头挖社会主义墙角不成?何况他和他孙女又哪里吃得了这许多豆包?这其中似有蹊跷不过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只是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又吃了许多黏豆包。 这时那刚刚被胖子捏晕过去的“黄仙姑”也醒了过来我掰了一点豆包扔给它可它却不吃象是一个哀愁神伤的美妇人蹲在墙角望着自己被铁丝拴住的腿那副神情说不出的忧伤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滴一滴的淌着眼泪。 胖子看得有趣笑骂:“你他妈还有脸哭你我正要审审你赶紧坦白交代你究竟偷过人民群众多少只鸡?我告诉你明天天一亮我就要代表人民把你送到供销社做成毛围脖。” 我和燕子捧腹大笑正当我们自得其乐之际林场的小木屋外突然间响起一阵砸门声一个锯木头般刺耳的哭泣声随风传来我赶紧抄起猎枪推开木门门外夜幕笼罩朔风夹雪吹得正劲诺大个林场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第四章 熊的传说(上) 我们正夜审“黄仙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急忙起身开门然而小木屋外一片空寂悲风怒嚎象是被打入幽冥的怨魂在恸哭抽泣被狂风一吹断断续续地飘荡在空中徘徊不散。但我明明可以感觉到绝不是风声作怪天空中在传递着一种不详的信号那是从位于上风口的黄皮子坟附近传来的哭声黑暗深处确实是有黄皮子之类的东西在哭。 我心中暗自狠看来这“黄仙姑”果然不简单也许这个夜晚不会太平黄皮子们一定要来作祟了也省得让胡爷我明天再上山下套了正好就在这林场里给它们来个一网打尽全剥了皮子换成他娘的好烟好酒。 燕子也跟在我身后出门来看她一低头现雪地上有东西我回头看去只见门前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破瓷碗碗中装了几粒黄豆那豆子亮汪汪的不同寻常我们大为奇怪就把破碗端回屋中碗中几粒“黄豆”被油灯的光芒一照更是金光灿烂夺人二目这才现不是黄豆是五粒金豆子啊。 我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没回过神来难道是黄皮子们想用金豆子赎这只“黄仙姑”回去?胖子见钱眼开赶紧把屋门关上捡起金豆子来就用牙去咬那时候他根本不懂怎么鉴别黄金只不过这金光耀眼的真金放在面前难免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好了。 我连忙把他的手按住这些金豆子成色不对小心被黄皮子投了毒我再仔细一看碗中金豆子共有六粒大小相差无几但形状有异并不规则可能是从什么地方硬抠下来的还有那装金豆子的破瓷碗象是有些年代的古物了边缘破损处有半个鬼头的青色花纹将碗端到鼻端轻轻一闻有股尸臭令人做呕。 连金子带破瓷碗八成都是古墓里的陪葬品我们开门之后虽然没见到黄皮子的踪影但这情形再明显不过了那些小家伙想用金豆子换回被我们捉住的“黄仙姑”这件事想想也有点令人毛骨悚然深山老林中的黄皮子还真成了精不成?连拿金豆子换命的事都懂。 燕子有点害怕了不如拿了金子就把“黄仙姑”放了吧要不然让黄皮子缠上了咱们谁也别想消停。胖子却大大地不以为然:“这年月连黄皮子都学会这套鬼把戏了竟然想用糖衣炮弹腐蚀咱们钢铁般的毅志做它娘的清秋大梦想得倒美。金子我看咱们就没收了母黄鼠狼子照样不放我正打算明天上山把黄皮子坟的老窝端了顺便给它们来个满门抄斩以绝后患说不定咱们还能找到更多黄金。” 我点头同意套一只黄皮子没过够瘾明天还要接着干三人正商议间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我们头皮真有点麻了但那时候就是不信邪各抄家伙准备打黄皮子但开门一看来的却不是旁人而是跟我一起插对的另外三个知青两男一女冯建设、陈抗美王绢。 这三个知青本来是留守在屯子里看家的大半夜来到林场肯定是出事了我赶紧把他们拉进屋里让他们上火炕取暖胖子多长了个心眼儿伸手去摸王娟的屁股把王娟吓得从炕上直接跳到地下我赶紧替胖子解释:“误会、误会他担心你们是黄皮子变的所以才摸摸你们长没长尾巴。” 冯建设、王娟等三人都没听懂什么意思我也顾不上再做解释忙问他们为何连夜赶来林场难道是屯子里出了事?还是进山围猎的那些猎户遇到危险了?冯建设没再耽搁立刻把事情原由说了出来原来看守林场的敲山老头他孙女从小有抽羊角风的毛病最近病情开始加重了敲山老头为了给她治病就想进山猎杀人熊取活熊的熊胆入药据说对治抽风有神效。这老头平时不仅脾气倔主意也很正悄没声地谁也没告诉自己偷偷准备就绪就带着孙女去捉人熊结果他岁数太大了比不得从前没等他找着人熊就先把自己掉进了雪窝子等他孙女回去找人帮忙带着大伙找到他敲山老头已经完了。 老支书怕去林场换班的人没见着敲山老头会进山到处乱找遇到危险屯子里已经没有能赶夜路的青壮年了好在从屯子到林场这段路还算太平路途也熟便连夜让三个知青带了条猎狗来林场通知情况顺便叮嘱我们绝不能进山敲山老头死于非命大队猎人还在深山里“赶冬荒”现在屯子里已经够乱的了林场这边可不能再出事了。 敲山老汉是屯子里元老辈的人物从年轻时他就在深山里打猎我在山里插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时常受他照顾听闻噩讯传来心里很不是滋味随便跟冯建设等人聊了几句因为看天气变化可能很快还会有场大雪他们便没多停留通了讯息这三个人就立刻返回屯子去了。 送走三个知青同伴后我就开始在心里盘算东北人熊的熊胆被称为“东胆”与“云胆”并列为双璧而且只有人熊的“东胆”才能医治抽风“黑瞎子”的熊胆则是下品不顶用敲山老汉为了找东胆把命搭了进去如果没有“东胆”他孙女画眉的抽风怕是没治了我现在一穷二白帮不上他们别的忙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去团山子捉人熊取胆。不仅是我有这个念头胖子和燕子也都动了心三人一拍即合十**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更没什么顾虑当下便合计着怎么行动。 (很抱歉之前上传的分卷有误现在上传的才是第一卷。请各位谅解并请多多支持霸唱新书多投几票谢谢大家了!) 第四章 熊的传说(下) 实际上人熊的学名称作“羆”与熊不同“羆”遍体毛色黄白不仅脖子长后肢也比普通的黑瞎子较高力大无穷一人粗细的老树说拔起来就能给拔起来遇到人便人立而起穷追猛扑而且姿态五官似人性猛力强可以掠取牛马而食所以叫做“人熊”山里的猎人轻易不敢招惹人熊更别说打主意去猎熊了但人熊并非捉不得只是要冒的风险极大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就会把命搭上因为人熊这种猛兽膘肥体壮皮糙肉厚即使弹丸洞胸穿腹血流肠出它尚且能够掘出泥土松脂塞住伤口继而奋力伤人致命所以即使枪法精湛火器犀利也绝难以力取之。 有言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自古以来有许多猎人们猎杀人熊的传说大多是以智取胜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约略是说那人熊喜欢以千年大树的树洞为穴空树洞里气热熏蒸冰雪消融人熊吃饱了就坐在其中猎人们找到熊洞就从树洞处投入木块人熊性蠢见有木块落下就会伸手接住垫坐在屁股底下随着木块越投越多人熊便随捡随垫越坐越高待到人熊坐的位置与树洞口平行的时候猎人们瞅准机会以开山大斧猛斩其头或从古树的缝隙中以矛攒刺毙之。 以前屯子里有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他在山中遇到人熊渡河便潜伏起来窥视过河的是一只巨大的母人熊带着两只小人熊母人熊先把一只崽子顶在头上赴水渡河游上岸后它怕小人熊乱跑就用大石头把熊崽子压住然后掉回去接另外一只熊崽子潜伏着的猎人趁此机会把被石头压住的小人熊捉走了母人熊暴怒如雷在河对岸把另一只小熊崽子拉住两条腿一撕两半其生性之既猛且蠢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传说我们进山后都没少听说但传说终归是传说若是当真按此施为未必管用况且团山子上的人熊都有固定的习性它们绝不会下山过河来林场附近出没只是在岭深林密处活动我们商量了几套办法似乎都行不通正焦躁间燕子一拍装着黄米面黏豆包的大缸:“我说怎么敲山老头整了这老些豆包原来他是想用黏豆包捉人熊这种办法好多年没人用了也不知还好不好使。” 我和胖子茫然不解待得燕子对我们解释清楚我们都觉得用黏斗包猎杀人熊这办法不错不过虽然可行可这毕竟是一个很古老也很危险的办法最后我们终于决定冒险一试夜间套黄皮子的时候曾听到团山子里有人熊的吼声这样就免去了许多麻烦已经能够大致上判断出熊洞的方位捉人熊取东胆这勾当绝对够刺激而且东胆能治敲山老汉孙女的病两只熊掌一身熊肉拿到供销社能顶我和胖子大半年的工分那时候我们一天才赚五工分折合成*人民币大约是一角五分钱累死累活干几个月下来连一张回家探亲的车票都买不起无论从何方考虑都是绝对值得冒险干一票的。 我和胖子这伙在深山老林中插队的知青每天的生活简单概况起来就是:“抬头看木头低头看石头啃着冷窝头想着热炕头。”巴不得找些新鲜刺激的事情来做这回有借口名正言顺地去山上猎人熊都兴奋得睡不着了反正天也快亮了便在屋里简单地休息了一会儿。 天一放亮我们就带上一口袋敲山老汉用剩下的黄米面黏豆包还找了几根桦木套筒这东西就是一段段掏空的圆木筒子外加一把筏木的长柄斧头这些都是猎杀人熊的必备工具相比之下猎枪到显得有些多余了不过为了提防团山子还有别的猛兽猎枪猎叉还是不能离身。 到天亮为止没见黄皮子再来闹腾但把“黄仙姑”锁在小木屋里说不定就让它逃了于是胖子找了个筏木工人曾经用来装松鼠的木笼子把“黄仙姑”用铁丝捆扎麻瓜堵嘴、黄腊灌肛装到笼子里面负在背后带了等割了熊掌掏了“东胆”一拎到合作社结算换成好吃的好喝的。 夜里一夜没下雪但地面林梢残雪未消被早上的阳光一照山上山下一派银妆素裹人熊最是嗜吃黏豆包我们既然带了许多黏豆包也就不必再同昨夜那般担心在林中直接撞上人熊三人过河后仍然是走上“黄皮子坟”去寻找山上的熊洞。 一路上攀岩过沟越走林子越密逐渐遮遍了日色打后半晌开始天色变得灰蒙蒙的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雪了燕子天生心热如火既然东胆能治病救人那还有啥好说的整呗可是她毕竟是在山里长大的历来知道人熊的厉害见我和胖子二人浑不在乎不免有些奇怪地问我难道不怕人熊吗?我趁机胡吹人熊有什么可怕?听说美帝喜欢用巨熊来比喻苏修难道咱们怕苏修吗?这他妈苏修那帮王八犊子竟然亡我之心不死想把咱们也一起给整修了从我这来讲也不能让他得逞咱们这么老多人咱就铁了心跟他干上了看最后谁把谁练爬下。听说苏修那边什么脖日列夫天天吃奶油面包可劳动人民呢?连黑面包都啃不上啊这能不修吗?为了让普天下受苦人都从水深火热中得到解放咱们一定要多套黄皮子多挖熊胆为支援世界革命出把子力气。 胖子听我在前面对燕子轮开了吹就趁机挖苦我他对燕子说:“甭听他胡掰昨天套了只黄皮子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都整到支援世界革命的高度上去了燕子我告诉你吧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同志曾经教导我们说——有些孙子不自觉扯了大旗当被面蒙着自己还去唬弄别人。燕子你知道咱们这谁是那号人吗?” 我正待反唇相讥可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一株参天大树脚下这株老树怕有不下千年的树龄了亭亭如盖大可蔽牛但树已经枯死了树身上露出好大一个窟窿里面冒出阵阵黑气木笼中的“黄仙姑”也在这时变得异常不安焦躁好象受了极大的惊吓我心想这窟窿能装进头大牯牛了十有**便是熊洞我们昨天半夜套黄皮子时听的人熊的咆哮声似乎就是从这传出来的。我们三人立刻停下脚步抖擞精神准备猎熊但停步细观只见那石壑树隙间堆满了肥嫩厚大的松茸遍布着叫不出名目的各方奇花异果显得十分古怪并且没有熊洞那股搔哄哄的气味如果不是熊洞那树洞下究竟底是什么洞? (请大家多多支持霸唱多投几票谢谢!) 第五章 剁掌剜胆 枯死的千年老树看上去使人觉得十分奇怪怪就怪在这树与周围的环境并不协调虽然不是隆冬季节但提早到来的降雪使整个森林变成了一个银白的世界唯独这株大树附近没有积雪而且树洞中堆满了珍贵的松茸以及各种酱果我最开始一看见树干上的大窟窿就以为这里是熊洞但离得近了并未闻到腥骚的臭味不禁开始起了疑心。 我刚要开口问燕子这枯树洞附近怎么没有积雪燕子见我要说话连忙冲我摆手:“小点声这嘎就是熊洞人熊虽然蠢但是善于营巢不象一般熊瞎子的窝里又臭又潮腥气逼人。”因为熊洞里面热所以老树周围才没有雪周围一圈没有雪的枯树洞还堆着那么多松茸这就表面肯定是熊窝。我见燕子判明了熊洞方位便没敢说话打个手势指了指附近一个草窝子三人悄悄潜了过去着手准备猎熊的家伙。 在山里猎杀人熊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需要敢于直接面对杀人熊的气魄和胆略猎户们平时不敢动人熊倒并非因为胆色不够只不过靠山吃山狩猎完全是为了生存套狐狸射兔子也能糊口又何苦非做那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勾当呢实在是犯不上挺而走险。 如今我们就要冒险猎熊办法已经商量好了是按山里猎户祖辈上传下来的老法猎户对套猎的各种手艺都要加以“套”字命名称呼套狐狸和黄皮子的“皮馄饨”叫做“混饨套”;用黏豆包猎熊就叫“黏乎套”。虽然积雪未消但山里的气候还不算冷我们背进山的大批黄米面黏豆包都用保暖的狗皮褥子包得严严实实并没有冻住这就省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把几个桦木做的套筒取出来递到胖子手中对他说道:“王凯旋同志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上吧。”胖子赶紧推辞道:“其实纵观你在各个历史时期的表现以及你自身的客观条件你都比我更适合完成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我看还是你上吧老胡我在后边掩护你。” 燕子说:“你们别争了这活儿一个人整不了胖子肉厚劲头也大适合去当饵胡子手稳跟我拿斧子在树洞边找机会下手记住了千万别慌而且下手的时候一定不能手软得照死了整万一势头不对咱们就逃逃命的时候绝不能直着……” 我们正在远离熊洞的草窝子里商量着如何如何动手可话刚说了一半就觉得身后的红松猛地晃了两晃我赶紧回头去看深山老林周围除了草就是树没有别的东西但那树确实是在微微摇晃地震了不成?正想着就见那棵大红松又是一阵猛颤针叶和挂在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好象是树上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蠢蠢欲动。 抬头向上一望可了不得了原来一只硕大长毛的人熊正趴在红松上面它低着头也在用血红的双眼看着我们红色的眼睛加上长长的手臂以及锋利的爪子都表明了它的身份这正是人熊中最恐怖的“杀人熊”山里人传说人熊吃过人脑浆子之后双眼会变红然后什么都不想吃了整天想吃人肉实际上双眼通红的人熊是由于天气时令错乱而变得比平时加倍狂暴凶残。 人熊在树稍上用双臂紧紧抱着树干数人合抱的红松被熊身重量压得一阵阵颤人熊大概是想直接溜下树来但山里的人熊爬树知上不知下它只会上树不会下树只能一撒手直接跌落下来平时它就这么爬到树梢然后从树上摔下反反复复这是它平时的一种娱乐也可以练习它一身憨健的蛮力打磨厚皮。 我们被这情形惊呆了刚才只是留意枯树熊洞中的动静哪曾想山里虽然下了雪但时令错乱人熊还没有不分昼夜地在洞里猫冬而那人熊突然现树下有人急于想添噬人脑浆子一着起急来似乎也忘了平时怎么下树抱着树梢干不断晃悠。 红松虽粗也架不住人熊这么折腾晃了几晃便在一阵“喀碴碴”的声响中断裂开来我们三人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落荒散开闪避只见人熊裹在松枝里重重掉落在地地上的积雪被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人熊虽是皮糙肉厚但它一摔下树被树杈松枝连划带扎也自吃痛不轻咆哮声起震动松林。 我们穿得衣服很厚行动起来格外笨重就地滚倒躲闪断裂的松树准备猎熊的器械散落了一地那人熊生来性猛抱着红松枝干从高处跌下来也没受伤悍然而起人立着扑向离它最近的胖子。 胖子毫无思想准备当其冲面对杀人巨熊他平日里那种“胸怀五大洲放眼全世界”的大无畏气魄此时半分也没剩下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地只想逃跑心慌意乱之下没奔出一步便又摔倒在雪地之上。 再爬起来的时候人熊已经扑到面前一爪子挥落胖子背后的棉袄便开了花好在他慌乱中还记得猎熊之术随手抓起了滚落在身边的桦木套筒可刚一回身就立刻被人熊按住人熊扑住人后立刻乐得眯起了眼睛它接下来习惯性要做的动作就是用满是倒刺的舌头去舔人脑袋要吸允活人的脑浆血液。 有的猎人说人熊这么做倒并非是贪嗜人血人脑而是觉得人这东西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皮光肉滑的所以笑眯眯地伸出舌头去舔不管它的动机何在反正活人被它舔一口就准得归位我见胖子势危抓起地上的猎叉就打算冲上去救人。 这时燕子也从雪地中爬起见人熊裹住了胖子连忙大叫着提醒他:“快用桦木套筒脱身!”胖子被人熊一搂疼得骨头都快断了见人熊眯着眼张开大口一舌头舔了过来差点被它口中的腥恶之气熏个半死但他也十分清楚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又臭有疼连忙把桦木套筒往自己脑袋和人熊舌头中间一挡人熊热呼呼的大舌头一下子就舔在了木筒子上一大块树皮立刻就被它的舌头带了下去胖子顺势一递把整个桦木套筒都塞进了人熊怀里趁机脱身出来。 人熊眼皮极长它一眯眼长长的眼皮就会掉下来再睁开来需要费些周折此刻那人熊抱住了桦木套筒还以为是抱住了胖子一通乱舔但是感觉不对抬爪子一撩眼皮子见抱住的是块烂木头顿时更增恼怒吼哮声起熊吼带起一阵腥风响彻四野连远处的山谷间都在回应。 我挺着猎叉前去接应胖子正赶上胖子脱身出来这一来倒把我闪在了人熊正面我突然被那熊声一震顿时感觉双脚软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人类在粗犷原始的巨大力量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此时见人熊人立着张牙舞爪直扑过来哪里还敢同它放对倒拖了猎叉掉头就逃。 这种情况下燕子也不敢轻易放枪山中猎人所用的抬牙子猎枪是非常原始的火器这种枪即使抵近射击头部也根本不可能一枪撂倒一头巨熊枪伤反而会增添它的狂暴中了枪伤的疯熊往往能把整只牯牛扯碎那样一来局面将会更加难以收拾。 人熊三番四次没有扑到人被撩拨得了狂开始绕着大树追赶我们我的狗皮帽子也跑丢了浑身热汗直淌跑了几圈后心神逐渐镇定了下来眼见人熊在密林中东撞一头西扑一把的乱追我们虽然我们暂时可以凭借着密林粗树躲避但人力终究有限时间一久非得被它扑住不可于是边跑边招呼胖子和燕子快放“黏乎套”。 燕子捉一空在地上捡起几个撒落的黄米面黏豆包对准人熊扔了过去人熊见有物劈面打来浑不在乎挥舞着熊掌随手乱抓把黏豆包捏得稀烂那黏豆包外边因为天冷冻得光滑了但其内部仍然又软又黏人熊闻到香甜的气味捡起黏豆包来就往口中填去。 人熊性蠢吃了黏豆包就忘了撵人低头只顾去捡我们暂时得以喘息也赶紧用狗皮帽子去拾黄米面黏豆包捡满了一帽子就兜着扔到人熊身边人熊两手粘满了黏面子它吃得兴高采烈一高兴就眯眼大眼皮子一下子就耷拉下来把眼睛遮住于是便又习惯性地用手去撂眼皮但手上粘了许多黏乎乎的豆包这一来便全黏到了眼皮子上越是撂眼皮也就越睁不开立刻失去了视力它脚掌是圆的能直立半晌坐着的时候前掌不用据地当下也顾不上身在何方做在地上猛力拉扯自己的眼皮。 我万没想到这“黏乎套”如此好使见人熊坐在地上只顾着去扯自己的眼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对胖子和燕子二人打个手势三人各持器械分前、后、左三面迅包抄过去胖子举起伐木的开山斧双手握住长斧柄轮圆了使出“力辟华山”的劲头猛剁熊头与此同时我跟他一前一后用猎叉戳进了熊眼燕子也在侧面用猎枪对准人熊的耳朵一火枪贯耳轰去。 我们皆出死力雷霆一击即便不能使人熊立毙当场也要一举夺取它耳目感观使它难以伤人在这舍生忘死地合力夹击之下只听人熊长声惨叫脑穿头裂身体跟座大山似的轰隆栽倒下去也分不清是脑浆还是骨头碴子粉红色的血沫子大片大片撒在雪地上如同开起了一朵朵鲜花我们三人眼前血肉横飞以为这下人熊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那人熊太过彪悍熊头上血肉模糊得都分不清五官了仍然猛地站起狂嚎着直冲出几步撞倒了一株大树方才仰天倒地头上血如泉涌四肢一下下地抽畜着渐渐不再动了整个森林也立刻从生死搏斗的喧杂声中陷入了沉寂。 我们原本是打算先由我们之中一人胳膊上套了桦木套筒拿了黄米面黏豆包探胳膊进熊洞去下“黏乎套”等人熊黏住了眼睛再将它戳死在狭窄的熊洞里面可没想到这只巨熊没呆在熊洞里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过程短促却惊心动魄虽然最后以人熊的死亡告终但刚刚死神的阴影同样笼罩在了我们的头上如果当时胆色稍逊只想逃命而不能适时反击的话现在横尸就地的便是人而非熊了。 我们三人刚刚斗脱了力脑中一片空白心口窝子碰碰乱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根本不敢相信真的在正面猎杀了一头巨熊看着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上扬扬洒洒落下才意思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下雪了要趁着人熊刚死赶紧取出新鲜的熊胆当下勉力支持从雪地上爬起来用猎叉戳了戳熊尸确认它死得透了三人这才开始剁熊掌剜熊胆。 人熊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一掌一胆了整张的熊皮则次之以前我听说山珍中有熊掌、猩唇之属都是极昂贵的珍馐便打算剁下两只熊掌带回去但燕子说熊掌只有一只可以食用因为每到严冬到来人熊即藏在洞中不动不食进入一种半死般的睡眠状态在这段时间里它以舌添熊掌不休它所舔的这只熊掌营养价值最高但另一掌在冬日常掩其臀故不可食。另外熊皮也很特殊人熊体态纯阳毛质坚厚壮年男子不能穿熊皮袄只适合年老体衰之人。 取了东胆给敲山老汉的孙女治病剁了只熊掌可以留到春节的时候拿去供销社换大批年货这回真可以算是满载而归了要是把人熊抬回去支书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可凭我们三人之力不可能把整只巨熊给拖回去扔在林子里再去找帮手那回来的时候熊尸肯定已经被狼掏净了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 我出了个主意干脆把这头人熊卸做几大块熊肉扔进熊洞里藏起来再搬石头封上洞口正赶上下起大雪也不用担心熊肉腐烂变质有充足的时间去屯子里找人手帮忙。胖子和燕子二人都觉得这是可行之策于是我点了根松油火把去探探树洞中有无别的出口免得堵了前门开了后门。 但刚探身钻进树洞一看便现这树下的窟窿又大又深而且底下洞穴四通八达看来林中有许多大树下面都是空洞我未敢轻入立刻返回树洞外边刚才只顾着取胆剁掌倒没主意打扫战场这时细看那地面上有几株老树在刚才的激战中被人熊或拔或撞有的从中断裂有的竟是连根拔起树根拔出的泥土中依稀露出两三尊半截的石人、石兽面目狰狞古怪。 我看得奇怪想回头问问燕子在深山老林里怎会有这些“四旧”?一回头才现燕子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石兽脸色白得吓人象是看见了什么比杀人熊还要恐怖的东西不等我开口问她她便颤声对我和胖子说道:“不好了这是山里的鬼……鬼衙门!逃……逃吧。” 第六章 鬼衙门 被人熊撞倒的树根旁泥土中埋着尊半截石像造成罕见的虎头兽面兽人身头上有盔头双手握着以人头做装饰的石斧气度不凡但面目十分狰狞燕子一见那些虎头人身的石像立刻联想到山里面一个古老的传说也顾不得收拾熊皮熊肉了吃惊地对我们说:“那好象是山鬼的石像这片林子恐怕就是山里的鬼衙门咱们快逃吧。” “鬼衙门”的传说在大兴安岭最西端的密林中流传了多年相传那是阎罗殿在阳间的一个秘密入口有在山中迷路的猎人一旦误入“鬼衙门”就会不知不觉地走入幽冥之中成为孤魂野鬼永远也回不到阳世了不过近百余年间已经很少有人能再次见到了。 那“鬼衙门”最大的特征就是门前有虎头人身的山鬼守护当然这个山里边的传说究竟是从哪朝哪代开始的已经没人可以考证出来了只是进“鬼衙门”走阎罗殿的鬼事听着就让人从心底怵加上猎人们先天就对大山有种敬畏心理所以燕子慌了神只想催我们赶快离开。 我和胖子都听过那个传说而且我也知道事非之地不宜久留不过我还不至于被一个虎人身的石像给吓住我随口安慰了燕子几句什么“鬼衙门”?都是些封建社会的遗毒咱们怎么能怕这些?但我心中却在同时寻思必须先把眼前的情况理清楚了再做打算。 熊洞本是枯树下一个半封闭的天然洞穴只因为人熊刚才追着扑人的时候把一株碍事的红松连根拔了那红松恰好是生在熊洞侧近树根提拉带塌了地下泥土才露出一尊半截没入泥土的石兽至于什么虎头山鬼守把“鬼衙门”的无稽之谈我跟本不信在我看来这虎头人身的武士石俑极有可能是古墓前用来镇墓的雕像不过当时我对五行风水、陵墓布局之道所涉尚浅也不敢就此断言只是好奇心起既然现了这些造型奇特的石人石兽若不趁机探尽此奇归有何趣? 我劝说燕子别急着回林场不如去那边找找“鬼衙门”在哪看虎石俑摆放的方向如果山中有祠庙坟墓之类的建筑大致应该是在“黄皮子坟”那边黄皮子倒腾出来的古磁碗和金豆子说不定就都是从那所谓的“鬼衙门”里得到的咱们要是能找到那些宝藏那将会为支援世界革命做出巨大的贡献。 燕子跺着脚说:“你别扯犊子了我不守着林场偷着出来跟你们进山猎熊就已经犯了错误了回去免不了得让老支书狠批一顿要再整点别的事出来那我可咋向老支书交代啊?” 胖子心里惦着那些黄金也帮我一起蹿叨燕子我们俩对燕子说:“燕子妹子你别那么怕老支书行不?他职务再大也不过是在屯子里说了算而已而且咱们这又不是在犯什么错误咱们现在这可是在支援世界革命啊虽然看守林场是咱们份内的工作但你别忘了最高指示是不能以生产压革命在革命斗争的洪流面前工作就得扔到一边去了支书的话也不好使他爱咋咋地你还犹豫啥啊?别忘了这可是最后的斗争打铁要趁热才能成功晚了红旗就插遍全世界了再整啥也不赶趟儿了。” 我们说得上纲上线燕子无言以对她听着都犯迷糊干脆把心一横那就爱咋咋地吧于是我们立刻动手扔下熊皮熊肉暂时不再去管只裹了熊掌熊胆带在身边胖子突然想起来关“黄仙姑”的木头笼子哪去了?刚才人熊从树上跌下还折断了一大截红松都砸在我们停留的草窝子上当时我们只顾着躲闪逃避混乱中将木头笼子扔到哪去了现在还真没印象了。黄皮子虽小也有二两肉更何况“黄仙姑”皮光毛滑少说能换十斤水果糖呢轻易丢了可有点舍不得。 绕着断裂的红松一找才现那木头笼子早就被松枝砸散了架而且笼子里空空如也“黄仙姑”早已溜之大吉了胖子气得破口大骂。 我记得“黄仙姑”的后腿被铁丝牢牢扎住即便是笼子破了它也不可能挣脱铁丝的束缚顶多是用两个前爪爬出去逃跑的黄皮子奔逃窜跃全仗着后肢给力所以它不可能逃得太远想到着我急忙抬头去看四周雪地上除了我们和人熊搏斗时杂乱的足印外果然有一条脱拽的粗痕“黄仙姑”肯定是沿着这里逃的顺着这踪迹寻去我一眼就望见虎头人身石俑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拼命爬动那正是从松鼠笼子里逃掉的“黄仙姑”。 我们见它没逃远立刻来了精神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只见“黄仙姑”正用两只前爪往黄皮子坟方向吃力地爬着它觉到有人从后追来便一头钻进石俑旁的一个地窟窿里不见了踪影。 我们追过去一看原来虎头山鬼的俑人脚下有条隧道年代久远水土变化已经被泥土和松枝覆盖住了上面的古松一倒隧道就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里面黑咕咙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黄仙姑”就是逃进了这个小小的缺口。 胖子气急败坏地用脚猛踹窟窿边上的泥墙没踹几下隧道墙的泥土就被踹塌了古树根茎被拔出后遗留的凹坑里便露出一个大窟窿来一股阴风从里面冒出来刮在人脸上凉嗖嗖的看来其中空气流畅在远端肯定另有出口。 连胖子也没想到这土墙如此不堪我赶紧将他拦下看来这窟窿口的深洞并非隧道只是在泥石间挖掘的作业通路并不坚固随时都可能塌掉更不知是通着什么地方赶紧找些松枝点了几根火把照明钻进窟窿后的黑洞里面探查。 洞里很窄可能匍伏爬行才能前进可是我们都舍不得把衣袖磨破只能将火把斜着探在前面然后猫腰蹲着往前一点点挪动用火光一照现洞内四壁还残留有利器挖掘的痕迹我当前开路胖子拿着长柄开山斧紧跟在后燕子举着另一只火把倒拖着猎枪垫后。 我们都不知道这潮哄哄冷嗖嗖的地洞通向哪里心中极是疑惑我祖父当过风水先生因为当年他懂得寻龙秘术在省里颇有名望结交了不少同道的阴阳风水术士那些人中也不乏从事“倒斗”营生的盗墓贼从他那里我得知盗墓贼中最厉害的是“摸金校尉”“摸金校尉”能够外观山形内察地脉、分金定穴直捣黄龙所谓“直捣黄龙”就是挖掘一条隐密精准的隧道简易绕过铜壁铁椁由金井中直透藏有秘器的墓室也许我们现在钻的这个地洞就是一条盗墓贼挖掘的盗宝隧道。 不过我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泥洞既窄且短始自虎头石俑脚下攒行十余米便到了尽头那里却并非藏有古尸秘宝的墓室而是一道埋在泥土间颇为古旧的青石门上面象是有飞檐斗拱但地洞只挖出石门局部一时也无法仔细辨别。那道石门分为两扇半开半合中见留了一条很大的门缝两边各有一根石柱对峙上有古朴的龙纹及日月象已经剥噬不堪这至少说明洞内这石制建筑是曾经存在于地面上的经过常年风吹、雨淋、日晒等自然因素侵蚀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和胖子都猜测这大概是座古祠在地质作用下被埋入泥土连上面的松树都长那么粗大了也不知那是何年何月的事了总之年头一定少不了到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进去后有什么好东西就顺出来要是什么都没有就给他刷两条标语当四旧给它破了。 燕子说这指定就是“鬼衙门”了门后八成就是阴间阎罗殿咱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甭管它里面有什么都别进去了。我对燕子说:“这地洞就这么短又没别的出口黄仙姑肯定是钻进这石门里了咱们进去捉了它便回来要是捉不住昨夜岂不是白忙一场而且也换不了水果糖了你难道不想吃糖吗?” 燕子咽了咽口水:“咋能不想吃糖呢其实水果糖不如知青们从城里带来的奶糖好吃……”胖子急着要擒“黄仙姑”不等我把燕子的思想工作做通就从我们身边挤了过去抢先摸进了石门我怕里面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担心胖子一个人落单便招呼燕子赶紧跟了进去。 火把亮光由于我们的快移动而变得忽明忽暗明暗呼合之际我已看清门后没有泥土是一间颇为宽敞的石殿殿内有石柱石桌两厢泥塑的神像横七竖八地倒着角落旮旯里挂满了厚厚的蛛网和塌灰放眼间各处是满目狼籍、一塌糊涂火把光亮又甚为有限一时间也看不清“黄仙姑”躲到了哪里。 三个人同时进来动静不小不知是谁蹭落了一些塌灰呛得我们不住咳嗽好容易尘埃落定互相一看对方都是灰头土脸的极是狼狈。 胖子在刚才钻过那段几米长的地道时因为地洞低矮狭窄蹲得他腿脚酸麻这时进了石殿至少能够舒筋活血连忙伸伸胳膊蹬蹬腿现自己的狗皮帽子上落了一大块蹋灰正好门口附近有个跟树桩子似的圆木墩子就摘掉帽子在那木墩子上掸了两下然后顺势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对我说道:“我就跟这堵着来个一夫当关量那小黄皮子也不能长翅膀飞了老胡你到各处去搜搜看它在哪藏着呢把它撵出来让我活剥了它的皮子不过我看这间大屋好象还有后门它要走后门了倒也麻烦燕子快去后门把守……” 我自打进了着古怪的石殿之后对里面的种种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早把逮“黄仙姑”的事扔在了脑后被胖子一提醒才想起来正要去找它却见燕子急匆匆地把胖子从树墩上拉开燕子对我们说:“跟你们说了你们还不信这就是鬼衙门山里人都知道林子里的树墩子不能坐因为那是虎神爷的饭桌凡人坐了是要招灾惹祸的你咋说坐就坐呢?” 胖子抬脚踏住木墩笑道:“现在卫星都整上天了原子弹也爆炸了穷人都翻身得解放了管他什么神爷王爷的饭桌供桌那都是旧社会的黄历了如今咱劳苦大众拿它当垫屁股的板橙那是看得起它我要高兴起来还没准在上头撒泡尿呢。” 我一把推开胖子对他开玩笑说:“别他妈扯蛋了劳苦大众也不能随地大小便啊再说你也不照照镜子劳苦大众的队伍里什么时候有过你这号脑满肠肥的胖贼一看你这肚子你就暴露了不用问肯定是打入我们劳苦大众内部的坏分子。” 最让我纳闷的是这石殿不知是干什么的特别是为什么在门口有这么个树墩子欲穷其秘便要看个仔细于是我把碍事的胖子推到一边蹲下身用火把去照一看之下现这树桩般的木墩子果然大有明堂上面有古朴的纹路以及许多看不懂的古怪符号最奇特的是木墩子正中间刻着一个身穿古代女装的人形那人形却无人头而是生了一张黄鼠狼的面孔那黄皮子脸一脸奸邪的笑容十分可憎令人说不出的厌恶那副诡异的表情似乎有种无形的力场揪住人心使人一看之下顿时觉得全身汗毛孔里透出森森凉意我心道不妙这回怕是进了黄皮子的老窝了。 圆形的木墩子大概是个供桌说是木墩子实际上质地非常坚硬历久不朽大概是以一种半化石形态存在的罕见石木上面刻着黄皮子身穿人衣的神像神情极是诡异神秘中带着几分可怖。 胖子哪管木墩子上有什么只顾着向我解释他长这么胖是为了将来打入敌人内部做准备我对他摆了摆手这时候就甭练嘴皮子了看来咱们是进了一座供着黄大仙的山鬼祠这点从木墩供桌上的图案以及石殿内东倒西歪的泥塑神像就可以看出来。 石殿中倒塌的泥像就如普通寺庙中的城隍神灶形式相仿两厢都是些兽面人身的勾引、通判供桌后是只黄皮子精的泥塑殿中保留着许多离奇的碑文图形图形无外乎是些黄皮子成精吃人之类的可怕情形而那些碑文记载大多是我难以理解的诡异内容。 深陷土石的石门殿中杂乱无章的破败情形这些都说明以前此地生过山崩一类的天灾才使这座石砌鬼祠半埋地下但石门前那条通道明显是后来被人挖开的不知道那些挖地道的人为什么不辞辛苦要掘出这座古祠?难道是他们想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荒山中的鬼祠里又能有什么?这些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但正是由于未知的事物逐渐增加无形中又增加了我一探究竟的决心。 燕子一脑袋迷信思想对“鬼衙门”的传说天生有种畏惧心理她用手套擦了擦圆木墩子旁一个落满灰尘的石碗碗中都是黑褐色的凝固物这让她想起了山鬼饮人血的传说于是她开是猜疑是“黄仙姑”故意把我们引进这山鬼庙的越想越觉得怵。 我和胖子都不相信小黄皮子会有那么嚣张的反动气焰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于是毫不在乎地对燕子说:“想引咱们进埋伏圈?那*还反了它了不成?再说黄皮子虽然精明但毕竟只是兽类怎么能如此过分渲染牛鬼蛇神的厉害这个思想倾向可危险了要知道无产阶级的铁拳能砸碎一切反动势力。” 最后我和胖子得出的结论是山里人对黄大仙过于迷信看来浇树要浇根育人要育心机器不擦会生锈人不学习要变修这说明我们思想教育工作抓得还不够应该让燕子认识到黄皮子就是黄皮子它套上人皮也成不了精。 燕子气得大骂道:“你们两个鳖犊子满嘴跑小火车让我说你俩啥好啊传说进了鬼衙门的人就得被山鬼捉住把血喝干了你们看这木墩供桌下的石碗都被人血染透了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啊我这咋是迷信呢?” 我心想山鬼喝人血?这事可够邪性难道还真有这等人间悲剧不成?我低头看了看燕子所说那只用来装人血的石碗圆木供桌下果然有个很大的石碗东北管这种特大号的碗叫海碗这石碗也是有许多年代的东西了磨损甚重边缘都残破不全了。 我想看看碗中深黑色的残滓是不是人血便把石碗搬起翻转过来往地上一磕从石碗中震出许多黑紫黑紫的粉沫来我又看了看拱桌上黄皮子精的神像恍然大悟把手向下一挥做了个伸手砍头的动作对胖子和燕子说:“这圆木墩子不是供桌而是断头台肯定是斩鸡头放鸡血用的你们看木墩边缘密密麻麻都是刀斧印痕在这上边斩了鸡头一定是将鸡血控进石碗里给黄大仙上供我为什么说是鸡血呢因为这石殿中供的是黄皮子黄皮子是不吃人的黄皮子喜欢吃鸡也绝对属于谣言它并不吃鸡它偷鸡也不是为了吃鸡肉而是只喜欢喝鸡血。” 我这一番话说得燕子连连点头分析得入情入理早年间也的确有这种风俗让她相信了这石殿只不过是很久以前供黄大仙的庙祠而不是什么山鬼喝人血的“鬼衙门”燕子只怕山鬼不怕黄皮子毕竟山中的猎户哪个都套过黄皮子她心神镇定下来脑子就好使多了不再只想拽着我们逃跑看见黄皮子喝鸡血的石碗她突然想起一个流传了多年的古老传说她说要提起黄大仙庙来以前团山子好象还真有这么一座。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团山子下有金脉白天在山上掏洞挖金子晚上就在山下查干哈河畔扎营由于人太多了所以一到晚上营子里点起灯火照得山谷一派通明找黄金矿脉的人都信黄大仙认为山里的金子都是大仙爷的让他们挖到是黄大仙慈悲救济苦哈哈的穷汉都心怀感激就常到团山子下祭拜那里的黄大仙庙。 那庙是以前就有的早已荒废多年可也正由于这黄大仙庙修得地点特殊刚好对着山下开阔的营地那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团山子林场挖金人吃饭以及点火取暖就等于是给黄大仙上供点香了由于挖金的人太多了使得黄大仙在庙中“日享千桌供夜点万柱香”哪路神仙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结果这事让山神爷知道了连嫉妒带眼红就把山崩了压死了好多人从此以后那黄大仙庙也没了山里的金脉也无影无踪了。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人在矿洞里挖出一个青铜匣子那匣子是黄大仙的凡人绝不能开打开之后这山就崩了匣子里究竟是啥谁也不知道看过的人全都死了。 最后燕子说:“这都是老辈子的事了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的传说这地方要不是鬼衙门就指定是古时候挖金脉的人们造的那座黄大仙庙。” 我点了点头这听着还靠点谱儿想不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以前还挖出过金脉繁荣过一段时间要不是亲眼看了这埋在地下的黄皮子庙还真不敢相信不过我当然不相信山崩与山神老爷怒有关系更不相信在山中挖出个铜匣子山就崩了地震就是地震为什么非要牵强附会加上些耸人听闻的成份呢? 第七章 老吊爷 圆形的木墩子大概是个供桌说是木墩子实际上质地非常坚硬历久不朽大概是以一种半化石形态存在的罕见石木上面刻着黄皮子身穿人衣的神像神情极是诡异神秘中带着几分可怖。 胖子哪管木墩子上有什么只顾着向我解释他长这么胖是为了将来打入敌人内部做准备我对他摆了摆手这时候就甭练嘴皮子了看来咱们是进了一座供着黄大仙的山鬼祠这点从木墩供桌上的图案以及石殿内东倒西歪的泥塑神像就可以看出来。 石殿中倒塌的泥像就如普通寺庙中的城隍神灶形式相仿两厢都是些兽面人身的勾引、通判供桌后是只黄皮子精的泥塑殿中保留着许多离奇的碑文图形图形无外乎是些黄皮子成精吃人之类的可怕情形而那些碑文记载大多是我难以理解的诡异内容。 深陷土石的石门殿中杂乱无章的破败情形这些都说明以前此地生过山崩一类的天灾才使这座石砌鬼祠半埋地下但石门前那条通道明显是后来被人挖开的不知道那些挖地道的人为什么不辞辛苦要掘出这座古祠?难道是他们想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荒山中的鬼祠里又能有什么?这些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但正是由于未知的事物逐渐增加无形中又增加了我一探究竟的决心。 燕子一脑袋迷信思想对“鬼衙门”的传说天生有种畏惧心理她用手套擦了擦圆木墩子旁一个落满灰尘的石碗碗中都是黑褐色的凝固物这让她想起了山鬼饮人血的传说于是她开是猜疑是“黄仙姑”故意把我们引进这山鬼庙的越想越觉得怵。 我和胖子都不相信小黄皮子会有那么嚣张的反动气焰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于是毫不在乎地对燕子说:“想引咱们进埋伏圈?那*还反了它了不成?再说黄皮子虽然精明但毕竟只是兽类怎么能如此过分渲染牛鬼蛇神的厉害这个思想倾向可危险了要知道无产阶级的铁拳能砸碎一切反动势力。” 最后我和胖子得出的结论是山里人对黄大仙过于迷信看来浇树要浇根育人要育心机器不擦会生锈人不学习要变修这说明我们思想教育工作抓得还不够应该让燕子认识到黄皮子就是黄皮子它套上人皮也成不了精。 燕子气得大骂道:“你们两个鳖犊子满嘴跑小火车让我说你俩啥好啊传说进了鬼衙门的人就得被山鬼捉住把血喝干了你们看这木墩供桌下的石碗都被人血染透了这可是血淋淋的事实啊我这咋是迷信呢?” 我心想山鬼喝人血?这事可够邪性难道还真有这等人间悲剧不成?我低头看了看燕子所说那只用来装人血的石碗圆木供桌下果然有个很大的石碗东北管这种特大号的碗叫海碗这石碗也是有许多年代的东西了磨损甚重边缘都残破不全了。 我想看看碗中深黑色的残滓是不是人血便把石碗搬起翻转过来往地上一磕从石碗中震出许多黑紫黑紫的粉沫来我又看了看拱桌上黄皮子精的神像恍然大悟把手向下一挥做了个伸手砍头的动作对胖子和燕子说:“这圆木墩子不是供桌而是断头台肯定是斩鸡头放鸡血用的你们看木墩边缘密密麻麻都是刀斧印痕在这上边斩了鸡头一定是将鸡血控进石碗里给黄大仙上供我为什么说是鸡血呢因为这石殿中供的是黄皮子黄皮子是不吃人的黄皮子喜欢吃鸡也绝对属于谣言它并不吃鸡它偷鸡也不是为了吃鸡肉而是只喜欢喝鸡血。” 我这一番话说得燕子连连点头分析得入情入理早年间也的确有这种风俗让她相信了这石殿只不过是很久以前供黄大仙的庙祠而不是什么山鬼喝人血的“鬼衙门”燕子只怕山鬼不怕黄皮子毕竟山中的猎户哪个都套过黄皮子她心神镇定下来脑子就好使多了不再只想拽着我们逃跑看见黄皮子喝鸡血的石碗她突然想起一个流传了多年的古老传说她说要提起黄大仙庙来以前团山子好象还真有这么一座。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团山子下有金脉白天在山上掏洞挖金子晚上就在山下查干哈河畔扎营由于人太多了所以一到晚上营子里点起灯火照得山谷一派通明找黄金矿脉的人都信黄大仙认为山里的金子都是大仙爷的让他们挖到是黄大仙慈悲救济苦哈哈的穷汉都心怀感激就常到团山子下祭拜那里的黄大仙庙。 那庙是以前就有的早已荒废多年可也正由于这黄大仙庙修得地点特殊刚好对着山下开阔的营地那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团山子林场挖金人吃饭以及点火取暖就等于是给黄大仙上供点香了由于挖金的人太多了使得黄大仙在庙中“日享千桌供夜点万柱香”哪路神仙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结果这事让山神爷知道了连嫉妒带眼红就把山崩了压死了好多人从此以后那黄大仙庙也没了山里的金脉也无影无踪了。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人在矿洞里挖出一个青铜匣子那匣子是黄大仙的凡人绝不能开打开之后这山就崩了匣子里究竟是啥谁也不知道看过的人全都死了。 最后燕子说:“这都是老辈子的事了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的传说这地方要不是鬼衙门就指定是古时候挖金脉的人们造的那座黄大仙庙。” 我点了点头这听着还靠点谱儿想不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以前还挖出过金脉繁荣过一段时间要不是亲眼看了这埋在地下的黄皮子庙还真不敢相信不过我当然不相信山崩与山神老爷怒有关系更不相信在山中挖出个铜匣子山就崩了地震就是地震为什么非要牵强附会加上些耸人听闻的成份呢? 说到这我们点的松枝火把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就要燃尽了赶紧又换了两支松烛点上这松烛是山里的一种土蜡烛非常简易缺点是燃烧得很快不如正规蜡烛劲烧出门走夜路的时候倒也对付着能使总好过没有光亮。 我对胖子和燕子说既然这地方只是黄皮子庙那也没什么希奇的咱们宜将剩勇追穷寇到后殿去捉了那“黄仙姑”然后就趁天黑前赶回林场。 “黄仙姑”被胖子用麻瓜塞了嘴黄蜡了封肛后腿也给铁丝扎住了它现在是既出不了声也放不了臭屁爬也爬不了多快几乎只剩下半条小命了所以我们倒并不担心它插翅飞了三人不紧不慢的向石殿深处搜索过去。 黄大仙庙的石殿纵深有限后山墙依着山壁而建严丝合缝整座石殿只有我们进来的石门是唯一门户并没有后门石梁石砖的顶壁有几处破损呼呼呼地往下灌着冷风上面可能是山坡树洞或者地窟窿一类的地方但那缝隙都不到一掌宽“黄仙姑”也不可能从这钻出去。 殿中有尊一半倾倒着的泥像就是黄大仙的神位那泥人身穿长袍与常人一般的高矮形象更加拟人只是獐头鼠目嘴边留着几根小胡子还是很接近黄鼠狼的嘴脸黄大仙泥像后边有个地窨子下面修了石条台阶通往地下更深处看来“黄仙姑”一准是从这逃了下去想寻求它老祖宗的保佑。 我看这地窨子好生奇特地窨子口原本应该铺着青砖现在那些青砖都被撬开扔在了一旁这显然是一条密道极其隐蔽的入口看来这被撬开的地窨子也许正是那伙掘开地下古庙之人所为他们这显然是有所为而来他们究竟想找什么呢?难道就是当地传说中黄大仙装宝贝的那青铜匣子? 我和燕子一前一后举着松烛胖子拿着家伙走在中间三人一步步拾阶而下这石头台阶又陡又窄地窨子里阴寒透骨我边走边把刚才这个疑问对胖子和燕子简略说了胖子说:“老胡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刚才下来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见地道口上的土有多厚?那都是雨水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泥石再次埋上的就算是以前有人进山挖宝那也应该是几十上百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东西也早就被他们取走了还能留给咱们吗现在进去黄瓜菜都凉了隔三差五地抓几只小黄皮子换几斤水果糖我就满意了你也别不知足了咱那不是还有只熊掌和金黄豆吗?这两天可真是捡了洋落儿洋财了咱们春节回家探亲的路费和今后的烟酒钱算是都有着落了。” 我跟胖子和燕子说着话往下走才现这地窨子比想象中的深多了心里打起鼓来猜不出这究竟是通到什么地方越往下走空气质量越差但还算尚能呼吸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松烛的火苗由蓝转绿光亮忽强忽弱映得人脸上罩着一层青光我没见过鬼但我估计要是真有鬼的话脸色跟我们现在比起来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那松烛不仅熏人眼睛火苗也不大即使没风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会自己熄灭我一手举着松烛另一只手半拢着火苗以防被自己的呼吸和行走带动的气流使它灭掉可这土蜡烛毕竟工艺水平低劣就这么小心还是突然灭了。 我手中的松烛一灭眼前立时一片漆黑我停下来想重新点燃它再走可身后的胖子跟得太紧楼梯又窄收不住步了我被他一拱也站不稳了走在最后的燕子见我们两个要从台阶上滚下去急忙伸手去拽胖子的胳膊可她哪拽得住胖子跟我们一起连滚带撞的跌下楼去。 幸好石阶几乎已经到了尽头我们穿得也比较厚实倒没受什么伤只是燕子手中的松烛也灭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揉着撞得生疼的胳膊肘想从挎包里摸支松烛点上看看我们这是掉进什么地方了。 但刚一坐起身就觉得戴着皮帽子的头撞到个东西脸旁有晃晃悠悠的东西在摆来摆去更高处有绳子摩擦木头不断出“吱纽、吱纽”的干涩摩擦声我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吊在这?随手一摸从手感上来判断象是以前东北的那种厚底踢死牛棉鞋再一摸里面硬绑绑地竟然还有人脚再上边是穿着棉裤的小腿肚子裤腿还扎着我顿时一惊鞋底刚好和我的头脸高度平行什么人两脚悬空晃来晃去?那肯定是吊死鬼黑灯瞎火一片漆黑之中竟然摸到个上吊的死尸东北山区管吊死鬼叫做“老吊爷”所有关于“老吊爷”的传说都极度恐怖我虽然从来不信但事到临头不害怕那才怪呢我当时就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 我这一声把倒在我身旁的燕子和胖子都吓了一跳胖子摔得最狠尾巴骨垫到了石阶楞角上正疼得直吸凉气这时候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听我吓得一声惊呼不免十分担心忙问我:“老胡你怎么了?你……你瞎叫唤什么?你倒是赶快给个亮儿啊。” 我刚才确实被吓得有些呆了手中兀自抱着悬空的死人双脚忘了放开猛听胖子一问不知该怎么解释随口答道:“我……我……这双脚……吓死我了。” 燕子大概被我吓糊涂了黑暗中就听她慌里慌张地说:“啊?你咋死了?你可千万别死啊回屯子支书骂我的时候我还指望着你给我背黑锅呢你死了我可咋整啊。” 第八章 绞绳 在胖子和燕子夹缠不清的话语声中我急忙将垂在胸前的死人脚推开身体向后挪了一些没想到后背也吊着一具死尸被我一撞之下登时摇晃了起来头顶上随即出粗麻绳磨擦木头的声音黑暗中也不知周围还有多少吊死鬼我只好趴回地面但仍能感觉到一双双穿着棉鞋的脚象“钟摆”一般悬在我身体上方来回晃动。 我已经出了一头虚汗刚才从石阶上摔下来不知道把挎包丢在哪了黑灯瞎火的也没法找只好赶紧对燕子说:“燕子快上亮子!看看咱们掉到什么地方来了。”在林场附近绝不能提“火”字甚至连带有“火”字旁的字也不能提比如“点灯”、“蜡烛”都不能说如果非要说“点灯”一类的话只可以用“上亮子”代替这倒并非迷信而是出于忌讳就如同应对火警的消防部门一样字号从来都要用“消防”而不用“灭火”。 燕子刚才从石阶上滚下来撞得七荤八素脑子有点懵听我一招呼她“上亮子”终于回过神来取出一支松烛点了起来这地窨子深处虽然空气能够流通当时仍然充满了辣得人眼睛流泪的浑浊气体松烛能点燃已经不错了微弱的亮光绿油油得又冷又清加上空气中杂质太多阻隔了光线的传导使得松烛的光亮比鬼火也强不了多少连一米见方的区域都照不到。 恍惚闪烁的烛光下我急于想看看头顶是不是有吊死鬼但不知是松烛的光线太暗还是刚连滚带摔头晕眼花我眼前就象是突然被糊了一层纱布任凭怎么使劲睁眼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依稀可以辨认的也只有蜡烛的光亮了可那烛光在我眼中看来变成了绿盈盈的一抹朦胧亮光在我面前飘飘忽忽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我听到光亮背后有个人轻声细语似是在对我说着什么我不禁纳起闷来谁在说话?胖子和燕子俩人都是大炮筒子说话嗓门大底气足可如果不是他们又是谁在蜡烛背后嘟嘟囔囔?我既看不清也听不真但人的本身有种潜意识越是听不清越想听听说的是什么我抻着脖子想靠得更近一些。 身体移动的同时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片寒意隐隐觉出这事不太对虽然还没想出是哪出了问题但眼前朦朦胧胧地灯影却好象在哪里见过在靠近那支松烛就有危险了脑中一再警告着自己可意识到蜡烛危险的那个念头却完全压不倒内心想要接近蜡烛的**仍然不由自主地继续往前挪动已经距离松烛出的绿光越来越近了。 刚刚明明是摸到吊死鬼穿着棉鞋的双脚而且在点亮蜡烛之后上吊而亡的尸体还有燕子和胖子就好象全部突然失踪了只剩下蜡烛那飘飘忽忽的一点光亮我猛然间想到吊死鬼找替身的事情就是引人往绳套里钻眼看那绿盈盈的光芒近在咫尺了我想赶紧缩身退开但身体就如同中了梦魇根本不停使唤这时只有脑袋和脖子能动都是这该死的鬼火我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想也没想用尽力气对准那松烛的绿光一口气吹了出去。 松烛鬼火般的绿光被我一口气吹灭了整个地窨子里反而一下子亮了起来也没有了那股呛人的恶臭我低头一看自己正站在一个土炕的炕沿上双手正扒着条粗麻绳套往自己脖子上套着我暗骂一声晦气赶紧把麻绳推在一旁。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自己身处何方就现胖子和燕子同样站在我身边连眼直勾勾地扯着屋顶坠下的麻绳套打算上吊自杀燕子手中还举着一只点燃的松烛可那火苗却不再是绿的我连忙伸手接过燕子手中的松烛顺便把他们面前的麻绳扯落二人一声咳嗽从精神恍惚的状态中再次清醒了过来。 我顾不上仔细回想刚刚那噩梦般惊心的遭遇先看看周围的情形举目一看地窨子深处是个带土炕的小屋我们从石阶落下来作一堆滚倒在地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土炕踩着炕沿差点吊死在房中这个地窨子内部的大小与普通民居相似内部十分干燥有土灶、土台和火炕一如山中寻常人家上头也有几到粱橼木头上挂着无数粗麻绳拴的绳套麻绳中都加了生丝铜线时间久了也不会象普通麻绳般朽烂断裂。 不计其数的绞索中悬吊着四具男尸尸体已经被地窨子里的冷风抽干了四位“老吊爷”个个吐着舌头瞪着眼干尸酱紫色的皮肤使死亡后的表情更加骇人由于绞绳吊颈的时间太久了死者的脖颈已经被抻长了一大截。 燕子太怕鬼了不管是山鬼、水鬼还是吊死鬼在松烛如豆的亮光中看到四位幕惊心动魄的“老吊爷”吓得赶紧把自己的眼睛捂上了我和胖子也半天没说出话来碰上吊客当头可当真算是晦气到家了。 我见炕头有盏铜制油灯里面还有残余的松油便用松烛接过火去点了这一来屋中亮堂得多了举着油灯借着光亮一照现四具吊死的男尸装束都是相同一水儿的黑衣、黑鞋、黑裤连头上的帽子也都是黑的唯独扎在腰间的腰带和袜子、帽刺是大红的其实同样是红也分好多种它们这是艳红艳红的那种猪血红我看不出这身行头有什么讲就但应该不会年代太久似乎是二三十年前的旧式服饰我估计埋在土中的黄大仙庙大概就是这伙人挖出来的想不到他们进来后就没能出去我们一进这地窨子就跟臆症似的自己往绳套里钻要不是我把那鬼火吹熄了现在这地窨子里此时早已多出了三个上吊的死人民间都说上吊的死人必须骗个活人上吊才能转世投胎难道我们刚刚就是被“老吊爷”上了身中了魔障吗? 胖子这时候缓过劲来了指着四具“老吊爷”破口大骂差点就让这些吊死鬼给套进去了想起来就恨得牙根儿痒痒地窨子里有口放灯油的缸胖子一面骂不绝口一面张罗着要给上吊的死人泼上灯油点了它们的天灯。 我心想烧了也好免得它们日后做祟害人性命但刚一起身我现侧面的墙壁上有条墙缝那墙缝不是年久房坯开裂而是特意留出来的地窨子后面还有空间只是打了土墙隔断昏暗中没能觉就在土隔断上的墙缝中有两盏绿盈盈的小灯在墙缝后窥探着我们。 地窨子里光线太暗那两盏绿色小灯一闪就不见了我脑袋一热也没多想就赶紧跳下土炕拨开悬在面前的吊客冲到墙侧的夹空里只见从我们手中溜走的“黄仙姑”正用两个前抓扒在墙上偷过缝隙往屋里瞅着。 隔墙后也是一间建在地下的大屋不过这间屋里没有吊死的人反倒是吊了一排已经死挺了的黄皮子黄皮子跟人换命的传说由来已久据说黄皮子是仙家善能祸害人使人倒霉或是迷人心窍但它道行有限即使是修练几百年的老黄皮子成了精山里的精灵修炼成精十分不易但这所谓的“成精”也不过就是日久通灵例如能听懂人言或是模仿人的形态举止一类但人是生而为人所以即使成了精的老黄皮子仍然是比万物之灵的人类低等很多它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轻易要人性命它倘若想要了谁的性命就必须找只族中的小黄皮子跟这个人一起吊死这类事好多人都听说过但谁也说不清其中的究竟也许黄皮子迷惑人心就是通过自身分泌的特殊气味给人产生一种催眠作用。 这些事在山里长大的燕子最清楚其次是胖子胖子的老子在解放前曾经在东北参加过剿匪工作对东北深山老林里的传说了解很多也给他讲过一些三人中只有我最不懂行当时我对黄皮子所知并不太多不过我看见“黄仙姑”趴在墙后鬼鬼祟祟就知道多半是它在捣鬼抢步过去将它捉了拎住后腿倒提起来一看只见它后腿上的铁丝还没弄断嘴里依然被堵着“麻瓜”“麻瓜”就是山里产的一种野生植物对舌头有麻醉作用捉了野兽给它嘴里塞个“麻瓜”它就叫唤不出来了而且口舌麻痹也张不开嘴咬人。 身后的胖子也跟了进来我把“黄仙姑”交到他手中这回可再不能让着小黄皮子逃了我看了看吊在后屋的黄皮子刚好是七只其中三只的尸体还带住余温刚死没多久肯定是想跟我们换命的三只另外四只的尸身都干瘪枯硬了。 我忽然想起点什么回头瞧了瞧胖子手中“黄仙姑”那双灵动的小眼睛又看了一眼刚刚我们上吊的方位心想那时候被黄皮子迷了心智伸着脑袋往绳套里钻当时对着面前那盏绿色的鬼火一吹将其吹灭才幸免于难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鬼火而是黄皮子的眼睛它被我吹得一眨眼才破了摄魂术不能让它这对贼眼再睁着了于是我掏了个剩下的黏豆包抠下一块来把“黄仙姑”的眼睛给粘上了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 后面这间屋中所有的东西都与前屋对称也砌了土炕炕头有张古画画纸已经变做暗黄画上颜色模糊不清但还能辨认出上面画着一个身穿女子古装却生了副黄皮子脸的人形与庙中供桌泥塑完全相同看来这就是黄大仙的肖像但在那画中仙姑的脚边还画了一口造型奇特的箱子那部分画面格外模糊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当地传说黄大仙有口装宝贝的匣子难道就是这画中画的箱子? 我和胖子当时一点都没犹豫立刻在屋中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黄大仙庙下的地窨子暗室有意模仿人类的居室但形制十分诡异处处透着邪气例如整间屋一分为二却又用完全对称的摆设一半吊着死人一半吊着死黄鼠狼的木梁此间种种匪夷所思都与寻常殊绝我们实在想看看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硬着头皮不去理会那些。 可里地窨子下里外屋就那么大的地方进退之间已经翻了个遍又哪有什么箱子匣子一类的事物我和胖子不免有些沮丧听到头顶上的房粱间时不时有悉唆之声出我们举着油灯往上照了照地窨子的吊顶有纵横交错的几道木梁再高处的穹顶上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大窟窿我恍然大悟这从黄大仙庙中斜通下来的地窨子从方向和距离上来判断已经到了黄皮子坟那个大土丘的下方了上面钻来钻去闹腾的都是些小黄皮子地窨子中的冷风也都是从上面的窟窿里灌进来的。 我对胖子说:“看来那箱子里肯定有好东西外屋那四位吊着的八成都是想进来挖宝的结果中了黄皮子的套成了枉死鬼可能他们到死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好在咱们事先既然捉住了会妖法的黄仙姑将它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小命才不至于被它害死我想若不趁此良机找到那箱子打开来瞧瞧岂不是凭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不过还有种最坏的可能性那就是那伙人还有别的同党让死个吊死鬼先趟了地雷然后已经收渔人之利挖走了那口箱子那咱们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胖子气馁地对我说:“大小黄皮子们守着的箱子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该不会只是一堆鸡毛鸡骨头?咱们犯得上这么折腾吗?依我看一把火烧了这鬼地方咱就抓紧回去吃饭。”燕子早就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劝我说:“听说那箱子里藏着山神爷的东西凡人看了就要招灾这不是连黄大仙庙都被山崩埋了吗你们还找啥啊赶紧回林场吧。” 我耳朵里听着他们俩人唠叨但心思却在不停地转动等他们俩差不多说完了我才对他们说:“你们俩不要动摇军心我记得燕子刚才说过山里的金脉都是黄大仙老黄家的我想那箱子里装的事物最有可能的就是黄金而且……”说到这里我环视四壁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而且这屋中四壁空空也就只有火炕里面能藏箱子匣子一类的东西。” 第九章 削坟砖-第十章 来自草原的一封信 我对胖子和燕子说这地窨子里只有火炕中能藏东西另外我似乎还记得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那本残书中提到“阴阳宅”之说阴宅是墓地是为死者准备的而阳宅是活人的居所风水中的“攒灵相宅”之法又称“八宅明镜”之术这两侧完全对称的地窨子中很可能被人下了阴阳镜的阵符也就是类似古时候木匠所使的“厌胜”之术黄皮子中通有灵性之辈能在此地借“厌胜”摄人心魂不过我对那卷残书也不过是随手翻翻从没仔细读过只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理应随手将这地窨子毁了免得以后再有人着了道儿。 我不相信黄大仙有什么藏宝贝的箱子但我猜测出于人们趋吉避凶不敢招惹黄大仙的心理有人托借仙道之名在庙中的地窨子里藏匿一些贵重物品这种事绝不奇怪而那只箱子很可能就是跟“团山子”古时候那条金脉有关如果能找到这件东西那我们可就算是立了大功了能够参军入伍也说不定。 “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穿上军装不仅是我和胖子也是我们这一代人最大的梦想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激动恨不得立刻就拆掉火炕胖子一听火炕里可能有夹层顿时来了劲头抖擞精神轮起长柄斧去砸火炕的砖墙。 地窨子下的土隔墙是利用“干打垒”的办法砌的两边的火炕都跟这道墙连这虽然结实但也架不住胖子一通狠砸几斧头下去就把土墙砸塌了两边火炕下本就是空的也都跟着陷下去露出漆黑的烟道里面冒出一股黑烟混合着刺鼻的恶臭与灰尘呛得我们不得不退开几步等那股灰尘散尽了才过去一齐动手把敲掉的砖头搬开。 胖子性急走在前面他举着油灯凑过去一看:“呦!这里面还真有东西。”于是伸出一只手往里面一摸一拽扯出黑呼呼一堆东西待得看清他拽出来的东西吓得燕子尖叫了一声我还没看清火炕下有什么东西倒先被燕子吓了一跳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瞧原来一具无头男尸被胖子从火炕下的烟道里扯了出来那具无头尸早就腐朽不堪连身上穿的古代丝制长袍都烂了原本它被砌在烟道里这时候被胖子扯出半个身子下半截还留在火炕里面。 胖子见自己拽出来的是个无头干尸气得啐了口唾沫连骂晦气但仍不死心把斧子当成铁锤使又是一阵连砸带敲地窨子左侧的火炕被它整个砸破火炕下赫然埋着另一具无头干尸不过从穿戴来看这具干尸是女性。 我正奇怪这火炕怎么成了夫妻二人的合葬棺椁胖子就把里面的炕砖翻开了大惊小怪地让我看干尸腔子上摆着的东西就在男女无头干尸的空腔子上有两颗保存完好的人头分别是一男一女披头散但埋在火炕里也不知道多少年月了那人头的皮肤虽然经过防腐处理仍是已经塌陷萎缩色泽也郁如枯蜡。 我撞着胆子去看了看两颗人头现人头内部都被掏空了根本没有头骨血肉只是用铜丝绷着撑了起来就如同是演布偶戏的人肉皮囊两颗空空的人头里面各有一只死黄皮子我们三人看得又是心惊又是恶心风闻以前山中供奉迎请黄大仙之时黄大仙能化成仙风道骨的人形现身难道那人形就是黄皮子钻到死人空腔子里使的障眼法? 燕子说这回可惹大祸了惊动了黄大仙的尸骨怕是要折寿的呀。我安慰她说你千万别信这些这都是庙里那些庙祝为了骗香火钱装神弄鬼愚弄无知之辈的以前我们老家那边也有类似的事山里供着白蛇庙庙里管香火的声称白蛇娘娘现身施药其实就是找个耍蛇的女子用驱蛇术来骗老百姓钱还有一件事听说解放前在雁荡山还有鼠仙祠其由来是有山民捉了只大耗子因为出奇的大当时就没打死而是捉了给大伙看个热闹可当地有神棍装神弄鬼借机拿这大耗子说事硬说这是鼠仙是来替山民们消灾解难的然后以此骗了许多善男信女的香火钱后来当神仙供的大老鼠死了神棍说鼠仙爷给大伙造了那么多福临走应该给它披上张人皮让它死后升天走得体面一些于是在乱坟岗子中找了具没主的尸体剥下人皮给鼠仙装敛越是深山老林中那些个文明不开化的地方越是有这种诡异离奇的风俗估计这死人头中的黄皮子也差不多都是属于神棍们骗钱的道具咱们根本犯不上对这些四旧伤脑筋。 燕子对我所说的话半信半疑她是山里人虽然是解放以后才出生对这些邪门歪道本来信得不深但仍是心存些许顾及而且对那两颗被掏空了用来装黄皮子死尸的人头极为恐惧说什么也呆不下去了我只好让她暂时到大仙庙的石门外等着我和胖子拆掉另一半火炕就立刻上去跟她汇合。 等把她打走之后我对胖子说这“黄皮子坟”下还真埋着“黄大仙”那么黄大仙有口宝贝箱子的传说多半也是真的把它找出来就是支援世界革命。于是我们俩歇都没歇又动手把另半边火炕也给拆了。 但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拆塌了火炕一看里面只有些破瓷烂碗哪里有什么装有金脉黄金的箱子地上只是散落着一些米粒大小的金子火炕靠近墙根处还被打了个大洞地洞外边已经塌了下来堵得严严实实。 我和胖子见状立刻明白了一切一屁股坐倒在地完了那四个被吊死的黑衣人果然还有同伙他们一定是现从石阶下到地窨子里的人个个有去无回知道了下边有阵符结果使了招“抄后路”从山里打地道挖进地窨子将山神爷的箱子挖走了同志们白忙活了。 胖子还是把地上的金粒子一一捡了起来自己安慰自己说这些确实少了点支援世界革命有点拿不出手但用来改善改善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看这些金粒子与那夜在林场所得非常相似形状极不规则好象都是用来镶嵌装饰物体的帛金颗粒难道黄大仙那口箱子上面竟然嵌满了黄金饰品在被人盗走的过程中箱体摩擦碰撞掉落了这些残片? 一想到那神秘的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宝贝我就觉得心痒但那东西不知已经被人盗去多少年了估计我这辈子别指望看见了我为此失望了足有一分钟这时候胖子把能划拉的东西都划拉上了再逗留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况且这么半天也怕燕子在上面等的不耐烦了于是我们就打算动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看到满地窨子都是死尸尤其是那四位“老吊爷”看着都替它们难受我就跟胖子研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把火给这地轿烧了因为底下室从来不会有光亮这地窨子里储有多半罐子灯油不少木制结构要放火还不容易把灯油舀出来胡乱泼了最后把油罐子一脚踢倒把油灯往地上摔去立刻就着起火来火焰烧得地窨子中的木粱木橼辟叭作响。 我和胖子担心被浓烟呛死二人蹬着石阶跑出黄大仙庙外边的雪已经停了我们先找个树洞把熊皮熊肉藏了用石头封好这才踩着木头过了察哈干河回到林场这时才现被我们捉住的那只“黄仙姑”连气带吓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胖子一看这哪成啊黄皮子死了再剥皮就不值钱了但没那份手艺把皮子剥坏了更不值钱于是给它灌了些米汤吊命他连夜就带着熊掌和“黄仙姑”出山去供销社换东西为了几斤廉价的水果糖便顶风冒雪去走山路这样的事情也只有插队的知青会做出来动机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贪嘴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由于闲得难受。 燕子则回屯子找人来取熊肉只留下我一个人看守林场等都忙活完了之后闲了两天我们又合计着套过了黄皮子这回该套只狐狸了可还没等行动老支书就派人把我们换回了屯子。 支书说:“就怕你们留在屯子里不安分才给你们派到最清静的林场去值班想不到到你们还是不听安排擅自到团山子猎熊不服从组织安排这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整出点事来这责任谁来担?你们虽然猎了头熊也算是支农了但功不抵过我看留你们在林场早晚还得捅大篓子得给你们找点别的活干罚罚你们嗯……找什么活呢?” 最后老支书分派我们三个去参加“削坟砖”的劳动因为山里开荒种地很难只有那东一块西一块的几十亩薄田今年又从山沟里平出一块地来那片地挖出许多坟茔因为我们这屯子是清代由猎户们逐渐聚集产生的所以这山沟附近以前的墓地是哪朝哪代的现在也没人能说清了这片无主的老坟地都是砖石墓穴大部分已经残破不堪基本上全部都被毁被盗或是被水泡过墓中的棺材明器和骨头渣子都没什么值钱的清理出去之后就剩下许多墓砖这墓砖对当地人来说可是好东西因为方圆几百里人烟稀少没有造砖的窑场墓砖又大又坚固可以直接用来盖牲口棚和简易建筑但墓砖上或是有许多残泥;或者启出来的时候缺角少楞;或是被敲散了导致砖体形状不太规则这就需要用瓦刀削抹剔除不整齐的一律切掉不一定要保证整块墓砖的完整但一定要平整规则这样的话砌墙时才方便。 “削坟砖”一般都是屯子里的女人们来做因为男人都觉得这活晦气而且阴气太重现在就把这活儿都安排给了我们算是从轻处罚了工作由支书的老婆四婶子来监督。 虽然从轻处罚可我最反感这种缺乏创造性的工作我们拿着恶臭的坟砖削了半天腰酸手疼胳膊麻于是我找个机会请四婶子吃了几块用“黄仙姑”换来的水果糖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借机偷个懒跟胖子抽支烟休息片刻。 我吐了个烟圈这一天坟砖削的头晕眼花虽然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但肚子里已经开始敲鼓了我忍不住问燕子:“燕子妹子晚上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 不等燕子回答胖子就抢着说:“你们算是赶上了今天我请客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昨天屯子里有头病黑驴我扬大无畏精神不怕担那卸磨杀驴的名声帮忙宰了驴所以支书把头蹄下水都分给我了晚上让燕子给咱们炖锅驴蹄子吃红烧也成驴下水明早煮汤喝至于驴头怎么吃我还没想好你们说酱着吃成不成?” 燕子被我们连累得来削坟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一直闷闷不乐但这时听胖子说要吃驴蹄子顿时乐得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四婶子在旁听了也笑:“这胖子黑驴蹄子是能随便吃的啊?就算是渴急了喝盐卤饿急了吃五毒那也不能吃黑驴蹄子啊早年间挖坟掘墓的人才用驴蹄子可别乱吃呀那可是喂死人的东西老吊爷才吃黑驴蹄子呢阴曹地府里判官掌薄牛头马面勾魂引鬼九幽将军降尸灭煞那九幽将军就是成了仙的黑驴精变的早年间庙里的泥像都是驴头驴蹄子。” 我一听四婶子的话立刻想起曾经听我祖父讲过盗墓的摸金校尉用黑驴蹄子镇伏古墓中僵尸的故事黑驴蹄子是摸金校尉不离身的法宝跟她所言出入极大但我绝对想不到这四婶子竟然还知道这些典故连忙请教于她请她给我们详细讲讲。 四婶子说:“啥是摸金校尉啊?整啥玩意儿的?那倒从来没听说过只记得在解放前呐山里的胡匪中有股绺子这绺子中的人马全穿黑衣黑裤戴黑帽扎着红腰带踩着红袜套黑鞋那身打扮那叫一个邪呼这伙人专门在深山老林里挖坟掘墓当时闹腾得凶极了解放后跟衣冠道一类的教门都给镇压了早年间凡是绺子都报字号这绺子的字号我到现在还记得好象叫啥……泥儿会。” 我从没听过“泥儿会”这种盗墓贼的传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但是她提及的“衣观道”我和胖子倒略有耳闻这道门里的人为了炼丹专割男童生殖器做药引子解放后就被镇压不复存在了我听四婶子说得有板有眼就知道她不是讲来作耍的。 这深山老林中放眼所见尽是寂寞的群山有机会听老人们前三皇、后五帝地讲古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项重大娱乐活动何况我和胖子等人在黄大仙庙中的地窨子里还亲眼见过类似于“泥儿会”这一胡匪绺子装束打扮的尸更增添了几分好奇心当下就央求四婶子详细讲讲“泥儿会”的事。 可四婶子对“泥儿会”的了解也并不多她只捡她知道的给我们讲了一些那都是解放前的旧事了当时东北很乱山里的胡匪多如牛毛象“遮了天”之类的大绺子就不说了还有许多胡匪都是散匪仨一群俩一伙的打家截舍还有绑快票的就是专绑那些快过门出嫁在即的大姑娘因为绑了后不能过夜一过夜婆家肯定就不应这门亲事了所以肉票家属必须尽快凑钱当天赎人故称“绑快票”“泥儿会”当家的大柜以前就是这么个绑快票的散匪不单如此他还在道门里学过妖术传说有遁地的本事即使犯了案子官面上也根本拿不住他可能实际上只是做过“掘子军”一类的工兵擅长挖掘地道不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外人根本不知道都是乱猜的后来他现掘古冢能横财于是就做起了折腾死人的买卖。 他挖的坟多了名头也与日俱增收了不少徒弟形成了胡匪中的一股绺子就开始报了字号因为做的都挖土掏泥的勾当他和他的徒弟们也大多是在河道中挖淤泥的穷泥娃子出身干这行凭的是手艺为图彩头要突出一个“会”字所以字号便报的是“泥儿会”。 “泥儿会”从清末兴起名义上以师徒门户为体实际上同胡匪绺子中“四粱八柱”的那种组织结构完全一样一贯为非作歹心狠手辣别说死人了就连不少山里的老百姓都被他们祸害过但官府屡剿无功几十年间着实盗了不少古墓到后来更是明目张胆因为老坟里边多有尸变或者墓主身体中灌有水银防腐他们为了取古尸口中所含珠玉便从坟墓中以麻绳拖拽出墓主尸骸把尸骨倒吊在歪脖树上流净水银然后再动手掰嘴抠肠有时候古墓离有人居住的屯子很近照样明火执仗或是光天化日地那么折腾毫不避讳干这行没有不横财的所以这帮人个个手中都有真家伙根本也没人敢管他们。 他们挖开了坟墓把里面值钱的东西倒腾一空口留下满目狼籍的破棺残尸老百姓们看见后无不嗟叹那些古尸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死后让人这么折腾这幅情形实在是残不忍睹。 “泥儿会”这股绺子都是在以大小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中出没这山里面的三山五岭中凡是有残碑封土能被找到的古墓坟茔他们都要想方设法给挖开盗取冢内秘器由于常年干这种买卖做贼心虚所以迷信的门道也就很多他们穿成一身黑是为了干活时减少活人身上的阳气古墓都是久积阴晦之地历来都很忌讳把活人的阳气留在里面另外也都讲僻邪帽刺、袜子、腰带都使大红的全用猪血染过。 关于他们的事迹现在还能说得上来的人已经不多了毕竟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四婶子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解放前她亲哥哥曾被“泥儿会”的胡匪们抓去做苦力在掏坟掘冢的时候筛过泥淘过土最后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脱出匪巢给她讲过一些在里面的经历。 据四婶子她哥回忆“泥儿会”的匪曾经带着全伙胡匪在“团山子”一带挖了许多洞最后从黄皮子坟后边挖出一座黄大仙的窨子庙来他们想从庙中的暗道里找一件宝贝结果惹恼了大仙爷搭上好几条人命不过“泥儿会”也不是吃素的一计不成再施一计结果还是让他们得了手从庙下的暗道中挖出一口描金嵌玉的箱子来。 “泥儿会”的胡匪们得手后那些被抓来帮忙挖洞的山民便都被拖到山沟里杀人灭口四婶子她哥中了一枪枪子儿在他身上打了个对穿捡了条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回到屯子后枪伤就一直没能痊愈加之又受了极大的惊吓没撑几年便一命呜呼了至于“泥儿会”从黄大仙庙中掘出那口大箱子的下落以及其中究竟装着什么宝贝都没人知道了而且从那以后“泥儿会”也随即在深山老林中销声匿迹再没人见过这股绺子了肯定是遭了报应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和胖子听得全神贯注黄大仙庙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犯得上让“泥儿会”这么不惜血本地折腾?那口箱子又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泥儿会”那些胡匪最后的下场又是怎样?我们好奇心都很强恨不得把这件事刨根问底要不然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可四婶子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而且就连这点内容的真实性也无法保证当年他哥中了枪爬回屯子就剩下一口气了说出来的话也都是颠三倒四谁知道他说的靠不靠谱。 我见实在没什么可再打听的了只好和胖子一起接着去削坟砖那时候提倡移风易俗平荒坟开良田因为在许多边远地区火葬还不现实仍然要实行土葬但和旧社会也已大为不同第一是薄葬其次是深埋不坟穴地二十尺下葬不起封土坟丘墓穴上面照样可以种植庄稼。 不过我们这的深山老林中人烟稀少也犯不上为坟地和庄稼地的面积愁只是平些荒坟古墓用墓砖代替建筑材料而已但这坟砖极不好削这些青砖都被古墓中尸臭所侵臭不可近虽是年久仍不消散削割平整之后还要用烧酒调和石灰才能除掉异味。我又削了几块闻了闻自己的手指顿时熏得我直皱眉头我捶了捶自己酸疼的脖子望着屯子外沉默的群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难道我这辈子都要呆在山里削坟砖看林场了吗?**挥手改航向百万学子换战场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虽然这确实锻炼人可毕竟和我的理想差距太大当时还太过年轻面对自己的前途心浮气燥一想到一辈子窝在山沟里不能参军打仗实现自己的抱负内心深处立时产生阵阵恐慌鼻子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胖子看我神色古怪就问我想什么呢?怎么整天愁眉苦脸的?我叹了口气答道:“妈了个逼的还不就是为亚、非、拉美各洲人民的解放事业愁。”胖子劝我道:“别愁了人家亚、非、拉美各洲人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咱们是顾不上了可能人家也用不着咱替他们操心眼瞅着快下工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驴下水到时候敞开了吃拿他们东北话讲就是别外道可劲儿造。” 我抹了抹淌下来的鼻涕正要和胖子商量怎么收拾驴下水这时候老支书回来了他到大队去办事顺便给知青们取回了几个邮包这山里交通不便我们来插队好几个月了几乎都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头一次看见有邮包信件如何不喜出望外当下把一切事情都抛在了脑后我和胖子最记挂的当然是家里的情形可支书翻了半天告知没有我们的邮包这都是另外几个知青的。 我虽然知道家里人现在都被隔离了当然没机会寄来东西但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正要转身离去老支书又把我们俩叫了回来他手里举着一封信说只有这封信是寄给你们俩的。 我和胖子微微一怔赶紧冲过去把信抢了过来心里还十分纳闷怎么我们两个人一封信?燕子也十分好奇凑过来跟我们一同看信我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看了看信封信是我们老家军区传达室转寄来的所以里面还有个信封才是原件显然信人并不知道我和胖子插队落户的地址才把信寄到了军区随后又被转寄过来。 我拆开信件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读了起来原来信人是我和胖子在全国大串联的时候在火车上结识的一位红卫兵战友丁思甜她年纪和我们相仿是文艺尖子我们一见如故曾结伴串联了大半个中国在**的故乡我们每人抓了一把当地的泥土整整一天一夜没有放手结果后来手都肿了在革命圣地延安我们在窑洞里分吃过一块干粮我们还在**接受了最高规格的检阅串联结束分手的时候我们互相留了通信地址这事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万万没想到今时今日会在山里收到她的来信。 丁思甜的父母都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丁家总共四个孩子分别以“抗美援朝忆苦思甜”为名这也是当年给孩子取名的主流她在给我们的信中提到:写给我最亲密的革命战友胡八一和王凯旋自从咱们在伟大的都北京分别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咱们一起大串联的日日夜夜早就想给你们写信可是家里生了很多事……我想你们一定如愿以偿地入伍参军了吧光荣地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成为一名革命战士也是我的梦想希望你们能把穿上军装的照片寄给我让我分享你们的喜悦……最后请不要忘记咱们之间的革命友谊祝愿它比山高比路远万古常青永不褪色。 从信中得知想参军的丁思甜由于家庭成份等诸多原因只好到内蒙克伦左旗插队而且她显然是不知道我和胖子的遭遇同她差不多也没当上兵被到大兴安岭插队来了读完了信我和胖子半天都没说话实在是没脸给丁思甜回信又哪有穿军装的照片寄给她。 我从丁思甜的来信中感觉到她很孤单也许克伦左旗的生活比山里还要单调克伦左旗虽然同我所在的岗岗营子同样是属于内蒙但不属同一个盟克伦左旗是草原上的牧区环境恶劣人烟更加稀少离兴安盟路很远丁思甜唱唱歌跳跳舞还成让她在草原上放牧真是难以想象怎么能让人放心得下?我正思量间现胖子翻箱倒柜地想找纸写回信便对他说:“别找了连擦屁股纸都没有到哪去找信纸我看咱们在山里都快呆傻了不如到草原上去玩一圈顺路去看看咱们的亲密战友。” 燕子听我说要去草原吃惊地问道:“啥?去克伦左旗大草原?那十天半月都打不了半个来回这么多天不干活你们的工分不要了?回来之后吃啥呀?” 我对燕子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当然不能不考虑工分是知青的命根子上山下乡插队的知青不同于参加生产建设兵团北大荒等地的兵团采取准军事化管理都是以师为单位的以下有团、营、连、排、班等标准军事建制兵团成员包吃包住每月有六元钱的津帖兵团的优点是有固定收入缺点是缺乏自由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知青施行的是工分制缺点是收入不可靠优点是来去自由请假很方便。也许会有人觉得奇怪既然知青那么自由为什么不回城呢?这主要是因为当时回去就没口粮了而且所谓插队既是户口已经落到了农村算是农村户口回去也是黑户城市里已经没你这一号了不可能找到工作毕竟民以食为天人活着不能不吃饭没工分就没口粮了所以就把人栓住了。 前几天我们在团山子林场捡了不少金豆子这东西当然是不敢自己私留下来交公之后支书心眼好虽然那时候没有奖金这么一说还是答应给我们多打出两个月的工分来留着过年回去探亲的时候放个长假。也就是说我和胖子可以两个月不用干活在山里呆得烦了又挂念丁思甜当下便决定去草原上走一趟。 第十一章 禁区 燕子说我和胖子是屎壳郎打冷战——臭的瑟这才刚安份了没两天又想出妖蛾子到克伦左旗的草原上去玩。怎奈我们去意已决收到信之后根本坐不住了而且捡日不如撞日刚好在转天早晨林场那条查哈干河的下游有最后一趟往山外送木材的小火车想出山只有赶这趟火车了。 由于是出去玩而不是办正经事所以没好意思跟支书当面请假把这件事托付给了燕子去办代价是承诺从草原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很多她从没吃过的好吃的我和胖子也没什么行李需要收拾因为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完全是一副无产阶级加光棍汉的现状扣上狗皮帽子再挎上个破军用书包就跑出了屯子在山里足足走了一夜才在清晨赶到专门运木材的小火车站。 给木料装车的活都是屯子里的人头天夜里帮着干的我们到的时候火车已经动了呼哧呼哧地冒着白气趁看车站的老头不注意我和胖子爬上了最后一节火车悄悄趴在堆积捆绑的圆木上静静等候车。 按规定这种小火车只往山外的大站运送木料根本不允许任何人偷着搭车如果在开车前被看站的老头现我们俩即使说出大天来也得被撵下来而且说不定还会被扣上占公家便宜的帽子开会做检讨所以这事实际上风险不小我和胖子只好跟俩特务似的潜伏着惟恐被人现。 虽然我们小心谨慎可还是暴露了目标前两天在山里套黄皮子我就开始有点流鼻涕屯子里的赤脚医生人送绰号“拌片子”是一个比较“二”的乡下土郎中人和牲口的病都能治他给我开了点草药喝了之后也没见好偏偏在这时候忍无可忍打了个喷嚏我赶紧用手捂嘴可还是被看车站的老头现了。 那老头听见动静一看有人偷着爬到了车上这还了得立刻吹胡子瞪眼一溜小跑地冲了过来想把我和胖子从小火车上揪下来可正在此时随着一阵摇晃火车轰轰隆隆地开动了车头逐渐加由慢转快铁道两旁的树木纷纷后退眼见看车站的老头再也追不上我们了我和胖子立刻不再在乎被他现会怎么样了嘻皮笑脸地同时摘下狗皮帽子很有风度地对那老头做出挥动着帽子告别的动作口中大喊着:“别了斯徒雷登……” 我们搭乘的这种小火车运行度根本不可能同正规火车相提并论而且摇晃颠簸得非常剧烈在车上只觉脚下无根耳侧生风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无暇再去欣赏沿途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风光裹紧了大衣和帽子缩在木头下背风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也好过走山路出山那样的路程实在过于遥远。 一路辗转绕了不少弯路在此按下不表单说我和胖子两个非止一日终于踏上了克伦左旗的草原如果把中国地图看成是一只公鸡的形状这片大草原正好是处于公鸡的后颈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一部分属呼盟管辖与兴安盟相临近地域广阔林区、牧区、农垦区皆有。 克伦左旗被几条上古河床遗留下的干枯河道隔断交通不便地广人稀先到了外围的农垦区知青点打听到丁思甜落户的草场位置然后搭了一辆顺路的“勒勒车”进入草原“勒勒车”是草原上特有的运输工具桦、榆等杂木造的车轱辘很大直径有一米多赶车的牧民吆喝着“勒勒勒勒……”来驱赶牲口。 这是我们头一次到蒙古大草原来身临其境才现与想象中的差距很大所谓的草原都是稀稀拉拉扎根在沙丘上分布得很不平均草全是一簇一簇的秋草正长几乎每一簇都齐膝深虽然近处看这些草是又稀又长可纵目远眺无边无际的草原则变成了黄绿色汪洋无穷无尽地连绵不绝。 我们耳中听着蒙古族牧人苍凉的歌声坐在车辕上的身体随着车身颠簸起伏秋天的草原寒气凛冽浮云野草冷风扑面空中雁阵哀鸣远去据当地牧民说前几天草原上也开始飘雪了不过雪没下起来估计今年冬天会来得早和山里一样都要提前着手做应付冬荒的准备工作。 胖子没来过东北觉得山里和草原上都这么早下雪很不可思议叨咕着不知道为什么气候会反常?冬天来得早大概说明春天也不远了。我对胖子说:“古人说胡地十月便飞雪胡地是指塞外胡人的地盘我看咱们算是进了胡地了……” 我们坐在勒勒车上闲聊几句这天高地远的景致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即将重逢的战友丁思甜身上当年她扎着两个麻花辨戴着军帽在火车上跳忠字舞并教旅客们唱革命歌曲的形象曾一度让我和胖子惊为天人觉得她长得实在太漂亮太有才华了那时候大概已经有了点初恋的意识了不过社会风气在那摆着当时也没直接说出来或许也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层很久之后随着岁月的流逝才体会到可能是有这种意识了。 现在重逢在即我觉得心跳都有点加了能不能让我们亲密战友之间的革命友谊再进一步呢?那我就留在草原上不回大兴安岭了我随即就跟胖子商量想让他帮我问问丁思甜在她心目中我的位置究竟是什么? 胖子立刻摇头:“我说老胡咱别这么不纯洁行不行?我刚还想让你帮我问问她我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呢你怎么倒让我先替你去了。” 我心想赶情你小子也有这贼心啊便对胖子说:“我他妈平时对你怎么样?你摸着良心说说列宁同志说忘记过去可意味着背叛啊。” 胖子拿出他那副二皮脸的表情答道:“你平时对我当然好了对待我简直就跟对待亲兄弟一样所以我想……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你一定会先替我着想的是这样吗?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俩争了半天僵持不下最后只好妥协了决定分别替对方去问丁思甜一遍看看谁有戏。 刚商量完这件事“勒勒车”就停到了草原上的两座蒙古包前只见丁思甜身穿一身蒙古族长袍头上扎了块头巾正在挤羊奶看见她我差点没认出来装束改变实在太大了要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蒙族姑娘丁思甜也没想到我和胖子回突然来探望她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冲过来同我们拥抱在一起激动得哽咽难言战友们久别重逢都有说不完的话想说可心中的往事千头万绪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片草场位于巴伦左旗最北边的区域只有三四户牧民包括来插对的知青整片草场的人加起来不过十五六个丁思甜是落户到牧人“老羊皮”的家里平时除了“老羊皮”一家三口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突然见到当年大串联时的战友不禁喜极而泣。 我安慰了丁思甜几句把我和胖子没能当兵也到兴安盟插队落户的事情对她简略讲了丁思甜轻叹一声似乎极为我们惋惜但她随即就打起精神说:“现在咱们也挺好的你看我们草原的景色有多壮丽蓝天做被地当床黄沙拌饭可口香草原上的生活最锻炼人你们来了就多玩几天明天我带你们去骑马。” 草原上的牧民对马极其看重绝不会让外人骑乘自己的坐骑如果马被外人骑了或是马丢了对牧民来讲都是天大的不吉利而且这里的马匹也不多所以我以为根本没有骑马的机会也不抱这份念想了想不到丁思甜却告诉我们这里的牧民“老羊皮”不是蒙族他是解放前从口外逃难来的在草原上过了半辈子解放后干脆就当起了牧民对草原上那些忌讳也并不怎么看重跟他混熟了骑他的马他也不生气。 我知道丁思甜乐观态度的背后更多的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黄沙扮饭怎么会香呢?不过我还是不提那些扫兴的话才是于是让她给我们引见了牧民“老羊皮”一家“老羊皮”在草原上生活了半辈子可乡音难改还有很浓重的西北口音他说你们来得真是时候今天晚上正好要宰牛杀羊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黄昏时分附近的牧民和知青们都会赶来。 我和胖子一听这消息当时就乐得连嘴都合不上了草原上的牧民真是太好客了以前是听说过没见过这回见识了算是真服了我们刚一来就宰牛还要杀羊这怎么好意思呢?太过意不去了更何况我们还是空着手来的早知道带点土特产做礼物了不过我们久闻手把羊肉的大名那今天可就厚着脸皮不见外了平时咱这都是几点开饭? 丁思甜在旁笑道:“你们别拿自己不当外人今天宰羊是因为今年这片草场接连出了几次自然灾害但由于牧民们舍生忘死地保护集体财产没有使集体财产蒙受任何损失盟里说咱们这是支援农业学大寨的典型因为内蒙草原靠近边境采取的是军管所以上边革委会派了个干部来咱们这拍照报道牧民的模范英雄事迹宰羊是招待他的你们是恰好赶上了要不然我可没办法请你们吃新鲜羊肉。” 我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白高兴了半天原来这么隆重是为了招待别人而且说什么牧区是支援农业学大寨的典型大寨跟牧区能比吗?不过人家既然要抓典型我们也没资格去过问天底下有我没我无所谓跟着蹭顿羊肉吃就应该挺知足了。 天还没黑附近的几户牧民与知青们就6续到了加上我们和老羊皮也总共才有二十几个人知识青年就占了一半其余的知青我们虽然不认识但各自一提起知青的身份便都是插兄插妹跟旧社会拜了把子那种感觉差不多共同的命运使彼此之间根本不存在距离没用多一会儿就厮混熟了黄昏的草原夕照晚霞一望千里正是景色最美的时光有知青去找那位干部借了照相机大伙在一起合了个影高高兴兴地等着晚上开饭大吃一顿。 我同丁思甜帮“老羊皮”把要宰的那头羊从圈里捉了出来我觉得今天玩得十分尽兴又看到血红的夕阳下西边群山起伏便生出远行之意就跟“老羊皮”说明天想借几匹马让思甜带我们骑着马去草原深处玩玩。 “老羊皮”一听此言脸色大变他告诉我说那边是去不得的草原的尽头是蒙古黄土高原也就是蒙古大漠连接的区域草原深处有个地方叫“百眼窟”现在破四旧有些话本来不敢说不过因为你们都是思甜这姑娘的朋友才敢跟你们明说“百眼窟”里藏着条浑身漆黑的妖龙接近那里的牧民或者是牲口都被龙王爷给吞了一律有去无回要不是今年闹冬荒牧民们担心牲口没抓够秋膘要不然绝对不会在如此接近“百眼窟”这片草甸子上放牧你也不问问谁还敢再往草原深处走半步啊倘若惊动了妖龙恐怕长生天都保佑不了咱们了。 看“老羊皮”说得煞有介事我不免觉得好笑这也太扯蛋了草原上怎么会有龙?而且还是会吞吃人和牲口的妖龙这种事唬弄小孩可能好使我胡八一能信吗? “老羊皮”见我不信又说起一件亲身经历的事几十年前他给草原上的“巴彦”牧羊就听说了关于漠北妖龙的传说说的邪乎极了以至于“百眼窟”附近的草原成了一个被当地牧民们默认的禁区牲口丢在了那边也没人敢去找反正不管是人是马去了就回不来有一次从东北山区来了一伙人抬着一口古旧的大箱子看着跟口棺材似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伙人抓了“老羊皮”的兄弟拿枪顶着硬要他带路要去“百眼窟”“老羊皮”悄悄跟在后边想把他兄弟救下来但跟到百眼窟附近就没敢再往里面走眼睁睁看着他亲弟弟带着那伙人进入其中从那以后再也没出来过。 “老羊皮”信誓旦旦地说他那次亲眼看见了那条黑色的妖龙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实在是不敢再靠近了从那以后天天晚上做噩梦也恨自己胆小懦弱眼看着亲兄弟走上了黄泉路却没勇气把他救回来。 我见他言之凿凿神色间非是做伪自然是很同情他兄弟的遭遇但要说世上有龙我又哪里会信摇着头对“老羊皮”说:“您见到的那条什么……龙怕不是看走了眼我猜也许是条黑色的巨蟒?有些大蟒象水桶般粗细确实容易被看做是龙。” “老羊皮”望着我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伸手指了指天空:“这后生你以为我老汉这么大一把岁数都活在狗身上连蛇和龙都分不清?甚蟒蛇能上天?我亲眼看见那神神……那神神是在天上的龙在天上。” (注:巴彦——蒙古语有钱人) 第十二章 夜幕下的克伦左旗 顺着牧民“老羊皮”的手指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天空厚重的云层从头顶一直堆到天边我心中反复回响着他最后的一句话那条“龙”是在天上的。 说完这些“老羊皮”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闷着头到一边去宰羊我望着天空出了好半天的神心下仍是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这时候草场上开始忙碌了起来众人都在帮忙准备晚上的宴会我便不好再追问下去转身回到了知青的队伍当中。 在牧区宰杀牲口有许多禁忌比如杀了之后绝对不能说“可惜了”或者“不如不杀”之类的话因为一旦讲了这种话畜牲的灵魂会留下来作祟而且骑乘的牛或马、帮助过主人的牲畜、产子产乳多的母畜等等皆不可杀因为知青都是外来的牧民们很少愿意让这些人帮忙宰牲口剥皮烹制的事也尽量不让知青近前。 所以我们几个知青在牛马归圈后便没什么事可干了只能干等着开饭夜幕终于降临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草原上牧人的帐房前燃起了冓火牧民们6续端上来一大盘一大盘具有蒙古族风情的食物开出了整羊席搭配的象什么血肠、羊肚之类我们从来都没吃过闻到夜空里弥漫着奶制品特有的香甜气味不停得吞着口水。 我和胖子中午就没吃饭见了这许多好吃的忍不住食指大动胖子刚想伸手就想抓块手把肉吃便被“老羊皮”用烟袋锅把他的手敲了回去原来还要先请远道来的干部给大伙讲几句话。 讲起话来也无外乎就是时下集会流行的老调重谈那位姓倪的干部三十来岁年纪瘦瘦地脸上架着深度近视眼镜留着一面倒的干部式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领导干部只是个文职人员被上级派下来写一篇牧区模范事迹的报告想不到在草原上受到这么高的礼遇牧民们根本也没见过什么领导对他一口一个“长”的叫着着实有几分受宠若惊一定要众人改口称他为“老倪”。 蒙古族以西为大以长为尊请老倪坐了西边最尊贵的位置一位年长的牧民托着牛角杯先唱了几句祝酒歌丁思甜在草原上生活了半年多已经学会了一点蒙语给我翻译说唱的是:酒啊是五谷的结晶蒙古人献给客人的酒代表着欢迎和敬重…… 我和胖子对祝酒歌是什么内容毫无兴趣眼巴巴地盯着烤得直冒油的羊腿心里盼着那老头赶紧唱完等老倪再讲几句应付场面的废话我们就可以开吃了。 老倪遵照当地的习俗以无名指蘸着酒各向天、地、火弹了一下又用嘴唇沾了些酒这才开始讲话先念了几句最高指示又赞扬了几句牧区的大好形势最后还没忘了提到这里的知青说知识青年们在草原得到了很多锻炼支农支牧抓革命促生产的同时一定也要加强政治学习要经常召开生活检讨会及时汇报思想及时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 老倪车轱辘似的讲话说了能有二十分钟可能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饿了这才一挥手让大伙开吃蒙古人喝起酒来跟喝凉水似的一律都用大碗酒量小的见了这阵势都能给吓着这时候牧民们都要给长敬酒不胜酒力的老倪招架了没半圈就被灌得人事不省让人横着给抬进了帐房。 知青里面也没有海量之人不敢跟那些牧民们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干脆抓了些吃食另外点起一堆小一些的冓火到一边去吃牧民们知道内地来的年轻人量浅也没人追着我们斗酒他们也乐得没有外人干扰牧人喝多了就喜欢唱歌吃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是谁的马头琴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琴声如凄如诉又格外的苍凉雄浑音色遒劲势动苍穹。 我们十一个知青围坐在另外一堆冓火旁体验着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草原生活听马头琴听得入了神我想去那边看看是谁拉马头琴拉得这么好丁思甜说:“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老羊皮爷爷的琴声虽然他是西北的外来户可不仅秦腔、信天游唱得都好在草原上生活了几十年拉起马头琴也深得神韵我想腾格里一定是把克林左旗草原最美的音色都给了老羊皮爷爷这把马头琴。”她说完站起身来在马头琴的琴声中跳了一支独舞。 丁思甜以前就是文艺骨干跳舞唱歌无不出彩始终想进部队的文工团可由于家里有海外关系没能如愿草原上的蒙古族舞蹈她一学就会跳起来比蒙古人还蒙古人蒙族舞蹈形态优美节奏不快多是以肢体语言赞美草原的广阔美丽以及表现雄鹰飞翔、骏马飞驰的姿态。 我们看丁思甜的舞蹈看得如痴如醉浑然忘记了身在何方直到琴声止歇还沉浸其中竟然没想起来要鼓掌喝彩。常言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草原上天高月明熊熊燃烧的火堆前众人载歌载舞把酒言欢一辈子可能也没几次这样的机会知青们落户在各旗各区平常难得相见都格外珍惜这次聚会一个接一个的表演了节目不是唱歌就是跳舞。 最后丁思甜把我和胖子从地上拽起来对大伙说:“咱们大家欢迎从兴安盟来的八一和凯旋来一个吧。”在坐的几个男女知青都鼓起掌来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这可有点犯难我们插队的那地方好象有跳大神的可没有象草原上这样跳舞蹈的唱歌跳舞都没学会这不是让我们哥儿俩现眼吗? 但我从来不打退堂鼓何况当着丁思甜的面呢稍一寻思便有了计较我对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立刻会意伸出双手下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对大伙说:“大家静一静咱们请列宁同志给大家讲几句。” 知青们立刻知道了我们要玩什么把戏在那个文化枯竭的年代颠过来倒过去的只有八个样板戏普通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化娱乐活动可不管什么时候年轻人总有自己的办法当时最流行的娱乐之一就是模仿电影中伟人的讲话对已有的经典进行艺术再加工单是模仿的难度也是相当大并非人人都能学会一旦某人学得有几分神似装出几分普通人无法比拟的领袖气质又能有独到之处那模仿者便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偶像。 当年在军区偷看了许多内参电影我想了想该模仿哪部同志加兄弟的越南电影和朝鲜电影不合适悲壮严肃有余但是戏剧张力不够没什么经典对白很难通过表演对观众带来精神上的冲击国内的也不成大伙都太熟悉了缺少表演难度稍稍一琢磨我和胖子心中便有了计较于是就地取材在草地上捡了些羊毛黏在上嘴唇当成假胡子用往手心里吐了些唾沫摸在头上俩人全梳成了大背头尽量使自己的额头显得十分突出。 我们俩在雄雄火光之前脸对脸一站旁边坐着观看的知青们都奇道:“真象啊这不就是列宁和斯大林吗?”他们明白了我和胖子要表演什么节目随即笑嘻嘻地注视着我们俩的一举一动。 我一看不行气氛不对赶紧转过头来对知青们说:“各位都得严肃点啊不要嘻皮笑脸的我们这段表演是展现革命大风暴即将到来前的凝重氛围大伙都得配合点要不然演砸了我们俩可下不了台了。” 然后我和胖子一动不动如十月广场雕塑般的凝固住伟人在历史上的一个瞬间其实这时候关键是自己不能乐出来要不然别想唬住观众丁思甜取出口琴节奏缓慢沉重的音乐响了起来在她伴奏的积极配合下周围终于静了下来知青们鸦雀无声开始由刚才歌舞升平的浮燥中走入了历史篇章的沉重时间仿佛回到了攻克冬宫的前夜。 我知道是时候了把目光缓缓地扫象众人然后盯着胖子神情忧郁地问道:“约瑟夫同志准备好向冬宫起进攻了吗?”这句经典的台词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成了电影中的列宁同志底下的听众们好象变成了电影中那些仰望着列宁的工人。 胖子挺着个肚皮拿出一副和蔼而不失威严谦虚却又专断的二长派头对我说:“敬爱的佛拉基尔米依里奇尼古拉的大门将在明天一早被英勇无畏的工人阶级打开为此我们不惜付出血的代价。” 我握着拳头义愤填膺地恨恨说道:“剥削、压榨、统治、奴役、暗杀、暴力、饥饿、贫穷合起伙来吞噬着我们……几千年来工人阶级的血已经流成了海难道我们的血还没有流够吗?” 这一段要求语快吐字准确务必把每一个字想炮弹一样射出去调动起听众们同仇敌忾的情绪大时代背景下的年轻人都有这相通的世界观与价值观知青们联想到自己的命运果然受到了感染人人动容该是把气氛烘托向**的时候了:“如果这最后的胜利还需要流血那就让尼古拉的鲜血把冬宫淹没……我趁机举起右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稍一停顿随即把拳头挥下去有力地说道:“因为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站在我旁边的胖子就等着我说最后这句台词马上举起拳头带头喊道:“对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周围的知青们跟着胖子一起喊着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然后大家一起热烈鼓掌并一致要求请列宁同志不许走还得再来一个。 一次完美无缺的表演尺寸火侯的拿捏无懈可击再加上观众配合得极其到位我曾不止一次模仿过列宁的演说也许将来还有玩这个游戏的机会但我心里很清楚不管是气氛还是情绪今后再也无法达到这次的境界了夜幕下的克林左旗草原晚宴令人终生难忘。 我扯掉假胡子回去落坐的时候丁思甜吃惊地对我说:“八一你太棒了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我刚才真把你当成列宁同志了演得实在太象了。”我听她如此说当然得意忘形不过还是得保持我一贯谦虚的本色那个年代流行矜持所以我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这算什么啊江上有奇峰隐在云雾中我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 胖子很羡慕我受到知青们的赞赏他赶紧对丁思甜说:“刚才我光给老胡配戏了都没来得及展现我自身的风采要不然我再单独来段李玉和也好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峥嵘……”在胖子的积极怂恿下知青们又开始了第二轮表演。 这个夜晚就在这么过去了一半在这种场合即使再没酒量的人也会多多少少地喝上几碗酒不醉人人自醉最后我喝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的又是谁把我抬进蒙古包的。 一夜长风一刮而过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得时候头疼欲裂流了不少稀鼻涕看来感冒还没好利索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和胖子包括那个“长”老倪都被安排在了同一座蒙古包里衣服和鞋都没来得及脱只见胖子一条腿压在老倪肚子上打着鼾老倪则不断说着胡话二人兀自未醒蒙古包里并没有另外的人我估计其余的牧民和知青大概都连夜回去了。 我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头疼得厉害还想再躺下睡个回笼觉可还没等闭眼就觉蒙古包外的声音不对轰隆隆地如同闷雷匝地这片闷雷声象是潮水般从东边向我们睡觉的蒙古包掩来我正自纳罕外边出了什么事之时就见丁思甜从外边冲了进来焦急地对我叫道:“快往外跑牧牛炸群了!” 第十三章 牛虻 不需细说丁思甜的神色已经告诉我了受惊的牛群正朝着我们奔来草原上的牧牛一向温和但它们一旦惊了群形成集群冲击比脱缰的野马势头还猛几百头牛起性子冲过来根本拦不住连汽车都能给踩成铁皮。 我顾不上去打听牧牛为什么炸了群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踢醒了胖子但“长”老倪昨天喝过了量怎么踢也踢不醒情急之下我只好和胖子把他抬了幸亏是穿着衣服睡的觉全部家当就剩这一身行头了只抓起军用挎包便随同丁思甜抢出帐房。 外边天已大亮只见东边尘埃漫天而起乱蹄奔踏声与牛群中牧牛的悲鸣惨叫混为一体扑天盖地的就朝我们这边涌了过来有几条忠实的牧羊狗冲过去对着狂乱的牛群猛吠想协助主人拦住牧牛可这时候牧牛已经红了眼狂奔的势头丝毫不停顷刻间便把那几条狗踏在草地上踩成了肉泥。 我哪里会想到有这种阵势眼看牛群横冲直撞想迂回到侧面躲避牛群的冲撞踩踏已经来不及了可等在远地马上就会被牛蹄子踩扁我们骇然失色稍微一愣神的这么点功夫就连说话声也都被淹没掉了混乱之中丁思甜拽着我的胳膊拼命向蒙古包后边跑去。 我完全清楚凭两条肉腿根本跑不过惊牛也没办法问丁思甜为什么往那边跑虽然担心她被吓得失去了神智乱逃但还是同胖子横搬着老倪跟着她跑了过去不用回头单从声音上就能听出来身后的牛群已经越来越近刚才停留的蒙古包已经被踩瘪了十几步之内必定会被乱蹄踏死。 正在绝望我现前边几步远处是条干河沟这沟风化已久已经干涸了不知几百年了河沟也日渐被沙土荒草侵蚀如今只剩下一米多深半米多宽的沟壑遗迹如同绿绒绒的草毯上生出一道裂缝它也是草原上若干条天然防火带之一我这才明丁思甜的意图她引我们往这边跑是想让大伙跳进沟中避过受惊牛群的冲撞。 我和胖子搬着“倪长”同丁思甜用尽全力从刺四人几乎是滚进了干土沟刚进土沟头顶便一片漆黑泥沙草屑纷纷落下震耳欲聋的蹄声震得人心颤我们紧紧捂住耳朵也不知过了多久唉嚎惨叫的牛群才完全越沟而过。 “长”老倪终于被折腾醒了坐在沟中望着我们三人茫然不知所措刚刚究竟生了什么?这时“老羊皮”和他的儿子儿媳赶了过来他们顾不得追赶牛群先看到老倪没事才松了口气分别将我们从沟中拽出众人说起刚才的事情原来昨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喝多了不知是谁临走时牵马带倒了牛圈的围栏巴伦左旗最大的牛群都在这了幸好有忠心的牧羊犬围着牧牛使它们没有走失牧牛们就在圈外的草地上啃草到了早上还没任何事生。 早晨“老羊皮”一醒现牛都出了圈这事经常生也犯不上大惊小怪于是他招呼儿子、儿媳出来帮忙赶牛他们刚转到牛群后面就突然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知从哪冒出一只大牛虻狠狠咬了一头牧牛。 牧牛的尾巴平时摇来摆去主要是用来击打草丛中的牛虻或蚊蝇牛虻是种虫子它其实也分吃荤的和吃素的两类雄的只吸草汁雌的牛虻则是专吸牲畜血液身体灰黑色有透明的翅膀相比起蚊蝇来牛虻尤其让牧牛感到惧怕这只大牛虻大概躲过了牛尾鞭的击打一口死死咬住了牧牛的敏感部位疼得那头牧牛当时就蹿出多高把其余的牛都吓炸了群跟没头苍蝇似地撞了出去冲着蒙古包就过来了丁思田现牛炸了群之后没有自己逃命冒险救出了还在睡觉的三个人否则现在连人带帐篷全成草皮了。 牛群惊了就没人拦得住因为声势太猛连马匹都被吓得四腿软不敢在后边追赶只有任凭它们在草原上性狂奔最后直到精疲力竭之时才会停下来那时候才牧人才能赶上去把牛追回来。 老倪听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吓得几乎没了魂要是没有知青们舍命相救可能在睡梦中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感激得连连同我们握手我和胖子什么样的长没见过?当然不象普通牧民般拿老倪这屁大的小干部当回事可是觉得他这人比较随和可亲而且救人的事是理所当然也就没怎么居功自恃。 “倪长”又对众人说:“连**都说——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我看草原上有几只牛虻捣乱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尽快追回跑散的牧牛才好我回去就要报告你们牧区的模范事迹了上级还要号召所有牧区林区都象你们学习所以这当口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说完看了看两眼直的“老羊皮”问他为什么还不快去追那些牧牛? “老羊皮”满是皱摺的老脸上面无人色一副失魂落魄地表情牧牛过沟之后分作几群跑散了其中一群狂奔向了草原深处“百眼窟”的方向跑到别处倒还好说一提起那个地方“老羊皮”心里就一阵阵怵当然这个原因他不敢对老倪直接讲。 我在旁看得明白知道“老羊皮”的苦衷我不相信草原深处会有什么“妖龙”立刻站出来对老倪说往西边跑的牛我负责去追回来盟里出个模范牧区也不容易这件事能不能先别声张否则“老羊皮”的先进典型就该成落后典型了。 老倪点头道:“知青们去那边追赶牛群也好不过你们要小心点过了漠北就是国境线了牛群要是跑到了外蒙想讨回来就麻烦了那属于国际事件会让国家财产蒙受巨大损失眼下我就尽我最大能力暂时先把这件事压下来在这等着你们回来点清了损失数量之后再回去向上级汇报牛群奔逃的时候已经踩死了不少小牛犊子我看咱们务必要想办法把损失减到最低。” 丁思甜已经牵了三匹马出来听到老倪的话就对他说:“您太多虑了牛群不会跑进荒漠最多是在草原上兜圈子而且牧牛不管怎么跑都是成群结队巴伦左旗的狼不多少数的草原狼不敢打它们的主意应该不会有别的意外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把牧牛一只不少的追回来。” 我看她牵了三匹马便问丁思甜怎么你也要跟我们一道去西边追赶牛群?据说那里很危险你还是别去了。丁思甜倔强地说:“你们虽然号称敢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但你们连马都没骑过不会骑马又怎么去追牛?再说我是这个牧区插队的知青牧区里出了事也有我的责任所以我当然要去。”说完她又去搬来几副马鞍马蹬我和胖子根本不会骑马只好认可由她带领。 这时“老羊皮”踌躇着走了过来连三个知青都能为了牧区冒险接近“百眼窟”都到这时候了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而且最主要的是万一不仅牛没找回来知青再出了意外那就更没法交代了他终于下定决心让儿子、儿媳去找另外几群跑散的牧牛然后留下来照顾好“倪长”并且修补牛圈羊圈他自己也同我们三人去“百眼窟”方向追牛。 我们不敢怠慢在另外一座没被牛群踩塌的蒙古包里找出些应急之物携带了众人便匆匆忙忙地分头出生手骑马确实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不过我和胖子天生就对这种事适应能力强加上有丁思甜和“老羊皮”的指点没走出几里我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要领。 骑马关键是不能跟马较劲马匹快走和快跑的时候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与马鞍保持一种似触非触地感觉并且跟随着马的跑动节奏起伏千万不能让自己的身体硬四个人催动骏马在草原上疾驰如同在草海上御风滑行我和胖子心中大乐心想这回可真他妈过足了马瘾就冲这个也不算枉费辛苦去追赶牧牛了。 炸了群的牧牛跑起来就不会停而且刚才一阵耽搁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了好在沿途踪迹明显倒不必担心追丢了“老羊皮”担心我和胖子耍过了头又没穿马靴一旦从马上掉下来坠了镫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让我们纵马跑了一程就逐渐减缓了度。 我借这机会问“老羊皮”那“百眼窟”的地名好生奇怪却是为何得名?“老羊皮”说他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那附近的草原上有许多窟窿洞口大得出奇都是干涸的水眼地窟窿一个接着一个可能就是因为窟窿多所以才叫“百眼窟”因为那边失踪的人畜太多了所以好多年没人再接近了并不清楚是否真的如此。 “老羊皮”始终对“百眼窟”附近出没的黑龙感到恐惧我觉得大概是由于当年他兄弟的失踪在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疙瘩我不知道如何劝他只好安慰他世上并没有“龙”那种生物那只是一种古人创造出来的图腾。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家传的那本残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那上面好象有许多提到相关“龙”的章节这本破书是我家里留下的唯一财产我一向随身携带当时还没怎么仔细看过于是掏将出来在马背上胡乱翻了几翻果然是有“寻龙诀”这上边说:“山川行止起伏为龙地势绵延凝结为龙。”看来龙也是山的象征这书上可没说龙是活的。 胖子对我那本破书一直看不顺眼见我又拿它说事儿立刻挖苦我说:“你怎么还没把这本四旧读物给扔了?这种胡说八道的书是有毒性的啊你长期看是要中毒的我的同志而且你竟然还敢拿出来给别人看想把低级趣味灌输给贫下中农和革命战友?” 我反驳道:“你懂个蛋啊你胡说八道有理低级趣味无罪何况我始终是带着批判地眼光来看的……”正说话间“老羊皮”忽然勒住马缰告诉我们三个知青草甸子尽头就是百眼窟了他敢向长生天起誓他就是在那里看到的妖龙那恐怖的情形到死都忘不了。 其时红日在天我们骑在马上手搭凉棚向西眺望沉寂的大草原黄草连天一片苍茫波涛般起伏的草海尽头有一片隆起的丘陵看似草海上的几座孤岛那就是让“老羊皮”谈虎色变的百眼窟了看来牛群是奔着那边过去了不找到牛群大伙回去没法交代看来不管是龙潭虎穴都得过去探上一探了。 “老羊皮”带了一把蒙古刀出来那是口名副其实的康熙宝刀是当年御赐给一位蒙古王爷的后来破四旧的时候王爷的后人让老羊皮帮忙把刀给偷偷扔了老羊皮知道这口刀是宝刀当时觉悟一时没提高上去觉得扔了太可惜了于是就在自己家藏了他家的成分低根本没人注意他所以就保留了下来。 他觉得康熙宝刀能僻邪驱魔便随身带了出来可能这次对他来说已经是不打算活着回去了显得非常悲壮这时候眼看即将接近“百眼窟”了“老羊皮”刷地一声拔刀出鞘嘴里吼上了秦腔给自己和知青们壮胆边吼边催马前行只听他那破锣般的嗓子怒吼般唱道:“赵子龙哎……”这一句秦腔脱口而出吼得高亢激昂悲愤莫名。 我们被“老羊皮”这感天动地的一嗓子吼得头皮一阵麻虽然没听过真正的秦腔什么味儿但都觉得他这把破嗓子实在是太地道了这时候确实需要唱唱那位一身是胆的赵子龙给大伙鼓鼓劲了刚想为他喝彩他却突然住口不吼了眼睛牢牢盯着地面上被牛群踩踏的痕迹原来牛群跑到这里之后奔蹿的角度微微偏离不再是直指“百眼窟”的方向了“老羊皮”顿时大喜感谢长生天这些牛祖宗们没进“百眼窟”。可是我们并没有高兴太久顺着踪迹又一路追了下去行不数里百余头牛在草原上的足迹竟然凭空消失了纷乱的牛蹄印在一个地方噶然而止难道这一大群牧牛全都在草原上蒸了?众人目瞪口呆该不会是被龙卷风刮走了?可四周完全没有任何起风的迹象牛群失踪的地方到底生了什么? 第十四章 失踪 黄草漫漫的大草原象是波涛起伏的黄绿色大海草都是差不多高的但草下的沙丘起伏不平地形高低错落草原上的大多数区域象这种起伏落差都不大从远处或者高处很难分辨草原上也有岩石山或沙土山因为天高地广从远处看只是觉得天地相连起伏绵延唯有到了近前才能确切感受到坡度落差之大。 牛群奔逃的踪迹刚好是在一个上坡处消失不见我们急忙带住马仔细搜索看这片草皮上蹄印杂乱周围的草上还有啃噬的痕迹说明牧牛们逃到这里之后已经从惊狂中恢复了下来在此逗留啃草。 但奇怪的是诺大个牛群就在这里凭空失踪了即使牧牛在此遇到狼群的袭击也会留下蹄印一类的痕迹毕竟我们是前后脚追过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什么力量能使牛群消失?我在马上问丁思甜:“你们这草原上是不是有龙卷风?狂风把牛都卷走了?” 丁思甜说:“听说漠北的外蒙偶尔有龙卷风咱们这的草原倒是非常罕见而且能卷走上百头牛的龙卷该有多大?真有龙卷风的话今天晴空万里咱们远远地就应该望见了再说这附近的草地并没有风摧的痕迹。”说完她转头去问老羊皮毕竟老羊皮在草原上生活了几十年经验远比我们知青丰富。 老羊皮没说话他从马背上下来摸着地上的牛蹄印看了半天最后颓然坐在地上脸上老泪横流看来那两百多头牧牛肯定是让草原上的“妖龙”吞了老羊皮哭天抹泪捶胸顿足:“长生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苦命的牧人?”几十年前他亲兄弟就是到这附近之后就失踪了现在牧牛跑到这里也不见踪影了这些牛都是大队的集体财产要不是昨天喝醉了酒没有去加固牛栏也不会出这种事情这责任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上级一旦查问下来根本解释不清说牛群都被龙给吞了连根毛都没剩下谁会相信? 丁思甜也急得落下泪来她外表要强其实内心敏感和普通女孩一样十分脆弱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我和胖子见状很是替他们着急我翻身下马劝老羊皮道:“我看事到如今不找到这些牧牛的下落咱们是交不了差的现在着急也没用咱们赶快到周围找找就算把草原都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到它们。”另外我也不相信什么妖龙吞噬人畜的传说退一万步说就算草原深处真藏着一条外形近似于龙的猛兽它也不可能一口把这么多牧牛全吞下去有那么大的胃口吗?再退一万步说吞下去了总得吐骨头吧?把牛骨头找到也能有个交代这年头帽子那么多找不到牛的下落随便给这老头和丁思甜扣上一顶帽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罪过有些事即使害怕也躲不过去关键时刻只能咬牙撑住有哭鼻子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接着找牛呢。 胖子也劝:“思甜别哭了在我印象中你可不是那种只会哭鼻子抱怨什么用都不顶的大姑娘想当年咱们可都是搅得五洲震荡风雷激四海翻腾云水怒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红卫兵你也曾说过将来想做一个充满卓越的智慧和远见具备深刻理论思维和不屈战斗精神的解放军文工团战士你可千万别跟胡八一似的整天高呼低级趣味无罪别忘了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丁思甜被胖子说得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点头道:“对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她和老羊皮这一老一少在我们的劝说下终于认清了形势这世界上能挽救自己命运的人只有自己怨天尤人根本没有意义现在没别的办法把牛丢了就只能依靠自己去接着找了哭天嚎地也不可能把牛给哭回来。 实际上我还有个想法没跟众人言明昨天老羊皮说起几十年前他兄弟被人逼着带路去“百眼窟”的事情曾提到过从山里来的那伙土匪携带了好大一口箱子我当时就觉得此事蹊跷万分这件事生的年代与四婶子说的时间非常吻合说不定是“泥儿会”的胡匪们把从山里挖出来的东西带到了草原他们之所以选择草原的动机我猜想不出可那口黄大仙的箱子里八成有值钱的黄金如果牧牛群真找不到了万一能找到黄金也许能让丁思甜和老羊皮将功折罪。 因为在兴安岭听过太多关于金矿的传说把“百眼窟”想象成胡匪的藏金宝库这一念头已经在我脑海中先入为主了形成了主观印象所以随后的一切想象猜测都是以此为前提的我想至于那些失踪了的人很可能都是被看守宝藏的胡匪杀掉灭口了最后“泥儿会”出现了内部斗争为了争抢黄金和古墓中的四旧打得你死我活同归于尽了八成是这么回事那时候我见识尚浅凡事不往深处想还很为自己这番推断感到满意觉得十有**就是这么回事。 这片生满长草的坡地侧面是一个山坳沿路下去就是丘垄起伏的鬼地方——“百眼窟”我们暂时还不死心重新骑上马在附近转悠着继续搜寻蛛丝马迹。 此刻日已过午我们可刚上马背没多一会儿马匹便突然显得极为不安“咴儿、咴儿”嘶鸣着四周的空气里仿佛存在着什么异常的事物才使它们焦躁惊慌我担心跨下马尥撅子把我甩下来赶紧用一手揪住缰绳另一只手抓着马鞍铁环但马匹并没有尥撅子只是在原地盘旋打转我看其余的三匹马也是这种状况挤满对老羊皮叫道:“老爷子这些马怎么了?” 老羊皮提紧缰绳硬是将惊慌失措的马匹带住告诉我们说草原上的马都有灵性要比人的直觉灵敏许多它们一定是感到附近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人感觉不到的。老羊皮的坐骑是一匹退役军马比普通的蒙古马高出一头这匹马的马齿虽长但心理素质比一般的马要沉稳得多有它带着其余那三匹马一时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马匹的情绪略微稳了下来我们趁机会举目四顾想看看周围的草原上有什么状况说不定与百多头牧牛的失踪会有关系一时间所有人的神经线都如同拧满了弦的条紧紧绷了起来为了防备草原狼老羊皮还带了一杆老式猎枪老羊皮有康熙宝刀防身就问胖子:“那胖娃会不会放枪哩?” 胖子轻蔑地将嘴一撇:“让您给说着了小时候还真开过两枪。”可他随后从老羊皮手中接过了猎枪一看苦笑道:“您这种枪我可没打过这是猎枪吗?我看比当初义和团打洋鬼子的鸟铳强不了多少。”牧民的猎枪也有先进的可老羊皮只有一杆猎铳因为克伦左旗草原上的豺狼并不多偶尔远远地看见一只用猎铳放个响只为了起一个震慑作用这种小口径火铳其实还有很传奇的历史它的原形出现在天津是一种打野鸭子的器械构造简单耐用当年太平天国北伐打到了天津只要打下天津大清的京城就保不住了这节骨眼上天津知县谢子澄把打野鸭子的民团组成了火枪队使用打排子枪的战术进行防御号称“鸭排”最后竟然就依靠“鸭排”把太平军打退了所以清末民初民间着实造了一大批这样的作坊式火器红军长征时也还有人使用这类武器可它再厉害也是半个多世纪之前的家伙了现在早都该当成古董送进博物馆了。 不过现在没时间争论这支猎铳能不能有杀伤力了有只防身的器械总强似赤着两个拳头四人尽量靠拢将视线呈扇形对着草原铺开马匹仍然在“咴儿、咴儿”打颤我凝神望向前方草原上视线宽广天苍苍野茫茫无不尽收眼底可除了长风抚草而过原野上空空荡荡察觉不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越是安静心中越是没底整整一大群牛在草原上突然失踪而且失踪得如此彻底我感到冥冥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绝非人力所能对抗看马匹这般不安也许那股可怕而又神秘的力量正在接近我们可我们甚至不知道它在什么方向我反复在问自己该怎么办?或战或逃?想来想去眼下也唯有静观其变了。 脑海中翻翻滚滚的思绪忽然被天空中一声大雁的悲鸣打断了我听到空中雁鸣和其余三人一齐下意识地抬头往空中看去只见一排人字形的雁阵正自我们上方掠过秋天候鸟结队迁徙是草原上司空见惯的景色我们本不以为意可这排雁阵飞行的路线前方恰好悬着一团黑云那片云厚得惊人有那么一点象是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不过规模小得多颜色也不同在草原上挺常见不仔细看倒也不容易引起注意云团从高空直垂下来这是一种名为“天挂”的云有经验的牧者见到这种云便知道最近要有雨雪了。 我们抬眼望上去的时候飞行的雁阵刚好切入云层由于人字形状雁阵很长阵围有几只大雁还没接近云团随着云中几声悲惨的雁鸣最后这几只雁如同惊鸿般散开向后逃去我们看到这情形心中立刻打了个突:“我的天那云中有东西!”老羊皮抱着脑袋一声惊呼长生天啊妖龙就藏才云里。 高空处似乎有强风吹过“天挂”的浓云迅散开成为丝瓦状蓝天红日看得格外清楚那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存在而逃散的飞雁还在远处哀鸣刚刚那些飞进云中的大雁如同蒸在了云中连根雁毛都没留下。 我们堂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刚才这一幕可怕的情形这时天上撒下来的阳光似乎由一瞬间转暗了但我们的眼睛看起来天上仍然是蓝天白云没有任何不应该有的东西可马匹随即再次变得惊慌失措由于我们为了将马带住都向后勒着缰马匹知道主人没有出奔跑的指令只是在原地盘旋但怎么勒也不肯停下。 就在这不知道进退之时我忽然有一种耳膜胀的感觉心道不妙天上那东西朝我们来了。老羊皮也反应了过来挥动马鞭朝我们的坐骑后臀各抽了一下大伙都知道不跑不行了一齐磕镫催马:“跑啊快跑!” 四匹马终于得到了解脱带着我们泼剌剌冲向草坡后面骑马最怕的就是下陡坡很容易马失前蹄可这时候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用人去催促马匹都玩了命地狂奔起来耳边只有呼呼呼的风声作响。 马匹只捡地势低洼处逃蹿全是在起伏的草丘之间飞奔我们知道马对危险的感知比人敏锐许多不必去问理由只管伏在鞍上任由那匹军马带着我们逃生就是了百忙之中我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看身后只见阵阵秋风在草海上制造着层层波浪天高云淡身后根本就空无一物。 一口气奔出大约两三里地四匹马这才慢了下来马的情绪也从惊慌不安中恢复了下来看来已经脱险了我们勒住缰绳停下回张望谁也说不清刚才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但失踪的牛群也许和那些飞进云中的野雁一样都被某种无影无形的东西给莫名其妙地吞没了。 我问老羊皮他上次说几十年前在草原深处见到过龙是否与我们刚刚的遭遇相同?老羊皮一脸茫然若失的表情他说那次的情形完全不一样那次是在黄昏看到天空有条狰狞的恶龙全身漆黑简直象是可怕的幽灵一样可不是刚刚那样晌晴白日那么多的生灵说没就没了这事真是见鬼。 众人胡乱讨论了几句都是一筹莫展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丁思甜父母都是博物馆的管理人员她从小接触得多了在我们这些人里就属她知识面最宽可是就连她对这种现象也是从未听闻她只是说世界上可惊可怖的自然现象极多人类只不过是作为渺小一物看世事又哪里认得清其中奥秘但不论是用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或是批判主义的眼光来看现状咱们的那些牧牛都多半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正当丁思甜感叹命运弄人我突然现不远处的山坳里荒草凄凄一派狐鬼出没的迹象心说刚才只顾着逃这是逃到什么地方了?赶紧让老羊皮看看地形这是哪啊?老羊皮定下神来拨转马头看了看四周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望着那片山坳说上辈子一定造孽喽咱们怎么就偏偏跑进了“百眼窟”? 第十五章 蚰蜒钩 草原的天空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影无形的幽灵虽然我们的眼睛无法去辨认它但那些被天空吞噬的野雁和牧牛以及惊慌不安的坐骑都表明了冥冥中真真切切地有种不为人知的可怕事物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我们被迫选择回避。 刚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老羊皮”所骑乘的那匹退役军马竟然带我们逃进了那个草原牧民的噩梦“百眼窟”这片称为“百眼窟”的丘陵地带是位于草原与荒漠交界之处我们所来的东面是茫茫草海再向西则是一望无际的蒙古大漠中间被一片丘陵般起伏的山地隔断形成了典型的荒漠化草原植被地带。 眼前的这片山坳中野草丛生古树交错如果从高处望下来这地方也许会象一个黑绿色的巨大陷阱。当时天气虽然晴朗可地势低洼风吹不进来只见齐腰深的乱草间飘荡着一缕缕雾气里面还散出阵阵腐臭老羊皮指着山坳深处告诉我们“百眼窟”的确切位置实际上是在山坳的灌木丛里当年他兄弟就是被土匪胁迫着走进了这条不归路。 我问老羊皮几十年前他在这亲眼看到的妖龙在哪里?是在这片山坳的上空吗?老羊皮说那时候可没见到有这么多雾山坳里就是一片密林可现在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大水雾看草木密集的深处雾浓得几乎都要化不开了上次看见龙的地方现在都给雾遮住了。 我们在马上向林子里张望了几眼越向深处雾气越是浓重这种情况下如果那里面真藏了什么不摸到跟前根本就看不到。老羊皮催促着我们趁现在能走赶紧离开在这鬼地方停留太久要是真出点什么意外恐怕想走就来不及了眼下牧牛是找不回来了回去后是要打还是要罚也都认了总别留在这送了性命好些。 虽然我和胖子忍不住想进林子里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可考虑到丁思甜和老羊皮的人身安全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当下拨转马头便要离开老羊皮更是不想在此多耽半刻想捡近路打马翻过一个草丘不料这坡低下有许多隐蔽的鼠洞平时洞口都被荒草覆盖根本看不出来牧民们最怕的事便是将马腿陷进鼠洞那样很容易导致马的腿骨折断。 丁思甜的坐骑枣红马刚好踏到这么一个鼠洞洞口都是草根沙土加之又是陡坡马匹自重本就不轻踩塌了鼠洞后马足陷落枣红马载着丁思甜当即向侧面栽歪了一下只听那马一声悲嘶前腿径骨顿时折了。 所幸丁思甜身子轻被失去重心的枣红马一甩滚落到了长草上并未受伤饶是如此也惊得花容失色她身子单薄如果被载倒的马匹压住至少会受重伤。 我们见同伴落马都吃了一惊立刻带马止步见丁思甜只是摔了一身的黄土草屑这才把心放下我刚想翻身下马却一眼瞥见被枣红马踩塌的老鼠洞中有只受了惊的灰白色野鼠蹿了出来野鼠三角脑袋上的两只小眼睛闪着恐惧的光芒它大概正在洞里闭目养神被突如其来的马蹄惊得不轻慌乱中逃蹿起来也完全顾不得方向“嗖”的一下从丁思甜身边蹿了过去。 从马上落地的丁思甜仍是惊魂未定见突然有只毛茸茸的大老鼠从眼前跑过这野鼠又肥又大都块赶上小一号的猫了而且离得这么近鼠毛都快蹭到脸上了吓得她喊了一声急忙缩头躲避。 据我对她的了解丁思甜胆子不小在女知青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但刚才事出突然她的这一声惊呼也算是出类拔萃了连那只野鼠都被她吓了一跳全身一哆唆原地蹦起多高野鼠身在空中还没落下丁思甜身后的草丛中乱草一分从中探出一条长得见不见尾的“黑斑蚰蜒”那蚰蜒形似大蜈蚣全身暗黄泛绿由于活得年头久了遍体皆是黑癍口边的腮脚钩爪极锐一口将跃在半空的野鼠衔住腮脚钩爪上的小孔内通毒腺一旦捕住活物随即就会注入毒液那野鼠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送了性命。 这条蚰蜒可能平时伏在草中掠食丁思甜落马滚到它身前正打算出来咬人可那倒霉的大老鼠先撞上了枪口这倒救了丁思甜的性命否则它早已悄然无声地咬住了丁思甜这一切都生在一瞬间我和胖子、老羊皮三人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开始看这怪物这么多脚以为是条大蜈蚣可定睛一看对足比起蜈蚣要少很多只有十来对对足的长度惊人比它的身体还要宽许多最后一对尤长这才知道是蚰蜒齐声喊叫着催马去救丁思甜。 蚰蜒一口吞了硕鼠那野鼠虽大却哪里填得满它的胃口须爪挠动转头又去咬丁思甜丁思甜毕竟当过红卫兵大串联风暴和广阔天地中历练过几年此时面临危机虽然心里十分惊慌但手脚还能活动见那蚰蜒伸开腭足咬来赶紧用手撑地把身体向外滚开躲闪。 这时我们其余的三人已经赶到近前接应那蚰蜒完全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它身体有一米多长乱爪攒动仗着毒性猛恶行走迅面对人和马匹毫无惧色贴在草面上出“沙沙沙沙……”的响声再次扑向丁思甜。 胖子在马上举起猎铳想打可这把老掉牙的武器竟然在关键时刻哑了火枪虽没响但马已经蹿过了头带起一阵黄土奔到了坡底胖子方才把马带住。我看那条蚰蜒行动迅在草面上飞滑动干脆让马踩死它方为上策于是驱马上前猛地提拉缰绳想让马蹄子将这条蚰蜒踩成烂泥。 可是我救人心切忘了身处斜坡之上胯下马前腿高高抬起蹬地的两条后腿失去了重心马蹄落下时没能按欲期踏中蚰蜒反而是向坡下的方向打了个踉跄这一下没勒住马那马顺势带着我冲下了草坡。 我回头看时只见经验老道的“老羊皮”并没在坡上纵马快跑他深知这草丘上可能还有别的鼠洞而且这种地形一旦一击不中救不到丁思甜等到再拨马回身便已迟了所以他比我和胖子慢了半步此时老羊皮已将“康熙宝刀”从鞘中拽出火红的夕阳映得刀锋泛着寒光。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蚰蜒便要扑住丁思甜就见老羊皮手中刀光一闪一刀斩在蚰蜒身侧的对足上那蚰蜒中有大的花蜒种类一旦生得老了外壳会逐渐变得坚硬但是只有对足细得与身体极不搭调经常会断断了还可以再生老羊皮这一刀挥下去齐刷刷削去了这只大蚰蜒三条长足。 蚰蜒疼得在长草中翻了几翻终于没能咬住丁思甜但它紧接着一扭身体在草丛中游走如风接着一冲之力凌空跃起直朝老羊皮扑了过来老羊皮见刚刚一刀没能将这蚰蜒挥做两段对方又卷土重来好在他年虽然年老但常年的游牧生活使得身手依然灵活急忙俯身趴在马鞍桥上蚰蜒带着一阵腥风从他背上扑过落了一空。 蚰蜒习性奇特昼不能见黄昏后则出闻腥而动草原上的黑斑花蜒毒性最大咬死马匹牛羊也不足为奇只见那扑空了的蚰蜒落在老羊皮身后也不回身径直爬到那匹折了腿的枣红马身上枣红马正动弹不得见有条粗大的蚰蜒爬到了身上知道若被它咬中定是在劫难逃想翻转马身以自身的重量压死这条毒虫但没等它行动就被蚰蜒的腮脚扎入神经顷刻间双眼青僵硬地死在了草丛中。 蚰蜒虽然能毒死牛马但牛马匹厚所以平时它只食小兽有的大蚰蜒偶尔也吃人牧民对马匹看得如同性命老羊皮见枣红马死了自然十分悲痛除了心疼马更担心这次连牛带马死了不少回去没法向牧区交代但他随即现那条黄绿黑斑相间的大蚰蜒咬死马匹后又朝他和丁思甜扑了过来。 紧急关头也顾不上为枣红马难过了赶紧把手伸给丁思甜将她拉上坐骑二人同骑了那匹退役的老军马双足一磕马镫老军马载着老羊皮和丁思甜从草丘的斜坡上虎跃下来。 我和胖子掉转马头正要再次赶回去却见老羊皮带着丁思甜已经跑到了我们身边他们身后的草丛中沙沙作响那条一米多长的大蚰蜒也紧随其后追至我看那蚰蜒来势汹汹一瞬间就能毒死一匹蒙古马也不敢再纵马去踩它打了个手势于胖子再次拨转马头众人催马遁入林中想借马将紧追不舍的蚰蜒甩掉。 可刚一进树林我就后悔了越往山坳深处树木越是茂密在宽广的草原上跑马无遮无碍确是一桩快事但有树的地方骑马实在是让人眼晕马匹在树丛中飞奔眼看着一棵棵奇形怪状的古木从身边飞也似地掠过感觉好象随时都会撞在树上。 跑不多远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带了好几道口子狗皮帽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眼看林中树木横生倒长参天蔽日再跑下去众人非得跑散了不可我赶紧拉住缰绳但专门受过训练的马才能说停就停我这马并不太听话不但没停反而斜刺里冲了出去把骑马跑在旁边的胖子也给挤得偏离了路线。 胖子的坐骑带着他奔向一株老树老树有条粗枝生得极低刚好横在胖子的行进路线上胖子见状赶紧来了个蹬里藏身这招他只看草原上的牧民使过根本没实践过他把腿从蹬里抽出身体笨拙地在马背上打了个斜蜷缩着坠在坐骑一侧虽然动作难看却正好避过了那条横枝。 胖子对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惟恐其余的人没看见他这一手大呼着叫大伙注意他这边的动作可是他这蹬里藏身只会照猫画虎地模仿一半他身胖体重再想翻回马背可就难了这时他的坐骑即将奔到两株大树之间两树的宽度能过一匹马没问题可马的侧面加上胖子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胖子眼看自己要撞树上了躲无可躲又根本不可能让马匹停下干脆闭上眼弃马滚落在地摔入了一团乱草之中那匹马头也不回地蹿进了密林深处。 我光顾着看胖子蹬里藏身也被一根粗硬的树枝从马上撞了下来仗着衣服穿得厚实肋骨才没被撞断而且双手抱住了树枝悬在半空胯下马奔得性起同胖子的坐骑一前一后奔进了林密浓雾之中都在片刻间跑没了影踪只留下一串马蹄声碎。 我抱着树杈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肋条被撞得隐隐生疼刚想放手让自己下来可就听脚下的荒草中“沙沙”几声响那条被削去了三条对足的大蚰蜒从草间冒出了头张牙舞爪地昂而起奔着我的脚就是一蹿我一看不好赶紧腰腿用力翻身爬上了树杈。 老羊皮马术娴熟虽然他和丁思甜并骑又骑的是匹老马跑起来仍然在林中比我们快出许多进树林后就把我和胖子甩在了后边丁思甜回头看见我和胖子落马便立刻告诉老羊皮二人打马回身正撞见我在树杈上躲避蚰蜒的攻击。 蚰蜒在古树长草之见进退如电不等老羊皮的马到进前它便从草丛中转到了他们身后人立起来张开锷足咬在了老军马后臀上我趴在树杈上看得真切一声惊呼心想可惜了这匹能解人意的退役军马最后却惨死在蚰蜒口下。 第十六章 怪汤 老羊皮常年在草原上牧牛放羊也时常遇到过恶狼、猞猁之类的猛兽从马匹背后袭击知道该当如何应付正愁找不着机会收拾它这家伙却自己送上门来立即打声胡哨那匹老军马驮着他和丁思甜就在大蚰蜒扑至马臀的一刹那猛地向前一欠身前腿撑地两条后腿狠狠蹬向从马后扑来的蚰蜒这一蹬之力不下千百斤把黑癍蚰蜒踹得在空中翻了几翻远远地落在地上滚出一溜滚去。 那蚰蜒吃了大亏再也不敢造次滑进长草深处远远地逃走了我见老羊皮出奇兵制胜喝了一声彩从树杈上爬下来和丁思甜一起把摔得七荤八素的胖子也拽了起来扑落扑落身上的树皮杂草这才想起有两匹马跑进林子深处了牧牛没找回来加上刚刚被蚰蜒毒死了一匹枣红马现在四匹马只剩下一匹老军马损失越来越大老羊皮连吹了几声招呼马的口哨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不知道那两匹马跑哪去了。 老羊皮对这片称为“百眼窟”的区域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可人有时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牛马的损失责任更为重大这两年斗争形势这么紧张有那么多顶帽子万一给扣上几顶可就要了老命了。老羊皮毕竟年岁大了刚才一阵剧斗便已使他心跳加剧胸口跟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哧喘着加上心理负担太大眼前便一阵阵黑。 丁思甜见老羊皮身体不支几欲晕倒急忙扶着他坐在树下揉着他的心口为他顺气可老羊皮仍然是连咳带喘一口气没倒过来咳得背过了气去我们赶紧进行抢救又是按胸又是捶背才让他呛了一口痰出来总算是有呼吸了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怎么招呼也醒转不来。 丁思甜在草原上插队始终得到老羊皮一家的照顾她几乎把老羊皮当成了亲爷爷此刻见他不省人事又怎能不急流着泪问我该怎么办?我插队的那个屯子里有位赤脚医生绰号“拌片子”有时候我会去协助他给骡马瞧病我和胖子、丁思甜这三人中也就我有点医学常识但我面对昏迷不醒的老羊皮也感到无所适从就算是赶快送他回牧区也需要走将近一天的路程而且牧区离医院还有一天的路程等找到大夫人早完了。 没想到还是胖子给提了个醒胖子说:“这老爷子是不是饿的呀?咱们从早上起来就风风火火地出门追赶牛群直到现在眼瞅着太阳都落山一半了几乎就水米没沾牙别说他上岁数的人了连我这体格都有点顶不住了饿得头晕眼花的。” 经胖子这么一提我和丁思甜也觉得饥火中烧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白天光顾着找牛着急上火的谁都没想起吃东西来老羊皮肯定是劳累过度加上白天没吃东西所以饿得昏过去了。 我们临出的时候老羊皮担心一天两天之内找不回所有的牧牛于是带了些干粮甚至还在用马驮了口烧水的锅来他为了照顾老军马只把那口空锅子以及一些零碎轻便的事物挂到了马上其余的粮食和用品都有其余的三匹马负载倒霉的是我们眼前只剩下这匹老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 胖子说那没办法了宰马吃肉吧要不然咱们都走不出林子了。丁思甜赶紧拦阻草原上立过功参过军的牲口是不能宰的它们都是人类的朋友宁可饿死了也不吃马肉等老羊皮醒过来要知道有人宰了他的马吃还不得玩命啊。 野外的天黑得早下午四点一过太阳就落山这时天色开始暗了林中夜雾渐浓光线越来越少已经变得夜晚差不多了头顶上不时就飞动的物体不知是鸟还是蝙蝠出凄厉的鸣叫那声音使人感觉脑后每一根头都立了起来。 我们都有点搞不清东南西北了胖子和丁思甜都望着我希望我拿个主意现在该怎么办?我稍一犹豫对他们说:“虽然老马识徒可这林子里雾大如果咱们没头没脑地往外乱走一来人困马乏都一天没歇气了再继续走容易出事二来如果再遇到藏在深草处有蚰蜒毒蛇或是遇到狼群猞猁之类的猛兽一定没咱们的好果子吃**教导咱们说我们应该尽量减少无谓的和不必要的牺牲所以我看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应该就地点起营火一来防备虫兽袭扰二来找些东西煮来吃了让人和马匹都养足了力气等明天天一亮再继续行动。” 胖子说:“这方案好是好可不周全你们瞧这片林子除了草根树皮就是烂泥别说吃的东西连口干净水都没有咱们煮什么呀?可不吃东西又实在是走不动了这状况让我想起革命前辈们曾作过一小诗天将黑饥肠响如鼓囊中存清米可数野菜和水煮。当年陈毅将军的游击队那么艰苦毕竟米袋里还有几粒米能跟野菜一起煮着吃……” 我听胖子一提米和野菜肚子里顿时打起鼓来:“胖子你什么意思?咱们处境这么艰难还敢提煮野菜粥越是饿肚子就是越不能提吃的否则会感到更加饥饿想当年革命前辈们断粮三月依旧斗志激昂咱们怎么就不能克服克服?” 这时丁思甜突然一拉我的衣袖:“八一你们听听林子里是不是有流水的声音?”我心想这山坳的林子里哪会有什么河流也许是谁的饥肠响动使丁思甜听岔了?可我静下来一听不远处还真有溪流叮潀流淌之声有水声就有活水我们嗓子正干得难耐而且如果是条溪水里面也许有鱼另外顺着水走在这雾气迷漫的密林中也不容易迷路。 我们一刻都没耽搁老军马的挎囊中有盏煤油灯解放前这灯叫洋油灯其实洋油就是煤油牧区没有松油晚上普遍都以煤油灯来照明我提了灯在前找路胖子把老羊皮撂到马背上驮着他在旁边扶着丁思甜牵着马一伙人就朝着传来流水声的地方摸索前进。 我们拨林取路走出不远果然见到有口水潭由于天黑又有雾气遮盖能见度不足十米看不清这水潭的大小不过听远处那水声流量很大估计这潭不小站在潭边的青石上举起灯来一照只见水花翻滚水下有许多肥大的黑鱼被灯光吸引纷纷游拢过来。 巴伦左牧区的人视鱼为天神从来不吃鱼捉鱼这片草原上大小湖泊里的鱼生活得自由自在从来就不怕人不象内地的鱼儿一见有人就远远遁入湖底不过我们可管不了这些了这里除了鱼和马没别的东西能吃在这片荒凉的草原上鱼是神仙马是朋友吃神仙还是吃朋友?对我们这些当过红卫兵的知青来说这是根本不用考虑的一个问题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吃掉前者。 我和胖子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捉鱼丁思甜把老羊皮安顿好拴住了老军马捡些碎石围成灶头林子里有得是枯树枝叶随手就拾了一大捆她很麻利地点了堆火用树枝架起锅来烧水先烧开一点水把锅涮干净了然后再煮些热水给大伙喝。 对于我和胖子这种没媳妇的男知青来说做饭是最难过的一关虽然是在野外看丁思甜还料理得井井有条看到她忙活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惆怅的情绪不过这种心情很快就被饥饿驱赶走了我们俩商量了一下这里的鱼不怕人这就免了不少麻烦不用象在兴安岭那样浑水摸鱼直接找了两跟树杈拿老羊皮的“康熙宝刀”削尖了当成鱼叉。 有了鱼叉当然也不能在水里乱戳而是要先把煤油灯挂在水面把肥大的黑鱼都吸引过来接下来还要耐着性子根据水流、汽泡、水花等迹象摸清鱼儿游动规律由于光线不足我们并没能完全掌握水中游鱼的动向虽然准备得不太充分可这潭中的黑鱼还是被我们戳上来七八尾其余大一些的黑鱼终于明白过来有危险头也不回地游进了深水。 我看捉到的这些鱼体形肥大再多人也够吃了但人饿起来眼就大怎么看都觉得量少于是我和胖子把鱼交给丁思甜收拾下锅又再次回到潭边故计重施叉了几尾刚从远处游过来的黑鱼这才觉得差不多够四个人吃了实际上我们捉的鱼别说四个人吃就算再多四个人也足够了。 丁思甜告诉我们黑鱼用火一烤就干了没法吃于是用刀子切开鱼腹去除内脏刮了鱼鳞切成段下到热锅里看样子是要煮一锅鱼汤滚热的水气一逼只闻得锅中香气四溢虽然没有任何佐料可这时候谁还管它是咸是淡呢我们咽着口水强压饥火不错眼珠地盯着锅内的鱼看得眼珠子都快掉锅里了。 胖子馋得口水都掉了下来他用衣袖胡乱抹了几抹对我和丁思甜说:“据说北大荒兵团那帮哥们儿一日三餐都喝汤他们还给汤写了诗喝汤之前我先给你们朗诵朗诵——啊!汤、汤、汤革命的汤!一顿不喝想得慌两顿不喝谗的慌三顿不喝心慌……” 我和丁思甜都被胖子的诗逗笑了丁思甜说:“胖子那诗是从哪趸来的?那可都是老黄历了以前的北大荒很荒凉又有兔子又有狼只长野草不长粮后来兵团的人逐渐多了把北大荒建成了北大仓听说现在好多了不用整天喝汤了我有个同学就在那边当班长。对了你们俩在兴安盟都吃什么?” 胖子说我们那边好吃的太多了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都吃遍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吃还没咱们这锅鱼汤好呢这汤可真鲜单是闻着都是一种享受。 丁思甜奇道:“龙肉也有得吃吗?难道老羊皮爷爷说的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龙?”我解释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所谓的龙肉其实就是山里的榛鸡它俗名又叫飞龙因为味道鲜美是山珍野味里的极品所以美其名日龙肉其实跟普通的野鸡没多大区别下次我从那边给你弄两只来让你尝尝龙肉什么滋味不过小胖说的还真挺对我也感觉咱们这锅鱼汤太鲜了也没放调味料怎么这味道会这么好?也许是我饿了反正我觉得这辈子没闻过这么诱人的鱼汤。” 说话间鱼汤就熬得差不多了只诱得人食指大动忽听身后一阵咳嗽老羊皮慢慢醒转过来嗅着鼻子闻着那锅鱼汤:“哎呀香的很……这煮的是甚怎地恁香?” 我们一回头见他醒了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饿过了头才昏迷的闻见鱼汤自己就醒了我心想不能对老羊皮说是鱼汤这老头虽然也是贫下中农但骨子里的迷信思想还很严重封建尾巴没割干净我要告诉他是鱼汤他肯定不让我们喝了不如先让他喝饱了再告诉他实话那他就没话可说了。 想到这我不等胖子先吃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马勺慷慨地盛了满满一勺汤递给老羊皮:“我们知识青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就是为了向贫下中农学习应当多听取贫下中农的意见并且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您先来口尝尝给我们点评点评这汤熬得怎么样。” 老羊皮也可能是饿得狠了也可能是由于这锅鱼汤味道太香见马勺送到嘴边顾不得再问什么接过来两口就喝了下去添了添嘴唇意犹未尽颤颤悠悠地走到锅前一勺接一勺的喝了起来他也不嫌烫一口气喝了半锅连里面的鱼肉也捞出来吃了许多。 胖子一看急了这么一大锅够八个人吃的这老头自己就去了半锅这干巴老头饭量怎么如此惊人我和丁思甜也看傻了眼怎么跟中了魔似的吃起来没完了?这么吃下去不是要撑死吗?赶紧拉住老羊皮:“您知道这锅里煮的是谁的肉吗?不问清楚了就吃这么多这是林中水潭里的黑鱼肉啊。” 老羊皮已经吃得太多了撑得他直翻白眼一听是鱼肉也吓了一跳:“甚?黑鱼肉?罪过嘛这神神也吃得?吃了要把报应来遭……把报应来遭……”可说着话他就象管不住自己的手一样又接着用马勺去捞鱼肉吃。 我见老羊皮两只眼睛瞪得血红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一个人绝不可能喝了这么多鱼汤还象饿鬼一样我心中当时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锅鱼汤喝不得! 第十七章 百眼窟 老羊皮喝了那鲜美的鱼汤之后整个人仿佛变作了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惟恐别人和他争食把我和胖子推在一旁自己把住了剩下的半锅鱼汤一只手用马勺舀汤另一只手只下伸入滚烫的锅中捞鱼肉两只手流水似的往嘴里送着事物就好象他的嘴变成了无底洞不论喝多少鱼汤吃多少鱼肉都填不满可那鱼肉鱼汤毕竟是有形有质的事物老羊皮吃得实在太多肚子胀得鼓鼓的鼻孔里都往外反着白色的鱼汤。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得呆了见过能吃的但没他妈见过这么能吃的胖子看得心惊肉跳一个劲地跟老羊皮说:“给我们留点给我们留点……”丁思甜隐约察觉到不妙单她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她使劲拽了我的胳膊一把:“老羊皮爷爷他……他究竟是怎么了?他再吃下去要出人命了。” 我胳膊被丁思甜一扯这才醒过味来刚才真是看老羊皮饿鬼般的吃相看傻眼了这锅鱼汤肯定有问题难道草原上被视为天神的鱼当真吃不得?吃了就会变得着了魔一样一直吃到死为止? 眼看老羊皮要自己把自己给撑死了我无暇再去细想走过去抓住老羊皮后衣领他的肚皮胀得象鼓好象随时都可能裂开撑破我担心用得力气大了会伤到他的内脏只是轻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向后拉起然后让胖子夺过他手中的马勺老羊皮已经失去了神智口里鼻子里都往外呛着鱼汤被我向后一拉就躺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 我心想幸亏喝的是鱼汤给他揉揉肚子从嘴里吐出来些再放个茅料来也无大碍可刚一抬眼现胖子正用马勺要去捞鱼汤他嘴里还跟丁思甜念叨着:“难道这汤真的那么鲜?让贫下中农喝起来停不了口我也试试……” 我怕胖子会重蹈老羊皮的覆辙赶紧抬脚将热锅踢翻剩下的鱼汤全泼在了地上我对胖子和丁思甜说:“这汤不能喝喝了就变饿鬼了。”丁思甜替老羊皮揉着肚皮说:“是啊我看老羊披爷爷好象是越喝越饿明明肚子里已经满了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越喝越想喝看来巴伦左草原上的牧人从不吃鱼确实是有原因的。” 我很后悔当初让老羊皮先喝第一口鱼汤那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秘密只觉得这片雾气蒙蒙的林子里就如同那个关于这里有条妖龙的传说一样处处都透着诡异可怕让人难以理解许多年后我参军到了兰州才知道在黄土高原上有种罕见的黑鱼这种黑鱼肥美少刺用以熬汤鲜美无比任何人尝上一口都会变得跟饿鬼投胎一般越吃越饿越吃越想吃一直吃到胀死为止关于这种可怕的黑鱼有许许多多的传说有说这些鱼都是闹饥荒时活活饿死之人所化也有人说黑鱼是河中的龙子龙孙谁吃谁就会遭到诅咒。 后来随着科学日益昌明我才了解到原来这种黑鱼中含有一种麻药人类之所以会感到饥饿和饱涨都是由于人的大脑下视丘中有一段“拒食神经”黑鱼中的某种成份恰好能麻痹这片神经使人感到饥饿难以忍耐一旦吃起来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了从古至今因其而死之人难以计数。 当时在“百眼窟”的密林中我们大概就是误将这种黑鱼煮了汤不过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此中原因只是感觉到不妙这鱼汤是绝不能碰了。 老羊皮胀肚昏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而且他胀成这样也没办法挪动他一旦把肠子撑破在这无医无药的荒郊野外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命归西了。 望着泼了一地的鱼汤和正在吃草的老军马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皆是愁眉不展这潭中的鱼太过古怪肯定是不能吃了可饿劲儿上来实在难熬这时候难免会羡慕那老马在草原上到处有草随便啃啃就不饿了哪象人吃东西那么麻烦。 眼下我们只好苦等老羊皮恢复过来再去找别的东西充饥林中的夜雾渐渐淡了下来依稀能看见天上的暗淡星月了好在除了这潭中的鱼不能吃倒未见有什么危险之处四周静悄悄地三人围着火堆想闲聊几句借以分散注意力缓解腹中饥火煎熬可说了没两句话题就转移到吃东西上了我们充分地回忆曾经吃过的每一顿美食大串联的时候我们曾游历了半个中国从北京的烤鸭、天津的狗不理包子、西安的羊肉泡膜、兰州的拉面一顿顿地回忆一口口地回忆。 三人正谈吃谈得投入却听身后传来老鼠触物的悉嗦响动我们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泼撒在旁的那小半锅鱼汤以及里面的鱼肉鱼头引来了几只肥大的鼹鼠这些家伙也当真谗得可以劲不住黑鱼鲜味的诱惑顾不上附近有人有火竟然大胆地前来偷食抱着地上的鱼肉碎块正啃得亲切。 我见这些鼹鼠肥硕皮光毛亮它们俗称“大眼贼”通常生活在草原下的黄土洞里在林中干燥之处也偶尔能见到体形比野鼠肥胖得多正是野外的美味赶紧打个手势让胖子和丁思甜不要出声随手捡了一根拳头粗细的树干对准其中最大的一只一闷棍砸了出去那大眼贼贪图鱼鲜它就象老羊皮一样吃得神智不清根本没有躲闪被砸了个正着。 胖子也跳起身来轮着粗树棍跟我一同打鼠顷刻间便有七八只肥鼠毙在了乱棍之下三人大喜赶紧动手烤鼠吃肉每只大眼贼的体型都跟小一号的兔子差不多一烤滋滋冒油丁思甜开始还有些不放心:“万一大眼贼也跟黑鱼一样人吃了就变饿鬼怎么办?” 我对丁思甜说:“草原上可没有不许吃大眼贼的传说不是有许多牧人都在秋天捉了最肥的大眼贼当口粮吗我看应该问题不大。”说话间那边胖子已经风卷残云般啃掉了半只烤得半生的大眼贼我和丁思甜仍有些担心尝试着吃了些觉无异这才放心大吃。 草原上的牧民把吃烤鼠肉视为家常便饭但在兴安岭山区有许多人却从来不吃鼠肉解放前在山区里找金脉开金矿的人就忌食鼠肉我曾经听我祖父说倒斗的手艺人也不吃鼠而称老鼠为“媳妇儿”因为整天做的营生都是搬土打洞的勾当与老鼠无异属于同行而且老鼠也是“胡、黄、白、柳、灰”这五大家之一的“灰”家天天跟土洞子打交道就绝不能得罪老鼠否则指不定哪次一不留神就会被活埋在盗洞里。 我当时根本没动过打算盗墓的念头对吃些“大眼贼”的肉毫不在乎丁思甜也不太相信什么黄皮子、长虫、狐狸、刺猬和老鼠之类是仙家但她深信天道有容凡事不能做得太绝比如说吃老鼠在丁思甜的老家解放前闹饥荒当地老鼠特别多虽然没粮食可老鼠一点没见少大伙为了活命就抓老鼠吃也不知吃了几十万只老鼠终于把饥荒熬了过去可当地人已经养成了吃老鼠肉的习惯有粮食的时候仍然要抓老鼠吃而且是家家都吃人人皆吃结果有一年突然就闹起了鼠疫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疫情过后有的整条村子死得就只剩下两个吃全素的活人。 胖子说:“这叫什么天道有容?我看老鼠就是四害给它们消灭干净了就不会闹鼠疫了不过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人说这世上的老鼠比人还多?看来等消灭干净了帝修反以后咱们就要着手剿鼠了。”说着话他忽地抄起猎铳倒竖起来枪托朝下去捣一只在附近鼠洞中探头探脑窥探我们的大眼贼。 那大眼贼被鱼汤和烤鼠肉的香气撩拨得坐卧不安在鼠洞里探着脑袋想找机会爬出来偷些鱼肉吃忽见有人轮棍子砸来赶紧缩身回洞躲闪胖子刚吃饱了想借机消消食这一下子把劲使得足足的一枪托狠狠地捣在地上不料没砸到大眼贼倒把地面的土层砸塌了一大块这里的土壳很脆下面又有窟窿用枪托一捣就蹋陷了下去。 这片林子之所以叫做“百眼窟”可能地下有许多洞穴或地窟窿但是多年来自然环境及水土变化使落叶荒草遮住了这些窟窿形成了一层土壳所以如今看来已很难直接找到什么地窟这层土壳又被在地下挖蚯蚓而食的大眼贼挖得千疮百孔所以胖子用枪托一砸就塌了却也并不奇怪。 但当时我们都没想到会生这种事草从中的土壳轰隆塌下去一大块实在是出人意料更让人吃惊的是露出的大窟窿里挤满了老鼠胖子抬手一指:“哎呦我的姥姥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大老鼠?” 我顺着他手一看也是全身一震看得头皮都麻那窟窿里面都是树木的根径和烂泥其中竟然有座庞大的“鼠山”无数只大眼贼你拥我挤地堆在一起群鼠蠕动叠压码起来一人多高而且还不仅有大眼贼附近到处乱蹿的还有灰鼠、和草原犬鼠以及许多根本认不出种类的肥硕野鼠乌央乌央的一大片这个巨大的老鼠洞大得乎想象。 受到洞口塌方的惊扰群鼠跟决了堤的潮水一般蜂拥而出由于数量太多竟把我们点起的火堆都给立时压灭了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赶紧抡刀挥棍驱赶冲到身边的众多巨鼠这些大老鼠被人一赶更是乱了营吱吱乱叫着在林中各处乱蹿野鼠的天敌之一就是蚰蜒而夜晚又正是蚰蜒觅食的时辰受到野鼠群的吸引只见从石头缝里、草窠子里、树丛中钻出一条条黄绿色的大蚰蜒钻入逃散的野鼠群中大肆吞咬。 原本死一般沉寂的林子里乱成了一团混乱之中撞上这许多天敌野鼠们一时不知道往哪边逃好了东撞一头西撞一头的在林中兜起了圈子四面八方都有蚰蜒出没在草原上牧民们常见的蚰蜒不过二十厘米左右将近一米的都甚为罕见可这我们现周围竟然还有两米多长的花癍大蚰蜒身上有斑点的蚰蜒毒性之猛比之毒蛇更甚如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跟着群鼠向外乱闯肯定会被蚰蜒的毒腭咬到咬上就没救因为根本来不及施救便会毒身亡。 想到丁思甜那匹枣红马被蚰蜒咬死的惨状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如果这时候能有几匹坐骑我们还能赌赌运气冒险骑马冲出去可身边仅有一匹老马那马现在也惊了它的缰绳被拴在树上嘶鸣着挣扎不脱只得不断尥起撅子踢开在混乱中靠近它的鼠群和蚰蜒。 我抓起地上的那盏煤油汽灯喊胖子和丁思甜架住昏迷不醒的老羊皮往塌掉一大片洞口而暴露出来的老鼠洞里逃这时鼠群大部分已经蹿出了巨大的鼠窟与林中那乱成一片的嘶咬吞噬相比只有这又脏又臭的洞窟是唯一退身之地胖子和丁思甜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二人半拖半架着把挺着肚皮的老羊皮拽进了鼠窟我挥起“康熙宝刀”一刀削断拴住老军马的缰绳老马身得自由纵声长嘶但并没有立刻冲出包围圈而是围着鼠窟打转不肯舍主逃生我对它用刀一指林外:“自己逃罢。” 那老马竟似真有灵性好象看出以它的高度钻不进那鼠窟又见主人们进去避险这才打声响鼻返身向林外冲了出去。我见马跑了就立刻钻入鼠窟一进去就是一阵腥臭呛进鼻孔我赶紧体用衣袖捂住鼻子。 鼠窟里面甚深两侧则潮湿狭窄竟象是一条人工修建的地下隧道举灯一照深处黑洞洞看不到尽头洞中还有些没逃干净的大小老鼠不时从我们脚面上嗖嗖爬过耳听蚰蜒吞咬游走以及野鼠悲惨嚎叫之声已经到了洞口我心想这回算是真正进了“百眼窟”了现在是想不进去都不行了当下不敢怠慢赶紧用刀指了指洞穴深处对胖子和丁思甜说:“转战游击是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咱们应该在迂回运动和大踏步地撤退中寻找战机转败为胜现在先往里面撤小心脚底下。”当年我们这三个年轻人怀着一腔“剩勇”冒然闯入了一个禁区初时最多是有些紧张不安别的倒也没有多想可那时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在这鼠窟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噩梦正等候着我们的到来。 第十八章 观龙 我们闯进鼠窟举起汽灯一照只见身处四周尽是古砖砖奇大形同石板头顶上也被古砖收拢成弧形的顶棚不过这些古砖隧道搭建得非常简易有多处因为年久失修而蹋陷加上野鼠打的洞以及上面树根生长侵蚀就眼前这么一段隧道内已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慌乱与黑暗之中我们也无法仔细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头上深进石顶的老树根径和泥土中有无数蠕虫与白花花的虫卵可见刚才老鼠们搭起鼠山正是为了去吃虫卵蚰蜒虽然猛毒凶恶却不善穴地体形大的钻不进鼠洞但这时候群鼠盘聚之窟塌了大大一个缺口于是大小蚰蜒们纷纷赶来吞噬逃蹿的野鼠。 为了躲避洞外来势汹汹的蚰蜒我们只好一步步向这神秘隧道深处撤退最棘手的是老羊皮胀着个肚神智全失胖子想背都没法背他只得同丁思甜倒拽着他的两条胳膊四仰八叉地拖着他而且照明的用品只有我手中这盏昏暗的老煤油灯根本照不到三五步远一面摸索着前进一面还要用脚拨开地上聚集的野鼠与其说是往隧道深处逃跑倒不如说是往里面“蹭”。 行不数步就听身后群鼠又是一阵大乱想是已有蚰蜒钻进了隧道我四下里一望见身前的几块古砖都被树根挤得松动了再稍微加一外力这段隧道非得塌方不可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如果被活埋了也认了于是赶快让胖子和丁思甜拖拽着老羊皮前行越快越好别管后边的动静然后把“康熙宝刀”cr鞘中用那刀柄对准头顶的石砖连捣带撬。 刚撬下来两块石砖其上的泥土碎石便纷纷滚落我不敢停留抽身出来猛听“轰隆”一声隧道顶紧跟着蹋落了下来把下面的大小野鼠砸死不少那些蚰蜒暂时是过不来了我抹了一抹头上的汗珠转身赶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胖子等人。 胖子听见后边的动静问我是不是把隧道顶给捅蹋了我说这回退路算是断了只能寄希望于前边另有出口了。面对这种情况三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慌了这地道黑呼呼地没个尽头也不知是否另有出口虽然这里还有许多大眼贼出没但大眼贼能钻出去的洞我们可钻不出去倘若被活埋在这恶臭泥泞的鼠窝里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窝囊些了。 我祖父以前以看风水相地为生曾经结识过一些盗墓的手艺人我听他讲过盗墓贼干的是穿梭阴阳界的勾当能干这行的没有胆子小的可他们也有非常惧怕的事情倒斗最怕的就是被活埋在地下那是最惨的死法。 不过倒斗的人中有善于相地的“摸金校卫”能外观山形内辨地脉不论是在地上还是地下都能判断是地形地脉在“摸金校卫”眼中看来宇宙有大关合山川有真性情他们将山川看做是有生命的存在“山之体石为骨林木为衣草为毛水为血脉云烟为神采岚霭为气色”只要能摸清山川水流生命的脉搏也定能在绝境中寻得“生门”。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些深奥的风水秘术只记得我祖父大概讲过这么个意思心中不免有些羡慕“摸金校尉”天下之事福祸无门吉凶难辨如果是“摸金校尉”在此他们能分辨出这条黑漆漆的地下隧道是通往何方吗?我甚至感觉这条古砖堆砌的隧道极象是盗墓故事中的墓道也许在尽头处会有一口大棺材。 我胡思乱想着接替了丁思甜同胖子抬起老羊皮丁思甜背着猎铳举灯给我们照亮三人摸索着往前缓缓而行我无意中把刚才的念头对他们说了丁思甜奇道:“咱们大串联的时候也听你讲过风水盗墓的故事难道你祖上是干这行的?” 不等我回答胖子就替我回答了:“老胡他爷爷是大地主被革命群众们现之后已经被批倒批臭并且踏上一万只脚了还给老胡扣了顶地主阶级孝子贤孙的帽子要不然他怎么没当上兵呢我这情况跟他正好相反其实我们家祖上都是要饭的泥腿子这么穷够光荣了吧?可我们家老爷子楞是有历史问题没交代清楚好象还多多少少有点现行问题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历反还是现反结果我也被扣了顶帽子是修正主义的白专苗子同样是不能参军你说我这一颗红心闪闪亮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吗?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胖子一席话说到了众人痛处三人皆是神色黯然我心想这些烂事有他妈什么好提的说多了心里难受得赶紧把这话题岔开于是边走边对胖子和丁思甜说:“我祖父确实有几亩薄地不过也不是什么大地主他也不是盗墓的只不过认识一些倒斗的高手还亲眼见过大粽子。”我担心他们听不懂行话还解释说倒斗就是盗墓粽子就是坟墓里的尸体听我祖父讲平常都说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实际上能歌自成体系的中国传统行业一共分为七十二行都各有各的传承来历与祖师爷比如屠夫、裁缝、木匠、盗墓、响马等等这里面最牛掰的是什么行业你们知道吗?有句话说得极精辟:“七十二行盗墓是王。”因为盗墓需要的技术与知识、胆色、手艺以及盗墓得到的回报与风险都是其余七十一行完全不能相比的不但如此世人也公认“盗墓倒斗摸金为王。”所以“摸金校尉”才是中国传统职业中真正的王中之王。 胖子不懂装懂地说:“噢闹了半天你觉得咱们现在走进了一条墓道?其实我看盗墓也没什么可怕的古墓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吗那些封建社会的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不是都给统统*了吗。” 丁思甜也说:“对啊古代农民起义都是先要盗挖帝王皇陵这也表现了农民起义军蔑视封建王权的大无畏精神并与他们势不两立的决心气概。”不过丁思甜虽然口上这么说但她毕竟是女孩虽然当过红卫兵终归不如我和胖子二人胆大包天对古墓有些畏惧心理难以克服向我打听古墓中都有什么? 我刚进这条地道的时候心里有些慌但走了一段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隧道中压抑黑暗的环境胆子又壮了起来被丁思甜问起墓中都有什么便半开玩笑地说:“可能跟皇宫似的吧有好多雕刻喷泉什么的。”突然想起在大兴安岭深山见过古墓鬼市于是又填油加醋的给他们形容道:“那些雕刻全都是古代女人不光长得挺顺溜的还都光着腚不穿衣服是1t雕刻都是大理石的我在山里亲眼看见过。” 胖子和丁思甜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不知我所言是真是假大眼瞪小眼地接不上话我继续跟他们说:“现在得明确纪律了一会儿万一真进了古墓咱们不能意气用事就算是盗墓也不准毁坏文物古迹开枪动刀的不能朝着墙上的1t尤其是小胖你绝对不许你在里面随便乱摸大理石雕刻的1t宫女那可都是老粽子留给咱们无产阶级的。” 我说得郑重其事把胖子唬得张口结舌:“向**保证我绝对不摸反正咱是光看不摸谁摸谁是孙子……哎不对啊咱们也是无产阶级咱为什么不能摸啊?” 这时丁思甜插口问我:“列宁同志你真能确定这满是老鼠的地洞是座古墓吗?”我无奈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怕你们紧张才胡扯几句让你们安心要说正经的我看这里既可能是古墓也可能不是古墓至于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只有天晓得鬼才知道。” 胖子气得咬牙切齿:“老胡你刚说的原来都是废话呀什么叫既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说着话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隧道的尽头这里已经没有了古朴残破的大石砖而是一个穹形的天然洞穴洞穴也不甚大约有百余平米围着这洞穴一圈是一个挨一个的隧道规模形制都与我们进来的那条相同身处其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和胖子抬老羊皮走了许久胳膊都有些酸麻了现走到这里四周竟然有许多岔路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于是就先把他放下老羊皮迷迷糊糊地嘴里说着胡话好象还在惦念着他的牧牛和马匹这一翻连拖带搬可能也帮他消了食。 丁思甜挑灯看了一看忧心忡忡地说:“这简直是个地下迷宫啊咱们是不是进了地下迷宫的正中心为什么所有的隧道都通向这里?” 我揉着酸的膀子看着四周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古墓也不会是什么地下迷宫洞穴周围的隧道是呈放射状分布的我数了数总共是十条不多不少我们越看越是觉得这洞穴布局奇特这洞中立着一面石墙般的天然翠石屏围着石屏地面的泥土中半埋着许多巨石石头的形状不一大小也不相同埋得杂乱无章瞧不出其中有什么奥妙。 胖子一看就说这埋的是大理石吗?不是说有石头雕刻的女人吗?怎么都刻成土豆了?我没去理睬胖子的戏虐之言心中不禁纳闷谁吃饱了撑的在山洞里埋这么多大石头干什么? 正当我暗暗称奇之时丁思甜按捺不住好奇心提着汽灯走进那面光溜溜的石墙观看现天然翠石屏上刻了许多图案这好象是一块半截埋进土里的石碑于是赶紧招呼我和胖子近前观看。 那巨大光滑的石面上并无文字但两面都刻有精细的图案其上有些许剥落磨损原本图着的色彩也暗淡得几乎没了颜色但并不影响看清上面的图形只是其中表现的内容实在是过于扑朔迷离令人难以置信我只看了几眼便觉得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了。 其中一面刻着一片起伏的丘陵中间盆地是茂密的森林看那地形特征好象就是我们所在的“百眼窟”这片区域丘陵周围绘了个黑色的龙形阴影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老龙正吞噬着周围的牛羊人畜想到那些凭空失踪的牧牛和野雁我们都知道这石刻内容不假只不过可能雕刻这幅图画的古人也同我们一样仅知道这附近有人畜神秘消失却难解其中之秘故此虚化了一个游荡在天空的龙形阴影。 我们在草原上看到飞入云中的雁阵失踪随后便感到耳膜疼痛若非坐骑警觉现在八成也被这画中的龙形黑影吞了可当时四个人八只眼明明看到草原上空空荡荡天空上并不存在什么异常之物为什么人的眼睛看不见它?这龙影究竟代表什么秘密?难道是一条古龙的亡灵做祟?古人留下的这个神秘的暗示后人实在太难揣摩其中真相了。 胖子看得走马观花没觉得这石墙上古老的记载有什么看头只随便瞧了几眼便从怀中摸出一只皱巴巴的劣质新功牌香烟坐到老羊皮身边歇脚抽烟去了。 丁思甜的好奇心比我有过之无不及看了这墙上神秘的图案心中全是疑问就问我对此有何看法?我说先我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龙虽然古时候有许许多多看到龙的事件但是其中多半子虚乌有我上初中的时候记得有次在城郊出了件轰动一时之事有山民在打井的时候挖出一条半死不活的龙来当时有许多人都拿刀去割龙肉还有谣言说割龙肉可以拿回家吃了也可以但割的时候绝不能提到“龙”字一提“龙”字天上立刻会阴云密布雷鸣电闪谁提过那个字谁就会当场被雷劈死还风传属蛇属龙的人都不能去围观反正说什么的全都有到后来真相被证实了其实所谓的龙只不过是山民挖井时挖伤了一条躲在地洞里的巨蟒。 这面绘有龙形的巨石不知是古时哪朝哪代的遗迹看来草原上牧民们对百眼窟附近有妖龙吞噬人畜的传说绝非空穴来风我只是觉得那很可能是一种罕见的气象现象似乎当时还完全没有被世人了解但是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无影无形之间将生灵化为乌有呢?凭我和丁思甜两个又哪里能参详得透其中玄机胡乱分析了几句都不得要领只好做罢。 丁思甜转去石墙的另一侧去看那面的石刻我心中疑团越来越大没有立刻同她去看石画而是找胖子要了支烟这新功牌纸烟还是我们用套来的“黄仙姑”换来的烟的质量很差而且劲儿也大非常呛就这样我们还舍不得直接抽在烟丝里混了一半干树叶把一根烟搓成两根抽一口就觉得神魂颠倒如坠五里雾中。 我抽了两口烟觉得脑子好使多了于是走到丁思甜身边同她一起去看巨石上雕刻的花纹图案但愿这边会有些有用的内容可刚刚站定只往那石墙上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混合型”香烟差点掉在地上这一端竟然画着“黄仙姑”! 第十九章 引魂鸡 这条被无数野鼠占领的地下通道连接着一个如同地下大厅般的洞穴大厅的地面埋着许多巨石四周更有许多构造相同的通道我万没有想到在这洞穴的石墙上竟然刻着与黄皮子庙那位“黄仙姑”的神像。 雕刻在石墙后的这幅画面在我们现这石墙般的天然翠石屏之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这些阴刻年代久远石壁上剥落模糊若不以衣袖擦掉浮土灰尘实是难以辨认。 此时我站在石墙近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张黄鼠狼诡异邪恶的脸孔这黄皮子头女人身的画像另人一看之下心中就立生烦魇。由于出乎意料我险些将手中的纸烟掉在地上赶紧用手指捏住烟尾放在嘴上狠狠吸了一口使自己惊诧意外的心情稍稍平稳下来。 劣质的烟丝混合着枯树叶抽上一口喷出来的烟雾简直象是生炉子时冒烟的烟囱将我身旁的丁思甜呛得一阵咳嗽她挥着手驱赶烟雾:“你难道就不能少抽一点烟吗?这么年轻就养成烟瘾将来想借就难了。”我觉得丁思甜身上全是优点唯一的一个小小缺点就是她不能容忍别人抽烟每当看见我和胖子吸烟她总要说列宁同志戒烟的事情列宁同志年轻的时候生活贫困而且烟瘾同样很大有一次列宁的妈妈对他说:“亲爱的弗拉基尔米依里奇你难道就不能少抽一点烟吗?”不愧是伟人的母亲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她不直接说你能不能不抽烟了?而是说能不能少抽一点?这是多么伟大的一句哲言啊既温柔善良又推己从人不愧是女人中的女人在被他母亲这样语重心长的说过之后列宁同志就再也没吸过烟。 这时候丁思甜又提到这事劝说我以伟人为榜样让我戒烟可我的心思全放在看那“黄仙姑”的画像上了对她的话根本没太在意双眼紧盯着石墙上的雕刻半自嘲半应付地回答着丁思甜:“嗯……不就是戒烟吗我觉得戒烟其实一点都不难我最近这半年就已经戒过一百多次了……” 丁思甜见我回答得心不在焉而是全神贯注地在看石墙便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石屏上的雕刻图案极为庞驳复杂黄仙姑那妖邪的形象只占其中一隅待她看清那张面目可憎的黄鼠狼脸也吃了一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险些叫出声来。 那画中的黄鼠狼脸女人形态举止十分奇特好象正在口中念念有词做着什么邪术她身前放着一口古纹癍驳的大箱子箱口半开半掩在石墙的正中间则直挺挺的躺着一个女人那女子头戴面具身着华美的鳞衣看她平躺的姿势格外僵硬似乎是一具被精心装扮的尸体。 在女尸和“黄仙姑”的下方有一只似鸡似雉叫不出名的长羽禽鸟正托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向上飞升我在东北山区插队这半年虽然地处偏僻但也见识到了许多保留于民间最底层的神秘民俗我看这模样古怪的飞鸟觉其形态极象是大兴安岭民间传说中的“引魂鸡”。 传说人死之后化为鬼鬼者归也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露毛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 人活着全仗有一口气息不绝一旦呼吸停止身亡这口阳人气息则立即坠入大地之茫茫在这种观念的风俗中家中有人过世要立即宰杀一只雄鸡并以鸡血涂抹尸身相传雄鸡之魂可以载着死者亡灵使魂魄升腾避免坠入轮回再受劫难在我插队的屯子里有跳大神的也就是跳萨满舞的还有给死人做“引魂鸡”的神婆、神汉在运动中这些人都挨了整在开批斗大会时他们交代罪行我才得以知晓。 这时候胖子见我和丁思甜看个没完便也过来凑热闹我们三人眼见这天然翠石屏上内容离奇荒诞实是难以窥得其中奥秘所在只是凭眼中所见揣测似乎这天然翠石屏上所记载的是“黄仙姑”施展邪术利用一种类似“引魂鸡”或是“扎纸鸟”之类的法门在山区里一些洞窟中还会看到类似的古老神鸟图腾被当地人俗称为大羽送死鸟这只能牵引亡灵的神鸟将那戴有面具的女尸亡魂从阴曹地府中救了回来意图使之复活而“黄仙姑”那口形影不离的箱子大概就是其邪法的来源。 这与我事前的猜测截然不同看来这被无数离奇传说包围着的“百眼窟”绝非是盗墓胡匪“泥儿会”藏宝之地他们费劲周折挖出黄皮子坟下的箱子运至草原深处难道竟是为了给一个早已亡去千年的死鬼招魂? 我想到这心里不禁打了个突也越来越是好奇看这天然翠石屏年代甚是久远想来那戴面具的女尸必定是古人无疑她究竟是何许人也?现在又身在何处?“泥儿会”的胡匪来到这里之后到底都生了什么?关于百眼窟附近人畜失踪的传说是否与之有关?还有……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可越琢磨越是没有头绪。 胖子冷不丁一拍大腿:“我说老胡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看这埋的这些石头象什么?我越看越觉得眼熟咱们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 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黄仙姑”的那口箱子上正在猜想那箱子中装有什么稀罕事物想着一半却被胖子的话打断了顺势往那些埋在地面的石头上瞧了几眼猛然想起在大兴安岭深山的许多人家中凡是老房子屋中角落都摆着圆形山石有的用泥土埋住一半有的干脆就直接摆在屋中我们知青刚落户到山里对这种在屋里放石头的做法很不理解觉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后来跟屯子里的山民混熟了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原来这些石头都是解放前留下的早年间人们都用这种方法避邪驱鬼古书中提及:“埋石四隅家中无鬼。”这些石头是用来镇鬼的在东北民间僵尸、吊死鬼做祟害人之事的传说极多住在荒山中的人家为了保平安才逐渐形成了这种习俗至于具体始于什么年代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 我和胖子提到此事不由得怀疑这地洞里埋着许多石头是用来镇压鬼魁的这些话使丁思甜有些紧张了她对我们说:“快别提这些了我觉得后背都冒凉气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来路回不去了这里共有十条通道剩下九条究竟要往哪一边走才能出去? 我现丁思甜胆子确实是变小了也许是因为牧区的牛马损失惨重让她心中没了底我估计她和老羊皮的心情差不多牧区出了事故要承担责任把这责任减小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回丢失的牛马但失踪的牛群和惊逃的马匹恰恰是跑入了这片被牧人视为“禁地”的区域那些关于“百眼窟”的恐怖传说早已渗入了当地人的骨髓里是进是退着实令人犯难可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畏怖之心辞究是不如惧责之心来得强烈如果替她和老羊皮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他们心中承受的压力一定很大激烈的思想斗争也一定在不断地进行吧。 要说以前大串联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那时候正是恰同学年少意气风有一次我们串联到某地恰巧赶上当地一位中学教师带着一群初中生挖了一座坟那墓主是清末雄新时期的名人尸体被从坟墓里拉出来倒挂在树上示众让革命群众们看看文a心阁%手打整理历史上最大保皇党的丑陋面目我和丁思甜等人闻讯后连夜前去参观大晚上的月黑风高几个人竟然兴冲冲模黑去看挂在树上的古尸那时候也没见她有半分惧色。 我回过神来对丁思甜和胖子说:“这处地穴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看看老羊皮的情况怎么样了然后尽快想法子出去再说。”随后走到老羊皮身前他兀自腹涨未消我们那时候缺乏医药常识并不知道人体腹腔内肠管的运动主要靠植物神经支配。同时也受到肠管血运动的影响过量饱食后容易出现腹胀、血管扩张的现象因此肠管血运动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我们能做的唯有提他按摩腹部。老羊皮神智多少恢复了一些最让他念念不忘的是他地马匹剩下的三匹马都分别逃进了“百眼窟”地上的密林深处失了坐骑代步就连想返回牧场都不容易我只好安慰他一定尽快找回马匹。 眼看老羊皮略有好转。我就同胖子丁思甜商量往哪边走了这地穴周围环绕着十条通道构造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我们从一段塌方的隧道进入其中原路文心阁手打整理已经塌了别出是否还有出口尚未可知但这地穴应该不是古墓。建得不甚坚固找到出口地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我想这里既然有返魂、镇魂的象征**物似乎处处都涉及到亡魂、鬼魁那这周围的十条隧道很可能代表着冥府的十道在内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随便选一条走了。 胖子问:“老胡你这是不是胡掰啊?我听你这说法可够悬的凭什么说冥府有十道?为什么不是八道九道或是十一道?” 我说:“记得我祖父以前有张冥府水6图。那上边画的阴间刚好有十道至于什么不是九道或十一道我听说是由于唐代将天下划分为十道阴与阳是相对的所以阴间也有十道不过这十条隧道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吃不准古代人地心思咱们又去哪里领会?反正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得亲自走进去看看要是走运的话。也许这下面还会有其余塌方的缺口能爬出去。” 胖子想想觉得挺有道理这时大伙歇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我仍然同胖子将老羊皮抬了在来路上做了个记号随意捡了条通道走了进去地下潮气很重呛得人脑仁儿都疼成群结队地老鼠更是仍人厌恶一路上的石砖缝隙处都有许多鼠窟估计能通到地面但只有老鼠的体形形才能往来其中。 没都多远隧道内部的坍塌就阻住了去路只好掉头返回再另一条隧道里面终于现有道竖井顶部空间狭小只容得下一人我先顺着陡峭地石阶摸了上去现地道中通向上方的竖井口被一块灰色的岩石堵住了用手一摸那灰色的石板竟是一大块水泥上面还箍着铁圈最奇怪的是文心&*阁$#手打整理水泥扳表面上还有些阿拉伯数码象是某种编号我急于离开这阴森潮湿的地穴没顾得上仔细去看那些数码究竟有什么含义义把煤油汽灯衔在口中伸出胳膊往上用力推了推沉重的水泥块只被我推开了一个窄缝地面上的冷风呼呼灌了进来但我用尽吃奶的力气那水泥板纹丝不动再也推不开分毫了。 我爬下竖井把上面地清况告知给同伴们胖子和丁思甜大为诧异:“你是不是看错了?这百眼窟应该是处古迹虽然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咱们无从得知但怎么会有带编号的水泥板呢?”不过洋字码究竟是从什么时期传入中国的我们也说不请楚并且不打算去做这方面的考证只想尽快脱身。 我们三人里就属胖子力气最大我对那水泥板无能为力只好让他再去试试胖子脱下大衣摘掉帽子挽起袖子爬上竖井只听他运气拔力一边咒骂着一边催动压住竖井的水泥突出了全身筋骨使出一身的蛮力喝了一声:“开……”硬生生把那水泥石扳推到一旁外边暗淡的星光立时撒将下来我们长出了一口大气不由得都生出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胖子当先爬上地面我和丁思甜在下边托着老羊皮胖子在上面接了将他也拽出地道然后也跟着爬了上去只见外边月影朦胧身边树影婆娑仍然是在“百眼窟”的那片林子里这里并没有蚰蜒和野鼠出没到处都是寂静一片。 趁我和胖子四处打量辨认方向的时间丁思甜提着汽灯好奇地去看那块水泥盖子:“咦……这上面除了编码还有宇……给水部队……波3916……” (注:给水部队——日军在二战期间设置了全世界最大规模研究和准备细菌战的秘密机军事机构下辖若干独立部队出于隐秘动机对外对内一律使用“防疫给水”部队作为代号。) 第二十章 不存在房间之楼 丁思甜提着燃料即将耗尽的汽灯借着如豆般昏暗的光亮努力地看着水泥板上残留的宇迹:“给水部队?3916?这是什么意思?是军用设施吗?” 我和胖子听到她的话蹲下身来也去看那水泥这块扁平的水泥砖好象是刻意制作出来封住竖井的但并没有将井口砌死如果使用撬钩从上面开启的话轻易便可打开水泥砖两侧都有编码是某种制式建筑材料。 自秦代起为了便于督造管理就已经产生了要在砖瓦上携刻工匠姓名的规定但怎么看这块水泥砖也不象古物什么是“给水部队?难道是军用的?3916是部队番号?”我猜想莫非是有军队对隧道中央那处摆满了镇鬼石的洞穴进行过挖掘?我望了望胖子和丁思甜他们同样为之困感都猜不透这是做什么用的。 我对他们说:“先别管这水泥上的编号了百眼窟中隐藏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咱们仨就算每人再多长一个脑袋六个脑袋加起来想破了也想不明白这些事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费心去想了我看这林子里危机四伏万一再遇到蚰蜒之类的毒虫可就麻烦了但林中地形复杂难辨咱们失了坐骑又要抬着老羊皮想连夜模着黑出去根本不可能只有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挨到天亮再做计较。” 丁思甜看看星光暗淡的天空忧心种仲地对我说:“我觉得今天这个夜晚真是过得又慢又长咱们连块手表都没有也不知现在是夜里几点钟了还要多久天才会亮。”说着把汽灯熄灭林中有些许微弱的星光她打算尽量节省最后一点灯油用来应急。 我也抬头瞧了瞧星空星月之光虽然惨淡幸好最主要的几颗星星还能依稀认出先找到北斗星的斗柄确认方向。然后寻到三星只见三星打着横闪着微光斜挂在东方。东北地区在夜里都是通过三星在天空的位置来测算时间以此判断。我估计现在才是夜里十点前后荒山野岭天黑得早自天黑下来已经六七个小时了却仍然未到子夜。 胖子也会观三星辨时的方法他掐指一算最少还要七个小时才能天亮这么长的时间哪里才算是安全的呢?便提议不如回去刚才那地穴里对付一宿天亮时再找路离开。 可三人一想起那地洞里的大量野鼠、肮脏潮湿地环境、镇鬼的大石、随时都可能塌方的危险。以及“黄仙姑”那张充满邪气的壁画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见身旁有株老树生得粗壮高大。便决定爬到树上去看看附近地形然后再做决定。 来到树下我手足并用攀着树干爬上了树稍。这时林中雾气已散我踩在树杈上双手抱住树稍低头向下看了看已经瞧不请丁思甜和胖子地脸了我对他们挥挥手也不理会他们看没看见便抬头去观察四周地形。 可这时乌云遮月天岁只有几点寒星看了半天也仅仅见到附近树影朦胧。瞧不清有什么可以容身之处在黑暗朦胧的环境中人总是下意识去尽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可眼睛都看酸了也是什么都没瞧见。 我抱着树干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又扭着脖子去看另一边恰好在这时候天空流云飘动凄冷似水的月光从乌云稀薄处照了出来。借着这月色朦胧的一刻我现在我身后最多隔着几棵树的距离矗立着一片模糊的阴影好象是一大片建筑物由于所有的房屋全都是死气沉沉地没有灯火所以看上去只有黑压压一片近似与建筑设施的轮廓。 再想定睛细看之时流云已再次遮蔽了月色稍远些地地方又是一片漆黑连个轮廓阴影也瞧不清了由于先前现了那个带有部队编号的水泥板所以在附近现一些房屋我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不过的确没想到章然会离我们如此之近。 我本想再等一等等月光再次漏下来地时候瞧个清楚可胖子和丁思甜在树下担心我失足跌落催我赶快下去于是我急忙从树上溜下来把在树上所见对胖子等人说明那边似有房屋一类的设施可是里面黑灯瞎火没有丝毫动静如果真是房屋一类的建筑纵然无人居住它最起码也有四面墙一个屋顶说不定里面还能找到些吃的东西好过在林中又冷又黑于是三人一致同意到那里等候天亮。 我指明了方向三人一起架着老羊皮缓缓走了过去走着走着我就觉后边有人跟着我们可回头看看又没什么动静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带着众人穿过树林中齐膝深地荒草迎面是一幢三层高的楼房。 这楼房外表普普通通但透着一股洋味形式不中不西窗户上都有玻璃保存得十分完好绝对是座近代建筑胖子扒着窗户往里瞅了半天里面没有半点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所有的窗户缝上都贴了封条上面有些奇怪的日文和符号。 丁思甜对我说:“这楼房既不象洋楼也不象现代的中式楼房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倭国人才会盖这种古怪风格的楼房苏修绝不可能在这里起楼这大概是那什么给水部队的兵舍吧?”这一地区在抗战时期曾是日军控制区域很有可能是兵舍一类的建筑那时候倭国人效仿欧洲十分崇洋媚外觉得欧洲什么都是好地就连普通的楼房都会或多或少吸取一些西洋建筑的特点要真是那样的话现在至少已经荒废掉二十几年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在想原来这里被倭国鬼子占了“泥儿会”的胡匪们是汉奸吗?挖出来的东西都拿来孝敬小鬼子了?不知道这楼中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这些事完全凭猜测是不靠谱的有什么事等到天亮再说吧我招呼胖子背起老羊皮顺着墙根走找到了楼门。 眼前这幢楼跟普通的老式居民楼没什么区别只有三层从外面看每层大约有二十扇窗户全都紧紧关闭着里面静得渗人胖子说:“这地方不错咱们进去把门一关什么东西也甭想进来咱就呆到天亮再走不迟。” 我们都知道附近出没的蚰蜒习性是“昼伏夜出闻腥而动”只要天亮了再往树林外走就不用担心什么了见这幢楼结实完整都觉得正是藏身的好地方楼门也没上锁就那么半掩虚关着是左右两扇合页门门上各有个四方的小玻璃窗子但门前没有任何标识。 我为了给众人壮胆抬脚踹开了楼门由于许多年没有开合门上的合叶都快锈住了出嘎吱嘎吱一阵难听的响声楼中常年无人走动到处都是尘土角落挂满了灰空气并不新鲜散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虽然也是阴晦久积之所但比起地洞里潮湿的腥臭来已好得太多了。 我和胖子把老羊皮的胳膊架到肩膀上抬脚就进了楼道楼里实在太黑丁思甜虽然舍不得再浪费煤油也只得把汽灯点亮照明边走边看楼房内的结构只见楼门内装了一道大镜子把原本还算宽阔的过道堵住了一大半镜前有道铁闸门闸门没有放下开关的板擎设在外侧里面则没有开关如同监狱一般只能从外部开启看那闸门构造应该是气阀制动不需电气也可操纵有这种装置说明这座楼房一定曾经是处戒备森严的保密设施楼内墙壁都刷的白灰地下也是洋灰地面不过唯一奇怪的是这里所有的门都被砖头封死了除了楼道之外。没有任何门户房间。 三人大感奇怪楼房盖了不就是为了住人吗?从外边看这楼毫不起眼怎么内部的门都被石头堵死了?我们走到楼梯口现楼梯并未用砖头堵死。看来楼内的空间只保留了走廊过道与楼梯原来外边的窗户全是摆设。 我们不由得在楼梯口停下脚步没办法再往前走了这楼房不是楼房的建筑简直匪夷所思我们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倭国人盖的兵舍了谁会吃饱了撑地盖一幢没有房间的楼房?这分明就是个毫无用处的水泥块子。 丁思甜忽然说:“对了列宁同志我记得你和胖子说过你们插队的那地方有种风俗。在房中放石头可以……镇……镇鬼?这里……这里地每一间房屋都砌满了砖头会……会不会是……” 我和胖子故意学着丁思甜说话的节奏对她说:“你……你……你看你……吓得都口吃了。那都是四旧的迷信风俗还能当真不成再说在宅中埋石镇鬼是为了能宅子能够让人住得安心。这楼中的每一间屋子都用砖头码得严丝合缝别说住人了连大眼贼也住不进去难道人都住在过道中吗?哪有这么摆石镇鬼的?这样做还不如直按把楼拆了来得省事。” 丁思甜说:“不许你们学我我真是有些担心也许这楼连拆都不能拆拆了会出更大的事只能用砖头把房间填满……” 我心想丁思甜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得给她打点预防针了。要不然以这种疑神疑鬼的精神状态一定撑不过今夜于是随手拿出小红本对她说:“咱们跟着红太阳一往无前要是有什么阶级敌人想借尸还魂咱们就把它批倒批臭。” 胖子插口道:“没错不仅要批倒批臭还要踏上一万只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也觉得这楼里确实不太对劲啊这楼盖的简直跟水泥棺材似地。” 我一听就连胖子现在也是心里没底。看来这幢楼盖得的确不是一般邪门鬼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其实这会儿我心里也挺毛但人倒架子不能倒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于是握着小红本说:“咱们虽然毫不畏惧帝修反地嚣张气焰但这里四下子都不通风所有的门户又都堵死了空间狭窄压抑跟那全是大眼贼的地道相比也没什么两样我看咱们不如到楼门前过夜才是上策。” 同伴们当即表示赞同谁也不愿意在这跟骨灰盒似的水泥块子里多耽当下就按来路回去来到合页门前看到门上地两扇小窗户我才想到敢情这幢楼只有这大门上的窗户是真的从楼外往楼内看是黑沉沉的在里面透过窗户往开看也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我伸手刚想推门就听楼门外“砰!砰!砰!”出一阵敲门的声音叩门之声也不甚大但静夜黑楼之中听来格外惊心动魄我吓了一跳原本已经伸出去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百眼窟人迹罕至我们四人都在一起会是谁在外边敲门? 不过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么想根本不对这合叶门根本没锁轻轻一推就开谁想进来根本用不着敲门除非不是人?想到这我额头有点见汗了看来有些事不信是不行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几步。 三人面面相觑都作不得声门外那敲门的动静停了一侍似乎是在等着回应随即“砰!砰!砰!”又叩了三下一声紧似一声似乎是想故意折磨我们绷紧地神经胖子也听得心惊肉跳但他的脾气秉性在那摆着竟然壮着胆子张口对门外喊了一嗓子:“谁啊?别他妈敲了屋里没人!” 门外的声音顿时停止我们在楼内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这一刻就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静得就连头丝掉地上都能听见可这阵寂静持续了还不到三秒钟“砰!砰!砰!“的砸门声再次响起。 我脑筋蹦起多高猛然记起在林场守夜的时候也有半夜鬼叫门的经历可那次应该是黄皮子捣的鬼一想起这事当即就不害怕了血冲脑门子拔出“康熙宝刀”就走到门前想要抬脚将门踢开我非得看看究竟是他妈什么东西在这闹鬼。 第二十一章 凶铁 没等我抬脚踹门就看那门上的两扇窗户外赫然露出两白生生的手五指慢慢挠动着玻璃出刺耳的摩擦声听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抬了一半的脚硬生生停在了门前猛听楼门生锈的合叶一阵怪响大门被从外边缓缓推了开来…… 长满锈迹的合叶“吱吱纽纽”地出声响楼门被从外边推了开来我从不知道开门的声音也会这么恐怖随着楼门洞开好象有盆带冰碴儿的凉水兜头泼在了我的身上但透过楼门已经打开的缝隙只能看到楼外一片漆黑。 我还想硬着头皮看看究竟是谁想推门进来可身后架着老羊皮的丁思甜和胖子先撑不住了叫了一声:“撤吧!”说着帮他们就开始向楼内退去我身后失了依托也不敢逞能在这继续戳着了提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反身便走一抬脚才感觉到两条腿都软了。 古人云“兵败如山倒”没有计划和组织的溃散和逃蹿是可怕的我们虽然这几个人虽然号称撤退但实际上恐惧就如同传染病一样互相感染着抑制不住心中狂跳神智慌了就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你推我挤的往楼道深处退却直撤到走廊尽头楼梯口的位置黑暗中险些撞在迎面的墙上这才止住脚步。 我提着煤油灯看了看胖子和丁思甜他们脸色惨白完全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我估计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这回可是真怵了先这楼中格局之诡异就不得不让人产生唯心主义的感觉。十有**是因为这幢楼里闹鬼。最要命地是出门没带黑驴蹄子。 这座楼的楼门非常特殊不象普通的楼房设在横面而是开在了长方形楼体地窄端。走廊两侧地房间都用砖头砌死直对着楼门的一条走廊很长尽头处也被砖头封了走到这里唯一的选择就是走上楼梯走廊拐弯处地楼梯一上一下看来这栋楼中还有地下室。 楼梯就向走廊一样都是活的没有用砖墙堵住刚才在楼门前生的事使我们锐气丧尽一时不敢再作从原路返回到楼门的计划了。走到这一步也只剩下两种选择上楼去二层或是下楼进入地下室。 由于这座楼中实在太静了我们在走廊尽头听不到铁闸那面有任何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丁思甜按着胸口上气不按下气地说:“先别慌刚才谁看清是……是什么从外面进来了?” 胖子对丁思甜说:“你还好意思说呢。刚才还不是你先打的退堂鼓。我还没看清楚门外是什么呢就跟着你们撒丫子跑进来了。我看咱们这就是那所谓的闻风而逃吧想不到我一世英名都毁在这了。” 这时老羊皮忽然从昏迷中醒转过来他一看自己被丁思甜和胖子半拖半架而且借着汽灯微弱的光亮一看不知是身在何方腹中有撑胀难忍心里边还有点犯糊涂忙问我:“这黑洞洞是甚所在?莫不是进了阎罗殿了?想不到我老汉临了临了是跟你们几个知青做了一搭……” 我对老羊皮简单解释几句忽听楼口处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楼内的墙壁嗡嗡回响听声音是楼口处的闸门落下来了这座楼的窗户都是摆设如果没有别地出口那道铁闸就是唯一能离开的通道了。 众人面如土色铁闸声响过之后楼中又没了动静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刚才光顾着往里跑了竟然没想起来楼口有闸门一旦关上了想出去可就难了只听胖子骂道:“*他祖宗八辈的这是想把咱们关禁闭活活闷死在这楼中啊这也太歹毒了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让我知道了我他妈非把它批倒批臭不可。” 老羊皮以前在西北住窑洞后来到草原谋生住帐房从没在钢筋水泥的楼房里呆过按他说话感觉这楼内象是个白匣匣他虽然还不太清楚情况但听胖子这么一说也猜到了七八分也不住的唉声叹气回牧区虽然免不了挨斗挨批可总好过活活饿死在这石头匣子里。 丁思甜对我说:“究竟是谁把闸门关闭的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早知道刚刚咱们就应该鼓起勇气冲出去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当前处境有后悔地有抱怨地还有着狠骂不绝口的说来说去都没有一句有用地。 我知道这楼中不见天日关在里面的时间越久心理压力也就越大而且无水无粮再不想办法脱身恐怕真就要把性命留在这幢鬼楼之中了于是我对众人说:“你们先听我说几句目前咱们的处境确实艰难我想这都是由于咱们今天以来一系列失误造成的自古兵法有言临事贵守当机贵断兆谋贵密。遇到困难和变故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能坚持一贯的原则和方针不能动摇怀疑和没有信心;在遇到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果断坚决不能犹豫退缩;在部署计划的时候一定要周密详细不能冒失盲目。可反观咱们的表现这三点都没能够做到不过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从现在起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贯彻这三条原则只要咱们紧密团结遇到困难不动摇遇到危险不退缩谦虚谨慎胆大心细咱们最终就能战胜一切敌人和困难。” 这番话还是我以前听我爹在读报纸时所念的某长讲话内容现在眼看大伙都快成一盘散沙了便将这些言语说将出来也许这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也许这些话确实言之有理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是挺管用众人被我一说都镇定了许多。 老羊皮问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说:“这座楼的房间都被砖头水泥封了但这只是一层的情况二楼三楼和地下室是什么样咱们还不知道如果有地下通道或是上面有没被堵死的房间就可以设法离开了关键是如果一旦遇上什么情况千万别自乱阵脚。” 说罢我挥了挥老羊皮那柄“康熙宝刀”据老羊皮讲此刀是康熙征葛尔丹时御用之物后赏赐给蒙古王公这把刀长柄长刃刀身平直斜尖不仅有长长的血槽还有条金丝盘龙嵌在其上锋利华贵非同凡物。 虽然这刀是四旧可毕竟是皇家之物又是开了刃的利器一定能够辟邪不过这些话我也是随口而言至于康熙的兵刃是否能够辟邪这回事我当然不知道眼下必须得找些托词让大家觉得有了靠山否则再碰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现象众人又要扭头就跑了。 我们下定了决心就立刻展开行动我们先寄希望于找到一间未被封闭的房间从窗户出去能不进地下室就尽量不进地下室虽然楼中完全是一团黑楼上楼下没有任何区别但地下室毕竟是在地下可能是出于心理暗示的作用我们选择了先去楼上察看。 四人一边念着最高指示互相说着话壮胆一边走上了二楼丁思甜说:“有优势而无准备不是真正的优势你们看这楼里所有的供电线路都被掐掉了看来这栋楼以前的确使用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被遗弃了。” 我说:“我看这幢楼绝不是被废弃了那么简单那么多用砖头水泥封闭的房间还有被封条从外边糊死的窗户缝以及门前双面的大镜子这一定是不想让某种东西进入或离开但咱们在里边也没觉得太过憋闷说明里面竟然还有通风换气的气孔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这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友谊还是侵略?” 胖子说道:“那还用问吗肯定是侵略啊。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反动的东西。你要不打它就不倒把我惹急了我就把这楼给拆了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这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非给它蛋黄挤出来不可。” 老羊皮劝道:“一定是咱们吃了水里的神神那神神如何吃得?现在遭了报应被关在这白匣匣里逃不出去了敢是认了命罢了。” 我对老羊皮说:“一切权利都属于我们的工农兵什么神神仙仙的?我忘告诉您了。那鱼只有你自己吃了要遭报应这里边也不应该有我们三个的事啊另外这地方也不是什么白匣匣可能是当年小鬼子盖的楼你们以都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倭国人吗?当年你兄弟羊二蛋进了这百眼窟就失踪了他是不是被倭国人杀害了?” 老羊皮哪里能想到这层顿时目瞪口呆:“打倒土豪劣绅难道我家那苦命地二蛋兄弟被小鬼子坏了性命?”我并没有回答老羊皮一个又一个迷团笼罩着“百眼窟”。这里究竟生过什么根本难以猜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楼肯定是抗战期间由倭国人盖的与其让老羊皮迷信的把他兄弟地失踪事件归结为妖孽作祟还不如让他把这笔帐算在军国主义和帝修反的头上这样至少能使他化悲痛为力量而不是不断地唠叨吃了几条鱼会遭什么报应。 说着话我们已经走遍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这两层地房间依然是全部堵死楼内一些原本的日文标识已全部刮掉只剩下一些不太容易辨认的痕迹走廊和一层一样。被砖墙隔断无法进入楼内的另外半个区域为什么会这样?莫非是由于那半座楼中存在着一些什么?也有可能和楼中的房间一样另外半座楼房全部被用砖头砌成了实体。 我们虽说不准备打无准备之仗可眼前地处境简直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在这危机四伏的神秘环境中竟然完全不知道究竟要面对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再找下去也是做无用功了我们站在二搂走廊的砖墙靠决定回身到地下室再去找找。 刚要动身心细如的丁思甜在砖墙上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有房间的砖墙外观都相差无几似乎是在同一时期砌成的全都结结实实牢不可破但二楼走廊中的砖墙文心阁手打整理有七八块砖见方的一部分却显得有些特别砖头的颜色虽然差不多一样但这一片砖头却显得与走廊中整面砖墙不太协调似乎新旧程度稍有区别而且砖与砖之间也是里出外进不似其余砖墙那般齐整缝隙间也没有水泥黏合若不是丁思甜眼尖心细确实难以察觉这些砖是曾经被人扒开过又回填上了还是在实心墙上故意留下的秘密通道? 除了老羊皮还在神不守舍地想着他兄弟地遭遇之外我和胖子都为丁思甜的现感到由衷地振奋准备给她记上一功胖子性急一看墙上有几块砖头是活的立刻就想动手拆墙。 我把胖子拦住蹲在砖墙前反复看了看用刀鞘敲了几下但这些砖头太厚从声音上难以判断墙的另一侧是空是实但这几十块砖头确实是可以活动拆卸地墙壁里面有什么完全是吉凶难料我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眼下已陷入僵局不把这唯一活动的砖墙拆了看个究竟终究不是了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那盏煤油灯已经只剩下豆粒那么大的光亮了洋油即将燃尽而且没有任何可以补充的灯油了这楼里即使是白天也不会有任何光线在彻底失去光亮之前必须尽可能找到脱身的办法。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做十二分的努力我坚定了决心便开始同胖子动手抽掉墙砖丁思甜在旁边挑灯为我们照明老羊皮也伸手帮忙接过拆下来地砖头摆在一旁。 能活动的砖头只有几十块我和胖子抽掉几块砖头看见里面还一层可以活动的砖两层砖墙后面就不再有砖了好象黑乎乎的有什么别的东西拿煤油灯照上去也看不太清用刀鞘一戳有沉闷的金属音出胖子焦躁起来不耐烦再一块块往外抽了伸进手去把剩余的两层砖头一齐扒塌了于是走廊的砖墙上出现了一个不到一米见方的窟窿。 第二十二章 孤灯(上) 大家聚在墙前见两层砖墙后不是通道不免都有些失望但大伙都想看看墙里埋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用康熙宝刀挑起煤油灯去照这才看清原来墙里埋着个大铁块冷冰冰黑沉沉的四人心中说不出的惊奇难道两层砖头后面还有一层铁墙? 我伸出手在上面一摸指尖立即触到一阵冷冰冰的厚重感一种不祥的预感使我全身都打了个激泠我连忙定了定神再仔细一摸现这层铁墙上还有几行凸起的文宇要挑着灯将双眼凑到近处才看得清我们四人轮流看了一眼那不是咱们的中国字不是数宇也绝对不是日文那种鬼画符或是日文汉字。 我们满头雾水这铸铁般的墙壁好象是层铁壳而且埋在楼里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多厚铁块上的字是什么?也许能读出来便能揭开其中的秘密可就在这个时候手中的煤油灯闪了两内随即便油尽灯灭了。 煤油灯一灭完全封闭的楼房内部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和其余三个同伴只有呼吸相闻黑暗中丁思甜摸到我的手我感到她手指冰冷知道她怕得很了想安慰她几句让她不要担心。 可一想起众人进了这座古怪的楼房之后那道突然落下的铁闸窗户上白色的人手以及面前这深埋在砖墙里的大铁块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令人安心的理由可以对她讲这些不合常理的现象还能说明什么呢?显然这是一座“鬼楼”事到如今想不信都不行了不过这句话不仅我不想说估计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愿意听。 我摸出口袋里的半盒火柴划亮了一根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哪怕只有些许的光亮都会有人感到希望的存在我借着火柴地光亮看了看其余三人大伙还算镇定火柴只有二十几根一旦用完就再也没有光源了。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使用。 老羊皮想起刚才见那铁壁上有些字迹他是大宇不识一个的文盲就问我们道:“那铁砖砖上都印了些甚呀?你们这些娃都是主席派来的知识青年。可认得准?” 火茶烧到了根。四周又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我把化为灰烬的火柴扔掉绞尽脑汁地把刚才看到的字体在脑海中重现好象是洋字码对于外文我们只学过些俄语不过也都是半调子水平后来苏联修了更是完全荒废了不过丁思甜的父母曾在苏联留学。她地俄语水平不错但那铁墙上地外文要是英语之类的我们就彻底没人认识了六四年开始有的学校也教英文但所授内容并不系统而是直接学一些短句。例如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之类当时我们几个人所在的学校都没开设这门课程。 但丁思甜却很肯定的说。那些绝对不是俄文俄文有些字母和英文字母区别比较大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当时正值中苏关系紧张大伙战备意识都很强一提到外文甚至怀疑这铁墙里装的是炸弹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种事不大可能。 不是苏修那就有可能是美帝了以前我家里有些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缴获来的美军战利品有洋酒瓶、烟盒、不锈钢的勺子一类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所以我对英文地认识仅仅停留在“usa”的程度。 胖子突奇想:“二战那会儿倭国和德国是盟国我觉得这会不会是德文?也可能是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缴获的美军物资?” 我对胖子说:“德文什么样你认识吗?”胖子说:“那美国文咱也不认识啊所以我觉得只要不是俄文和日文它是哪国的文都不重要了反正咱们全不认识。” 胖子的话给工我一些启可倭国人盖的楼里面封埋着印有洋字码地铁块这铁抉是用来做什么地?为何埋在砖墙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越想越是头大。 这时丁思甜对我说:“再用一根火柴好吗?咱们再看一眼。”我也正有此意当下凑到砖墙的窟窿处抽出一根火柴划亮了用手拢着火苗以防这微弱地火苗被众人的气息吹灭了光亮一现漆黑的铁壁立刻映入眼敛。 这次虽然光亮微弱但众人看得极是仔细终于又有了一个现适才只顾着看铁板上奇怪的字符并没有留意到藏在砖后的这堵铁墙并非是整体的巨大铁块而是一个可以拉开的铁盖象是一道低矮的活动铁门刚刚由于胖子扒塌了砖墙有些砖头还没被拆除铁盖边缘的缝隙没有完全显露出来与盖子铸成一体的把手也被一些砖头挡住了。 这个现使众人呼吸加火柴也在这个时候灭掉了胖子摸着黑去拆剩余的砖头丁思甜问我:“八一原来这是个可以开合的盖子好象铁门一样但若说是门未必太小了一些人要趴着才能进去如果不是铁门又会是做什么用的?” 老丰皮插口道:“思甜你这女娃怎就对这些事这么好奇?我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碰上过这么希奇的东西我看这铁墙后边一定不是善地否则怎么藏得这么严实打开它怕会放出厉鬼来?造孽嘛不知上辈子得罪了哪路神神……” 我劝老羊皮说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这座楼中生的事情虽然奇怪但我相信万事都根源只是咱们仅窥一隅没能得见全局所以当事者迷咱不能阎罗殿上充好汉——闭着眼等死也别光披着马列主义的外衣干那种大开庙门不烧香事到临头许牛羊的傻事我看求菩萨求佛爷都不顶用等会儿要是能打开这铁盖子一旦出了什么事有我和胖子先顶着。 第二十二章 孤灯(下) 老羊皮说:“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我怕甚球啊我是担心这女娃唉……我这辈子安分守己净吃素了虽说一辈子没剃头也不过是个连毛僧怎么倒霉事都让咱赶上了……”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我知道他大概想到就算回了牧区对牛羊马匹的重大损失也没法交代老羊皮这老汉肚子里全是苦水我怎么才能想个法子帮他和丁思甜推托责任呢? 我们说话的功夫胖子已经把砖墙彻底拆开剩下的墙壁都是砖头水泥砌死的部分了我问胖子:“这铁盖子能拉开吗?”胖子伸手摸了摸:“八成能拉开有个铁栓却没锁击也没焊死。” 我把刀拽了出来让丁思甜准备用火柴照亮以便看清楚这铁盖子后面究竟有什么名堂见一切就绪我伸手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胖子得到信号便抬脚蹬着砖墙借力用两只手去拉动那沉重的铁门边缘的把手黑暗中随即传来“喀哧哧”的沉重之声只闻到一股呛人的气息从铁盖子后边冒了出来这味道中人欲呕要多难闻有多难闻象是一股恶心刺鼻的煤烟和油脂混合在一起我们赶紧把鼻子堵上。 我听着动静低声对丁思甜说:“上亮子。”丁思甜立刻划了根火柴火光亮了起来敞开的铁盖子后边是一层一米多厚的漆黑石砖再往里是一个圆柱形向上的竖井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井壁内侧都是厚厚的黑色碳化物好象常年烟熏火燎而形成的。我用丁思甜的围巾包住鼻子钻进去探了探下边黑漆漆地看不到底上面则有一小片朦胧地星光好象在楼顶有个圆形天窗竖井狭窄如果用手脚撑着井壁也许能够一点点爬到天窗的位置。 我回身出来胖子也钻进去看了看老羊皮和丁思甜问我铁盖后究竟是什么所在我不太确定的说:“我看象是……是个大烟囱的烟道。”老羊皮没见过这么大的烟囱。有点不大相信我给他解释道:“当年我和胖子思甜串联的时候有一回光顾着参观革命老区体验革命精神了。一天没吃东西晚上回去的时候过了饭点了但是我们转天还得干革命呢晚上也不能饿着呀于是胖子去偷了老乡猪圈里的一头小猪我负责抱着小猪把它装进烧着的砖窑里想烤熟了吃烤乳猪结果没掌握好火候里面温度实在太高了愣把挺胖的一小猪给烤没了。后来老乡带着人来抓我们我们就敌进我退撤进了砖窑厂地废砖窑烟囱里躲到天亮才得以逃过被革命群众追究偷社会主义小猜的罪名。” 就是那次的经历让我们对烟囱有了一个极其深刻地直观体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刚才用手在铁盖子后面的烟道里抹了一把。都是烟灰再一捻黏腻腻的竟象是油烟这烟道下肯定是火窑或是炉膛这么久没使用过了为什么还会如此油腻?另外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个不祥的念头在我脑中浮现出来这是火化用的焚尸炉。就算不是烧死人。至少也焚烧过大量动物是被高温和浓烟带到烟道里的油脂。冷却凝固后留下的所以历时虽久这厚厚的油脂依然没有消失二楼砖墙后的铁盖子也不象是炉膛而是用来清理烟道防止堵塞地疏通作业用通道只有火葬场的老式焚化炉才需要这种设施因为烟道中的油膏必须以人工才能清除听说德国纳粹用毒气室对尤太人进行屠杀之后会用焚尸炉来处理尸体倭国人是不是也引进了这种德国装备来毁尸灭迹?最主要的是我们搞不请楚如果这真是个大烟囱为什么需要如此严密伪装和封闭?恐怕这其中绝不仅是掩人耳目这么简单。 一想到可能是烧过无数尸体的焚尸炉我差点把前半夜吃的烤大眼贼全吐出来赶紧把手上的黑色油腻在衣服上擦掉可要想脱困逃出生天就必须有人从焚尸炉地烟道里爬上去但这个过程中不能使用火柴照亮以免烟将道中残存的可燃物点着引火烧身还有一个办法是摸黑去地下室不过那里应该是个大铁炉子未必会有出口只靠剩余的几根火柴去地下室也不太现实。 我把这个打算跟同伴们一了兑胖子立刻反对:“不成这绝对是盲动主义我说老胡你这可是要整高难度啊虽说咱们早晚有一天得从这烟囱出去可烧成了烟跟活着往上爬的感觉太不一样了这根本就不是给活人用的再说烟道上糊着这么厚的一层油膏爬起来肯定得打滑你们可能觉得无所谓大不了掉下去率到炉子里摔死摔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万一上边尺寸窄把我卡到当中上不去下不来活活憋死岂不难受?这种窝窝囊囊地死法我可接受不了恐怕世界上从古到今都没有这种先例我也不想破这种世界记录。” 我说:“咱们近视眼配镜子一一必须解决目前问题现在也没别地撤了不是我个人英雄主义我看这事到如今唯有冒险一试你们就在这等着我我单枪匹马爬出去然后设法从外边打开铁闸放你们出去要是掉下来……那就算我先走一步咱们下辈子再见吧。 丁思甜抓着我的胳膊苦劝:“千万别去火化炉地烟囱是爬着玩的吗?就算不摔死被里面的煤灰油烟呛也能把人呛死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我也是仗着一时血勇的狠劲害怕稍一犹豫就不敢再冒险爬那烟道了人强需添九分狠马壮要加十八鞭不能耳根子一软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于是我不顾丁思甜的劝阻再一次钻进了铁盖后的烟道里用围巾把口闭都蒙了往上瞧了瞧烟囱口从我这到出口只隔了一层半楼的距离并没有多远加上我对自己登梯爬高的手段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咬了咬牙就把身子探进了烟道。 第二十三章 焚化间中的第五个人 这烟囱虽大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远比火葬场的那种大烟囱小了许多头顶有朦胧的星光看到天窗般的烟囱口我又平添了几分信心用刀鞘刮着烟道内壁迅清理掉了一圈煤灰和油膏又用脚蹬在上面试了试摩擦力这烟道内很是狭窄如果用腰背支撑着逐步蹭上去问题不大。 可有些事看似容易做起来难刚刮了一层油泥烟道里就已经呛得睁不开眼了虽然蒙着鼻子还是有种严重缺氧的眩晕感而且烟道内壁是一蹭一滑在这里边有劲也使不出来一边撑着身体防止掉下去一边用刀鞘去刮油实在是太困难了我刚爬上去不到半步就已经觉得胳膊腿都打颤了。 我估计是坚持不下去了不得不准备放弃最后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就打算下去了不料一抬眼正看到烟道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团暗红色的亮光我以为是看花了眼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再睁眼去看但见有一灯如炬明暗变幻形如鬼火飘飘忽忽地悬在上方。 见此情形我猛然想起常听老人讲起在漆黑的夜晚如果一点灯火都没有却突然出现孤零零的一处光亮绝对是鬼火而非灯火那正是:“明月莫独行孤灯不是人。”这个念头刚一闪现烟囱顶上的那团鬼火就朝下面飘了过来我心中一慌这可真是***天上下刀子手捏两把血怎么什么邪**都有?支撑着身体的手脚打了个滑失去了维持平衡的重心顺着焚尸炉的烟道掉了下去。 这一眼出乎意料好似一个霹雷空中过眼瞅着那鬼火般的光芒从上至下移将过来我蹬着烟道内壁的双脚一滑身体失去支撑立时下坠。我心中十分清楚掉进烟道底部的炉膛内定然无幸就算是不被当场摔死也会跌得筋断骨折可我并没有料到焚化炉的烟囱里气流久积烟道又极为狭窄所以身体下坠地度竟会极慢好似身在云端。 胖子正好守在二楼烟道口等着我上去之后的信号虽然烟道内黑咕隆咚但他听声音就知道我失手了赶紧把手伸进烟道内乱抓我的后背对着他被他揪住衣领扯了回来。 二楼的烟道疏通口更窄在铁盖子外边还有砖泥洋灰我脑袋在墙角上撞了一下混乱中也没觉出疼来我不是胖子那种老虎撵到脚后跟了还有心思看看是雌是雄的人。心知不妙一秒钟也没多耽搁加上胖子的拖拽倒着爬回了烟道疏通口反手将铁盖关上黑暗中就听烟道里有个铁锤般地东西狠狠挂在了盖子上出嗡嗡的回响。 听上去好象在烟道顶有个什么东西被我用刀鞘刮煤灰的声音惊动了竟然钻进烟道内部那物在烟道疏通口外边撞了几撞便寂然无声了我和其余三人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刚才要不是胖子见机得快我一旦掉进焚尸炉里就算没摔伤现在也被烟道里那个东西叼去了那鬼火般地东西究竟是什么? 丁思甜想看看我有没有受伤又划亮了一根火柴我见火光一亮赶紧一口气将火柴吹灭:“我蹭了一身煤灰油膏你想把我点了天灯啊?”说着话觉得脸上黏腻腻的大概是脑袋被挂破了流出血来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让丁思甜找块手帕先给我包扎起来。 老羊皮对我说:“不叫你娃把那黑洞洞来爬你娃偏要把那黑洞洞来爬多亏了你娃命大你娃这是有造化啊。” 胖子对老羊皮说:“有什么造化?刚才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他拽回来从此以后革命队伍里就没他胡八一这么一号人物了。” 我说同志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就别倒老帐吃老本了虽然说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但是这烟道里的东西我估计不是善主儿从烟道出去肯定是没指望了但是咱们坚决不能灰心沮丧照我看一计不成咱就再施一计只有摸黑进地下室了下面情况不明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以不变应万变了接下来不管生什么事咱们都要提前做好车马炮临门、瘸子爬山步步难的思想准备。 楼道里漆黑一片没有灯烛真是寸步难行但我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再使用剩下的火柴了那时候人人都穷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烧衣服照明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外边的光亮好在是在搂房内部摸着墙壁和楼梯的拦杆往地下室走还算行得通。 四人一步步蹭到了楼梯的尽头再也没有向下的楼梯口了我这才让丁恩甜划根火柴看看地形这幢搂房的地下果然是焚尸间我们身前就有几辆推死尸的滑车几个用来摆放消毒除尸臭用品的柜子柜边白森森的墙壁上挂着两套类似防化服的装备可能是这里的烧尸工所穿墙边是巨大的炉柜两道冰冷的铸铁膛门紧紧关着底层的空间极大刚到焚尸炉边一根火柴便已经燃成了灰烬我们甚至没来得及看焚尸间中有没有什么未被销毁的遇难者遗体。 焚化间中既静且冷空气仿佛都结冰了身处于这种阴森冰冷的环境我们心里都是七上八下丁思甜扯着我的衣袖问:“听我舅舅讲以前在山西打鬼子的事鬼子杀了老百姓要么不埋要么埋进土坑里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里的日本鬼子杀了人之后还要用炉子把尸体烧成灰烬?” 我被她一问心想女的就是好奇心强甭管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儿就随口答道:“这还用问吗鬼子肯定是想毁尸灭迹你舅在山西当过八路啊?这件事倒没听你提起过。”但转念一想不对始终没想到这一层听说小鬼子最是抠门吃饭都舍不得用大碗。耗费人力物力在这荒效野岭造个秘密焚尸炉似乎没有任何必要如果不需要毁尸灭迹为什么要焚化尸体呢?除非是有些尸体………… 我想很可能这“百眼窟”生过什么要命的事情是鼠疫吗?不太象那召唤千年亡魂的壁画从兴安岭运来的古老铜箱还有日军什么给水部队建造的秘密焚尸炉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件背后存在着什么联系吗?另外这里的人都哪去了?是战败时投降了?被苏军消灭了?还是象那群牧牛和野雁一样都失踪了?那个无形无影能够吞噬生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与地穴壁画中的龙形黑影是一回事吗?地穴中埋地石头又有何用?壁画中的女尸被日本人挖走了吗?又是谁在外边把楼门的铁闸关闭想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用砖头封闭的房间那道只能从外面开启的闸门?疑问实在太多了可这些事情单凭想象是完全猜测不出来的。 我深知闻声不如亲见、观景不如察形之理也许这地下焚尸间里会有一些线索不过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先把大伙从这座楼里带出去这些同伴有两个是我最重要的战友还有一位是我们应该去结合的贫下中农他们对我无条件的信任我一定尽力不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摸到推尸体用的滑车前。上面有些白布单子也许是焚化前包裹尸体用的刚好可以用它“上亮子”我先把头脸蹭到的油膏着实擦了擦换了一套带面罩的防化服穿在身上然后带着其余三人把裹尸布扯成一条一条又用刀将消毒柜劈成若干木条。一番忙碌之后终于制作了十几只简易火把并将其中一支点燃算是暂时缓解了我们盲人骑瞎马的艰难处境。 火把的照明范围可比火柴大多了众人都觉眼前一亮只见墙壁上有应急灯以及各种管线一应俱全不似楼上除了砖头就是钢筋水泥不过这些设施早己失去电力不能使用了地下室虽然阴森冰冷但空气畅通甚至好过地上建筑想来是有过滤通风的特珠构造。 我们刚刚点了火把正想仔细察看地形以便谋求脱身之策身后巨大的焚化炉中突然猛地一震里面似乎有一巨物要破炉而出我知道可能是在烟道中所见的东西但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好在炉膛都上了栓任它再大的力量也撞不开虽然是只闻其声未见其形也觉得声势骇人实是非同小可不免担心坚固的炉门会被撞坏。 我举着火把四下里一看焚尸间里没有多余的门户仅有一条直直的通道便招呼众人:“虽然咱们东山打过熊西山宰过驴可敌进我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撤。”说罢带头进了那条通道通道的地面是水泥斜坡可能是为了便于用滑车推送尸体而设计的尽头处又是一道完全闭锁的厚重铁闸内部没有能够开启地开关。 我们用力推了推拦在通道处的铁闸如同蜻蜓撼柱纹丝不动我和胖子气急败坏地骂道:“这该死地地方是谁设计的?竟把所有开启门户的开关都设在外面!” 这座地下一层地上三层的建筑物简直就是一个钢筋水泥和铁板组成的闷罐唯一没有阻拦的烟囱口还不能出去再找不到出口可就眼睁睁要被困死在这里了众人无奈之余只好退回焚尸间继续寻找出口可四壁坚固异常拿炮轰都不见得能把这座楼的墙壁打透更别说我们手里只有一只老掉牙的猎铳了。 这时焚尸炉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我轻手轻脚的走到炉前附耳贴在炉门上侦听里面似有巨物蠕动摩擦炉壁之声我对其余的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带领众人来到墙角小声商议。 眼下处境虽然担忧但并没有直接的危险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商量如何离开这座鬼楼我告诉三个同伴等人:“炉膛里确实有东西好象是什么野兽我估计可能是只独眼巨蟒可能在我往烟道外爬的时候被我惊动了打算下来伤人结果也困在炉内回不去了炉壁上都是煤灰油膏不一点点刮净了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甭想上去。” 丁思甜父母从部队退伍后都分配到了自然博物馆工作她知道许多生物习性听我说关在焚尸炉中的可能是巨蟒便摇头道:“应该不会环境所限在位于草原与大漠之间的荒野不会栖有大蟒。” 老羊皮插嘴说:“我早说过可你们就是不把我来信那是龙王爷啊咱们这回闯下天大的祸端了不单吃了水里的龙子龙孙竟然还把龙王爷困在里面了怕这铁壳壳也难把它来挡…………” 我心想对老羊皮这号觉悟过低的贫下中农说什么全不顶用那简直是对牛弹琴给驴唱曲纯属瞎耽误工夫他太认死理我也实在懒得再跟他解释了眼下的情况可以说是坐困愁城。不得不做最坏地打算了再楼上楼下的折腾也未必能寻到出路可总不能眼睁睁在这干等着能熬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 我想到这心中有些焦躁就不耐烦地对老羊皮说:“哪里会有什么龙王爷马王爷?扁担横在地上你都不知道念个一怎么就偏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说?” 丁思甜劝我说:“八一你别总说老羊皮爷爷不好了他这不是迷信而是是朴素的阶级感情。咱们知青插队都是来向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教育贫下中农的我爸爸曾经说过中国历史上最苦地就是农民了他们一辈子受剥削面朝黄土背朝天老牛力尽刀下死可在中国最伟大最有承受力和最具有忍耐力的也是农民没有农民也就没有中国地历史了。” 我被丁思甜一说顿时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虽然没说什么过头的话但确实不该对老羊皮这种态度俗话说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半句透骨寒可是当着丁思甜的面不太好意思认错只好个打个马虎眼对众人说道:“这两天没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回去一定补上。” 胖子在旁边借机挖苦我说:“回去后你还要带头做自我检查认真学习文件跟紧形势批判你自己内心深处的右派思想自觉的改造你那套资产阶级世界观并且要交代清楚你的历史问题出身问题以及是怎样产生名利思想脱离革命队伍从而走上白专道路的你不要以为你不交代组织上就不清楚了组织上对你的情况那是完全掌握了的现在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交代出来是为了挽救你对你宽大处理你最好悬崖勒马千万不要自绝于人民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说…………”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个胖子要不去当反动组织地黑笔竿子真是浪费了你这身胖肉咱们给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水泥棺材里你竟然还有心情扯蛋?我他妈说什么了我就自绝于人民?” 胖子说:“能快活时先快活得便宜时且便宜愁着急有什么用不是照样出不去吗?依我看咱们就准备打持久战吧估计过两天那个老倪看咱们还不回牧区他总该派人来找咱们吧?等他们找到这的时候咱们就能出去了。” 丁思甜说:“怕就怕他想替老羊皮隐瞒责任想尽可能多给咱们争取几天时间那样的话咱们没吃没喝能在这里支持多久?他们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我听到丁思甜说到没吃没喝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主意对胖子和丁思甜说:“我倒有一损招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砖窑烤小猪解馋的事不如咱们从二楼扔下火头把这焚尸炉来个再点火不管里面关着什么东西也一把火给它化成油烟了。” 此言一出众人齐声称善可见当事者迷就一直没想到这个办法只要设法把焚尸炉再次点火不仅能烧死炉中的东西还能利用火焰清除烟道中的油膏那样就能从烟道里爬出去了只要能爬出去一个人便可从楼外打开封闭的铁闸。 大伙刚要展开行动胖子手中的火把就燃尽了为了尽可能地节约光源我们虽然准备了十几根火把但只是一根快烧光了才点下一根想到脱身的办法过于兴奋竟然忘了接续火犯丁思甜赶忙取出火柴盒想要点火可就在这个时候忽听黑暗中悉娑有声好象有人走动出声音的地方似乎是在焚尸炉的炉门处。 这楼中除了我们四个活人之外哪里还有别人?这里甚至连老鼠都没见到一只我以为是老羊皮摸黑去到那边赶紧用手四处一拍老羊皮、胖子、丁思甜一个不少都在身边黑暗之中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人?或者是多出来了一个…………鬼? 第二十四章 锦鳞蚦 黑暗中那轻微的响动使我们觉得毛骨悚然多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在焚尸炉前想要做什么?我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难道有人想把那焚尸炉的炉门打开?那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但地下室的一片漆黑之中我们目不见物也无法采取行动我只好低声招呼丁思甜快划火柴点火把照明可她此时也是十分紧张连划了两下都没能够将火柴划着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于是手中加力没想到哆哆嗦嗦地用力过大竟然把盒中仅剩的几根火柴全撒在了地上这时就听得炉门铁栓“叭嗒”一声被干净利落地打开了。 火把灭了黑暗冰冷的焚尸间里连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没有我们四人又都聚在一起不离半步这时听得远处炉膛铁栓声响尽皆惊骇讶异心中当时就生出一个念头:“闹鬼!” 地下室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我心知肚明:“那焚尸炉的炉门一开困在里面的东西就会被放出来斗室之内万难抵挡。”当下也顾不上害怕了在黑暗中寻声冲了过去想在炉门打开之前再把它重新关上。 可焚尸炉前横着几台推尸的滑车这车又唤作“太平车”刚刚我们还说起为何以太平车来命名大概是人死之后便得解脱世间俗事全部被抛在了身后平平静静的脱离苦海之故可万没料到太平间里不太平。尤其是黑灯瞎火目不见物只冲出两步便撞在了推尸车上脚又被散落在地上的裹尸布绊个正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只听已被拨开铁拴的炉门“咣铛”一响随着刺耳的蠕动声一团鬼火从炉中飘然而出在此同时身后火光亮起丁思甜终于用手中唯一的一根火柴将裹尸布捆成的火把点燃了我趴在地上借这火光往前一看焚尸炉的炉门赫然洞开从炉内探出个头方口阔目光如镜的三角脑袋那物瞎了一只眼仅有的独目犹如红烛全身都被焚尸炉内的煤灰蹭得墨黑由于火把的光亮所限也看不清它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那独眼怪物在烟道里被困得久了见人就扑黑乎乎的身体好似生满了鳞甲一动起来带着一阵腥风。我见势不妙来不及起身站起就地滚进了一张停尸的铁床底下头上恶风响动铁床好似风卷残**打落叶般被撞得飞了出去。 我见失了铁床作为屏障只好无跌跌撞撞迹地起身躲闪这时在我身后的胖子和丁思甜等人都看得呆了铁床落地一震他们才回过神来。又点了两只火把在旁拼命摇动着想把那怪物驱退云深无迹我稍得喘息现焚尸炉里钻出的怪物全身都是尸膏油腻之物唯有以火退之百忙之中招呼胖子快些上亮子。 胖子虽是个万事都不在乎的莽撞之辈但他非同一般之人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自幼单挑群架身经百战打架心黑手狠豁得出去上初中的时候就敢伸手抽高中生的耳光心理素质常过硬按照丁思甜在大串联中对他的评语来说他不仅具备完善成熟的斗争理抡更可贵的是他拥有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气魄与精神说白了其实就是这人除了打架干别的任何工作都不合适。 此刻我一招呼胖子用火他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跳上一张停尸铁床凭借着居高临下将手中火把对准那凶光闪动地黑影投了过去可那物来去如风鳞甲呼啸声中闪身躲过胖子的火把掷了个空我缩身躲在角落中看得真切见火把将要落地急忙鱼跃而起在那火把落地之前接在手中再次对准那怪物移动的方向掷出。 那个方向正是一处死角我满拟一击必中让它再也无从逃遁可火把只不过是木头条缠着裹尸布再抹了些我爬烟道时蹭在衣服上的黑油动作幅度稍大火光也就跟着变暗顷刻之间被我和胖子扔了两个起落火把上的火焰已被风带灭只剩个木头条子投在了墙角。 在这瞬息之间焚尸炉中蹿出的怪物巳经在地下室中转了半圈象团黑色的旋风一样冲到了丁思甜面前这时丁思甜正忙着同老羊皮点燃其余的火把以便支援我和胖子她和老羊皮都在地下室的另一端万没想到会象疾风骤雨般来得如此之快。 我和胖子都是血肉之躯想冲过去替丁思甜抵挡一阵也来不及了只好大叫:“用火把砸烂它的狗头!”丁思甜双手抡起火把横扫出去飞溅地火星正好带在那怪物漆黑地身体之上黑暗中“呼”地一下火头大起好似点燃了一条火龙悲鸣声中烈焰飞腾只见丈许长的火龙缩成了一个大火球猛地向后弹出它力量大得难以想象又是垂死雲深挣扎使出全身之力撞得墙壁都摇了三摇最令人意想不到地是这一下竟然撞在了地下室的水管数条儿臂粗的水管都被撞裂管道中黑水喷涌顷刻间沫得遍地都是火球在地上翻滚两下就压灭了火头。 焚尸间内的给水管道是用来清污的水龙头上还接着冲刷尸体的胶皮管子水管内壁都生满了水锈遭外力猛撞破裂里面残留的污水都淌了出来想不到这怪物误打误撞竟被它把焚身之火弄熄了。 我和胖子借着这个时机赶紧冲到老羊皮和丁思甜身边对火又点了两根火把四人往水管破裂处一看心中都是一惊原来那水管刚刚破裂流出的污水浑浊不堪但灭起火来却是立竿见影随后淌出地水就干净了一些。那目光好似鬼火般的怪物被水冲刷顿时现出原形全身斑纹有如古之锦绣显得鳞甲变幻莫测肛门两侧尚存后脚退化之迹身体前粗后细。尾部更是细得如同钢针可穿百铜钱原来是只喜欢居于树梢塔顶吞捉鸟雁蝙蝠的“锦鳞蚦”它仅在子午两时吐毒平时虽然无毒但筋力绝伦能绞杀人畜吞而食之这只早已瞎了一只眼晴。独目之中红丝乱系凶光闪动射着寒星。 丁思甜的父亲曾经为博物馆捉过这种东西的标本她在博物馆亲眼见过我也听她说过此事蚦类多栖丛林密集之处在有猛蚦活动的地区土人都说此物长如人臂既能行而生风常竖身而且追逐活人被视作是淫龙的一种又说蚦为蛇之最大者其生性最淫妇女一旦为其所缠以尾入阴则必死无疑肉能入药、功效如神蚦之尾骨被民间称为“如意钩”。成形后的形状极似铜钱。但只有雄蚦才有如意钩能成形者罕见异常万金难求黑白各类蚦皆无毒唯有“锦鳞蚦”能于子午前后吐毒如果妇女中毒可按治蛇毒之方救治但即使救治及时得当也会留下后遗症。 丁思甜的父亲带人去南方丛林中捉蚦有个当地小孩在旁观者摸到了死蚦的胆囊回家后就患上了缩阳症遍求解救之方都说无药可救十岁之下的幼童**尚未长成绝不能碰蚦的胆囊否则**缩入腹中蚦生几年则阳缩几年届期自出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任何办法。 我和胖子是只闻其名却从来都未曾亲见但一看它那钢刺般的尾巴和一身光怪6离的鳞甲就知道多半是条锦鳞蚦此物一向生于南国北方草原大漠之间可从来没有不知是不是日本鬼子弄来地。 老羊皮对此物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只见鳞甲俱全非同凡物还以为是独眼龙王爷下凡心中彷徨无计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想要磕头求饶自言自语的道:“尊神莫要怪罪啊我们都是放羊的老百姓违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一辈子不争名不争利安分守己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尊神就饶过老汉和这几个知青吧。” “锦鳞蚦”刚被火焰燎得惊了蜷缩在地上微微颤动有些不知所措只把蚦头对着丁思甜的方向似乎要蓄势持我知道势头不对这家伙只要稍微定下神来就会扑到丁思甜身上伸手拉起老羊皮的后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它可听不明白您那套朴素的阶级感情……” 我们四人和锦鳞蚦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与稀里哗啦的淌水声中打了一个照面虽然感觉这一刻极其漫长时间都凝固住了但实际上双专并没有僵持多久锦鳞蚦就淫心大动再也扶捺不住眼中红光一闪竖起了身子疯了似的朝丁思甜狂扑了过来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着老羊皮本想让众人掉头从地下室往楼上撤但眼见来不及了只好全力招架。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同时举起火把组成了一道火墙封住那锦鳞蚦的汹汹来势眼前黑风一晃锦鳞蚦早就绕过火墙转到了我们身后我们后边就是个带玻璃门的空柜子腥风晃动之间蚦头已从柜子上探了下来。 这时再想回头抵挡已然来不及了我和胖子情急之中半蹲下身子用后背一撞将空柜子挂翻在地白漆的木架子深无轰然翻倒压在了那锦鳞蚦身上我们刚一回头锦鳞蚦已经将柜子绞碎身子一竖从一堆玻璃木头的碎片中蹿了出来它动作太过迅猛带起了不少碎玻璃碴子向周围四散飞溅开来我们四人手中的火把被劲风一带都险些熄灭在这明暗呼吸之际就觉得有几道寒光从面前划过我和胖子将老羊皮与丁思甜挡在身后脸上都被碎玻璃划了几道觉得脸上有异但并不疼用手一抹全是鲜血伤口虽浅但流血不少。 我和胖子一见鲜血眼也红了挥动火把对准锦鳞蚦投出借着它躲闪之机合力抬起一辆推尸的太平滑车横将过来朝它压去那锦鳞蚦游走神飘忽来去而且筋力悍猛我们只是凭着云手中深的火把才能与它周旋几个回合照这么下去一旦被它钻个空子四人之中必有死伤只有设法用铁车将它挤住才能从一味躲闪回避的被动局面下摆脱出来进行反击。 我们咬着牙抬起太平滑车冲上近前眼看就能压住它了可锦鳞蚦的动作快得跟黑风一般难以捉模只见黑影一闪太平滑车又砸了一空锦鳞蚦被丁思甜身上的体香所引也不合我们纠缠躲过推尸车捉空又去追丁思甜。 这时丁思甜巳退到焚尸炉边再也无处可逃见锦鳞蚦扑到近前不免吓得花容失色好在她也是军人家庭出身又当过红卫兵这半年多在广阔天地中也没白锻炼抡着手中火把对准锦鳞蚦当头砸去口里还喊着:“打倒你个地富反坏右判特走资修的臭流氓……” 但锦鳞蚦全身生风丁思甜的火把又如何阻得住它黑风中锦鳞闪烁当场将丁恩甜卷倒在地我和胖子这时候就算插上翅膀飞过去也晚了在这千钧一之际地下室内一声巨响烟火弥漫飞砂走石不知什么时候老羊皮手中的猎铳响了这枪声震得人耳鸣不止焚尸炉都前硝烟刺鼻。 原来老羊皮见了那好象龙王爷一般的锦鳞蚦惊得体如筛糠就算这尊神过来吞他他也没有任何反扰的胆量但一见丁思甜遇险老羊皮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安危一是因为他把丁思甜看做自己的亲孙女二来如果知青出了意外那是对**不负责绝对属于重大政治事件事到如今哪还顾得上这是哪路神神想都没想举枪就打。 第二十五章 阴魂不散 这把鸭排猎铳是老古董了时不时的哑火这回也该着丁思甜命不该绝枪声一响就把她的性命救了虽然老羊皮担心火枪打到丁思甜开枪的时候把枪口抬高了许多而且这猎铳早已没了什么杀伤力但喷烟吐火的声势惊人绞住丁思甜的锦鳞蚦被猎铳震慑放开丁思甜疾向后退但它慌乱之中不辨方向一头撞进了炉门洞开的焚尸炉里我正好冲到近前用后背顶上炉门顺势拉上了铁栓。 四人劫后余生呼呼喘着粗气谁也说不出话一停下来我觉得全身冰亮这才注意到衣服都快被汗水打透了也不知是惊出的冷汗还是剧斗中流淌的热汗停了一停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惊魂稍定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终于缓了下来唯有老羊皮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端着猎铳毗牙咧嘴的一动不动那副表情好象连胡子都竖起来了。 胖子过去先把丁思甜拉起来看看她没受伤这才放心又过去在老羊皮肩膀上一拍:“行啊老爷子不愧是贫下中农。”老羊皮被他一拍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茫然若失似乎不相信刚才是自己救下了丁思甜。 再次被关进焚尸炉的锦鳞蚦连撞了数次但那炉门足有半米来厚任它力气再大也冲不出来了可我仍然不敢怠慢紧紧扶住炉门的铁栓没有撒手因为我清楚的记着就在刚才火把全灭没有云迹光线的时候有人把炉门打开了那是除了我、丁思甜、胖子、老羊皮之外的第五人正是这隐藏着的家伙放出了锦鳞蚦要是再有这么一次我们恐怕就没刚才那么走运了。看来这楼中肯定还躲藏一些东西他是存心不想让找们活着走出去。要是不能尽快把这家伙找出来我们此番绝无生机。 我知道焚化间中肯定藏这些什么不把它找出来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于是以后背顶住焚尸炉的炉门把地下焚尸间用目光扫了一遍可丁思甜等人手中的火把光亮不够地下室地远端及各个角落仍是一片漆黑。越是看不清楚黑暗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心中越是不安那时候还没有密室幽闭空间恐惧症那么一说但我们四人实在是在这水泥棺材里呆够了尤其是这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现象稍微仔细想想心中便觉得毛。 胖子出主意说:“你们在底下堵着炉门我上二楼去将火把扔进焚尸炉中烧死那狗娘养的锦鳞蚦免得它再出来耍流氓。” 我点头同意一不做二不休不烧死它也没办法从烟道里爬出去这时丁思甜却拦住我们说:“别烧这炉中火大烧了连灰都剩不下锦鳞蚦身上有两件宝。一是尾骨上的如意钩二是头骨上的分水珠听说都是能起死回生的珍贵药材咱们的牛和马怕是都找不回来了损失已经难以挽回可要是能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去说不定能被免于追究责任。” 我和胖子都怀疑如意钩之类的蚦骨是否真那么有价值但总好过空着两手回去至于怎么捉蚦丁思甜曾听他爹说过锦鳞蚦喜欢出没于树稍、塔顶等地势极高处在那附近必有“观音藤”只有用观音藤才能将它捕杀不知这栋楼房左近是否生有这种植物如果找不到就先设法离开这再多带人手回来擒它。 我一转念之间已认定此事绝不可行对丁思甜说:“不行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咱们务必现在就把它烧死此物来去如风人不能挡万一再让它从焚尸炉中钻出来咱就真该去见马克思了另外这楼中除了烟道又哪有其余出口能够离开?”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座搂十有**是闹鬼的鬼楼而且通过今夜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可以看出楼中的冤魂绝对是想把我们置之死地从地下室内的空气质量来看焚尸间出口处的铁闸未见得是始终关着的说不定同样是我们进楼之后才被封闭地现在有几根火把照明倒还好说一旦能烧的东西都烧尽了楼中的亡灵再把焚尸炉打开那可就真他妈是坟头上耍大刀要吓死人了。hibaidunet/%d4%c6%c9%ee%ce%de%bc%a3这个顾虑我实在不想直接对丁思甜等人讲出来因为眼下大伙的精神压力几乎都快到极限了但就算我不言明其余的人此时也都能想得到其中利害了于是打消了杀蚦取如意钩的打算在当并的艰难处境中只有先尽一切可能的生存下去才是要问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让胖子拿上火把到二楼去并让丁思甜也跟去做个接应点火之后立刻回地下室来跟我们汇合胖子又找到掉在地上的康熙宝刀插在皮带上举着火把大喇喇地就朝楼梯口走去。 丁思甜也随后跟着可二人刚一抬脚在经过我面前的时候丁思甜就突然脸上变色伸出两只手把我和胖子从焚尸炉前拽了开来我心中奇怪刚想问她拽我做什么?但一转眼间对这突雲的情形已然明了深原来焚尸炉炉门的缝隙中正冒出团团黄色的浓雾锦鳞蚦能于子午二时吐毒此时可能恰好是子夜时分这毒瘴又猛又浓在地下室没有空气流通的环境中凝聚不散炉膛与楼样口相距不远顷刻间都已被毒烟遮住。 我见黄雾浓得好似化不开了猛然想起刚在这焚尸间里换过衣服焚尸工的衣服都是连裤的防护服帽子上有个云简易深的滤网口罩可以防止被煤烟尸臭熏呛因为那时候衣物是非常重要的财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舍弃所以胖子等人并没有换衣服而且挂在地下室角落中的只有两套防护服挂在楼梯口地另外一套已被毒气遮蔽。 我心想事到如今只有我戴上过滤口罩突破毒雾到二楼放火了但是一摸衣服心中立时凉了半截原来在同锦鳞蚦的混战中摸爬滚打甚是激烈。悬挂在防护服上的过滤口罩早已然脱落早已不知去向了。 蚦毒走五官通七窍毒性比之蛇毒更甚眼见出口被毒雾封锁我心知大势已去同其余三人各自用手捂着口鼻迅向焚化间地远端撤退这样的做法无疑是饮鸽止渴越退离楼梯口越远。 地下室中并不通风。虽然蚦毒形成的雾气**尸炉中散出来后大部分凝聚在炉门附近向焚化间纵深处散播的度逐渐变缓但毒雾仍然在渐渐朝我们逼近过来。 压抑的地下室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室内地氧气越来越少。火把的火焰都变得更暗淡了四人无计可施唯有不断退向墙角胖子忽然想起一事冒冒失失的对丁思甜说:“我说思甜咱们去见马克思之前我还有件事没来得及问你呢你看我跟老胡俩人谁有可能跟你把纯洁的革命友谊进一步升华升华?” 丁思甜在我们身后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不知她在这种绝境中被问到此事是害怕还是脸红想到即将屈死在这阴森的焚尸间里我也盼着临死前听听丁思甜的心声可丁思甜却对我们说:“我……水……你们快看管道里流出地污水!” 她的声音又惊又喜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老羊皮举着火把往她说的地方一照原来我们不知不觉中退到了墙角铺设管道之处。被锦鳞蚦撞裂开的水管流出许多污水这时已经淌尽了。地面上仍是积了不少黑水积水处有十几个小小的旋涡室内的积水都从这里渗了下去由于排水孔多年未曾疏通污水渗得很慢如果不是水管破裂觉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我们见有个地沟简直就象抓到了救命稻草胖子伸手在污水中一摸喜道:“不象是地漏是他妈一个铁盖子我试试能不能给它揭开……” 我看蚦毒逼近一刻也不容多耽搁了便催胖子快些动手胖子把铁盖那些排水孔上的污泥抠掉伸进手指去用里往上拽他两膀较力使劲向上拽了几拽铁盖子跟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昏黄的蚦毒如烟似雾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消片刻就会被毒雾笼罩现在已经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气血翻滚想要张口呕吐眼瞅着有条下水道却无论如何逃不进去急得众人连连跺脚我灵机一动想起这座楼盖得古怪所有的门户通道要么封死要么是朝外开都跟梦尸炉的盖子一样莫非这下水道也是如此? 丁恩甜也跟我想到了一处她手指纤细能伸进排水孔里于是连忙蹲下身去伸手摸索果然通过排水孔摸到内侧有个横插住的销栓虽然生了锈但还是有些松动她顾不上手指被搓掉了皮肉的疼痛连扯了几次终于将铁栓扯脱两边的排水铁盖顿时落下。 排水盖下是很深的排水沟都是用大水泥管子连接而成地我们哪里还管里面又潮又臭即刻鱼贯而入排水沟的高度将近两米多一点我最后一个跳了下来溅了一身臭水想要把开启的排水盖关上但刚才混乱之中抽下来的铁栓已不知被丁恩甜扔到哪里去了我不太甘心但在老羊皮等人的催促下只好做罢。 hibaidunet/%d4%c6%c9%ee%ce%de%bc%a3地下水道中的污水并不太多但水泥管道底部是一层漆黑恶臭的烂泥极是泥泞不堪里面还有许多潮虫被人惊吓了来回快爬动环境虽然恶劣但毕竟还有水流运动不存在致命的沼气只是很容易被烂泥滑倒水路两端都看不到头更是分辨不出方向按说这接近無漠北迹之地水源稀少为何荒废多年的水泥管中还在排水这点实在是让人云深无迹猜想不透只好不再费神去想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指着上水处对众人说:“我看条条大道通北京咱们就随便捡一边走吧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从那楼里出来了我就算在下水道里被泥熏死也绝对不回那鬼地方了。“虽然下水道中与焚尸间没有绝对的隔离措施但蚦毒毕竟有其极限只要空间地纵深够大便不必担心会中毒了在狭长的水泥管道中四人顺路前行虽然前途渺茫未知但毕竟远离了那充满怨念的焚尸炉心头的压力多少减轻了一些我和胖子、老羊皮不住口的称赞丁思甜要不是她刚才的勇敢表现大伙都得被毒死了那种死法简直是死在纳粹毒气室里的犹太人可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实在是太惨了。 丁思甜说:“我最崇拜的是苏联当代英雄奥斯托洛夫斯基我只不过希望能向他所说的那样当一个人回往事之时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感到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 我学着电台里的朗诵腔儿对丁思甜开玩笑说:“当我回往事之时我不会因为没从焚尸炉的烟囱里爬出去而感到悔恨也不会因为钻过臭气熏天的下水道而感到碌碌无为。”随后正色对众人说:“咱们去路未卜不知前边还会生什么大伙都得打起精神来这万里长征才刚刚走完了第一步……” 胖子接着我的话感叹道:“今后的道路会更漫长……”丁思甜说:“所以咱们才要节约闹革命点两支火把太浪费了只用一支好吗?” 丁思甜说完就将手里的火把弄熄了总共只绑了十来根简易火把现在只剩下了四五支而且每支燃烧的时间非常有限都算上未必能烧半个小时实是不知能否撑到爬出阴沟之时。 第二十六章 僵尸 这时四人队伍里只剩下老羊皮手中唯一的一根火把照明他举着火把走在中间我现老羊皮比先前精神了许多可能不是因为他吃鱼吃多了我想他在焚化间中开枪救了丁思甜这事虽只是在举手投足之间换做我和胖子开这一枪连眼都不会眨但对老羊皮来说那等于他战胜了自己也解开了他心里的那个死结当年就是因为他一时懦弱没去救他兄弟恐怕这些年都生活在那件事的阴影里。 我一边思潮起伏想想老羊皮的事又想想焚尸炉附近的那些异常情形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众人往前走无意间看了一眼墙壁胖子背着康熙长刀走在最前边然后是举火照明的老羊皮其次是丁思甜我走在最后四人呈一字队形走得十分紧凑由于作为阴沟的水泥管道非常狭窄所以火光显得比在地下室里明亮得多我们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弧形水泥壁上四人一走一晃壁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动起伏但我现水泥壁上并不只四个身影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身后还多出一个黑影。 那个阴影沉默跟在我们身后正好处在火光映照范围的边缘随着老羊皮的走动火把被气流带动得忽明忽暗最后的黑影也影影绰绰的时隐时现我觉得头皮阵阵麻心道不妙怕什么来什么这是焚尸间里的那个幽灵阴魂不散地跟出来了我没敢声张稍稍放慢了脚步侧耳听着背后的动静可身后除了一股直透心肺的恶寒之外哪里还有半点声响。 我觉水泥管壁上多了个影子心想这可真叫破裤子缠腿竟然阴魂不散的跟到这里但侦听身后动静却绝无声息好象我们四人身后除了多出个鬼影之外便根本不存在任何东西了。 我未敢轻举妄动心里揣摩着那鬼影的意图它显然不能直接至我们于死地这是什么原因?很可能老羊皮的康熙宝刀真能僻邪轻过战阵杀过人的兵器自身便带着三分凶气杀得人越多刀刃上的煞气越重虽然康熙皇帝御驾亲征未必就上阵厮杀但皇家禁中之物非比寻常那鬼影可能正是对此刀有些忌惮这才间接的对我们下手。 这些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脚下却未停步。只见老羊皮手中火把即将燃尽如果不趁现在还有光亮的时候看个究竟再拖下去对于我们会更为不利。我心中虽然怵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头去看个清楚不彻底摆脱掉这焚化间亡灵的纠缠我们恐怕就逃不出去了。 我出其不意猛地一转身满以为能看见些什么然后招呼胖子抽刀驱鬼不料却扑了一空面前只有漆黑漫长的排水管别说鬼影了连只潮虫、蟑螂一类的虫子也没有半只墙壁上的阴影几乎就在我转身地那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在黑暗里臭的空气。 我望着排水管的深处心口砰砰直跳我能感觉到就在那看不见地黑暗处确实有双怨毒地眼晴往那边一看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一股寒意直透胸臆但凭着一只火把的光亮我们毫无办法。 我正踌躇之间老羊皮等三人却被我刚刚突然转身一跳的动静吓得不轻还以为身后出了什么事情都停下来云回头深张望他们看我直勾勾地盯着排水沟的黑处愣还以为我在焚尸间里惊吓过度急忙拉着我询问端的。 我心想:“要是说刚才现背后有个鬼影跟着咱们岂不打草惊蛇?不如暂不明说见机行事便了。”与是只对众人说:“在这臭水沟里走了许久不见出口不免有些担心所以就停下来查看地形。” 丁思甜安慰我说:“这排水管道又长又深想必地上除了那藏着焚尸炉的三层楼房外应该还有许多建筑设施那样的话总有其它水路与此连接污水最后都会汇合至一处咱们一直走下去早晚会见到出口。” 我点头称是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从早晨出寻找牧牛开始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子夜这一天真是过得万分艰难漫长但找不到出口就不到松懈的时候还要提高警惕继续前进于是我让老羊皮换了只新火把点上又问胖子要了康熙宝刀四人强打精神继续往前走我仍然断后随时随地留心着身后地动静可这一路下去却再没出现什么异状。 火把消耗地度出了我们的预计再不从臭水沟里爬出去一旦没了光亮就更没希望离开这里了我们不得不加快移动脚步想不到走出不远就见在那道被填补的水泥管壁前方数米处被一道铁栅拦阻住铁栅底部被大锁锁了一团锁链半坠在水中铁条都有鸡蛋粗细这里头顶处有个布满了排水孔的矩形铁盖、但太过狭窄根本钻不出去加上又被从上边锁住了根本不可能从底下推开见此情形我们心中立时凉了半截这回完了前边已经无路可走了。 老羊皮蹲下身在铁栅下的黑水里摸了摸忽然喜道:“莫急我那把刀子是御用的宝刀这么多年了钢口还是那么锋利铁条虽然割断但锁头扣住的那段铁链浸在泥水里已经锈得变色了用刀切断又有何难?” 我闻言心中一动也去检视被锁头锁住的铁链铁栅上本无装锁的位置只在外侧有个能够活动的铁拴可能当时是临时装的锁链所以滑落在了底部坠入泥水中的一段已经锈蚀透了而且铁链也比铁栅细了许多康熙宝刀仿蒙古长刀形制是件背厚刀重的马上战利器、虽不能削铁如泥但斩开生满了锈的铁链倒是不难连忙让胖子和丁思甜把住铁链瞅谁了抽刀剁去手指粗的生锈链条迎刃而断再视刀刃没有半点崩口。 众人齐赞刀快合力推开铁栅前面数步开外又有一处十字通道其中一侧太窄另外两边分别有一道可以排水的铁闸门。但在我们这一侧便可开启看来这里已经是属于另一片不同的区域了打开其中最大的一道铁门之后我并没急着进去想起不久前被反锁在焚化房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至今都让人后怕幸亏那里是焚尸炉而不是监牢否则就算有排水口也肯定钻不进人。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在门口就将闸门开关破坏万一前面出不去。还不至于绝了归路。 我们再三确认了数遍绝对不会被反锁住之后这才迈步入内。但接下来仍是管网交错不见尽头的臭水沟我们觉得排水管道长得没有头实际上很可能是一种错觉由于环境腐臭狭长身体疲惫不堪走起来又格外地缓慢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感觉 在行出一段距离之后管道两侧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些更加窄小地分支排水管但这些排水管道的直径都不过一个篮球大小只有老鼠和蟑螂能钻进去还有几处都些窄小的长房形水漏也都钻不得人管道外也全是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地方想来并非所有的区域都设有焚化间那么大的排水盖。 我走在队伍的最后对下水道中地形地变化并未十分留意这些交给丁思甜等人就足够了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背后以防不测这时前边的丁思甜突然停了下来我毫无准备险些撞在她身上定神一看原来前边的胖子和老羊皮都已停步不前我刚要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但借着队中火把的光亮就己现果然事出有因。 在胖子前面很近的水泥管壁上有个漆黑的圆环差不多有水缸口的直径大小其环线一周的形状里出外进并不算规则在火光映照之下的灰白色水泥墙壁上有这样一个黑色圆圈显得格外显眼火光明暗闪动中只见水泥壁上那漆黑地圆环竟似微微蠕动胖子一眼瞅见以为是条黑色地水蛇蜷在墙上随即停了下来。 我心想水蛇里有没有黑色的都不太好说何况水蛇怎么可能盘成一圈贴在墙上?就算是蛇有那么长它也不会那么细这里更不可能有泥蚯可并非是我们看错了墙上的黑环不是淤泥涂抹的痕迹确实是在动的虽然动作幅度极小如果不仔细看都可能被忽略掉会以为那仅仅是用黑泥所涂抹的环形标记。 这个黑色的圆环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待到看清绝不是盘成圈的水蛇蚰蜒之后四人走近两步对着墙壁云细加深打量都不由得全身一震感觉头皮都炸了起来水泥墙上有一圈缝隙里面爬出爬进的全是蟑螂小的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都是刚长成的小蟑螂这环形裂缝被它们当作了巢穴刚好绕了一圈火光暗淡中如果离得稍微远些肯定会以为是墙上有个蠕动着的黑色圆环。 丁思甜看得恶心想要立即离开继续前行寻找出口我拉住她说:“地下水路跟迷宫差不多咱们连方向都不能辨认火把也快用光了再走下去哪里是个尽头这墙上的环形缝隙好生突兀说不定是条暗道。” 胖子也说:“肯定是这么回事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水泥管子上哪那么容易出现形状如此规则的豁口。”他早就在恶臭的阴沟里呆得憋闷难熬说罢也不再仔细观察抬起脚了照着水泥环状裂缝中间的部分一下下狠狠端去震得缝隙中的无数小蟑螂纷纷逃窜。 这块水泥墙并不太大环形的缝隙是从内侧被人凿开的以至于并不太严密的接缝里面爬满了蟑螂水泥块被胖子喘得脱落下来大小蟑螂满墙乱窜老羊皮赶紧挥动火把将它们远远驱开水泥后是条以人力挖掘的低矮隧道内部高低起伏很不规则只有双膝着弓起身子才能费力地爬进去我好奇心起欲穷其密于是接了火把钻进去探了探这条隧道仅有七八米长尽头处向上有个被地砖盖住的出口。向上一推就能揭开我探出头去看了看出口是在一处房间的床铺底下屋里杂七杂八的摆放了许多事物。 丁思甜等人在后边招呼我赶紧出来我怕她担心没及细看只好先倒退着爬出隧道把所见情形对众人讲了。在臭水沟里走了多时人人都觉憋闷恶心都快被活活熏死了即使有个通道通进一间房屋不妨先进去透口气而且那房间里似乎有许多应用之物说不定能找到食物和照明工具那样便多了几分活下去的指望。 当下众人一致同意。仍是我最先爬了进去。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里是处监房而这下水道中的缺口是被关押在里面的人越狱用地可在我从那床底下探出口来看的时候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监房绝不会是这样我揭翻头顶的地砖和床铺把其余无三人一个个拉将上来迹众人举火环顾四周都觉得十分诧异这里虽然是地下室但显然配备有完善的通风孔空气流通完全没有让人胸口闷的感觉房中是典型的欧式风格布置甚至还有个装饰用的壁炉虽然身处斗室却让人有种置身异域地错觉这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墙边有摆满了书籍的书架但电路早就断了电灯都已不能使用。 丁恩甜见屋里摆着个装饰用的烛台上面还插着几根完好无损的蜡烛就过去拿了起来在火把上接了火然后举着烛台好奇地四处打量不知不觉走进了外屋胖子见架子上有几瓶洋酒正好口渴难耐抄起来就灌了几口老羊皮更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胖子喝的东西是什么就向我打听那玻璃瓶瓶里装的是甚? 我刚要回答却听已走到外间屋的丁思甜一声惊呼我们三人闻声急忙抢步过去接应丁思甜见我们赶至赶紧惊恐地躲到了我身后我们不用问也知道她是见了什么可惊可怖之物接过烛台往这间屋中一照也是吓了一跳。 胖子口里还合着半口洋酒没来得及咽下去当时噗地一口把酒全喷了出来:“这怎么有只死猴?”老羊皮颤声说:“憨娃可别乱讲这哪里是猴我陕西老家那边荒坟里最多这种东西这是……是……是是是……”他此时也是惊慌无主说到最后就“是”不出来了。 我见外屋的木椅上仰坐着一具高大地男尸尸体穿着睡袍身上水份全无已成僵尸紫色的枯皮上生出一层鸟羽般地白毛下半身则生兽毛卷曲锋利的指甲生长不断已经打了弯五官狰狞张着个嘴死不瞑目由于人死后尸毛滋生相貌都已经辨认不清了。 我替老羊皮说道:“是具僵尸谁也别碰它活人不碰它它就乍不了尸。”胖子不信:“你怎么知道是僵尸?难道你一摸它就能蹦起来?又胡掰想吓唬我是不是?” 我只注意着眼前这具古怪地尸体对胖子的活充耳不闻以前也没亲眼见过僵尸但据说就是这个模样烛光中我见那僵尸面前书桌上有几张写满了字地黄纸张说不定那些纸是这死尸临终所写说不定对我们逃离此地有所帮助于我是把烛台交给胖子让他举着照明我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走尸体跟前伸手把那几张纸拿了起来然后赶紧退开。 我让胖子和老羊皮盯住死尸和蜡烛一旦有什么异动就赶紧退回下水道随后举起黄的纸页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俄文我俄文水平实在太低只好让丁思甜看看写的什么里面是否存在有价值的信息? 丁思甜快翻看了几页随口给我们翻译了几句我越听越是惊心动魄原来这是一位被日本人软禁云深的俄国科学家被迫在这秘密设施中参与一项行动这些信纸是他生前的遗书遗书里面提到了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实日军从这百眼窟中挖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丁思甜的俄文很久没拿起来过了临时抱佛脚难免生疏读起这封遗书来稍稍有些吃力我让她别急坐在里屋慢慢看有眉目了再告诉我里面的详细内容然后我跟胖子和老羊皮三人一商量这具僵尸死后状况太过蹊跷留下它必有后患咱们要想在这里暂时休整守着个死人也提心吊胆的难以安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尸体处理掉。 第二十七章 龟眠地 胖子说:“这还不简单?拿刀剁了他的脑袋要是还不放心就再切个大卸八块然后往下水道里一扔。”老羊皮则说:“在陕西现僵尸一定要用火烧焚僵尸前还必先覆以渔网免得其煞入地为祟。” 我对老羊皮说:“在东北山区也有类似的说法不过那是说的吊死鬼凡是吊死人的地方掘地三尺必可出形如煤炭的一段黑物那就是吊死之人临终前留下的一口怨气若不掘出早晚都要为祟害人不过我倒没亲眼见过。” 没有人希望自己死后变成这般模样将产生尸变的僵尸毁尸灭迹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但至于采取何种灭尸的方法是焚烧还是碎尸?以及这尸体何以会变得如此诡异狰狞竟然上半身生鸟羽下半身生兽毛?不解其中缘故我还不想立刻轻举妄动。 据我所知一个地方出现僵尸不外乎有几个原因先是风水变异人死后尸气不得消散日久郁为枯腊;其次是临死前为了防腐自行服食慢性毒药或是死后灌腊注汞尸体里有水银的僵尸尸身上必有大片黑癍若是以民间所流传的秘方在生前服用砒霜铅汞混合之物尸体会有霉的迹象:还有一种是出于电气作用尸体表层死而不腐遇生物电或雷击而起追扑生人。 这三者是最为常见的原因还有些比较罕见罕闻的现象例如尸体为为精怪依附或是死因离奇还有在风水环境独特的地方也会让死者尸体历久不腐皮肉鲜活如生但那种洞天福地般的风水吉壤实在太少见了。 我掏出《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翻了翻找到一段“龟眠之地”的传说书中记载当年有人在海边见到海中突然浮出一座黑山再细观之原来是数十只老龟驮负着一头死去的巨龟自海中而出这些老龟把死龟驮至一处山崖下地洞穴里藏好这才6续离去游回大海偷偷看到这一切的那个人擅长相地择穴之术知道此穴乃是四灵所钟。洞中“龙气冲天”其时正好他家中有先人故去于是他探明洞中龟尸的特形后把自己的先人不用棺椁裸身葬入其中。此后这个人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成就了一方霸业。那处龟眠洞日后就成了他家宗室的专用慕穴数百年后龙气已尽地崩露出尸体无数当地人争相围观所有尸身皆生鸟羽龙鳞被海风吹了一天一夜之后全部尸体同时化为乌有。 当年看到这段记载我颇有不以为然也没太留意过但眼见这地下室中的僵尸生有鸟羽正与《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记载相同心中也觉得骇异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其中的真相原来有某些环境特殊的地方有种滋养尸体保持不腐的微生物但时间长了就会让尸体产生变异在这类地方折根树枝插在地上树枝上的树叶能够数月不枯在古代这样的地区就被风水先生视为“吉壤”有无数人穷其一生踏遍千山就只为了求得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却不可得。老羊皮和胖子见我翻着本破书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就一个劲儿地问我我将《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合上说:“我也是急学急用活学活用没有太大把握这僵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很可能跟这地下环境有关咱们既没渔网也没有黑驴蹄子但咱们有床单想除掉它只能给它裹起来用洋酒浇上去烧。”当下带着老羊皮和胖子三人找些布将口鼻蒙了手上也都缠了布又从里屋的床上扯下床罩将木椅上的俄国僵尸裹了拖进下水道中。 我让胖子拿来几瓶洋酒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俄国人喜欢饮的沃特加但酒性确实很烈碰碎了瓶口把酒都泼在尸体上我怕酒倒得不够烧不彻底想把剩下地几瓶也都倒上胖子心疼起来赶紧劝阻:“老胡咱们可要节约闹革命啊要勤俭办一切事业差不多就得了。” 我只好做罢用手中火把点燃了尸体火苗噌地窜起一人多高烧得辟剥有声火光中那被裹住地尸体被烧得筋骨抽搐好象突然间变活了一样好生令人心惊我们硬着头皮云皱着深眉头在那盯着烧了许久也只将尸体烧为一段焦炭看来要想完全烧毁几乎不可能了除非把它拖去焚化间用大火烧灭才行但烧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 我们重新回到那俄国人的房间丁思甜巳径读出了遗书中的大半内容我们为了节约光源只点了一只蜡烛四人围着蜡烛坐在桌前胖子给每人倒了一杯酒这时众人地精神状态和体力都已按近极限虽然这房间中绝非善地但比焚尸间和下水道相比已如天堂一般我们需要借此机会稍事休整顺便掌握一些有关这百眼窟的重要情报然后才能制定脱离此地的计划。我对丁思甜说:“吃急了烫嘴走急了摔跤咱们眼下完全没有头绪该怎样行动所以要做什么也不用急于一时了你给咱们仔细说说这俄国人在临死静究竟写了些什么里面的内容备不住对咱们有用。” 丁思甜定了定神借着蜡烛的光线看着那几页纸把她能读懂的部分一点点翻译拾我们听但有些内容实在看不懂也就只好暂时先跳过去不管其中的记载大概是这样的:日本关东军一个中队在呼伦贝尔接近漠北的区域神秘失踪随着搜寻工作的展开侦察部队在百眼窟附近无迹现了一些神秘地自然现象。百眼窟是位与大漠与草原之间的一片丘陵地带地理位置和环境极为特殊内部不仅林木茂密而且山口处经常有人畜失踪还有许多人传说在那里亲眼目睹过龙的存在。 当时日本与德国处在同一战线纳粹一向信奉神秘主义德国人从某一渠道知道了满盟地区的这一神秘现象就对关东军提供了一些技术支持希望关东军能对此事彻底调查解开这一神秘现象的根源。 那时候日军的兵力已难于应付过长的战线正在着手准备全世界最大规模的细菌战研究机构也就是后世中臭名昭著的防疫给水部队写此遗书的俄国人是沙皇后裔后流亡于德国他不仅在医学领域有独到建树同样也是细菌专家常年被德国人软禁后被纳粹借调给“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下辖的波字研宪所被迫在百眼窟协助一项秘密研究。 日本人在调查百眼窟的过程中。从地下挖出了一个巨大地山洞。洞底层层叠压着有许多保存完好的古尸尸体实在太多了似乎永远也挖不完。最高处有具头戴面具装束云诡异的女尸尤为突出经过专家勘察并与古籍对比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是传说中汉代的大鲜卑巫女在那个巫卜昌盛的时期这是一个被半神化了的人物她埋骨之地龙气冲天与兴安岭的大鲜卑山噶仙洞同样被鲜卑人视为圣地经常会在洞中举行埋石祭山地仪式在鲜卑人的传说中黄鼠狼是阴间的死神这个藏尸地山洞也正是地狱的入口。 这个所谓地“龙气”只在百眼窟的山口才有它无影无形时有时无令人难以捉摸能吞噬一切有人畜野兽只有在阴云四合雷电交加之时能看到山口附近有黑色的龙形阴影在云中翻滚日本人认为这就是当年鉴真和尚东渡传播到日本的佛经中记载的“焚风”这种象恶鬼一样的阵风是从阿鼻地狱中刮出来的被其吹到的生灵会立刻化为灰烬如果能掌握使用这种“焚风”将是一种具有强大毁灭力的武器。 但人类在自然现象面前实在是太渺小无力了根本不可能掌握这其中的奥秘不过对于鲜卑女尸即使暴露在空气中也不会腐坏的现象却可以在细菌领域进行研究于是在山中建立了这样一个半地上、半地下的秘密研究设施研究所内养殖了大量老鼠和蚰蜒之类的剧毒之物当时在太平洋战场热带战区作战的日军许多人被丛林里的毒虫毒蚦所伤所以研究所利用这里独特的自然环境还特别建立了一个培养热毒物的试验区运用藏尸洞土壤里的特殊成份进行解毒试验。 研究所建成后随着掘的深入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尸体被从藏尸洞中掘出百眼窟里突然闹起了鬼一到晚上就见四处鬼火闪动白天就开始起雾山坡上云气变幻不定其中隐隐若现如楼台宫阙形状稍近之郁郁葱葱又如烟并庐舍万象屯聚既而视之刚又全都不知所踪。 研究所里的日本人慌了神因为鬼市的现象在日本也有以为把藏尸洞里的怨魂都放出来了于是从本土找了位阴阳师按照他的指示在一栋研究楼内部修建了一座隐蔽半地下的焚尸炉所有的房间和窗户一律封闭仅有的几个出口门户朝向也有特珠要求然后把从藏尸洞里挖出的大量尸体都送进焚尸炉中烧毁他们认为这样可以镇住藏尸洞里的亡灵也确实起了一些作用。 写这遗嘱的俄国人整天生话在地下室里只有需要他到现场工作的时候才会让他离开地下室日本人知道他就算逃回苏联也得被枪毙所以对他的看管也不是很严密但人身自由仍然受到极大限制后来他结识了一位有反战情绪的日本医官在那位医官的协助下他了解了一些外界的情况得知日本战败已成定局并计划逃出这个魔窟医官给他提供了地图和所有逃跑时需要的物品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他偷偷挖了条地道想从下水道里出去结果挖错了角度没能绕过铁闸正当他准备再次挖掘的时候有几个东北地区的胡匪运送来了一口 刚出土的铜箱当天夜里整个研究所警报声大作。 写这份遗书的俄国人产生了一种很可怕的预感警报声过后外边就没了动静他独自被关在地下室里也出不去不知道外边究竟生了什么想挖新的隧道逃跑之时现自己的生命已经即将走到尽头了于是他把自己的经历写了下来希望有人能看到这封信那口箱子极度危险…… 遗嘱写到这里噶然而止连落款无日期迹都没能留下显然那俄国人写到这就死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推测时间上很可能是苏军出兵攻打关东军前夕所以突事件之后这座秘密研究所并没来得及被关东军销毁。 至于那口铜箱里装的是什么它的危险又从何而来?这俄国人临死并究竟遇到了什么?我们目前都无从得知不过他留下的逃生用品正是我们所急需的尤其是遗书中提到的研究所地图另外他的遗书也解开了我们心中许多迷团不过一来这俄国人所知有限二来丁思甜翻译得并不全面研究所里面仍有许多秘密是我们所无法知晓的。 这时四人喝了些烈酒加上身体困乏之极都是一动也不想动了本想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去找那俄国人的地图和工具然后尽快从这逃出去但丁思甜等人实在太累没过多久便都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老羊皮和胖子更是鼾声大作我本想叫醒他们但也觉得全身酸疼困乏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明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却自己说服自己心想在这研究所中呆了一夜就算这里有什么细菌病毒该感染的也早就感染了怕也没用现在身体快到云深极限了要是不先休息一阵再有什么事情肯定难以应付于是我打定主意紧握住康熙宝刀把心一横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七昏八素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醒了过来桌上长长的蜡烛早已经熄了室内黑暗无边我刚一动弹就觉得胳膊肘蹭到了餐桌上的一些东西下意识地用手一摸似乎是那具已被烧成焦炭的俄国僵尸躺在了桌子上。 第二十八章 俄罗斯式包裹 我在黑暗中摸到身前的桌子上有些又硬又干的事物用手轻轻一捻就捻掉了一层象是煤灰般的碎渣从手指传来的感触判断那些碎沫里面是硬棒棒的死人骨头摸到死人骨头倒没什么可我明明记得早把那俄国人的僵尸拖到下水道里烧成焦炭一般了皮肉毛都成了黑碳就剩下些骨头烧不动是谁把那烧剩下的尸骸拿到桌上来了? 我心中骇异万端一时也无暇细想眼前漆黑一团桌上应该还有我们先前在房中找到的火柴和六头蜡烛台我想先摸到这些东西上亮子以便看个清楚向前伸手一探摸到的却不是什么火柴而是又硬又圆表面还有好多窟窿的一个东西仔细一摸原来是个死人的脑瓜骨我的大姆指刚好按到骷髅头的眼窝里手一抖赶紧把它甩到桌上。 这时就在那骷髅头落在桌面出一声轻响的位置上从黑暗中突然冒出两团绿幽幽的鬼火我全身一震觉得身体如同梦魔般僵在原地心神完全被那鬼火所摄整个人都象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一副躯壳既不能呼吸也不能思考我本不相信人有魂魄之说但这时真真切切体验到了灵魂出壳究竟是什么滋味。 正在这魂不附体之际怀中忽然一震那康熙宝刀的刀锋在鞘中抖动鸣响尖锐的嗡鸣之声震动空气。两盏鬼火般地目光随即悄然隐退我就好像从梦魔中挣脱释放“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眼前一亮只见自已好端端坐在椅子上桌前的蜡烛燃得仅剩小小一节兀自未灭蜡烛周围散落着一些焚烧剩下的骨骸。 我冷汗淋漓似乎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可梦得竟然如此真切。桌上那俄国僵尸的遗骸赫然在目这一切又显然不是梦境那么简单。我向周围一望围在桌前歇息的其余三个同伴也都醒了包括胖子在内的这三个人个个出了一身冷汗面孔苍白。不用问他们刚才和我的经历一样都险些在梦中被勾了魂去。 丁思甜胸口一起一伏地对我们说:“有句话说出来你们可别认为我唯心主义这……这屋里……这屋里跟焚化间一样真的有鬼可能那口铜箱子里装着亡灵地噩梦?” 丁思甜心中慌胡乱猜测但没有人反驳她的言论刚才明明是想暂时坐下来休息片刻但四人鬼使神差般地睡着了又竟然做了同样一个噩梦俄国僵尸的骸骨又莫名其妙地云跑到了桌子深上不是见鬼才怪不过我觉得刚才心底感到地那股寒意似曾相识意识到很可能不是那俄国人作祟极有可能那焚尸炉里的鬼魂还一直纠缠着我们我摸了摸怀中的长刀心想多亏了此刀镇得住否则就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这些恐怖的事情是否与遗书中提到的那口铜箱子有关?研究所的人好象都在二十几年前地某天同时死掉或是失踪了这里究竟生过什么?越是不明真相越是使人心里觉得不蹋实众人都认为再也别多耽搁了赶紧找出地图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从那蜡烛的燃烧程度来看我们这一觉睡了能有四五个钟头虽然是在计划之外头脑比先都清醒多了我将那俄国人没有烧化的残骸都捧起来用布包了在屋中找个柜子装了进去转念一想这俄国研究员也是可怜被日本人关起来早不跑晚不跑偏赶无上出事才想起来逃跑迹没准死后还不太甘心于是我对着那柜子说道:“人的一生应该生得伟大死得光荣生前没对人民做过什么有益的事死后就更应该安分守己你所做之事虽是被人胁迫却也属助纣为虐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是自食其果可怨不得旁人孽海无边不早回头虽然悔悟又有何意义?现在法西斯主义已经彻底灭亡了你这屋里的东西我们就不客气了代表人民没收了。” 这时其余三人已对房间中进行了一翻彻查最终在壁炉里现了一个口袋那口袋显然是俄国人的老式携行袋用帆布制造跟面口袋样式差不多没有拉链和扣子袋口有个拉绳一抽就能扎紧袋口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俄国就流行使用这种袋子二战前后中国东北满蒙等地也能见到许多这种口袋它是典型的俄式风格简单、粗糙、笨重、耐磨。 老羊皮举着蜡烛照亮丁思甜和胖子把袋子抖落开一件件查看里面的事物现这俄国人的口袋就简直跟个百宝囊似的零七八碎的什么都有看他所准备的物品中除了水壶和野战饭盒之外甚至还有一些钱物可能是准备逃出去之后谋生用的还有火柴、防风蜡烛几瓶有数十粒的化学药品这类化学药品在野外逃亡中是必备之物可以有以解毒洗肠、助燃、以及做夜光记号等等但我们知道用途却识不得这些化学品的类别只好都一并取了这些物品都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丁思甜将它们分出来放在一旁不要的就扔到桌上。 随后又找出两只日式工兵照明筒这种工兵照明筒与我们常见的手电筒不一样造型扁平四四方方全身都是黑色有两个烟盒大小前边拳头大小的灯口是圆的卧在黑色的铁盒子上后边没有手持的地方但在顶部有个固定的提环使用的时候可以拿带子随意绑在胸前进行各种短距离照明作业袋子里还有些与之匹配的干电池。 另外就是些食物了当年日军后勤供应原始落后根本没有大批量地为部队供应野战口粮但作为一些特别单位享受的待遇也和普通部队不一样例如海空军以及众多特珠部门这俄国人很可能得到那名日本医官的帮助储藏了一些脱水鱼干、糖块、罐头之类的东西我担心食物都变质了于是尝了一点。现在地下室的恒温环境中直到现在还可以食用。这也可能与使那俄国人僵尸保存至今不腐的特殊环境有关。 集子里竟然还有一只用油布包裹的“南部十四式”手枪这枪是日本兵工厂通过模仿德国鲁格手枪也就是德国纳粹军官的配枪进行生产制造的枪体采用半自动闭锁机构容弹量八我**民在扰日战争时期俗称此枪为“王八盒子”。胖子家里以前有这么一把战利品在这看见“王八盒子”觉得象是见了老朋友。拿起来反复推拉了几下这枪用油布裹得严实半点都没有生锈弹夹云深也是满的不过这破枪设计工艺上存在先天缺陷卡弹、炸膛、哑火的毛病很多带上它最多最多能起个防身作用胖子有枪在手就什么也不在乎了二话不说先把手枪别到了自己的后腰上我对他说:“王八盒子本身就不好使加上这支枪二十多年没维护过了你还是悠着点吧你不到万不得已就尽量别用这枪王八盒子别名又叫自杀枪打不到敌人是小打到了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胖子正想对我吹嘘他那套玩枪地手艺丁思甜突然喜道:“这张纸可能就是研究所地图了。”说着从杂物中捡起一张图纸我们停下话头急忙把地图接过来借着蜡烛的光亮一看略微有些失望地图有一大一小两张小一些的那张所谓的研究所设施地图只不过是手绘地上面做了许多标记看起来乱糟糟地另外那张大比例的地图则是百眼窟周边地地形图北连大漠南接草原那些地方老羊皮也是一向熟知的所以这张图对我们意义不大。 再反复看那研究所的结构图才现这地方非常庞大地图虽然简陋倒很直观易懂也颇为完善主要是研究所地下纵横分布的水路从地图上勾画的记号来看那俄国人的逃跑路线是从这间地下室出沿下水方向经过焚尸间的地下水管然后绕过被完全封闭的监牢区域兜个圈子向北西边山口有不时出没杀人于无形的“焚风”他显然是想从北侧山口离开。 我们对这地下室心有余悸看罢地图立刻找出了逃生路线就决定尽快出当下收拾一切应用之物把剩下的几瓶洋酒也都带了众人资本主义尾巴没割干净临走时又敛了些稀罕无的洋玩意儿迹能穿戴的衣服鞋子也没落下我见房中有顶战斗帽就顺手戴在了自己头上我的狗皮帽子丢了头上又有伤口不戴帽子容易破伤风也免得下水里的跳蚤蟑螂掉进头里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总算把我的行为和老羊皮等人的低觉悟行为区分了开来。 回到恶臭的下水道里想来外边的天也快亮了对于脱离绝境的路线也有了眉目虽然回去之后的事情也着实令人头疼可总好过在这闹鬼的研究所里每时每刻担惊受怕我们归心似箭参照着地图笼烛前行按照逃脱路线上的指示我们等于是要走一段回头路。 可还没等走出多远我现丁思甜不停的咳嗽而且脸色也不对我以为是光线太暗看错了但让她停下来仔细一看她神色憔悴眼角眉梢都罩了一层明显的青气摸了摸她的深额头微微有些烫烧得温度虽然不高但看面色竟似是病得不轻。 我早就担心这下水道焚尸炉里会不会有什么病毒细菌见状不禁替她害怕起来:“黑死病?鼠疫?可又不象在这秘密研究所里感染上了传染病那样的话人人有份为什么我和胖子老羊皮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状况?” 老羊皮和胖子听见动静也都停下来看她老羊皮熟知药草算是半个赤脚医生他看了看丁思甜的云舌胎又摸了把脉惊道:“这怕是中了什么毒了……” 丁思甜十分要强在知青点干活的时候有点小病小灾就咬牙硬抗不愿意别人怜悯照顾她本想坚持到同我们离开此地再说可这时她也知道隐瞒不住了:“在焚化间里逃出来之时被锦鳞蚦的毒气一逼便开始觉得胸口有些憋闷难过因为当时见大伙都没事所以也并未在意就在俄国人的房间里也还没觉得怎样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了而且觉得全身冷恐怕是中了蚦毒了。” 那子午二时吐毒的锦鳞蚦所喷毒雾甚浓当时我们被困在焚化间内虽然在吸入致命毒雾之前成功逃脱但那蚦毒极猛当时在地下室里每个人都不免感到头晕恶心恐怕都或多或少的吸进了一些蚦毒锦鳞蚦异常性阴其毒也属阴毒男子阳气旺盛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同等条件下女子对蚦毒更为敏感只吸入了一些细微的蚦毒就足以丁思甜无法承受过了一段潜伏期终于开始作了。 据说女子中了锦鳞蚦所吐之毒口眼青并伴有持续低烧的症状双眼产生幻视能看到五彩缤纷的颜色如果没有药物医治解毒大约24小时之内就会产生头晕、呼吸困难、全身麻木、严重时导致昏迷不省人事最后会因呼吸系统麻痹和肌肉瘫痪而死亡到了晚期算是华陀再世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老羊皮焦急地说:“这可没救了草原上很难找这种解毒的草药咱们回牧区再到旗里的医院少说要将近两天的时间那这娃岂不是要把命来送?”胖子也急得焦头烂额对我说:“老胡你有主意没有?赶紧给恩甜想个办法咱可不能让她这么死了呀。” 第二十九章 莫洛托夫鸡尾酒 我见丁思甜虽然吸入的蚦毒有限现在情况还算稳定能走能动神智也还清醒但这中毒的早期症状毕竟是出现了如果从百眼窟北侧山口出去就到了没有人烟的荒漠边缘离牧区更远即便不那样绕路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也根本来不及把她送进医院而且万一她所中之毒在更短时间内作却又如何是好?再者谁能保证这一路平安不出半点岔子? 我紧锁眉头拿着地图看了看立刻打定了主意:“锦鳞蚦是鬼子研究所特意养的他们是为了治疗在太平洋战场上被蚦毒所伤的士兵而进行研究的这研究所里说不定会有解毒的血清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不担三分险难求一身轻我看回天之道唯有赌上这一把去主研究楼寻找解毒剂。” 为了不给丁思甜带来太大的心理压力我没有表现得太匆忙确了路线之后仍是按正常度前进反正从地图上看到主研究楼的距离并没有多远度再慢也来得及要是研究楼中没有血清一类的解毒剂那么一切也就全都完了我心中隐隐害怕总在想万一没有解毒剂 呢?而且我们这几个人里谁又能认出解毒剂什么样?最后干脆把心一横不再多想了。***反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没过多久就进入了一片非常开阔的地下水道这里有许多排比联络的水泥管道走在前边开道的胖子忽然踩到了什么骂骂咧咧地抬脚在黑水中一挑从污水里露出几根烂透了的死人骨头有半截腿骨下还桂着只鞋我正要看个究竟却在黑暗中觉我们所处的水泥管道突然旋转了起来。 从俄国人绘制的研究所地图来看庞大的地下排水设施实际上是条人工改道的地下河正是由于在百眼窟的山凹里挖出了大量地下水 地质环境所限无法修建迹分水渠只有利用蛛网般的排水管道将其引出山外否则地下水就会淹没我们头顶这片区域这座秘密研究设施也就无法修造在现在的位置了。 但是现在的地下排水通道中已经即将干涸只剩下些污水淤泥想来那山中水源早已干涸了地下水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完全封闭的另外一半属于半封闭式在紧急时刻可以作为疏散通道若想接近圭研究楼最近的路线就是通过半封闭管道区这里环境复杂。管网交错如同迷宫如果没有这份地图将很难顺利找到出口。 我们举着火把觅路而行到了一处沟管交错开阔的枢钮区域这里四壁都是黑漆漆的污水烂泥极多水中各种蜉蝣生物滋生正好是位于地下水路的中心地带。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却现在管道底部的[云深无迹〕黑水中有许多尸骨看那些没有腐烂掉服饰很可能是日军秘密研究所的警卫胖子捏着鼻子用脚拨了拨那些已经烂了的死人骨头。我们见状都忍不住想:“这管道中怎么会有鬼子的尸骸?”正要看个究竟却现身处的管道猛地抖动了起来、一时间好似天旋地转。 但这只是眼晴的错觉脚下却没有摇动的感觉我们举着火把抬头一者四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身前一米远的管壁上黑压压的布满了蟑螂这些蟑螂黑色棕色皆有背生长翅大得惊人体形长短都在三四厘米左方一只挨着一只密密麻麻的间不容成千上万地数量将整个墙面都盖住了这些大蟑螂恐怕是受到了污水中某些成份的刺激不仅体形比普通的大了一半它们还能够靠着互相啃噬同伴的尸体以及进入这段下水道的老鼠和潮虫等生物维持生命。 这些蟑螂原本潜伏不动慢慢的互相咬噬此时有一小部分受到火光和脚步声的惊动它们立刻快蹿动起来一瞬间就产生了连锁反应整条管道中的蟑螂好像沸腾的开水没头没脑地到处冲撞逃窜管壁变成了流转的黑潮有不少从管壁上掉了下来我们都头顶肩膀上立刻落了一层。 我想招呼众人往回跑但这功夫不光谁也顾不上谁了而且没人敢张嘴说话挤掉下来的大大小小蟑螂把火把都快压灭了掉在人身上到 处乱爬一张嘴说不定就钻嘴里几只而且体形小地蟑螂见缝就钻钻进耳朵鼻子也受不了它能顺着耳朵一直爬进人脑只好各自拼命把掉在头顶肩膀上的蟑螂掸落。 蟑螂蹿得极快我们跑是没处可跑了只好抡着手中火把将它们赶开盼着这些蟑螂赶快散尽众人心神略定从刚刚面对大群蟑螂形成的黑潮中回过了神来竭尽全力把能用的家伙全都用上了总算是利用火把使潮水般的蟑螂从身边散开。 没过多一会儿管道里的蟑螂就渐渐少了下来我腾出手来替丁思甜和老羊皮拨掉身上的蟑螂四人脸色都变了宁可让恶鬼索了魂 去也不想被蟑螂给活埋了慢慢咬死胖子对我们说:“趁着蟑螂散了咱们赶快冲过去……” 胖子话音未落只听老羊皮大叫一声他的身子忽地往下一沉被污水里的一个东西拖倒在地我和丁思甜觉不对伸手想去拽他可拖住老羊皮的那股力量极大我虽然抓住了老羊皮的胳膊但被那巨力牵动脚底被带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淤泥之中。 丁思甜就没我那么走运了她抓住老羊皮的衣襟想阻住老羊皮被向后拉扯的势头但臂力有限加上脚底湿滑站立不稳一下子滑倒在 地但她仍未撒手跟老羊皮一起被拖向了下水道地云黑暗深之中这时胖子已经掏出了那支南部十四式手枪我见黑暗中看不清楚目标容易误伤。而且看这劲头这家伙也小不了心中想明了这些尸体骨的来历很可能是有些人在出事的时候想从这逃跑但遇到了要命的东西都被结果在了臭水沟里要想救人一点也不能犹豫否则就等着给那俩人收尸了于是拔出康熙宝刀对胖子叫了声:“别开枪往前扔火把。”说着话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老羊皮和丁思甜的火把在倒地时就落在泥中灭了我们为了节约闹革命都没舍得用那俄国人的工兵照明筒只是用他房中的家具衣服又做了数只简易火把这火把有利有弊若是地道中有虫蝎蜈蚣之属打着火把远远地就可以驱散它们而且可以判断空气质量是否对人无害但缺点是照明范围非常有限只不过眼前数步稍远一些就看不到了。 我一手拎刀一手举着火把追了过去只好让胖子在身后将他的火把当做短时照明弹往前抛出去利用火把落地熄灭前看清前方十几米的情况我刚一起步身后的火把就从肩上飞了出去在漆黑地空间里划出一道低低的抛物线随即掉进管道前方的污泥中熄灭了。 但借着火光一闪之际。我已经瞧见就在我前边几步远之处。地面有个管道间破裂的大缺口直径将近一米里面深不见底从里面探出 几条粗大的黑色节肢类勾爪生满了黑色的硬毛正把丁思甜和老羊皮往管道的大裂缝里拖拽。 老羊皮失去重心倒在地上也不知无受没受伤迹他竭力挣扎着想要摆脱但跟本使不上劲猎铳被他压在了身下想放铳也办不到丁思甜趴在地上拽住老羊皮的衣服咬紧牙关奋力往后拖着但根本无济于事连她都被快拽了进去。 我踩着遍地地死蟑螂一踏就嘎吱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近前这才看清楚拽住老羊皮的是条大钱串子钱串子比娱松和蚰蜒体形要宽 许多而且对足较少但是勾爪更宽更长身体最大能长到两米长排水管道中的这又深又阔的缝隙就被这钱串子当成了巢穴由于畏惧火焰才想将老羊皮拖到排水管道的下层。 我赶到跟前借着手中火光现那深渊般的裂缝边上都是人骨深处还有几只大得吓人的蟑螂来回乱爬。救人心切也没顾得上细看挥起长刀就砍了下去想将这条半截缩在洞里的大钱串子一挥两段把老羊皮和丁思甜救下来。 不料那钱串子动作也是极快我刀在空中它早将老羊皮拽至洞口这刀如果砍得实了不仅斩不到它反而将老羊皮剁了我见大事不妙赶紧将火把朝洞中扔了进去但洞中阴潮之气太威火把一晃就被湿气打灭了我在黑暗中扑倒在地伸手胞着老羊皮想用力撑住洞口但那裂缝有一米多宽但没想到钱串子力大长着黑毛的勾爪一扯连同我和老羊皮丁思甜都有半个身体陷入洞中。 丁思甜在混乱中打开了桂在胸前的工兵照明筒晃动动地光柱中老羊皮用手撑住了一副死人骨架那烂骨头死死卡在管壁侧面的狭小裂缝里他拼了老命撑住稍稍减缓了我们三人身体继续被扯进洞内的势头我见眼前都是攒动的虫足想用长刀去砍奈何地形狭窄难以施展只好向洞中伸刀乱扎每扎一刀就冒出一股黄水飞溅我怕这虫液有毒把脸埋在老羊皮背上手中却丝毫不停。 乱刀攒刺虽然大部分都扎中了那钱串子可都不够深没能致命而且这东西生命力很强即使被砍掉几截一时半会都死不了丁思甜 被拖在最后此时已经趴起身来抓住了我和老羊皮出死力往后拉拽我和老羊皮的肩膀胳膊都被虫足勾住又在狭窄的缝隙间受到制约手脚都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虽然一时半刻之间尚能僵持住不被拽到洞中却绝不是长久之计凭着一已之力想脱身根本就不可能我突然感觉到有一条腿被丁思甜抱住往后拽但她力量单薄难以济事我心中急躁起来大骂那个王胖子怎么还不过来帮忙。 正这进退两难之时就听身后角人大叫:“贫下中农们别急我你们送鸡尾酒来了!”我跟老羊皮一面勉力支撑一面用长刀格住洞中探出的勾爪听到身后地叫喊声就知道是胖子上来了但他喊什么送鸡尾酒什么地完全是不知所云偏偏在这要命的节骨眼儿上不知他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原来胖子也知道刀枪之类很难立刻将那条钱串子杀死打开绑在胸前的工兵照明筒从后边赶上来的同时把从俄国人那顺出来地一瓶烈酒从包里掏了出来往里面胡乱塞了一把药片又用顺出来的棉布袜子堵住瓶口点着了递拾丁思甜然后拎着我和老羊皮的腰带一把将我们的前半截身子从洞中扯了出来。 洞里的钱串子也被带出来一截它见到嘴地食物又出去了哪肯善罢甘休正想再给拽回去。这时胖子手中的王巴盒子连开两枪打得它身子一缩丁思甜瞅准机会把瓶口燃烧着的烈酒砸进洞中那俄国人喝的酒喝到嘴里跟刀子似的酒精浓度极高加上里面放了些化学药片可能还起到了助燃剂的作用顿时烈焰升腾。排水管的裂缝下成了火海烧得其中蟑螂和钱串子等物乱作一团不知有多少只扭动挣扎着死在火舌之下。 胖子所做的燃烧瓶是我们当造反派武斗以及红卫兵搞冲击时曾径用过地。不过那时候烈酒不好找多数都用汽油或工业酒精再添加助燃物代替配方也因地制宜赶上什么用什么这种多种燃烧物混合组成的燃烧瓶最早是苏芬战争以二次世界大战中曾广泛使用被称为莫洛托夫鸡尾酒我看看自己和老羊皮虽然擦破了些皮肉身上青了几块淤痕但都没什么大碍这时候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了也没有后怕的念头了。 我看了看裂缝下烧着的洞穴火光渐暗没被烧死的蟑螂又开始在那缝隙中爬进爬出看得人心中麻谁也不想再此多耽于是四人互相掺扶着继续往深处前进这片地下水路中危机四伏我们担心地下水路中还有其它的危险看地图上的标识附近有个出口能够通到地上已经离研究楼很近了于是加快脚步走向那里就算是稍稍绕点远也不打算在这潮虫蟑螂越来越多的排水管中抄近路了。 排水管道的拐角处便有嵌入水泥墙中的一节节铁梯胖子当先爬了上去推开水泥盖子外边地天已是蒙蒙亮了随后丁思甜也顺着铁梯爬了上去老羊皮神不守舍地准备第三个上去我见他神色黯然却不象是因为刚刚受了一番惊吓他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总是一副饱经沧桑心事重重的模样闲下来的时候不是猛抽烟袋锅就是唱老家云迹的酸曲进了这百眼窟后更是时常唉声叹气有时候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过不多久便有豁然失神我心想他这很可能是得知当年他兄弟羊二蛋的遭遇真相原来是被日本人在这里害了而且当初他由于迷信思想束缚没敢出去把人救下来所以至个念念不忘将心比心也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尤其是那焚尸炉可能还烧过他亲兄弟的尸体触景生情怎能不让人心忧? 于是我为了表示同情在老羊皮爬上铁梯的时候拍了拍老羊皮的肩膀安慰他道:“我理解您地心情我看你兄弟的事就别多想了毕竟都是过去地事了人还是得想开点咱们要一切向前看。” 老羊皮大概见我年轻说出这种话来让他很是吃惊他边往上爬边问我:“你娃知道我心里想个啥?我可就这一个兄弟啊你娃家里有几个兄弟?” 我心想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不象当时流行的社会主义大家庭没其余的亲生兄弟姐妹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就对老羊皮说:“您得这么想全世界受苦人都是咱的阶级弟。” 说着话我也爬上了竖井外边已是天色微明胖子和丁思甜都关掉了工兵照明筒但他俩和老羊皮打量着周围个个神色有异我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不由得猛然一怔这地方怎么那么眼熟? 第三十章 精变 从地道里钻出来是在建筑设施之外这一点实是出人意料按逃生地图所绘这个出口处应当有一处规模庞大的植物园去往主研究楼必先绕过这里所以当初我们为了不想绕路而行才决定从下水道走直线通过难道那俄国人的情报是假? 此时天已微明拂晓的晨雾笼罩四野轻烟薄雾中隐隐可见隔着一片密林对面有座矮山对着我们的那面山体已经被挖去了一半残破的山体截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山洞好似一块生满了虫子眼的苹果被从当中切开看上去这些洞穴皆是天然生成我不及细数但目测估计至少有不下百个洞口。 被挖开的山腰中部有极高大的巨形石兽露出土中我们四人对望了一眼总算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百眼窟”了原来是有座生了上百个天然窟窿的石山看来以前的猜测全然不对让我感到吃惊的不止于此那石山洞窟的布局与那狰狞的石兽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听燕子说起的“鬼衙门”传说那地方是通往冥府的大门误入之人绝无生还之望迹可只知“鬼衙门”的传说也知道是在山里的某个地方却从没有人能够道出此中详情。 那俄国人的遗书中也曾提到说日本鬼子挖出了通往地狱的大门事实与传说相印证原来是着落在此处这百眼窟就是通往阴间的鬼门关我本不信世上有鬼可在这秘密研究设施中一连串的异常事件也不得不让人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怀疑。 胖子也觉得那边的山坡非常眼熟盯着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大号的鬼衙门吗?咱们在团山子见的比这小多了估计这里是货真价实的你们说那里边真能通着阴曹地府吗?我看这事挺悬地……” 丁思甜所中的蚦毒属于深神经性感染而非血液性感染。作得不快她虽然着低烧但精神倒还健旺看着那大窟窿小眼的山坡对我和胖子说:“阴曹地府?那些密密麻麻的山洞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难道你们以前在别的地方见过吗?那里面是什么地方?” 我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就让胖子把以前的事情简单对她讲了丁思甜和老羊皮听罢脸上均有惊异之情望山生畏那大鲜卑女尸里的藏尸洞竟然还有是阴间入口的这种传说?日本鬼子肯定是从藏尸洞里挖出了太多的恶鬼才会弄那样一座满是符咒的焚尸炉不断焚烧。 我心想又得我找点借口稳定军心了最好的办法也不外乎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于是对大伙说:“咱们在这遇到的一些事情确实可惊可怖难以用常理揣测不过我看世上未必有什么阴曹地府。有的话那也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归宿跟咱们无产阶迹没半点关系没必要对那山洞过分担心再说有这康熙宝刀镇着谅那些魑魅魍魉也不敢造次我看这事绝对靠谱。倒不是因为这刀是皇帝老儿用过的凡是指挥过三军或是在战场上使用过的兵器本身就带着三分煞气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都能给挡了。 这番话倒是将老羊皮说得连连点头他很是相信这种说法可丁思甜突然问我:“那咱们……咱们死后会去哪?天国?地狱?亦或是永恒的虚无?” 我被问得张口结舌这件事真是从来都没想过只好告诉她说:“什么永恒的虚无那属于典型的阶级斗争熄灭论咱们都得好好活着将革命进行到底即便是死也不能毫无价值的死在这种鬼地方。” 这话让丁思甜稍觉安心我说完后让众人在原地休息片刻重新对照地图现并非是俄国人的地图存在错误而是环境的巨大反差给我们造成了一种错觉毕竟平面图以地下水路为主地表建筑只有个符号标记我们从排水设施中钻出来的这个出口确是曾经云无那座封闭的植物区可顶棚早已彻底塌了四周还能有些残破墙壁铁网掩映在枯树丛中穿过这片枯树丛在那布满洞窟的山坡下有一片低矮的青灰色建筑那里应该就是主研究楼了里面有配电室、医务室、储藏室、通讯室等等单位但看上去地面规模要比想象中的小很多。 那栋楼房里情况不明想在里面寻找解毒剂谈何容易距离目标越近我心里的把握反而越小了眼看着丁思甜眉目间青气渐重我知道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这时丘陵草木间云雾气加重能见度渐渐低了下来我看准了方向对众人把手一招架上丁思甜匆匆钻入了枯木荒草之间。 枯树叶子和杂草非常密集被人的衣服一蹭沙沙作响惊得林中鸟雀惊飞出几声凄厉的鸣叫我拔出长刀在前开道将过于茂密的乱草枯枝砍断从中开出一条路来草丛里的雾越来越大加上树丛的荒草格外密集走到深云处时能看到的范围不过数步我不得不慢了下来以免和其他人在林中走散了。 正当我担心因为起了雾会失去正确的方向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条倒塌的古藤挡住了去路我们只好停住不前这就是生满荆棘倒刺的观音藤是锦鳞蚦栖身之所我们离开焚化间时那蚦被关在了焚尸炉中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只见这观音藤生得十分巨大粗壮处可数人合抱百眼窟的泥土罕见异常可滋养尸物否则这南方的巨藤也无法生长于此这大概也是日军防疫给水部队在此设立研究设施的原因之一。 倒掉的观音藤断得支离破碎胆这藤实在太大又生满了倒刺想攀爬过去可不容易我们看了几眼望藤兴叹只好准备从两侧草木更为密集的地方绕过去这时胖子想出一个办法。我们顺了几件深迹俄国人的衣服用来铺在藤上盖住那些硬刺就可以直接的爬过去了。 我们本就不想从两侧绕路因为那些区域的古木狼林犬牙交错几无落足之地用长刀开路极是艰难要费许多力气。一听胖子这主意还不错也难得他有不馊的主意一直是当即采纳我依法施为果然很轻易就爬上了横倒的藤身由于衣物有限众人都必须集中通过我和胖子先爬上去然后把丁思甜和老羊皮也拽了上来。 正准备从对面下藤老羊皮脚底下突然踩了一空当场摔个马趴将膝盖露到了垫脚的衣服外边立时被观音藤的坚硬的竖刺扎得血肉模糊膝盖上全是骨缝被藤刺扎到其感觉可想而知顿时疼得他“啊呀”一声倒吸凉气就在老羊皮失足滑倒之迹我想伸手去拽他可就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不能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了。 老羊皮背了个包袱皮里面裹着我们从那俄国研究员房中顺出来的杂货本来一直是由胖子背负可由于胖子和我先要为众人开道攀上藤身就暂时背在了他的身上我去拽他的时候见他背上的包袱中竟然伸出两只白毛蒙茸的手臂被我的目光刚一扫过去那手臂“嗖”的一下缩进了包袱。 当时雾气朦胧天光暗淡绝不是因为有光线照射使得我的眼睛看花了那双长满了毛的白手同我们在焚化间楼门处所见一模一样那次只见玻璃上白影一晃根本就没敢仔细去看但确确实实是见到了这么一双人手虽然下着雾可眼下毕竟是在白天而且那一个包袱才有多大的空间怎么会伸出两条胳膊难道真有幽灵一直跟着我们到此? 这一路上除了许多惊异莫名之事例如在焚尸间里被人反锁住;焚化炉的炉门在黑暗中又被打开了放出的锦鳞蚦险些要了众人的命去还导致丁思甜中了蚦毒命悬一线;走在排水沟的时候我明明见到背后跟着个模糊的黑影;在那俄国人居住的房间里被烧掉的僵尸残骸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桌子上众人也差一点在梦中被勾了魂去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表明了有个打算置我们于死地的亡灵紧紧跟着在我们身后但我始终没能找到它从最初开始就是我明敌暗十分的被动。 我万万没有料到那个想害死我们的东西不是跟在我们身后而是更近他就藏在我们当中的某个人身上要不是老羊皮无意中滑了一跤我恐怕还现不了这个秘密。 说时迟那时却快我瞅见老羊皮背着的包袱中白影闪动立刻拽住他的胳膊对老羊皮叫道:“快把包袱扔了!”老羊皮可能是膝盖疼痛难忍竟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只是疼得呲牙咧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心想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而且老羊皮被刺伤了膝盖不知伤势如何只好先把人拖上来再作理会但我自己根本拉不动老羊皮用力一蹬脚下垫着的衣服脱了扣加上刚刚眼中所见的那一幕对我触动极大用当时流行的话来说:“已经触及灵魂了”竟然也从藤上滑落。 这时胖子和丁思甜也伸出手来想帮我把老羊皮拽回藤上但四人都集中到了一侧导致脚下所踩的衣服重心偏移挂断了藤上硬刺四人翻着跟头一齐从藤上跌落幸亏横倒着的观音藤不算太高底下又有树枝和厚厚的杂草接着这才没直接摔冒了泡。 纵然是这样也摔得不轻而且掉下来的时候下坠力道不小恰好藤下有个倒掉的枯树那树根很大都是又枯又烂根茎交错间形成了一个树洞里面是空的胖子滚落草丛中又砸穿了树洞上的朽木我们的身体也跟着又是一沉重重摔在了树洞底部。 树洞地下都是烂木疙瘩要不是间接落地腰可能都要被摔断了我好象全身骨头节都散了架就听胖子也哼着叫疼我正想挣扎着起身看看他们的情况如何这时头顶轰然有声干枯脆裂的观音藤被我们连蹬带踏承受不住也随即裂了开来把头顶堵得严严实实顷刻间树洞中就没了光亮。 我在黑暗中叫着同伴们的名字胖子和丁思甜先后有了回应虽然摔得不轻但仗着年轻身子骨结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疼得直冒冷汗。 我见这二人没事把心稍稍放下让他们打开身上的工兵照明筒看看老羊皮是不是也掉进这树洞里了?怎么半天都不见他的动静?树洞四周没有任何间隙底部大约有七八平米大小面积非常有限我急于想找到老羊皮不得上了亮子就忍着全身疼痛在树窟底下摸索起来。 忽然手上摸到些黏乎乎的事物好象是鲜血我心中更是着急催促胖子和丁思甜快开照明筒可那两只工兵照明筒大概给摔得接触不良了怎么拍打也亮不起来胖子摸到口袋里有半根蜡烛只好拿出来暂时应急。 胖子刚划亮了一根火柴忽然有阵阴风一闪好象有人吹了口云寒气立刻把火柴吹灭了我们刚才已经感觉出来这树洞已被四下里堵的严丝合缝里面空气不流通哪来的风把火柴熄灭了?胖子手忙脚乱的又划着了一根可还没等那火光亮起来便又有一阵阴风把它吹灭了。 第三十一章恐惧斗洞 胖子气得破口大骂:“谁他妈活腻了往老子这吹凉气?”丁思甜想帮他划亮火柴也没能成功因为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心中忐忑想去摸插在身后的长刀可摸了一空从藤上摔下来不知道被挂掉在哪里了。 就在这时我眼前忽然亮起一对绿幽幽的眼睛好似两盏鬼火对那双眼睛一看我全身立刻打了个寒颤坐在地上急忙以手撑地倒退了几步把后背帖在了树根上这双鬼火般的眼睛如影随行地紧跟着飘了过来碧绿的目光里充满了死亡的不祥气息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诡异力量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只要经历过一次就绝难忘记我好象不止一次的见过了上次在那俄国人的房间里里不对……不止两此还有在兴安岭那座黄大仙庙中也曾见过这是黄仙姑的眼晴那只被胖子换了水果糖遭到剥皮惨死的黄仙姑。 望着鬼火般碧绿的妖异目光我忽然想到凡是猫鼬黄狼等等兽类在夜晚之时目力极佳眼中精光不亚于小号灯泡猫类瞳孔可随光线变化收缩放大而成了精的老黄皮子恰好是光线愈暗目中精光愈盛上次在黄大仙庙中了那黄仙姑的**法我们险些吊死在那地窖里面尤其是在没有灯火的漆黑地窖里黄仙姑那双绿的渗人的眼睛至今记忆犹新突然念及此处那对绿光顿时飘忽闪动我顾不上再去管它。忙问胖子:“你拿去换水果糖的黄仙姑最后怎么样了?” 只听胖子一边敲打着身上的工兵照明筒一边答道:“我亲眼看见被人剥了皮筒子怎么这……”显然他也见到了树洞中这双绿气盈动地目光以为是那黄皮子死不瞑目前来索命饶是他胆大包天也不免又惊又骇。 胖子那句话尚没说完黑暗的树洞中竟然又出现了一对鬼火般的目光两双眼睛忽闪了几下就听对面出一阵古怪的尖笑。笑声难听刺耳充满了奸邪之意听得人身上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着我心想不对当初只弄死了黄仙姑一只黄皮子身边怎么冒出两对绿灯似的眼睛缠着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起百眼窟入口那个“埋石祭山”的山洞里面有黄皮子精给女尸勾魂的壁画在那个尚未开化巫卜横行的时代里充满了远古地图腾神像崇拜大兴安岭与相邻的草原上有把黄鼠狼视为阴间死神化身的观点。但自宋朝起这种风习渐衰可我有时侯会觉得古人对世界的认识虽然原始但并不能否认对于生命与自然的领悟古代人在某些方面比现代人更为纯粹和直观黄皮子替死者招魂之事未必空穴来风只是古人对事件真相的表述角度以我们地价值观和世界观难于揣摩出其中真意。 我心神恍惚对于僵尸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威胁尚能奋起剩勇一拼可对于死亡后的虚无却无从着手甚至从来都没有直观的概念一之间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那四盏鬼火在身边飘动心中乱成一团想要带着胖子和丁思甜等人夺路而逃可别说找不到出口了就连光亮都没有一丝一毫空自焦急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这时掉在树洞口的那段观音藤忽地一坠向下沉了一截藤身和枯树洞口处露出两道缝隙外边虽然有云雾但毕竟是在白天一些微弱的光线随之漏进了树洞背部我们四周地环境状况从伸手不见五指变得略微能见到朦胧的轮廓了。 树洞中稍稍可以视物那四盏鬼火和奸邪地狞笑立刻同时消失我急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老羊皮倒在离我两步远的地上他似乎被摔到了头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他生死如何丁思甜和胖子身边坐在我的两侧他们二人也都摔得不轻。 就在老羊皮的身后他背着的包袱已经散在了那里包袱中的事物乱纷纷落在地上有两只长相奇特的黄鼠狼蹲在老羊皮身上贼头贼脑的看着我们一脸古怪的表情这两只黄皮子全身竟没一根黄毛遍体雪白好似银狐不过黄皮子的脸可没狐狸那么好看既丑且邪视之令人生厌而且猫鼬体形特征明显再怎么变换毛色也是黄皮子。 据说老黄皮子每生三旬后背就会添一缕白毛这对全身银毛的黄皮子不知是活得年头太多成精了?还是属于黄皮子中的一个特殊种类生来即是毛白胜雪?只见这两只黄皮子似乎被那突然从头顶缝隙处漏下来的天光吓得不轻伸开四肢半蹲半趴着尾巴拖在身后。 我一看这对黄皮子的动作脑子里如同睛天打个炸雷顿时醒悟过来在焚化间的楼门口玻璃上那两只人手原来是这对黄皮子装神弄鬼它们的四肢加上脑袋平贴在玻璃窗上就如同人的手掌及五指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岂不正像人的胳膊? 我暗骂自己意志不够坚定这才真叫疑心生暗鬼当时竟然让这俩扁毛畜牲给唬住了只是不知道这对毛色银白的黄皮子为什么想把我们逼进绝境可从古到今黄皮子和狐狸是民间公认最为狡猾和通人性的东西有关于它们修炼成精的事情多得数不清这并非偶然实际上这些东西所谓的成精也并非是能幻化人形至于狐狸精变成小媳妇黄皮子云变成小老头之类的传说深往往是添油加醋的夸大其词它们所谓的成精不过是能通人性知道人类杜会是怎么回事理解和模仿人的衣食住行等等行为举动所以有些方术之士时常会说:“人是万物之灵这些畜牲过多少劫遭多少难最终得了道也无非才达到了普通凡人的标淮可惜生而为人之人却终不能善用此身。”这种说法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黄皮子或狐狸能通人心的事实。 黄皮子能猜人的心思可我猜不出它们的所做所为和目的动机感觉最有可能的是这对黄皮子大概与百眼窟有这某种极深的联系它们将我们逼进焚化间后又不知从哪溜进楼内着实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并且一路尾随直至那俄国人的密室也许是出于对“康熙宝刀”这种带有煞气的利刃有所忌惮只有在我们产生倦意神智不清的时候它才能来害我们的性命平时只有借刀杀人地鬼域伎俩。 这些念头经脑中一转便己明白了七八分正是由于一个突如其来的事件使我们从观音藤上落下来摔进了一个树洞而这树洞又恰好被断藤挡住洞口斗室般的树窟里没有了任何躲藏空间这才得以现它们的行踪否则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还不知会被它们跟到什么时候。 唯一最有必要却猜想不透的一件事是在我如此提高警惕地情况下这两个家伙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我们的?这时那两只黄皮子贼兮兮地露出脑袋四只眼睛不怀好意的忘着我们被它们这么一看顿时想起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困苦我不由得怒上心来想起文攻武卫时的号召:“拿起笔来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牛鬼蛇神敢动一动砸碎它的贼脑壳杀杀杀……”此时再不武卫更待何时?我杀心顿起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不是捕捉不到的幽灵先宰了再说免得日后再添麻烦。 可没等我伸手早已恼了胖子他抢先一步扑了上去咬牙切齿地道:“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他妈非把这俩小黄皮子地屎拾捏出来不可…“”胖子量级大在树洞里跟一面墙似的加上他出手又快在狭窄的树窟里要擒两只黄鼠狼还不容易可没想到他连扑几次都落了空那俩黄皮子也都老得快掉毛了它们并非躲闪得有多快而是似乎能料敌先机在胖子出手之前就把方位和时机预料到了。 胖子脑袋上都见汗了照这么下去被活活累死也抓不住它们他起狠来哪还顾得上什么拽出南部十四式就开了两枪他抬手开枪的动作快得连我都看不清而且我记得他在军区打靶的时候开枪就没落过空至少我没看见他放过空枪只要枪响肯定有个结果。 我心想这两枪就算解决问题了总算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不料胖子两枪全都射空了这么短的距离这么明显的目标竟然没有击中别说胖子傻眼了连我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晴觉得心底生出一阵寒意那两只黄皮子活象两个来去无迹的白色鬼魁竟然在明明不可能的情况下躲开了致命的子弹两手枪弹都象飞蝗般钉进了树根里面。 胖子还以为是这破枪出了问题在震惊中微微愣了个神其中一只黄皮子借这机会到他面前放了个屁我和丁思甜都在胖子身后视线被他的身体遮挡了只见一股绿烟扑面树洞里顿时奇臭无比胖子更是当其冲熏得脸都绿了王八盒子也不要了滚倒在老羊皮身边咳嗽个不断双腿在地上乱蹬两只黄皮子躲在角落里眼神闪烁一脸的阴笑。 我看到黄皮子那邪气逼人的眼睛立刻明白了这两双眼似乎能够看透人心逼视灵魂好象自身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对方猜到在我们插队的山里常常会听说成了精的黄皮子不仅能摄魂还能通魂也就是类似于现代人所说的读心术和催眠术。 但成了精的黄皮子能读取人心到什么程度就没人说得清楚了也许它只是通过人眼中的目光产生心电感应预先猜测出人类的一举一动要说得更邪性点甚至真有可能把人心看透也慢说是七情六欲就连五脏六腑大脑小脑里边想什么都能被它看穿。 我恍然大悟正是因为这对黄皮子能通人心神所以即使跟在我们身后它也能遁于无形无迹而且它们想方设法的给我们制造精神负担和心理压力因为人的精神状态越差就越是能被它们钻了空子那具俄国人的僵尸被我们烧剩一堆残骸它们还偷偷将尸骸摆在桌上这样即使没能在睡梦中杀死我们也会让我们误以为其在闹鬼从而变得更加紧张。人的神经都有其极限过不了多久不用它们下手我们也差不多精神崩溃了其用心何其毒也想到这对扁毛畜牲心机之云深比人心还要狡诈我不禁感觉全身凉。 这时丁思甜见胖子被臭屁呛得厉害忍着树洞里的臭气想去扶他我却知道这黄皮子屁虽然呛人还没有致命的危险这时候正是僵局。黄皮子暂时无处遁形想直接弄死我们根本不可能我们的行动和想法都能被它们预先知道自然也奈何它们不得。双方都在等待出现至对方于死地的时机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冒然行动。我正想阻止丁思甜靠近可我比不得黄皮子料事神机现她的举动时己晚了半步丁思甜的手刚抓住胖子的胳膊就见那对银白毛色的黄皮子目中精光一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地老羊皮突然从起身他眼中呆滞无神可两只手象铁钳子似地直朝丁思甜脖子上插去。 我看老羊皮目中半点神彩也无知道他八成是被黄皮子摄了魂去人的神智一旦失去比如昏迷或者睡眠、精神失常等情况便会灵台冥灭这就好象中了催眠的魔障一样既不知道疼痛也不认得同伴而且这样失了心的人力量奇大要是让他把手箍在丁思甜的脖子上立刻就能被他把颈骨插断。 我见丁思甜势危只好放弃了敌不动己不动的战术伸手推开老羊皮的胳膊老羊皮全身肌肉神经僵硬异常力量奇大我使出全身之力才将他推倒由于地形狭窄我和老羊皮、丁思甜三人都滚倒在地。 我从观音藤上跌落摔得全身筋骨欲断刚刚推倒老羊皮动作太猛牵扯得全身又是一阵奇怪疼我倒地之时顺势往那对黄皮子待的角落看了一眼只见它们蹲在稍远的一段树根上正瞪着眼晴狠狠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这时灵机一动:“黄皮子奸滑阴险若真是以眼睛来预知我们的行动只要蒙上眼晴就可以了。”但随即便认定此计绝不可行:“我们若是目不见物都跟瞎子一般更是拿它们没角办法了不过……” 脑中刚刚闪出一个念头就听长刀出鞘之声在耳边响起原来老羊皮摔倒在地正好是那把康熙宝刀掉落的位置他闷不吭声地抽出刀来对着丁思甜心窝便刺。 丁思甜本名叫做丁乐乐后来忆苦思甜时期才改地名我一直都觉得她的本名更适合她爱说爱笑能唱能跳虽然后来有参加红卫兵的经历也并没有把她培养成一个其真正正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战士她骨子里还是个文艺女孩哪经历过面对面地真杀真砍而且对方还是她很熟悉的贫下中农老羊皮那个平时和蔼沉默会拉马头琴处处护着她的老羊皮竟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拔刀狠刺一时间吓得丁思甜目瞪口呆加上着低烧身体虚弱竟连躲闪这致命的刀锋都给忘了。 我见丁思甜愣在当场冷气森森的一抹寒光刺到面前竟然不知闪躲想拦那失了心的老羊皮是拦不住了只好合身扑去把丁思甜再次向侧面椎开。 老羊皮手中长刀猛递向前擦着我的肩膀插进了后面的树根刀锋一拖我肩膀的衣服和皮肉全被划破了血流如注我顾不上流血和疼痛为了防止老羊皮再以刀伤人急忙扣住了他持刀的双手可老羊皮并不抽刀而是双手下压插进树根一寸有余的长刀由直刺转为向下切落。 我知道这长刀要是压下来不仅身后的树根我和身前的丁思甜都得被切做四段只好和她拼了命地以肩膀和双手接住下压的刀锋和刀柄我们虽已使出全力可那柄长刀仍然一点点切了下来我们攥住刀口的手都被割开了口子鲜血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也顺着刀柄淌在了老羊皮的手上在两只黄皮子的狞笑声中树洞里夺刀的三个人全变成了血葫芦。 第三十二章 读心术 老羊皮戳在树根上的长刀切住我的肩膀向下压来我半坐在地上后背倚住树洞身前被丁思甜挡住仓促之余只好一只手攥住刀锋一只手隔着丁思甜去托老羊皮握刀的双手但这根本就是徒劳之举康熙宝刀一点点压了下来。 丁思甜也想帮我托住刀锋以求二人能从刀下逃出可一来她力气不够二来这狭窄的树洞间没有半点周旋的余地我的腿也被丁思甜压住想抬脚将老羊皮蹬开都办不到。 树洞里只剩下因为紧张与用力过度而咬紧牙齿的磨擦声这时被黄皮子把脸都熏绿了的胖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见我和老羊皮等人浑身是血地扭打在一起两眼顿时充了血生出一片杀人之心他的南部十四式手枪不知掉哪去了从地下爬起来的时候手边刚好碰到老羊皮那杆猎铳顺手抄将起来对准那失了心的老羊皮就要打。 丁思甜见胖子要下杀手大概是想要出声阻止但此时身处锋利的刀刃之下一身都是鲜血紧张得喉咙都僵了空自张着嘴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精神压力终于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而我此时心中也极是焦急明知胖子只要扑倒老羊皮缓解我们的困境便可想要出言制止但我和丁思甜的处境差不多使出全身的力量档着压在肩头那柄长刀身体已经完全感觉不出疼痛整个人处于一种一触即溃的状态神经绷到了极限想说话嘴不听使唤除了咬牙什么也吐不出来。 老羊皮完全变成了一具没有心智的行尸走肉但那俩成了精的老黄皮子见到胖子的举动目中精光大威老羊皮好像受到某种感应就在胖子刚刚举起猎锐之际突然抽刀回削“喀察”一声寒光闪动胖子手中的猎铳铳口被齐唰唰斩断。 胖子见猎铳断了一声喊扑到老羊皮身上老羊皮以康熙宝刀切断猎铳也是倾尽全力长刀顺势砍在了侧面地树根里急切间难以拔出被胖子一扑倒地他张口咬住了胖子的侧颈顿时连皮带肉扯去一块。胖子仗着肉厚脖子粗而且他越是见血手底下也就越狠按住老羊皮二人扭做了一团。 胖子往常同人滚架一向罕逢对手因为基本上很少能有人跟他处于同一量级。我记得在小时候胖子没有现在这么膀的一身横肉也从来没人称他为“胖子”或“小胖”在小学一年纪的时候他得了肾炎我们那时候医院肾炎的治疗手段完全靠吃药连针都不打他在吃了那种治疗肾炎的药物后病是好了可身体随即就胖了起来不过那个年代“胖”绝对是好现象从来没听说过那时候有人要减肥胖是富态是健康那时候的姑娘们也都想嫁给胖人不象现在的趋势是“穷胖富瘦”而且胖子自从身体胖起来之后得到了很大实惠以前光是人狠嘴狠跟年纪大的孩子碴架就要吃亏可自打胖了之后提升了量级更是逮谁欺负谁看谁不顺眼就揍谁他的那手绝招人体加压器把对方撞倒了然后他自上而下伸开四肢舒展着砸下去更是令周围各个学校各个年级的孩子们谈虎色变。 可胖子虽然仗着身强力壮和一股血勇的浑劲却一时制不住老羊皮老羊皮已是心神全失目光呆滞就象条疯狗似的张口乱咬两手跟铁钳一般只要被他揪住了就死死不放指甲深陷入肉里。 我刚才险些做了刀下鬼肩膀上的刀伤不轻但还有知觉应该不至于伤了骨头老羊皮这一抽刀算是稍稍得以喘息赶紧扯块衣襟扎住血流不止的肩膀这时见胖子和老羊皮纠缠在一处实以性命相拼照这么死磕下去非出人命不可而且老羊皮神智不清要是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被胖子误伤了他的性命回去须是不得交代。 当然这一切皆是那两只老黄皮子从中捣鬼老羊皮不过是因为摔晕了过去从而成为它们借刀杀人的工具而已但一时半会儿很难想出办法对付能读取人心的黄皮子于是我就准备动手协助胖子按住老羊皮。 我爬前一步刚对着老羊皮伸出胳膊就觉得脸侧太阳穴上的头皮一紧被人从身后扯住了头人的头都是按头顶旋生长头顶后脑和两侧地头各有其生长流向要顺着头生长的流向揪扯还好说可我当时正趴在地上探身向前被身后伸过来地那只手扯住头向上提拉差点把头皮给扯掉了这一把头揪得我疼彻心肺。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扯住了我的头肯定是刚才昏倒在地的丁思甜她也被黄皮子制住了心神已经变得敌我不分了我并不知道老黄皮子这邪术的底细不过以理度之它仅能控制住昏迷状态下的人似乎与民间控尸术相似那是一种给尸体催眠的异术听我祖父讲在我们老家乡下解放前就有类似的巫邪行为人处在睡眠状态下反倒不会为其控而是直接能被其摄去魂魄大概是出于昏阙状态下人身三昧真火俱灭而睡梦中头顶肩膀三盏真火微弱之故我们在黄大仙庙碰到的“黄仙姑”跟这对全身雪白的老黄皮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俩黄皮子道行太大了根本没有弱点可寻。 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无不被那黄皮子事先料到根本伤不得它们半根毫毛而且我们四人中已有两个迷失了心智几乎人人带伤有人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不管怎么挣扎恶斗流血的也都是己方同伴根本毫无胜算。想到这些不免使我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地绝望恐惧之中甚至有些丧失继续抵抗的信心了。 但这念头很快就被疼痛打消了身上越疼心中越恨狠劲作决定拼到底了我只觉头上被丁思甜扯得火烧火燎一阵巨疼来不及去掰她的手只好顺势把头侧起以求减缓头皮的疼痛。刚把头部侧过来太阳穴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冷地金属触感丁思甜不知在什么时候把掉在地上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捡了起来我头向侧面一偏太阳穴刚好被她压下来的枪口顶个正着。 我心头一紧想不到我的父辈们八年抗战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都到今天了眼看着世界革命都要成功了我却被日本人造的南部十四式打死而且还是我的亲密战友丁思甜开的枪这种死法真是既窝囊又悲惨总是在不经意间杀你个冷不防总是往你最不希望地方向展在那一瞬间我问自己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从那冰冷坚硬的枪口戳在太阳穴上到听得扣动板机的动静这一刻实际上仅仅一两秒钟可在我感受起来却是异样的煎熬漫长时间和脑海中的混乱思绪仿佛都被无形得放慢了变作了一桢一桢的红色慢镜头画面。 四周的声音也仿佛都在听觉中静止了耳中只剩下那王八盒子板机的声响死一般漫长的等待过后就连这声音也突然消失了板机没有扣到底那只模仿鲁格系手枪设计但构造上存在先天不足的“南部十四式”加上刚刚又被胖子重重摔了一下竟在这性命攸关的一瞬间卡壳了。 王八盒子是公认的自杀枪因为在战场上枪械卡壳就等于自杀可顶住我太阳穴的这把枪卡壳则相当于救了我的性命刚才没来得及害怕这时候也顾不上后怕和庆幸了我抬手抓住枪口想把丁思甜从身后扯倒。 不料丁思甜在身后照我肩膀的伤口狠狠捣了几拳我的伤口刚才匆忙中随便用衣服包扎住了但根本就没能止血被她从身后打中顿时疼入骨髓鲜血透出衣襟将整个肩膀都染红了。 那边的胖子也正好把老羊皮压住老羊皮嘴里还死死咬着胖子的一块皮肉瞪目欲裂拼命地在挣扎着不过他一声不吭而且这时我们四人已是全身鲜血都跟刚宰过猪似的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了这情状显得极是恐怖。 树洞角落中的两只黄皮子都伸开四肢顺着树根爬到洞顶显然是担心洞中这场血淋淋的恶斗会波及到它们于是尽量躲在稍远处贴在老树干枯的树皮上扭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盯着这边看眼中妖异恶毒的绿光盈动流转我一边忍痛按住丁思甜一边抬头望了那对黄皮子一眼被那绿光一摄那种身心俱废的感觉再次传遍了每一根神轻。 我不敢再去看那黄皮子的眼睛心中却早已经把黄皮子祖宗八辈骂了个遍现在血流不止已经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如果再不尽快解决这场危机就绝无生还的希望了我一直认为黄皮子的摄魂与读心之术都是通过它们的眼晴干扰人心只要设法使它们的眼睛丧失视力我们便可摆脱目前的窘境。 我瞅个空当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沙对着那对黄皮子撒将出去树洞上白影闪动黄皮子早已躲开可我原本也没指望一把沙子便能奏效只是希望借机扰乱它们的行动使我和胖子能腾出手来对付它们虽然这俩老黄皮子能预先对人的行动作出判断这树洞内地形狭窄如果我和胖子同时动手利用地势也许会有机会擒住它们。 两只狡诈的黄皮子似是识破了我的念头带有几分嘲弄的向我靠拢过来我心里骂着:“扁毛畜牲欺人太甚了。”但明知就算伸手过去捉它们不管动作如何隐蔽也只会扑空只好视做不见。 这时胖子已用裤腰带反扎了老羊皮的双手见我按住了丁思甜便想过来相助可他刚一起身被反绑住的老羊皮也跟着猛然站起一个头锤撞在胖子的腹部胖子猝不及防而且别看老羊皮干干巴巴一个瘦老头但丧失了心神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劲现在即使有两三个大小伙子也未必能按得住他。 这一头撞得结结实实胖子被他撞得四仰八叉向后仰倒后背随即重重撞在了树干内壁上好象是倒了一面墙似的震得树洞里一阵晃动卡在洞口的观音藤也跟着又掉下来一块这仅剩半截的空心老树树洞边缘与古藤间的缝隙再次加大洞底的能见度也提高了许多那缝隙虽大但是由于藤身上有许多硬刺就算是体形如猫的黄皮子也爬不出去它们和我们仍然是处于一个几近封闭的狭窄空间之内。 在这一片混乱中我突然现随着树洞内光线变得越来越亮那两只黄皮子却象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嗖地一下快溜到仍然漆黑的角落中但它们那鬼火般的眼睛却已经暗得多了不再那般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心中顿时一片雪亮原来这对老黄皮子怕光光线越强它眼中的鬼火就越暗被我按住的丁思甜渐渐安静了下来极可能是因为光线的变化使黄皮子控人心魂的力量减弱了我手脚越来越软但知道这良机天赐如同绝境逢生若不趁这机会宰了这对扁毛畜牲怕是永世都不得安生。 我想到此处顾不上血流不止抬手抓住斩在树根上的长刀正要用力拔出刀来去干净利落地宰了那对老黄皮子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面并的两只黄皮子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头顶的观音藤再次下坠这次倒将漏下光线的缝隙挡了个严实树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第三十三章 千年之绿 我的手刚握住长刀就觉得眼前一黑我还以为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但随即觉是压在洞口的观音藤落了下来树洞里再没半分光亮这时老羊皮和丁思甜都象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萎顿在地一动不动我赶紧和胖子打声招呼让他摸到火柴烧件衣服照亮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两只老黄皮子怎么就不见了? 胖子点燃了一件俄国人的衣服烟熏火燎中把树洞再次照亮只见洞内被鲜血溅得点点斑斑老羊皮和丁思甜都横卧在地上方的观音藤将两只黄皮子血淋淋地卡在树洞口可能是这对黄皮子惧怕康熙宝刀的煞气长刀被神智清醒的人一握它们先自慌了三分加上我已看出黄皮子扰乱人心的鬼眼是随着光线的变化而由强到弱它们更沉不住气了打算从观音藤的缝隙中先逃出去、想不到观音藤被它们一拽藤上的硬刺刚好将其卡在洞口刺得全身体无完肤虽是一时未死却也是遍体鳞伤鲜血把全身的白毛都染红了。 我看明根苗心想这黄皮子毕竟是扁毛畜牲得势之时猖枉以极一旦被人识破鬼域使俩便恢复了黄鼠狼的本性立刻奔蹿逃命其实我们当时完全处在下风黄皮子若是能再把刚才的局面僵持一时半刻还未知鹿死谁手。 胖子的脖子被老羊皮连皮带肉咬下一块流了不少血他也不去理会伤口大小只是疼得他暴跳如雷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地方泄见那两只黄皮子卡在树洞口立刻过去扯下一只那黄皮子被观音藤扎得半死这时被人捉住丝毫反抗不得胖子一手揪住黄皮子的小脑袋瓜一手攥住它的身体双手交叉着往两边反复扭了几圈喀吱吱几声骨髓断裂的清脆响声那只老黄皮子的脑袋就被胖子从胖子上硬生生扭了下来。 胖子还觉得不解恨扔掉黄皮子的尸体在上面跺了两脚又捉住剩下的那只按在康熙宝刀的刀锋上狠狠一拖将它从中间活活割成了两半。 树洞里满地都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黄皮子的血了我见终于宰了这两只如鬼似魁地老黄皮子身上如释重负支撑精神的求生**彻底瓦解。胳膊腿都象灌满了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一动也不想再动头脑中昏昏沉沉的阵阵涨盼望着能立刻倒在地上睡去但我知道这还远远没到松懈的时候现在要是昏过去了没止血的伤口流血不止就足能要了人命。 我和胖子没敢怠慢也顾不上死里逃生的庆幸赶紧看了看老羊皮和和丁思甜的伤势丁思甜脸上暗青之色凝结情况十分危险而老羊皮似乎在刚才和胖子的剧斗中伤了内脏口角鼻孔都在流血我们人来没有就会过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着手心中都很慌乱商量了几句没有太好的办法可想我跟胖子说:“必须想办法尽快找些枯的化香草来生火先处理外伤用草灰止血。” 胖子用刀切开挡住洞口的观音藤这附近杂草甚多其中不乏非常普遍的化香草我们跟猎户们进山打过猎知道这种化香草可以止血有些野兽受了外伤流血不止就会找到附近的化香草草丛反复滚蹭不久伤口就能愈合止血屡验不爽此草生于阴湿之山地高可七八寸每丛都是奇数长成羽叶形状尖长柄长秋冬之交颜色由绿转红草颈有细鳞如松球焚烧成灰烬止血治伤效果颇为显著。 我们化草止血将那几件俄国人衣服中干净的部分扯成条裹扎身上伤口我肩上刀伤不轻所幸深未及骨止了血就不用担心了胖子颈上疼口面积大而且是用牙咬的伤口参差不齐敷上草灰裹上之后仍然往外渗着血疼得他不住吸着凉气。 没过多久老羊皮也先醒了过来他是老而弥坚伤得虽是不轻却还能动弹吐了几口嘴里地血沫见到四周都是血迹脸上尽是茫然若失的神色完全不记得跌进树窟后都生过什么事情。 我看丁思甜有只手因为握着刀锋被割出了很深的口子、伤口象孩子嘴似地往外翻翻着只好咬牙撒了一把碳火草灰然后给她裹上布条丁思甜本来昏了过去但剧疼之下又醒转了过来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她看我和胖子都为她担心强忍着疼对我说:“用化香草能治疗伤口吗?人民才把你培养到高中毕业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在哪接受过秘密的特务训练?” 我和胖子见丁思甜还有心情说笑都觉得安心不少但外伤好治内素养难除再不帮她驱除身上的蚦毒不久便有性命之忧胖子修好了两只工兵照明筒后四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爬出树洞这片区域名为百眼窟想必类似的地洞树窟不在少数可这毫不起眼的枯树洞刚刚险些成了我们葬身的坟墓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后脖子冒凉气。 不过若不是这番恶斗那两只老黄皮子还不知会设下什么阴毒办法来谋害我们的性命而且它们始终躲在暗处其手段着实叫人防不胜防虽然众人差一点就全折在树洞里可毕竟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不过我们一时也无暇去过多考虑其中的利弊得失只有一步一蹭在林中变幻不定的迷雾中继续向前。 路途渐上渐高离那观音藤的位置落差虽不到数十米但雾气已薄能依稀见到四处山口南侧山口雾最重好似积了半山白雪终古不化北侧林中遍地树窟有的被枯枝败叶遮挡有的直接就能看见漆黑的洞口人落其中便有灭顶之灾。 两侧多有古松林和乔生长皆是栋梁之材树皮厚至半米色如琼脂脂似云霞回波之跡听人说万年古松皮才可生出霞雕刻胭脂绣看这古松林形势比起我们在大兴安岭所见到的最老的林子来可能还要古老得多恐怕真是生于洪荒之未开。已越万年才能长成这般气象这片古老的土地不知道蕴涵着多少秘密。 在西北侧的丘陵崩塌了一大抉露出一片漆黑的大洞口山前有被水冲毁的迹象洞口有滩残水冰冷清澈得让人恍惚呼伦湖以南有许多交错纵横的地下水洞可能那里就曾有这样一条地下水脉庞大的地下排水管道就是用来使水脉改路以便日军能顺利挖掘北面的山丘。但由于某种原因水路被堵爆了山洪席卷了这片古松林其中地锦鳞蚦也许就是趁着涨水的机会逃出去的。 日军研宽所中最主要的设施大部分都被水淹过那片虫眼般洞窟密布的山坡下就是一座两层建筑的宽阔楼房林草掩映之中冰冷的砖石楼房没有半点生命迹象阴森得如同坟地我当先推门而入举着照明筒往里面扫了扫墙上挂着一些塌灰地上有几具横倒竖卧的死尸死状极为可怖死者身上全都生出鸟羽兽毛都和我们在地下室见到的俄国人相似但死得却不那么从容显然在生前经过了一番痛苦地挣扎墙上还有指甲抓出的印痕。 我估计这些人的死亡极有可能同从山里运来地铜箱子有关可能在开启铜箱的一瞬间生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所有地活人都死了不过百眼窟附近依然有大量的蚰蜒和野鼠看样子也都是从研究所里逃出去繁衍下来的为什么那些动物没有全部死亡?难道那铜箱中的东西只能使人类死亡?不管怎么说我们能活着走到这里就说明那铜箱带来的灾难已经过去了这点倒不用过于担心其实就算担心也没什么用该来的早晚要来甚至已经来了而我们还没察觉到。 我不再胡思乱想对门外的三个同伴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这楼中一切安全可以进来了胖子背着丁思甜老羊皮跟在后边扶着三人进楼一看有这么多死尸也都乍舌不下我对他们说这不是僵尸没什么可担心的死尸的尸变都和百眼窟特殊的环境有关这里很可能是风水学上所说的龟眠之地至于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是什么原因在那会儿我是说不清的。 走廊里的尸体越来越多我们这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尸体而且这些人死得实在太过蹊跷究竟什么样的东西能无影无迹地杀死这么多人?我们不免怀疑也极有可能生了细菌泄露之类的事故才导致这里变成了死城。 从那俄国人的遗书中我们得知利用百眼窟内的某种物质治疗蚦毒是这座日军研究所的重要课题之一这也是救丁思甜性命的唯一希望所在我们也需要在这里找些伤药我看丁思甜昏昏沉沉的担心她毒气攻心从此一睡不起了就不断跟她说话让她千万别睡着了。 但我并不知道这楼中是否真有解毒剂有的话又存放在什么地方要顾着四下里寻找只好把这任务交代给老羊皮老羊皮不擅说话只好让他给丁思甜唱歌反正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丁思甜保持清醒老羊皮只好唱起酸曲:“骑白马挎洋枪三哥哥吃了八路的粮想要回家看妹子呼儿嘿悠打日本来顾不上……” 老羊皮的声音苍凉悲愤在寂静的楼道里听起来格外动人心魄我心想还不如不让这老头唱呢什么叫鬼哭狼嚎?这分明就是鬼哭狼嚎啊不过刺耳的歌声确实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丁思甜的神智也随之清醒了几分。 我们在楼中一层层的仔细寻找可这楼中仅有病体病样和各种人体器官标本以及那些死状残酷的尸骸各个房间也仅有数宇作为标记最后一路转到了地下室这里防腐药水的气味浓重经久不散建筑设施的地下部分都是冰冷肃穆的水泥地空气透骨的凉在主要通道的尽头处是一道黑色的大铁门门后似乎是个储藏室各种物品排列在架子上地上摆着许多带有编号的木箱。 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药品跟胖子俩人在其中四处乱翻在工兵照明筒光线的晃动中忽地瞥见货架深处有抹阴森诡异的绿光我以为这附近还有其余的黄皮子顿时紧张起来由于右肩有伤只用左手提了刀快步过去查看。 这一看才现却原来是在这库房里面有口铜箱铜体趁着地下室中的阴气被手电筒一照显得翠润欲滴绿可盈骨箱体纯青犹如铺翠胖子和老羊皮也看个正着都是啊呀一声惊为天物他们还以为这箱子是翠玉的。 但我知道这口箱子虽然一丝铜色也没有但它却不是玉的而是全铜的以都我家有个小巧的青铜朱雀那是我祖父当年收藏的古物后来当四旧给破了我听他说过如何观铜但当时没太在意也不知记得是否准确据说铜器坠水千年则变为纯绿而且色莹如玉未及千年或者器物厚重巨大就会变得绿而不莹铜身上各处蚀斑也如以往那是因为铜性尚未散尽其重只能减三分之一。 若是铜器被水泡土埋自身的铜性为水土蒸淘殆尽则不见铜色惟有翠绿彻骨或遍体翠绿中存有一线红色如丹叩之有铜声也是非常罕见的古代器物。 第三十四章 编号是“” 不曾入水土的古铜器在人间流传至今都是紫色而底部生朱砂斑甚至这些斑块已经变得凸起如上等辰砂放在大锅里以沸水烹煮煮得时间越久斑痕越是明显如果是假货这么一试斑痕就能被煮没了所以甚是容易区分。 我见这口铜箱透骨晶莹用工兵手电筒一照薄光流转显得好象都快透明了便猜想这极可能是一件埋藏于土下或是从水中打捞出来的上古之物难道这就是黄大仙庙下的那口铜箱仅就我所听到的关于此物的传说就已很多但似乎没一个能说清楚的。 想到这不禁出了一会儿神胖子觉得好奇抬手就想揭开箱子看看我心里其实也想看个究竟但知道这不是儿戏天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祸端于是赶紧按住铜说:“咱们先找药品要紧这四旧破破烂烂有什么好看别忘了这研究所里那么多人都死得不明不白这东西不碰也罢。”但是我将手下意识地按到铜箱上却感觉那铜箱甚轻一按之下竟推得晃了一晃这说明里面是空的从中放出来的东西也许至今还留在这楼中。 我按着那口青翠砌骨的铜箱一晃那铜质早在水土中蒸淘尽了留下的铜骨只有曾经的数分之一所以着手甚轻感觉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这倒不出所料倭国人找泥儿会地胡匪挖那古物出来。自然不是密封着存起来肯定一到手就被开启了。 研究所中有大量的横死之人从俄国人的遗书上判断这里生重大事故恰好是在泥儿会把铜箱从山里运来之后没多久的时候虽然并不能确定这些人的死因与之有关但多半脱不了干系虽然这楼中一切寂静。想害我们性命的黄皮子也己经被收拾掉了可我们毕竟还要在此逗留一段时间万万不可大意了也许这空箱子中会剩下什么线索查看明白了也好让我们今后不管遇到什么都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想到这我没再阻拦胖子让他把箱盖揭开举着工兵照明筒往里照了两照确实空无一物。在箱底只残留下些黑色的木屑我们对望了一眼相顾无言猜想不出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胖子顺势把铜箱踢到一边我们还想在这库房中继续找找有没有药品于是让丁思甜坐在门口的木箱上暂时休息老羊皮也留在那看着她。 老羊皮真地很实在栽刚刚让他给丁思甜唱歌提神他到现在还在哼哈地唱个不停。在他那:“骑白马跑沙滩我没有婆姨你没有汉咱两个捆作一嘟噜蒜。呼而嘿悠土里生来土里烂……”的嘶哑白马调曲声中我和胖子举灯搜索拆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木箱可里面的东西全都让我们大吃一惊。 最奇怪的东西。是我现有个箱子里装着一个黑色木匣。匣中有一只疏璃瓶瓶体莹润如新。但看起来是件古物那瓶中储了一个青色的大骷髅头瓶口仅有七八厘米而那骷髅头的直径却接近三十厘米不知道是从哪装进去的也无法知道这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还有一只黑色的古瓦罐罐身刻满了各种古老地中国符咒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保存封装得极为妥善严谨似乎极为贵重这瓦罐让我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件事解放前有个在北京收购古玩的商人有一次在乡下收购古董无意中从一乡农家收得一只黑罐上面刻有许多古篆看起来象是符录咒言当时并没有花太多的钱只是在收别的古玩时搭着收来的但这古罐造型朴实无华颜色甚黑虽然看不出年代出处但那古玩商极是喜爱也不拿去出售而是自己收藏起来放在家中储满了清水养花。 有次严寒天冷得滴水成冰当天古玩商生意繁忙就忘了把瓦罐中的水倒净事后想起来还以为那黑罐会被冻裂想不到转过天来再去看的时候院子里凡是有水的地方全冻住了唯独着漆黑地瓦罐没事古玩商觉得甚是奇怪于是重新倒进去水再次试验仍然是终日不冻分毫甚至在冰天雪地中把手指探罐里就可以感觉出里面的水都不是凉的。 这古瓦罐中如果注入热汤热茶在一天之内也都象是刚刚在炉子上烧开的从那开始商人才知道这是件宝物珍惜无比后来有次喝醉了无意将那古瓦罐从桌上碰掉地上碎为数片现瓦片与寻常陶器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有个夹层也就是两层罐壁在夹层中刻着鬼工催火图那鬼工青面镣牙执扇引柴烧火刻画得极是精美细致那工艺好采不是人力可以雕琢出来地只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但当时没有人能说得清这古瓦罐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产物。 听说到后来有种说法称这种外凿咒文内刻阴鬼的器物都是湘西辰州秘制工艺早就已经失传了现在能见到的几乎没有完整成型的有残片之类也尽是从古墓里出土地当时我把这事完全当成故事来听以为这就跟那个宝葫芦地故事性质差不多可在这里见到这瓦罐竟与那道听途说的民间秩事非常相似稽古证今一一吻合看来古人地工艺和智慧确实有许多都己失传只有令现代人佩服的份了。 但那时候我虽然觉得新鲜可并没有觉得这些古物有什么价值反正都属于四旧范畴随便看了看就放回了原处这时胖子也翻看了不少东西对我直摇脑袋示意一无所获。 胖子奇怪地抚了挠头。对我说:“这地方藏地都是些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不顶吃不顶喝没一件有用的。”我说:“看这些物品似乎都是盗墓的挖出来的多半是那些泥儿会干的好事也可能有些是从民间搜刮得来反正都是古物而且我现这些残破古旧的东西都有一个特点。他们肯定是想刮地皮似的想找出一件重要之物很可能就是百眼窟壁画中地招魂铜箱你看这些器物大多数都装在铜箱木匣之内甚至还有几口铜棺材大概也被错当成与此地有关的那口铜箱给挖了出来这里面不会有咱们需要的东西。” 眼见这库房中毫无收获我们只好再到别处寻找药品四人身上皆是有伤加上疲惫不堪走得快不起来。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顺着走廊一步一挨地往前慢慢蹭着这楼中都拉着电缆但电气已失我们不知是这些建筑中是靠什么作动电而且找解毒剂和伤药更为紧要腾不下空来去寻找电力设备好在有两只时好时坏的照明筒也不至于完全摸黑。 丁思甜趴在胖子背上迷迷糊糊地问我这楼里有没有鬼?我劝她别胡思乱想。以前闹鬼的动静可能全是那两只老黄皮子搞出来的但我心中也在嘀咕这建筑物正好建在山窟下方。从外边看过去可以见到那山坡的截面土中埋着几尊巨大的石兽正是与那鬼衙门的传说完全一样都说那里是鬼门关的入口。联想到那黑色地古瓦罐。觉得有些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名之为名。必有其因既然称作鬼衙门难道那山窟里面其的有鬼吗? 我暗中告诉自己还是别再提这些事了提得多了总说有没有鬼那即便是没鬼也得出鬼了这楼道里虽然没有光亮但想来现在已是清晨时分白天就更不可能有鬼了我一边给自己找些理由让自己保持心态的平稳一边挨个房间查看翻找。 这研究所的地下设施共分两层最底层规模远大于第一层走道都用红漆表着序号这层区域可能属于保密设施若非有这些号码走在里面很容易迷路不过既然已经深入到研究所的核心区域能不能救丁思甜的命全在此一举了只好展开地毯式的搜索了。 我还有个疑虑就是日军建造如此大规模的秘密研究设施恐怕绝不止研制毒气和细菌这么简单这里面也许还有更惊人的秘密和研究项目不过这些事情太复杂了而且我们所见所闻不过是冰山一角根本就没什么头绪越想进越觉得头疼脑壳里好象有许多小虫来回乱爬乱咬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往前走不知不觉跟着其余地三人走到了一条宽阔通道的尽头这里有道正圆形的大门上面有处醒目的红色标识“o”。 铁门半掩半合并未锁死这扇门与我们在附近所见地门户完全不同这些地下室有大有小用途各异一路查看过来似乎也没什么规律可言我用照明筒在门口往里扫了扫黑咕隆咚地好象很深空间比想象中大出许多于是载决定进去看毒但里面特况不明不知是否有什么危险便让胖子留在门口接应由我单枪匹马进去探探路。 胖子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捂着脖子对我说:“你就剩一条胳膊能动了还想搞个人英雄主义?你应该明白集体的力量才是战无不胜的干脆我跟你一道进去让贫下中农留下来照顾思甜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们是从外边进来这建筑物中虽然有许多尸体但并没见有什么危险这道“o”号门内万一有些什么凭我现在地状况还真应付不了如果让胖子一个人进去他冒冒失失更是危险只有我和他搭档照应才比较稳妥于是我想了想便同意了。 我们把康熙宝刀留给了老羊皮让他照者好丁思甜里面不论生什么都不要进去我们也不会走出太远探明了状况就会立刻返回随后我拿了刀鞘胖子拿着剩下两子弹地王八盒子二人拉开铁门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刚一落足我就觉得脚下软用工兵照明筒照了照见地下果然不是水泥地而是铺满了红色的泥土用刀鞘往泥土中戳了几下土层厚得戳不到底满地地泥土沟坎不平竟然有点象是菜园子。 这里面的空气又潮又冷而且空气中似乎有很多杂质虽然呼吸起来感觉不出什么但已经干扰到了工兵照明筒的射程照明的距离缩短了将近一倍光线都快被黑暗吞噬净了我们不敢随随便便再往深处走了顺着标有“o”字记号的铁门摸索到墙边出人意料的是这里的墙壁都是土砖而且与顶壁连成弧形造成着宽敞的地下室中间高两侧低土砖向上内收层层收拢交错叠压看形状更象是窑洞或地窖。 我和胖子以为这是鬼子的菜窖可怎么者怎么觉得不对土砖上有许多疙里疙瘩的隆起物互相连成一片象是墙上用泥土糊住了什么东西看到此处我估计这里也不可能找到什么药品了这不象是善地鬼知道是干什么诡异勾当的还是撤回去再想办法到别处去找为好。 我们正要退出忽然觉得头顶上有阵响动一阵冷风袭来我们赶紧低头闪躲照明筒短线的光线中只见有个白呼呼的人影从天花板上大头朝下的垂了下来也看不见那人的脚挂在什么地方只有两只手和脑袋倒吊在我们眼前忽忽悠悠地似是要伸手抓人。 我和胖子赶紧同时握了那把刀鞘戳在对方头上将其抵在墙上胸前的工兵照明筒正好照到那人的脸上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脸出奇的白而且干枯得开始蹋陷了两手的指甲长得都打卷了弯弯曲曲的微微颤动。 第三十五章 砖窑腐尸 我们见过上吊的吊死鬼可从没见过大头朝下悬在半空的死人那尸体仅能看到上半身身上全是泥土好象刚从坟里爬出来鼻子和嘴都快烂没了下巴掉了一大块脸上白呼呼的一片都是蛆虫唯独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但和活人的有神不一样这死尸的眼睛不会转动虽然在照明筒的光线下闪着精光但目光直死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和胖子都吃了一惊俩人虽然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可还能硬着头皮用刀鞘将那倒悬下来的僵尸脑袋顶在墙上胖子慌乱中想摸出枪来射击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死尸的眼睛看着一边焦急地对胖子说:“你快盯着它的眼睛看千万不能眨眼。” 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僵尸散着一股好象是烂鱼堆积腐臭的咸腥味伸着两只老树般的爪子欲扑话人我和胖子并力用刀鞘将它的脑袋顶到墙上但那僵尸劲力很猛我们用上吃奶的力气也只堪堪将它按住。 那从房顶泥土中钻的的尸体头脸腐烂得还剩不到一半白花花的蛆虫在那没有下巴的嘴里爬进爬出它眼中目光虽然呆滞但被工兵照明筒的光柱一照之下突然精光暴起力量变得更加大了虽然中间隔着刀鞘它又长又弯的指甲还是搭到了胖子的肩膀上。 胖子慌了神:“老胡你不是告诉我没鬼吗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我说我哪知道这人身上穿的衣服不象关在这里的囚犯看样子是军国主义的幽灵借尸还魂了。 我们二人心头惶然莫名说着话胖子就想伸手去掏那支南部十四式射击我见此情形也不知道现在究竟面对地是什么脑袋只剩半个了哪还能是活人?而且看这尸体身上的泥土蛆虫竟象是乍了尸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但是它的眼神却比活人还要犀利看上去跟夜猫子的怪眼一模一样。 我竭尽全力支撑着刀鞘见胖子想要用手枪心想这东西脑袋就剩一半了也能扑人就算用枪抵住头部再给它开两个透明窟窿怕也不起作用此物必是乍了尸的僵尸无疑急忙告诉他别用王八盒子根本不管用赶紧盯住它的眼睛绝对不能眨眼。 在东北山区乍尸的事太普遍了随便找一个人都能给你说几种不同的版本各种原因都有应付的办法也都各异根本搞不清其中是真是假。就我所知道地种种僵尸传说里僵尸总共可以分为几个类别有牙种身上长毛的叫凶尸尸毛很长有的会象是兽鬃民间管这东西也叫做煞其实煞也有凶恶的意思这是由地下土层环境特殊造成的尸变人不碰它就不会乍尸扑人。 还有种跟第一种非常类似僵尸身上跟陈年馒头似地生出一层茸毛又短又密这样实际上就不是僵尸了而是有埋死人的坟故意和老狐狸洞相通是一种防盗的手段。墓里埋了符一旦有人挖坟掘墓想窃取墓中贵重物品狐仙就会被符引到棺中死人身上就算盗墓的人当时跑了狐仙也能附在死人身上追着缠着不放直到把盗墓贼折腾死才算完是非常阴毒狠恶的一招对付这种情况必须带雄黄酒斩白鸡头把僵尸身上地老狐狸吓跑。 另有一种最为常见尸身颜色呈暗紫色全身僵硬如铁石在当地停尸入敛前如果尸体出现这种变化除了要点上长明灯派人看守照料之外脚底还要用红绳拴住称绊脚绳如果长明灯一灭或是有有野猫碰到死尸则立即就会乍尸力大无穷扑到人十指就能陷入肉中想对付这种尸起的状况只有用竹杆先把僵尸撑住然后覆以渔网焚烧。 盗墓的摸金校尉对付僵尸则必用黑驴蹄子然而我们别说黑驴蹄子了就连鱼网和竹竿也没笛虽然不是赤手空拳可仅有空刀鞘一只虽能暂时把腐尸抵在墙上可时候一久终究坚持不住象我们遇到地这种情况似乎是属于尸腐眼不闭的僵尸死前心头必有一股怨念未消我见那腐尸瞪目直视想起有个古法传说僵尸睁眼是借活人的气息而起它用眼瞪过来活人如果也用眼瞪过去对视四目相对则阳气克制阴气它一股阴寒的尸气就被压制住了作不得如果这时候活人的眼晴稍微眨了几下或是目光散乱则阳气便会分散减弱僵尸就会趁势而起。 念及此处所以我才赶紧用眼盯住那腐尸的眼睛但一个人不眨眼根本就坚持不了多大工夫我赶紧告诉胖子也按我说的去作二人轮流用眼盯住僵尸不敢稍有松懈硬生生撑在那里进退不得。 但那全身蛆虫烂泥的腐尸劲力丝毫不减白花花的指甲对着我们卷了过来这时我们面对着墙角二人见情况紧急也顾不上再跟死人对眼神了一齐低头躲避那指甲好似钢钩唰地一声从我们头顶掠过挠在砖墙上生生挠出几道印痕。 我对胖子叫道:“瞪眼这办法不管用这他妈八成不是僵尸推开它跑吧……”可只要一撤手那腐尸就会立刻扑到身上急切间猝莫能离而且一个人也撑不住它想出去找取刀都办不到没过多一会儿我和胖子脑门上便都见汗了。 常言道:“人凭胆气虎凭威”初时我和胖子心中一乱胆气就先自减了一半但僵持了大约半分钟之后我们就渐渐回过神来了见那腐尸也真了得它被包银的刀鞘顶住脑袋刀鞘的一端被我们硬生生戳进去一截但它的尸皮就象是皮革一样又坚又韧任凭你怎么用力也戳不透它的脑袋我和胖子身上原本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都因为用力过度给撑开了我见再消耗下去更是死路一条可又难以抽身逃走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我和胖子借着墙角狭窄的地形把手中所握的刀鞘一端打了个横牢牢卡在了两面砖墙所形成的夹角之间这样一来那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腐尸就被钉在了墙角纵然它能够挣脱出来也非是一时之功我们借机摆脱了相持不下的困境哪里还敢再做逗留二人转身就走脚底下刚一挪步忽然从这砖室地面厚厚地泥土中伸出几只白森森的人手抓住了我和胖子二人的脚踝。 黑暗中我和胖子毫无准备当即就被撂倒在地摔得满嘴是泥再看从泥中伸出来的那些手臂上也都是干枯白爬满了蛆虫带着长长的指甲乱抓乱挠原来这巨大的砖室里面埋得都是死尸。 我倒在地上用脚蹬开那些手臂并借力一点点向铁门的方向爬了过去可这泥下也不知究竟埋了多少腐尸死人这时间大概遇着阳气全都乍了尸从泥土中成堆成堆的爬了出来在这阵混乱之中我仿佛还听到砖室深处有更大的响动似乎是土层下面埋着什么巨大得难以想象的东西已经破土而出听那动静绝不是腐烂的死尸所能出的那响声越来越大声如裂帛就好象撕扯破布一般刺耳。 我和胖子想站起来都办不到了只能手脚并用踩着腐尸的脑袋和胳膊往外厌这时几乎已经爬到了铁门边眼瞅着就到门口了可刚爬出两步的距离却又被那些泥土中的死人胳膊扯回三步竟是距离逃生的出口越来越远。 我们想要呼喊铁门外的老羊皮可声音都被身后的巨响覆盖住了一阵阵绝望的情绪从心底涌动出来这砖窑象是连按着地狱的入口一旦进去就出不来慢慢地被饿鬼们拖进十八层阿鼻地狱之中想到这些全身如淋冰水寒颤不可耐我们八成是看不到世界革命股利的那一天了。 正绝望无助之际眼前亮光一闪原来老羊皮在门口听到砖室里动静不对挺刀秉烛进来察看他本来最忌鬼神怪并之事但眼见我和胖子落难也不能袖手旁观吹胡子瞪眼抡刀挥出康熙宝刀的刀锋掠过顿时切断了几支纠缠住我腿脚的手臂我脚下一轻立刻用手撑地站起身来然后拽起胖子。 老羊皮被砖窑深处的巨响惊得阵阵愣站在那还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想叫他快逃但空张着嘴不出声音只好和胖子连推带拽三人慌里慌张地椎门逃了出去只听后面亲是老树拔根的声音隆隆不绝那砖室又极是拢音震得地下通道都颤了但工兵照明筒只能照见身前数步所以只闻其声难观其形这时也容不得我们再去猜测观察究竟有什么巨物破土而出了眼下众人身上带伤无法快远遁只好先关闭“零”号砖室的铁门但愿这厚重异常的大铁门能挡得住它。 第三十六章 禁室培骸 带有“零”号标记的铁门上有个转盘形锁挚老羊皮和胖子俩人用后背顶门腰腿加力把那二十几年没有开合的铁门合拢起来关上吱吱嘠嘎地声音传来我握住转盘门锁准备在铁门闭合之际坠着身子以自重使它转动起来锁住这道门户。 眼看着将要将铁门闭合了但砖室中已经有几条腐尸惨白的胳膊伸了出来都被加在了门缝处那些死人的手指抓挠着铁门指甲和铁皮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道里显得动静极大听得人头皮紧恨不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让这种渗人骨髓的响声传进脑袋里。 胖子抢过老羊皮手中的长刀随手砍去斩断了几条手臂和一个从门缝里探出的腐尸头颅断肢处顿时流出许多黑呼呼的黏稠液体气味奇腥恶臭中人欲呕胖子砍了几刀但砖室里伸出的腐尸肢体越来越多原本快要闭合上了的铁门又被硬生生撑开了数寸铁门后似乎有股无穷无尽的神秘力量已经出了人类所能对抗的范围丁思甜见我们三人吃紧也挣扎着过来帮忙我们四人咬牙切齿用上了全身力气但那铁门不但再也顶不回去门缝反倒是被越撑越大最后在一阵阵惊涛骇浪的巨大力量冲击下我们被撞倒在地这道零号铁门终于从里面给彻底撞开了。 “零”号铁门被砖室中传来的巨大力量轰然洞开门后好象有座山体正蠢蠢欲动我和胖子在那密室内遭遇的腐尸虽然力大但行动缓慢僵硬。单凭那些满是蛆虫的僵尸绝不可能出这般动静那座神秘地砖窑里肯定埋着什么不同寻常之物。 但我们根本不可能继续留在铁门前等着看里面会爬出什么东西我见想依托铁门采取守势的算盘已然落空连忙对让胖子背起腿脚虚的丁思甜四人强忍着伤痛向通道外边退去我闻到身后恶臭扑鼻百忙当中举着工兵照明筒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晃之间。只见得铁门中涌出无数白森森的死人肢体这些尸体象是被某种植物裹住全都连为一体正一股一股的从砖室中蠕动而出。 这些花白的死体中夹杂着无数植物的根须干头万缕桂满了泥土和肉蛆。我暗自吃惊在砖室中遭遇到一具腐尸先是以为死人乍尸可用眼睛瞪视的办法却克制不住它。那时就开始怀疑不是僵尸但究竟是什么难以判断当才匆忙中回头一望。我现所有的死尸都如同生长在一个什么白的植物根茎里那白里头黄地东西竟然象是一株罕见的巨大人参上半截看起来象个老太婆满脸皱褶身材臃肿。下半截则象人参一样全是支支杈杈的根须有长有短好似触角每条根上都有硬毛倒刺数十具腐烂干枯的尸体都与它的根部长为了一体。天知道倭国鬼子在那砖窑里养地这是什么怪物。 可即便是千年成形的老山参也绝没有这么大这要真是万年千年的老参也一定是株妖参胖子也回头看个正着惊道:“老胡你快看死人身上怎么长出了箩卜了?”我边扶着老羊皮往前跑边对胖子说:“你什么眼神仔细看看那是棵大人参上长了一大堆死尸不是死尸上长了萝卜还有俄国人的烈酒没有?赶快扔一瓶点着了阻住它……” 可是刚才撤得匆忙慌乱中把从俄国人房间里卷出地包裹扔在了铁门附近想回去拿是不可能了只好加快脚步逃离但我们这四人已经疲乏到了极点脚底下象是灌满了铅心里虽然着急脚下却是死活迈不开步子然而身后被那些腐尸裹着的异形植物越迫越近只听那枯树皮摩擦墙皮水泥的声音就在脑后腥臭地气味都快把人给呛晕过去了。 地下通道里大部分都是密闭的铁门但有的锁死了无法打开我们慌不择路见通道拐角处有道带铁格子的铁门没有关上赶紧互相搀扶着踢门冲了进去反手关门的时候却又晚了半步那好象人参般的植物有条触须已经探进门来胖子正想顶门不料当其冲被那根须上地几具腐尸缠了个结实。 我和老羊皮正死死顶着铁门根本腾不出手来救他这时胖子一条胳膊两条腿全被腐尸抱住他只剩一只胳膊还能活动挥刀割断了那条妖参的根须触手浓如泼墨的恶臭汁水溅了他满满一身妖参的根须一断好似知道疼痛一般象后猛地缩了一下我和老羊皮顺势把铁门推上这道门上的气锁由于太久没用已经失去作用了我顺手推过一把椅子顶门外边指甲挠动声依然不绝一阵阵地猛撞铁门。 我们用后背倚住铁门心脏突突跳成了一团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主席保佑但愿这铁门和墙壁修得结实坚固可千万别让那怪物破门进来。”门外响声虽然不绝于耳但这地下室完全是按照用固军事工事地标准建造拿炸弹也未必炸得开我们退进这里终于算是取得了暂时的安全。 胖子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见身上零件一样没少这才松了口气再看被长刀切断的那条妖参根须将近两米多长足有海碗粗细被刀处流出许多黏稠的恶臭汁液奇腥异常半条根须虽然断了兀自翻滚抖动象是被切掉的壁虎尾巴然而跟其生为一体的三具腐尸全都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眼睛里流出漆黑的液体只是跟着扭动的妖参根须阵阵抽畜看起来都不会再构成什么威胁了。 老羊皮和胖子都脱了力靠着铁门颓然坐倒我强撑着用工兵照明筒照了照我们所在的地下室屋内满眼狼籍。都是些散乱的桌椅柜子调节空气的管道似堵死了地下地空气阴冷透骨我惦念着丁思甜的状况无心再去多看扶着她倚在墙角坐下。 只见丁思甜面色青得象要滴出水来虽然神智尚在但气息已如游丝一般出来的气多进去的气少。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我安慰她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先喘口气歇一歇就算把这研究所揭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解毒剂。 丁思甜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死期临近。不禁极为神伤吃力地对我手胖子说:“我知道我这次是没救了……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我真怀念咱们一起串联全国的日子你们别为我难过。一定要想办法活着出去要记住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我和胖子紧握住丁思甜冰冷的双手。悲壮地含泪答道:“低级趣味无罪……”想到生离死别在即都哽咽着再难开口这时老羊皮过来说:“这女娃的命苦着勒咱们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在这黑屋屋里。”胖子哭丧着脸道:“若思甜现在的气色那锦鳞蚦的毒入成已经散进骨髓了咱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神经性毒素没有解毒剂根本就没办法救命了。” 肩上的伤口疼得我脑门青筋一蹦一蹦地要不是当前处境危险恨不能一头栽倒在地昏昏睡上他个三天三夜。但见众人沮丧绝望不禁从骨子里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逆反情绪精神为之一振记得俄国的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生命的苦难总是压得你透不过气来如果你不反抗而是只去听从命运的摆布就只会在困境中越陷越深直到最后失去一切。” 我咬着牙对众人说:“要是有米……就连他妈地拙妇也能为炊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最重要的战友在眼前牺牲没米去找米没药去找药现在还不到给她开追悼会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要轻言放弃。” 胖子被我一说起狠来就要冲出去我拦住他给众人分析眼前的处境如果研究所中真有治疗蚦毒地药品很可能在一个相对封闭的仓库或试验室中但这地下设施的规模大得出人意料身处其中别说想找具体地点了能不迷路失去方向都很难做到不过现在先要做的是想办法先离开这。 我侧耳一听地下室外走廊中的动静比刚才小得多了但那外貌酷似老妇一般的人参精好象还守候在外那家伙身上全是烂泥和肉蛆而且根须上裹着许多腐烂的死尸其体积几乎占堵满了外边的通道别说能想办法解决掉它我们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用水壶里最后一点凉水浸湿了衣襟敷在丁思甜额头上给她降温然后在室内来回度步绞尽脑汁想着脱身地办法走了几个来回一眼打上在关闭地下室铁门时被胖子砍断的半条老参般的根须根须上有几具皮肤惨白的尸体我用脚去拨了拨其中一具死尸想看看它究竟是植物还是尸体? 那白色的腐尸身上爬了厚厚一层肥蛆蛆下有片黑色地东西我见有所现急忙把工兵照明筒放近一些一照之下原来尸体身上穿着一件黑衣腰间还有条红绦系着双腿以下被吸进粗大的根须之中与其融为了一体分辨不清下身是什么装束再看另外的几具尸体却都是身上没有衣衫死的时候大概赤身**。 我心中一动忙对胖子等人说:“那俄国人遗书上明确的写着这研究所里也关押了许多各国俘虏作为**试验的对象可你看这穿黑衣的腐尸这黑衣红绦非常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好象是兴安岭山区的盗墓胡匪组织这绝对是泥儿会的人。” 胖子闻言连连点头这件事特不难想象很可能是泥儿会的人从黄大仙庙盗来一些机密之物然后被鬼子卸磨杀驴扔进砖室里喂了那株妖参不过其中有个细节值得注意其余的腐尸与其死状一样但皆是一丝不挂显然这泥儿会的胡匪死得很是匆忙不象是倭国鬼子有预谋地行为也许这胡匪同研究所里其余的人一样都被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影响他在慌乱中逃进了那间砖室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刚刚若非老羊皮的康熙宝刀锋利我和胖子现在多半也和他一个下场了。 胖子伸手在死人衣服里乱摸想搜搜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结果摸出一对黑驴蹄子和几节绳索另外还有些僻邪的朱砂这就进一步证实了死者的身份百分之百是泥儿会的胡匪再验看干枯的尸身肢体筋骨僵如朽木头指甲还在生长都与僵尸一般不二实难想象它是如何变成这等模样。 为了谋求脱身之策我和胖子思前想后冷不丁记起那砖窑般的密室很是古怪我们在插队的屯子里搞移风易俗拆了许多古墓老坟将坟砖削整刮净后重新使用那些坟砖的形制虽然与这地下砖窑不同但坟砖上都带着一股阴寒冷人的气息即使在晌午的阳光下拿着一块坟砖也绝对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那坟砖永远象是从冰窖里刚取出来在这一点上我和胖子是深有体会进入砖窑后那种令人寒毛乍的感觉不会错也许那道以“零”为代号的密室实际上正是一座地下古墓的墓室而那墓室泥土下为何会埋藏着一株成了形的巨参?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老羊皮听到我和胖子的讨论突然插口道:“我还以为你们知识青年们有知识知道那神神是个甚勒可听你们说是人参?错了嘛在我老家还有那神神的养尸地要是我没老糊涂记错了那可是从西域回回国的挖出来的宝贝。” 我没想到老羊皮竟然识得什么西域回回国?忙让他把话说清楚了那根部长了许多尸体的人参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七章 面具 老羊皮语言表达能力有限加上他说得颠三倒四我和胖子听得满头雾水但总算是大概弄懂他的意思了在老羊皮的老家有片沙地这片区域干旱少水但沙地中部的泥土确十分湿润阴森自古传说那里是养尸地尸体埋进去能得不腐实际上那块地生长着一些古怪的植物。 传说这种植物是古时从数千里外西域回回国圆沙城传进来的此物极毒全身类似人形有点象大得异常的人参但要大出数十上百倍也还不止它本身也和人参没有任何关系内地对它没有准确的称呼只泛称尸参或鬼参古回回国称其为“押不芦”。 这东西专在阴暗腐臭的泥土中滋生一些受到潮气侵蚀的墓穴或者淤泥积存的古河床都非常适合它生长其根须能深入地下数丈说它是植物却又能伸展根须绞杀人畜为食宛然一株巨大的食人草如果挖开地面掘出这株植物无论人畜一旦触其毒气则必死无疑。 采取的办法多是在确认押不芦生长的位置之后围着它挖开四条土沟沟的深浅以可以容纳农村的大水缸为准从沟底开始用坟砖堆砌成砖窑的形状连上边都给完全封闭住封闭前在里面关上几条恶犬随后彻底用坟砖封堵形成一间密室。 关在砖室中的恶狗由于呼吸不畅在一阵咆哮后出于本能它们就会用爪子挖泥想要掘沟而出。一旦刨出押不芦这种巨毒植物恶犬则感染毒气立刻毙命。 也有的办法是直按用皮条把狗腿和毒根系在一起人躲在上风口的远处放鞭炮犬受惊而逃就会拔根而起这个办法虽然省时省力但并不保险常常会使掘者中毒倒毙所以不如第一种办法流传得广泛。 回回国之“押不芦”出土后过不了多久失去了泥土之性就会使其毒性尽消。这时人们再过去把中毒而死的犬尸连同巨毒地“押不芦”一并埋回坑内一年后掘出犬尸便与“押不芦”根须长为一体尸骸虽腐烂枯臭。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却尚能蠕动如生切开来暴晒晾干就可以作为非常贵重的药物进行出售了。 用一点磨酒就可以使人通身麻痹犹如半死状态。就算拿刀斧砍断他的手脚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再过几天之后灌以解药。则活动如初就能恢复正常了传说古时华佗能剖肠破腹治疗疾病都是用的这种麻药直到宋代皇宫御医院还有使用过的记录。 老羊皮在西北老家见到过有人刨荒铲坟时挖出了这种人形毒物。那次一掘就能掘出一大长串死尸都是无意中在夜晚经过附近遇害的村民它卷了人之后毒素都转入尸体之中死者虽己死了。但死尸却如同养尸一般头指甲还在生长被阴气长期潜养遇阳气而动不管捉到什么活的人畜都会毒死后成为这株怪参的一部分养分。 我们揣摩那砖室的情况看来是一处鬼子特意建造用来培背麻痹神经药物地地方相传养尸地中埋的僵尸肉名为“闷香”可以入药这些几乎已经长为植物的腐尸也是一种奇特的药品但其培育方法实在是令人指。 我正想问问老羊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消灭掉这株怪物否则它堵在门口终究不是了局可话都嘴边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来身上顿时凉了半截我和胖子跟那些腐尸纠缠了半天身上溅了许多腥臭难闻地汁液恐怕也中毒了。 我和胖子赶紧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双手我们的手上混合了太多东西已经脏得看不出什么了但手背上似乎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微微有麻痒之感暂时没有什么其它地症状虽然不知是不是中毒的迹象但多半不是什么好兆头。 丁思甜所中的蚦毒尚没办法治疗想不到我和胖子也先后着了道我心情十分复杂不过一个雷是顶俩雷也是抗虱子多了不咬帐多了不愁这原本就一团乱麻地处境再增加一些麻烦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三人一起去见马克思了。 在我们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太复杂的思想感情而且自幼受到的教育使我们不知道困难二宇怎么写天底下的事有能难得住革命战士的吗?所以天大地愁事也不会过于放在心上我很快就把担心自己是否中了毒的事情扔在脑后问老羊皮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羊皮摇头叹气哪有什么办法那回回国的毒物离土即死等一会儿阴气散尽大概就不会动了眼下只能学土地爷蹲在这干等了不过谁知道那东西的根有多长要是还有一部分接着地气咱们一出门就得被它绞住毒杀。 正当我们无可奈何之时忽然听到头顶传出异动我和胖子举起工兵照明筒往上看去在墙壁和天花板的接口处有数道与走廊相通地窄窗地下室门外的妖参根须串窗而入正试图钻进来偷袭胖子抡刀去剁已经伸入地下室的根须只听得划破革囊之声传来刀落处腐液飞溅尸参触角般的根须又迅缩了回去。 我们这时才现这间地下室虽然门墙坚固但并不严密气孔和气窗极多很容易让对方有可乘之机这间地下室似子是间资料储存室有许多装着类似档案一类文件的铁柜和木箱我和胖子推动铁柜将外侧的缺口全部挡住。 房间的最里面有一个极厚的铁柜这本是最好的防御物体但任凭我和胖子怎么用力去推它也不动分毫。好象在地下生了根一样我把工兵照明筒的光柱调整了一下仔细照了照铁拒怀疑这里有道暗门需要机关开合我们那时候地反特电影里大都有这种情节。 我和胖子胡乱猜测不料这回还真给蒙上了当我顺着铁柜的边缘将光线移到角落的时候赫然见到在铁柜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卡着一只人手那手爪干枯郁紫生有兽毛与这研究所中大多数死尸一样都是死与某种突如其来的不明原因。死后由于这百眼窟附近环境特殊才造成了这种异常的尸变迹象。 被尸体卡住的那个缝隙后似子还有不小的空间但我用照明筒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楚眼下这间地下室的门外被那株跟僵尸长成一体的尸参堵住了。如果这铁柜后还有通道说不定可以从这密道中离开而且这暗道修得诡异。备不住里面就储存着我们需耍地东西。 我和胖子对这一振奋人心的猜测感到深信不疑胖子当即就到处摸索着去寻找打开铁柜的机关我没忙着动手感觉这铁柜暗门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清楚我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脑子里飞旋转觉得卡在铁柜和墙壁缝隙处的那具尸体可能是在紧急情况下打算逃进密室避难但由于他死得突然刚打开了伪装地铁柜进如暗道。就立即死了而不象是被铁柜活活夹死的只不过自动回位的铁柜将他的尸体夹住了。 还有这研究所中戒备森严似子完全没有必要在已经十分隐蔽地地下设施里再制造一道这样隐蔽的暗门除非这门后的空间是机密之中地机密很可能连日军研究所内的大部分人员都不会知道只有这机构中的一些脑才掌握着里面的事物死后被卡住的这具尸体应该就是这魔窟里的头子可这死尸地胳膊为什么露在外边这样死亡的姿势正常吗?难道不是逃进里面而是正要从里面逃出来?这密室中的密室…… 我脑子里东扯西绕正在胡乱猜测胖子已在一张桌子下摸到了一块突起的地砖位置非常隐蔽也毫不起眼如果不是一块砖一块砖的排摸过去根本没办法现他揭了几揭纹丝不动又改用脚向下踩踏这一脚蹬得力量不小那地砖被他踏得沉下去一两公分轰隆隆一声铁柜向侧面收了进去闪出一个狭窄地过道来可能是由于他使的力气太大又或许是把机关踩过了头那活动的铁柜缩进墙壁却不再像我预期的那般再次自动复原了。 这条过道内有一扇密门那门大敞四开着深处是一间更大的地下室胖子以为这密室是用来储存药品和食物的心急火燎地就要迈步进去我急忙挡在通道口对胖子和老羊皮说:“你们看被夹死在过道里的这具僵尸他脑袋和手臂都朝着外边这种姿势很可能说明他在临死前的一瞬间是从密室里往外逃而不是为了避难而躲进密室那里面……” 我的话刚说了一半便听一声巨响顶门的木椅突然被撞成了数断坐在门后的老羊皮大吃一惊拖着丁思甜急忙退开我举着照明筒望过去只见铁门洞开一张苍老妇人般的怪脸从门外探了进来这异形植物形如人参但其形态远比人参狰狞万倍这回看得十分真切那妖参的脸上满是皱褶两个巨大的眼袋尤为明显我看与其说它是种纯粹的植物倒不如说它更象是一种生活在泥土中靠吸取尸体汁液存活的半生物。 别说直面它那长丑陋的怪脸单是闻到它身上潮湿腥臭的坟土气息就已经让人感到一阵阵头皮胀昏昏欲倒事到如今我们也只得步步后退我和老羊皮搭起丁思甜胖子用长刀削砍着不断伸过来的触脚四人被逼无奈逐渐退进了铁柜后的密室之中。 我担心胖子落单遇难进入密室后也顾不上看清四周的环境直接把丁思甜交给老羊皮然后转身到暗门处接应胖子想要把暗门关住抵挡住那妖参的来势但慌乱中哪里找得到密室内部的机关所在。 胖子情急之下将过道里的那具僵尸推将出去妖参的一只触手立即将其卷住裹进密集的根须里面我利用这个机会将密室内的大门牢牢关上同胖子一起找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顶在门后这时才看出来这间隐蔽的巨大密室中到处都有些摆放标本瓶的大柜子我们碰倒了许多玻璃瓶子里面人体器官和奇形怪状的动物死体流了满地地下室里顿时散出强烈的防腐药水气味。 我们一通接近歇斯底里的忙乱身体已经接近虚脱了见暂时堵住了门户紧绷的精神稍一松懈顿时觉得脚下无根我肩头伤口疼痛难忍顺势向后退了几步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喘口气身后恰好有道石台黑暗中我也没有仔细去看就坐了上去我坐定之后感觉身后有冷得出奇回手向后一摸觉手指碰到了一件冰冷凹凸的金属物体随手一摸是一张人脸形的金属面具我吓了一跳立即想起那壁画上戴有面具的大鲜卑女尸赶紧转过身用工兵照明筒一照这解剖台一样的石台上果然是躺着一具金面罩脸的古装女尸金属面具在照明筒暗黄的光线下泛出一阵阵幽寂的光芒。 胖子和老羊皮也觉有异都过来观看那股来自死亡的无形震慑力使我们全身为之颤栗挂在胸前的工兵照明筒随着急促的呼吸节奏也跟着起伏不定也许有一瞬间是我看花了眼照明筒的光线一动那女尸的面具被流转的光束晃得竟似子复活了一般面具上那张原本平静肃穆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好象对着我们抽畜地动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防腐液 那头戴冰冷面具的女尸就躺在水泥台子上由于地下密室里漆黑一片我们刚刚逃进来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它的存在自进了“百眼窟”之后我们目睹了无数可惊可怖之事不断地疲于奔命之下到了这里就连神经都有些麻木了。 所以现这具女尸之时我和胖子、老羊皮也没觉得过于吃惊因为这一带奇形怪状的死尸实在太多了我们颇有些见怪不怪了可等到三人凑近了用工兵照明筒往那女尸身上一照电筒的光束在那女尸面具上折射出暗淡幽异的光芒冰冷沉默的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个诡异到不能形容的表情我们顿时感到了一股来自幽冥世界的可怕力量那种对死亡的恐怖感觉穿透了人心一瞬间地下室内的空气仿佛都结成了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肺置于坚冰之上全身颤栗欲死再也抑制不住在给自己壮胆的喊声中向后连退了几步地上有些破碎的标本瓶里面的人体器官和反腐液淌到地上滑得立不住脚我们三人心慌意乱手足无措都险些摔倒赶紧扶着身边得柜子稳住重心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这个鲜卑女巫还活着至少这死鬼得亡灵至今还在尸体旁徘徊着!” 丁思甜被老羊皮放置在墙角处正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我疾向后退没看清身后的情况一下正撞在了丁思甜身上我感到脚后跟踩到了她的手急忙缩腿丁思甜嗯了一声竟然从半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也不知她是回光返照还是被我踩到了手指。由于十指连心给她生生疼醒了。 她挣扎着让我扶她起来见我和胖子老羊皮脸上满是惊骇之色顺着我胸都的照明筒往室内一看当即现了那戴着面具穿着奇特的古代女尸丁思甜的感受大致和我们相同她也吃了一惊躲在我身后问我们那女尸会不会突然活过来? 这时老羊皮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了俩腿打颤。哆嗦着就想给那古代女尸下跪我也感觉到那大鲜卑女巫似乎随时都可能突然坐起来这种威觉前所未有地强烈我只好无可奈何地对丁思甜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很可能这间密室就是这研究所死亡旋涡的中心那被夹在通道里的僵尸肯定是由于这里生了什么才会向外逃跑否则何不躲进这严密隐蔽地暗室?这女巫的尸体究竟有什么力量杀了那么多人? 我脑中思绪纷至沓来。心里越没底而胖子回过神后骨子里那股混世魔王的蛮劲就紧接着冒了上来他有心要逞能。一晃脑袋按了按脖子上渗血的伤口对我和丁思甜说道:“思甜这问题问得太好了。阶极敌人会不会借尸还魂?面对这样严肃的问题我们的回答是不能带带有丝毫浪漫主义遐想色彩的我去踢它两脚便见分晓……” 我为胖子打气说:“说得好啊小胖不过**教导咱们说要注意工作方法你过去踢那女尸当心被她张口咬了脚我看你还是用康熙宝刀直接剁它几刀为上。” 丁思甜呼吸急促地劝阻:“别……别去……我总觉得它会突然活过来……”但胖子哪里肯听横眉立目地挺了长刀上前。在老羊皮和丁思甜的阻止声中挥刀就剁了下去。 可胖子刚一举刀他背后的密室铁门就被猛地撞了开来我们并没有锁死铁门只是用重物将其顶住了正想再搬其余东西堵门的时候就冷不丁见到地下室里有具古代女尸当时鬼使神差地慌了神完全忘了门外还有更直接地威胁。 那长得如同老树精般的妖参裹着根下那些半死不活的腐尸撞开了铁门。胖子被柜子撞得趴在了那女尸身上脸正好贴在那冷冰冰的面具之上饶是他胆大包天刚刚还抡刀狠这一来也吓的哇哇大叫。连滚带爬着从石台上翻了过去我见铁门中伸出一根儿臂粗的触须横卷过来也赶紧拉着丁思甜向一道摆满标本瓶的铁架后边躲去。 这间密室内再也没有退路可行唯一的门尸被堵我们只好凭借室内繁杂的摆设利用较大地纵深空间进行周旋随着不断的追逐躲避我渐渐现这所谓妖参很接近风水学中所说的地阙衔尸物久自通灵性植物也可化为生物老参或是合手乌一类为天地灵气所钟如过人参旁埋有新死者尸体尸体可不腐不朽年头多了死人和人参就长为一体食之能得大补长到这种程度参不叫参尸也不为尸了而是合为一提称为“地阙”。 但这回回国产的妖参却与地阙不同它虽形如巨参却更象是一种需要地气和尸体存活的半生物老羊皮也是在乡下听得些野闻传说这未必就是什么回回国之物至今那西域回回国究竟在什么地方根本就没人能说清楚回回国只是一个泛称我看这妖参更象是产自陕西古墓坟茔之中。 它堵住密室把体下的许多根须蠕动伸缩欲捕食生人度虽然不快可斗室之内闪躲不便我们四人只有胖子有柄长刀可以勉强抵挡胖子躲在水泥台后挥刀遮住头脸乱砍切断了几条章鱼须般的活动根藤但妖参根须繁多被斩去几条也难以扭转乾坤。 而且我们被迫分散又只有两个照明筒地光线几乎跟什么都看不见也没什么区别难以相互照应不多时就见火光亮起原来是老羊皮点燃了棉衣想以火驱退尸参可那怪物全身腐蛆烂泥这种火势根本就烧不得它分毫但火光忽明忽暗我们都觉得眼前一亮能够大致看清身处何种状况之中了。 我和丁思甜躲在一个铁架后边这里是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黑暗中听到一阵风声夹着恶臭拦腰卷来我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再加上赤手空拳根本无法抵挡只好抄起身边的一把椅子横在身前一挡感觉一股力量奇大撞得胸口为之窒息我背后铁架都被撞得晃了三晃这一下撞得我筋骨欲折才只堪堪接住。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即便想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也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可求生的**和决心仍然还在我挡住了那条横扫而至的触须心里清楚它要是缩回去冉卷过来我绝对挡不住第二下了于是用每受伤的那侧肩膀顶住椅背奋力将椅子推向墙壁想把那条触须挤到墙上。 不料黑暗中看不清周遭形势没计算好和墙壁之间的距离一下子退了个空。用力太猛收不住脚合身扑倒在地椅腿戳在了肋骨上疼得我眼靠一阵眩晕被我推开地那条尸参触须卷着木椅迅缩回我没能按住椅子反被揭翻在地那根须抖得一抖。甩掉了木椅再次袭来裹住了丁思甜向后拖了过去。 我肋骨疼得象按了个烙铁感觉到丁思甜被从身旁掳去想伸手去抓但疼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眼看丁思甜就要被卷进尸参的根里就在这万分危机的紧要关头。猛听胖子虎吼一声从藏身处跳了出来玩了命地一刀砍下斩断了裹住丁思甜的那条根须丁思甜恰好摔在了老羊皮的身边老羊皮拼着老命一手挥动火把一手把丁思甜拖到身后掩护起来。 我见胖子救下丁思甜松了一口气丁思甜中毒已深。要不是在广阔天地中锻炼了半年身体素质有很大幅度提高大概也无法坚持到现在可她刚才又重重摔了这么一下哼都没哼一声。并不见她身体起伏呼吸真不知是否还有命在。 我担心丁思甜性命不保咬紧牙关忍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没等我去看丁思甜就见尸参主体上那老妇般的怪脸忽地探进地下室张口吐出一团黑气胖子站在正对面出奇不意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闪被那团浓重的黑雾喷个正着。 据老羊皮说尸参是回回国所产的剧毒之物但与人畜尸体长为一体后就没有那种奇毒了将其分裂晾干后按某种配方加以调和可做麻药但他说的未必准确我们并不能确定尸参是否有中人立死地毒雾我和胖子曾沾到了不少尸参中腐臭地液体皮肤上稍感不适只是疲于奔命还没顾得上担心是否中毒。 这时胖子被那黑雾一呛眼泪鼻涕横流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连忙干呕着向后退开几步手里的长刀便落到了地上黑雾中几条触须蜿蜒探出就要去裹胖子我见他势危想去相助也是力不从心当下也没多想随手抄起铁架上的玻璃瓶子对准那妖参干瘪皱褶的老脸掷了过去。 那标本瓶中装地一大团也不知是哪部分内脏啪地一声砸在妖参脸上玻璃瓶子碎成无数残片里面的内脏和药水泼得它全身都是那尸参似子对防腐液十分敏感沾到防腐液的地方都冒出一股黑水。 我顿有所悟怪不得这尸参只是挤在铁门处探出触须伤人而不是完全冲进来吞噬众人开始我开以为是它有一部分根须留在泥土中到这密室门前已是极限原来它是畏惧这流了一地的防腐液刚刚要不是撞翻了那些瓶瓶罐罐它早就进来将我们至于死地了想到这手底下更是不停把一个接一个的玻璃瓶扔了过去胖子呛出一口黑血他和老羊皮见我得手也都学着我地样子抓起身边装有内脏器官的瓶子不断去砸那尸参。 密室中有上千个标本储存罐顷刻间强弱之势逆转在防腐药水暴风骤雨般的洗礼下那尸参面目全非全身腐烂流浆抽搐着想要从密道中退回但它体形庞大钻进来就比较吃力是一部分一部分硬挤进来的这时缩成一团又哪里退得出去不消片刻就瘫成了一堆再也不会动了。 我和胖子扶着墙过去看了看丁思甜的情况她虽然没有停止呼吸但面色青幽之气甚重任凭怎么呼唤也是不醒我们到了这会也几乎是油尽灯枯只觉得心力俱废连手指都不想动了遍地都是药液和湿漉漉的内脏器官几无立足之地铁门被死掉的尸参堵了个严实谁也没力气再去清理道路了我用照明筒地光线扫了一圈看到那躺在水泥台上寂然不动的面具女尸它依然保持着那冰玲诡异的姿态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什么异状也许刚才只是我们疑心太重了眼前只有那个平台还稍微干净点但没人愿意在这时候去接近那具女尸我们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互相搀扶着退到地下室深处相对干燥的角落。 我们把丁思甜抬到地上让她平卧然后席地而坐后背互相倚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成一团恨不能就此死了实在不想再受这份活罪了我不时惦念着丁思甜的情况喘匀了这口气就得接着为她想办法想到这又担心起来伸手去探丁思甜的鼻息可一抬手摸到地竟是一张冰玲凹凸的金属脸孔那刚才还停在远处台子上的大鲜卑女尸这时候竟然不声不响地躺在了我的身边。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息那个世界当然不属于活着的人我手指碰到那金属面具出于本能也自是吓得立刻缩了回来但我半坐在墙角明明可以感受到丁思甜就躺在我身边。 第三十九章 标本储藏柜 我完全没顾得上害怕急忙转过照明筒打亮了往身边照去丁思甜确是好端端躺在地上不过刚才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脸旁的墙壁前摆着一口小小的铜箱那铜箱盖子上铸着一面黄鼠狼头锈迹斑斓的铜箱甚是矮小箱盖大致和丁思甜的头部平行我适才随手一碰却是摸到了箱盖上的黄皮子头其造型奇诡虽能看出是黄皮子但拟人化十足凹凸起伏之处极似人脸竟被我误以为是那大鲜卑女尸的面具。 胖子听见响动也爬起身来观看那时候我们精力体力之充沛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几番出生入死身上带伤、腹中无食剧斗过后稍一喘歇便又生龙活虎事后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坚持到现在还没趴下?除了年轻气盛之外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这原因特别简单也特别单纯那时候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为解放全人类跳出火坑而在贡献青春在这个问题上一点都不怀疑信仰支撑的力量是无穷的没真正从骨髓里信仰过某种力量的人根本不会理解。 我和胖子将丁思甜移在一边凑过去细看那口铜箱这神秘的铜箱上满是古旧斑驳的铜花四周都是巫纹符咒我半点也看不明白只是箱体上有许多显眼的绿松石和金丝夹嵌显得十分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古物那铜箱并非如我们所常见的箱子箱盖上没有合页连接而是象棺材一样需将盖子完全抬起来才能开合见到里面的事物。 实际上这铜箱也确实象是一口小巧玲珑的古铜棺材现在事情是明摆着的在大兴安岭黄大仙庙中被泥儿会胡匪挖掘出来的。九成九就是这如同棺材的古老铜箱再细看箱盖上是面目可憎的黄皮子头脸几与常人相等盖子与箱身闭合的缝隙间尚有火漆残留地痕迹想必是曾经被人打了开来。 胖子好奇心中:“这铜箱可比先前想象的要小得多这四旧里面装的是什么猫七狗四的杂碎之物?”他嘴里念叼着就想揭开来看个究竟以前破四旧时砸得多了也没太将此物放在眼里。 我赶紧说:“别动这箱子虽小但我看它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夹在密道中那日本鬼子临死前想从这逃出去他为什么要逃呢?咱们稍微反向推理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研究所中莫名其妙而死之人如此之多怕与这铜箱和那女尸脱不了干系咱们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一件事没做。那就是还没有打开这口铜箱。一旦箱盖再次开启恐怕咱们就没办法活着离开了战胜敌人的先决条件是先保存己方的有生力量。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胖子点头同意他也挺会找借口:“为了防止阶级敌人灭亡前还会猖狂一跳进行反扑咱们就别动这箱子了我现在好象又有点力气了咱就抓紧给想办法救思甜吧老胡……你说她……她还有救吗?”胖子说到最后甚至有些不敢说了说出来的声音更是含含糊糊确实是替丁思甜担心到极点了心理上产生了一丝动摇。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已是罕见地不安了。 我对胖子说:“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只要咱们有勇气只要咱们敢于战斗不怕困难前赴后继坚持斗争那么全世界就一定是属于人民的一切妖魔鬼怪最终都会被消灭。胜利的曙光很快就会照遍地球这间地下密室里东西不少咱们先搜索看看……” 说着话我又看了看丁思甜目前的状况自她出现中了蚦毒的迹象之时按照以往传说中锦鳞蚦的毒性推测我们估计她最多还剩下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虽然过了半天不到但受了几度惊吓和外伤毒已入骨看来无论如何是坚持不了一昼夜了多说再过两个小时只要蚦毒攻心脸色由青转黑即便拿来解毒灵药也难以回天了。 我知道事不宜迟不得不扬连续作战的精神赶紧让胖子扶着我站了起来眼下老羊皮已经指望不上了他彻底脱了力全身如同散了架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由他在原地守着丁思甜我们的工兵照明筒用了许久备用更换的电池丢在了砖窑门前还不知剩余地电量可以维持多久在这黑漆漆地地下密室一切行动全都依赖光源不到关键时刻舍不得再去随便使用于是在衣袋里找出两节以前燃剩的蜡烛头点将起来当作亮子。 目前密室的门户被那株死掉地妖参尸体堵住了它根须上裹带的腐烂死人散了一地加上门前满地的各种生物器官以及都快流成了河的防腐药水气味地下密室中的环境可想而知是何其恶劣只有我们所在的墙角处空气流通呼吸起来尚不为难往室内一走就会觉得眼睛辣流泪每用鼻胜呼吸一口都象迎面呛到石灰。 我带同胖子用血污肮脏的衣襟裹住口鼻正要动身搜索依在墙角照料丁思甜的老羊皮忽然扯了扯我的衣服他一口气尚未喘匀无法说话吃力地指了指那具横卧在石台上的大鲜卑女巫尸体看他脸上神色一是惶恐不安二是提醒我们千万要捉防女尸乍了扑人。 我对老羊皮点点头心想现在救人要紧那死尸既是始终未动还是先别去招惹为好抬脚把那口铜箱轻轻往远处踢开然后对老羊皮和胖子说:“大鲜卑巫女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不清楚可既然**教导咱们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到地力量我活学活用急学急用随时都用于是就琢磨咱们跟那女尸也可以团结团结象巫女这种身份大概就是跟庙里的尼姑差不多虽然是一种属于封建迷信范畴的工作但毕竟她本身没有产业。就如同尼姑庵里的姑子一样庵庙寺院都属于国家财产并非她们个人所有要照这么分析就可以划出成份来了大鲜卑巫女的阶级成份很可能应该属于无产阶级阵营嗯……如果……当然如果是自愿当的巫女那充其量也只是自由职业者。小资产阶级跟咱们无产阶级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况这具尸体也许和这研究所中曾经生过的那场灭顶之灾有关算是对抗日做出过贡献的她跟咱们之间就算是有点不太对脾气也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老羊皮平时学习地理论知识远远不够听不太明白我讲地道理。瞪着眼只是摇头。也不知他是不同意我的观点还是让我们不可掉以轻心胖子阶级斗争水平就比老羊皮高多了。他立刻对我的分析表示赞同不过胖子同时也表示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咱也不得不多加小心必须多长点心眼万一那尼姑要是甘心为地主阶级殉葬妄图变天咱们手底下可就不能留情了反帝必反修我他妈砸烂她的狗头。 由于当时社会背景在那摆着。我们一旦没有主心骨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四卷毛选中寻找指南因为从来也没读过别地书唯一的理论来源就是小红本红宝书对我们来说就是战无不胜的百科全书从中提取出斗争纲领一切行为就有了目的性现在既然有了方向分清了成份。也就不象刚见到那具女尸那般心里慌了。 我们打点精神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密室中到处寻找这里设施物品极其繁多除了各种人和动物的器官标本之外另有数不请的药瓶药水其实究竟要找什么东西才能解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根本不能让白己停下来眼睁睁看着战友丁思甜死去我们只是认为解毒拔毒该有解毒剂一类的药品而且日军研究所既然养了锦鳞蚦来研究也应该会有相关的药物但看到那一柜子一柜子密密麻麻的药瓶我和胖子都有点傻眼。 我和胖子虽然在山区插队了一段时间掌握一些山里急救地土方但并不具备多少真正地医学知识也从没在这方面做过功课光忙着参加世界革命了哪有时间学习啊除了少年时代出于游戏的目的接触过一些常见化学药水之外对那些种类繁多地药片药剂根本毫不了解到底能解蚦毒的是针剂药水或是药片?又该是什么标识?完全没有一点概念这事可不能凭想当然是药三分毒吃错了药的话说不定不等毒就提前送了性命就算我和胖子为了战友能豁出去不要命了以身试药也试不过来这千百种药剂。 胖子丧气地说:“完了老胡就咱俩这水平连在这里面找片止疼片也找不出来啊就算把解毒剂摆在咱们面静咱也不认识再说即便找到了解毒剂是往胳膊上注射还是往屁股上注射?要是药片的话吃几片?什么时候吃?咱哥儿俩对这些事是俩眼一抹黑这可怎么办?” 我也彷徨无措不过只要还有时间我绝不肯放弃努力眼瞅各柜中的药剂多得今人眼花撩乱我们甚至不知道柜子中的这些东西是不是药物毕竟还是年轻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残酷的现实是不可能随人之意志为转移的我觉得不能再在这些药品上浪费时间了。 细一思量想起丁思甜曾给我们详细讲过许多他父亲捕捉森蚦的故事那锦鳞蚦行即生风非是俗物在森蚦中大部分蚦是无毒的它们虽然凶残却只能凭筋力绞杀人畜唯独锦鳞蚦是蚦中另类其生性最淫头骨中有分水珠尾骨有如意钩合在口中行房可日御十女黄帝内经称其为至宝这锦鳞蚦口中所吐毒雾对女性地危害极大其毒性与蛇毒相近据说在毒虫蛇蚁出没之地五步内必有解毒草但锦鳞蚦出没之处只有它的克星“观音藤”观音藤却只能驱赶捕捉锦鳞蚦并没有解毒拔毒的作用。 如果不找人工解毒剂而另求其他生路除非这附近有毒蛇出没找到毒蛇附近能解蛇毒的药草也可活命但要命的是百眼窟附近什么毒虫都有唯独没见毒蛇出没我急得脑筋绷绷直跳心烦意乱之下漫无目的地继续朝密室深处走去不把这密室储藏间翻个底掉终是不能死心。 胖子笼着蜡烛头跟在我身后我身上的工兵照眠筒没开脑中一片混乱黑灯瞎火地低头向前也没在意身在何方一头撞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我吃疼不已一边骂着一边捂着自己的前额抬头往前看了看借着身后胖子所捧地烛光只见面前是个横在墙边的柜子里面竖立着一个又大又长的玻璃罐隔了两层玻璃只隐隐约约看见里面象是有副白森森的骨架看形状并非是人骨。 我和胖子暗自称奇既是骨胳标本何必如此封存?胖子立刻上前连砸带撬掀开柜门原来这面大的储藏柜中有数十个用腊封了口的罐子装得都是一些奇怪异兽的标本甚至还有一个古代小孩的干尸大概是些重要的东西采用的是双层隔绝封闭储存那储了整具白骨的罐子尤为突出罐高接近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大瓶子里装满了淡黄色的药液一种类似蟒蛇的骨骼一圈圈盘在其中白骨上一点多余的肉渣也没有。 第四十章 守宫砂(上) 我和胖子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蟒骨”?头骨和蟒蛇非常相似想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什么蟒要这么珍而贵之的储藏?听说蛇能泡酒难道蟒骨也能泡酒我们举着蜡烛头从上看到下一见尾骨立即就明白了是锦鳞蚦的骨头这比在焚尸炉里遇见的可大得多了看来百眼窟至少曾经有过两条以上掉进焚尸炉的那只也算它倒霉毒蛇毒蚦其实最惧油烟它死在那炉膛内是迟早之事原本我还打算如果我们能撑过这关就会去替那毒蚦收尸剔骨它的价值极昂能够换外币对支援世界革命是巨大的贡献若能与损失牧牛之事功过相抵也许老羊皮和丁思甜不会受到责难。 胖子问我这泡的是不是解毒药酒?我摇头道:“世上的生物都是一物克一物没听说自己克自己的蚦骨解不得蚦毒这应该是个常识……”我说出这些话一颗心也似沉入了海底忍不住失望地抬手摸了摸那装着蚦骨的玻璃瓶不料烛光照在手上我的手背上竟然全是细细的红疹胖子也急忙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跟我的情况一样我们二人顿时如被淋了一盆雪水这大概是中了尸参的毒了。 可我们尚未来得及难过就现蜡烛头恍惚的光线中我们举起的两只手掌在那玻璃瓶上映出了三只手掌的影子我以为是玻璃反光一类的原因但其中又似有古怪于是把胖子那只手按了下去面前的玻璃壁后却还有只手掌的影子一动不动的伸在那里我和胖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那储藏柜中有个向我们伸出手掌的死人?还是……背后有人模仿我们的动作?我急忙回头向后看了看并无异状胖子再次举起手来对着那玻璃晃了晃。瓶身上那个手掌的影还是一动不动蚦骨的储存瓶里似乎还有个死人。 我探出身子绕着蚦骨储藏瓶想看看这瓶中为何会有死尸这时胖子突然在身后拍了我一下:“别找了那只小手好象在柜子里。” 我转头看了看胖子他捧着蜡烛抬手朝那大得出奇地标本储藏柜里指了指我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虽然烛光恍惚巨大的标本储藏柜内部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十分模糊但在我们这个角度的确可以看见有只五指伸开的手掌撑在一层厚厚的玻璃容器里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对方:“柜子里有个死人标本?” 这个大储藏柜太大了就象一个小型密闭集装箱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完整的动物标本粗略地看到靠外的这一层。包括那锦鳞蚦的白骨。似乎都是些巨毒之物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如何分门别类但人体是无毒的。为何要把死尸的标本跟这些毒虫毒兽放在一处?难道是培养尸毒?这似乎并不合理所以我们才下意识地去问对方可问谁呢?问鬼?反正这个答案我们四个活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深处的那个玻璃容器在外边够不着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接过胖子手中的蜡烛头打算钻进去看个究竟胖子劝我说:“一个死人对咱们有什么用处?咱俩赶紧到别处找找说不定能在附近找条母蚦那咱们的亲密战友也许还能有救……” 我们曾听说过锦鳞蚦是森蚦的一个变种。百雄一雌锦鳞蚦本来就非常稀有全身锦鳞能生黑风地雌蚦更是十分罕见传说雌蚦无毒而且头骨中地脑髓和骨骼能解雄蚦之毒要是能找到一条雌蚦肯定能救丁思甜不过这百眼窟又不产森蚦想找那原产地都已几乎灭绝了的生物连亿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用当时流行地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胖子的构想——新天方夜谭。 但我也对那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倭国鬼子弄到了锦鳞蚦中的雌蚦做成了标本储藏起来这种可能性从理论上说也并不是没有所以我打算先不放弃希望在这储藏柜里找遍每一个角落总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我对胖子说:“先进去看一眼再说。”说罢低头钻进了巨大的标本储藏柜由于所有罐子中都是奇形怪状的毒物我也敢掉以轻心惟恐碰破了哪个瓶子小心翼翼的慢慢蹭了进去那里面有一股类似于瘴脑的味道辣得眼泪直流我不敢呼吸闭住了气凑到那玻璃容器前那瓶中也全是暗黄色的液体由于积液中的杂质比较多仅能看到从里面按在瓶壁上地一只手那只手比成*人的手小了许多大小接近七八岁的小孩手掌掌上似乎有层透明的塑料薄膜。 我心下寻思:“听说民间有毒胎儿和毒胎盘就是带毒的紫河车什么的可以制成毒药害人这储藏柜里尽是毒物若有毒胎也不希奇可从这手掌看来瓶中的既非成*人也非胎儿而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难道是毒胎被药水得胀大了?” 这当口顾不上深思熟虑我见仅是个被药水泡着的尸体便不在它身上浪费时间了想要掉头在去别处找寻可就刚我刚要转牙去这储藏柜更深处地时候一眼瞥见些东西借着蜡烛的光亮可以见到玻璃容器壁后那只手虽和人手完全一样但没有掌纹每个手指之间还都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我脑子里象是打个了闪他妈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回头招呼胖子赶紧把外边的瓶瓶罐罐都清开丁思甜有救了胖子一愣似乎不相信会有奇迹生但奇迹不属于神仙皇帝奇迹属于无产阶级他争分夺秒顾不上再问我什么抱着那储藏蚦骨的大瓶子吃力地挪到一旁在储藏柜门前清出一条通道。 第四十章 守宫砂(下) 我说装的不是死人这柜子里没死人罐子里是只守宫大守宫有它说不定能解丁思甜的蚦毒胖子奇道:“老胡你可别胡来啊我怎么没听说大守宫能解毒?我就连什么是守宫也不知道啊咱都是爹妈生党培养在红旗下沐浴着**思想的春风雨露茁壮成长起来的怎么你就能知道的比我多?我不得不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我心急似火但为了保持我在群众心目中泰山崩于前都不眨眼的镇定姿态还是边忙活着找出康熙宝刀刮那瓶口的封腊边抽空对胖子说:“我为什么知道的比你多?因为我从小树立了远大的志向并着重培养自己的意志品质不断吸收学习各方面有用实甩的知识以便将来能在解放全人类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成为我军优秀的指挥员而你呢整天游手好闲无事生非你除了会打兔子还有别的能耐吗?另外作为和你肩并肩战斗过的红卫兵战友咱们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成长环境都是从小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吃社会主义大食堂长起来的谁也没比谁多沐浴过春风和雨露为什么你长这么胖我长这么瘦?我不得不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胖子的雄辩水平历来逊我半筹再次被我问的张口结舌我口中对他说个不停实是因为心中没底是一种紧张不安的表现说着话已打开那个圆形的玻璃容器忍着刺鼻的味道用长刀探入瓶内果然挑出**一只大守宫来。连尾巴都算上差不多能有一米多长。 什么是守宫呢?实际上守宫就是壁虎所谓守宫是守卫皇宫内苑之意皇帝最少说是三宫六院多说后宫有佳丽三千这些女人都是给皇帝一个人准备的别人不能碰为了防止宫中有**之事生内监会选取暗青色的小壁虎。装在青瓦缸中养在浓荫之处每天有专人喂给这些小壁虎朱砂为食养到三年头上青瓦缸中的壁虎就能生到七八斤重那体形就相当不小了。 跟宰猪时选猪似地一但有壁虎长够了份量有七八斤重了便捉出来用桑树皮裹住放在阴瓦上烤干然后碾碎入药。点在刚入宫的女子臂上。从此臂上便有一个殷红似血的斑点这就叫守宫砂如果处*女一旦破身。守宫砂就会消失否则终身不退皇帝就通过这种办法来约束他的女人们一旦现有没被临幸过的女子臂上没有守宫砂那就是欺君之罪给皇帝戴绿帽子是诛九族的罪过。 因为大壁虎有这个独特的作用所以又被称为守宫这名字据说还是皇帝给取的是金口玉言。所以古时候都称壁虎为守宫按说这名宇属于四旧应该在废除行列之中不过我在看到这壁虎地时候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小时候的一件事在我祖父口中它一向都被称为守宫。 都说男孩子七八岁是万人嫌猴屁股都要伸把手。可我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还不懂如何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淘得都出圈了我们军区后边有片荒坟野地草深处有块青石扳当地人都说那青石板是棺材盖子谁在上面坐一坐就要被里面的僵尸阴气所伤。 我听说以后打算去侦察侦察带了几个小孩用铁棍把那青石板橇了开来石板并不是棺材盖子只不过是块天然的青石另一面生满了绿苔我正觉得索然无味不料那石板下藏着一只大蝎子把我的无名指咬了一口伤口当时就黑了肿出两三圈来而且胳膊都开始麻了当时真以为自己要壮烈牺牲了赶紧跑回家里。 恰逢我父母都在外地出差祖父把我送到卫生站那医生也是二把刀一检查就要把我手指截肢当时我祖父胡国华没同意他有他的土办法在旧社会他是阴阳风水先生知道许多民间秘方。 正好当时有人捉了条活的大守宫他就要了过来守宫地手掌要不仔细看跟人手差不多指头缝里都有个鲜红地小肉疙瘩用针挑出守宫手指之见的红色小肉点和水给我灌了下去没到半天手上的肿就清了。 后来我问过他这是什么东西祖父就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守宫地故事我对一些古旧奇闻怪谈之所以知道得很充实几乎都是那时候听他所讲守宫指间的红丸称做脐红香克五毒解百毒如果有一罐头瓶脐红香挂在屋内整座宅子都不会有蚊虫蛇蚁侵扰不过那需要多少成形的大守宫不是一般的人家用得起的。 想不到以前的经历这时候派上了用场由于只有前肢的脐红香可用而成形的大守宫指间共有八粒脐红香正是解百毒的妙药而且我记得我祖父当年没用任何多余的东西不必象中药一般讲求君臣扶佐唯一担心地是这所谓的解百毒包不包括锦鳞蚦之毒可有病乱投医有根救命稻草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丁思甜这么死掉。 我狠了狠心决定姑且一试毒死丁思甜我就去给她偿命当时真是快急疯了我和胖子完全忘了我们俩也可能中了尸参的毒把这件事彻底扔在脑后了我把这套原理简单的跟胖子解释了解释胖子虽然半懂不懂但出于战友之间的无比信任也豁出去同意了。a 我们把那被大守宫的尸体拖到地上用水壶里的清水洗净药液由胖子按住守宫的前掌固定我用长刀的刀尖细细挑出八粒红色地小肉疙瘩棒在手心里一看鲜红欲滴能不能救活丁思甜全指望它了。 第四十一章 盗墓者老羊皮(上) 这时丁思甜脸色青中透黑牙关紧闭胖子和老羊皮撬开了她的嘴我把八粒脐红香全给她塞进嘴里捏鼻子灌水送了下去。我们三人守在蜡烛下双眼不眨地盯着她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也不记得过了多久直到连残余的蜡烛头都燃尽了才眼看丁思甜眉宇间青气虽然未退但谢天谢地她呼吸比先前平稳了许多终于有那么一点好转的迹象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按说这时候应该再坚持坚持离开这阴森恶臭的密室可紧绷的这根弦一松精神和体力都支持不住了。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想倒在地上昏睡的念头挥之不去但这时候还远不到喘息休整的时机必须赶快离开哪怕到地下室过道中再睡也不能在那鲜卑巫女的尸体旁失去意识。我咬了咬舌间强打精神和胖子找家伙去清理密门前的尸参。这时老羊皮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步一摇晃地走过来帮忙。 我带着胖子和老羊皮好一番忙碌虽然我们对这株尸参“押不芦”缺乏了解但根据在福建接触到的一些生物常识来分析它可能像海百合一样是一种扎根地下不能移动的生物它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最长的根须不能离开适合它生长的泥土从那砖窖到这内层密室的距离来看其长度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们将这已被防腐药水杀死的尸参一段段切掉才现不仅是根须与许多半腐尸连在一起它身体表皮里裹着的尸体更多根须缠着的尸体大多白微腐而参体内的尸体几乎都烂得不成形骸了。 我正用脚把胖子切掉的根须远远踢开这时忽听老羊皮一声苍狼般的哀嗥双膝跪倒按着对一具尸参触须上的尸体嚎啕大哭:“二蛋哎兄弟啊你死得惨……” 我和胖子觉得奇怪走过去往那尸体处看了看见那与一条尸参触须长为了一体的死尸面目惨白还有几条蛆虫在脑门上来回爬着看老羊皮的样子似乎这尸体正是他的亲弟弟羊二蛋。虽然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但毕竟跟老羊皮一起经历了出生人死的考验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不禁也是一阵辛酸。 我们不知该怎么去安慰老羊皮我只好带头唱起了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来渲染悲壮气氛。刚唱没半句我突然现羊二蛋尸体的装束赫然也是一身黑衣腰上扎着猩红的绦带原来这厮竟是与倭国鬼子狼狈勾结的泥儿会。我伸手就要去抓老羊皮的衣服问他究竟是友谊还是侵略不料—愣神的工夫老羊皮已经闷不吭声地转身走出几步抱起了那口小铜棺材一样的铜箱口中念念有词地揭起盖子:“二蛋啊我替你把魂来引……” 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事情生得太过突兀反正这时候我和胖子的思维已经完全跟不上事态的变化了。我们微微愣了一愣但至少还都立即反应了过来老羊皮抱着的那口铜箱子是万万不能打开的否则谁也别想活。 管他是早有预谋还是失心疯了我和胖子喊了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就扑了过去。胖子只是伤了脖子而且精力充沛奋起余勇一马当先把身前挡路的杂乱事物通通撞在一旁在老羊皮即将揭开箱盖的一瞬间他已舍身扑至重重地把老羊皮压倒在地。 胖子虽然那时候才十八身体尚未长成但就他那身肉在当时来说也够得上虎背熊腰了。加上在大兴安岭接受了云半年多深贫下中农再教育确实是太锻炼人了所以他全身上下那叫一瓷实往前一冲就呼呼带风嗷嗷叫着一扑一砸顿时把老羊皮压得白眼上翻。 老羊皮的兄弟羊二蛋竟是泥儿会的胡匪那就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了百分之二百是敌我关系。不过此事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我担心在未搞清楚真相前会弄出人命连忙叫胖子手底下悠着点要文斗不要武斗制住他也就是了。 胖子听到我的叫声便扳住老羊皮就势一滚将他拖到密室深处远远地离开了那口铜箱。我先看了一眼丁思甜的状况深迹她仍是睡得正沉然后我过去帮老羊皮拍后背揉胸口。 过了半响老羊皮啊呀叫了一声被胖子压得滞在胸口的那团气血终于流通开了。他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对胖子说:“唉……你娃这是想把我的老命来要……” 我看老羊皮的神智比刚才平稳了许多可以问他话了但这密室不是久留之地背起丁思甜押解着老羊皮从被割碎的尸参残骸上踏过来到了外间找个相对干净安全的地方点上蜡烛这才对他说:“刚才是你差点要了咱们大伙的命。现在你赶紧把话说清楚了你兄弟羊二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跟那挖坟掘墓的胡匪一个打扮?你不是说他是被胡匪们逼着带路来百眼窟的吗?我他妈从一开始就觉不对了泥儿会的汉奸去倭国鬼的秘密研究所难道会找一个从没进过百眼窟的放羊娃子带路?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 老羊皮被我说得低头不语我不知道他选择沉默是因为问心有愧还是另有原因但不说清楚终究就不行这件事搞不明白别的都得搁到一边。但想套出话来必须讲究策略我让胖子注意工作方法先松开老羊皮。胖子便对老羊皮晓以大义从国际形势谈到国内形势以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必然性另外还说了一切反动派必然从一个灭亡走向灭亡的趋势希望老羊皮不要自绝于人民。胖子也表明了态度为革命为人民他就是粉身碎骨也是红心永向**绝不允许有以前的土匪汉奸混进贫下中农队伍不惜流血牺牲也要誓死捍卫**亲手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第四十一章 盗墓者老羊皮(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出了人命就要给人家抵命要是不想死怎么办呢那就只能隐姓埋名远逃他乡了。兄弟二人不敢在原籍待了连夜出逃仗着年轻而且对周围沟沟壑壑的熟悉避过了官府的追捕一路躲躲藏藏就逃到了黄河以南。老羊皮祖上是吼秦腔出身家传的专会唱赵子龙长坂救主二人无以为生就靠到各地给演皮影戏的陕西人帮腔扛箱度日一晃就过了十来年。 那时候世道乱得厉害有天老羊皮和羊二蛋跟戏班去乡下演出不幸遇到了土匪。女班主稍有不从便被土匪扒光衣服削作了“人棍”其余的人也大部分逃散了。老羊皮带着羊二蛋逃进了附近山里的一个山洞想不到那山洞里有个古墓最云深处的地宫里亭台楼阁跟皇帝的花园似的。当然老羊皮可没看过皇帝家里边什么样估计跟这山洞里的样子差不多简直是进了天宫了。他们二人在地宫里乱走无意中救了个道士的命那个道士也是年纪轻轻比羊二蛋还要年轻几岁言谈举止都绝非等闲之辈。 他们最想不到的是这道士杀起人来比土匪还狠听说他们的班主被土匪杀了便让他们在山洞里等片刻出去没多大一会工夫就拎了一串人头回来。哥儿俩一看那几颗缎正是那伙拦路害命的几个土匪虽然是恶有恶报但老羊皮是本分人看这血肉模糊的人头不免觉得心惊肉跳可再看那年轻道人好像根本就没把杀人当一回事。 而且这年轻道人挺仗义滴水之恩愿意涌泉相报替他们兄弟俩报了仇不说还要给他们一笔钱。老羊皮担心这道士也是杀人如麻的响马贼哪敢收他的财物。那年轻道士见他们不收就领他们去一个姓陈的有钱人家里让那姓陈的今后照顾他们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临走也没留下姓名。 姓陈的这个人年岁也不大虽然他对那个年轻的道人十分恭敬但他本人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手下有好多兄弟家里有很多古物经常干些诡秘勾当而且此人天生的好口才能言善辩口若悬河。刚开始这陈姓之人安排老羊皮和羊二蛋在自己的大宅子里并没拿他们当下人使唤只让帮着干点很轻松的零活一天三茶四饭好吃好喝供着到月还给些钱让他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老羊皮天生是苦命哪受过这种待遇觉得过意不去就想给人家家里帮忙干点粗活累活可都有下人做了他们想做也没他们的分。后来时间长了他们兄弟终于知道这姓陈的原来是个盗墓挖坟的江洋大盗不过人家不仅不觉得愧心还挺有理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成大义必亏小节这叫分赃聚义共谋大事别说挖几个荒坟野冢皇帝老子的墓也不是没挖过。 后来老羊皮和羊二蛋也入了伙一晃好几年跟姓陈的这个人学了许多无倒斗迹的手艺这帮人能识别草色土痕会“千竿圈穴”和“穿岭取墓”之术又经常冒充风水先生到处打探消息眼线极广一有动作就是几十上百人的出动。也不光倒斗路过那为富不仁的大户往往也顺便拿下简直有点梁山好汉的意思。但有一次那姓陈的领带了批兄弟南下做桩大买卖由于路途遥远去的人不是太多他们很可能在南边出了意外一个也没能回来全都下落不明。 盗魁失踪之后树倒猢狲散众人有的去南方寻找领的下落其余的就各奔前程了。老羊皮也打算南下可羊二蛋却跟另外一个东北来的盗墓贼商量好了俩人要一起奔东三省。老羊皮苦劝羊二蛋别去东北东三省满洲国都让小倭国占了去到那能有咱们容身之地 可羊二蛋死活要去在老羊皮的反复追问下才从他口里得知原来有股泥儿会的盗墓胡匪在大兴安岭一带活动他们属于一股不入流的散盗就是胆大玩邪的什么都敢挖可根本不知道如何找那些没有标记的古墓。羊二蛋要比老羊皮心眼多学的本事也比较多经人引见动了邪念想人泥儿会。那时候泥儿会正需要羊二蛋这样的人女人也好钱财也好要多少给多少最关键可以让他坐头把金交椅对他刻意逢迎。羊二蛋往日里从来都是看别人的脸色这么多年来活得低三下四也许是在社会底层生活的年头太多了所以他自己甚至没魄力去闯天下被泥儿会的人好话一熏连北都找不着了见有这等好事就去东北做了泥儿会的“大柜”。 第四十二章 不归路(上) 可羊二蛋死活要去在老羊皮的反复追问下才从他口里得知原来有股泥儿会的盗墓胡匪在大兴安岭一带活动他们属于一股不入流的散盗就是胆大玩邪的什么都敢挖可根本不知道如何找那些没有标记的古墓。羊二蛋要比老羊皮心眼多学的本事也比较多。 经人引见动了邪念想人泥儿会。那时候泥儿会正需要羊二蛋这样的人女人也好钱财也好要多少给多少最关键可以让他坐头把金交椅对他刻意逢迎。羊二蛋往日里从来都是看别人的脸色这么多年来活得低三下四也许是在社会底层生活的年头太多了所以他自己甚至没魄力去闯天下被泥儿会的人好话一熏连北都找不着了见有这等好事就去东北做了泥儿会的“大柜”。 羊二蛋利欲熏心到东北深山里当了盗墓胡匪“泥儿会”的大柜老羊皮只有这一个兄弟对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一看羊二蛋去意已决没别的办法只好跟着他一起前往东三省做了泥儿会的“懂局”这职业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一个技术顾问。 别看老羊皮和羊二蛋是亲哥儿俩但性格却截然不同羊二蛋比较有野心而老羊皮则胆小怕事只想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不仅如此老羊皮还敬鬼畏神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可是正所谓“怕鬼不盗墓盗墓不怕鬼”以他这种性格实在是不适合干“倒斗”和“凶窭”这类营生。 所谓的“凶窭”是指盗墓贼平日里掩人耳目的一种勾当盗墓贼在古墓荒坟中得了各种值钱的陪葬品需要进行交易寻找买价旧社会通讯手段比较落后生活节奏缓慢。为了便于联系买主扩大经营面便要使用黑道上的“二幌子”凡是盗墓贼做生意的没有开古玩店铺的而是专门经营各种丧葬用品比如烧给死人的纸马香锞包括纸人、纸马、纸牛、纸房、纸轿等等。反正全是冥间用得上的事物。 普通地丧葬用品店铺与之有一字之别称为“凶肆”盗墓贼开的那种店铺却不同于一般的扎纸铺以前做生意的买卖铺面都有幌子挂在门前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店里具体是经营什么商品的盗墓贼开扎纸铺都必在幌子上挂一串白纸钱纸钱一共七十二枚成地煞之数。纸钱上一律有压印凶纹正经的生意人即使同样贩卖纸马香锞的买卖铺户。也绝不会在幌子上挂那么不吉利的纸钱凡是挂七十枚一串纸钱地这店在懂行的人称来就叫“凶窭”即便不是盗墓贼开的最起码也是用来专门给盗墓贼销赃的场所。 “倒斗”的手艺人每次干活都是扫穴俗话说“贼来如剃”凡是墓里的东西无不一扫而空。连死人粪门里的东西也不放过那些贵重的明器都十分容易出手而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或有些明器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买家便一律归入“凶窭”隔三差五便有些倒腾古物地商人前来收购。洽谈之时自有一番黑话暗语地交流店铺里明面上经营的纸马香锞完全是虚的不过对大多数不懂这些门道地人根本看不出来。 那姓陈的盗魁便在山陕两省开设着数家“凶窭”在私底下倒卖明器老羊皮为他做过扎柜结果差点没被吓得落下病根古墓中的明器阴晦久积尸臭难除而且其中一些明器身上经常会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老羊皮也根本不是干这行的料后来跟着同伙去盗墓掘冢更是遇上很多可怕的经历这些都不是他的心理所能承受得住的。 在那陈姓盗魁下落不明之后老羊皮便打算用这两年攒下的积蓄到乡下过几天安分守己的日子挂了黑虎符彻底金盆洗手远离这整天跟死人明器打交道地行业但事与愿违为了照顾自己的兄弟羊二蛋不得不又跟到东北当了胡匪的“懂局”。 “泥儿会”拉拢老羊皮兄弟让羊二蛋做了大柜也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拿他二人当枪使“泥儿会”里真正说了算的是绺子里的“通算先生”此人以前做过教书匠在河里挖过泥也做过跑江湖的算命先生闯荡得年头多了算是见多识广为人阴险狡诈心黑手狠只要是为了图财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手底下的这帮胡匪也不单盗墓其它丧尽天良的事情也都没少做算得上是恶贯满盈。 通算先生和羊二蛋带着“泥儿会”地胡匪在深山老林里挖掘古慕把山区里可能有古墓的地方挖得千疼百孔然后把墓中明器转手卖出换来了钱财烟土就大肆挥霍只要买家出得价钱够高哪怕是卖给倭国商人背上汉奸的骂名也丝毫都不在乎绺子里的人要稍有反对意见就会遭到通算先生的毒手暗算丢掉性命。 老羊皮算看出来了再跟着“泥儿会”折腾下去绝对得不了好下场以头撞墙要劝羊二蛋回头可羊二蛋鬼迷心窍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算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当了胡匪吃香的、喝辣的、杀男人、玩女人、抽大烟、耍老钱老天要是王大胡匪就是王二不比当那安分守己窝窝囊囊的良民痛快人到世上走一遭这得么活一辈子才算够本。 那年冬天有个倭国人来找“泥儿会”的通算先生俩人关起门来秘密商议一件重大的计划原来这通算先生通过倒卖古物跟倭国黑龙会搭上了关系取得了鬼子的信任当时倭国关东军正在寻找失落在中国民间的一件东西根据情报有可能埋在哪个坟墓或是寺庙碑塔的底下。 第四十二章 不归路(下) 老羊皮无意中听到了这件机密原来在中国古代大兴安岭一带相当的一部分人都有偷偷摸摸地崇拜黄皮子的风俗认为黄大仙能掌管死人的魂魄是个勾魂引。勾魂引是一种索命鬼仙的俗称专门接送死者亡魂凡是被勾去的魂魄都被送进了鬼衙门也就是阴曹地府。老百姓大多听说过鬼衙门的传说那是个进去就回不来的地方但只知道鬼衙门藏在深山里具体的位置没人清楚因为进去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不光是死人时常还有活人被勾了去一个好端端的活人突然失心变傻变疯大伙就认为这是阴曹地府里派黄皮子来勾了。被黄大仙勾走了魂的人即使当时没死也都会变成活死人虽然还有生命迹象但魂没了剩下的躯壳虽然还带口活气儿也仅仅只是一具等死的行尸走肉。 自古以来中国少数民族众多各种风俗相互融合演化到后来已经没人能找出拿黄皮子当勾魂引的习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区流传过来的了。 有可能这种风俗跟一些有道行的老黄皮子能通人心、使**法有关有些黄皮子是非常特殊的。例如它们吃过一种特殊的黑鼠之后体内的分泌物就会起变化再放出来的臭屁如果熏到活人那人就会失去心智变得神智不清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好像中了魔。迷信的愚民无知跡更难以理解其中缘故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越传越是神乎其神。 这些黄皮子和鬼衙门的传说到了宋代就逐渐少了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在民间传说中还保留了不少相关的内容。传说黄大仙有口铜箱里面就装着黄皮子勾魂引的秘密有许多黄皮子庙的壁画和泥塑都同这个民间传说相吻合但年代久远黄大仙的铜箱落到何处已无从查起了。 直到日军在大兴安岭余脉的尽头也就是草原与大漠之间的百眼窟现了古鲜卑人的一个藏尸洞里面有数不清的死人还有好多在当时根本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百眼窟有两个山口中间的丘陵中有阴河与“鬼门关”所有的一切都符合鬼衙门的那个传说这通往冥府的人口是个被古人掩埋了千年的秘密。 前山口与草原相连偶尔有可怕的“焚风”出现吞噬人畜佛经中提到的“焚风”就是从阿鼻地狱里吹出来的恶鬼之风;后山口则通向蒙古大漠都是人迹难至的地方。百眼窟的藏尸洞里泥土岩石中含有许多特殊物质能保尸体历久不腐通过对这个藏尸洞的调查才知道这里深迹原来是大鲜卑巫者的墓穴。百眼窟被视为死者的归宿与传说中鲜卑人的起源地嘎仙洞并列为两大圣地常年享受供奉和祭祀通过生者埋玉死者埋石的方式以祭之。 后来随着时间的消磨藏尸洞的传说和地点逐渐失传被“鬼衙门”一类的野闻所替代。藏尸洞中的大量石刻与壁画记载着巫者掌握着一口能控制死者亡灵的铜箱巫者可以利用它从阴间招回死去的亡灵进行一些巫卜活动但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却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 倭国人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认为“焚风”与藏尸洞底那个通往阴间的入口有关系是来自黄泉的死亡阴风而那口铜箱很可能就是掌握它的关键要对其进行某种秘密研究便必须找到这口箱子于是收买泥儿会的胡匪头子让他们帮着在雲民间深寻找黄大仙的招魂箱。通算先生和羊二蛋这两个汉奸见钱眼开便开始着手寻访并逐渐有了眉目。 老羊皮得知后苦劝羊二蛋挖坟掘墓也就罢了现在又听小鬼子的话想去挖阴曹地府那不是找死吗?劝来劝去兄弟两人终于反目成仇了羊二蛋觉得老羊皮总是从中作梗留着他早晚是个祸患便假意要听兄长的话誓洗手不干了把老羊皮骗到一处断崖上从背后一脚把老羊皮踹了下去。 老羊皮却也是命大之人坠崖挂在松树上竟然没死肋骨断了好几根险些让松枝开膛破肚多亏被猎人所救捡回一条性命足足养了半年的伤方才痊愈。他还惦记着羊二蛋非但不恨他还埋怨自己没能把他劝得迷途知返又再次进山去找羊二蛋才知道泥儿会终于在一个叫黄皮子坟的地方挖出了那口招魂箱为此搭上了好几条人命连那通算先生也被黄大仙逼得上吊自杀了。而羊二蛋侥幸不死竟然把箱子弄了出来带了几个手下和联络他们的那个倭国商人一行人奔赴草原深处的百眼窟了。 老羊皮尾随其后想把羊二蛋追回来但一直跟到百眼窟跟前被焚尸炉中烧死人的黑烟吓住了加上当时云气变幻他竟以为那是草原牧民们所说的妖龙作祟。他对这套东西信得不能再信犹豫徘徊着最终也没敢再接近百眼窟。其实就算他跟上去了多半也会被倭国关东军抓获不是做了**试验就是被直接杀了灭口。他在百眼窟周围转了十几天就没见里面再有半个活人出来他心里明白这是出事了百眼窟是什么地方?那是通往阴间的鬼衙门啊走进那条不归路再也别想回来。 老羊皮天生懦弱鼓不起勇气去百眼窟给羊二蛋收尸他也不敢想象面对自己亲兄弟的尸体会是什么感觉这些年就在草原上游荡给牧民们帮工干零活为生。解放后由于生活贫困在政府的帮助下做了牧民整天沉默寡言把一肚子往事埋在心里只是偶尔通过马头琴和秦腔宣泄自己心中的苦水。 我和胖子听到这里明白了一多半后来的事情我们差不多都跟着一起经历了。老羊皮为了追赶牧牛跟我们一起误人百眼窟受环境所迫他对以前的事情实在是不敢说实话所以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言。直到近在咫尺见到了羊二蛋的尸体老羊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二十几年积压在心底的往事突然都爆了出来疯子似的想打开招魂铜箱把羊二蛋的魂从阴同带回来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不听亲兄长苦口婆心的良言相劝最后落得这种下场可有半分后悔了吗。 老羊皮断断续续地给我和胖子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胖子对他表现得十分同情:“天上挂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忆苦把冤伸不忘阶级苦要牢记血泪仇。您的过去虽然让我们知青感到无比同情但您兄弟羊二蛋甘心为鬼子卖命属于自绝于人民路线问题没有可调和的余地您得下定决心跟他划清界限啊跡。” 我可不像胖子那么容易被人唬住始终注意听老羊皮的讲述见他终于说完了心中突然一动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瞅冷子用皮带把老羊皮双手反捆了:“羊二蛋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吗?” 第四十三章 梦 我按住老羊皮的肩膀喝道:“你根本就不是老羊皮你是羊二蛋。”此言一出老羊皮和胖子都是大吃一惊。胖子听得好生糊涂不解地问:“这老头是羊二蛋那个死人又是谁?老羊皮呢?” 我假装义愤填膺地说:“这个所谓的老羊皮肯定是阶级敌人假冒的。你想想既然当年老羊皮被羊二蛋谋害从崖上坠落挂在了松枝上险些被开膛破肚但他在湖边吃多了黑鱼咱们帮他解开衣服顺气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身上有旧时伤疤?还有你难道没现他在腰带里面也系了条辟邪的红绦这就是妄图变天的证据啊!他肯定是铁了心想当一辈子的胡匪了那两条老黄皮子八成也是他养的要不然怎么会藏在他身上。” 我强词夺理胡乱找了几条借口不过这些借口唬住胖子已经足够了。胖子一根筋凡事只能从一个角度考虑加上他脖子上被老羊皮咬掉了一块肉至今疼得不断吸凉气不免有些耿耿于怀所以对我举出的几个证据深信不疑当下便怒道:“老胡还是你火眼金睛啊一眼就识破了反动黑帮的阴谋诡计。我也感觉不大对头肯定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咱是不是立刻开展说理斗争大会揪斗这老贼?” 实际上我当然知道老羊皮不可能是羊二蛋不过眼下形势所迫却不得不这么诬陷他。我主要考虑到若干因素:其一我们苦苦支撑到现在身上或轻或重都是带伤加上伤口反复破裂一个个头晕眼花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爬动咬噬跡眼前一阵阵黑实是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云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昏倒过去。而且这地下设施路途错综地形复杂如果不休息一阵的话再没有力气往回走了。 其二是因为老羊皮刚刚见到羊二蛋的尸体险些要打开那口黄大仙的铜箱想替羊二蛋招魂。他对那丧尽天良的羊二蛋情分很深几乎到了执迷不悟的地步这种思想感情是轻易不会扭转的我们要是一个疏忽或是坚持不住昏睡过去天知道老羊皮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为了众人的安全起见最好能暂时把老羊皮捆起来等大伙安全返回之后再向他赔礼道歉不迟。我可不会因为阶级感情一时麻痹大意搭上了胖子和丁思甜的性命何况这种做法虽然有不妥之处却也不失为权宜之计。虽然对老羊皮有些不公但实际上也是一种对他的保护免得他做出傻事连累了大家。 不过我担心丁思甜醒后埋怨我的举动必须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的借口不合理也要争取合理所以干脆也不把我的真实意图明示给胖子欺骗了胖子朴素的阶级感情。在我的煽风点火之下胖子主张立刻召开“说理斗争大会”揭检举彻底批判老羊皮的反动罪行。 我说且慢此事宜缓不宜迟由于多次挥连续作战的精神现在实在是没力气开批斗会了咱们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整然后返回牧区当着广大群众面前揭露他的罪行。 说完不容老羊皮再作解释让胖子把他的双手用皮带反捆了然后我摸到“o”号铁门前找回了失落的物品众人返回最初的那间仓库把门锁上人困马乏累得东倒四歪盔歪甲斜地走了进去。到这里脚都已经快抬不起来了更难忍受的是困得都睁不开眼了我先找了几个平整的木箱码在一起让丁思甜在上面躺下虽然她脸上青气还未散去但粗重的呼吸已经早稳下来睡得正沉。 我稍觉安心又喂着老羊皮胡乱吃了些东西。老羊皮被捆住手脚也不挣扎大有听天由命的意思。我告诉他暂时先睡一会儿现在丁思甜的状况稳定了下来等养养精神咱们就立刻回去。然后轮到自己和胖子吃东西的时候我们二人几乎是狼吞虎咽最后只吃着一半口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食物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负荷之下这一觉睡得好深梦中依稀回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和一群来自同一军区各子弟院校的红卫兵战友结队去伟大都北京进行大串联并接受**的检阅。那时候正赶上串联高峰北京火车站是人山人海从全国各地会聚而来的革命师生们虽然南腔北调但人人精神亢奋。我们哪见过那么多人两只眼睛都有点不够用了当时真有点蒙刚刚一下火车被那人流一拥我和胖子两人就跟大部队走散了。结果我们俩人一商量和大部队失散了也不要紧星星之火照样可以燎原不如就地参加革命行动直接奔**得了。听说**离北京火车站很近**就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代表咱俩不如直接去见**跟他老人家汇报咱们那儿的斗争形势。 我和胖子打定主意列成二人纵队斜挎军包甩开正步雄赳赳气昂昂地整装前进。由于来到了伟大的都情绪过于激动也忘了问路反正哪热闹就往哪走。我和胖子就随着人流在街上乱走越走人越少北京的路虽然都是横平竖直的但四通八达的胡同深迹也真够让人犯迷糊。我一看再走下去不行了天都快黑了又阴着天分不清东南西北看来今天见**的愿望算是泡汤了得赶紧找个当地的革命群众打听打听附近哪有学校机关之类招待红卫兵的地方。 正想着就见有个穿黄色旧军装扎着武装带的女同学夹着一捆大字报在我们前边走。我跟胖子说咱俩问问那女同学吧于是二人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面赶上那个女孩。因为那时候开口说话必先念语录于是我在她背后问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说这位女同学我们是南边来的想打听打听这苍茫大地哪边是北……” 我梦到的这件事实际上正是我第一次遇到丁思甜的情形在梦里隐隐约约觉得那女孩子就是丁思甜她很快就应该回过头来对着我们微笑说话我心中觉得有一丝丝又温暖又酸楚的感觉。 梦中的丁思甜突然回过头来但那张脸冰冷至极并不是我熟悉的丁思甜。虽然穿着黄色的军装戴着红卫兵的袖标但她脸上戴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金属面具面具的眼睛部位是两个云深邃幽暗的窟窿与我一打照面立时射出两道寒光。被那寒星般的目光一罩我立刻觉得心肺如触坚冰遍体生寒。 我惊出一身冷汗立刻从梦中醒来心头怦怦乱跳见这仓库中一片漆黑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定了定神心想还好是个噩梦这辈子可再也不想与那戴着面具的老妖婆打交道了。睡了这一觉精力恢复了不少觉得手脚有了力气只是肩上的伤口尚且又疼又痒。据说伤口痒是即将痊愈的征兆但我觉得手背上也有些麻痒一摸之下手面上尽是脓泡。我急忙拨亮胸前的工兵照明筒现手背开始微微溃烂了闻起来就像臭牛奶还有股烂鱼的腐腥气。 这才想起来光顾着给丁思甜解毒了脑子里都蒙了竟然把我和胖子被尸参腐液溅到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刚现的时候曾经怀疑过可能中毒了现在一看果然不假可脐红香都给丁思甜吃了半粒也没有剩下而且守宫爪上的红色肉粒只能克五毒之类的虫蛇之毒。那回回国的尸参非植物非动物都是腐烂死尸身上的毒素毒物千奇百怪虽知是毒却不知毒性如何连找解药都不知道该找何物。 我心沉大海不过好在平时就对个人生死之事看得比较豁达想想时间也不早了该动身上路了要死也别死在这鬼地方。 我拿着工兵照明筒照了照其余的人胖子鼾声如雷嘴里还嘟囔着狠的梦话:“***……敢吓唬我?哼哼哼哼我他妈……把你连灵魂……带**……统统扫进历史的……大……大垃圾堆……” 而丁思甜的病情似乎已经好了起来胸口一起一伏也在说着模糊不清的梦话。我看见她憔悴的容颜心想真是侥幸刚才冒冒失失只凭以前的一点经验竟敢给她吃了那些脐红香要是万一吃下去加重毒性或是对她无效岂不是害了她的性命?如果现在再让我选择一次我未必有那种拿她性命作赌注的果敢决绝了那时候全仗着急昏了头误打误撞倒把她救了看来无产阶级果然有一种创造奇迹的伟大力量。文心阁隼风手打。 我毫不在乎身上中的尸毒反而对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些沾沾自喜可我突然觉得不对大脑从沉睡到噩梦再到清醒的过渡终于结束了这时才现被捆住手脚的老羊皮不见了。地上仅剩下被割断的皮带康熙宝刀扔在皮带旁边原来老羊皮利用我们睡得太死这一机会倒背着手从胖子身边偷走了长刀用刀锋磨断了皮带潜逃而去。 我赶紧叫醒了胖子跟他说明情况必须赶紧把老羊皮追回来。这时丁思甜也被我们说话声吵醒了她虽然神智清醒了脸上那层青气也已不见但面如金纸迷茫的问我都生了什么事。 我没办法隐瞒就把她昏倒后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胖子又补充说老羊皮是潜入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丁思甜说这怎么可能胖子指着我说:“他说的回去还要开说理斗争大会揭露老羊皮的黑帮嘴脸。” 我只好说出实情:“咱们两天一夜未曾合眼我是担心大伙累得扛不住都睡着了之后老羊皮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才找个借口把他捆了。想不到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出了岔子。你们别看老羊皮平时不怎么说话但他主意很正人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会来我看他肯定是迷信思想严重想去给他兄弟羊二蛋招魂引魄。”文心阁隼风手打。 凭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敢断言老羊皮肯定是提前醒了然后偷着回到那间地下密室去找那口神秘的铜箱。只是我们睡得太沉也不知他已去了多久了现在再从后追上怕是也已晚了。 胖子说:“好啊老胡你个倒霉蛋儿又别出心裁拿我当大刀片耍我还以为你是警惕性够高找出了阶级斗争新动向原来老羊皮还是老羊皮啊现在怎么办?咱们赶紧回那密室找他还是怎么着?我……我刚才睡着了还梦见那密室中的女尸了那张冰冷冷的鬼脸可真他妈邪门不过我天兵怒气冲霄汉横扫千军如袭卷把它连灵魂带**统统踢进了堆积历史尘埃的大垃圾堆。” 丁思甜听了胖子的话低声惊呼:“啊……怎么小胖你也梦到那女尸了?我……我刚刚也梦到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反正我觉得……那女尸……她……她还活着……” 我刚才听到胖子的梦话就知道他是梦到了那大鲜卑巫女想不到丁思甜也做了同样的梦。两个人可能属于巧合三个人都梦到了那真是见了鬼了。而且丁思甜所说的那种感觉我也切切实实地有所体会不过那好像并不是活人的感觉不是直观的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只是一种强烈的感觉一种令人全身毛的感觉。 第四十四章 冥途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稍一计议便作出了决定就算密里里真有鬼也得硬着头皮回去必须找到老羊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以前是做过倒斗的盗墓贼。按成分来划分也应当属于可以团结的大多数。那倒斗的是手艺人凭手艺吃饭并没有生产资本最多算是个手工业者跟我们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而且所盗之墓的墓主几乎全是站在劳动人民对立面上的剥削统治阶级再往大处说历来造反起义的各路英雄豪杰大有多掘帝陵的英雄事迹从赤眉军到张献忠古代农民军没干过这种事的不多。所以在当时我们没人觉得倒斗的手艺人有什么说不过去的那万恶的旧社会有多少穷人的血泪仇啊不倒不反能行吗?无论如何也得把老羊皮皮找回来。 我本想让丁思甜和胖子留下由我自己去寻那老羊皮可丁思甜不顾身体虚弱咬牙要跟着一起去无奈之下只好三个人一同再走回头路。那时候我们对那不腐的女尸有个先入为主潜移默化的认识虽然嘴上没说但在心中的潜意识里拿它当作白骨精一类的女性怪物了。所以不知不觉就念“金猴奋起干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氛又重来”给自己壮胆。我们走着念着互相鼓励着说来也奇怪竟然一点恐怖的感觉都没有了可见精神原子弹真不是吹出来的。三人觅得原路很快再次绕回到了那间密室的门前。 胖子还在絮絮叼叼地念着“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给众人壮胆。我按住他的嘴对他和丁思甜说:“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附近有什么变化?好像跟咱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大一样。” 丁思甜天生比较敏感:“好像……好像密室里的那个幽灵不在了没有第一次来到这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她说得没错我在这密室门前便已觉得有异黑暗中那种从冥冥中而来的威慑感不存在了并不是因为我们的精神原子弹增添了自身胆气而是密室中让人心慌不安的东西已经消失了难道那戴着面具的女尸已经不在了? 不明真相的忐忑比起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感到心中不安与其在门前乱猜不如眼见为实进去看个真切。想到此处我们三人对着室内叫了几声老羊皮的名字见无半点回应便紧紧靠在一起进了密室用工兵照明筒四下里一照依然是狼藉满地枯死的尸参和那些腐尸堆了遍地再往里面一看我们都忍不住“咦”了一声。文心阁隼风手打。 事情出人意料那头戴面具的巫女尸体依然平静地躺在石桌上不过这次再看到它就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它与这研究所中的其余死者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室中那层好似阴魂萦绕的威胁已经荡然无存。 在我们过于疲劳而睡着的时候这里一定生过什么变化。我带着胖子和丁思甜再看其余的地方密室里也没有老羊的身影那身穿黑衣腰系红绦腐烂白的羊二蛋却还平放在地上。胖子自作聪明地猜道:“老羊皮可能害怕开他的说理斗争大会结果脚底板抹油——溜了我看最有可能逃到国境线去投靠苏修吃奶油面包去了。” 我摇头道:“不可能要是想投敌叛变他就不会再来这间密室了。咱们离开的时侯我明明记得把那口黄大仙的箱子踢到了角落里但你们看看那铜箱怎么不见了?一定是老羊皮又回来把它取走了。” 丁思甜担心地问:“老羊皮爷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现在又到哪去了。” 我说:“也许那口招魂箱的事情他对咱们还有所隐瞒……”说到这我突然想到这密室中突然没有了那鬼气森森的感觉很可能是因为那口黄皮子铜箱不在了。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在主观上盲目地作了错误的判断因为看到这密室中的女尸又感觉到这里好像有亡灵在徘徊游荡然而实际上那种令人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的阴寒之气都是来源于刻有黄皮子头的铜箱那铜箱被老羊皮取走了所以这密室中没有了那股幽冥无形的气氛。 到目前为止我们尚且不能很得知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似乎是凶非吉想不出老羊皮的动机何在难道这密室里的尸体根本不是羊二蛋否则老羊皮怎会丢下他不管?姑且不论老羊皮意欲何为他现在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不确定因素。 我对胖子和丁思甜说:“现在不知老羊皮的去向百眼窟地形复杂危机四伏只凭咱们三人想找他简直是大海捞针先撤出去再商量办法。”文心阁隼风手打。 胖子说:“临走前给这来把火免得留祸患。”他对放火的勾当情有独钟也不等别人同意说完就去找火头。这密室中有的是木板木条。他址了块盖东西用的白布找了些酒精倒上立时便点起火来。 我心想烧了也好尘归尘土归土留下百年不腐的尸身未必是死者所愿烧化形骸免得再让它们留着出丑了。见到火势渐增我们不得不开始退出密室经过那具女尸近前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好奇心心想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我倒要瞧瞧死人为什么要戴面具。于是用康熙宝刀挑下了罩在女尸脸上的面具谁知这尸体竟然没有脸面具下的人脸被挖了一个大洞显得异常恐怖。 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可怕这时丁思甜见我在后面磨蹭便回过头来看我。我赶紧对她说别回头可话说完了她也见到了那女尸脸上的窟隆被骇得愣在当场。 我心中忽然一动这没脸的女尸可能大有蹊跷但已不及再去观看肆虐的火舌已将那巫女的尸体吞噬其实说是尸体却仅仅是具人皮躯壳眨眼间便被焚成了灰烬只有那金属的面具在火中着金红色的奇异光彩。 想不到火势蔓延烧得好生剧烈地下通道里浓烟涌动我和胖子拉住吓坏了的丁思甜三人冒烟突火夺路离开直到返回地面楼门前这才停住脚步商量下一步该当何去何从。 我刚刚跑得太急肩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我捂着伤口对胖子等人说:“在东北黄皮子庙底下埋着两具用人皮为衣的黄鼠狼死人被掏空了的躯壳就像是口人皮棺材。我刚刚看见那巫女的尸体里面也是空的面具后可能是给老黄皮子待的地方它躲在人皮里面装神弄鬼蛊惑人心那所谓的巫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看来在大兴安岭团山子的黄皮子坟几乎就是完全效仿这百眼窟的复制品只不过规模形势都小了许多。”在东北的民间传说中有石兽耸立的山上洞窟密布其深处便是通往冥府的门户人死之后一缕阴魂不散都要奔那个去处。那是死人的世界里面城池楼阁都与人间无异只不过是死人的世界不属于活人。” 若说到世上有没有鬼我最近的态度有些模糊因为有些事情确实难以理解不过说到楼阁宫殿重重的阴曹地府便绝对不肯相信听到胖子如此说我骂道:“胡说八道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哪有什么通往阴间的大门。所谓的鬼衙门只不过是个群葬的大墓穴里面埋的死人多了便被越传越邪说成了是亡灵聚集的阴世。” 丁思甜说:“我小时侯听外婆讲过许多水6图里的故事在阴曹地府里有很多酷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个小媳妇被小鬼们将下半身塞进石磨的磨眼里碾成了肉浆和血沫有条黑狗在磨边舔血没被舔净的碎肉淌进一个瓦盆里在来世都要变成蛆虫蚊蝇让世人拍打而被磨了一半的那个小媳妇上半身竟然还活着。听我外婆说对长辈不孝顺的女人在死后就会落得这种下场当时真把我吓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那种阴曹地府简直太可怕了但愿老羊皮爷爷没跑进后山的鬼衙门。” 胖子说:“思甜你怎么越变越胆小了就算世上真有阴曹地府咱们革命唯物主义者去到那也是族旗十万斩阎罗给他牛头马面挨个贴大字报揪斗阎王老子。” 我看看四周雾气不聚天色暗眼看天又些黑了我们离开牧场已经整整两天一夜了也不知倪长是否派人出来找寻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找到老羊皮要不然都没法跟牧区的人交代便打断胖子的话说:“行了行了你还没贴够大字报?我看什么鬼衙门或是什么鬼门关都跟咱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不过眼下咱们不得不到后山的洞窟里去一趟因为老羊皮已经进了后山了如果说那鬼衙门真是通往阴间的入口老羊皮现在怕是已经踏入这条冥途了。” 在楼门前地面的泥土上有一道延伸向后山的痕迹是有人拖拽东西留下的。百眼窟有着风水一道中罕见的自然环境本来草原荒漠上昼夜温差极大但这里却并不明显气温和湿度都较高另外土壤中的特殊成分对尸体有种天然的保存作用大部分死者尸身上都化出鸟羽般的尸毛全世界未必能再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地方了。 正是由于土壤独特土粒的间隙较大所以土质较为松散绵软使得地面上那条拖痕十分明显。我们第一次到研究所主楼的时侯还没有见到这条痕迹不用问肯定是老羊皮把黄皮子铜箱拖进了山里虽然那口铜箱不大但要长时间抱着走还是会很吃力他是连拖带拽拖着钢箱进了藏尸洞了天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丁思甜凡事都往好处想她认为也许老羊皮是想找地方毁掉那危险的招魂箱免得留在世上为患。我在看到老羊皮之前难作定论只说但愿如此吧随后三人便寻着那条痕迹追踪上山。 我和胖子手上麻痒的感觉渐渐难忍但又不敢去挠一碰就流清水疼得连连吸气。我怕丁思甜担心或是怪她自己连累了我们所以也没敢把身上中了毒的这件事对她说只好强行忍耐但实在说不好以这种状况还能坚持到几时。 不过最让我欣慰的是总算把丁思甜的命救回来了看她身体和精神都好了许多我心头的压力也减去了不少抖擞精神走进了研究楼后的那道山丘。这山坡不知是塌方还是人工爆破作业的原因呈现出山体一个截面山腹中大大小小的窟隆全都暴露无疑有巨大石人石兽拱持着的洞口在众多洞窟中最是硕大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想进到深处这巨口般的洞窟便是唯一的通道。 我们互相搀扶着摸去洞内里面鬼火磷光闪烁景物依稀可见倒也并非一片漆黑。这洞内没有岔路极高极阔石壁阴凉洞内最深处恶风盈鼓使人毛。在大约两百步开外是一片有四五个足球场大小的阶梯形深窟四周方形的土台层层向下呈倒金字塔形以里面残留的各种工具和照明设施来判断这是一处规模庞大的挖掘作业现场不过这区域实在太大了。我正愁怎么才能追踪老羊皮留下的踪迹忽然跟在旁边的丁思甜身子一晃呕出一口黑血瘫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五章 阎罗殿 丁思甜忽然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我和胖子心中慌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扶她靠墙坐下本以为她所中的蚺毒已被守宫香压制住了谁料到却又呕出黑血。我心中十分不安猜想是不是用药过了量?还是根本就没有起到解毒作用仅仅把毒性作的时间延缓了? 而丁思甜却挣扎着要站起来继续去找老羊皮:“没关系……我只是心口有点闷吐了这口血倒是觉得舒服了些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八一你跟小胖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解毒药?我怎么觉得嘴里的昧道……”说着话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往前走。 我见她勉强支撑眼下难以判断她的身体状况可呕出黑血绝非善状不过丁思甜十分固执我只好扶着她继续往前走被她问到给她吃的究竟是什么解药自然不敢实话告诉她吃的是大守宫标本身上的肉疙瘩只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是药都有三分毒。药嘛当然不如水果糖好吃而且这研究所荒废了许多年仓库里储存的药物虽然没有变质但难免会有些异昧等咱们回到牧区我再给你讲讲这解毒剂的来历保证让你会觉得有趣。” 胖子说“没错向**保证你会觉得有趣所以你听老胡讲解药的故事之前最好再温习一遍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做好充分的精神准备。” 我瞪了胖子一眼幸亏丁思甜没听太明白还以为胖子是让她学习保尔-柯察金面对病魔的顽强毅力也没再多向。我见她面如金纸走路十分吃力但我知道就算劝她留在山洞外边等候也是枉然这个女孩性格太倔强了认准了一件事绝不会轻易回头于是我只好让胖子把她背了三人再向这洞窟深处走找寻失踪了的老羊皮。 山腹里到处都有闪烁不定的光亮似鬼火、似矿石借着这许多繁星般的亮光我们可以大致上看出这巨大挖掘场的轮廓。被层层挖开的地面呈阶梯形分布在外边难以看清最深处有什么只是靠上面的每一层黄土中都露出一些死尸的肢体有的露出半个脑袋有的露出一条胳膊都是尚未从土中掘出几乎全部羽化个个尸毛盈动好像随时都会从土中爬出来观其一角已可想象这块挖掘场以前就是一个万人坑埋了不知有多少古尸。 大概风水一道中所谓的“龟眠之地”便是此处了特殊的土壤成分使尸体产生了一种类似羽化的状态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羽化又未能仙解升天这么多人死后都被诚心诚意地埋葬在这藏尸洞里恐怕也是出于古代人对生死规律的理解和恐惧他们无法接受人只能活一次的事实希望在死后生命以其他的形式得以延续所以这才有了冥府阴间之类的传说倘若人死后真有亡灵看到自己的尸体变成这般古怪的模样被人挖来掘去毫不尊重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尸体男女老少皆有装束诡异都属我们前所未见。今天已经看见了太多奇形怪状的尸体本来我们的神经都有些麻木了可站在万人藏尸的封土挖掘场前看着那层层叠叠不计其数的僵尸还是有些胆颤心惊难怪说这鬼衙门里是十八层地狱活人到了这便吓也要被活活吓死了。 这全是死尸的大山洞里除了我们三人之外根本就没有半个活人的影子天晓得老羊皮拖着那口铜箱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们估计老羊皮去这死人成堆的黄士坑里没什么意义很可能是沿着山洞往更深处走了便顺着挖掘场边缘的过道继续往里面走路上一边焦急地四处打量一边招呼着老羊皮的名字让他赶快回来。 胖子见始终不见人影心中越焦躁他从主观上始终认为老羊皮是投敌叛国了这山洞是南北走向往北走过一片高原就是国境线了于是他问我要不要采取政治攻势通过喊话宣传来瓦解老羊皮的心理我心想这山洞实在太大了我们盲人骑瞎马般地找过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依胖子所说先喊话老羊皮要是躲在附近也许能劝得他回心转意从洞里出来便点头同意了。 当下胖子就对着洞窟深处大叫:“我说老羊皮倒斗的也是凭手艺吃饭跟咱们是人民内部矛盾啊你干万不要妄想投靠苏修做出自绝于人民的糊涂事啊那是死路一条呀……勃日列夫背叛了马克思主义背叛了列宁主义也背叛了十月革命莫斯科在伤心地流泪无名英雄纪念碑也在流泪……你不要为了两块奶油面包就一错到底站错了队不要紧你再站过来就是了嘛……”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拦住胖子这都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水平实在太低了我正想替他接着对老羊皮宣传政策却被丁思甜一把拽住她指着脚下说“你们看这有条下去的路上面也有拖拽重物留下的新鲜痕迹老羊皮爷爷是不是从这下到挖掘场深处去了?” 我低头一看确如丁思甜所言挖掘场每个角落都有平缓的石坡七扭八拐地延伸到深处石坡都是条石铺成可能以前也是埋在土里每掩埋一层尸体就盖住一段后来又都被倭国人挖了出来土层中散落的碎土泥石垫满了这条坡道碎土上留有拖拽东西的痕迹山洞内恶风呼啸凉飕飕的空气十分通畅如果坡道上的痕迹是很早之前留下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清晰说明老羊皮很可能下去没多久。 我们三人都急于把老羊皮找回来然后尽快离开这噩梦般的百眼窟见终于有了线索都打起精神觅着石路走了下去。这时与在坑外看这藏尸洞的感觉又不一样渐行渐低几乎是紧贴黄土截面的尸骸前进那石道偏又好生狭窄身体不时蹭到从土里支棱出来的死人胳膊手脚冰冷而没有生气的触感让人的神经更加紧张。 即使又是恐惧又是疲惫但没人提出放弃都硬着头皮往下走胖子胸前挂着工兵照明简在前边探路三人手拉着手缓缓从盘陀般的石道上往下一步一蹭眼看向下而行中间这段路越走越黑暗最深处则像是一张巨大的怪嘴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朦胧不清但并不是一片漆黑显得十分不寻常胖子就对我们说:“这埋死人的大土坑怎么有这老深你们说这底下最深处会有什么东西?” 丁思甜说:“不是士坑这里埋了如此多的尸下面恐怕还是无数的尸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埋了上万人的大坟墓啊不知道老羊皮爷爷到这座大坟深处要做什么……”说完她不禁又替老羊皮担心起来想要加快脚步但腿脚虚弱不听使唤要不是被我和胖子拉着又险些跌倒。 我感觉到她手心里全是冷汗知道她又是担心又是害伯心想:“倭国鬼子的这座挖掘场显然是在不断往深处挖难道这层层尸体下面还有重要的东西?莫非就是……”我担心这座万人古冢下会是那传说中刮出焚风的地狱不得不谨慎一些。于是让胖子和丁思甜别着急连耗子出洞都要先掐算掐算所以咱们也得多加小心走得慢些多动动脑子仔细看明这里的一切万一遇到危险也好进退有度。 丁思甜很同意我的观点她问我:“你祖父以前好像是位风水先生你跟他学了不少杂学这座大坟里的尸体都死而不腐就是你所说的风水原因对吗?它们……应该不会突然活过来吧?” 我知道她是绕着弯想让我给她找点不用害怕的理由于是就对她说:“我爷爷那套都是四旧虽然最近几年我觉得他说的那些事有些道理不过还是不能偏听偏信。”据我所知除丁风水原因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人死之后受到细菌的作用尸体通常都要腐烂但这种使死尸腐烂的细菌需要生存在温度适宜并且比较潮湿的环境里气候寒冷或者天气干热比如沙漠和雪山都不会有这种细菌存在所以沙漠的干尸和雪山上的冰尸都不会腐烂。 还有人为的因素比如死者死后入敛棺椁的木料厚实考究材质坚密不透空气再在棺中放石灰和术炭等物防潮形成一个干燥恒温的封闭空间使得细菌不能活动棺中的尸体便不容易腐烂也许会变作干尸甚至连水分都依然存在的湿尸。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特例比如死于霍乱或生前饱受疾病折磨在临死前身体中的大部分水分都已失去死后就会很快变为干尸不易腐散消解。干尸的形状干瘪重量比新死者轻一半以上皮肤起皱收缩一般呈黑色和淡褐色毛和指甲还有可能继续生长。 最罕见的要属尸蜡比如肥胖或多脂肪的尸体被丢到河中或者埋在盐碱地里就容易在尸体表面形成尸蜡使死尸不腐不烂因为在水流中尸体产生的**物都会被水冲掉**的细菌也会被水带走尸体里面的脂肪就会变成像肥皂一样的东西又滑又腻称作“尸蜡”如果盐碱侵入尸体也会产生这种滑腻的尸膏尸体被尸蜡裹住所以不容易生腐烂。 我上中学的时侯参观过一次公安局办的尸体标本展览当时作为一种破除迷信的科普知识教育是跟我祖父胡国华一起看的。他说这展览虽然够科普也很有道理但是不全面世界上人死后不腐的原因太多了不是这样一个小型展览就能全部囊括的不过我祖父口中那些特殊之事我自然不敢对丁思甜讲只把那次科普展览的记亿照葫芦画瓢地给她讲了一些让她不必再去担心坟里的死人会诈尸。 不过一个想象力正常的人很容易对听到的事情产生联想越往科学上说大伙就越会联想到一些封建迷信的传说特别是胖子不合时宜地一口一个“鬼”总叨咕这鬼衙门传得那么邪性现在走在深处也没觉得怎样更不见有个鬼影不就是长了毛的死尸扎堆吗?有他妈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在焚尸间里疑神疑鬼的还以为那里关着个幽灵实际上是老黄皮子捣鬼看来鬼由心生庸人自扰。咱们被马列主义**思想武装的头脑太不应该相信那套唯心主义理论了这是耻辱是全世界唯物主义者的耻辱!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呢?看来历史的教训并非从来都让后人引以为戒这是阶级斗争的客观规律而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在胖子给自已找借口开脱的啰唆中我们已绕着圈走到了盘旋而落的石道尽头这里有一个洞口以白色的圆形碎石堆砌封堵上面贴了许多东洋鬼画符。倭国鬼子疑心这百眼窟闹鬼许多地方都有类似的压鬼符包括那焚化炉奇特的构造都是出于辟邪的目的不过所谓的闹鬼也许只是闹黄皮子。 眼前这道碎石墙已经被人扒了开来很大的洞口暴露在我们面前里面冒着灰蒙蒙的亮光本以为这大坟茔已是最底层了谁会想到下面还有更深的空间我们没敢直接进去在洞口喊了老羊皮几声见不得回应只好决定再往深处走就不信这洞穴不见底。 胖子仍然当先开道他拎着康熙宝刀一边招呼着老羊皮的名字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我扶着丁思甜跟在他后边。走了二十几步胖子忽然停下神色慌张地低声对我们说:“老胡、思甜刚你们俩谁说没鬼来着?太不负责任了你们看前边……那……那些都是什么?” 我走上几步往前一看也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了暗道不好这么大一片古老的楼台殿阁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而且那些古老的建筑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莫非是误入阎罗殿了? 第四十六章 金井 这并不长的地洞出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落水桥桥下有阴河滚滚流动过了这天然石桥前边地势豁然开朗不知是什么光源山灰蒙蒙的亮光朦胧的光线中一片片古老的建筑群一时难以分辨其规模布局。我们也看不出那些房屋殿堂是哪朝哪代的古物只知道那雕梁画柱的造型都古老异常难以想象这百眼窟里何以埋着这样一片古代殿阁。 这片古典阴森的屋舍堂宇中似乎有许多黑影来回走动人声嘈杂远近相闻虽然建筑古老但丝毫不见古旧破败之状好像至今还有人在里居住生活。我们三人看得目瞪口呆难道真的进了死人亡灵汇聚的阴间?甚至开始怀疑目已是活着还是早已死了否则怎会见到这地府般的景象? 我看石桥下有水赶紧蹲下掏了几捧凉水泼到自己脸上地下水凉得刺骨确实不是在梦中游荡眼前的这一幕都是真真切切的。 胖子和丁思甜也学着我的样子用凉水洗了把脸胖子说:“这落水桥让我想起远在福建的家了。我们那边的山洞里也有这样一个被地下瀑布冲击成的天然石桥洞老乡们都管它叫仙人桥可当年老胡却妖言惑众愣说那桥是神仙撒尿滋出来……前边像是座阴曹地府一旦走进去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家看看那仙人桥咱们就作好到阴间给牛头马面贴大字报的精神准备吧。” 我看丁思甜脸上也是神色黯然可能她听胖子一提回家同样想起了她的故乡北京。那时我并不知道人们在巨大的压力下常常会对从小长大的故乡产生无比的眷恋我望着洞窟深处那片灰蒙蒙的叹了口气对丁思甜和胖子说:“哪还有家啊咱们的父母不是被审查隔离了就是被安排靠边站了家里房子都给封了既然革命者以天下为己任以后就四海为家吧……”说到这我心中一股莫名之火上撞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招呼胖子和丁思甜:“帝修反都被咱们彻底埋葬了还怕他什么阴曹地府和阎王老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找到老羊皮就绝不回头我看咱们直接过去就是倒要看看这鬼城里有什么名堂。” 我们三人被凉水一激都觉得精神了许多口里唱着集中火力打黑帮的斗争歌曲一步一步走向了那片灰色的阴影中。山洞四壁鬼火飘荡那鬼火其实就是磷火一旦有活人阳气接近一团团绿幽幽的火球就随着人踪忽明忽灭。我们仗着心中一股战天斗地的悲壮之情才敢往深处走可随着离那云烟缭绕的城池越近便越是觉得脚底下软好像踩了棉花套忽深忽浅想立足站稳都觉得吃力。 我暗骂自己没用怎么走着走着脚都吓软了将来真在解放全人类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战场上与敌刺刀见红还不得吓尿裤子? 这时一团灰扑扑的人影直奔着我们飘了过来三人大吃一惊赶紧一步三晃地躲在一旁洞口处一阵阴风吹来那人影立即闪进黑暗的地下不见了怪风卷处原本灯光人影闪动的大片建筑在一瞬间忽然万象俱无只剩下岩缝间无数鬼火闪动我们大为惊奇:“见了鬼市了?”胖子挥着胳膊在那人影消失的地方摸了半天奇道:“怎么钻土里去了?” 我觉得脚底下越没根赶紧拉着了思甜和胖子靠在石壁山这才现还不是因为恐惧而脚软而是地面并不平整一走动就会踩到好多圆弧形的石头很容易失去重心。山洞的地面都被一层轻烟遮蔽每一脚都是陷入其中看不出脚底下踩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伸手去摸地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思甜紧张地问我地面上有什么是不是死人的脑瓜骨我说死人脑袋哪有这么大这倒像是倒扣在地上的锅底摸起来还挺光滑说着话我摸到缝隙处单手一用力竟然把地面上一大块凸出物揭了起来。 在一股刺鼻的烟尘和恶臭中仔细一看原来被我揭起来的是一大块巨大的龟壳壳中还有老龟的遗骸皆已羽化看来这山洞的地下不知摞了多少这样的龟骨胖子和丁思甜都莫名其妙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却恍然大悟:“这是龟眠地真正的龟眠地是海中老龟自知命不久长之时爬上6地埋骨的场所和《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所描述的完全一样。上层洞穴埋的那些死尸一定是想借龟眠宝地的灵气羽化飞升。 丁思甜问我:“那这是阴曹地府?”我摇了摇头我所知极为有限谁又知道古代人是怎么想的。不过据说沿海地区有种传说鼋入海化而为蜃万年老鼋从6地爬入大海就会失去形体化为海螫蜃楼的幻气在海中看到一座并不存在的仙山实际上是鼋遇海气所化而生成的海市奇观。巨鼋生前见到的景象在海中产生了这种难以琢磨的海气但在青乌术中却说其实海里没有鼋其想说明的意思大概是指海中太阴之气与鼋鳌鱼龙等灵物相通。 在海中生活了千年万年的老龟其龟甲形骸中都带有大量海气所以群龟埋骨之地必常有海气幻布。我们看到的那片灰蒙蒙的建筑极有可能是群龟在海中的聚居之地。我估计那些埋在这里的死人以及鬼衙门的民间传说八成是把龟骨中海气浮动产生的幻布之象当作阴间了。 那时候我对青乌所知只是皮毛是在山里闲着没事乱翻《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加上以前总听我祖父胡国华说这些故事才多少知道一些具体理论我根本就没掌握反正说出大概来胖子和丁思甜也听不明白我们只好把这事先放下不管继续在这鬼影幢幢的大山洞里搜寻老羊皮。 再往里走山洞就已到底了地面头顶乳石林立轻烟缭绕这里有个大石床石床下有许多小小的石头棺材每一口都是人形长不到半米东倒西歪的放得非常散乱。上面刻着不同的男女人物表情虽然生动面目却让人觉得十分可憎。胖子看得心烦一脚踢翻了一口小石头棺材那口石棺早就被人撬开了复又合上盖得也不严密被胖子一踹石棺倾倒里面的东西滚在地上一看竟是只死黄皮子胖子不由得连骂晦气。 我现这石台上刻着许多戴面具的女子占卜行巫的场面有很多人虔诚地顶礼膜拜我提醒胖子别乱动这地方可能就是摆那戴面具巫女尸体的不过也许说它是尸体并不太恰当那女人被掏空的躯体应该是神棍们以黄皮子来盅惑人心的道具。在密室中第一次看到巫女尸壳的心慌不安之感好像这会儿又出现了也许离老羊皮和那口铜箱子已经不远了。我正同胖子说话的工夫丁思甜转到石台对面忽然轻呼一声我赶紧过去一看老羊皮抱着那口铜箱昏倒在石台后面。扁平长方的石台像是个盖子已被他推开了一道缺口下面露出一个地穴里面是巨砖砖上有黑色的龙形标记龙体浑然简约要不是有爪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泥鳅。我见其中有异特地仔细看了几眼砖上的龙形记号形态几乎完全一样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些龙都没有眼睛。常言道“画龙须点睛”龙无目岂不是成了瞎龙?这地穴里也有一层层的龟骨似乎是风水阴穴中的一口“金井”用来凝聚地脉中的生气不知画龙何意?我猜想这墙上的龙都没有眼是不是倭国鬼子干的?不过看那些痕迹却又不像没有被人为刮去的迹象。 我见那古怪的铜箱子终于没被打开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三人过去把老羊皮搀扶起来一通揉胸捶背又连声呼唤才把老羊皮弄醒原来他推开这石板的时侯被下面沉积的阴晦之气冲撞才昏倒在地幸亏是古坟墓中的金井里面的气体虽然沉积多年却是一股风水宝地的生气否则要是被尸气冲了三魂至少去掉两魄。 老羊皮定了定神还没搞明白我们三人是怎么找到他的。我虽然也有许多话要问他但见洞中阴风时有时无没风的时候那朦朦胧胧的房舍宅宇又现出形状影影绰绰之际鬼氛陡增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不是讲话的所在所以我便想带着大伙赶紧离开。可老羊皮目光散乱盯着地上的那口铜箱:“快把那铜匣匣放进金井里……”他反反复复颠过来倒过去只是对我们说这一句话。 胖子和丁思甜都望着我我知道他们俩在等我拿主意要不要按照老羊皮的话去做?我心想这祸害肯定不能带回牧区抛到金井里也好。由于急于离开也没怎么细想就点头同意了。我正要动手却被胖子抢先了一步他过去想把那口铜箱抱起来扔进地穴可不料那铜箱年代太久古老脆弱铜性都被水士蒸淘殆尽了又被老羊皮半拖半拽地走了一路胖子刚搬离地面铜箱的盖子和箱体就离骨了里面装的东西“呼噜”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七章 水胆 被胖子抱起的铜箱离了骨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在我们眼里这跟掉地上一颗原子弹没什麼区别我的心都揪到了半空脑子里一阵空白包括老羊皮在内四个人都怔住了。 我们的目光都投向胖子脚下只见残破的箱体中掉出一只全身白毛的老黄皮子干屍比一般的黄皮子大出不是一点半点那体形大得简直像头小号山羊身上的白毛有一指多长。它四爪蜷缩抱著一个血卵般的东西那肉卵长在了它的心窝子上也不知是个什麼东西肉色鲜红如血让人一看就觉得心生惧意血卵中仿佛汇聚了无数亡魂的怨憎之意。 不等我们回过神来那老黄皮子怀中的血卵被风一吹竟然缓缓蠕动它全身的屍毛里攒聚了无数僵如细碎纸片的白蝨这种僵屍上生的肉蝨专吸活人阳气也是见风就动眨眼的工夫已经散得满洞皆是。我们立刻被冰屑般的肉蝨包围我叫声不好研究所里的人大概都是被这东西咬死的好像没人能够幸免於难。 形势在一瞬间急转直下几分钟之内我们就会被成群的肉蝨咬死这东西不吸血而专吸活人的生气而且连帆布都能钻透来得又极快真是防不胜防。我用衣服包住脑袋对众人叫道:“逃吧快往落水桥那边跑!”如果能够跳进水里借水流冲刷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活下去站在旱地上很快就会成为藏屍洞里多余的屍体。 最近的经历使胖子恨极了黄鼠狼似乎忘了那铜箱里的老黄皮子早已不知死去多少年了恨恨地骂道:“死也要他娘的拉上这老黄皮子给我垫背!”不顾身上被白蝨咬得钻心抬脚就踩破了老黄鼠狼胸口上生的血瘤恶臭的浓血四溅黄皮子屍体上寄生的白蝨失去了宿主顿时四处散开不过围在我们身上的那些还是在照死里吸著活人生气。 我本想带这众人逃向落水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估计逃不到一半就得被活活咬死。全身疼得像是被无数钢针抽取骨髓每疼一阵活力就跟著减少一分全身委顿就要跌倒在地由於疼痛难忍只好在地上来回滚动想蹭掉身上的白蝨。 这时老羊皮吼了一声:“进金井能活命!”我们也顾不上多想他唱的是哪出反正有病乱投医眼下有什麼救命稻草都要先抓上一把试试而且他好像对这里的事情十分了解按他说的做也许还能有活路。 那砖上满是瞎龙的地穴就在身边四人争先恐後地跳了下去并中鬼火更多井壁上都是龙砖而底部并没有水在磷光中金井的底下有许多牛透明的凹凸物体触手光滑温暖像是某种石头有的已经被敲破了有的还保存完好下面像是有清水在流动。坟下的金井不云深但跌下去也摔得不轻我滚倒在井底转头一看丁思甜跌在身旁她的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在成群白蝨的咬噬下落入井中後立刻就不能动弹了。我想去拽她往里逃但眼前阵阵黑想伸手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胖子仗著皮糙肉厚还比较抗咬一边疼得哇哇大叫一边一手一个拽住我和丁思甜的衣领用力往後拽了两步紧跟著也扑倒在地这时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喉咙里呵呵作响着地滚动挣扎。 从那老黄皮子的铜棺破裂直到我们被咬得快要不能动弹了前後不过一两分钟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到绝望脑中就逐渐变得麻木了人活著全凭一口气所谓精、气、神活人体内生气一散也就行将就木了。 我和胖子身上本就中了屍毒早就有了死在此地的精神准备但谁也不肯提起怕让老羊皮和丁思甜知道了难过在此之前我和胖子认为如果万一我们毒死了却能把老羊皮和丁思甜救出去也算没白死。在死前回往事不会因为役救出自己的战友而感到碌碌无迹为和不安了能死得问心无愧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见老马了。 不料丁思甜身上的毒性似乎并未除尽而老羊皮又跑到了这龟眠地的最深处不但没能把他们两人带回牧区到头来大伙反倒要一起在这鬼地方以最残酷的方式结束生命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脑子里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里那股不甘却依然强烈死在这怎麼能团得上眼在万针攒刺的痛苦中手指抓挠著地面把指甲都掀翻了但毫无办法既不能减缓身上的痛楚也不可能逃出升天。 耳中也只剩下同伴们不堪忍受的哀嚎这声音比杀猪的惨叫还要难听是种自肺腑由内而外的痛苦卡在嗓子眼里难以宜洩而产生的动静。每一秒都过得异样漫长就在我已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只盼著死神尽快到来早点结束我们这在地狱里受刑般的煎熬却听老羊皮嘴里呼呼喘著粗气用手划拉到跟我们一同掉人井里的康熙宝刀对著头顶那半透明的石头猛戳。 我以为他是疼疯了心想你还不如把刀给我让我抹了脖子死得还能痛快点。於是我伸著手凭空乱抓想把长刀抢过来自杀不料一伸手忽然感到一阵清凉原来老羊皮用长刀戳破了头顶一片朦胧透明的石壳里面大量清水涌出那水如同观音菩萨仙瓶里的玉器碰到身上疼痛立止。 手臂上清凉之感传来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大脑也从半麻木的状态下清醒了许多我立刻醒悟这不是一般的水老羊皮让我们逃进金井是因为这井里有水胆那时我虽然知道金井是风水中生气凝聚之地水为生象所以金井有生水者为贵可我还无法解释这生水化为水胆是什麼原理。 後来我参军做了工程兵对地质矿物的事了解多了才知道世上有种矿石叫作“水胆玛瑙”玛瑙是石英云迹隐晶质矿物的一种质地脆而硬摩氏硬度为7非常耐磨有蜡状光泽呈半透明状是一种古火山活动的产物是种化学成分为二氧化矽的隐晶质集合体。二氧化矽胶体在凝结时包住一股高温产生的水蒸气在冷凝後化为液态水这股清水就永远地留在了玛瑙之中全是一亿多年前的纯净水。 龟眠地下的金井中就有类似於水胆玛瑙的矿层不过并非就是水胆玛瑙只是近似晶层更薄更朡尤其是金井下这层薄薄的矿层里所储藏的是罕见的生气凝结之水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水可去百毒除百病有起死回生之奇效。日本人从这挖走了不少储有金井生水的矿体但可能是由於这种东西不能再生而且存世量太过稀少他们还想留下一些原样进行研究所以才剩下这些也就是这井中最後残存的生水救了我们的性命。 老羊皮把长刀乱戳矿脉中藏著的玉液全部淌了出来把井穴淹没了半米多y深我们死中得活泡在水中依著井壁想起这番经历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这一个来回不过两三分钟却好像已经是天荒地老。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相对论人生中幸福的时光再漫长也会觉得短暂痛苦的时间再短暂也会觉得漫长。 当时我还没有想到我们不仅当时被这股生气凝结之水救了命古人所说的“名山大川和气相向则生玉髓食之能得不死”这龙吐天浆般的生水虽然并非能使人长生不死但确是能解千百种奇毒有起死回生之力。 我和胖子、丁思甜身上的蚦毒屍毒在不知不觉之中也都被除尽了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这是只属於无产阶级的奇迹但当时已经彻底蒙了半天还没明白过来这一切是怎麼生的。只见那些蝨子都附在水面上个个胀得圆滚滚的白花花漂了一片足有数万我捏起几个看了看那白蝨全身透明如雪体圆而扁平身上全是透明的硬毛腹部肥大六足乱蹬用指甲一掐就是一股黑水。 老羊皮突然开口告诉我们他以前做盗墓贼的时候曾听说过有这种僵屍上生的蜰蝨想不到世上真有此物要不是金井中有水胆救命现在大伙已经死了多时了。这种蜰蝨其实根本就不是活物那者黄皮子生前炼出了大如血卵般的内丹死後肉胆不化生出无数蜰蝨乃其精灵所结如磁石中的子母珠平时都如皮屑般依附在屍毛中遇生气而活水火皆不能灭专吸活人精魄然後补於母珠当中。一具僵屍身上的蜰蝨可使方圆十几里内不剩半个活人幸好胖子一脚踩破了那枚血卵否则咱们虽有水胆保命黄皮子屍体中的蜰蝨还会不断出现直到把附近的活人魂魄吸净。恐怕云这研究所里的人对此没有防备深才全部丢了性命还是主席的知青命大老羊皮认为他是跟我们在一起才捡了条命。这些蜰虫都吸饱了生水但母珠已毁过不了多久它们也会干枯消散不会对活人再有什麼威胁了。 我问老羊皮这些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是越来越糊涂了咱们经历了这些生死考验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要死一起死要活活一堆没必要再隐瞒了。 老羊皮吃力地从水里站起来他承认虽然大部分告诉给我们了但里面确有隐情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可能这金井里也不安全得赶紧离开等出去之後再说不迟。 众人被这水胆里的清水一漫虽然全身上下冷得直打颤但饬口却都不疼了身上又有了几分力气此时听老羊皮说这里还有危险便像落汤鸡一样从水里爬出金井打算回那研究所的楼房里寻几件干爽衣服换上要不然这样也回不了家。刚刚走到那地面布满龟骨的洞里便听前方恶风不善一大片一大片黑灰从眼前飘过拿手一抓全是死人体内的油膏。 第四十八章 舌漏 从藏尸洞外传来的恶风之声卷集着天地间的鬼哭狼嚎犹如龙吟长谷震得洞壁一阵阵颤成片的黑尘在空气中浮动我们随手挥开扑向脸部的黑烟觉得手指上滑滑腻腻都是滚热的油脂也分辨不出是人脂还是牛油。 老羊皮大叫不好妖龙要归巢了被这阵黑风卷到就像被焚尸炉的高温烧化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在顷刻间就会变得灰飞烟灭。 我知道此事不是儿戏脚下不停催促众人快逃这龟骨洞内地势一马平川若被那阵焚风堵在洞内谁也别想活命唯一的生路就是赶在那股无影无形的妖风出现之前逃进落水桥下的阴河里。这时谁还顾得上去想前因后果身上能扔的东西全扔了轻装疾行。 洞口外万鬼夜哭的动静越来越大我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至桥边顺着落水桥边上光滑的岩石溜进冰凉刺骨的地下水中。那水却是不深堪堪没至胸口水底无眼的盲鱼从身边溜过的感觉好像是有许多冰凉滑腻的怪手在身上乱点更是使人心悸。头上则是一股无j穷无尽的地狱业火呼啸燃烧只要把脑袋露出水去耳中就会听到凄厉的热风呜咽划过。 我们伏在水中等了许久落水桥上的洞穴处风声忽止万籁俱寂我们四个人从阴河中**地探出头来直到确认真正安全了才哆哆嗦嗦爬回桥上冻得全身颤上牙打着下牙想说话都张不开嘴只好摸索着出了洞口。外边那巨大的藏尸洞里几乎所有的尸体都被焚风吹化成为了黑色的灰烬这一点竟和那龟眠地的传说如出一辙埋在龟骨洞里的尸体最终全都羽化了连点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我们原路返回这时研究所地下的大火已经灭了火势并未波及楼上几层在楼上的一间房子里我们想扒几件死人穿的衣服换了但觉得那衣服没法穿只好作罢就于楼中点起一堆火来取暖。我们都被冻得面色惨白嘴唇青想起这次在百眼窟的经历真是不堪回尤其是老羊皮见他兄弟羊二蛋的尸体已经同地下室里的许多死人一并付之一炬。老羊皮在陕西老家历来都是土葬临终后被一把黄土埋了躯体才算是对得起祖宗入土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此刻烟袋锅上挂着的半袋烟叶也湿透了离了烟草更是心神不宁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实不知他心中正作何想。 胖子却对今天生的事情毫不在意还劝大伙说:怎么瞧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咱们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这次不仅领略了大自然残酷无情的威力也在极大程度上磨练了自己的意志品质。这点小情况算什么要知道革命斗争的洪流才刚刚开始啊沧海横流将来在战场上方显咱们真正的英雄本色。 我心绪繁乱正低头想着心事没去理会唱高调的胖子只有丁思甜忙碌着给大伙检查伤口我肩上的伤口虽深却所幸没伤到筋骨只要没感染炎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胖子脖子上被老羊皮咬掉一块肉伤势不轻身体动作一大就会牵扯得伤口往外渗血可他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也不把这些伤痛放在心上。 胖子现丁思甜手掌上的伤口也未愈合那还是在树洞子里夺刀时留下的这一路走来反倒是四个人被困在树洞里面对能使读心术的两只黄皮子之时最为危险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地形狭窄环境特殊还真就得葬身在那老树洞里了。 胖子得理不饶人他让老羊皮好好看看丁思甜手上的伤口这么嫩这么美丽的一只小手被刀割得都快看见骨头了这都是老羊皮干的好事要是早点说出实话来也不至于让大伙差点搭上大好性命可到现在为止这个可恶的、伪装成贫下中农、满脸阶级苦的老羊皮似乎还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没向大伙坦白实在是可恼可恨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为地主阶级殉葬有必要号召革命群众行动起来对他召开说理斗争大会。 丁思甜不同意胖子的观点:**曾经反复强调我们要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在真理面前要做到人人平等在真相不明云迹的情况下绝不要像军阀一样的武断和压迫人民。我相信老羊皮爷爷有他的苦衷而且小胖你别忘了咱们的命也都是他救的。 胖子对丁思甜说:你说的那个原则只适用于人民内部矛盾路线问题坚决没有调和的余地在敌我关系上咱们务必要明确立场我看老羊皮就是居心叵测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变天账说完又转头问我:老胡你也表个态我说的在不在理 我对胖子和丁思甜说:按说牛群跑丢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可这两天咱们出生入死连眼都没眨一下谁也没做缩头乌龟这是为什么我想就是因为咱们相信老羊皮是三代赤贫咱们知青是和贫下中农心连心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无产阶级你们刚才说的观点我都不同意虽然我对老羊皮的阶级成分持保留意见甚至还很怀疑他所作所为的动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也对小胖你刚才的过激举动感到万分紧张、忧虑和不安因为这不符合马列主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基本客观态度。 胖子仍坚持要揪斗叫道:老胡**你二大爷甭跟我提什么客观和态度你这是在搞**裸的折衷主义!说了等于没说我要你以一个革命军人后代的立场表明你的态度! 正在我们三人争执得不可开交之时老羊皮忽道:别争了争个甚啊我有些话不是想瞒你们知青是怕让组织上那位倪长知道啊…… 这话好是出人意料我们不知老羊皮怎么会突然扯上倪长莫非他也与这百跟窟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一时都停下话头让老羊皮把这件事说明白了不然回去牧区被盘问起来也确实没办法交代。 经老羊皮一说原来他本没想对我们隐瞒什么事实只是在那个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就连他这种斗争觉悟和积极性不高的人也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讲讲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所隐瞒的都是一些乡野之事这种事被入乡随俗的知青知道了也没什么可万一传进革委会的耳朵里就麻烦了。 老羊皮之所以对百眼窟里的情形了如指掌是因为他的兄弟羊二蛋找到那口铜棺材带到百眼窟的日军研究所后就此下落不明老羊皮一时懦弱胆怯不敢进去查明真相但他这些年来也没闲着。当年他跟随那姓陈的盗魁学了些倒斗的手艺知道倒斗的寻龙有许多特殊途径例如要侨装改办对传说有古墓巨冢的地方进行打探从当地人口中了解情报线索比如这山上有没有什么传说有没有什么遗无迹通过这些线索一来可以寻找古墓的位置二来也能从侧面了解那古墓周围有什么危险黑道上管这叫踩盘子。踩盘子本是民间的一项杂耍表演意指小心翼翼有试探吉凶虚实的含义倒斗的则管用这种方式探听来的重要线索叫舌漏。 老羊皮在附近的山区牧区捡了无数的舌漏把这些七零八落的民间传说拼凑在一起再按以往的经验筛选排除就逐渐知道了一些百眼窟里的内幕。 其实百眼窟根本不是什么鲜卑人的藏尸洞里面也极少有鲜卑人的尸体但百眼窟确实与嘎仙洞一样是代表着阴与阳、生与死的两大圣地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民现许多巨龟埋骨于此常有宫阕楼宇的仙景出现在洞中古人不知这是龟甲中海气产生的鬼市认为这是人死后去往阴界的归宿不过游牧民族历来祟尚天葬并不强调人土为安但仍有不同文化背景和宗教信仰的许多民族来此祭山- 直到在大兴安岭附近出现了一种元教元就星黄拜的大仙正是元大仙黄字冲金所以不言黄而称元一度盛极一时信徒无数。元教大巫据说是黄大仙化成的女子人形整日戴着面具坐在堂中善男信女顶礼膜拜有求必应。 其实那所谓的黄大仙姑只不过是把一具无名女尸制成*人皮躯壳神棍们把老黄皮子装在里面利用幻术蛊惑民众。不过老羊皮并不知道这一节他还道那女尸当真就是黄大仙的遗蜕我和胖子却在黄皮子坟下与密室中看见过这种空心人皮知道其中的蹊跷之处。 老羊皮听我说了那人皮傀儡之事也有恍然大悟之感随后他又断断续续说起元教之事元教吸收了许多东北当地的巫术比如跳大神之类的。跳大神就是跳萨满但行事非常隐秘后来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到草原上。百跟窟正是连接草原与大漠的要地当时在山口附近经常有人畜失踪的事情生黄大仙死后元教的神棍就对外宣称地下有鬼龙从冥府中蹿出为祟只要把黄大仙的遗骨埋到百眼窟便能镇住这条龙的魂魄于是就修了一个带金井的墓穴把黄大仙葬了进去。其实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占这块埋有龟骸、生水凝结的宝地并宣扬教中信徒舍弃钱物死后葬入此地可羽化飞升结果好多人都倾尽家财一时从者如云深两百年间那百跟窟里也不知埋了多少死人。 元教所指的黄大仙实际上是那具空有虚壳的女尸另有一口招魂铜箱里面装了一只尸变了的老黄鼠狼子招魂箱藏纳于金井之中附近还养着一些黄皮子专门看守这口招魂箱。据说这大坟中所有死者的魂魄都会被纳入这口箱子里如果家属遗孀需要跟已经死去多年的人交谈只要纳给元教金珠黄大仙就能通过这口铜箱招回亡魂。 物极必反元教在经历了鼎盛时期之后终于受到统治阶级的镇压逐渐走向衰落残存的教众带着招魂箱躲回了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修了黄大仙庙继续从事他们的诡秘勾当。当时山里正有金脉挖金的人极多由于很早以前就有山里的黄金都是黄皮子所藏这种说法所以挖金的都要给黄大仙烧香上供黄皮子庙的香火便又中兴起来。 可好景不常因为有几个胆大包天之人心存好奇偷着去看黄大仙那口铜箱里的事物结果周围死了许多人山里的金脉不知是挖没了还是自己长腿跑了也就此消失无踪了。后来更有一场泥石流埋住了黄大仙庙里面的东西就再也没人见过了就因为这件事团山子那个深无土丘才被称为黄皮子坟不过知道这个名称由来的人太少了老羊皮也是无意中才得了这个舌漏。 x 后来关东军成立了专门研究杀人武器的秘密部队对外宣称给水防疫部队。他们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认为这箱子是一件神秘而又古老的武器在百眼窟挖掘未获便收买汉奸四处搜寻终于被他们得了手。不过这铜箱被带到百眼窟后紧跟着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至于研究所里的人是怎么死的那就有多种可能性了也不见得全是被铜棺里的蜰虫吸尽生气而死甚至可能是那些全身白毛的黄皮子精干的天生就知道那棺中装着它们的老祖宗一路尾随而来把百眼窟里的活人在一夜之间全部害死。以它们那种诡异可怕的手段做出这样的事情绝不是没有可能。从这点上来说黄皮子也算是对抗日作出过贡献的当然这只是我们事后的猜测除非死人复活告诉我们那天生的一切否则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的答案。总之研究所里的活人死得一个不剩肯定是与泥儿会的胡匪把这口箱子带进来有关- 老羊皮虽然知道了招魂箱落进了百眼窟他自己的亲兄弟羊二蛋八成也死在了里面但这些年一直没能鼓起勇气进去看看因为那里毕竟是传说中活人有进无出的鬼衙门所以他一直留在草原上做零工为生直到解放后给他定了个赤贫的成分当了牧区的牧民就更投机会再去百眼窟了。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迹今年各牧区都有灾情只有这片草原一切太平成了抓革命促生产的典型。派来的倪长还传达了一个指示接近蒙古一带还有大片闲置的草场应该充分利用起来迁一批受灾的牧民带着牲口到那边度过冬荒。 老羊皮一听这事可给吓坏了这些年由于种种耸人听闻的传说从没有人真正进过百眼窟那片丘陵丛林一旦有牧民迁过去革委会迟早会现那山里藏着一口招魂箱别的倒还罢了羊二蛋的亡魂怕是还关在里面另外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闹出人命可这事哪敢直接说出来。却不想自己现在进百眼窟走得越来越深入直到他看见羊二蛋被尸参裹住的尸体一度情绪失控差点就要揭开招魂箱为他招魂幸好被胖子及时拦住了。 趁我们疲惫不堪睡着的时候老羊皮年纪大了睡得少迷糊了一阵就醒了他那几年没白倒斗论其脱身之术好生了得用刀蹭断了扎住手脚的皮带偷偷溜回密室对羊二蛋的尸体大哭了一通孽海无边何不早早回头。 胖子听老羊皮说得凄惨忽然心又软了插口劝道:当胡匪、做汉奸而死轻于鸿毛……丁思甜怕胖子口不择言接下来又说出些天花乱坠的废话刺到老羊皮痛处于是抬手把他的嘴给捏上了。 老羊皮长长叹了口气死得确实是轻于鸿毛了人死留名雁过留声要是死得比鸿毛都还不如那也算是一种莫大yj的悲哀了。在第二次回到密室看到羊二蛋死尸的时候老羊皮总算是有点醒悟了这人的道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劝了他不下百遍千遍亲生兄弟一场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老羊皮担心过些天这百眼窟的事情会暴露怕这口箱子被不明真相的人打开伤及无辜性命便决定把它埋到龟骨洞下的金井里结果无意中打破了这口铜棺匆忙中带着大伙跳下金井求生才死里逃生。黄大仙的那口招魂箱算是彻底毁了。 我听到这里觉得这装着老黄鼠狼尸体的铜棺能招魂之事现在恐怕难以判断其有无了早年间神汉神婆倒有类似这种骗吃骗喝的手段招回冤魂折狱问案的事古来已有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宁可认为这是骗人的幻术否则人死之后还不得解脱上边的人花钱就能让人把你揪回来唠嗑这种情况实在是让我这个唯物主义者接受不了。 老羊皮没对我们细说招魂与黄大仙的事情实际上就是担心被倪长知道他虽然不懂斗争形势却也明白扣上帽子就完了不仅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儿子一家也得受牵连。在解放前他跟盗魁做过几年倒斗的勾当见闻颇广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只不过平日里深藏不露他虽然不懂风水青乌之理但接触古墓掘丘冢道听途说也能略知一些名堂金井里的水在那些相地行家眼中是龙气所聚龙吐天浆有起死回生之力百眼窟山口那无影无形的龙气就由此而来在他眼里那种吞噬生灵的龙气就是一条真正的龙。说到这里老羊皮伸出握住的拳头摊开手掌露出一个青铜造的无眼龙符搁在众人面前让大伙观看并告诉了我们最后一个舌漏。 第四十九章 焚风 我接过老羊皮手中的龙符仔细观看胖子与丁思甜也好奇地围过来看了半天但我们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龙符是青铜打造算不上工艺精奇但形状很怪跟现在人们熟悉的龙形区别极大二十厘米长短分有五爪虬摆尾的样子浑然天成。龙头上没有眼睛也是一条盲龙看那铜性翠绿处能够映人肌骨掂在手中轻轻飘飘如同一片纸板估计是件几千年前的古物。 我问老羊皮道:这龙符的年代好像很古老了您是从哪弄来的难道与百眼窟的龟骨洞有什么牵扯 老羊皮用他浑浊的目光望着那枚青铜龙符说这东西就是他在黄皮子铜棺里捡出来的明器是黄大仙的陪葬品。当时众人在金井中死里逃生往回走的时候惊魂未定谁也没留意到老羊皮顺手牵羊在铜棺里摸了一件明器。 老羊皮也是当年在一位老萨满口中捡了个舌漏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枚无目龙符。草原上的萨满教在解放前就几乎已经绝迹了其地位多被喇嘛取代只在大兴安岭的深山穷谷还存在一些跳萨满的巫者其中一个老萨满是元教信徒的后人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秘密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东西藏在黄大仙的铜棺里只是在言语中提到过有此一物老羊皮从金井中出来无意中看见龙符从铜棺里掉在地上就随手拿了回来。 那么这枚无眼的古怪铜龙究竟是什么呢传说它是元教从百眼窟所埋的那无数龟骸中找出来的它的具体来历无从知晓很可能是那些巨龟从海里带上6地的在青乌风水一道中也无法解释世上是先有龟眠地而后有龟眠还是先有龟眠而后有龟眠地类似龟葬、卧牛一类的风水吉壤在世上确实是有不过谁也说不清这宝穴是不是由于借助了龟骸从海中带来的仙气才形成的。 正是由于无数巨龟在百眼窟埋骨葬身活了万年千年的老龟尸骸中凝聚着生前残留的海气故在洞底有鬼市鬼影之奇观据说在海底有龙火潜燃这种阴火与地上的火完全不同遇水不灭亮度云迹温度极高可以熔化铜铁。这些老龟生活的海域万年龟甲通阴精之气海底常有龙火海气汹涌所以龟甲中蕴含着无形鬼火般的热风很可能就由此而来在佛经中称其为焚风是从地狱里吹出来的阴风这股焚风无论碰到什么带有血肉油脂之物只要被它一触便会化为永恒的虚无。 这些事情在那俄国人的遗书中曾有提及可惜言之不深而且俄语中没有风水术语有些名词都是音译幸好我和老羊皮各知道一些皮毛所以差不多还能琢磨出个大概的情形。不过我们每个人云的理解又都不同深老羊皮认死理认为那阵焚风就是妖龙所化和元教流传的说法完全一样都认定那是一条孽龙的怨魂从百眼窟里钻出来吞噬人畜。自古已有的这种观点恐怕与在巨龟的骨骸中现的这枚龙符有很大关系虽然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但容易使人先人为主所以造黄大仙墓的时候才在金井的石砖上都刻了这种盲龙的标记。 我那时候不相信世上有什么鬼龙之说但又没理由反驳只知道《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阐述风水青乌龙脉之理纵论南、北、中三大龙脉海底龙火是南龙独有而龙火之气实际上就是晦气凝聚所生但这是属于四旧范畴除了穷极无聊地随手翻看过几个来回我也从没真正用心揣摩根本不解其中深意。 最后我们实在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在学术讨论范畴内也不方便扣帽子来硬逼着老羊皮相信相信我自认为是真理的那个真理。总之百眼窟龟眠地下的金井一毁这地方的风水就算彻底破了那股危害牧民的焚风失去了根源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在山口附近出现那我们这次遭了那么多罪也算值了。 我把那枚铜符交还给老羊皮问他既然不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留下这四旧又有何用铜龙无目不知是有什么古怪另外此物在铜棺中陪伴那尸变了的老黄鼠狼已不知多年久积阴晦之中为尸臭所浸放在活人身边怕是不祥之举。 老羊皮却坚决不肯丢掉放在怀中贴肉而藏他这辈子跟黄大仙的招魂箱似乎有解不开的宿命骨肉兄弟羊二蛋也死在这上面了总要留个念想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并托付我们不要把此事对外宣扬。 我答应了老羊皮的请求随后众人开始商量着要如何离开百眼窟又互相合计了一套说辞以便回到牧区后来推卸责任。现在天色已晚百眼窟山口一带野鼠极多晚上有大量蚰蜒毒虫出没只有等到天亮再离开了。 o[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转天早上天刚亮百眼窟就来了大队人马原来倪长没能把这件事隐瞒住旗里的革委会听说牧区丢了不少牧牛一组知青和牧民朝蒙古大漠的方向追去了已经两天没有音讯。革委会不敢怠慢以为是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加上当时边境局势紧张警惕性不得不高于是连夜请求边防军支援一个连的骑兵在牧民们的带领下搜索到了百眼窟。 我和老羊皮等四人都接受了严格的审查交代问题好在我们事先有所准备统一了口径倒不是存心欺骗组织只是有些事实在没办法实话实说如果跟组织上如实交代肯定会把事态扩大化所以我们只是一口咬定没迫上牧牛群在这百眼窟里迷了路又被野兽攻击才困在此地等候救援。然后我即兴挥添油加醋地汇报了我和胖子是如何在老羊皮与丁思甜受伤昏迷的情况下为了支援世界革命在战无不胜的**思想指引下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利用日本鬼子的焚尸炉活捉了一条锦鳞蚦这家伙的骨头比白金还值钱但我们一点都不贪功这全都应该归功于革委会的正确领导。 革委会本来就想把这片牧区树立成抓革命促生产支援农牧学大寨的先进典型好在知青和牧民协力捉了条锦鳞蚦算是挽回了重大损失可以功过相抵于是尽量把事情压了下来。审查之后只是对众人进行了批评教育让我们时刻不忘斗私批修早请示晚汇报经常性地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其余的事都没有深入追究。不过老羊皮私藏的康熙宝刀却被人现我们支吾说那是在附近拾的于是就当场云深给没收了。接下来把百眼窟里的各种遗迹该查封的查封该销毁的销毁至于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有权利过问干涉的了。 随后我们被送进旗里的医院治伤好在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肉伤。我和胖子这次本来是打算来草原上玩一道没想到生了这么多意外当我们以为这一切都该结束了的时候百眼窟这件事却还远远没完。 从医院出来后我们去老羊皮的蒙古包里看望他他伤得也是不轻不过老羊皮死也不肯进医院。他说一看见医院里的白床单就怵只是在家休养他的儿子和儿媳都是本分忠厚的牧民在家里尽心尽力照料着老羊皮。 老羊皮回到牧区后病情好像一下子加重了整天躺着咳嗽不断他得知我和胖子、丁思甜从医院回来了挣扎着爬起来跟我们说话。 我曾听我爹说过在陕西那边的农村老农民从来不讲请郎中看病老农烧了便摔个吃饭的大碗用碎碗锋利的尖角在自己额前割一下放出血来就算是治病了。不过现在人民群众早就当家做主了那土方子都是哪辈子的老黄历了现在如何还能再用于是便和胖子劝他说这可不行搞不好是伤了内脏还是得去医院检查检查人民的医院专给人民治病在文化大革命路线上是坚决为无产阶级服务的又不是日本鬼子的研究所专拿活人做解剖试验那有什么好怕的 丁思甜也求老羊皮快去医院检查检查盼着他早点好起来以后还想听他的秦腔和马头琴呢讳疾忌医在家里躺着只会使病情加重。 老羊皮死活不肯躲在蒙古包阴暗的角落里只是咳嗽听他儿子说他从回来之后就不许包里有灯光既怕光又怕火也不知这是怎么了知青们有文化知不知道这患的是啥病 我也就是初中水平哪有什么文化程度但看这病状实是不轻再不送医院怕是要有性命之忧但这老头脾气太倔用硬的根本不行我只好让丁思甜再去劝说采取攻心为上的策略。 谁知老羊皮好像回光返照一样忽然坐了起来把我们三个知青和他的儿子儿媳都唤到近前在黑灯瞎火的无蒙古包迹里对大伙说了一番话。他说他这病是怎么回事自己非常清楚这是得罪黄大仙了一闭眼就见黄大仙来索命肯定是活不过今夜了。 我和丁思甜等人都以为老羊皮这是病糊涂了就连老羊皮的儿子儿媳也茫然不解可只听老羊皮继续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早在几十年前就该死了活到现在都是赚的只是我死之后怕黄大仙饶不过你们这些人不仅知青要跟着倒霉就连子孙后人都得灭门绝户。还好我跟一位老萨满学过一招对付黄皮子的办法只要我死后你们能按照我吩咐的做以后便是万事大吉否则你们早早晚晚也都得让黄皮子祸害死。我老汉苦熬了一辈子没什么亲人就只一个儿子留下点骨血实在是不容易求你们知青娃千万别坏了这事别让我老羊家绝户了呀。 老羊皮以咬舌自尽相逼当时这情形我们完全没有准备老羊皮是老江湖有许多事他知道却从不肯说经历了百眼窟的劫难之后我和胖子等人也相信了世上有些事情的确不是用常理可以解释的不禁狐疑起来难道那些黄皮子还没死绝吗一想到那些能通人心的老黄鼠狼子连我心里都有点打颤要是真被它们盯上了我明敌暗确是防不胜防这事可棘手得紧了。 老羊皮的儿子既老实又孝顺他继承了老羊皮的最大特点就是怯懦怕事而且他是解放前出生的娘死得早都是老羊皮一手把他拉扯大不是沐浴在春风雨露中成长起来的迷信的思想也很严重此刻听他爹说出这么一番话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忙问老羊皮到底如何是好 老羊皮叹了口气说出一个诡异无比的办法:今夜我死之后必会有黄皮子找上门来嚎丧你们务必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第五十章 穴地八尺 老羊皮说他曾在一个跳萨满的老巫师处学得一个法子能对付黄皮子黄皮子这东西万万不能招惹不管你是救了它还是弄死它一旦赶上对方是只有道行的那山里全部的黄皮子就算都缠上你了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开避不过。 如果一个人生前得罪了黄大仙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抵消罪过保全家及后人使得他们不必跟着遭殃可这办法就别提有多邪门了当事人咽气死后必须立刻在宅中挖一个土坑要有八尺深然后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大头朝下埋到里面掩埋妥了之后密不丧停足七天七夜等到头七之后再挖出来该按照什么风俗收殓埋葬就按照什么规矩来做正式入土下葬。 据说人死之后立刻头下脚上裸身倒置土中可以把死人的魂魄给憋死永世不得生晚上黄皮子来了一看死者愿意这么干就会不再追究他的后代子孙这笔债就算是一笔勾销了。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羊皮为了延续香火无论怎么做都会在所不惜要保住自己的子孙后代否则黄大仙一旦找上门来羊家后人肯定是没有活路了不仅家里的东西得让黄皮子倒腾光而且赶上个三衰六旺都得跟小黄皮子一堆儿上了吊换命…… 老羊皮说完就和他儿子抱头痛哭大有生离死别之悲我们哪里听说过这种邪门歪道的事情我祖父跟风水墓穴打了一辈子交道《葬经》都能倒背如流可我甚至都没听云他提到过有这种穴地八尺裸尸倒葬的古怪风俗深而老羊皮却又说得郑重其事似乎事态已到了非常严重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在一旁商量了一下先就算老黄鼠狼能祸害人它也不可能有通天彻地的神通我们也不太相信人死后会有魂魄投胎转世觉得应该阻止老羊皮这种不理智的举动真要是死了先在家里埋上七天七夜再挖出来那连死亡证明也不好开。 但我们随后考虑到老羊皮一家对此深信不疑万一老羊皮今天真有个三长两短毕竟我们是外人那这责任可太大了不如暂时答应他好让他安心养病然后赶紧去旗里请医生来给他诊治病情这是缓兵之计虽然骗人不好但动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于是我们异口同声地表示答应了老羊皮最后的心愿让他尽管放心一切都会照他吩咐去做。不料老羊皮又逼着众人赌咒誓我们无奈之下只好一面对他口口声声着重誓一面在心里连说:不算、不算、不算…… 我想找机会溜出去到旗里找医生来可老羊皮紧紧盯着我们不放反反复复叮嘱着他死后的一切细节直到确认众人确实都领会记牢了突然两眼一翻蹬腿咽了气。 老羊皮死得非常突然众人一时竟云迹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现已经没法抢救了。谁也无力回天众人悲从中来只能大放悲声哭了良久老羊皮的儿子才求我们知青帮着料理后事一切就按老羊皮生前的遗言办理。 这一来我们三人好生为难本来想拖延一下去找医生给老羊皮治病谁知他毫无征兆地说走就走了我们第一次感到了人的生命的无常跡事到如今也只好遵照他的遗言行事毕竟人死为大这也是一种对死者生前愿望的尊重。 我和胖子忍着悲痛在蒙古包地下挖了一个坟坑之后给遗体脱衣服下葬不宜有外人在场我们三个知青就在蒙古包外等候老羊皮的儿子把他爹埋了之后就把蒙古包闭得严严实实不去对外声张。 牧区本就人烟稀少很少有外人到来除了我们三个知青加上老羊皮的儿子儿媳这五个人自是无其余的人知晓此事只有先隐忍守灵等七天过后再正式收殓老羊皮的遗体。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心情十分沉重几天以来朝夕相处的贫下中农老羊皮竟然说走就走了一个人从生到死怎么会如此轻易事情突然得有点让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坐在离蒙古包不远的草丘上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人用刀割去了什么丁思甜更是哭成了泪人两只眼睛都像是烂桃。 我和胖子也没办法劝她直到丁思甜哭得哭不动了就默默坐在草丘上呆三人相顾无言心神恍惚直到傍晚老羊皮的儿媳开出饭来招呼众人就餐可谁也没心吃喝等到晚上就在另一座蒙古包里围坐在一起守夜。 我们想起老羊皮生前说今夜必有黄皮子来嚎丧不论生什么怪事都不要理会虽然这事很不靠谱但我们心中仍是难免有些忐忑不安谁也不能确定夜里会不会出事。丁思甜哭得累了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睡了过去我和胖子则是盘膝而坐支着耳朵听着外边的风吹草动。 胖子问我说:我总觉得这么安葬老羊皮很不妥当他那老头肯定是病糊涂了把脑子烧坏了他是打竹板的念三音——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可咱们都有理智具备高度的阶级斗争理论和丰富的斗争实践经验老羊皮糊涂了老胡咱俩可不能也跟着他一块犯糊涂。 我点头道:对这种裸尸倒置安葬死者的方式我也不能认可从古到今我就没听说有这种先例但你要知道这人死如灯灭不管老羊皮临终前是不是说了胡话咱们毕竟同甘共苦出生人死一场算是战友了如果当时咱们不答应他的遗愿恐怕他就要带着云深深的遗憾离开人世了这是咱们不希望看到的吧 我和胖子讨论了一阵纯粹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最后一想遵照老羊皮临终前的嘱托下葬这也是老羊皮家属的意思我们更没什么资格过多干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也自有一方人的活法中国云深无迹地方那么大肯定有许多民间守旧的习俗是我们所不了解的虽然理论上应该批判这种歪门邪道但有些事还是可以变通的反正只有七天七天之后再按正规的方式开追悼会什么的也不迟只要咱们五个人保守秘密外人又如何得知只要不传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我们又感叹和缅怀了老羊皮的人生觉得他骨子里缺少一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造反精神一辈子活得窝窝囊囊还要如此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不知这是可悲还是可怜反正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一直候到后半夜忽然帐外悲风四起呜呜咽咽的风声越来越紧天空上不时有闷雷之声轰轰隆隆地响起我和胖子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这动静不善怕是真要出事。只听那雷声渐增炸雷一个连着一个丁思甜也被雷声从梦中惊醒擦着脸上的泪水神色很是惊慌我对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担心堵上耳朵就听不到了。 但草原上的雨水本就不多现在又值冬荒来临之际这雷声大作实属反常我们本想静观其变可那雷响好像就围着我们往下砸让人实在坐不住了不得不走到外边查看一看天上黑云s厚重一道道闪电就在埋葬老羊皮的那座蒙古包上空不断出现。 老羊皮的儿子见状吓得咕咚一下就坐倒在地我扶住他问到底怎么回事这雷打得也太邪了。 老羊皮的儿子拙嘴笨腮支吾着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原来他觉得把老羊皮脱光了倒埋在地穴里太不妥当这不是人子之道啊太不孝顺了哪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爹这事将来要是深无万一传出去他永远抬不起头做人于是想了个折衷的办法用一层白帛把尸体裹了然后才头下脚上倒置穴中掩埋这指定是没听老爷子的嘱咐惹出祸事来了。 我和胖子对望一眼都觉得奇怪在尸体上裹层白帛有什么大不了那也惹不出这么大的雷暴来而且看雷鸣电闪这莫非是要劈什么呀 众人都问我现在该怎么办这雷照这么打下去肯定要出事可此事已经出我所知所闻的经验我哪知道该怎么办胖子却出主意说:是不是老羊皮怪他儿子不肯听话这是给咱们一个警醒要不然赶快去把土重新挖开把那裹尸的白帛给他撤了。反正试试呗万一要是管用呢。 老羊皮的儿子最没主见耳根子很软听了胖子所言自己连抽自己耳光肯定是没按遗言吩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也不知道现在补救是不是还能来得及但没别的法子了眼下只能赶紧去那蒙古包里挖出尸。 我们冒着被雷劈子的危险匆匆拎起铲子去挖那下午刚掩埋好的坟坑挖到一半雷声就减弱了却仍在云层中不时出沉闷的轰隆隆之声等彻底刨开所埋泥土一看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坟里埋的是老羊皮还是黄皮子 第五十一章 炸雷 草原上空的闷雷声此起彼伏老羊皮的儿子带着我和胖子一齐动手重新把老羊皮的尸体掘了出来穴地八尺而埋要重新挖开也颇费气力但在那催命般的阵雷声下我们不敢有半分拖延没用多大工夫土坑中已露出一层白帛我们事先知道尸是脚心朝天但不料挖开一看裹尸的白帛都被撑成了一道道白丝就像是数层白线密密裹扎的丝网似乎是老羊皮埋下去后突然活了过来挣扎着想要撕扯开裹在身上的白帛才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副样子。 一旦黄土没了胸口即使活人也早被憋闷死了又怎么会在土中挣扎欲出?众人见状都觉心惊老羊皮的儿子更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哭天抹泪大骂自已不孝怎么就把自已亲爹给活埋了。我借者煤油灯的亮光看到土坑下的那团白帛里露出些许白色的绒毛里面竟像是裹了只黄皮子但那又怎么可能我心知有异当下便不理会老羊皮的儿子在旁边抢天哭地大放悲声自行俯下身去想看看那层层白帛严密封裹的尸体是否生了什么变化。胖子在坑边叫道:“老胡你可小心点啊我看这事不对还是找根棍子去戳戳看才算来得稳妥……你看那白布里面怎么像是裹的僵尸晤出那么多白毛?” 我一边缓缓接近从土中露出的尸双脚一边对胖子说“用棍子怕会戳坏了尸体我先看看再说……” 说话的工夫我已经举着油灯凑到近处那白帛中的尸体在土中露出原本一动不动可我到了跟前刚想举灯看个仔细突然间那团白帛猛地一阵抖动我即便有心理准备但在这种一惊一乍之下还是吓得险些把灯盏扣在地上哪还顾得上再看老羊皮的尸体出于本能反应恰似如遇蛇蝎、如遭电击一转身就赶紧从土坑中蹿了上来。 老羊皮的儿子见了这等情形胆都吓破了惊骇之余也忘了继续哭号了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我和胖子也怔在当场不知该当如何理会只见坑中的土里露出一大截被白色丝网裹缠着的东西。那物正自一蹿一蹿地向上蠕动似乎是在土中埋得难受努力挣扎着欲要破士而出由于被那些白布包得甚紧虽然都被里面挣扎的东西撑得裂了可还是看不清那里面包裹的是什么东西但看形状绝不像是尸的双足。 老羊皮的尸体埋进土中已经十几个小时裹尸的白帛都被撕扯撑裂也就罢了那尸身现在竟然在众人面前动了起来老羊皮的儿子满脸恐慌认为老羊皮一准是变了僵尸。在草原上关于僵尸的邪门之事可是历来不少虽然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但人人都可以讲出一大串相关的传闻比如一男一女两僵尸怎么野合的僵尸又是怎么突然坐起来扑人的怎么掏人心肝饮人血髓又是怎么刀枪不入的尸体突然的抖动自然让他心中犯嘀咕。 我和胖子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找们俩毕竟是在部队里长大的天下大乱的时候都没含糊过又怎么会怕一具被白帛裹住的尸体?问况这尸体还是跟我们共患过难的老羊皮刚才虽然慌了手脚差点从蒙古包中逃出去但很快就让白已镇静了下来看来老羊皮死得蹊跷必须拆开裹尸白帛查个明白。 我对胖子一使眼色两人就要上前继续挖尸给它整个那从土里刨出来看看到底是他妈怎么回事还就不信这分邪了。 但老羊皮的儿子趴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拼命阻拦万一老羊皮诈尸了挖出来那可是要出人命的还是再重新填土埋上吧。 我见老羊皮的儿子三十好几的一条汉子平时酒也喝得肉也吃得连他那蒙古族的媳妇也没说过他不像男人怎么这会儿犯起怂来犹豫得像个女人尸体都挖出一半了哪能说埋就再埋回? 不过他毕竟是老羊皮的直系亲属也不好对他用强我虽然心里着急可还是耐住性子给他吃宽心丸。自从破除四旧之后这两年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开展移风易俗运动林场和牧区自然也要紧跟形势家家户户都有几本宣传小册子其中有一本《讲科学破迷信》薄薄的三十几页里面有一段关于“尸体死后为什么会动”的详细解释。 这本书我曾经看过见老羊皮儿子家中也有便告诉他这肯定不是诈尸别看现在打着雷可诈尸绝不是这种现象。《讲科学破迷信》里面说很多清楚尸体会动那是因为尸体腐烂得太快尸气被白帛封在里面散不出去所以刚一破土里面埋的尸才会像过了电一样抽搐颤抖要是不把尸体取出来里面的尸气早晚会蹿进泥土中对住在附近的活人产生危害唯物主义者绝不蒙人要是不信早晚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我顺口胡编倒真把老羊皮的儿子唬住了他大字不认几个虽然领了宣传材料可这本《讲科学破迷信》摆在家中却是从未翻看过。不过这人没文化也有没文化的好处他就认为只要是书本上写的便都是金科玉律全是真理此刻一听这事原来是书上的白纸黑字立时便信了七分只好松开双手让我和胖子去刨老羊皮的尸体。 胖子对他说“这就对了活人有活人的真理死人有死人的真理不相信真理怎么行呢?今天咱们就看看这白布里裹的究竟是谁的真理。”说着话他就动手开挖手中铲子没等落下外边的雷声又加大了迅雷不及掩耳接连几个炸雷震得蒙古包里的人耳骨隐隐作痛灯火昏黄的蒙古包内亮起一道一道惨白的闪光。 我赶紧把胖子从坑边拉开不好这一个又一个的炸雷都落在左近比先前要厉害得多了好像是照准了这蒙古包往下劈留在帐房内被雷击中的可能性太大赶紧退出去等雷住了再想办法。 雷电交作密云不雨众人都知道这雷来得不祥今夜肯定里出什么事但我们面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只好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胖子倒拖了铁铲跟我一左一右架起老羊皮的儿子就想夺路离开蒙古包。” 刚到帐门边上只见电光一闪蓦地里一个蓝色的火球钻进了帐中迅雷闪电快如流星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火球就贴着头顶掠了过去一个炸雷击在了埋着老羊皮尸体的土坑里随后一股焦臭的气味在帐篷里迅弥漫开来。 我们虽然反应慢了半拍可还是下意识地缩颈藏头趴在帐中躲避过了片刻便闻到那阵焦臭扑鼻。帐外的雷声也渐渐停了下来我回身去看只见天雷落处早将被白帛裹缠的尸体击成了一段黑炭尸焦煳已是不可辨认。 丁思甜和老羊皮的儿媳在另一座帐中听闻动静不对担心有事生此时也都跑进来观看见了土坑中漆黑冒烟的尸体都惊得说不出话老羊皮的儿子蹲在角落中两眼直竟似被吓傻了一般天雷击尸此事究竟是吉是凶? 我寻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要有人把老羊皮的尸收敛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雷就跟一个死人过不去?于是强忍着刺鼻的焦臭同胖子俩人重新挖土打算伸手去搬尸体但用手一捋外边一层焦炭般黑乎乎的人肉就往下掉里面露出鲜红鲜红的血也想拉到坑外已是不可能了除非是用塑料布兜上去。 我见老羊皮死后落得如此下场不禁心如刀绞可这炸雷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尸体击中引雷火肯定是有什么古怪。想到这我狠了狠心硬着头皮仔细去看那具尸体现这尸似乎是在地下涨了遭雷火烧后远比老羊皮的身量要大出两三圈裹尸的白帛最是易焚这时早已烧尽焦炭般的尸骸怎么看怎么不是人形。 刚挖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从白帛中露出的东西像只个头很大的黄鼠狼子不过当时以为眼花这时再看被雷火所焚的尸体除了老羊皮以外果不其然多出了一只体形很大的黄皮子不过人和黄皮子都烧焦了面目全非只能从形骸上推测有可能是只很大的黄鼠狼子看它残存的形态似乎死前正要挣扎着从白帛中爬出去。隼风手打。 百眼窟的两只老黄皮子已经被我们宰了这只黄皮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还是说老羊皮死后变成黄皮子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回答不出这些疑问只是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阵胆寒。虽然老羊皮的儿子整理遗体时我和胖子等人都没在场但他也绝不会把一只黄鼠狼跟老羊皮裹在一起我推测不出其中的情由却知道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老羊皮的儿子和儿媳也明白不能外传只能说老羊皮是染暴疾而亡停放尸体的时候又被雷火所烧绝不能提黄皮子这件事否则肯定被当作阶级斗争新动向那就不好判断会往哪个方向展了个人的事还是自己兜着为好。当即含泪分捡尸骸又额外点了堆火把烧剩的黄皮子尸焚烧干净老羊皮的遗体则再次用白布包了等着旗里派人来检验。 清理尸骸的时候老羊皮的儿子从焦尸中找到一件东西他不识得究竟为何物便拿来问我。我接过一看立刻认了出来竟然是老羊皮从百眼窟带回的那枚青铜龙符龙形无目实在罕见罕闻据说是拜黄大仙的元教从百眼窟龟骨洞里找到的极有可能是海里的古物没人说得上来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一直藏在装殓黄大仙尸的铜棺之中老羊皮说要留下作个念想就悄悄带回了牧区这龙符究竟是何物?老羊皮为什么非要把它带回来? 第五十二章 生离死别 青铜龙符形状奇异一直放在黄大仙那口招魂引魄的铜箱里面那铜箱实际上就是装了只老黄皮子僵尸的铜棺这实在是个天大的祸头老羊皮死后埋入地下尸体旁边却出现了黄皮子引得天打雷劈若不是老羊皮的儿子画蛇添足在尸身上裹了几层白帛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都到了这里还被黄皮子纠缠莫非就是因为老羊皮生前拿了黄大仙陪葬的明器? 我见这事没有半点头绪便没有对老羊皮的儿子多说此人胆小怕事让他知道太多了反而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只是问他要了龙符转身去找胖子和丁思甜商量。 夜晚的草原寒气凛冽老羊皮的死以及晚上雷火焚尸之事对丁思甜打击很大她不肯回帐篷里取暖悄立在草场上凝望着夜空既不流泪也不愿说话眉目间写满了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忧郁。 胖子劝了她半天也没管用只好坐在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我看丁思甜精神状态很不好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没去打扰她直接走到胖子身边沉重地对他说道:“同志们就在今天晚上乌里斯基被暗杀了……” 这句话是苏联电影中的台词可以充分表达我心中的痛苦与愤怒老羊皮斯基的死一定不是意外肯定是被黄皮子害死的。 胖子听到我的话立刻紧嘬两口把烟头掐掉愤愤地道:“看来反革命是想把战火从另一端烧到这一端我他妈坚决不能容忍不如你我二人连夜杀回黄皮子坟把大小黄皮子满门抄斩让它们的鲜血淹没掉冬宫。” 我举着那枚青铜龙符在手中一晃:“黄皮子坟和百眼窟纵然有残存的黄皮子也定会藏匿极深恐怕想找它们出来要费不少力气。这龙符是老黄皮子棺中陪葬之物我看只要有它在手不愁引不来黄皮子到时候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想宰那些成精的老黄皮子就离不开那把被革委会没收了的康熙宝刀。我和胖子恨得牙根痒一腔热血直撞顶粱门恨不得立刻就去偷回长刀然后设下香饵钓金鳌把大小黄皮子引来聚而歼之以解心头之恨。 我握着青铜龙符正自狠丁思甜忽然走过来一把将龙符夺丁过去找没有防备不知她意欲何为便伸手想要回来:“这东西是棺材里的明器又臭又邪你拿去做什么?” 丁思甜把龙符握在手中流泪对我说道:“老黄鼠狼棺材里的东西你们留着又做什么?如果老羊皮爷爷的死果真和此物有关那它实是万分不祥的灾星咱们就更不能把它留下了你们俩就算再杀得几只黄鼠狼就能让死者复活吗?再说你们俩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不能眼看你们犯盲动主义的路线错误我……我要把它扔了让这些灾难离咱们远远的。” 我杀心正盛但没了龙符又如何去宰黄皮子?赶紧劝阻丁思甜:“有闪失也是黄皮子有闪失我早在阶级斗争的洪流中百炼成钢了岂能阴沟里翻船。而且这龙符中似有玄机留下将来也许会有大用千万别……” 但那丁思甜也真任性得可以她不让我把话说完扬起手臂就把古老的青铜龙符远远抛开只见夜空中绿影一闪就落在了没膝深的荒草丛中由于是在半夜加上星月无光我根本没看清落在什么地方只看见个大致的方位急忙和胖子过去摸索寻找但就如同大海捞针遍寻不见。 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我才不得不放弃寻找气得我和胖子坐在地上无奈地摇头。一夜消磨心里的悲愤倒是平消了不少也许害死老羊皮的那只黄皮子就是遭到天雷击杀的这一只即便想报仇雪恨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目标了既然龙符已丢失了只好找些正事来做帮着老羊皮料理后事。 老羊皮自从解放后就默默无闻他不用隐姓埋名也没人清楚他的过去可能是他的身份太普通太平凡了所以他的死也轻于鸿毛除了我们三个知青和他的儿子儿媳没有别人把他的死太当回事更没有什么正式的追悼会一切草草了事。 等这些琐碎之事告一段落从老羊皮死后始终没见再有黄皮子来找麻烦我和胖子已离开插队的大兴安岭将近二十天了不得不向丁思甜说再见了。先前我来草原的时候还想跟丁思甜谈谈婚姻大事没媳妇的男知青最愁做饭这一关既然在内蒙落户扎根干革命了早点成家也是给组织上减轻负担要是有戏就赶紧打报告确定恋爱关系可没想到出了许多意外老羊皮一死谁也没心情再提此事三人在草原上互道珍重挥泪作别。 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大兴安岭山区的岗岗营子因为现在这时候山里已经是大雪封山交通隔绝不到明年冰雪消融是甭想回去。我打算回福建看看老爹老娘他们都被指定“靠边站”了我插队半年多也没收到他们的信心里难免有些记挂想利用这段时间回家探亲。 而胖子不想回福建他爹妈都在被隔离审查的时候因病去世这世上仅有他一个姑妈还住在南京军区他想趁春节期间去探望探望姑妈于是我们计划从海拉尔坐火车到北京然后转车南下南京当时我们身上穷得丁当响到海拉尔才想起没钱买火车票。 胖子把脑袋一晃:“妈的咱们上山下乡是为什么?是为了响应**号召干革命啊干革命坐火车还买票?这还是人民的天下吗?没有这个道理嘛。咱就不打票列车员来查票看我怎么教育她的太不像话了别忘了这火车是属于咱们广大人民群众的。” 我对胖子说:“革命群众坐火车还要凭票是不像话不过现在不是大串联那时候吃住行都免费列车员查票也是分内的职责。为了避免跟女列车员同志之间生人民内部矛盾我看咱们还是要采取点策略。以我的经验来分析从海拉尔到北京没儿个大站沿途查不了几回票每到大站之前咱们就先下车徒步走一段然后过了大站再混上车。” 胖子说“虽然铁脚板是咱们队伍的光荣传统可要照你说的见大站就走那还不得把腿走细了长征真是太伟大了咱们跟革命老干部可没法比现如今就连咱们的队伍也机械化了不兴再指着两条腿硬走了。我看还是坐霸王车比较省事我就坐那我他妈看谁拽得动我。” 我们俩合计了半天充分理解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是什么意思没钱连革命都革不了啊真佩服咱们的队伍当年能从标枪大刀一直展到今天6海空三军坦克大炮全有了真是太不容易了可问题是我们光想这些也不顶钱使。 我和胖子是一筹莫展正愁之际我忽然摸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一掏出来竟然是十块钱胖子翻了翻口袋也摸出十块钱来二人一怔之下这才恍然大悟钱肯定是丁思甜的她知道我们没路费悄悄把钱塞在了我们衣兜里。可她哪有钱大多数知青一天记五个工分的时候普遍是三分钱一个工分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丁思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上边有三个哥哥听说有两个是以在校大学生的身份上山下乡的由于文化程度高都被插队地区安排了一些重要的宣传工作拿工人阶级的工资一个月三十来块很可观的一笔收人这些钱在农村怎么花都花不完肯定是她那几个哥哥给妹妹用的。 我和胖子捧着钱的手都颤了那时候对金钱没有太清晰的概念只知道钱好能买糖买烟可钱不能多了一多了就贪图享乐精神堕落思想腐朽生活糜烂容易走上资产阶级自由化的道路不过当时我们已经在心中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念头将来要多赚钱钱是万恶的但钱是有用的。 总算是有了买车票的钱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坐上了驶往北京的列车一路辗转来到了南京这时候早就已经花没了胖子又从他姑妈家给我借了二十块钱把我送上了火车他在站台上跟我约定明年回去的时候就直接在岗岗营子见了来年在山里要多套狐狸和黄皮子再去草原上看望丁思甜共商关干参加世界革命的大事。 列车已经缓缓开动我从车窗中探出手去跟胖子握手告别想不到这一别就是十多年。这十来年中生了许多事情我回福建之后就阴差阳错地参了军部队需要铁一般的纪律可比不得当知青逍遥自在了加上头几年又是随军在昆仑山执行秘密任务根本无法和外界进行通信联系。 等我随部队调防兰州军区的时候我才知道丁思甜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就在我和胖子离开草原的那年冬天以百眼窟为中心生了残酷的“白灾”冻死了许多人畜丁思甜也在那场大冬荒的天灾中遇难尸体至今没有找到。 一转眼时间过去了十五年这些悲惨的往事我和胖子都不愿去回想也不敢去回想直到在我们要去美国之前收拾随行物品随手翻开旧相册看到这张老照片。那些封尘的旧事一旦被擦去覆盖在上面的尘土仍然显得那么真切至今历历在目。抚今追昔难免唏嘘感叹我看着看着忽然现照片的远景中有个模糊的背影看那佝偻的身形似乎就是老羊皮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在照片中朦胧的身影我立刻感到一阵不安怎么以前就从没留意到这个细节。 第五十三章 卸岭盗魁 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对老羊皮死后生的怪事耿耿于怀还有那枚被丁思甜扔在草原上的青铜龙符这些疑问一直纠缠在心底只不过一想起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会感到阵阵心酸再加上这些年疲于奔命很难有闲暇回顾往事今天看到这张老照片上有老羊皮的身影不禁想起他讲述的那些往事其中有些细节非常值得推敲。 老羊皮年轻时曾做过倒斗的手艺人他跟随的是位陈姓盗魁后来此人南下云南要做一桩大买卖不料在云南遭遇不测一直下落不明这人会不会是我在陕西结识的陈瞎子?那位去云南盗过墓的算命陈瞎子?现在细一思量诸多特征无不吻合。只不过我虽知道陈瞎子曾跟随卸岭之徒去云南虫谷寻找献王墓但他却从没告诉我他做过盗魁。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陈瞎子坏了一对招子这辈子是甭想再倒斗了他现在既然以算命打卦骗吃骗喝自然要称自已是陈抟老祖转世哪还会承认以前做过盗墓贼的大领。 想到这些我立刻把相册合上起身出门。老羊皮在百眼窟对我提到的那许多旧事大半很难查证但陈瞎子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他也许会知道一些诸如黄皮子、鬼衙门、青铜龙符的掌故最关键的是要问问他那老羊皮死后被雷火所击究竟是何缘故也好解开困扰我这么多年的疑惑。 陶然亭公园是陈瞎子日常活动的场所不过他行踪飘忽最近不敢在公园公开露面。陶然亭对面是北京南站他近来常在南站后的一条小胡同里摆摊算卦我好容易才把他找到。 此时正赶上陈瞎子在给一位女同志摸骨批命那女人三十来岁肥肥白白的甚是富态也不知遇到什么疑难才要找高人给指点指点。瞎子先摸她的面堂骨相在她额头眼鼻之间狠狠捏了几把中念念有词:“相人形貌有多般何须相面定富贵瞽者自有仙人指摸得骨中五岳端。” 那女人被这个皮包骨头的瘦老头把脸掐得生疼好是着恼:“您轻点不成吗?这手怎么跟铁钳子似的。” 瞎子说:“老夫这是仙人指能隔肉透骨捏到那些凡夫俗子都不曾觉有半分疼痛唯有神仙星君下凡者才知其中厉害看来夫人定是有来历之人只不知这位仙姑想问何事?若谈天机十元一问概不赊欠。” 那女人面肥耳大自小便常被人说带着三分福相此时听陈瞎子称她是仙姑更是坚信自己绝非普通家庭妇女确是有些个来历的不免对陈瞎子大为折服这老头眼睛虽瞎却真是料事如神于是就说起情由。 我虽然急着想找陈瞎子说话但也不好搅扰了他的生意只好在旁边等着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女人的丈夫是个利用关系倒卖批文的商人家里有棵摇钱树自然衣食无忧只是她最近和丈夫每每做一怪梦梦到有黑狗啃她脚趾常常自梦中惊出一身冷汗。二人同时做一样的噩梦不仅寝食难安、身心俱疲而且更要命的是在梦中被黑狗所咬的脚趾逐渐开始生疮流脓溃烂臭各处求医问药都不见好转。听人说陶然亭附近有瞽目神算的陈抟老祖特意赶来请老祖指点迷津一是问这怪梦因何而生二是问脚底生疮化脓能否施治。 陈瞎子又问了问那女子丈夫的身形体态听罢之后神色自若似是胸有成竹摇头晃脑地掐指一算:“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仙姑乃是天池瑶台中的金翅鲤鱼转世尊夫瘦骨嶙峋又矮又瘦原是玉帝驾前的金丝雀都是位列仙班的灵官。你二人来这世上夫妻一场原本是要了却一段缘分可你夫妻两个却在前世得罪过二郎真君的嗥天犬。那恶狗不肯善罢甘休才会梦到有黑狗啃足天幸让老夫得知否则大祸已不远矣。” 那胖女人一听自已和丈夫前世竟是两只畜生这话可太不入耳了不禁又怀疑是不是瞎子顺口胡编乱造地瞎侃。 陈瞎子赶紧解释说老夫金口玉言道破天机岂有瞎侃之理。瞽目心自清见世人不见之形明世人不明之道什么是形什么是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之道。古人云:“道是无言佛是空。”世上的语言还没有能准确形容什么是大道总之世上万物皆属大道不论是人是鸟都是大道中的定数之形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别更不能以美丑辨贵贱俗流无知才偏偏以人为贵实则人生兽形禽相鱼雀之命恰似龙游凤翔真真的大富大贯之命若问这命有多贵嘿嘿……贵不可言啊。 这就叫飞禽走兽皆有数有某些人前生就是禽兽变的这一点在形貌上都能带出来这是命中造化自身的福分又有什么可耻的?摸骨摸皮观人之法有个要诀瘦长但向禽中取肥胖之人以兽观似禽不嫌身瘦小似兽以肥最重要禽肥必定不能飞兽若瘦兮安得食?瞎子东拉西扯满嘴之乎者也却还说得头头是道把那女人侃得服服帖帖到最后她甚至开始以自己和丈夫长得如同禽兽为荣。隼风手打。 可瞎子话锋一转又否定了这女人的一世富贵。他说命者舟也运者风也“命运”实际上是两码事虽是一身富贵命却配了半世倒霉运就如同虽是巨舟大舰奈何无风助力也只有搁置浅滩听其腐朽。你们夫妇皆是逍遥神仙命怎奈被宿债牵绊梦中黑狗啃足必主黑星当头眼下就要走背运了真是好生的凶险轻则家破人亡重则身陷鬼宫万劫而不复。 那胖女人险些被除瞎子的话吓得半身不遂瘫在当场忙求老祖救命把一卷钞票塞进陈瞎子手中。瞎子摸了摸钱给得够多这才不紧不慢地帮着出谋献策务必要尽快搬家新宅中供一牌位上书“郡守李冰在此”六字何故?李冰乃是秦昭王时修筑都江堪的蜀郡守蜀中灌口二郎真君为李冰次子有李君牌位天犬不敢再犯。 瞎子又提笔在张破纸上写了个药方龙虎山松皮一指、蟠桃核三粒、南珠北胆各二、百味石三两、黄河鱼一尾以洞庭湖水煎三碗水煎作一碗每日一碗连服三日之后定当心平气和脚底脓疮自愈。 胖女人一听就傻了这药方上都是什么东西?有几味药连听那没听说过怕是有钱也买不到莫非全是天上的灵丹妙药?这可如何筹措? 瞎子说这倒不妨老夫这代销药材又找那胖女人要了些钱找个破碗点火把药方烧了灰烬落到碗中交给那胖女人嘱咐她分成三份以清水送服切记切记。 我在旁边听得暗自好笑总算等瞎子骗够了钱财把那女人打走了便说要找个说话的地方有事相问。于是牵着他的盲杖将他引到陶然亭公园中的凉亭里路上我问瞎子刚才他给那胖女人掐算得准不准。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陈瞎子信口开河但听到他让那胖女人举家搬迁确实有一番道理。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鬼”字一卷中描述梦到床下有黑狗黑猫啃足此宅属凶不宜住人如果掘地数尺可能会挖出黑炭一段是以前这房子里有人上吊后其亡灵入地为煞所结或是家中地下有古冢老坟。那胖女人家里住的可能是套凶宅搬了家远离是非之地当属上策之选。隼风手打。 陈瞎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笑道:“她家地下有什么老夫自是不知不过那肥女一家定是投机倒把的事情做多了没少行贿受贿贪污亏空。倒卖批文这都是免不了的想必亏心事做得也是极多的俗话说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那是坏到家了这种人肯定难免担惊受怕日夜提心吊胆才会疑心生暗鬼最是容易偏听偏信老夫就是眼不瞎也能算到这一卦摸她骨相便知是吝啬不孝的禽兽之辈她家中皆是不仁不义之财取之无妨。想当年聚众卸岭之时若是撞到这等为富不仁的贱辈老夫早就一刀一个砍个干净打她这对贼男女去阴曹受用……” 我听陈瞎子说起当年卸岭盗墓聚众取利之事便借机问他以前是不是做过盗魁可识得老羊皮和羊二蛋这两个会唱秦腔的陕西人。 瞎子闻言一怔卸岭力士是同摸金校尉与搬山道人齐名的盗墓掘冢之辈汉代赤眉军起义遭到镇压围剿失败后有一部分残部落草为寇分散各地仍然做些个杀官造反的勾当。当年赤眉军把汉陵翻了个遍其残部也保留了这些传统一旦现古墓就举众大肆盗掘。在宋代以前卸岭倒斗还都保留着行事之时在眉毛上抹朱砂或是猪血的办法盗幕之后再用药水洗掉这种染红眉辟邪的习惯后来为了行动更隐秘才逐渐取消。 卸岭之辈历代都有领作为盗魁“魁”即是魁人多事杂便不能群龙无分赃聚义的勾当一切都由盗魁说了算。盗魁威望极高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不仅能以“圈穴之术”倒斗掘冢更是绿林道上的草头天子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人物。陈瞎子在民国年间确曾做过盗魁但那些陈年旧事要是不提真就忘了。 当然那时候陈瞎子还不瞎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凭得是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仗义疏财气死宋江的美名。当时因为天下大乱比起以往各朝卸岭群盗的势力已经非常衰弱但还是牢牢控制着陕西河南、两湖这几个大省的响马盗贼老窝就在拥有三湘四水之地的湖南老羊皮和羊二蛋投到他门下的时候他正要聚众去对付百年一现的“湘西尸王”。 第五十四章 妖化龙 我听陈瞎子说起往事这老家伙竟然真的曾经做过卸岭盗魁是三湘四水间风云一时的大人物要不是十几年前从老羊皮口中得知一二再同他当面证实还真就不敢相信瞎子有过盗魁的身份。 我即将远赴大洋彼岸圆我的美国梦此后就要远隔万里再回国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老羊皮和丁思甜虽然已经死去了好多年但十五年前在百眼窟的种种遭遇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哪里想去听瞎子当年率领卸岭盗众对付湘西尸王只是想打听他所了解的老羊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羊皮死后为何会落得被雷火焚尸的下场。 老羊皮当年跟在陈瞎子手下办事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瞎子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我只好把在内蒙草原的往事对他说了一番。 一直说到前不久的时候我看报纸新闻得知现在海拉尔的日军侵华罪行展览馆中陈列着几件全世界仅存的细菌战研究罪证实物除了全套的丹尼克毒气狱设施外还有一口德国造奥兹姆维斯焚尸炉黑色的除灰炉门似曾相识当时一看到那焚尸炉的照片我就想:“这不正是我差点从烟囱钻出去的黑色焚化炉吗?”看来百眼窟中近代和古代的遗迹早都被挖掘出来了只不过消息封锁得非常严密没有对外公开。 我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陈瞎子听得瞎子面沉如水他捋着山羊胡子想了许久总算是记起老羊皮和羊二蛋这两个人了于是给我描述了这二人年轻时的相貌气量。 寻找古墓遗冢最主要是依靠在民间捡舌漏所以不论是摸金校尉还是卸岭力士都免不了要伪装职业走村串镇最普遍的便是扮作风水先生或者算命先生。陈瞎子早年间阅历极广更兼精通百家方技尤善相人颜面打卦测字等江湖伎俩所以他现在给人摸骨算命虽只为骗财糊口却也能说得有条有理不露丝毫破绽。 实际上相面摸骨都是虚的人的面相与骨相是先天所成若说与命运品性相关实在是牵强附会但陈瞎子这种老江湖自有他们相人的经验但怎么样才能知道一个人的人品做派如何? 人有三六九等是半点不假并不是说要以身份地位的不同来决定人之高低贵贱世上有君子便有小人相人之法全在于其人志趣的取舍远近、气量的深浅宽窄。 人的志向气量高低绝不可同日而语有的人目光短浅急功近利就好比是麻雀每天想到的只是爪子底下的食物把肚子填满了也不过百粒粮食它鸣叫的声音最远不过几亩地的范围这就是麻雀的气量。 而有些人刚好相反他们能高瞻远瞩有如鸾凤之志一旦展翅腾空就要一举千里不是梧桐树不栖只有见到初生的朝阳才会鸣动有冲天之翼者必不肯托寄草篱矮墙人之气量的深浅高低一半得自天生一半受于后天其间就有着这么大的区别。 卸岭力士半匪半盗属于绿林道他们观人取相的标准是宁撞君子盗莫遇小人官通过察言观色以及日常举动来判断这个人是不是适合入伙在这方面半点不能含糊以便防止有同伙内哄或是背后捅刀子暗下毒手的小人。 在瞎子的印象里老羊皮和他兄弟羊二蛋都起气量极浅之人而且眼界不高说不好听的这兄弟俩就是奴才命只适合当卑微的下人尤其是羊二蛋虽然表面看上去是个忠厚本分的放羊娃子但他形不胜貌久昧心不明肚子里边全是花花肠子弯弯绕可气量却偏不够屈于用心便想作奸犯科也没那份魄力和心智这号人有贼心也有贼胆但缺贼骨难成大事日后必为他人所役不会有好下场。 我听瞎子所说确属实情羊二蛋先被人引上邪路做了胡匪然后又投靠倭国人成了汉奸玩火者**最终死得极是凄惨。原来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术不正。不过这种观人相心的本事却需要极为老到的经验和阅历其至比看风水还要难得多毕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 瞎子说了些老羊皮兄弟跟随他的所作所为但他并不知道百眼窟的事情我只再向他老羊皮立下遗言要在死后穴地八尺、裸尸倒葬却遭雷火击焚在坟坑中与一只体形硕大的黄鼠狼子同被烧得焦糊难分这么多年我从没再见闻过类似的事情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满头雾水想不出其中缘故。 陈瞎子自打南下云南之后便再未与老羊皮兄弟谋面此后的种种事端也是由我全盘转述于他。瞎子听了老羊皮死后生的那些怪事之后若有所思他似乎知道些元教之事当下冷哼了一声:“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 我问瞎子此话怎讲难道老羊皮临终前安排下的这些举措另有隐情。 瞎子说:“胡大人也是倒斗的行家里手上至山陵下至荒坟想必见了不计其数可曾听说过世上有裸尸倒葬之事?自然是没有因为这根本不是下葬的法子老羊皮那厮怕是别有用心。” 陈瞎子以前也打过要盗黄皮子坟的主意可始终阴差阳错没能动手掘羊二蛋能顺利找到埋在地下的黄大仙庙正是得益于当年他从陈瞎子口中探听到了一些重要线索。 拜黄大仙的元教起源于大兴安岭小波勒山这黄皮子一旦活得年头多了毛色就由黄转白相传小波勒山上有只全身雪白的老黄鼠狼子体大如犬口中能吐红丹此丹是生灵日久所结类似于牛黄驴宝之物有些神棍巫汉便利用这只老黄皮子招摇撞骗聚众敛财更以邪术蛊惑民心。 后来这教门逐渐渗透到更加边远蛮荒的地区愚民愚众从者如云最后终因有谋反的企图遭到官府镇压那些成了精的黄皮子能摄人心魂不过它们最怕喇嘛咒官军就在扎实伦密院大喇嘛的协助下大开杀戒元教教匪大多都被剿灭屠戮残余之众带着黄大仙遗骸回他们迹的深山老林在人迹难至的地方修造了一座黄大仙庙上边是庙实际上下边就是埋葬黄大仙招魂棺的坟墓。 也不知怎么就赶得那么巧深山里的这座黄大仙庙正好修在了金脉上当时采金的矿民山民没有不信黄大仙的直到后来挖断了地脉山体倒塌把黄大仙庙整个埋在了地下。陈瞎子曾经想带领手下去挖开黄大仙庙盗取招魂棺中的内丹可据说那口铜棺中被下了阵符谁开就要谁的命。陈瞎子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没敢轻举妄动大概是他言语中走漏了风声才被羊二蛋知道了一些端倪。 陈瞎子说的这部分内容与我十几年前在百眼窟听老羊皮所述基本吻合但此后的事情瞎子也只能凭他的经验和阅历来推测了。他猜测老羊皮可能在百眼窟现了元教的某种邪术产生了妄意非分之想打算夺天地造化之密因为元教中历来便有“化龙”之说在一个人死后如果脚上头下一丝不挂地埋在龙气凝结之地七天之后便可生出鳞爪化花龙飞升。脑袋朝下是因为头部为五脏之百体之宗乃人体四维八方之源以此邪法能借取地脉中的龙气荫福子孙百代。可老羊皮没积下那份德行却想死后逆天而行终归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也没能化龙。其术虽精妙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来被他儿子用帛丝所缚挣脱不得二来又被人从地下掘出遭遇天雷击灭终于难逃劫数。 瞎子说所谓“化龙”之术毕竟虚妄之事但他以前盗墓的时候确实曾见有尸体埋得古怪在地下生变尸身上生出肉鳞却不奇怪。别人信也就罢了倒斗之辈却不应该偏信这种事情。除了这种可能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老羊皮单独潜人龟骨洞揭开金井之后人事不知因为百眼窟的生水龙气都被外人破尽了便有藏在百眼窟中的邪祟之物附在老羊皮身上想埋入地下化龙的倘若不是老羊皮便定是附在他身上的邪祟之物。不过冥冥中自有天意七天不到就被人从士中掘了出来生灵万物和风水穴脉一样都必是有始有终一旦存在得年头太久了违背了有生必有灭的规律就必然会有劫数相逼看来小波勒山上那些黄皮子的气数已尽躲都躲不开了。 我觉得瞎子说的后一种可能比较大当年从百眼窟回来老羊皮忽然变得举止诡异一反常态现在想起来的确奇怪我还当他是心力损耗过度所至只是急着让他去医院诊治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哪里会想到他是被黄皮子上了身。 一想到人死之后竟然还会被黄皮子利用我猛然醒悟也许瞎子说的两种可能性都不存在老羊皮的确有心埋在风水位中荫泽他家子孙后代但那蒙古包中怎么会有风水穴眼?难道老羊皮偷偷取回黄大仙铜棺里的那枚青铜龙符是古时风水秘器?那件东西藏在老黄鼠狼的棺材里不下几百年了一定还带着黄大仙的尸气无法尽除龙符最后被现在烧焦的尸骸之中那定是老羊皮死前硬吞了下去黄皮子们认得它祖宗的气味所以才有只黄皮子钻进尸体里想要取走龙符至于什么精怪避劫躲雷之说我不大相信但风水之道能够穷通天地是不是由于那枚龙符埋在士中才引了雷暴? 以前我认为那龙符只是一件给黄大仙陪葬的明器但通过跟瞎子一番长谈换了个角度细加思量越想越觉得那枚龙符大有名堂可惜它已经被丁思甜丢进了荒草丛中。往事已去那些经历就像是了一场大梦这些推测都是我和胖子的猜想管中窥豹未必周详除非让死者复活否则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至今念念不忘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我想起龙符之事便又随口问瞎子可知那翠绿的铜龙是件什么东西。 那枚铜造的无目龙形形制古朴奇特应该是几千年前的古物上面铸有模糊难辨的符言我认为它是一枚龙形的铜符上面的虫鱼古迹是一种用密言与灵界沟通的道具。在更早的时候则有铜、玉、石之别铜符是比较普通的但百眼窟中的这枚龙符却属罕见。传说龙符是龟眠地中埋骨的巨龟从海中带来的不过后来随着我对风水秘术所知渐增才了解有些所谓的龟眠地是人为建造的可以通过捕杀巨龟老鼋埋在地底借取其骨甲中的灵气属于人工营造的风水穴。 陈瞎子听了我对龙符的描述奇道:“符者护用之门也龙符无目?又有何用?画龙更须点睛啊……”可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也突然间凝重起来:“从海里带上来的?海里?那……那非是无目……而是不见莫非是古时的十六字天卦?”说着他对我举起四根干瘦的手指做了个四的手势。 我听到这里更觉好奇怎么竟和周公推演的天卦址上了关系?正想让瞎子给我仔细说说其中的来龙去脉可瞎子忽然缩手回去神色大变将鼻子往迎风处嗅了两嗅像是捕捉到了空气中危险的信号噌的站起身来叫道:“大事不好老夫去也……” 说罢便以手中竹杖探路摸索着转进陶然亭公园的一片松树林后不见了踪影。我心想这瞎子怎么说走就走正要赶去追他可抬眼往四处一看只见公园里气势汹汹来了一伙人全是戴着红袖箍的居委会大妈对着我所在的凉亭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说那戴墨镜的算命骗子就在这刚刚远远地就瞧见了怎么到跟前却没人影儿了赶紧分头追击抓着了就得把他扭送派出所封建迷信那套思想专门腐蚀人的灵魂都信他这套还怎么搞四化建设?群雌粥粥1就要分兵追捕陈瞎子。 我一看这架式当时就明白了**分肯定是陈瞎子算命骗财之事败露了不过这老家伙鼻子怎么这么灵真不愧是当作的卸岭魁闻土听风之术确是人所难及为了掩护他安全转移我赶紧装作热心肠的目击者抬手一指瞎子逃跑的反方向对那些居委会的人说道:“我刚看见在这搞封建迷信活动的老骗子往那边跑了!” 这群戴红箍的老太太信以为真便顺着我指点的方向径直去追陈瞎子。我谎报军情怕被居委会拿住了问罪自然是不敢继续在陶然亭公园逗留也穿过那片松树林匆匆离开四处寻找先逃一步的算命瞎子。可公园内外都没他的影踪我一直找到晚上把他的住所和日常活动之处找了个遍他却始终下落不明。 1群雌粥粥(y-y-)原形容鸟儿相和而鸣后形容在场的妇女众多声音嘈杂。语出唐-韩愈《琴操-雉难飞》:“当东而西当啄而飞随啄而啄群雌粥粥。” 第一卷黄皮子坟(完) 引言 盗墓之事古来以有追根溯源自项盗秦后历二十三朝天下无不之冢世间朝代更替穴地掘冢之辈多如牛虻按其动机、手法、宗系区分不外乎丘、摸金、搬山、卸岭。 丘摸金之辈始于后汉实皆一脉摸金秘术“易”字当头生生变化为“易”天地之大德日“生”。南宋末年以来便无“丘”之说并称“摸金校尉”以易学五行之理分金定穴多存立身济世之心或三两人或三五人结为一党无师徒传承之名份唯以丘印、摸金符、寻龙诀等物为凭进退有章攻守有法盗亦有道鸡鸣灯灭不摸金盗不离道敬鬼神而远之。 搬山道人一支始于西域孔雀河双黑山流域其辈皆同宗同族平日多扮游道方士行走天下不与外人往来相通特立独行能人异士辈出盗遍世之大藏。有不知其意欲何为者谓其:“搬山道人古墓者以求不死仙药也。”搬山道人善独门“搬山分甲术”此术可细分为“搬山填海术”和“分山掘子甲”两门合称“搬山之术”历来密不外传。其辈寻藏盗墓无不以“搬山异术”为行事之根本搬山虽属异类方术然其中所涵盖诸般方技、法门、诀语却并非以《易》为总纲故与摸金校尉“风水秘术”之渊源截然不同。 卸岭之徒最众始自汉末农民军盗帝陵众力取利分赃聚义人数少则成百、多可千数。平日分散各自为匪为盗或为官军盗墓者中半官半匪者皆属此辈彼此间消息相通中有盗魁一呼百应逢古墓巨冢则聚众以图之。其行事不计后果大铲大锄、牛牵马拽、药石土炮无所不用其极其辈所盗之冢即便斩山做廊、穿石为藏、土坚如铁、墓墙铜灌金箍亦皆以外力破之。 丘、摸金、搬山、卸岭便囊括了世上以“风水、方术、外力”来盗墓的这三大体系简言之可作“理、技、物”也完全涵盖了盗墓之辈“济世、寻药、求财”这三种动机余者皆民盗散盗不乏鸡鸣狗盗之流泥沙混杂难成气候不足立说。鬼吹灯2单表摸金校尉与搬山道人之传奇往事。 第一章 盗墓祖师爷 从昆仑雪域归来之后我打算改行不做摸金校尉了并计划去美国从商去国远行在即我们想再好好看看冬天的北京于是我带着shir1ey杨一路信步而行到北海湖去看溜冰的热闹场面顺便商量出国后的安排冬日的北京寒风正劲灰蒙蒙的天空预示着一场降雪即将到来可这些都挡不住人们的兴致在古典皇家园林中溜冰的乐趣使人们流连忘返。 我告诉shir1ey杨我准备金盆洗手了以后都不想再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去倒斗了并掏出大金牙给的摸金符在她眼前一晃表明了我的决心不带摸金符祖师爷就不保佑了。 实际上我确实也想过要把真的摸金符摘掉不过我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世事无绝对不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所以尽量要给自己留下余地前人不止一次说过:“宁可备而不用也不可用而不备。” 从北海回家的路上shir1ey杨喜上眉稍但对我的举动好象还有点不放心想把摸金符要走替我保管起来。我心想这可不能给她于是赶紧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是国乱思良将家贫盼贤妻啊我还以为认识了你之后我一团糟的生活现状将会彻底改观可你为什么总不信任我呢?这……这不符合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客观规律呀。” shir1ey杨说:“别来这套我就是对你太了解了才不放心的我现凡是你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所说出来的话几乎没一个字是可靠的倒是那些漫不经心看似玩世不恭的话语还稍微有几分真心的流露你再把那枚摸金符给我看看刚才我都没看清楚是真是假。” 我被她说得一怔自己在心里问自己:“我真是那样吗?平时说话就这么不靠谱?凡是严正声明都被视为扯蛋?开玩笑的话却能被当真?肯定不是这样要不然都说中美文化存在差异需要求同存异呢从这点上看还真有差异。”脑子里一转念就想到了一个借口引开shir1ey杨的注意力:“在有关摸金校尉的传说中印符术甲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干这行的全凭祖师爷赏饭碗倒斗的时候也要默念几遍祖师爷保佑可说来说去天下七十二行之摸金校尉的祖师爷究竟是谁?这里边的事情现在可都说不清楚了。” shir1ey杨说:“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七十二行古董占先倒斗是属于外八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自成体系有完整手艺行规传承的行业总计共是七十有二例如戏子伶人的祖师是唐明皇宰猪屠户拜的是张翼德缝纫制衣拜的是轩辕木匠拜鲁班窃贼拜东方朔这七十二行又分为九流十三等外八行中摸金为王所以说摸金校尉也正是这传统七十二行当中的王中之王不过说到这倒斗的祖师却是有三位。” 我刚刚只不过是话赶话随口一问却不料问出许多名堂而且都是闻所未闻于是请教shir1ey杨让她详细讲讲其中渊源万一将来有人问我我也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免得被人笑话做了那么久摸金校尉却不知祖师爷是谁。 shir1ey杨对这些倒斗行规传统的了解也都是从她外公鹧鸪哨留下的日记中得知的七十二行中能被尊为祖师爷的并不一定是做这一行的第一人但各行各业之祖师均是青史留名的人物至少在历史上的风云人物中占有一席之地。 早在在春秋战国时代之前世上便已有了倒斗之事可最有影响力的怕是要数伍子胥楚王墓鞭尸雪恨之事为了伍子胥挖坟掘墓是为了报不共戴天之仇并非为了楚王墓中陪葬的明器他这是“有所为而非为财”所以后世同样“有所求而非求财”的搬山道人便向来尊伍子胥为祖师。 秦末楚汉争霸项羽秦陵烧阿房掠取其中宝货不计其数项羽刘邦皆为秦末义军故后世卸岭之徒取其“义”字作为聚义分赃的招牌并尊西楚霸王为祖师爷而且霸王力拔山兮也是以外力掘墓的卸岭力士所图之彩头。 汉代的盗墓活动已经非常频繁了摸金校尉这一字号正式出现于后汉三国实际上早在西汉便已成形但尚未成势后来三国时期曹操以需要军饷扫平乱世从而还百姓清平世道为借口吸纳了不少倒斗高手并设立正规的倒斗部队军事编制至此才有了摸金校尉之说千百年来沿用至今古人云:“名不正言不顺”各行有了祖师字号才可自成一体传承后世但摸金校尉的行规和种种手艺及其易理五行之框架都是到了唐代才彻底展完备后来更是吸取了江西形势宗风水理论的精髓有了“寻龙诀”和“分金定穴”这些摸金校尉独有的风水秘术。 三国时期群雄割据倒斗部队也并非曹魏所独创孙吴就曾为了补充军事开支在岭南掘了南越王婴奇之墓不过孙权麾下的这支倒斗部队在掘越王墓时遇到了非常大的意外事故全军尽墨事后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此事在倒斗的手艺人中口耳相传但史书上无半字记载野史上却与传说完全相反只说功成身退未知是真是假。 这些野史奇谈中还提及曹操墓也是摸金校尉设计的所以后世难以被人现夫葬者藏也欲为人之不得见也有些古墓确实占尽形势得天独厚如果不知道其中真相不以极特殊的办法来寻找几乎没有任何被现的可能性。 我恍然大悟:“原来盗墓祖师的传承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三位祖师虽然所处时代不同但都有一个很相近的共同点曹操既是诗人也是军人伍子胥伐楚时做过将军项羽更是统帅三军的楚霸王可以说他们全是能征惯战的兵家出身有着很深的军事背景这恐怕也不能单纯的说是某种巧合他们敢于带头去倒斗多半与久经战阵之人身上罡气足不信邪有关若非是行伍出身又哪有这般胆气见识。” 我对shir1ey杨说:“搬山卸岭拜伍子胥和西楚霸王还真是头回听说终于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了不过摸金校尉的祖师爷是曹操这倒不出我之所料老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不过听我祖父讲这未必准确其中是不是还有隐情?” shir1ey杨说:“摸金拜曹公是自后汉开始的但实际上摸金校尉穿梭往来于阴阳界所遵循的鸡鸣灯灭不摸金之行规早在西周时期就有了当时有个作为给幽王人殉的奴隶埋入墓中竟得不死取走了幽王墓中的丹砂异书传于后世摸金校尉进退八门之法全都得自其中按说真正的祖师爷是这位从墓中活着出来的奇人不过遗憾的是此人姓名和日后结局都已失传不可考证了。” 我借机把话题越扯越远:“看来古代山陵中果真是有神符灵药和阴阳秘诀不过这些东西也未必管用要不然墓主也不会被装进棺材里了那时候有许多人就是因为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才致命早死的……” 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快走到我住的那条胡同口了可想不到说了这么半天shir1ey杨的思路却丝毫没受干扰再次问我要那枚摸金符我正彷徨无计却见胡同里来了救兵。 把着胡同口设有一部公用电话又有一刘大妈她专门负责接电话一有电话打来她就先在电话里问明白了是找谁的然后去胡同里招呼这个人招呼一次二分钱刚好是有电话找胖子管电话的刘大妈去院里把胖子叫了出来胖子披着件大衣晃晃悠悠地跟着她出来见我和shir1ey杨从胡同外往里走抬手对我们打了个招呼拿起电话大大咧咧地讲了起来:“喂喂……我就是环球倒斗有限公司的波士王……什么你没听说过?你没听说过打电话找我干什么?嘿我这爆脾气的我说你存心找练是不是?你哪的?麻溜儿的自己滚过来让胖爷捏死你……” 我趁此机会赶紧对shir1ey杨说:“你瞅这胖子从昆仑山回来后刚深沉了没几天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嘴上也不派个站岗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倒斗长倒斗短的常言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信着他这么折腾早晚要捅娄子。” 其实我才懒得管胖子说什么只不过借机把摸金符的事搁在一边不提了边说边和shir1ey杨回到屋里不一会儿胖子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兴冲冲地告诉我:“刚有人打电话来说要请客咱们晚上可又有饭局了早知道如此我中午就省一顿了咱们要勤俭办一切事业嘛。”我问胖子谁来的电话?胖子却说没顾得上问光问在哪吃了地方还挺偏据说有特色不过从电话里的口音来听倒象是明叔那老不死的。 shir1ey杨插口说:“这可不行陈教授康复后从美国回北京了他今天晚上特意设了家宴想让咱们当初去新疆的几个人一起聚聚我已经答应他了咱们晚上都得去陈教授家现在天不早了你们换换衣服咱们就走吧。” 我一看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陈教授的面子当然不能不给心说当初在北京穷得快混不下去了来碗卤煮火烧都算改善生活那时候怎么没人请客吃饭呢?这里边的诸多原因好象还都挺深索性不再多想了也将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丢在脑后随便收拾收拾就跟着众人来到了陈教授府上。 应邀到来的还有大金牙他和陈教授是老相识而且我和胖子参加沙漠探险队也是由他引见这次聚会没有什么外人用不着怎么客套众人各分宾主落坐席间说起别来之情以及近况行止不免感慨良多。 陈教授虽然从沙漠捡了条命回来但那次在精绝古城折了不少同伴又尽是至亲至厚之人导致他神经错乱在美国经过一番治疗基本上算是恢复过来了他思念故土不肯留在异域病愈后一个多月便迫不及待地回到祖国。 陈教授喝了几杯酒想起他的助手和学生葬身沙海情绪变得稍稍有些激动举箸握盏的手都跟着哆嗦了起来我们担心他旧病复都劝他少喝几杯逝者已去过去的事情也就已经过去了谁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还活着的人得看开一些不能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陈教授又叹息一声:“虽说往事已去可人要是不怀念往事没有了回忆那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正如同每一个民族都有每一个民族的历史那些文物古迹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回忆我们从中能了解到自己的底根在哪血脉在哪这样才有了一个人的精、气、神我这把岁数了想做些什么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一想起这些事来我就觉得肩头这历史的重担不轻啊……” 我被陈教授这番话说得心中一动越听越不对劲这肯定是话里有话不知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听这意思最后须是话锋一转就要有事托付我可不打算再跟古物扯上任何关系只有想方设法婉转拒绝但必须听听陈教授究竟想说什么于是我对他说:“教授我说一句您别不爱听这些大道理我们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我们多少也懂点一个人如果不遵重历史、敬畏历史那肯定是生活无指南前进无方向吃饭都不香咱们大伙对此都非常了解而且早已溶化在血液中刻在骨子里并最终落实到行动上了不过这些道理实在是太深刻要真说起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全面您病刚好别累着所以我看您就别说这些内容了留着将来讲课做报告的时候再说也不迟您现在要是真想说能不能直接说这些大道理之后的内容?该不会又想带着我们这伙人组织探险队去考察什么消失的古代文明吧?” 第二章 秦王照骨镜 陈教授说:“噢都知道?好好真看不出来小胡小胖……你们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咱们中国有许多国宝都遗失在海外了当年我和我的老同学杨玄威每每念及此事都要痛心不已我病好后在美国住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我接触了一些旅美的学者和华侨其中有一些人是从事古玩收藏鉴赏的名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随后陈教授说起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前有个传说秦始皇在位之时南巡途中见到有人在海边打捞到一具浮尸这具男尸是个老者身材高大异于常人容貌不俗髯长过胸肌肤白润肉坚如铁穿着上古之王者衣冠漂浮在海里也不知有多久了更不知其来历死因但看起来依然面色如生没有什么被海水长期浸泡的迹象一阵海风吹来古尸须眉悉皆飞动和活人一般无二。 秦始皇以为这古尸是海中仙人的遗蜕应当祭祀供奉起来以求仙人赐不死药但其他人则持相反的看法秦始皇向来迷信修仙炼丹之说他手下有许多方士方士们都认为这是古之僵尸乃妖物所化一定是从南海的海眼里浮出来的见之已属不祥谈何祭拜求药然后又说了这件事在什么什么时候曾出现过象征着什么什么样的预兆应该如何如何处理才是妥善之道。 在秦代做方士混饭吃并不容易古代人大多都比较朴实稍微能言会道即被视为有才辩之能想做皇上的顾问要本领就是能侃把死的都能给侃活了秦始皇本不是耳根子软的人但架不住这帮人说得跟真的似的加上他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深信不疑担心海眼中浮出僵尸会有亡国之兆既然不能加之薪火刀斧唯有穴地藏纳于是命三万刑徒凿穿一座荒山埋尸铸了一尊铜兽压在僵尸上镇山并请出秦王八镜中的“秦王照骨镜”嵌于兽头最后封山而归。 秦汉时期世人普遍认为铜镜可以镇压僵尸因为当时的人对着镜子是要“正容”看看自己的表情是否庄重严肃衣服帽子是不是穿戴得整齐要是穿戴歪斜了就要赶紧正过来所以铜镜是“正”的代表一正能压百邪另外镜也代表“阳”是白天的象征是对“阴”的震慑之力。 秦王扫六禾以定天下在此过程中得到了不少六国秘器其中有八面古镜这里面包括法家祖师铜镜还有就是秦王照骨镜传说这面铜镜能照视人身骨骼脉络是一件世间罕有的无价之宝秦始皇就将这面照骨镜连同那海中古尸一起埋进了山里。 秦始皇回到咸阳后不久便驾崩至于那秦王照骨镜埋在何方就成了一个千古之迷它的下落再也没有人知道了物换星移直到北宋末年有人在山上采药忽见空中有五龙围着一座山丘相斗最后五龙皆死龙尸从天而坠然而龙坠处并无死龙只有地面裂开一条大沟。 采药人惊慌之余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附近的村民众人争相赶来观看只见沟中有一巨物蠕动欲出众皆惊以为有山鬼为害于是纵火焚烧火后从沟中获一铜造巨兽牛龟身头上有牛角身体是龟壳并有七尾尾端系骷髅头无算形态丑恶上丰而下杀兽头上顶着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有人就将其献给了当时在位的天子宋徽宗。 有见闻广博的大臣进言给徽宗皇帝称这面古镜乃先秦之物正是史书所载的秦王照骨镜此物为秦代镇妖之器年久妖氛难除不宜留在禁中应该物归原处按礼制重新掩埋归复原状可宋徽宗对此镜视若至宝不肯割舍一直留在身边赏玩不久之后金兵铁骑南下灭了北宋俘虏了宋室二帝秦王照骨镜再次下落不明。 秦始皇南寻在海边遇古尸这件事本就是野史传说未必能够当真但秦王照骨镜在史书上却有明确的记载后世的学者们认为这面照骨镜很可能不是铜镜而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物质能够透视人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某些科技史都将被改写就如同《汉书》中提到的一些汉代皇家秘器其中有些东西甚至有可能是人类最早现的放射性物质如果现在能找到实物足可以震惊整个世界可惜这件东西就和众多的中国古代珍宝一样没人知道其下落去向既然没有实物也只能让后人凭着古籍中的几行墨迹神驰想象感慨回味之余留下许多的遗憾和叹息。 在往后八国联军入侵的时候“秦王照骨镜”再一次出现在世上可惜这次是被英国人从民间搜刮了去几经辗转流落到印度直到今年年底又有一位东南亚的富豪出钱将它买下因为是走私出来的所以走的是海路可这艘船航行到公海的时候遇到了风暴偏离航向后带着秦王照骨镜葬身海底。 轮船上的几百名乘客和船员几乎没人生还风暴接连几天不止造成通讯完全瘫痪海上搜救工作困难很大沉船地点根本找不到了只有个大概的方向那片海域接近深不可测的南中国海是片三不管的区域当地人称那里是暗礁密布的“珊瑚螺旋”。 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分这是当时生的一次重大海难事故我们前一阵也都有所听闻既然秦王照骨镜跟船一起沉了找专业的打捞队去捞就好了不知陈教授兜这么大圈子语重心长地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陈教授说到这就不往下说了他可能要看看我什么反应但除了shir1ey杨听得很认真之外其余的人都没什么回应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我假装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胖子和大金牙他们俩跟没听见似的只顾着闷头吃喝他们显然不想插手任何没油水可捞的苦差事。 毕竟我们和陈教授之间的关系不比寻常当初要是没有他的认可我也不会有今时今日更不可能认识shir1ey杨而且shir1ey杨就象是陈教授的亲生女儿所以不管陈教授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得捧场必须给足了老头面子。 我赶紧对众人说:“陈教授不愧是教授跟您在一起就是长学问今天又给我们补上历史中重要的一课当初我看了几遍《易经》就觉得自己挺有文化了似的可跟您接触多了我才知道什么是学无止境感觉自己在历史这大西瓜面前就是个小芝麻今天听您这么一讲真是可惜了云深无迹这面秦王照骨镜了要不然摆博物馆里让人民群众和港澳同胞华侨华人外国来宾们都能在跟前伸胳膊蹬腿照吧照吧那可有多带劲不过掉海里也不错先留在那照照美人鱼什么的古物皆有灵性指不定哪天它自己又让海水给冲回来了。” 我说着话在桌子底下踩了胖子一脚让他也赶紧说几句胖子被我踩了脚面稍微一愣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他一抹嘴对陈教授竖起大姆指:“高实在是高!我午夜梦回之时经常会审视自己的灵魂问自己人的正确的思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当然不是喽比如陈老爷子要是没熟读过雄文四卷说出来的话也不可能这么段段引经据典、句句震耳欲聋字字绕梁三日这说明什么?这就是学习的成果啊所以我们今后也都要多学习多看书温故而知新重走长征路再学老三篇。” 大金牙也不失时机地跟着应承陈教授见状欣慰地点头微笑:“我真没看错你们八一和小胖还有金家老二别看你们以前被十年动乱耽误了没正式上过什么学可你看这口才也不比我这个当教授的差嘛更重要的是你们不仅有不输于外交家的雄辩更具备探险家的胆识和气魄所以我经常都说真正的能人异士都在民间啊。” 我一听这话就进一步确认了我的猜测俗话说:“人不求人一般高”这还没说什么呢一顶高帽子就先给扣上了什么不仅具备外交家的雄辩更拥有探险家的胆识这帽子也忒大点了这得有多大的事让我们做啊?不过我真想不通我们能对打捞沉船之事出什么力我们这伙人是搜山剔泽寻找古墓的摸金校尉对海事却真是无能为力。 这么绕来绕去的让人着急索性我就把话挑明了:“教授咱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跟您不见外想起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了秦王照骨镜沉到南海了我的心情跟您一样着急可奈何我们没什么本事我只不过略通些风水之术而已对此事有心无力虽然我是在福建海边长大的也跟船出过海可没去过远海那茫茫大海不是我们力所能及之处而且象在这么大一艘船上打捞一样东西绝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连沉船的地方都找不到那不等于是大海捞针吗即使国外专业的打捞组织恐怕也不能在朝夕之间解决问题我听说英国一家潜水公司和政府合作打捞一搜沉船上的黄金已经捞了将近十年了也才刚刚完成初步工作想全捞出来更不知要捞到猴年马月我看这件事咱们就在家表示表示惋惜和遗憾就完了。” shir1ey杨对我说:“你先别着急先听听教授是什么意思。”然后她请陈教授接着把话讲完我和胖子等人也只好耐下性之来听陈教授说:“沉船要是真找不到了我也就不这么着急了珊瑚螺旋海域虽然辽阔可有条线索非常关键如果用古代风水秘术找寻想来应该有着手之处海难过后那艘船的水手中有一人幸存他的救生艇在海上漂了三天两夜同伴都死了他自己被渔船救起后没多久也离开了人世他在临死之前透露过一个重要的信息沉船的那个地方海底有升腾的阴火在燃烧海中阴火潜燃这种奇特的现象在风水一道中是否应该有某种讲头?” 第三章 龙火 陈教授说起海底阴火潜行之事沉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向救起他的人描述了这一罕见的自然现象海底的火光把海面都烧亮了火光照到了数百米之外然而那火光好象昙花一现很快就熄灭了在中国古代典籍中有关海事记载的内容也曾提及过类似的情形风水秘术能够穷通天地不管山川湖海在风水术中都有其解析因为海底同样有山川峡谷河流湖泊也有森林盆地风水一道中涵盖形、势、理、气四项在大湖大海中主要以“气”为论谓之“海气”陈教授虽然不懂风水学但他博览群书知道自古便有这么一说。 我没想到陈教授竟然知道阴火与海气有关只好对答道:“从我所知道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来分析有三种可能性其一是在海底两山环合之处必有海气凝聚聚而不散化为蜃看到海下火光变幻很可能是见到了海市蜃楼奇景这倒不足为奇;其二海气郁积造成海底油气或是火山喷涌;第三种可能最大传说南龙中有龙灯之说又名龙火世间的火有四种分别是鬼火天火人火和龙火人火遇水而灭龙火却遇水而炽若是阴火势大则必是龙灯无疑。” 不过我紧接着告诉陈教授:“青乌之术或有其理然而癖信之则必成痴人风水学毕竟是古老的产物虽然有着天人相应的道理可里面的内容也不免有许多过分玄奥之处例如这龙灯龙火之说未必可以当真。” 可陈教授却说道:“六禾之内无所不有海气海蜃之说确实缥缈虚无但古人的智慧是不能小看的有些事看似虚无不实那是因为功课作得还不够研究得还不深入尚未能揣摩出前人的心意我一生醉心于研究古西域文化年轻时参加过一次考古掘那次经历真是终身难忘我们在古连奴出土了一件周代青铜器被称为周穆王筵神盂那是一件盛食器彛纹为饰雷纹为地纹路雄奇壮丽是青铜史上的巅峰之作。” 在那一时期青铜和玉一样都被视作国之重器在重要的场合为了记录重要的事件周穆王筵神盂的纹饰上也同样记录了重大历史事件古人说“归墟”是天地间的深渊天下之水不论是江河湖海最后都要汇入归墟却用远也填不满它的位置在东海这并不准确我看实际上很可能是指南海的海眼周穆王筵神盂上记载了在南海的尽头有一个被称为归墟之国的地方现在比较通用的称呼是恨天之国恨天氏掌握着龙火的秘密周天子派史者前去希望能借龙火铸造天鼎周穆王筵神盂就是为此所铸。 由此可见南海确有龙火存在只不过现代学者还没有揭开这层神秘历史的面纱无法探明龙火的真相关于恨天氏的记载在历史上也只有只言片语直到现在始终没能现这一文明的遗迹甚至连这个部族是否存在过至今也仍在争论不清有人推测由于地质变动缘故恨天之国的遗迹都被淹在海底了而后来一再被人提及在珊瑚螺旋所目睹的海底阴火很可能就是恨天文化曾经存在过的区域。 陈教授掰开揉碎地说了半天我总算听明白了天下龙脉俱从昆仑而来唯有南龙一支起自峨眉并江而东向南没入海盐诸山而进海随后又在海底化为九支十三脉龙火处为南龙两条支脉环合之地沉船的地方大概就在那里那片海域虽然有深渊般的海沟交错但底下大部分都是珊瑚礁如果船真的沉到那里很可能不会沉得太深打捞起来不会过于困难难的是海底复杂的地形以及恶劣的海上环境使得传统地探测方法失去了用武之地想来想去也只有利用风水秘术中对南龙一脉的描述找到那仅在偶尔可见的海底阴火源头然后以此为中心在附近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来寻找沉船。 珊瑚螺旋海域顾名思义海底地形复杂得就如同旋涡而且海面上一年四季风暴不断潮汐幅度变幻莫测现在已经有许多人盯上了那艘沉船因为是三不管海域按照国际公约捞到的东西完全归申报人所有再不尽快去沉船里找到秦王照骨镜这件稀世国宝便又要流失海外了。 基于这些原因陈教授希望我能配合专业打捞队去找到那艘沉船能够准确地寻找海底龙火也只有摸金校尉上观天星下查地脉的办法最为实用除此而外不做他想陈教授最后说:“我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辛辛苦苦钻研了几十年但都啃的是书本上的死东西临老都没能有什么独到的创建所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要说真刀真枪的做一番大事业还得指望你们这些真正有本事的人我没别的心愿了临死前看到找回秦王照骨镜就能闭上眼了。” 我听陈教授言辞恳切他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用来找我们了按理说既然是他的事情我当然不会推辞可难就难在胖子和大金牙身上了本来众人都安排好马上就要出国了难道现在又让他们冒着风险出海吗思想工作可做不通了那面秦王照骨镜虽然宝贵但尊重历史的同时更要尊重生命再有价值的古董也没有人的生命有价值而且阴火龙灯潜伏莫测又哪有那么易找。 想到这我看了看其余的人shir1ey杨虽然没点头但看神色似乎已经答应了这件事以她那种任性的性格不用等我点头她也会答应可我现胖子和大金牙也正偷眼看我的神色他们显然要等我做最后的决定而且看他们的表情对于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兴趣毕竟他们不欠陈教授的再说即使捞出秦王照骨镜对我们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利益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我深知一个道理我军作战历来要抓思想工作如果没有士气这仗就打不好我一时想不出任何理由让他们跟我去冒险于是硬撑着没有当场答应陈教授说回去考虑几天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说去就去。 回去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我和胖子等人没坐shir1ey杨的车三人在路灯映照下的雪地上走着闲聊说起陈教授让我们办的这件事大金牙说:“我说二位爷呀这事咱可千万不能应了这趟浑水淌不得捞出秦王照骨镜还则罢了捞不出来或是有个什么闪失陈老爷子还不得跟咱们玩命啊再说我小时候也在海边住过海里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找什么阴火那茫茫大海没个边儿边没个沿儿的往哪给他找去?还是胡爷头脑清醒在杨小姐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竟然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地坚持原则没答应陈老爷子……” 胖子也说:“胡司令我还以为冲你以往的脾气当时就得答应了刚才白替你着了半天急急得我脚心都冒汗了不过你小子还真不简单竟然厚着脸皮咬定青山没松口以前我还真当你是一个大公无私公而忘私的人闹半天你私心也不浅啊。” 我说:“你们俩别他妈废话了什么是大公无私啊?这么多年了还用我教给你们吗?公字的一半刚好就是私字的一半所以公私向来都是一回事私中有公公中也有私要说什么公私分明、大公无私那都是扯蛋不管打着什么大公的幌子也至少有一半是出于私心由此可见造字的老祖宗是真有见地要不然怎么把公字造成这样呢太了解人性的本质了这公私二字造得简直都触及灵魂了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在陈教授家之所以没立即答应还真是私心重了我不能光图一时嘴上痛快就仗义过头了咱们即将奔赴美国去胸怀五大洲放眼全世界了这可是头等大事哪怕等咱们在美国了财圆了美国梦之后再帮他去捞秦王照骨镜呢那也不算晚吧?”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也很清楚陈教授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头而且这次我要是不肯帮忙单是shir1ey杨那关我都过不了可即便我有心鼎力相助奈何我对这海底捞针的差事没有半分把握和信心既是去了也是枉然连三成把握都没有的事情没无论如何都没法做这件事真够伤脑筋的。 刚走到家就现有人在四合院门口等着我们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破了产的港商明叔有一段时间不知他的下落了我还以为他不是去美国淘金就是回香港扎款去了没想到他还留在北京。 明叔说明来意原来他昨天已经打过电话要请我们几人去吃饭可空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只好登门造访说是想探讨探讨去美国之后合伙做生意的事情。 胖子见了明叔立刻嘿嘿一笑伸胳膊夹住他问道:“老猴崽子现在气色不错啊是不是回光返照了最近没闹人格分裂吧?” 明叔赶紧说:“肥仔不要开玩笑好不好啊?我在饭馆里定好了位请你们你们也不肯赏光让我干等了半夜你阿叔我可是有正事要同你们商量……” 胖子本想把明叔打走可我突然想起明叔常年在南洋跑船我何不以海事问之看他是否知道一些对我们有用的情报于是我拦住胖子将明叔让进屋来见他晚上还没吃饭就让大金牙想办法给弄点吃的来。 进屋落座后我也不跟明叔兜圈子直接问起海上的事情明叔果然对答如流:“你阿叔我跑了大半辈子船海上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打听打听在南洋那些海匪海商提到雷显明都是要竖起大拇指来赞不绝口的你阿叔我这个老水手称得上识信风知水性洞悉海底地型……” 我不耐烦听他自吹自擂不等他说完便又问他知不知道珊瑚螺旋海域有阴火?明叔闻听此言刚才一脸自负的神色荡然无存脸上的肌肉仿佛突然变僵了目光有好一阵失神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回想起了在珊瑚海跑船时有着非常恐怖的遭遇。 第四章 吞舟之鱼 我见明叔神色有异察言观色之下现他绝非做伪于是为他点了支香烟让他不要着急把南海之事细细道来这时大金牙给明叔做了碗面汤做熟了之后就给他端了过来我和胖子隔着老远就闻见香味虽然都知道大金牙不仅是手巧之人而且也懂美食之道吃什么都挺讲究可没想到一碗挂面汤也做得这么诱人。 我家中就剩下两个生鸡蛋和几根烂韭菜了现在天色已晚到街上也买不到什么了这还是大金牙找邻居刘大妈借点挂面匆匆为明叔煮了这碗鸡蛋挂面汤大金牙说:“几位爷咱都是有身份的人虽说吃顿便饭可家常便饭也不能随随便便啊象明叔这种场面上的人咱就更不能怠慢了。” 明叔饿了多半宿一看饭菜端上来也顾不得说话了我见状也没办法有什么事等他吃完再说吧大金牙先给明叔端上热腾腾一碗挂面汤汤上薄薄地浮了层碎韭菜沫面条上顶着着俩鸡蛋黄大金牙告诉明叔:“这面汤有个雅称鸡蛋黄是黄的韭菜沫是绿的故此唤作两个黄鹂鸣翠柳下面这面就更不得了吃一口挂面不咬断那是银须倒挂咬断了那就疑是银河落九天了这个您别看用料就那么回事蛋黄散了点韭菜也不太新鲜了可这意境在那摆着呢自古以来多少文人骚客到大饭店里不点别的单点挂面汤不为别的就冲这俩鸡蛋黄来的图什么呀?不就是图一附庸风雅吗。” 我和胖子看得大眼瞪小眼大金牙不愧是一能说会道的奸商一堆废铜烂铁从他口中说出来也能变为镶金嵌玉的宝器胖子对众人说:“我看咱去了美国还倒腾什么明器呀就有老金这两下子咱合伙开个饭店还不得横财啊弄不好美国总统都得屁颠儿屁颠儿跑到唐人街专为吃你这两个蛋黄来别说美国总统没吃过连我这馋虫都让你给勾起来了锅里还有没有给胖爷我也来一碗……” 锅里没挂面了剩下半锅清汤大金牙又盛了三碗汤四人喝得稀里呼噜明叔更是差点连碗底都给舔干净了吃完后明叔突然说:“金牙仔的面汤煮得好呀回味无穷意犹未尽啊……可我看见这两个圆圆的鸡蛋就想起咱们到昆仑山找的那颗珠子来了那东西叫做什么来着?” 我心想那“雮尘珠”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有什么意义?莫非与珊瑚螺旋的海事有关?便对明叔说:“是说雮尘珠吗?古代在内地对其呼为凤凰胆是皇家不传之秘就连《易经》这么大篇幅的古代经典之中都不曾涉及半个凤字我想大概不是因为《易经》出现的那个时期中国还没有明凤字而是由于所有关于凤凰胆的秘密都只有统治阶级才能接触其实那颗珠子并非能够长生不死是古人的一种误解。” 明叔说:“对对就是那个什么珠象这种珠子其实在南海有很多我年轻的时候最开始是跟着家中一位舅公跑船那时候南洋正在打仗生意要多难做有多难做有一年我们运的是盐米之物没想到在海上碰到了吞舟之鱼。” 我和胖子少年时代久居福建也曾听渔民说起远海大洋之中有吞舟的大鱼却始终未知其详于是让明叔说得详细一些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吞舟之鱼”并非是特指某种鱼类凡是走船之人在海中遇可以覆没舟船的深海巨鱼因不知其名皆以“吞舟”二字呼之也有些遇到过海难经历的人同样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在海上的遭遇正所谓是命书上提及的“路有拦路虎水有吞舟鱼。” 不过明叔那次真是碰上大鱼了这鱼有多大根本没法形容不能以咱们常说的斤两和尺米度之然而这种巨鱼只在外洋深海才有新安以南尽属大海过了香港佛堂门就是风浪湍急的深海大洋明叔和他舅公在海上走私除了盐之外船舱里还装着许多黑市物品那次他们的船只刚出佛堂口海域就遇到了麻烦。 是夜月明如镜四顾海面一望无际又恰好风静潮息船开得很稳这时船上水手们现海中卷起一股巨浪有经验的老水手说这是涌而不是浪海中必先起风而后才生浪海涌则无风而起是海水自身动荡所形成的。 随着浪涌越来越多海中露出一座山来隐隐横恒于前船上的人以为是生了海滋或浪涌的奇观纷纷站在船舷上好奇地观看众水手以往航行经过这片海域都从未见海中有山岩耸立在大洋深海当中又怎么会有孤零零的岩山出海? 大伙正疑神疑鬼的嘀咕猜疑之时忽然现明月映照下的海面再次生了变化一会儿的功夫便又从海底浮处数块巨岩明叔的那位舅公很快就现大事不好不是浪涌而是海中出现了大鱼群今夜月明风静定是海底群鱼出游露出海面的不是山岩海岛而是大鱼的脊翅随即嘱咐众人千万不能高声喧哗赶紧悄悄把船往远处开否则惊动了鱼群一旦鼓浪而出咱们的船就得被巨浪打沉。 可还没等船长的命令传下去海水就翻腾了起来浮在海面的鱼群奔着他们所在的这条船就来了这种情形只能赶紧转舵掉头逃命但船不够快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巨浪掀翻为了活命船长只好下令把船上能扔的东西全都扔掉以便轻船加。 最后扔光了货物又把船上的活人扔了十几个下海这条船才得以死里逃生驶回了佛堂门船上的货物损失殆尽明叔和他舅公全部的家当都赔光了他们俩也差点让债主逼得跳了海为了尽快挽回损失只好挺而走险到珊瑚螺旋的海眼里去采珠。 珊瑚螺旋是海底一片巨大的珊瑚森林据说其中有处深不见底的海眼周围海域又与深海大洋相接风高浪急危险莫测也号称是沉船的墓场珊瑚森林中有许多巨蚌盛产明珠每当满月时分海中成百上千的老蚌便会打开蚌壳采纳明月的精气有的珍珠已经生长了千百年了为天地灵气所独钟一到那个时候借着海底的阴火海面就全都被月光明珠映亮了。 由于珊瑚螺旋接近深海许多水族恶鱼都会被明珠吸引徘徊不去海中巨蚌为了保护自己轻易也不会完全打开蚌壳所以一年当中海底明珠映月的奇景只不过有几个瞬间都是在月满欲蚀的夜晚。 渔人到珊瑚螺旋去采珠是一项暴富的手段但危险系数实在太大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也不会有人愿意冒那个风险而且即使是到珊瑚螺旋捕蚌采珠也都是在外围活动没人敢接近海眼一是自古传说那里边闹鬼有水鬼拖人入海溺毙二是暗礁密布船只进去就会触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珊瑚螺旋沉船墓场中的海底陈列品还有许多别的神秘原因则更是扑朔迷离说起来纷纷繁繁没有头绪历千年难有定论。 采珠人和倒斗的其实差不多也是七十二行中的手艺人不过在海上可千万不能提“倒”这一类的字眼他们也绝不直接称明珠为“珠”而是以“蛋”呼之因为代代相传皆说那些因为采珠或海难死在海里的幽灵也都被月光明珠的精气吸引一听活人提到“珠”字就会在海底索人性命。 自古以来在珊瑚螺旋采珠之人都自称蛋人干的活叫做采蛋所以明叔一喝鸡蛋挂面汤就立刻想起这件事情来了那时蛋人采珠的办法就是以长绳拴在腰上系住携带装满石块的竹篮还有换气用的猪尿泡沉入海里然后设法引诱老蚌打开蚌壳探进身子或是胳膊去采珠若有小蚌就拾到篮内摇动长绳船上的人就提拉绳索将竹篮取上有时候采蛋手艺差了或是运气不好被巨蚌夹死以及不幸遇到恶鱼之辈数不胜数绳子一断大多数就永远下落不明了只有一线血水浮上海面连尸骨都收不回来。 采蛋之辈十有**都会落得这种葬身海底的悲惨下场若侥幸不死取回明珠则一夜暴富但世人贪心不足取了一枚就想取第二枚可再去采蛋往往就未必能活着回来了。 说这行不容易除了危险之外还需要很大程度的运气因为根本没人敢进珊瑚螺旋的深处都是在外围采珠即便如此也要龙王爷赏给这些苦命人一两个时辰晴好天气否则还没等下水采珠坐船就先翻了。 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熟悉这片海域的老海狼才识得这条航路明叔的舅公早年间就做过采蛋的蛋民在佛堂口赔掉本钱之后只好重操旧业不料他头一次下水就让鱼给吞了一起下去的四个人都没能活着上来那时候明叔还很年轻这件事对他的刺激着实不轻。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珊瑚螺旋外边的海蚌已经被人采得差不多了但没有人肯冒险进海眼一带采珠因为都是为了谋生而不是为了送死所以珊瑚螺旋深处的蚌珠始终没人动过积累了不知几千几万年了那绝对是一处掘不尽的宝藏可是别看现在科技进步了装备和器械都不比以往简陋但要想进地形复杂的珊瑚螺旋取宝还是不太现实。 听明叔讲罢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都觉得口干舌燥也不知是面汤咸了还是见财起意心痒手痒之外更是激起了猎奇之心胖子激动地对我们说:“我看这月光明珠可是不拿白不拿啊拿了是替天行道不拿纯属大逆不道虽然风险不小但这叫不担三分险难得一身轻这回要是成功了咱们就能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办这事费用不会太少明天就让陈教授给咱们提供资金出海采珠咱们正好可以学学雷锋顺便帮他打捞秦王照骨镜这才真正算是公一半私一半名而正言而顺的绝顶勾当。” 大金牙也说:“胖爷说的极是凡事非财难着手一朝无粮怎驻兵?到了美国不管做什么生意都离不开钱可凭咱们自己的经济实力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既然有这个机会咱是不是调研调研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我心想明叔如果了解南海海眼的情况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明叔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有办法进去采珠还能等到现在告诉我们吗那海眼其实就是个无底洞多少海水日以继夜的灌进去也从不见满虽然没见过但从传闻来判断竟然和精绝鬼洞极为相似想象不出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那片神秘难测的海域绝没有那么好去万一有些许差错怕是进得去出不来了。 我也很清楚我们于公于私都要去珊瑚螺旋走一趟这是迟早的事情于是我对众人说道:“人是英雄钱是胆低级趣味不是罪咱们是商人商人者皆为利往只要有利可图就没有不去之理不过我看没有把握的事情咱们最好别忙着做你们先沉住气等我去和shir1ey杨商量商量她家祖上是搬山道人久在江浙沿海勾当擅长独门搬山填海异术若有这门探海奇术为辅咱们去南海搬山取珠直如探囊取物反手关门一般不废吹灰之力。” (注:海狼是指航海经验丰富的老水手) 第五章 搬山填海 作为一个探险家促使他不断以身犯险的动机至少是基与好奇心、野心、信仰和使命这四大因素我不知道摸金校尉算不算职业探险家不过这些动机我们是一样不少关键是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就更可以施展我们的一腔剩勇了四人喝着热腾腾的面汤探讨着去南海海眼会有多大收益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难以估量能把整个海底都照亮的月光明珠是千万年海气凝结之精华不身入海底根本猜不出珊瑚螺旋中有多少老蚌巨珠。 想到那些取之不尽的宝藏不禁使人神驰天南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大金牙说:“当年在潘家园初次见到胡爷和胖爷就觉得二位一表非俗跟着你们混早晚能大财这就叫慧眼识英雄啊现如今咱们即将去美国大展宏图了可就是缺点资金不过想冰吃天上就下雹子那海眼处竟有这么大一个无主宝藏依兄弟的愚见就凭咱们胡爷的摸金秘术再加上杨小姐祖上传下来的搬山填海绝学这桩富贵非咱们莫属了。” 胖子说:“何止是想吃冰天上下雹子啊这简直是想娶媳妇天上就掉下个林妹妹胡司令我说你就别渗着了赶紧去找杨参商量商量去商量妥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连夜就出?” 我心想他们怎么都这么激动看来马克思说的没错啊金钱是人民精神的寄托不过我现在还真记不太清楚原话了老马说的也可能是宗教信仰才是人民精神的寄托不过我看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反正在一个缺乏可靠信仰的时代里把金钱作为精神寄托并非什么坏事至少比那些空洞虚无的崇高价值观要来得实在。 我正要跟众人说咱们这次出海打捞国宝秦王照骨镜是主顺便到海眼中采珠是辅最好能做到公私兼顾可话到嘴边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巨痛刀绞般疼再也顾不上说什么了顺手抄起桌上一张报纸以冲击敌人火力封锁线的度奔向厕所不仅是我这样明叔等其余三人也先后感到腹疼难忍纷纷跑去厕所放茅。 大金牙煮的挂面汤中放了些不太新鲜的韭菜就这几根小小的韭菜差点没要了我们的命四个人拉肚子拉得都脱水了最后不得不连夜到卫生院去输液我和胖子常年四处奔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吃过也从没闹过肚子没想到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差点折在一碗挂面汤上。 深夜的卫生院急诊部门前仍然有不少患者我们四人被护士安排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打吊瓶胖子躺在病床上还在有气无力的抱怨:“据说四大背是警察局、大药房、火葬场、税务局进这种地方最少倒霉三年胖爷我这辈子都没进过医院这回算是他妈开了斋了都怨老金煮锅破挂面汤放俩鸡蛋还不行还非得放老胡他们家的烂韭菜那捆韭菜什么时候买的他自己可能都想不起来了所以他也有连带责任不过归根结底还得怪明叔明叔你说你大半夜上我们家来还不提前吃饱了来成心蹭饭来的是不是?我现这就是你的一贯作风从上回去昆仑山的过程中你就一味地煽风点火我看你是惟恐天下不乱大有妄图炸平庐山迫使地球停止转动之势。” 明叔由于吃得面汤最多所以病情最重跑肚跑得几乎就剩下一口气了不过他跟胖子始终有点过结没解开这时候又自持众人出海用得着他半点也不肯在嘴上服软:“我警告你个胖仔现在我心情很不好千万不要试图在这时候挑战你阿叔的情绪!哎呦……你阿叔我都快被金牙衰仔的面汤搞得挂掉了丢你老母个黑呀这是面汤还是泻药啊?” 说着话明叔又肚痛起来想找护士带他去厕所但这卫生院的护士一是特别忙二是态度不好遇到这些不是份内的活都不愿意来做明叔找到哪个护士哪个护士就朝他翻起卫生球眼对明叔这香港老同胞视而不见正好我的吊瓶打完了只好由我扶着他去医院的厕所放茅。 我把他扶进厕所挂好了吊瓶之后就顺着医院走廊往外走去给他找手纸这时见shir1ey杨从街道刘大妈处闻讯急匆匆赶来卫生院看我们正在挂号的地方到处打听我就将她喊了过来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没什么大事就是食物中毒了可能韭菜上有农药没洗干净用药之后已无大碍让她不用担心随后我们就走到医院走廊安静之处我同她说起去海眼打捞沉船的事情。 shir1ey杨说:“你当时没有答应下来是对的陈教授太心急了即使有别的打捞队盯上了那艘船恐怕在相对的短时期内也拿不出方案来珊瑚螺旋的情况我知道一些那里向来被称为南海百幕大是各种海难事故的多海域这片海域的空中经常会有晴空湍流出现飞机很难飞临上空舰船的电子设备也会受到某种神秘干扰而导致失灵而且水下暗礁太多若是不熟悉海底地形根本不可能进到珊瑚螺旋深处等咱们回到美国后再慢慢想办法吧毕竟这件国宝秦王照骨镜事关重大而且陈教授的忙我也不能不帮。” 我对shir1ey杨说:“今天遇到明叔他年轻时曾跟船到珊瑚螺旋附近采夜明珠大致的地形他是知道的我估计利用风水秘术来上观天星、下察地脉找出进入珊瑚螺旋的途径虽然十分渺茫但也并非不可为之《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有对南龙一脉的详细论述虽然咱们远隔万里不知那海眼的情形是否与南龙形势吻合不过毕竟要到海上亲眼看看才见分晓我现在觉得最起码能有三四成的把握。” 对于在海眼潜水打捞沉船明珠一事我们虽然有足够的资金但如果不经过长期的准备和部署根本无法同专业打捞公司相比单是对于一些潜水设施的掌握就足够我们学很长一阵子但我觉得如果用搬山道人传下的独门探海方术一定能事半功倍。 不过所谓的“搬山填海”之术并没有类似《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这样成书为典的古卷只在搬山道人“鹧鸪哨”留下的日记兼回忆录中对以往使用过的一些方术有相关记载其中涉及到几次出海寻访灵丹妙药的经历夹杂了许多搬山道人秘不外宣的奇术这些搬山填海的方术之奇诡令人匪夷所思都是历代搬山道人在千百年的岁月中所汇集的无数心血能够穷通天地万物若是可以善加使用真可谓应其变而神其妙也。 shir1ey杨曾将这部分内容单独整理了出来不过我们这半年来万里奔波从没认真研究过这时候突然要用不免有些临时抱佛脚的仓促。 除了过于匆忙之外我们还有一些劣势比如我们能在短时间内购买使用的装备跟那些以政府军队为背景的专业潜水打捞单位相比无疑是叫花子同龙王爷比宝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难以相提并论。 不过基于这次行动有其特殊的性质在珊瑚螺旋那片高科技设备失去作用的神秘海域正是老祖宗传下来这门古老秘术的用武之地西医治标中医治本这叫你打你的原子弹我扔我的手榴弹摸金校尉和搬山道人的长处在于掌握着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绝对技术优势。 shir1ey杨也是探险世家出身她的血液里继承了许多探险家的基因虽然她经常说我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但事实上她自己也绝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在医院里被我一煽动就动了心思shir1ey杨毕业于美国海军学院虽然她后来放弃了从军而是最终选择成为了国家地理杂志的一名普通摄影师但她身上仍然具有典型的美国海军军官气质卓越但不高傲从不缺乏冒险的精神与勇气。 usna的座右铭是:“知识铸就三叉戟”三叉戟是希腊神话传说中海神波塞冬的兵器象征着海神的力量和制海权我们这次海底捞月的行动就是以“摸金校尉”与“搬山道人”的古老秘术为主也正巧应了这句铭言倒斗秘术铸就三叉戟。 但我们还是需要一些出海的基本装备这就要通过shir1ey杨利用海外关系进行准备我们商定计划由我带着胖子等人先下南洋在珊瑚螺旋附近收集情报并寻找合适的船只待shir1ey杨准备就绪后尽快汇合全队进入南海百幕大。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影响我们今后命运的重大计划就在这毫不起眼的卫生院中干净利落地制定完毕了我们谈了足有一个钟头谈完了我才突然想起来明叔还在厕所里蹲着呢都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又赶紧去找他才现他不在了原来明叔早已经被一个路过厕所的医生给送回了病房他在病房中一见了我就抱怨:“胡仔比那个胖仔还可恶胖仔最多嘴上缺点德这姓胡的衰仔净使阴招把你阿叔这么一把年纪的老人家扔在厕所里说得好好的是去拿卫生纸结果一去就没影了人面兽心呀这是幸亏阿香没嫁给你。” 我随口敷衍道:“得了吧明叔咱们都是做大生意的人决千金之货者不争毫末之价您不也没掉里头爬不出来吗就别斤斤计较了我刚才确实是有比给你送手纸更重要的事情这不一打岔就给耽误了吗。” 众人被肚子闹得筋疲力尽吵了一阵便没心思再多言语了输完液之后就回家睡觉休养第二天中午陈教授赶来探望我们他已听shir1ey杨说了我们答应去找秦王照骨镜特意来嘱咐我们:“南海的海眼深不见底怕是和精绝古国的无底鬼洞大有关系你们既然决定要去珊瑚螺旋有件事必须事先说与你们知道这件事也许有些耸人听闻但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第六章 青头 陈教授告诉我们早在殷商时期由于战争和自然灾害的威胁居住在中华大地上的先民就曾进行过若干次大规模迁徙其中一支向南渡海而去后失其所踪。 据史书所载在珊瑚螺旋的海岛上曾经有过一个青铜文明高度达的恨天之国他们善于使用海底的龙火与周王朝互有往来国中有深不见底的洞穴这个海上之国很可能就是从中土渡海迁徙而去的恨天氏但在秦后对恨天之国的相关记载就彻底没有了在大海上神秘的消失了就如同从未在世间存在过一样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成了解不开的迷恨天之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迷踪之国”。 后来有位去西天取经的法印高僧他取得真经后从海路归国将沿途见闻写成了一部地理奇书《佛国记》其中就叙述了他在海上听闻过恨天国遗迹之事这段记载里面提到在高大珊瑚森林密布的海中有一无底巨洞如果舟船被卷入其中绝没有人能再活着回来。 我对陈教授说:“传说中的这个海上的无底洞十有**就是南海的海眼了确实很象咱们在沙漠里见到的无底鬼洞这次我们出海会想方设法摸摸它的底细。” 陈教授说:“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而去冒险进入海眼装有秦王照骨镜的船只很可能沉没在了海眼附近阴火潜燃之处当然这是咱们尽量往好处设想也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要是万一沉船已经落进海眼里了那也是天意如此人力不可强求了。” 随后陈教授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秦王照骨镜两面都可以照人面目正面无妨但千万不要去看自己在古镜背面的影子。切记切记这是出于什么原因陈教授也无法解释总之根据以往所生的事情来看这面照骨镜好象背负着某种诅咒谁用背面照谁就要倒霉按理说这番话不应该从陈教授这种身份的人口中说出他大概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这才不得不给我们做个提醒。 我知道陈教授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正如他先前曾经说过的话一样**之内无所不有愚者惊疑畏畏尾正则为神非则为鬼托说虽众。却因人知有限。莫能辨其虚实在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的确难以用常理常识来衡量。那面在古墓中镇了一千多年死尸的铜镜难免会带有地下的隐晦之气对活人有损无益这也许就如同摸金校尉“鸡鸣灯灭不摸金”的规则一样既然秦王照骨镜有这种禁忌必然事出有因我们既然无法追究出其中真正的原因那就尽量别去触犯为好。文心阁隼风手打。 几天之后病情最严重的明叔总算是恢复了他带着我和胖子、大金牙。一行人轻装简行通过他在香港海路的关系利用走私船几经周折把我们运到了珊瑚庙珊瑚庙本是一处无名小岛因岛南有观海断崖崖上是一处古珊瑚庙旧址传说是当年郑和下西详时的古迹所以海路往来之客都以此庙为地名。 珊瑚庙岛四面环海椰林婆娑。一派南国风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海详气息崖下的渔村幽碧深邃没有车马喧嚣之声岛上还有一处世界罕见的天然奇观淡水湾与大海一石之隔水质却清冽甘甜可为航海船只汲取充足的淡水不仅是放洋出海进入珊瑚螺旋的必经之路也是海上最后一个补给点。 岛内这个数十户人家的小渔村生活条件原始落后渔民们靠海吃海除了打渔采珠之外也持在附近海域打捞到的古董旧货之物出售沿海的一些古玩商和收藏者常年在这里收购交易多种货币都可流通美元最硬这海岛上也不断有投机的冒险者和打捞队来碰运气时常可以听到有人收到奇珍异宝的传闻久而久之珊瑚庙岛便形成了一个孤悬海上的黑市伊然是一个化外之国。 此岛临近有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美誉的航线元明时期地沉船尤多 渔民们捞上来的事物也五花八门有瓷器、兵刃、香料、木料、古币、造像、充满了伊斯兰风情的玻璃器也有从沉船里捞出来尚未开封的陈年美酒、还有连我们这些行家都看不出年代款式的古物甚至有在海滩死人脚上扒下来的名牌烂皮鞋摸金校尉管古墓里的宝贝叫“明器”海里捞出来的东西也有名词在民间行话统称为“青头”青头交易称为“接青头”只要有华人圈的地方此类行话全都通行做这种青头生意和古玩生意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懂行不懂行就没人愿意做你的生意怎么才叫懂行呢?通晓行话明白行规这两条就是最基本的。 我和大金牙、胖子三人从没接触过青头货皆有大开眼界之感可明叔告诉我们这岛上交易的物品虽然假货不多但都沉在海底年代久远受到侵蚀和破损的情况非常普遍要不上大价钱很难见到品相好的真玩意儿除非是撞大运赶上了不过那种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有不少专吃这碗饭为生的人天天在这盯着一旦有渔民打捞到好一点的青头马上就被收走了你要是运气不够连见都见不到只能事后去打听相关的传闻吸取经验教训为下次机会做准备。 按照计划我们要在珊瑚庙停留一段时间为出海做充分的准备等汇合了从shin1ey杨后才会开始行动于是我们在渔村中找了家能留客的渔民跟他谈妥了价钱就住了下来随后在岛上转了一圈这时天色还早我们就找到一家开放式的小酒馆里喝些啤酒解渴。 这酒馆其实就是一个旧木头箱子搭成的长条柜台所有的座位也都是露天的木箱两边挂着绳晾着鱼干柜台上除了各种各样的酒水之外还有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青头”每天黄昏时分做完生意和出海回来的人们都会来这里喝几杯聊聊新闻但白天却十分冷清老板是个姓武的中年汉子因为腿瘸了当地人称他叫“掰武”长得黔黑敦实举止作派一看就是常年和风浪打交道的海狼。 掰武是华人祖辈曾在前清水师营听差到了中华民国时期就开始在海上做起了没有本钱的买卖这买卖传到掰武这辈他腿上中枪落了残疾成了个“掰佬”只好流落在珊瑚庙卖酒为生不过这只是表面的生意他主要还是为外来者兜售各种商品这岛上有的没有的他都能从特殊的渠道搞来。文心阁隼风手打。 掰了条腿的小老板掰武见来了国内的同胞表现得很是热情我刚坐下喝了两口啤酒他就过来问我是不是当过兵? 十年的军旅生涯一坐一行上的习惯都渗透到血液里了隐瞒是隐瞒不住的我只好告诉他实话一九六九年冬天入伍是六九年的老兵。 掰武一听肃然起敬:“噢那是**的兵了失敬失敬你们到我这喝酒可千万别见外这些酒都算我请客尽管喝个痛快。” 我挺纳闷就算我给**当过兵为邓大人打过仗跟你一个海外的渔民也扯不上什么关系犯得上请我们喝酒吗?这啤酒里没下蒙*汗*药吧?直到掰武介绍起他自己的经历和生意我才恍然大悟赶情这酒馆老板跟大金牙是一样的奸商想跟我们谈生意。 明叔跑了半辈子船也是黑白两道的生意通吃论辈份也是掰武的前辈掰武稍微一试探就知道我们这伙人里有行家都是明白人所以他不敢有所保留否则别想有生意可谈。 不过我还是不愿声张只告诉他说我们这伙人在国内做生意亏了本想出海捞些青头碰碰运气掰武一听想捞青头立刻从柜台底下推出几个木箱:“这几箱青头都是给老主顾留的就冲咱们是血脉相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炎黄子孙你们几位兄弟要是看中了管他什么老主顾旧主顾我在这就先让给你们了。” 我对大金牙使了个眼色瞧这掰武说得多仗义可我们干这行也不是一天半天了这套贴胸毛子的话说出来绝对比他还仗义还有高度这掰武的水平真欠点火候不过想想也是海岛上的黑市哪有潘家园的水深但既然取出来了就先看看货再说要是真有好玩意儿那岂有不收之理。 由于以往在潘家园很少涉足这部分生意所以我们对青头货很感兴趣当即只顾着接青头就把正事先扔到脑后了众人一看之下现掰武这的青头确实不少品相和保存程度都比那些渔民摆地上卖的要好很多不过仍是没什么上品只有胖子现了一口阿拉伯的象牙柄弯刀但经大金牙一鉴定是西贝货。 第七章 海中古玉(上) 明叔抱怨道:“有没有搞错啊你阿叔我和这三位朋友什么仙丹没见过?这些烂青头根本不入我们的法眼你这到底有没有象样点的东西?没有的话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掰武为难地说:“在珊瑚庙这座岛上确实有好东西不过得碰运气你们来得太不巧了前些天有批法国人在海沟里找到一艘明代宝船保存十分完好里面的青头都跟新的一样等后边的人闻讯赶去那宝船只剩下船架了我这还有最后一箱是我压箱底的青头遇到大行家才肯拿出来几位兄弟上眼……。” 说着话掰武一瘸一拐地又拖出一个破旧木箱箱子上散一股鱼腥的臭味揭开木盖里面又是几层脏兮兮的软布待他一层层拆剥开来我和大金牙等人才漫不经心地往木箱里看去可这一看不要紧感觉身体来突然触了电一样我们的眼晴似乎都被这些青头牢牢吸住了视线再也移不开来除了胖子之外我和明叔、大金牙全都“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问那掰武:“你这些青头是从哪里搞来的?” “掰武”最后取出的一口木箱里装着满满一堆奇形怪状的古玉有的形如瓷片有的形如枯骨也有的形似兽角兽牙不仅形状古怪奇诡这些古玉的颜色更是斑驳离奇由于是一水的青头货在海中被自然环境侵蚀所以大抵是以暗灰色为主但有些部分老浸尤存或是色如生姜或是色如烂酱也有鲜艳如红枣的斑痕。文心阁隼风手打。 大金牙最精玉道见了这箱青头口中的金牙和双眼顿时一齐放光。凡是海中所出千年古玉、往往没有一件是完美的古人藏玉有三忌之说忌油、忌污、忌腥油腻之物会堵塞玉质的细微孔隙使玉质不能晶莹润泽失去了玉髓的青光海中古玉沉浸既久。海水中的腥液和海腥气中含有的盐卤等成份污秽之物闭塞了玉身土门所以使得这些玉质大多有伤。 明叔也是识货之人但他的懂行是从器物的款形真伪判断见这些青头玉器尽是造型古朴罕见之物料定年代不浅就低声和大金牙商量这箱青头货能有多大价值? 大金牙嘬着牙花子说:“这些青头在海底怕是不下数千年了绝不是海路沉船里的东西有半露质地的有不露质地的也有微露质地的保存程度大不相同但看形制又都是商周时期的古物。这海上孤岛能见到这些真东西确实令人费解您瞧有些地方还有玻璃般的光芒真是形形色色不过古玉就是这样越古越怪世俗之人哪解其中奥妙?照我看这批东西说值钱就值钱说不值钱就不值钱值钱不值钱得看怎么了说了。” 大金牙和胖子、明叔嘀咕着怎么跟“掰武”砍价我却望着箱中玉器出了半天神。在云南“献王墓”我见过无数奇珍异宝那里面自然有许多秦汉时期的玉器但这箱从海里出来的青头货竟让我都觉得惊讶全是殷商时期的古玉而且造型均为罕见尤其是其中有个玉制女子人头像眉目逼真传神。头戴鱼骨冠颈部细长密布鳞纹由于只有头像颈部以下不知所踪所以看不出原本是人蛇身还是其它的异类造型这玉人头是我们平生千所未见甚至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 这些希奇古怪的古玉器很容易辨别真假自宋代起就有人用鸡血沤玉伪造尸血浸也有下油锅里炸的放茅坑里泡的但懂行的会摩热手心握之则真伪立辨稍加鉴别我们就知“掰武”手上这批青头的确是上古遗存难道这女子玉人头就是陈教授提到的恨天之国古物?看来这珊瑚螺旋海域果然不简单我立即问那酒馆老扳“掰武”这些青头都是从哪搞来的? 掰武说:“兄弟啊你们都是懂得行市之人我也不敢蒙你们实话告诉你吧几个月前海啸从海里有一巨兽尸体浮水而出海水退去后就死在了滩头由于天热腐烂得很快谁也没看出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海兽不过看那体形比座头鲸还要大上两号估计是什么深海里的怪物这罕见的大海兽肚子里有艘小船的残骸船仓里装着这些青头所以你们闻这味道是不是有点臭?想什么办法也去不掉了我看可能是有捞青头的倒霉鬼遇到海难被卷入了海底让那东西给吞了后来我就把这箱货从渔民手里收了。” 掰佬认为奇货可居自然把价抬得甚高海底的珊瑚森林里确实存在大量古迹但能找到的不多了别看玉器有破损而且在海底里泡得久了成色不佳但年份在那摆着这种青头几十年才见得到一次想出手买走的大有人在。 我对“掰武”的话半信半疑谁知道他这是从海怪肚子中得来的青头还是海匪们打劫了来销赃的黑货但这些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看上了这批货万一寻不到秦王照骨镜挑几样恨天之国的古玉交给陈教授也算是个交代。 这时大金牙等人也私下里商量完了我暗示大金牙去跟“掰武”砍价大金牙立刻冲着“掰武”咧嘴一笑:“我说武爷您别看您是专门接青头的可您不一定懂得玉道说实话您这些青头可真烫手啊。” 交易青头也好交易明器也好买卖双方如果是懂行的之间打交道跟平常的一买一卖大有不同一是来日方长做这行不能跟同行作一锤子的买卖二是古玩行业是一个施展眼力、魄力和财力的行业不具备足够的知识不行买卖双方商谈价格不争毫厘斤末而是以理服人你说你这东西值钱或者不值钱那你必须得说出一番能让人信服的话来所以古玩也称文玩不能象买卖牲口那般粗来粗往古玩买卖做成了买家卖家自能多长一番见识同行之间交易重在能提高自己的水平这种情况下价钱反倒是次要的因为有些学问花钱也买不来。 第七章 海中古玉(下) “掰武”见大金牙要盘道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却只好洗耳恭听只听大金牙边喝啤酒边云山雾罩地给他一通高论在商周战国年间民间根本不允许买卖玉件因为那时候玉器都是特权阶级专用物品象征着身份和地位所以那会儿倒斗的手艺人去倒斗摸金往往都不取明器中的玉件而专摸真金白银有些考古学者去到古墓现墓主身上的金缕玉衣都被拆散了价值连城的玉片扔满一地玉片上的金丝却被倒斗之辈抽剥倒走了这就是因为那时候社会大环境不允许玉石流通谁要是敢在街上卖玉那简直等于自己去衙门自。 可咱们所处的时代却不同了在潘家园就能经常见到古玉这些古玉的来源大多是墓中明器墓中环境不同于人间造成这些古玉大多有浸古墓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有在墓里放石灰积细沙的也有灌水银的积石是为了加固积沙是为了防盗正因为有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再加上古墓所在的地下环境侵蚀所以这些明器大多带“沁”也有称其为“浸”的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 这玉沁的颜色五花八门一般都按颜色区分黄色的在陕西内蒙比较多见是土沁灰色的石灰沁白色的为水沁深无迹黑色的在明器中最多是水银斑也称“朱砂沁”或“辰州沁”紫色的则是死人腐烂沤浸出的尸血沁绿色的是与铜器相近而产生的铜沁而有玉石之本色也有黑、碧、青、黄、黑、白等颜色其中尤以白色为贵。 古人以玉比德说明圣和人性相通可带腐沁之玉却是不宜近人这些海里的青头确实是很值钱的古玉奈何都为海水腥腻之物沉浸全是海腥盐卤包裹而且已浸入玉髓观之好似顽石懂行的觉得可惜不懂行的觉得是假货唯一的办法是找人来盘玉。咱要想盘活古玉使其玉性与沁色相映成趣那得花多大的成本?大盘这种古玉必找处*女最好是十**的大姑娘长得不好还不行不是大家闺秀也不好必须让她把古玉贴肉而藏一年到头寸步不离用个两三年能盘回一块就不错了。可咱上哪找那么多大姑娘去?要真有钱雇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来盘玉那咱爷们儿还用得着千里奔波淘换这么多烂石头回去吗?而且大姑娘找多了咱这生活作风问题也说不清楚了。家里的老婆该不愿意了所以说这批青头烫手弄回北京也不一定能立即出手还不知道要在手里砸多久呢。 海中古玉难盘这只是其一还有更要命的其实嗜好古物的收藏家也许不会在乎沁色如何他们收了去是自己找人来盘古玉斑色深厚老沁年愈久色愈暗一轻盘出各种形色必露其精彩妙处无穷无尽展现出古香异彩勘称奇绝。 但既然玉能比人人分三六九等古玉当然也有高低贵贱之别殷商春秋之古玉用料尚在其次个人多以其形制而分高低古玉中以圭、璋、璧、琥、璜、琮为上品祭祀环佩之物次之零星玉件再次之可您瞧这些青头货在古玉里跟上、中、下三等都不沾边形制古怪离奇缺少审美价值和收藏价值嗜古者未必肯为它掏银子废工夫。 明器青头这种东西最重要是有人认可谁都说不清这些东西的出处来历它顶多也就剩下点研究价值了不过能不能研究出什么成果那还不好说、而且残破不全更是致命的缺点…… 大金牙滔滔不绝地还想再接着侃听他说话的“掰武”却坐不住了哪想得到玉石有这么多讲究听得心服口服心惊不已连称佩服情愿把这批青头高开低走就算交了学费了他对大金牙说:“在这做生意算是坐井观天了有机会一定要去潘家园长学问去。” 大金牙是流氓假仗义立刻拍着胸口答应只要“掰武”去了北京吃住玩全由他大金牙包了东南西北皆兄弟五湖四海是一家爷们儿们出来混图什么呀?图钱?钱是王八蛋啊什么钱多钱少提钱就觉得没劲、庸俗咱爷们儿这辈子不就图个仗义吗。 “掰武”目瞪口呆之余这笔生意就算被大金牙给拿下了我们虽然从北京出来的时候不算太顺利但这回南下到珊瑚庙头一天就先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意外之财成交之后我想起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办就向“掰武”打听想找一条能出海的船只不用太大但必须坚固可靠能经得住汪详大海中的大风大浪只要是能合我们心意价钱不是问题。 “掰武”说这还不简单吗几位尽管跟我来他带我们从渔村转向后崖这珊瑚庙岛四周突出中部凹陷宛如一朵在碧海上威开的莲花全岛惟有东南西南两个小缺口可以停泊船只另外崖下有旧时水洞也可在洞内等候潮起时出海从云古崖上经过前往深水洞之时环顾四方只见海连着天天连着海碧海蓝天风平浪静我在心中暗自祈祷但愿我们出海的时候也能有这种天气。 下崖进入大水洞现这里停靠着不少船只各种各样而且什么年代的都有渔船、小型货船、风帆轮机各种各样一应俱全除了岛上渔民们私有的也有在海上遇到事故被丢弃在这里维修的还有些是来这里寻宝地打捞队所留下的水洞里还有舰船上的老式火炮据说以前这个水洞被海匪盘据那些老式的木船和火炮都有几十上百年的历史。 “掰武”引着我们看了几艘船只我不太懂得舟船之道找船这件事全凭明叔做主明叔对船只要求很是苛刻看了数遭都没有让他满意的船这里的舟船无一例外缺少一些我们最为需要的设施。 第八章 三叉戟号(上) 明叔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在船支的挑选上半点不肯含糊毕竟出海后身家性命都要系于此船最后“掰武”终于明白了:“几位出海这是要有大动作啊?我看你们也不象普普通通来捞青头的一般的船根本达不到你们的要求实不相瞒在这水洞深处还有艘老船是当年英国探险队改装过的但那批英国人没等出海就全部莫名其妙地死了他们的船至今还留着那艘船……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只能说有够邪门。” 我听“掰武”说的奇怪不知他为什么会将“邪门”这个词用来形容船只但要做非常之事便须非常之选说不定那艘被英国打捞队改装过的船正合我用于是决定随他前去观看反正我们是不见真佛不烧香如果没有合适的船只宁可将出海之事延后也不能买老马置破鞍凑和一天是一天的将就。 珊瑚庙观海崖下的水洞深处有一个转弯头顶山崖从中裂开露天一线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停泊着一艘奇形怪状的木船这艘船造型非常古老在外海作业的船只中它的体积也就属于小型船能载十来个人船体主要是木制结构乌沉沉地泛着微光所有铆钉都嵌到木质之内再用木楔加封所选用的材质里面混合了一部分海柳那是一种长在海底的树受潮受热都不会变形而且耐得住腐蚀、历久如新非常坚固能够承受住大海上惊涛骇浪的考验和洗礼。 单是海柳这种材料就已十分罕见它虽然形似柳树但实际上是一种不会动的海洋生物数万年才得成形每一寸都是宝贝由于濒临灭绝所以在近代难得一见。沿海有种比较迷信的说法如果在船体的重要构件处使用海柳将会受到水神的庇佑。 这船的样式古老似乎有上百年地历史以样式来看这老船都能进博物馆了可为什么看起来又象刚造好一样显得很新许多地方经过了改装。所以这船身各处显得很不协调船身上还有许多我们从未见过装备确实有几分邪门。 “掰武”为我们做了一番详细介绍几十年前这一带海匪活动猖獗这艘船就是当年海匪用过的快船后来附近海匪逐渐被剿灭这艘快船就被藏匿在这水洞之中被渔民现改装成了渔船所以船上渔网、渔炮、渔枪一应俱全。 后来英国谭顿打捞公司的人想进珊瑚螺旋捞青头但是那片海域哪有那么容易去的船大了在珊瑚螺旋容易触礁船上又不能装太多电子设备。于是他们就看上了这艘海柳船经过半年多的改装如今吃水线下都是铜板装甲原本的动力部分被拆掉为了稳妥起见改装成了蒸汽烧媒和马达两种动力切换的四组螺旋桨驱动航行起来机动灵活船舷两侧装备有救生艇还有两门中等口径印度水神金毗卢炮能击四种不同用途的炮弹。船上设有绞盘和渔炮以及各种简易打捞作业所必须的设备。 船后悬桂着两个巨大的椭圆形铜球这东西叫做“潜水钟”是一种气密式封闭潜水工具可以把人装进去用链条吊着坠入海底侦察水下情况虽然这方法笨拙原始但在危机四伏的海底对潜水人员有比较好的保护作用。 在船舱内还留着一些英国人的特殊装备其中包括英国产的深海救援器属于重型潜水装备能够下潜云到海底两百米左右深重量约有一百五十斤它可以确保潜水人员在高压、低温、缺氧、黑暗的环境中安全完成任务金属头盔设有观察窗可以同橡胶材料的潜水服相连接并有排气阀保持稳定的压力可向外排出呼吸的气体这种设备到目前为止还处于实验阶段属于更新换代时期的试作型使用的时候存在一定的危险系数。 即便是经过了如此充分地准备那伙英国人还是不敢轻易行动因为珊瑚螺旋是幽灵恶鬼出没的地狱之海风信杂乱舟船一但接近就会针迷舵失而且那里常年都有飓风天空中难得放睛天晴的时候又有海市蜃楼变幻万端往往将诲船引入歧途对于探险队来说各种困难都可以克服唯独在茫茫大海上迷夫掉方向只有海水漫无边际不识东西南北惟望日月星辰前进如果连天空都看不到船只早晚便会迷航难返。 由于这个难以克服的原因英国打捞队最终放弃了计划就在他们准备回国的前夕突然全伙暴毙在了船上死因非常离奇有迷信的渔民说因为这艘海柳船阴气太重死在上面的人太多了怨魂缠腿跟这鬼船接触的时间长了便都被船上厉鬼上身害死这件事具体地情况“掰武”就说不清楚了他知道得并不详细如个这艘船的船主现在是当年帮忙进行改装工作地那一个当地土人如果有意想要这条船“掰武”可以帮忙牵线商谈价钱。 原来这船是艘“鬼船”船上死过不少人看起来不太吉利而且此中原因“掰武”所知有限讲不清楚对于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向来不会相信只是在这件事不得不留了个心眼希望能够找机会尽量查明真相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也不能听喇喇蛄叫就不种地了眼下又到哪里找比这海柳快船更合适的船去? 我和明叔对这条船很是满意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凭这船足可以闯一闯珊瑚螺旋可“掰武”又说:“这么多年就没听说有人进过珊瑚螺旋那里海鬼出没无常海底阴火潜行燃烧绝非善地若听我良言相劝就趁早绝了此等念头不过你们要是真想进入那片海域我看也只有这艘海柳船能够胜任但前提是得有船长能把它开进珊瑚螺旋可是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海狼又上哪里找去。” 第八章 三叉戟号(下) 我对如何进入珊瑚螺旋海域心中自有主张此事机密自然不必和“掰武”明说只是让他带着大金牙去找船主商谈价钱另外开出一份货单请“掰武”代为准备对船体进行检修测试确保出海后它能万无一失。 既然船只已经确定众人便分头行事明叔等人负责准备一应事物我则到处寻访当地渔民打探出海采蛋之事接连忙碌了几天shir1ey杨就赶来汇合但我没想到陈教授也跟着她一道来了原来陈教授放心不下打算亲自跟我们一道出海我如何肯带他去冒险在百般劝说之下才说服他留在珊瑚庙岛另外让大金牙也留在岛上同他有个照应等我们得手回来再一并返回北京。 我带shin1ey仔细看了那艘改装船这艘海柳船还没有命名我们最后将其命名为“三叉乾号”按当地华人风俗新船或者翻修过的船只出海前都要举行一些祭祀海神的仪式折香、砍干股、淋老酒并到珊瑚庙里给妈祖上香以求出海平安顺遂虽然我们不信这套但入乡随俗还是不能免了这道程序随后便是需要找一位掌舵的老海狼但这个人选实在是太难找了一提去幽灵出没的珊瑚螺旋几乎人人都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那地方在当地人眼中几乎是块提都不能提的禁区。 最后只好由明叔这个自称识风信、知水性、洞悉海中地形的老船长来担纲但我太了解明叔的为人了这老港农整个就一老亡命徒、老骗子、老赌棍满脑子投机主义思想只要是为了财这世上就没他不敢做的勾当他的座方铭是:“有赌未为输不赌不知时运高。” 我觉得由明叔来操舵掌船不太让人放心另外只有我们四人出海。人手太过单薄有些局面怕是应付不过来正觉为难之际幸好shin1ey杨雇到了几位蛋民他们都是越南籍华人其中年老的长者叫做阮黑年纪大约在五十来岁虽然脸上的胡子都白了。但目光锐利精神十足是个沉稳干练经验丰富的老渔民。 另两个年轻的一男一女那少年名叫“古猜”是阮黑的徒弟差不多十五六岁长得又黑又瘦手脚很是灵活利索活脱脱象只马猴那个姑娘倒生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头长垂到腰际。相貌继承了越南女子的主要特征。皮肤偏黑名叫“多铃”大约二十岁出头。是越法混血儿她也管阮黑叫师傅。 多玲是阮黑从越南逃出来时收养的孤儿古猜是珊瑚庙岛的原住民同样是个孤儿三人在岛上打渔为生相依为命生活过得很是贫困阮黑和他的徒弟女儿有远航的经验能操舵捕鱼也下水采过珠由于shin1ey杨可以直接支付美钞。所以他们三口愿意冒险跟我们出海赚一笔可观的收入有了路费便可以去法国投奔多玲失散的亲人。 我见到这三个越南人立刻表示反对一听他们说帮我就想起在前线作战的往事血火硝烟仿佛就在昨天有时候偶而碰到从前的战友虽然谈起以前的战斗。大伙面色都很从容只是说说谁谁可惜了谁谁残废了谁谁要是还活着现在也许会怎么怎么样了但他们其实都和我一样没人敢去仔细的回忆和描述大概凡是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都很少敢去回想阵地上血肉横飞的场面也从不敢去看自己的军功章一看见勋章就会想起替自己挡住子弹的战友看完了就会坐在墙角哭得像个孩子据说参加过越战的美军也多半都患有弹震症等后遗症这恐怕要和越南那种闷热压抑的自然环境以及如同绞肉机一样的残酷战斗有关被战争拷问过的灵魂都是不完整的很容易受到刺激。 但shin1ey杨劝我说阮黑一家人都不是“vc”他们是美军撤离西贡时逃出来的难民何况阮黑本来就是华人祖籍是山东烟台的中国话讲得也不错所以你没必要有什么心理障碍。 我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没什么可反驳的理由既然shin1ey杨很信任阮黑父女三人她的眼光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我只好答应让阮黑等人加入然后我把此次出海的全部成员聚在一起反复讨论了几遍行动方案的可行性确认无误便已经万事具备只等转天一早出海搬山。 当天夜里我对船舱里的物品进行了最后一次整理其中最重要的要属搬山填海之术所需要用到的的诸般物品这些东西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大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常应用之物但在搬山术中使用起来却是能起到非同凡响的作用虽然我以前从没实践过但我相信搬山道人“鹧鸪哨”所遗留下的众多记载中一定不会有虚言妄语“搬山道人”千年来凭借搬山分甲盗遍世间大藏倘若没有真实本领又如何能与“摸金秘术”相提并论。 我检点完毕正要回去睡觉却在半路上见陈教授急匆匆地赶来找我他在岛上闲来无事得知我们收了一批青头古玉就要过去反复研究起来他把每件古玉都画了图形想作为资料收集起来结果这无心之举竟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 我接过陈教授画的图形一看之下也觉十分意外原来这数十件各有残破造型离奇的古玉是由一件巨大的玉雕分离而成如今在图中像是一幅散碎的拼图又被重新组合完整虽然其中有些部分再难复原但轮廓大致完好这玉雕是一个鱼尾人的女子精怪在海兽神庙图腾的背景下用灯烛在一块巨大的龟甲上进行占卜我研究了很久易术见有烛照龟卜当然很感兴趣便仔细去看那龟甲上的卦象稍加辨认心头便开始狂跳不止:“这妖怪好象是在推演先天八卦啊……” 第九章 航海禁忌(上) 自古以来摸金校尉之术皆以群经之的《易经》为本所以我见那海中散碎的几十片青头古玉在陈教授所绘的图中竟然可以合成为一尊完整玉雕海妖模样的玉人正在“照烛卜龟”而且从照烛八门的样式来看象是推演着先天八卦中的卦象先天八卦很可能是以庞驳精深奥妙无方的十六字天卦为宗旨这让我如何能不心惊? 我赶紧定了定神跟陈教授回到渔家翻出那箱青头想要细辨那玉龟背上究竟是哪一刻的卦象却现刻着卦象的最紧要处大部分都被腐浸裹了上面又沉积着细小海生生物的遗骸仅凭边角上的部分模糊图形根本无法分辨不由得大失所望。 陈教授见我盯着那玉雕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就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从纹饰和工艺来看这玉人大概是西周时期祭神卜巫用的东西但在中国内地从来没出现过类似形制的文物很有可能是周代传入恨天之国的海底遗存这是无价之宝啊是从哪得来的?怎么样?能从卦象上看出来些什么?”他虽是个老学究但主攻古西域文化不是易学的专家。 我摇了摇头这玉雕本是我们意外收来的“青头”打算运回北京找人盘出活色生香卖个大价钱可绝没想到其中会藏着如此之大的秘密倘若真如“掰武”所言海啸时有吞舟海兽死在岸边这件玉雕就是从葬身兽腹的渔船之中所得如此便很难判明它的来龙去脉了。 但我和陈教授都很清楚在殷商西周乃至东周列国春秋战国那一时期统治阶级对大部分事物的决断都是通过巫卜结果来进行的。他们会将历次占卜结果以及事后验证之事都详细地记录到龟壳龙骨上从某种程度上来看龟甲和钟鼎几乎是同等重要之物玉雕上的所谓识纹、饰纹都能证明它的年代因为同样是甲骨文和铭文根据时代不同也各有其不同之处从形体上来分夏代使用的是鸟迹篆商代则多是虫鱼迹到了西周一律使用虫鱼大篆虽然到了后来汉字统一但各朝仍然存在区别秦代用大小篆汉代为小篆隶书。三国用隶书。两晋至宋用楷书唐代用楷隶加阴识众多迹象都可以表明这玉雕产生的年代。 铭书钟鼎、天书龙骨。都记载着当时的大事秘闻那时正是周易演卦盛行的时代如果能解出海妖照烛的卦象可以了解许多失传已久的秘密恨天氏几乎相当于东方的亚特兰帝斯那得有多少的秘密和宝藏?甚至还有可能得窥十六字天卦的奥秘可惜这玉人在海中沉了几千年凭我们目前在海岛上的条件还难以剥去表层的海蚀腐物所以暂时无法知道这龟卜演卦中的真相。 陈教授曾听shin1ey杨说起过我最近几乎每天都读《易》。对我鼓励有加说回到北京后若能盘修古玉等复原了这卦象后还要请我再来进行考证研究。 我心想这本来就是我收来的青头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回北京就没我什么事了?陈教授可真没跟我见外直接没收了这倒也没什么不过我学易理并非是什么出于对国学的喜爱说到动机更是不纯。当初张赢川“利涉大川”那一卦神数着实让我心服口服要是我也能明辨机数日后不管是倒斗还是做生意岂不都是百战百胜?另外最重要的是完善对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认知程度。不过当着陈教授的面可不能这么说听他问起我对易理的心得便随口跟陈教授说了说我最近学易的体会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张赢川处听来的。 以前我只懂风水不晓阴阳其实易字乃是风水之总诀风水之道追求地天人合一实际上是说阴阳既对立又统一这就是易中所说的由推天道以明人事天道与人道是一个整体人生在世应当效法天效法地。 效法天能够刚健有为充满活力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效法地则会变得宽厚大度包容仁爱永远的谦逊合顺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我同陈教授聊了些易经中的理论随后我们谈得更加深入以我们前一阵的经历来看在某种意义上先天十六卦与精绝鬼洞、龙骨天书、凤凰胆之间有着理不清的关系既然这玉人很可能是恨天之国的古物里面的卦象有没有可能会与海眼有关?恨天之国当年在海上的遗址会不会都被海眼卷走了?当然这些都是我主观的猜测如果不亲眼看到大概没人能说得清楚。 陈教授再次嘱咐:“这次出海寻找秦王照骨镜找得到当然最好找不到也不要涉险接近珊瑚螺旋中的海眼古籍中记载着海眼者归墟也被吸进去就别想出来了谁也不知道当年恨天人遇到了什么毁灭性的灾难一旦你们有个三常两短……” 我劝他道:“此事您尽管放心我们这次是支打捞任务为的是在沉船里找回国宝另外顺便采蛋些外财又不是走自我毁灭路线的敢死队太冒险的事情绝对不会做。”一番长谈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按照原定计划早上我们就要出海于是我干脆就不睡了把胖子等人都招呼起来整装待。 这天正是出海的黄道吉日早上先要祭过了海神不仅是我们的三叉戟号其余的渔船也都放洋出海作业众人在反复的准备和等待中度过了多日终于即将起航入海个个抖擞精神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经验丰富的蛋民阮黑在临出海之前给我们提了许多入乡随俗的要求渔民和蛋民们的忌讳之多一点都不比倒斗的手艺人讲究少而且习俗极为独特最忌讳说翻、扣、倒一类的字眼在海上谁敢提这些字船老大就有权利把谁扔进海里喂鱼如果驾驶的是帆船“帆”就触了“翻”的霉头所以渔民蛋民都管帆船叫蓬船一向称“帆”为“蓬”“升帆”俗称“撑蓬”或是“开蓬”。 第九章 航海禁忌(下) 久而久之已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不管是在海上就算回到家也一概不提这些字干脆就当世上从没有过这些字眼另外行船之时也忌吹口哨这是渔民蛋民通用的忌讳而渔民和打捞队还忌讳在甲板上背着手因为背手预兆“打背网”是没有收获的兆头船上的“大主”不能坐船头不能坐总之各种名堂和规矩多得数不过来。 我和胖子在福建的时候也跟船出过几次海对这些规矩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和尊重但并不太放在心上趁船老大不注意我和胖子特意在大主上坐了坐大主是指甲板上的桩子也没见出什么事故不过没有规矩难成方圆这些航海的禁忌大概就跟“鸡鸣灯灭不摸金”的行规类似是为了增加安全系数而非刻意害人。 shin1ey杨又有她在美国海军学的一套迷信规矩都说美国科学技术先进其实论起迷信来一点都不比渔民蛋民含糊而且他们的规矩更是稀奇古怪甚至连洗刷甲扳的水筒应该怎么摆放都有名堂。 因各海域文化背景不同类似的海上行船行规也都大不一样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了我们这七个人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为了这个共同的目的不得不互相作出妥协否则把这东南西北各地的风俗禁忌都放在一条船上这次行动就得被这许多条条框框限制死。 但有些事不信邪不行有些忌讳在船上存在了这么多年必然有它的原因和价值也不能什么都不在乎最后经过协商只能各让一步约定不说翻、倒、扣一类不吉利的词尊龙王爷。拜“妈祖”为神其余的禁忌能免就免了就这都已经觉得很吃力了尤其是我们习惯了说倒斗到海上就只能通用搬山填海的行规了。 在shin1ey杨的建议下我让阮黑做了船老大由他和明叔互相替换掌船在接近珊瑚螺旋海域之前的这一段航程。将采取传统而又可靠的航行方式使用海图、罗盘、经纬仪、测仪等古老工具尽量避免使用容易受到干扰的现代电子设备明叔和阮黑都可以根据洋流的走向判断出大致航线经验丰富的海狼都知道海中潮流由于地形不同自然分成数股海底水族也各自占据在其所适应的环境以深浅流向为界极少互相逾越。通过投掷浮标便可以观察出洋流走向。难度并不大加上海上天气非常理想风浪不惊。前几天的航程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在罗盘开始出现失灵的情况以及迷失了日月星辰之后便是shin1ey杨搬山填海之术的用武之地了。 众人皆有出海经历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即使海浪汹涌舟船起伏也不至有人出现晕船呕吐的迹象只是大海茫茫无际进入深海后四周尽是无穷无尽的碧蓝海水。连只海鸟也难得一见这海柳船三叉戟号虽然不大也分为三层在船甲扳下中层共分有前、中、后五个舱后舱最大装满了整箱整箱各种的补给和请水中舱前舱各分左右两舱其中最大的一个中船被用来当作吃饭的餐厅平时大伙除了在甲扳上透气。大多数时间就在这里消磨时光两舷的金毗卢水神炮也设在此舱这种老式的船炮并不是用来对付海匪的而是可以用它轰击驱退海中忽然冒出的大鱼免得被吞舟鱼顶翻了坐船三层各舱之间都设有千里耳传音筒就是一种联接所有船舱的铜管子可以利用它快的进行通话联络其余各船中除了燃料就是物资满满当当地没有什么空间在船上狭窄的甲板和船舱中时间久了也难免令人觉得枯燥乏味。 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喝酒跑船的海狼很少有人不嗜饮明叔轻易不饮酒但轮到他掌舵之时手里必定要拿瓶白酒这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而且他一喝酒就高高了之后话就多跟变了个人似的纵论世间得失成败言辞颇为慷慨激昂从天上论到海底但每每说到最后便要吹嘘他当年下南洋的时候有多少次在大风浪中死里逃生的经历称他自己是打不死、输不起的“老海狼”。 这天我实在不耐烦再听明叔吹嘘却又不想回舱里闷头睡觉见胖子在船头正举着望远镜望着天海相接处看得投入我就以为有热闹可看过去问他是不是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可胖子看得呆了顾不上回答我也拿起自己的望远镜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看了过去我倒要瞧瞧海里是不是有***美人鱼洗澡? 我调了调望远镜的焦距镜头里的视线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原来极远处的海面上海浪翻滚巨大的鲸鲵之属正成群浮出海面相互之间距离很远且皆是只露脊背如同一座座海中的黑色礁石以前曾听渔民说海底鱼龙之大不下百米大的珊瑚树也高逾数十米但那都是耳闻我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罕见的鲸鲵出水奇观不免看得出了神。 一来那小山般的鱼群距离我们甚远二来三叉戟号不仅航快而且船上配备了威震吞舟鱼的水神炮所以我们自是不用担心巨鲸鼓浪翻船没过多久露出海面的鱼脊就没入海中不见了。 我们现在所航行的海域海水碧蓝据说底下是一条深不可测的海中大裂谷位置已经快要接近珊瑚螺旋了大海沟的一端便是《十六字阴阳秘术》中所描述的“南龙”入海余脉这海沟正是海气滋生的所在它究竟有多深凭现在的科学技术根本无法探知现今可以探测的程度仅在几千米左右有人猜测其最深处深度不下万米直今未能得到证实不过世界上还是公认这里为“海底深渊”之一时常生令人难以理解的神秘现象能生活在这深海底下的水族形态之怪躯体之大若非亲眼所睹绝对难以想象海中那些真正狞恶的海怪都在深海以下几千米的区域潜伏着有时也偶尔会浮上海面掠食但维时很短便会立即潜入深海否则必被接近海面的恶鱼围攻 第十章 桅灯魅影 我眺望远海见鲸鲵起伏觉得胸怀大畅蓦地里又生出一阵“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生死茫茫之感对未卜的前途隐隐有些担忧于是我对胖子说:“摸金校尉的祖师爷曹老大当年东临竭石以观沧海咱俩这当代摸金校尉也算是南临竭石有遗篇了真是往事越千年换了人间不过你瞧这大海浩瀚无边无际咱们的座船在波浪滔天其深难测的海面上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想找出海底南龙的余脉和阴火的所在恐怕不会太过容易可要做好应付各种突情况的心理准备。” 胖子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可担心说实话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去摸蛋了以前在沙漠在云南咱们多少次和价值连城的明器擦肩而过总是以捡芝麻为借口整个整个的糟蹋西瓜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啊我这人太耿直除了割肉疼就属掏钱疼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能明知故犯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狠狠捞上一笔我早已经为此做好排除万难的准备了管它是上九天揽月还是下五洋捉鳖咱都豁出去了。” 我赞同道:“没错摸金宣言中说得好咱们要么不摸既然摸了就要摸到底当一次合格的蛋民是咱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虽然肩头这副担子不轻但是有志者就应该铁肩担重任豁出去了为这伟大的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是一颗红心永不褪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你刚说什么爬上九天揽明月怎么你又不恐高了?” 胖子说:“我为了摸蛋摔下来拍成肉饼也算一光荣那我就同大地化为了一体啊而且咱们这回只下海不登天本司令何惧之有?听杨参说也不从多高的地方掉到海面上。那也跟砸在洋灰地面的后果差不多到底有没有这么一说?” 我正和胖子从船头走到船尾闲扯带穷聊地解闷眼见血红的日头在船尾缓缓坠落霞光万道照得海面上好似赤蛇乱舞忽然那黑瘦猴似的少年“古猜”跑到船后甲板指着船头。示意让我们赶紧过去出事了。 古猜这小子剃了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锅盖头虽然年岁不大但有种特殊的体质他天生了一对鱼眼是与生俱来的海鬼潜水采蛋的时候能很久不用换气连我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他跟阮黑在一起也学了几句中国话我们之间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这时我见他急匆匆跑来找我。知道船头定有情况。也顾不上细问就赶忙跟胖子迅跑到船头这才现东面。也就是我们船头驶向的正前方海面上开始起雾了船再往前开就将进入雾中前方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这雾生得很是古怪大约有十几米的高度雾气濛濛地压在海面上从我们所在的地方望过去海雾与天空泾渭分明又从雾中海气升腾涌动异常的海气生出五缕黑烟直插天际这情景就恰似是只黑色的爪子从雾钻出。怪手五指朝天显得十分恐怖此时海上风浪静得出奇夕阳即将带着最后一抹余辉落下。 我征求了一下明叔的意见明叔见过风浪加上这时候喝得有点大了所以对这种情况并不放在心上他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海上平流雾能见度就会降到最低。在佛堂门曾经有一起两船相撞的事故死伤了十几个人就是因为当时突然出现海雾平流造成的这里海面那么宽阔根本不用担心现在距离珊瑚螺旋还有一段距离到了那片海域海底的地形才会突然拔高所以咱们只要慢慢地夜航过去到天亮雾散之后就能到达大螺旋的外围了。” 我听明叔的那张黑嘴中既然说出不用担心之语便不得不格外地担心了于是就用“千里耳传音筒”招呼船里的其余人都上甲扳在海雾中夜航一点都不能大意而且起了雾的海面实在太静了甚至静得有点可怕象是在酝酿这未知的巨大灾祸。 我们这支打捞队不敢放松警惕“三叉戟号”减至最低缓慢前进所有的探照灯全部打开这船没有桅杆但还是特意在船顶挂上了醒目的桅灯桅灯是旧时海船挂在桅杆上的老式信号灯也有一定的照明作用据说夜航的时候可以驱鬼摸金校尉通常都以灯卜吉凶想不到在海事中也被广泛使用不过原理却是不同桅灯防风防水轻易不会熄灭悬在高处加上船头和船舷特制的强光探照灯虽然会吸引小规模鱼群但却能使深海水族远离即便没有礁石冷不丁冒出巨大的鲸鲵掀翻了坐船也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在这出了海难船上的人绝难幸免即便不被溺死在海里也只有葬身鱼腹的下场。 “三叉戟号”缓缓驶进雾中海上静悄悄地只能听到螺旋浆搅水之声似乎连海水都静止了四周则全都是雾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即使雾中还有几十米的能见度但在海上来说仅有这种距离的可视范围跟睁眼瞎也差不多少了。 众人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就这么提心吊胆地在夜雾中前进我盼着这海雾尽快散去然而经常在海上捕鱼跑船的海狼都总结出了一套大自然的规律阮黑告诉我说:“胡队雾急生风这雾一散海上恐怕要起大风浪了。” 阮黑虽然在珊瑚庙岛以采蛋捕鱼为生极少驾船深入远海对海事不如明叔了如指掌但他的优点是朴实坚韧祖辈有在南洋造船厂工作过的经历三代赤贫属于名副其实的血统工人阶级出身比起明叔来却要可靠许多。 我示意阮黑我对风浪之事心中有数看明叔喝得快要醉了便让阮黑去替他掌舵然后把明叔拖进船舱又走到船头询问正在控制探照灯的shin1ey说:“雾散后风高浪急咱们能不能再此之前一举穿过珊瑚螺旋的外旋?” shin1ey杨说:“这样做虽然冒险但也可行不过时机拿捏不好就麻烦了不知这浓雾几时才散而且以目前的航明天中午也未必能抵达珊瑚螺旋眼下只能见机行事了。” 因为南海内地海水起伏澎湃所以古代也称南海为“涨海”在风水一道中形容这是南海海气太盛汹涌欲出的现象风浪一起非同小可我正在同从shin1ey杨商量着该使用哪套应急方案却听胖子叫道:“老胡老胡快瞧那边……雾里有东西!” 我们急忙止住话头尽力睁大眼晴去看那夜雾深邃之处果然在雾蒙蒙的海面上出现了一盏孤悬着的明黄色桅灯由于是在雾中突然出现所以我们看见那灯的时候已经离得极近了以桅灯来看应该是艘海船但若说是船船上怎么没有其余的灯火? 可能顶多有个几秒钟的时间还没等我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一艘漆成全白色古代海船就已经从雾里无声无息出现在了眼前船上除了一盏明晃晃的桅灯再没别的光亮而且船头不见人影船里也没有任何动静门窗紧紧地闭着。文心阁隼风手打。 包括掌舵的船老大阮黑在内众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这场面简直像是一场诡异的幻觉般令人难以置信在我们摸金界的字典里“难以置信”大概是一个已经快被用滥了的形容词可我还是不得不用“难以置信”来形容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这片海域是各条正规航线都不会平白无故经过的盲区汪洋大海上除了我们之外哪里还会有别的船只大海广阔无边在海雾中迎面撞上另一艘海船比天上掉下来块拇指大的陨石砸在脑袋上还要巧除非它是一艘不请自来的“幽灵船”。 幸亏还是shin1ey杨最先反应了过来转头对阮黑叫道:“快转右舵避开它!”那从雾中突然出现的古老海船已顺着洋流斜刺里直向我们的座船撞了过来阮黑被shin1ey杨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来猛地驶满右舵。 这艘“三叉戟号”虽然不大但船小好掉头又经英国航海专家精心设计改装过构造上近乎完美机动性很强船头迅一偏避过了白色幽灵船的船头两船几乎贴在一起斜抹了过去由于距离得太近了我们站在船头看得十分真切那艘古船甲板和船门上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在连续几天的风平浪静之后深海中的海气逐渐郁积在海起涌起风浪之前先出现了一场海雾加上天已经黑了平静的海面上能见度降到了最低点海雾笼罩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一艘鬼影般的古老海船同我们的“三叉戟号”擦肩而过那艘三桅船船身通体皆白虽然也有桅杆可升起风帆但帆都被摘了它顺着洋流飘荡夜航的船内没有灯火仅在三支白秃秃的桅杆上悬了一盏桅灯。在夜雾里突然隐现如同鬼火。 第十一章 幽灵血船 船老大阮黑给满了左舵才避免了两船相撞的灾难性后果两船船头一错几乎是船梆帖着船梆中间的距离不到一米那危险程度就跟“鬼剔头”似的我们船上的所有人都在手心里捏了把汗万一把坐船撞漏了大伙就得跟着“三叉戟号”去海底当沉船墓场的展品了。 天幸阮黑转舵够快两船并没有刮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已经各自在海面划过白色幽灵般的老式帆船在洋流的作用下迅钻进了雾中隐去了行踪就象它出现的一样突然直如一个踪迹飘忽时隐时现的海上幽灵。 浓雾的海面依然是一片沉寂由于这一切生的非常意外和突然众人直到那船消失在海雾里方才慢慢回过神来额头上都已出了一层白毛汗谁也不知道那条船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惊惧之意传遍了全身。 常年跑船之人哪个都能说些大海之上奇异的掌故鬼船水鬼这些传说尤多但说起来也大多是道听途说很少有亲眼目睹经历过的掌舵的阮黑就从没遇到过这种直接面对幽灵船的可怕情况渔民蛋民最怕之事便是在海上遇鬼那绝不是什么好兆头遇到狂风巨浪也许都能应付但他毕竟不是倒斗的摸金校尉涉及到幽冥之中的事情怎么能不心惊饶是他胆子够壮此时腿肚子也变得软了要不是扶在舵盘上撑着身体险些瘫倒在地。 不仅阮黑体如筛糠连我都觉得心惊肉跳因为在两船错着驶过的一刻相隔的距离太近了即便海上有雾四下里尽是茫茫一片。但视线范围内毕竟还有那么二十来米的能见度何况两船最近的时候都快刮到一起了当时就连那三桅帆船上缆绳磨损的处处痕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眼睁睁地看到那船上甲板和船门处都斑斑驳驳的血痕血色已经干涸黑了与白色的船体形成了强烈反差。今人望而生畏不知是不是船上那些海员的血可船上的人又都到哪去了?连尸体也没留之只有满船可见的血迹。 我把这情况对其余的人一说原来不仅是我瞧见了胖子、shin1ey杨包括阮黑的两个徒弟古猜和多玲大伙都现了这一情况看来肯定不是我看花眼了刚才甚至都可以闻到了那船上传出浓重的血腥气。胖子出主意说:“见鬼了。肯定是鬼船我看咱们赶紧下船准备水神炮要是再碰上就一炮敲掉它。免得阴魂不散破裤子缠腿耽误咱们采蛋的大计。” 我心想要是真有鬼船炮弹未必有用我转头看了看shin1ey杨想听听她是怎么说那究竟是艘什么船呢? shin1ey杨无奈地耸耸肩:“我同你们一样有好多疑问想问可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来问但我有种预感那艘样式古老的三桅船要是真冲着咱们来的它早晚还会再出现。现在海上能见度太低对咱们十分不利。” 我们仅仅商量了几句还没决定是要以退为进还是以攻代守?就见雾中桅灯闪烁刚刚与我们擦肩而过的那艘三桅船竟然悄无声息地再次从我们船头方向迎面驶了过来众人相顾失色赶紧让阮黑掉转船头躲开它。 如果说几分钟之前的第一次与三桅船遭遇。能够在最紧要的关头迅避开先是由于胖子眼尖现得快加上有shin1ey杨迅提醒阮黑船老大甚至没来得吃惊就凭下意识扳舵回避但谁会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白色幽灵船的鬼船又从前面的海雾中钻了出来若不是鬼船却是什么? 众人在这常理难以解释的诡异现象面前目瞪口呆这回再没上次那么走运了那艘白色的古旧帆船来是海雾凝结而成的鬼魁在雾中飘忽不定说来便来说没就没事先半点征兆也没有船老大阮黑虽然手忙脚乱地全力扳舵但只避开了直接的撞击两船的船侧却刮在了一起三桅船两侧都挂着渔网网上都是白色的浮漂三叉戟号侧面有绳索捆绑着的橡皮救生艇顿时纠缠在了一起难分难解。 两船蹭在一处使得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我们失去平衡在甲板上东倒西歪古猜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险些滚进海里吓得他哇哇大叫shin1ey杨扯条缆绳扔给古猜让他牢牢抓住。 海柳船“三叉戟号”拥有铜板装甲避开了直接冲撞不仅完好无损而且由于船下的吃水线装有分水刺反把那三桅船的侧面刮出一个口子海水顿时从船身的窟窿处狂灌进了三桅船我们的三叉戟号由于跟它缠在一起难以分开立刻被那由于注入海水开始下沉的白色幽灵船带得倾斜了起来。 船身侧倾的幅度一时之间还不算厉害大但是那三桅船船体庞大时间一久可能就要被它拖入海里胖子见状便想用斩鱼刀砍断绑在船舷就救生艇绳索这是丢卒保车的办法我赶紧拦住他的举动:“搭跳板砍渔网去!” 万一座船出了意外在茫茫大海上恐怕只有救生艇才能带给在海上搏命的海狼们保留一线生机不到万般无奈山穷水尽的地步救生艇绝对不能舍弃三桅船的渔网浮漂勾住了救生艇就算我们的座船不被那即将沉没的三桅船带翻也会造成船体或装备受损形势所迫不容再多考虑只好踩着跳板过去到对面船上砍断那些渔网。 此刻船老大阮黑也不敢使航加快“三叉戟号”只能随着对方在海面上盘旋打转我和胖子等人以最快的度搭起了跳板古猜和多玲刚刚按住跳板shin1ey杨就抢先从跳板上跨过敏捷地跃上了三桅船用斩鱼刀奋力去斩渔网。 胖子也想从跳板上过去但在那平衡木还要狭窄的木板上又随着两船起伏摇晃一步踩空就会掉进海里怕高或胆小之人根本没法过去他别的例不在乎可天生畏高未上跳板心里先怯了半分。 我一把将胖子扯在一旁边从跳板上冲过去边对他叫道:“你人别过去了把缆绳扔过去在这边接应我们砍了渔网我们就得立刻退回来。”说话间便利用跳板摇晃稍稍平稳的一个小小间隙飞身踏过窜上了三桅船。 跳板虽是又窄又晃我在部队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演练冲击各种障碍物的战术动作训练独木桥怕也过了不下几千回可那毕竟是军事训练中的设施从这海水滔天的两船之间过去不免令人脚底下虚我根本不敢往脚下看上半眼仅有巴掌宽的跳板太让人眼晕很有可能稍有惧意就会失足掉下去全凭一股锐气才敢飞渡。 我过去后觉得腿肚子有点转筋不禁很羡慕shin1ey杨的胆识不过也许是海军的训练方式与着重点跟6军不同想到这心里也不觉得有多惭傀了抄起斩鱼的锯齿刀对准渔网连砍带割。 我从来没见过幽灵船但我听说所有涉及幽灵船的传闻中大致可将海上的幽灵船分为两大类别第一种是船上的人都死光或者失踪了其原因是千奇百怪的以为人类对海洋的认识实在太有限了有人说海里有海鬼或成了精的鲛人能在水中以声色诱惑水手船上的人一旦被它们吸引便会不由自主的跳进海里送掉性命也有人说那是因为海里有些东西不能吃有种鱼吃了就会致幻使得船员们跳海自杀所以海上才会出现无人驾驶的空船人们习惯将这种船称为“幽灵船”。 还有另外一类“幽灵船”这类幽灵船大都是失踪多年的船只甚至有的失踪了几百年之久却突然出现在海上被人现船上也是没有任何船员的尸体船上的一切设施运转还很正常都如同刚刚出海不久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在它失踪的几百年里飘去了哪里。 正因为人们无法解释那些神秘现象所以才会诞生了“幽灵”之船一类的离奇传说可这些传说似乎都无法印证我们碰上的怪事第二次撞见这船的时候我曾怀疑是不是雾中有许多条这样的三桅白船?可我尚且记得船身几处细小的特征从那桅灯悬挂的位置上就能得到证实这确实是同一艘船。 那三桅白船庞然大物切切实实地就存在于面前一刀砍上去就能在船梆上留下一条刀印况且这船里确实是血腥味十足最奇怪的是这船体样式古老没有任何现代船舶的特征可三桅船偏便一点都不显得破旧有些地方甚至还很新。 第十二章 灭顶之灾 我胡乱猜测着手底下也没闲着几刀下去就砍掉了半张渔网那三桅船原本借着渔网缠在海柳船上但还没等我和shir1ey杨切断另外半张渔网海涌起伏之下两船平行的角度突然分了开来渔网被扯得紧紧得平绷在两船之间船身倾斜的力量如果再稍微大一些救生艇和渔网之一便会被强行拽断。 在船体的一阵大幅度晃动中我重心向后一倾身体撞在了船舱上不料那船好不结实不堪一撞身体竟然陷进了船舱的白色木板撞出好大一个窟窿出来。 我觉得奇怪头口望了一眼在被我撞破的船体凹陷处正自流出一股股的污血船舱竟然并非木制而是用白纸板简单裱糊的shir1ey杨见了那些浑浊血腥的血水也是脸上变色她伸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我也已察觉出船舱有异连忙对她说:“快撤快撒这船是白纸糊的是艘烧给海上亡魂的鬼船。” 平静的海水突然汹涌鼓动起来船身晃得非常厉害我脚下无根踉踉跄跄往后倾倒后背正撞在船舱上只听得“喀啦”一声竟把木板撞得陷了进去这一下撞得虽然不轻但我并没有感到疼痛那感觉就好似装在了一个空纸壳子上。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白色的三桅船大约在接近船门的位置被我撞得塌陷进去了一大片并不是船板朽烂不够结实那船门根本就是硬纸所糊要不是shir1ey杨伸手将我拽住很可能止不住势头穿破硬纸摔进船舱里了舱门的裂缝里漆黑一团看不清船内状况只有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得让人想要做呕。船身一晃就顺着门缝往外淌出血水。 茫茫大海上怎么可能有一艘纸船?我记得中国沿海地区有种放“大暑船”送五圣归海的习俗于大暑日送船出海任其自行漂流:还有一种类似逐疫的奇特风俗每有疠疾之类的传染性瘟病作就会举行类似活动使用的都是废弃的旧船逐疫有送瘟神出海的含义。一般都是在旧船上糊满白纸并且船上要扎许多纸人纸钱另外诸如刀矛枪炮、各种渔船商船用具以及桅槽樯舵无不一应俱全唯独白米最多只可放置一升都是沿海行船捕鱼之人捐赠之物捐在船上的事物越多瘟神就会送得越远这种船上一般都装着染病而死之人的尸体最多的时候满满一船都是死尸。用船牵引到远海再行点火焚化。 解放前出过一件事。临海的镇上有间米铺有一天深夜忽然来了个客人要祟米。因为天黑米铺掌拒的看不太清那客人的相貌好像穿着一身长袍这衣服很怪有点象是死人穿的凶服而且来客身上有股咸腥腐烂的尸臭味问他缘故那客人便说船上是带着猪肉路远怕坏便把新鲜肉都用大盐和鱼腥拿了。可没想到虽然猪肉腌过但由于天气太热还是腐烂臭了明天天一亮就会找地方处理掉那米铺掌柜是个贪小便宜的人见这些米要价非常便宜唯一的缺点就是装米的袋子有点臭不过米铺掌柜认为即使米上有臭肉的味道不要紧。可以参和着往外卖谁也现不了于是也没多问别的点着灯笼过称收米然后命伙计暂时把米先摆在院中晚上过过风明天天亮再入米仓要不然实在是太臭了谁知转天早晨一看拆开来倒在院中的几十袋大米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地的米粒收起来大概有一升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可能是撞鬼了买进的是疫船上的死人米当时也没敢声张不出三天镇里就声了瘟疫死了将近一半的人。 这个传说我在福建时听过不止一次凡是讲述者都说这件事情是真事不过并不是生在福建具体事地点是在江浙沿海的某地是民国年间的旧事那时候年纪小世界观不成熟对这种怪力乱神很喜欢听令我至今记忆犹新有时候无意中想起船上的僵尸晚上到米铺卖米送瘟还真觉得后脖子有点凉飕飕的所以我一看船门是用白色硬纸封堵先就想到了是逐疫之船不知是不是该船与拖带它的船只分散了才随洋流漂到这里? 我心念一动立即想起此事但逐疫的风俗不是早就废除了吗?一时想不太明白不过逐疫船这个观念先入为主认为这船上绝非善地逗留的时间一久说不定会传染上船内尸体的疫情我也顾不上再仔细察看急忙招呼从shir1ey杨赶紧撤回“三叉戟”。 从shir1ey杨用斩渔刀戳了戳脚下甲板出嗵嗵的木头声响对我说:“大海上怎么会有纸糊的船?全船只有前后舱口用纸甲遮了如果整条船都是纸糊的早就被海涌吞没了。 我心想shir1ey杨虽然知识面很广但她毕竟受的美式教育美国总共才有多少年历史?当然不知我中华地大物博自古民间奇风异俗繁多眼下事态紧急哪顾得上再作详细说明而且此时正值海雾弥漫妖氛浓重惟恐那渗出血水的船舱里会跳出个卖米的于是不再多说立刻牵了她的手奔到船弦。 海涌渐增缠住两船的最后半张渔网即使不用刀砍也快被绷断了为了预防意外生shir1ey杨仍是挥刀将鱼网彻底割断两艘船失去了连接船身摇晃之中越离越远那条跳板落进了海里船老大阮黑控制着三叉戟全力接应使其尽量贴住三桅船对面船上的几个人对我们大呼小听着把两条捆了救生圈的缆绳先后给我们抛了过来我把斩鱼刀随手丢掉用胳膊紧紧抱住救生圈看来要想回到“三叉戟”只能跟猿猱一样从半空荡过海面了。 甲板距离水面的高度很低但多铃和古猜很有经验。他们已提前把绳索绕在了船顶较高的地方要抓住缆绳悠过去还不至于落水正要行动但胖子大声叫嚷着把探照灯的光束压到海面上好像水里有什么东西我低头向船下的海面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水面上全是鲨鱼的脊翅。它们被血腥吸引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数量很多都围着船只打转因为太过兴奋游极快看得人眼花撩乱要是掉进水里片刻之间就会被它们撕碎。 胆子再大的人见了这些鲨鱼也会觉得胆寒以它们的度和口中几层胜过刀锯的利齿猎食落水之人无异于猛虎扑羊shir1ey杨更是知见了血的群鲨厉害之处骇然失色:“我的上帝啊。老胡你可小心了千万别掉下去。” 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其中厉害我也不得不提醒她道:“你也千万别犹豫过去的时候别往海里看……”这时三桅船起伏更是剧烈两船之间的距离再次扩大由于海水灌入这一侧的船身本就倾斜了而且距离越远就越有可能在荡过去的时候落进水里再也没有时间给我做充分的心理准备了。想一起走也不可能必须有一个拖高另一个增加离地的高度把触到水面的可能尽量减至最小我拖住shir1ey杨说:“你先走我助你一臂之力……” shir1ey杨急道:“不行你又要逞能你自己怎么过去?”分秒必争的生死存亡之际我根本不想等她再多说。托起她的脚往上用力一推shir1ey杨身体轻盈拽着救生圈在揽绳带动下唰地一下滑过水面她一触到船侧悬挂着的救生艇便立即手足并用快攀上船弦转身对我叫道:“快过来那船要沉了。” 但这时两船随着海波起伏距离已经拉开了刚才我为了帮shir1ey杨荡过海面便把自己的那条救生圈放在了身旁没来得及找地方固定住两船一分救生圈便被缆绳拖进了水里胖子和古猜等人见状急得在甲板上直跳脚他们赶紧拉扯缆绳去把落水的救生圈拽回船上想再一次扔过来救人但离得稍远一抛之下却又掉在了海里。 这三桅船底部被刮了个大裂缝海水不断灌入船身虽然已经倾斜了但不知为什么不仅没有下沉反而开始摇晃起来好象海底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攫住了船底再摇得几摇这本身就不太结实的船体就要散架了。 我见距离“三叉戟”越来越远海雾中都已看不清同伴们的脸了逐渐逐渐消失在了浓雾里只听到他们拼命地喊叫脑子涨也听不清他们喊的什么只是听到那些声音心里就有点酸一种孤零零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真要同这幽灵船一同葬身海底了?随着船身颠簸三桅船舱中的污血也不断涌出顺着船甲板流到了海里虽然夜雾中没有灯光照明难以分辨海上情况但听水里那片乱糟糟的响动就跟下了饺子开了锅似的就知道四周聚集的鲨鱼之多已经无法估算了。 船上黑灯瞎火唯有桅上的孤灯亮着我四处一望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好抱着主桅稳住重心打亮了随身带的小型聚光手电筒终于又有了些许光亮我照了照那被我挂破的纸船门白色的船舱都被里面流出的血水染透了已看不出本来面貌我心想不如在临死前看看那舱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流那么多血等到下边见了老马他们我也好如实汇报免得被一问三不知到死还是个糊涂鬼这幽灵般的白色血船好像有生命一样哪里破损了哪里就会流血若说是逐疫的船却也不象我真想看看这鬼船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我的好奇心总会战胜自己的恐惧心中一狠就打算冲进船船里看个究竟可是还没等抬腿船身就猛地沉了下去我骂了一声操他二大爷的怎么突然间又沉得这么快了? 在部队的大熔炉里锻炼了这么多年又做过不少次摸金校尉的玩命勾当遇到这种情况毕竟不能眼睁睁等死于是用牙咬住微型聚光筒手脚并用爬上了桅杆船沉得快我爬得更快“噌噌噌”几下就攀到了桅杆顶端只见上下左右全都是海雾下面则是海水汹涌群鲨游动的杂乱响声听得我心里直毛。 三桅船沉得越来越快浓重的海雾中已经看不到“三叉戟”的去向我心想如今能做的只有尽量争取时间等待他们把船驶回来进行救援现在只能盼着这船沉得再慢一些刚开始还能听到他们的呼喊声现在连声音都没有希望变得渺茫了许多估计是再也看不见胜利的那一天了正在我苦等援兵不至之时海中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波动漏水的三桅船突然又从水中冒了出来像片随风飘动的树叶忽高忽低被海浪抛上抛下在这天旋地转般猛烈的摇晃之下我所抱的那根桅杆颤悠悠倾斜欲断随时都有可能倒向水里。 三桅船因为漏水终于开始沉入大海海水中群鲨盘旋被血腥味刺激的精神亢奋木船被鲨鱼撞得咚咚作响我赶紧攀上桅杆顶端没想到这时船身晃动起来已经沉入海中的部分却忽地浮出水面迷雾中只听得船舱里出一阵巨大的响声如龙吟海啸。 我全身衣服都被三桅船激起的海水溅湿了耳畔呼呼生风随着船身猛烈地起伏紧紧抱了桅杆不敢撒手听到船下的动静心说不好难怪这船漏了水依然不沉原来海里有东西托着它这东西得有多大个?难到船舱里的血都是那家伙的? 第十三章 金毗卢水神炮(上) 想到这冷汗直冒暗暗叫苦心中没着没落不知高低这时眼前一花我在桅杆上看见海雾弥漫之中船灯闪烁shir1ey杨指挥阮黑驾驶着“三叉戟”破浪而来我大喜过望虽不知他们是寻着声响还是跟着围向三桅船的鲨鱼从海上兜了回来能及时赶回来我就已经谢天谢地谢妈祖了。 三桅古船歪斜摇晃桅干向着海面倾斜由于在雾中能看见三叉戟之时距离已是极近了眼看着两船就要在雾中再次错过我想从桅杆下去已是不及拿捏了一下两船间的距离决定冒险来个乾坤一跳趁着船身摇晃倒向那艘三叉戟号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跳下桅杆身体斜着落下掠过了鲨群翻涌的海面奔着绑在三叉戟船侧的橡皮救生艇扑了过去。 但船身随波起伏并不是静止固定的目标恰算的时机与距离瞬息间就产生了变化并没能直接落到橡皮救生艇上就差了半步直直的朝海中坠去在胖子等人的惊呼声中我双手拼命前扑终于抓到了固定在橡皮救生艇底部的绳索身体悬挂在了半空而双脚已经碰到了海水。 我手上被绳子勒得火辣辣一阵疼痛但心里非常清楚就算手断了也不能撒手一撒就就要喂鲨鱼了腰上用力想要顺着救生艇爬上船去突然感到有个东西撞到了脚心原来围着那艘三桅船的大鲨鱼太多竟然被我踩到了一只也不知是踩到什么部位了但鲨鱼身体里那股嗜血的野性和它鲜活生猛的力量却感觉得异常真切。 我惊得头根都麻了如同在那一瞬间全身过了回电顾不上去看脚下的鲨鱼玩了命往船上爬去。可越是心急脚底下越是虚这时胖子等人在上面用勾杆将我搭住被他们往上一扯我才顺势攀上了橡皮救生艇。 shir1ey杨伸手把我拉上船:“老胡你真是亡命徒这么高也敢跳你不要命了?”我惊魂未定后怕起来不敢回想感觉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已经分辨不出是冷汗还是海水了但人倒架子不倒还想说几句充场面的话交代交代。 这时明叔从船舱里爬上甲板他可能酒劲刚过还有点不太清醒可抬眼见到近处有条白影般的三桅船正晃晃悠悠的向后驶过顿时脸色大变好象见了鬼魁一般他也顾不上说多余的话了只对众人叫道:“这是打标的血船。赶紧……赶紧升起震海炮。准备炮弹。” 我听明叔突然这么说心想他可能知道那三桅船的底细既然事情紧急。没必要细说于是招呼船上众人紧急布置金毗卢水神炮准备炮击“幽灵船”行动展开得非常迅船船虽然狭窄但所有的人都能有充分准备在紧急状态下依然能做到有条不紊因为众人都知道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想冒险进入珊瑚螺旋是不切实际的。我和胖子以及古猜和多玲在海上无事之时就在shir1ey杨的指挥下按照海军的标谁进行准军事化训练因为海上行船非比6地个人的能力是难以面对惊涛骇浪的必须要求全体成员合并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整体一旦出现事故或遭遇危险只有全员协同。才有可能化险为夷船上总共只有七人所以每个人都必须身兼数任全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 于是随着一声令下按照以前多次演练过的部署迅各就各位我和胖子当先下船调整炮位瞄准目标古猜和多铃拆开弹药箱搬送炮弹shir1ey杨则通过船上的千里筒指示阮黑调整航向给炮口让出射击角度。 几秒种之后“三叉戟”上的水神炮便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海雾正厚两船已是第三次错过满是鲜血的三桅船正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shir1ey杨不断报出方位角度和航船老大阮黑虽然惧怕那艘鬼船但性命彼关仍是鼓起勇气掉转船头并加大航从三桅船的侧后方接近过去。 明叔在船舱里指手划脚地指挥着我和胖子已经做好了开炮的准备众人喘着粗气等候“三叉戟”进入最佳射击位置利用这个间隙我问明叔:“那三桅船白纸封门满船是血它究竟是艘什么船?” 明叔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说:“丢他老母啊幸好你阿叔我及时现那是艘打标的血船咱们要是不用震海炮把它打到海低搞不好会遇到大麻烦。” 原来在南洋沿海有种类似放逐疫船的罕见习俗称作“打标”所不同的是打标船里面装的不是死人而是一种巨大的海兽南洋海中产一种体形很接近“鼋”的巨物称做“大拥沙”海中并没有活鼋大拥沙是渔民俗称称其形体似鼋而非鼋有裙无足有无足背色青黑腹部有大白纹平时多居于浅海埋身沙中常常暗中兴风作浪覆没往来的渔船渔民对其恨之入骨有时会有搁浅在岸上爬不回去的现的渔民会立即通知其他人用铁链锁了将其活捉凡是捕得此物又逢祭祀海龙之期便会修复破旧已久的古渔船将大拥沙放了血装入底船再把古船用纸甲渔网包裹以船牵引至深海任其随洋流自去。 南海波涛汹涌向来风高浪急这种船多半都不结实到得深海大洋之上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风浪打沉大拥沙便会随之葬身海底水底鱼龙蛟鲵之属最喜食拥沙之肉它们会纷纷钻进破碎的船体把那大拥沙撕咬得仅剩一具空壳渔民们都相信海底有“龙”将其视为海神他们这种习俗是一种祭祀海神的行为可让龙王爷保佑海上风平浪静。 第十三章 金毗卢水神炮(下) 但也有极特殊的情况“大拥沙”力大无穷而且性蠢皮厚不知疼痛往往被渔民们乱矛攒刺放了血后仍得不死破舱遁海而去船外罩着的渔网就是防备它挣脱出来我们遇上的这艘三桅船特征非常明显要是知道其中缘故的海狼一看便知是用鼋鳌祭龙王爷的打标船因为没有牵引之船而且牵引船也不可能来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域它显然是已经被放至远海由于最近几日海上波澜不惊天气好得出奇才始终未沉竟然漂流到了珊瑚螺旋附近。 三桅船虽然已经漏水却在摇摇摆摆的起伏之中始终未沉而且三番五次地撞向我们的座船明叔虽然为人不太可靠但他行遍南洋航海经验丰富在海上见过千奇百怪的各种事情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妙很可能三桅船里的“大拥沙”没死透撞破了船底但由于身躯庞大被卡在了底舱这种鼋鳌之属力大无穷能够负山过海它不善入深水定是想在水面上找个什么东西撞掉背上甩不脱的船架子这才阴魂不散地跟“三叉戟号”缠上了。 海雾中能见度低我们的船也不敢开快了备不住就让它撞个正着虽然三叉戟两侧有铜板装甲保护也未必能保证没事最要命的是这血船吸引了众多鲨鱼一旦引来深海的鱼龙巨物那将会是倒海翻江的动静明叔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兀自心有余悸此刻被我一问当下捡紧要的情形跟我们说了。 由于大拥沙仅在一些自然环境特殊的群岛海域出没所以这种打标祭海龙的习俗并不多见别说我和胖子没听说过就连船老大阮黑也不知晓只有明叔这种常年在远海外洋上做亡命生意。专涉狂波惊澜的海商才了解一些。 不过我和胖子对此将信将疑眼看那艘三桅船即将从水神炮的射击死角中进入射程胖子还忍不住问明叔这事是真的假的喂龙王爷的?海里当真会有龙?那龙宫里是不是还得有虾兵蟹将和耍大锤的王八将军?” 明叔目不转晴地盯住三桅船生怕错过了开炮的时机口里对胖子说:“有没有搞错啊见过龙王爷的人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你要想知道就要自己游下去看个明白。那血船再不沉下去早晚要把海底的大家伙引上来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咱们这船虽快也一定没得逃……快……快开炮……” 在明叔的叫喊声中我们的座船与三桅血船之间再次进入了平行姿态间距不过十五六米左右正是使用金毗卢水神炮的最好时机由于射程实在太近甚至不用考虑炮击的提前量和抛物线弹着点等因素。几乎可以用火炮来直瞄射击。 金毗卢水神炮是以旧式移动舰炮改良设计并以印度水神“金毗卢”命名。之所以用老式小型舰炮是因为所谓的水神炮并非是以杀伤为主的海战武器它还要在航海中起到多种作用老式的炮弹更便于改装可以根据具体需要制造使用多种不同用途的炮弹。 炮身接近古时“囟炮”不过囟炮形体短粗需向高四十五度角以上开炮取抛物线射击敌人旧时在中国将“囟炮”俗称为“虎蹲”也有叫“田鸡雷”。都是以形状得名在日本等国则称它为“曲射囟”海神炮的射原理接近于“囟炮”不过口径小了许多炮身加长射击角度可以压低在三个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炮手控制下装填射度也会相应提高许多。 炮弹的种类包括子母弹弹膛中空。内容许多铅丸炸药膛中构造特殊有前后各部能在空中炸裂母弹爆炸后子弹四散覆盖面极广子弹内装有碾碎的钵罗藻可以使钵罗藻碎沫盖住一定区域的海面钵罗藻为印度洋海中异类植物物之属性有生克制化凡海中之鱼鳌鲸鲵水族之属大多惧怕这种海藻遇到鳌鱼鼓浪倾覆舟船的情况可以逼迫其暂时遁入海底。 此外“金毗卢水神炮”的各种炮弹里还包括开花弹开花弹也是内分两层又分铜铁两种质地着弹后炸为碎片威力甚大是一种轰击礁石或建筑的攻击形炮弹;另有实心钢甲弹中心坚实外裹钢衣穿透力墙专用来攻击海匪的铁甲舰船;葡萄弹则是在膛内即炸裂纷飞脱膛不能及远诸如此类举不胜举正因其在海上效用众多是舰船的守护神故以金毗卢相称英国人则称它为震海炮最早是英国海军明后来在南洋被广为使用。 只见那三桅船正在金毗卢水神炮覆盖范围内起伏晃动明叔连连催促炮我让古猜抱来一枚子母弹填入炮膛利用千里传音筒让阮黑尽量保持船平稳然后一挥手出信号胖子早把引线点燃哧哧一阵白烟震海炮的炮口火光一闪硝烟弥漫中炮弹射入了三桅船的船身随后又听见母弹中的子丸辟啪乱响随着爆炸声起钵罗藻到处飞散三桅船船里船外尽是钵罗碎藻。 我本想再指挥众人继续炮击但那“钵罗藻”也真有奇效血船下的大拥沙被其所迫虽然它不耐深水也不得遁入海中暂避就连海面上那些闻腥而至的鲨鱼也纷纷逃散。 眼见三桅船没下海面脆弱的船身被水压一带就成了碎片只有船身的层层渔网裹着一个巨大青黑色之物沉入海底血水把整个海面都染红了想必那黑色小山般的大拥沙身上带血又失了那层木船的阻挡在海底必定躲不过恶鱼的围追堵截或被歼或逃遁再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船里的众人齐声欢呼我对明叔等人说:“四十年代靠战斗五十年代靠口号六十年代靠忆苦七十年代靠批判到了现如今八十年代咱当然要靠办法了办法就是战术我看今后只要灵活使用类似的战术咱们一定可以顺利捞回月光明珠和秦王照骨镜。” 第十四章 龙上水(上) 明叔还在抹汗他刚刚真是吓坏了庆幸地说:“还好还好要是再拖下去海里的龙王爷冒出来咱们就算是有再多办法也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真是有得搏了。” 胖子骂道:“狗屁龙王爷我和老胡听这种段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也没见有真龙再说了就算是真海里真有龙能他妈吓住咱们吗?人为财死财是什么?财就是真理啊咱爷们儿为了追求真理连死都不怕怕什么龙?” 我们正在议论纷纷忽听千里船音筒里传来shir1ey杨的声音招呼全员火上甲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见又出事了哪里敢在耽搁一个接一个地爬上船甲板这时海雾已经小得多了但还未散shir1ey杨正抬头观天她见我们赶来便指了指天空:“你们听天上是什么声音?” 我抬头望着被海雾遮盖的天空侧耳一听果然一阵好似金属层层断裂的巨响我忍不住喃喃自语:“那是***什么动静?“随着响声逐渐变大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的海雾中露出了轮廓明叔惊得倒坐在了甲板上口中只吐出一个字:“鱼!” 看时间天已经亮了这时海雾的浓度也正在逐渐减弱能见度扩大到了几百米开外但远处的海面依然白雾蒙蒙我们在甲板上听到空中金风不善正自惊疑不知雾中究竟生了什么明叔突然倒坐在地上惊叫:“鱼!” 几乎就在同时我感觉有一物落在头上凉冰冰滑腻腻用手一摸竟然是条小鱼。空中接二连三的掉下鱼来那些鱼大的小的都有有不少都落在船甲板上兀自活蹦乱跳翻着白肚想试图跃回水中我暗道一声怪事天上落鱼了? 随着不断有大大小小的海鱼从天空落下海面上犹如下起了一场大雨。四周巨响如雷又好似风吹竹筒呜呜长鸣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的这些声音不过被这阵混杂着海鱼的骤雨一冲海雾散得更快。 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前方不远海面上出现了一堵巨大的水墙海水排空而来三叉戟号在这堵从海中升起的大水墙面前。如同一片孤叶。东方的天光都被水墙彻底遮住了刚散去海雾的天空又立刻暗了下来海柳船三叉戟号仿佛置身于暗无天日的海底深渊。 我们在船上被这骇人的景象震慑得瑟瑟抖。平静的大海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狂暴的一面眼看离那水墙渐近越近越觉得威势迫人海水壁立令人不敢逼视船老大阮黑赶紧转舵否则三叉戟再向前行驶就会被那股巨浪击碎。 我抓住明叔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这是什么?海啸了?”昨天黄昏时分我凭海观望。见东面海雾中有黑云逼天如同浓云中有怪物下降正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所说的海气凝结之状不知现在出现的大水墙是不是海气郁积所产生的。 明叔抱住救生圈躲进舱门里说:“这怎么会是海啸胡仔你仔细看看那是龙王爷上水了是龙取水……”然后他就叫阮黑动力全开把“三叉戟”增加到最大航躲避龙上水风压产生的旋涡。 我听明叔一说才知道是令海狼们谈之变色的“上水龙”也称“龙上水”或“龙取水”以前仅闻其名未谋其面想不到有如斯威力我让其他人赶紧进船舱免得在甲板上被巨浪卷进海里“上水龙”是种海上最具毁灭性质的一种力量。 所谓“龙”在风水中指地面和海底的起伏连锦的山脉这是一种比喻在中国历史上“龙”还有许多特定的含义古人认为龙为鳞虫之长能够兴**利万物是四种灵兽之一至今为止还无法真正判断世上到底金没有没有龙这种生物。 在汪洋大海上跑船的海狼对龙也有自己的态度他们肯定是相信有龙王爷这种神灵但具体说到“龙”主要是用来形容恐怖的气象情况例如龙上水这些情形古代绘画中巨龙怒目吐舌乘黑云飞腾的形象很可能正是对海上灾难的一种抽象描绘。 《易经》上记载着“云从龙”也可以理解为“龙即是云”云是指气压和气流一类的自然因素由于气压不平衡就会产生风凡是空气上升随着体积增大和气温降低就会形成云大湖大海上的水龙就是由于极低的气压而产生的而“上水龙”这中现象则是由于海底海气喷涌出海与低空气压相激观之好似巨龙出水产生的大水柱。 十六字阴阳风水一道中认为起于峨眉山的“南龙”是天下最大的龙脉其势远于昆仑的“北龙”与“中龙”南龙起自峨眉并江东去其中一条余脉自海盐诸山入水在海底延伸向北以朝鲜倭国两地为案护另两条主要的余脉则婉蜒南下在海底环合凝伏不知其结局所在珊瑚螺旋海域附近正是南龙海气涌动之所即使不在风季飓风依然肆虐也会经常生“上水龙”一类的可怕现象水龙从海底涌出向火山喷一样冲出海面许多深海淤泥里的沉船古树以及海中水族凡是被其卷住都会被裹上半空。 我们在船上四顾诲面皆是浊浪滔天水势排空压顶天海之间不仅只有那一堵巨大的水墙而是数十道“龙上水”同时出现海水倒灌向天空惊人的是巨浪通天的一刹那在这些水墙缝隙中的海面竟然平静无比海中升腾的水墙也似乎凝固在了最高之处海气直上直下海面甚至没有来得及猛烈波动。 在这大自然展现神奇与威力的静止画面里只有被海水冲到天空的海鱼和水雾在不停地落回水里处于这令人窒息的天地巨变中三叉戟号的前后左右包括头顶天空全被蓝色水晶般的海水包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第十四章 龙上水(下) “三叉戟”似乎完全被海水吸住停留在四周海墙壁立的深渊中苦苦挣扎却似乎丝毫没动地方我们在驾驶舱里把手互相握住壮胆都想从对方的脸上找些信心给自己增添勇气以面对眼前这难以想象的考验但这种天地巨变的震慑下众人面面相觑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都如同死灰一样。 正在这时那阵很象钢筋断裂的金属咆哮声突然逼近一片巨大的阴影从水墙上方慢慢出现一艘钢铁巨轮前半部分的残骸从水墙中缓缓探出如同一艘在天空的海船行驶到了垂直的水墙瀑布处眼瞅着就要坠到下层海面。 此刻海上情景完全沉浸在一种恐怖无边的凄绝之中在近乎凝固的一瞬间船上船下似乎同时出现了两个海一个海悬挂在天空而另一个则是“三叉戟”竭力挣脱不出的海面天空上的那个海里面掉落出许许多多从海底带上来的东西沉船断锚、鲸骨鲵鳌、反正沉积在海底的东西都被翻了上来我们眼前是千万吨的海水被升腾的海气带到了天空分成数百道厚厚的水墙悬在头顶一艘海底沉船的残骸也被强烈上升的气流推上了天空由于是在边缘那无名巨轮的残骸也象那些被海水甩出来的海鱼一样要从高空滑落。 明叔抬手指着半空张开嘴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但没有人能听得到他的声音耳中都被不间断的轰鸣覆盖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说:“沉船要砸下来了正在咱们头顶!”但这时候语言失去了作用我挥着手用力指了指左侧示意掌舵的阮黑:“再不赶快把船开出去咱们就要玩完了……” 船老大阮黑脑门上青筋蹦起拼命地转舵。“三叉戟”的船身终于硬生生打了个横黑色的巨轮残骸如同一颗从高空投下的重型炸弹落在了“三叉戟”船头刚刚停留过的海面水花溅射激起一股强大的波浪船体被怒涛冲击东摇西晃如同风中落叶一时险象环生。 坠落的沉船残骸刚刚落下。所有地上水龙忽然被抽上半空两部分海水从中分离厚重的水墙遮蔽了一切天空乌云四合海面上漆黑无边一眨眼的功夫咫尺间便已不能辨认在短暂的静止过后猛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我这辈子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雨。风浪卷动恰似天河倒灌海面浪涌翻腾。“三叉戟”在暴风骤雨下的海面上忽高忽低被一个接一个的惊天巨浪抛上抛下。 我们在船中紧紧抓住身边所能抓住的一切固定之物就觉得胸腔里的五藏六腑都跟着那一叶飘萍般的座船被惊涛骇浪一时扔上了万丈高空一时又坠入无底深渊被折腾得神魂颠倒人到了这个地步完全身不由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海气虽然已经化去。却在海面形成了一股飓风在海水滔天浊浪排空的汪洋狂澜之上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英国人精心改装的海柳船“三叉戟”能够经受住这次考验不过即使明叔和阮黑这种海狼也判断不出这阵风暴会持续多久。 这种情况下船上打捞队里最受罪人的要属胖子尤其是受不了被浪头卷上天空又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掉下来海水和暴雨不断打在驾驶船的观察窗上天海间阴晦无边根本无法分得清前后高低见此情形他脸色都快被吓绿了此时风浪虽大却没了空气中那股龙吟般的金风呜咽就听胖子不停地念着:“天后娘娘保佑天后娘娘快来保佑回去给您老上香送果子重塑金身啊……弟子先给您磕一个了快来救命啊……” 我知道胖子什么都不在乎唯独过不了恐高这一关现在就算按以往的办法闭上眼睛不看也不济事海上巨浪连樯而来让人连个喘息的空当也没有连他都求神拜佛了可想而知心里有多害怕我担心他吓得手足俱废从船舱里滚进海中于是赶紧让古猜和多玲姐弟两个紧紧按住他别让他吓昏了头生意外。 明叔在海上全指着酒精壮胆咬开酒瓶灌了几口反倒是比别人镇定了许多他听胖子哀求天后娘娘快来保佑顿时魂不附体情急之下把酒瓶口塞进胖子口中:“天后……天你个大头鬼啊肥仔你有没有搞错这时候还敢乱讲……快喝酒喝酒堵住你的嘴。” 天后娘娘是万民敬仰的神明原来历凡航海之人遇到风浪求告天后娘娘保佑则会使风浪平息舟船平安无不灵应但这里有个禁忌“天后娘娘”这一称呼仅能在6地上用比如在天后宫之类供奉妈祖的庙祠里烧香还愿这时候需称“天后”而在海上遇到风浪危险千万别呼“天后娘娘保佑”而必呼“妈祖保佑”至于求天后保佑这种话在海上连提都不能提。 其实“天后”和“妈祖”是一回事但常年跑船的人几乎没有不迷信的在海上迷信的说法中遇到惊涛骇浪倾覆舟船之险船上的人如果高喊天后娘娘救命天后娘娘虽然肯定会前来救你但必须先排仪仗天后出宫的排场和仪式规模太大非常耽误时间等天后娘娘带着驾辇赶来黄瓜菜都凉了除非活腻了否则船员舟客们无许如何不敢如此大喊天后救命。 在海上遇到紧急之难一定要呼喊“妈祖保佑”这样天后可以轻装简从以妈祖的姿态立刻出现在海上救苦救难这是海狼们公认的行规所以明叔一听胖子大喊天后娘娘赶紧拿酒把他嘴堵上了然后带头在风雨中声嘶力竭地大叫:“妈祖显灵。” 第十五章 黑潮浮棺(上) 天空暴雨如注海面上惊涛连樯起伏“三叉戟”在这狂风恶浪中险象环生随时都有可能倾舟覆船葬身鱼腹明叔抱着救生圈大叫“妈祖快显圣!”那边掌舵的船老大阮黑也跟着明叔一起念“海天通圣咒”请妈祖现身前来救命护航阮黑虽相貌粗豪髯丛如猬但海上的海狼们不管面对风浪如何勇敢在航海方面的迷信程度却都格外严重对冥冥之中的力量无限敬畏这大概也是他们得以在海上安身立命的精神寄托。 眼见风高浪急座船都快散架了不知还能撑得了多久我也不得不盼着妈祖显灵赶快平息风浪但我对这种“大开庙门不烧香事到临头许猪羊”的举动格外反感与其求遍满天的神佛还不如依靠自己来想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靠办法”这句名言是指改革开放后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政策落实到户农民们在生产上都有了干劲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如果多想办法求新求变开拓进取就可以获得更大的回报不能固步自封停留在吃老本的阶段这一口号后来也被多被那些下海从商的个体户用来进行自勉可我们现在的状况座船在狂澜怒涛中计划快要失去了控制除了听天由命又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这时从shir1ey杨挤过来问我现在该怎么办?刚好一个浪头从船门外打进来把驾驶舱里的人都淋了一身咸腥的海水我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对shir1ey杨说:“想不到这龙上水带起的风浪有这等声势以往在山里摸金的老办法不顶用海狼和蛋民们的新办法不会用求神告天的软办法没有用部队那套猛打猛冲的硬办法不能用我是彻底没办法了。对了……搬山填海术中有没有应对的法子?” shir1ey杨说:“搬山填海又不能呼风唤雨哪能使风浪平息我看这阵上水龙带起的风暴来得急去得必然也快现在只有尽量控制住三叉戟争取时间撑到海上风暴结束。” 可说是容易做是难。海柳船在惊涛骇浪中飘浮摇晃不断被推向浪尖谷底每一秒钟都充满了危险天上黑云密布晦暗阴霾虽是白昼却形同黑夜云层中电闪雷鸣开了锅的海水久久不肯平息幸亏阮黑和明叔驾船经验老道。他们为了活命更是出尽全力。其余的人全力协助使“三叉戟号”每每在紧要关头化险为夷。 英国人改装的这艘海柳船也当真坚固结实。禁住了这场风暴的考验也不知是海柳船是涉洋过海的宝物还是妈祖当真有灵这艘船在海上如此冲风破浪船身始终安然无恙终于熬到有一线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间投下风浪渐平汹涌的海面逐渐恢复了平静这时候船虽然没事但船上的人可真吃不消了。全身骨头架子几乎都被颠荡散了人人筋疲力尽。 见风浪终于过去了明叔激动得直接跪在甲板上给妈祖磕响头许大愿船老大阮黑变戏法似的从底船拿出来香炉黄纸之物要给妈祖上供烧香他们的个人信仰我也不好过多干预再看胖子由于灌多了白酒还倒在驾驶舱里睡得颠三倒四地上全是他的呕吐物。古猜和多玲正吃力地想把喝多了的胖子拖进里舱免得他堵着舱门碍事。 我走到船头望着穿破乌云的刺眼阳光长长地松了口气这阵风暴过去至少在数日之内不会再有如此之大的海气凝聚正可以趁此机会利用潮汐进入珊瑚螺旋在那个被称为“归墟”的海眼旁寻找沉船和阴火当然还要当一把蛋民采“南珠”虽然任务繁多但时间应该够用了但在风暴中偏离了航线要比预期的时间晚上一天才能抵达大珊瑚礁。 想到这便打算找shir1ey杨商议商议如何利用混合潮把船驶过“珊瑚螺旋”外围密集的暗礁群我刚要去驾驶船找shir1ey杨就觉得海面上好像有些地方不大正常仔细一看可不得了海水都变黑了海气把海槽深处的东西都冲到了海面形成了一大片黑潮我们的座船正好航行在墨黑色的海水之上。 其余的人也现了这一状况一边观看漆黑如墨的海水一边议论纷纷各说各的道理shir1ey杨说海上漂了许多死鱼南海的大6架是呈阶梯状下降的这片海域刚好是海底的深渊其深处的岩层里可能含有大量煤炭油气被海水带到海面深海里的鱼怕是遭殃了。 阮黑则认同越南渔民的说法他说这深海里的海水天然就有若干股是黑地最深的海水沸腾翻涌与其它的海水有很大区别纵然海底生物也不敢接近水热脸过温泉百倍可能这黑潮就是海底的黑泉被带了上来。 明叔却说肯定是上水龙把藏在海槽里的大墨鱼冲上来了那墨鱼就是八爪鱼其足可伸百丈开外大得不得了那东西一肚子黑水死的时候会吐净墨液所以海水都变黑了要是能捞到它的尸体可以联系外国买家如果够完整能卖到大价钱大概跟那具楼兰女尸属于同一价位。 我对明叔说:“原来您不光买卖干尸连死鱼标本的生意都做?”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大伙各有主张把黑潮生的可能性都提遍了不过直到最后对这黑色的海水究竟是怎么形成的难有定论只知道是从海底涌上来的但看到海中翻翻滚滚的死鱼在浓墨般的海水中非常显眼看上去白花花的不计其数也都难免有些心惊要不是这三叉戟构造巧妙坚固现在我们也许就是这些死鱼中的一员了。 第十五章 黑潮浮棺(下) 从海底涌上来的这股黑潮虽大但过不了多久便会沉淀消失我们在船上看了多时想找找明叔所说的大墨鱼尸体就算凭我们这条船不可能把它带回去开开眼也是好的结果还真就现远处海面上果然飘着一个白色的物体远远一看就觉得个头不小我赶紧让船老大阮黑把船靠近明叔早就抓过望远镜先望了过去:“我丢他老母个黑……真奇绝了……不是死鱼……海上好象漂着口棺材……白的……” 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海面上怎么可能漂浮着一口白色的棺椁正想找明叔要望远镜看看可这时“三叉戟”已经接近过去离那白呼呼的物体越来越近凭肉眼就能看得很清楚海上果然有口白色的石头棺椁随洋流涌动我们这伙人见过的棺材数都数不清了凭我们的眼力绝对不会看错。 等船到近前看得更是真切那长方形的棺椁平平整整见棱见角体积根大异于寻常的石棺里面装两三个粽子都不成问题表面上雕刻精细有些地方裹了一层灰白斑驳的珊瑚虫有几条粗大的链条固定着石棺闭得严丝合缝生满水锈的锁链将石棺于海面下的一个东西牢牢绑在了一起石棺下起起伏伏有个比四张八仙桌面还大的黑色物体随着洋流起起伏伏正是有这东西托着石棺才没有沉下海底。 可能这东西也是从海底被上水龙冲到海面的看到古怪之处实属平生前所未见我有心要把这东西捞出来瞧瞧还没等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张罗着快准备吊臂要把龙王爷送来的“青头“捞出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胖子酒劲醒了。见众人在海中现了一口浮棺有棺材的话里面必定有粽子和明器他狂喜之下便立刻露出本来面目要兴风作浪。 船老大阮黑赶紧劝阻胖子:“咱们打捞队是去做蛋民到珊瑚螺旋里采蛋的嘛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大海里的事情谁能说得请楚?也许这棺材里关着妖怪咱们就不要自找麻烦了而且有棺材上船太不吉利了怕是要出事啊我看咱们就当看不见它好了反正不把它捞上来咱们也不会吃什么亏何苦要惹事呢?” 还不等胖子说话明叔就替他对阮黑说:“哎呀我说老阮啊。你太不了解这肥仔了。这肥仔是什么人呢?他不占便宜就觉得是吃亏嘛我看咱们还是依了他捞出这海中青头看看。否则万一让他觉得不爽才是咱们船上天大的麻烦……” 其实明叔比胖子还着急要把这口石棺打捞上船借阮黑话里的台阶把责任都推给了胖子胖子一听港农竟敢败坏自己在广大群众心目中的光辉形象顿时恼了起来挽袖子抡拳头就要揍人。 我赶紧把他们拦住:“明叔你可真是找抽你就算要诋毁王胖子也应该策划于密室点火于基层哪能当着面讲呢?这不是等于暴露目标吗?可见你们没经历过文革的人。真是没摸透斗争的本质和规律回去我再好好教给你这其中的精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不过这里边的道理太深了就你这种糟人还真是未必能够理解……还有胖子你也是明叔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好跟他动粗?我们要本着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凡事要以理服人不管怎样都要讲道理。以后他再说你不爱听的你可以先跟他讲道理甚至可以骂他骂人倒没什么鲁迅先生急了还骂人呢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给他戴帽但千万不能打人如果真要打也要找没人的场合打这样我们也不会为难嘛你说咱都是一个团队的成员你当着大伙面揍他我们是拦还是不拦呢?” 明叔可能刚才真是一时说走了嘴这时看见胖子一瞪眼顿时怯了恨不得能跳进海里躲起来只好表现得追悔莫及连连跟胖子套近乎声称自己刚刚那一刻见到“青头”情绪就过于激动人格分裂的病症复了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时shir1ey杨对我说:“你们要是再纠缠不清那棺材就要随海水漂走了。”我经她提醒赶紧叫古猜准备吊钩胖子、明叔去清理后甲板船上只有后甲板空间较大。多玲连接水管准备冲刷石椁上的脏东西。 众人分头行事七手八脚的一番忙活终于把那海里的石椁吊了上来吊臂将它悬在船尾原来石椁下面是与一只巨大的龟骸锁在一起多玲和古猜都是在艰苦劳作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个顶个是干活的好手对船上的行为很熟悉不用我再吩咐就打开水龙用黑色的水流冲刷石椁上的海藻和污物。 水流到处白色石椁侧面的一些细节逐渐展现出来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奇怪符号shir1ey杨视力过人那石椁虽然还吊在半空她便已有所现:“那上面好象雕着易经的图案老胡你懂得卦象快看看是些什么?” 明叔挥着手给出信号阮黑把吊勾收回随着逐渐接近石椁上出现了许多八卦图形但灰白色的珊瑚虽太多没有多少部分能看得清楚众人匆匆忙忙把它卸在后甲板那龟壳中尚有完整的尸骸形体还未化去似乎死去也不太久不过以这石椁外观来判断至少是几千年的古物常言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龟的寿命之长远远乎其余生物也不知这巨龟负着石椁活了多少年头才死。 负棺的龟甲上也刻着纹路不过仍然是难以辨认海底环境对这些东西造成的侵蚀太大了现在只能寄希望石椁里的事物还保留下来一些胖子找来探阴爪撬开了椁盖椁盖缝隙都用泥封死了密封得很严密撬开一看内部尚有另一层套椁而石椁盖子内侧的雕刻保存尚且完好用水冲刷去上面的污物凹凸显现是一幅易经中的卦象看几处特征细节都与被陈教授所复原的那部分玉像吻合。 第十六章 底舱 古人认为万事万物都会呈现出“象”“象”是包罗万象的象这就是所谓的“物生有象象生有数”椁盖上的古卦像很是繁杂艰深但大体上与我们今时今日所研读的卦象基本一致只不过在细节上推演得更为驳奥我看后半晌无语直到shir1ey杨等人问我我才回过神来告诉众人这椁内所刻的内容是:“震上震下震惊百里。” 石椁内侧用类似虫鱼迹的古老符号刻着“震”卦的图案或长或短的鱼骨标记分别代表震卦各驳《易》云:“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这是“震惊百里”的一卦其下有推演震卦各驳的验判与我所知的后天八卦差别太大就看不明白了。 我们在经历了飓风之后无意间现这锁在龟骨上的石椁这也许是个奇迹般的巧合可我想未必是那样在珊瑚庙岛收来的青头古玉里面同样暗藏玄机恰好也属照烛演卦生象以此来看这片海底埋藏了太多这样的古物多到随处可见但大多受到腐蚀无法辨认原形所以始终都未得到重视。 shir1ey杨等人问我这“震”卦何解?我解释说在八卦中有顺畅达和惊醒修身之意难说是凶是吉震为雷震上震下有雷声重叠不断之意天地间雷鸣地颤吓得人们全身抖过了一会儿便又谈笑自若巨雷轰鸣震撼百里但重要的祭祀活动还要照常进行震雷的到来不知是福是祸人们感到恐惧的同时要谨慎小心。避免灾祸的生。 明叔和胖子等人闻言都说这可巧了刚刚经历了一场龙上水造成的大风暴天上雷鸣电闪好不厉害这不正是应了“震惊百里”吗? 我摇头道:“震卦虽有雷鸣之象却并不是指什么真正的风雨雷电也不是指地震天崩。只有江湖骗子算命先生才会这么解释而且此卦图形古奥繁复大概与周文王先天十六卦有关单以存留至今的后天八卦解读难窥其中深意这不是咱们这伙凡夫俗子所能随意揣测的。”说完我让shir1ey杨为椁盖拍照留存此物与海底“归墟”之间恐怕大有渊源若是将来有机会再见张赢川或许能让他阐述其中奥秘。 话虽如此说我却隐隐有种预感。此次航海若不解开“震惊百里”之谜恐怕就要遇到天大的麻烦不过这可要大费脑筋了。我对此没有多大把握不过也不太在乎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今后不论有什么遭遇只管推测天道见机行事便了。 我们把椁盖整理好后抬至一边为开棺清理出一块地方听陈教授说恨天人的青铜文明非常达因为掌握着龙火可以铸造天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椁盖椁身都凿有鼻环套着人臂粗细的铜链隔了这么多的岁月虽然铜性被海水淘尽大体被死珊瑚虫包裹但露出的地方盈澈透骨仍旧坚韧结实与寻常青铜迥然有异是上好的青头我毫不犹豫地让胖子收了声称带回去“研究研究”。 众人好奇地围到内棺近前都想看看棺中有什么东西shir1ey杨大概知道劝我们也没用而且她的好奇心半点不比我少只是说海上风大棺材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不易保存如果这些东西确实来自海底的“归墟”里面也许会是恨天人的尸骨。 我对shir1ey杨说:“那就是从海底来的了?岂不是同大西洋海底来客差不多不知道戴不戴蛤蟆镜。” 胖子说:“也不一定是从海眼里冒出来的没看它绑在王八盖子上吗定是这大王八精在海底到处乱爬死在了这附近的海槽里才让一股黑潮带了上来结果就让咱们赶上了这不是别的这就是缘分呐。” 胖子说完取出一盒清凉油我们每人都用指尖挑了药膏在各自鼻子下边抹了一点只有船老大阮黑三人不明其意这是干什么? 胖子说:“你们在海上当蛋民的自然不懂升官财的规矩我们都是专业研究这块的都知道不戴口罩必须得抹点这东西防臭省得让尸气把你们呛个好歹的。” 船老大阮黑也不知胖子所说的专业是指什么但既然有这规矩就学着照做了古猜和多玲二人更是又好奇又害怕想看又不敢看躲在阮黑身后不断往石棺这边张望。 见准备停当我抬头看看天色这时的天空虽是白天却密云不雨阳光都被乌云遮了海面上风浪平静黑潮渐退即是白昼我想也不用准备什么黑驴蹄子了当下便由开棺手胖子出马摸金秘术中升棺材虽是百无禁忌但也有“西开北不开开左不开右”之说这个“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是指以棺椁为参照物因为古时棺椁在风水位中大贵之人多取南北纵向放置北为上南为下也有脸朝侧面的信佛的则必是对着西方有往生西天极乐之意奉道的则面朝东方紫气自东而来。 另外“摸金校尉”开西不开北也是为了避免棺中设有机关害人性命并有“取生门让死门”之意这海中石椁造型古朴浑厚近似西周石椁的风格胖子混到现在也算半个撬棺材行家里手了当下先把石椁顶端的位置推到上风口里面如有恶气开棺之后也会被海风吹散。 石椁内的棺材也是石质而非木料通体乌黑呈半透明状是种生在海底的古松化石名为“地镜”色黑而润纹如波浪其纹为海水所击千年而生纹越多年代越久价值也就越高看这石棺水纹层层密布价值必然不菲而且棺体四周封得好生紧密胖子惟恐毁了这值钱的石棺硬是耐住性子动作小心翼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探阴爪拔开起到固定作用的命栓。 我在下协助让其余的人退开几步和胖子二人秉住呼吸掀开棺盖忽地一阵白气从棺中冲出随着这阵尸气出现从棺中“嘭”地一下坐起一个死人把石盖顶在一边那死尸似乎是个女子头很长被诲风吹得披头散随风悉动犹如生人一般可能棺椁密封太严尸体装入后腐烂胀尸气郁积在其中难以消散借住这股恒定的气体死者的尸体也保存在散尽尸气后的这一状态棺盖一起受到外界空气的作用棺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尸体全身筋肉收缩也像乍了尸似的腾一下就坐了起来。 棺中那股白气极臭我们虽在上风头鼻端又抹了些薄荷药膏却仍觉得臭不可闻又让这突然坐起的尸体吓了一跳大伙连忙一边后退一边捂住自己的鼻子胖子和明叔还连连称奇:“我的天这大姐怎么这么臭?可能这位靓女……生前便秘是让屎给活活憋死的?” 在明叔和胖子不修口德的叫骂声中这阵臭气很快散去只见棺中坐起的尸体全身肤色青身上脸上都是肉鳞青面獠牙形同恶鬼我心中一紧:“这他妈是人吗?”可还没等再仔细看看一阵海风吹至尸体的皮肤迅塌陷萎缩尸体颜色由青转黑眼看着在一瞬间化为灰烬立时从外至内一层层碎为黑灰被海风吹散剩下的零星骨骸都散落在棺内形骸不复存在了我们一看就知道完了这粽子成灰了连灵魂带**全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明叔跟粽子打了半辈子交道什么样的古尸几乎都见过但身上生有肉鳞的女尸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是南海里的鲛人?那就不是人而是鱼了那东西死了也就不值什么钱了他走近想看看棺中剩余的骨头渣子有没有鱼尾。 可我们凑过去一看剩下的骨骸又黑又碎除了几颗牙齿之外其余再也无法辨认了胖子对死人不感兴趣尸体被海风化去才省事举着探阴爪乱拨棺中剩余的事物翻找有没有死尸嘴里塞的珠子那东西肯定不会一过风就化为乌有。 可石镜棺内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棺底仅有一弘清水里面有几条近乎半透明的小虾扑腾着眼看也是不活了shir1ey杨觉得很是奇怪石棺密不透风沉在海底怕是几千年了怎么里面竟然还有活着的小虾? 我说这在科学上暂时还难以解释但风水青乌之说却早有提及棺中生气太盛咸精气凝结尸液中便可能产生异化之物也就是死尸上的某些组织变成了小虾小鱼之类更有可能是这罕见的石镜棺内自生的。 第十七章 潮汐(上) 明叔也说:“胡仔言之有理我以前跑船就见有个泰国人买到一块卵石把那石头放在空碗里一夜之间就能生出一碗清水那泰国商人以为石中有宝欲穷究其秘想不到砸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汪清水和两条透明小鱼很快就死了而那石头也就一文不值了他差点受刺激跳了海这石中生水水中生鱼乃是天然造化可也没什么希奇不过是这口石镜古棺真属绝世奇珍你们看这上面的水纹有多密集……” 明叔说到这突然有点犯难这么大一口石棺船舱里已经填满了各种物资哪还有地方放置?胖子说这太简单了我在底舱边上看见有个夹层把那块木头拆了不就有地方了吗咱就别耽误时间了把这青头装好了就赶紧奔海眼还有更辉煌的成果在那边恭候着咱呢。 船老大阮黑闻听此言脸色大变死活拦着就是不让胖子等人把石棺装进底舱我见他神色有异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于是问他究竟让他把话说明白了底舱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阮黑都快跪地上央求众人了可他并不说清缘由:“底船里是有块多出来的木头隔断不过万万也不敢拆呀拆了咱们谁也活不了。”说完他又求shir1ey杨:“杨小姐是最明事理的好人你快劝劝他们这件事可不敢做啊。” 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下阮黑仍是不肯吐露半字不得已之下才说:“这艘海柳船上死过七个英国人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他们就是死在底舱里的别的我实在不能再说了总之那夹层里的东西不能看看了就会死。” “三叉戟”本是由一艘古老的海柳船改造而成虽经英国人改头换面。但船体中的主体部件仍然皆是采用老船上的海柳这伙准备船只野心勃勃的英国打捞队共有七名成员他们莫名其妙的集体死亡事地点就是三叉戟的底舱。 在出海前我也曾多方打探但珊瑚庙岛的渔民商人大多不知其中详情。这时忽听船老大阮黑提及此事告诉我们船舱里确实有个小小的夹层不过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看有人看了便会对此船不利那批英国人就是这么死的。 我看了看明叔见他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从没听说海船上有这般掌故我便开始怀疑是阮黑危言耸听更要去底舱查个明白。 阮黑又求shir1ey杨帮忙劝说。他认识这艘海柳船的前任船主。前不久英国人改装这条船他也曾受雇帮忙所以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他赌咒誓这船底舱里确实藏着某种东西不过看见了那个东西对船上的成员有百害而无一利要是当底舱夹层里的东西不存在则会一切如常对这船没有任何影响绝不是危言耸听这是用许多条人命换来的教训。 我见船老大阮黑了毒誓知道这些迷信的海狼如果了重誓。就必然不会存心相欺既然他说底舱里有不能惊动的东西只要不影响我们的航程也没必要去刻意破坏这些特殊的风俗和禁忌。 阮黑看我终于答应下来这才松了口气说:“等采了蛋回去之后一定把这里面的秘密告诉给你们听只有不坐这艘船的人才能知道否则无意中在船上谈起此事。就要惹祸上门了那时在茫茫大海上想逃都没地方可逃。” 我点头同意不过转念一想装神弄鬼这套说辞在我这不灵等回去之后我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还有什么用?早晚找个机会我先看明白了再说被蒙在鼓里的事我可不做。 于是我不动声色暂时把这件事搁下不提跟其余的人一起动手由于船上空间有限那巨大的石椁以及棺椁中间填充的木料只好再次沉入海中只将最内层的石棺保留下来众人把底舱里的物资装进石棺里直到把它填满这样舱内空间就足够容纳石棺了而且石棺里阴凉如水把船舱里的许多西瓜放进去可以起到很好的保鲜作用。 我们在底舱忙活的时候趁阮黑上去驾船我特意留心了一下那道夹层板除了被彻底封死难以活动之外实是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刚把耳朵贴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就被shir1ey杨现了我的举动她过来一拍我的肩膀:“你练的什么功?” 我正全神贯注地倾听夹层中有无动静脑子里想着到底有什么既不能说又不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提防身后被shir1ey杨吓了一跳赶紧对她指了这道夹层舱板:“我侦察侦察你也过来听听这里边好像有东西在动……” shir1ey杨并没有跟我一起进行侦察她似乎有话要同我说对我示意换个地方说话我便跟她上到了后甲板这时阮黑和明叔重新确认了航向正在将船全驶向珊瑚螺旋“三叉戟”在海上乘风破浪船后悬挂着的两口“潜水钟”也随着船身摇摇晃晃。 海底的黑潮过后大片海域都显得毫无生气以前不时能在海面上看到的成群飞鱼也都不见了踪影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汹涌显得浩瀚无极shir1ey杨在甲板上眺望海天尽头过了半晌才说:“陈教授是我爹父亲生前的好友他的心愿就是我父亲的心愿冒再大的风险我都不会在乎不过南海真辽阔珊瑚螺旋中的归墟更是诡秘莫测我有些担心咱们能不能顺利找到秦王照骨镜毕竟咱们的打捞队人又少船又小。” 我对她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人少船小不算问题咱们人虽少却个个都有独当一面的本事这叫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古代中国陈胜吴广起义开始的时候才有**百人他们向全世界出了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伟大呐喊登高一呼揭竿而起一度横扫天下可是后来这支队伍为什么失败了呢?就因为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成了一伙乌合之众失去了革命的纯洁性和团结的战斗力咱们应该吸取农民起义失败的经验教训就连咱们去沙漠时候的向导安力满老爷都知道胡大的神喻是——世人唯有团结才会获胜另外在吸收队员的时候也要格外慎重宁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人少心齐不怕不能成事。” 第十七章 潮汐(下) shir1ey杨微笑道:“怎么你什么事都要引经据典呢?是不是这样显得特别有说服力?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同舟共济就需要团结无间互相信任是极重要的你信得过船老大阮黑吗?” 我已料到会被她有这么一问但还是稍加沉吟想了想才说:“只听说阮黑是越南籍华人为了避难才流落海岛他以往的经历我并不了解他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但本质是可以透过现象表现出来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我觉得他……还算是位可以信赖的蛋民我在山区插过队还有在部队和做生意的时候都接触了无数劳动人民我相信我的眼力不会看错。” shir1ey杨说:“那就太好了既然能够信任他就应该有容人之量想信船老大也有他的理由所以你就不应该再去窥探舱板后的东西破坏这船上的规矩虽然我也觉得很好奇不过我想咱们还是更应当尊重船老大的建议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在shir1ey杨的劝说下我只好强行忍住好奇心承诺不到万不得以不会破坏这条禁忌随后我们回到船舱开始吃多玲烧的饭船上一日三餐都是由她准备不过船上的清水使用量有严格限制所以使得饮食非常单调我们借着吃饭的机会把众人召集起来商议了一下最重要的事情为即将进入珊瑚螺旋做好准备我们在海上自西向东过了当前这道深不见底的海槽海底的地势会突然耸起以那条海底山脊的楞线为界以东的海域就完全属于珊瑚螺旋了那里好象是一片沉没的群岛。在四周深海的包围下海底呈现出极大落差螺旋内非常接近海面。 珊瑚螺旋分内外两层大珊瑚礁范围很大直径约有一百海里其具体形状则完全无法探明两层螺旋中间的区域下陷都是密集的珊瑚森林和海沟。由于这一带海底两山环合数万年海气凝聚空中风暴雷暴常年不断电子设备会时常失灵海底又有鬼火幽灵之类的传说所以近数百年来很少有人敢冒然进入有些投机的探险者和打捞船冒死前往也都有去无回不知是因为迷失了航向。还是遇到了什么其它海难。有些蛋民为了生计下海采蛋最多只敢到大螺旋外围的海底铁树从里采蛋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就连明叔和他舅公也未曾进去过明叔的舅公就是在外螺旋做蛋民的时候在水底遇到恶鱼送了命尸都不得回归故土。 载有“秦王照骨镜”的沉船叫做“玛丽仙奴”号是一艘私人的豪华游轮属于南洋的一位富豪此船在风暴中偏离航线误入珊瑚螺旋触礁沉没唯一幸存的船员描述“玛丽仙奴号”沉没之处。海底都被潜燃的火光照亮了那情景好象是目睹了海底的水晶宫浮动隐现。 南海海底蕴藏着大量油气地底还有活跃的火山时常喷但油气喷涌没有如此大的能量珊瑚螺旋附近的海域也没有海底火山存在只有风水中所说海气形成的“龙火”燃烧再加上附近巨蚌壳中的月光明珠相映才有可能把海底照得通明不过这种奇观并非等闲能够见到。一个月中大概只有一两次机会。 在风水中将世间泥土山石分为九类包括坟、址、祠、墟、盖等墟域之地阴气最盛可纳日月星辰之精气据说海底老蚌之珠能够应月正是借得墟中阴精之气从海底阴火和南珠这两大独一无二的线索来看“玛丽仙奴号”必在珊瑚螺旋的海眼附近进了珊瑚螺旋只要寻得南龙在海底的余脉就不难找到沉船和老蚌成群的海底森林。 我们这只打捞队现在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如何进入暗礁密集的珊瑚螺旋进去之后如果天气不好怎么才能在没有罗盘的情况下辨认方向这也是所有妄图染指南海这批巨大宝藏的探险家们所共同面临的最大障碍如果无法克服就只能望洋兴叹。 好在我们掌握着中国古代盗墓者秘而不传的奇术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对南龙各条余脉有精确的论述南龙虽起于峨眉山最后从浙江入海但在海中最大的一条余脉却延伸至南海的尽头风水中所说的海气有一部分关于潮汐运行的概念若以现在的原理来看实际上是指月球和太阳引力作用而产生的海洋潮汐是一种海水周期性的涨落现象由于和天文现象有关故此也名“天文潮”涨海的现象虽然相同但在时间上人为的作出一个区别昼为潮夜为汐。 月球和太阳由于距离地球的远近不同月球的引潮力强于太阳二倍多所以潮汐的大小和涨落时刻不是固定的主要随着月球之运行变化再加上各个海域地形深度以及径伟度等因素的影响除了每天升降两次的半日潮外还有每天升降一次的全日潮、每天两次或一次混杂的混合潮在铅直方向上表现为潮位升降在水平位置上表现为潮流涨落。 在南龙尽头的珊瑚螺旋海域由于海气紊乱最常出现的是杂乱的混合潮每月初一、十五并后则有大潮“玛丽仙奴号”就是在满月时遭遇了风暴潮与天文大潮并的大海难才被巨浪卷进了大船难以进入的珊瑚螺旋。 昨夜在海上遭遇了上水龙险些舟覆船沉不过这次航海运气还算不错因为准备充分即便有些波折也是角惊无险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难又得了一口罕见的石镜古棺识货之人无不振奋此时调整航向沿着海槽边缘徘徊直航行到天快要亮了的时候天空仍是黑云压顶看不见日月星辰海面上风高浪急罗盘开始失灵这正是抵达珊瑚螺旋的预兆接到明叔在千里传音筒里出的讯息后我和shir1ey杨急忙到驾驶舱取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木匣和一个黑色瓦罐准备施展搬山填海中记载的秘术只等待时机一到就要借着早上潮水大涨一举穿过珊瑚螺旋外围的暗礁群。 第十八章 探海观南龙(上) 珊瑚螺旋外围密集的暗礁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潮落到最低处的时候会现出一半大潮生时则会完全没在水下挡住了探宝者的去路大船过不去小船过去不顶事所以暗礁群后的海域至今在世人眼中仍是神秘未知明叔与阮黑都能识得风信水性可以使“三叉戟”借助潮头跃过一层接一层的暗礁但这片礁群间针迷舵失洋流与风向混杂难辨要在不明方向的情况下连行数海里则难于登天这就好比让一个优秀的短跑运动员蒙住了眼睛参加百米冲刺比赛他就算不摔个狗啃泥也顶多围着原地兜起圈子永远不可能跑到终点。 所以众人的希望全寄托在搬山道人留下的搬山分甲术上了只要有了方向作为参照待到潮水一涨就能过海采蛋了在大伙的注视下就见shir1ey杨不慌不忙取出若干事物先把木匣打开木匣中用红缎裹有一只琉璃瓶瓶身大腹通透薄如蝉翼瓶中用水浸着一枚丹丸清辉澄澈显得极为眩目只有小指甲盖大小明叔等人都不知那是何物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shir1ey杨又取出另一个漆黑的瓦罐里面以清水养着数条小鱼小鱼仅有一指来长头极大全身赤红长得怪模怪样在瓦罐里游得很欢她小心翼翼地捞出一尾小鱼放在瓶里然后把瓶子放在盒中以软缎固定那尾小鱼在瓶里围着丹丸转了几遭就开始把它拱向一边无论瓶里的清水如何晃动小鱼也会尽力把丹丸推向固定的方位。 众人看得眼睛直勾勾的都想问这是什么名堂?我为他们解释道:“这就是搬山道人的司天鱼这鱼把太阴散顶向哪个方向哪个方向就是正东。屡试屡验虽然抬头看不见北斗星但低头能望见司天鱼有它给咱们指明方位诸位还有什么可犯愁的?” 搬山道人久居江浙沿海不断在各地古墓中寻找雮尘珠也曾有渡海躲避无底鬼洞灾祸之心又于海上寻访仙山灵药。在漫长的岁月中独创了一套方术后世称之为“搬山分甲”其中搬山填海之术中不仅有寻藏掘冢的方法也囊括了星土云物生克制化的法门和秘方。 方向感是人类一切行动所必须依赖的单在风水一道中最重要的龙、砂、穴、水都离不开一个“向”没了方向的指引便无法进行分金定穴。最早的时候人们是以日月星辰来确认方位。后来知道地下有大磁山就明了司南再后来逐渐进化为更精确的指南车。明代形势宗风水完善成形之后相地寻龙的堪舆罗盘也随之进化到了极至盘上要标有阴阳太极、五行八卦、河洛二图、纳甲、九星、二十八宿、二十四节气、十二宫、二十四山、六十龙等等最少的也有三层以上多者可达四十余层盘上最主要的是“正、缝、中”三针。 古代用罗盘定位的原理离不开地磁认为磁与针是母子之道而在一些特殊的场合。罗盘失去了效力就只有使用司天鱼了司天鱼的使用之法原藏于虞王司天墓中世上本已失传偶为搬山道人所得所谓的“太阴散”其实就是那墓主口中所含防腐丹蕴藏太阴之精。死尸嘴里装了这东西即使暴晒在日光下长达数月之久也不会腐烂臭直到丹丸里的太阴之精散尽为止秦汉时期炼丹之道大盛宋代后期开始衰落这种丹丸的配方也就无处寻觅了。 搬山道人用特制的药水浸泡可以使丹内重新聚集阴精月属太阴放于琉璃盏中犹如明月在盘司天鱼天生有应月之性见有清辉皎洁就一定会从西游出鱼头朝东吸纳太阴之精华这是天然物性所钟不为外界因素干扰鱼永远自然向东。 若是形如舟船的大司天鱼在月明极清之时更会吐珠争光不过这只是虞王司天墓里的一个传说如今能找到的司天鱼最大不过成*人食指长短在罗盘失灵星月无踪的情况下将小司天鱼的鱼头作为参照虽然并不一定精准却绝不会让船在海上兜圈子迷路。 另外shir1ey杨还有“魁星盘”为辅据说魁星乃是“九九星中第一龙”古星学中“魁”为北斗第一星堪称九宫之魁。此星在天为万灵之主宰;在地为百脉之权衡。魁星也就是贪狼星传说贪狼星君相貌奇丑突面而獠牙魁星盘同样是搬山道人自古司天墓中掘出的秘器相当于一个小型的风水观星盘能够不受天侯以及地磁和电磁的干扰古人认为天地人是一个整体可以用山海之间气息的微妙变化来观取天星权衡百脉虽然搬山道人不擅风水观星之类的勾当但我那本《十六宇阴阳风水秘术》却详论其中奥秘有“司天鱼”和“魁星盘”几乎等于开了天目驾驶“三叉戟号”出入这片神秘莫测的螺旋迷宫如履通卫。 众人听明白了这“司天鱼”和“魁星盘”的作用激动得都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不到这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早在千百年前就有古人想出了破解的办法虽然现代科技越来越达但不得不承认过度依赖于科技和装备使人们在某些方面有所退化不过这些烂事还是留给哲人们去思考吧现在南海中最大的宝藏几乎就在众人眼前已经触手可及了富贵逼人哪还顾得上去担忧社会进步和人类退化之间的矛盾。 没过多久就听远海洪波怒滔之声传了过来海水涌动的动静如同巨钟顷刻间海潮暴涨有了搬山填海的司天秘术“三叉戟”乘风破浪穿越了暗礁群只见前方海面有团异彩云霞海上跑船的人们管这东西叫“仙山”仙山并不是特指露出海面的山石岛屿所谓仙山就是指的有云霞坠于海面舟船之客望见这种奇特的景象都会认为是极好的兆头。 第十八章 探海观南龙(下) 我远远见到海上有云霞笼罩船到近处却什么都看不见了估计正是海底两山环合使得海气涳濛变幻这是由于天上云厚否则被日光一照这里就会出现海市蜃楼再看两件司天秘器所指这里差不多就是南龙余脉中阴火潜燃的区域了。 天下龙脉南、北、中自昆仑的北龙、中龙虽然稳健凝止有万世不拔之象却独属南龙之势最大不过南龙行踪飘忽王气不足龙脉有无尾自峨眉山而起并江东进由浙江海盐诸山入海从朝鲜与倭国之间的海峡穿过蜿蜒而去不知其结局如何可谓是神龙能现其而不现其尾若非至贤至圣者绝不宜在南龙中营建寿穴南海尽头的珊瑚螺旋属南龙支脉形势之奇天下罕有。 不过这只是初步判断还需要进一步确认然后再使用“潜水钟”入水侦察我让明叔停船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白米和油纷纷倒入海中只见白米不沉油浮不起正是海底墟域之象如果海水下有阴火龙灯应该就在此处又测了一下海水深浅船行处不足七十米当即沉下挂了浮标的铅锤定位。 接下来众人立刻在甲板上开了个碰头会讨论了一下行动方案这片海域几乎就是珊瑚螺旋的核心了到目前为止还算一切顺利但这里的状况一切不明能不能找到沉船还是未知数从现在开始不得不加上十二分的小心做到步步为营为了避免在这是非之地停留太久干脆趁着现在风浪不大立刻展开行动先下水进行侦察寻找沉船和南珠的位置掌握了海底地形之后。再因地制宜部署任务。 船上的“潜水钟”只有两口各能容纳一人最后便决定由我和船老大阮黑二人下水侦察由于阮黑做过蛋民亲自下水采过蛋对此道颇为熟悉故此让他下水作为我的搭档。安排已毕胖子带领古猜等人忙碌着准备“潜水钟”检查装备是否可靠。 下水前shir1ey杨嘱咐我道:“咱们虽是进了珊瑚螺旋但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反倒是让我不能放心听陈教授说位于珊瑚螺旋中的海眼是天地间的归墟天下所有江河湖海之水最终都要归入海眼中的虚无。水流永无休止。归墟却始终不满这件事在各种古书文献中反复出现就连跑船之人也大多知道有这么一个海眼。可你看四周一望千里海面上又哪有什么巨大的海眼旋涡当然归墟毕竟只是传说但愿是我多虑了不过你下水之后仍然要多加小心不要莽撞行事。” 我点头答应反正“潜水钟”坚固无比若在海底有什么不测生至少也能保证侦察人员全身而退。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我急于潜水观看海底情形跟shir1ey杨交代了几句便匆匆钻进了胖子等人准备好的“潜水钟”里。 铜造的“潜水钟”完全密封下潜深度为水下五十五米四周设有观察窗并装备了水下专用的强光照明设备“波塞冬之炫”里面配备有被称为潜水电话的通话管可与甲板上的指挥员进行联络。虽然有换气管连接船上的气泵但我们还是在铜舱内携带了氧气瓶以防不测。 我在舱内准备好后对甲板上的人们打了个手势“潜水钟”便开慢慢始下沉在海面上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身处铜钟之内沉进海底之后立刻有种难以抑制的强烈压抑感一股被与世隔绝的恐惧从心底里生出我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观察窗外试图分散这种难以驱除的不安与焦虑。 虽然下潜深度仅为五十余米但这过程却显得格外漫长我一边看着视窗外的海水一边暗中数着铜舱内排气阀中带有间隔的排出气体之声当数到第十五个数的时候潜水钟终于被放到了尽头在多云的白昼环境中海底能见度属于中下程度但二十米以下就越来越黑海水中的杂质颗粒增加能见度直线下降铜舱内外都有照明设备我先找到船老大阮黑所在的那口潜水钟对他竖起大姆指表示我这里一切正常阮黑也做出了同样的回应。 随后我们利用“波塞冬之炫”照明开始对水下地形进行侦察再通过潜水电话把所见情况反馈回去这片被传说有幽灵出没的神秘水域慢慢在灯光下露出了真实的面目海底数十米深的地方全是密集的海底森林周围山脉环绕下起伏的地形之间有一道深涧般的海沟里面的海水不时冒出一股又一股的怪异旋涡用探照灯照过去也看不见底其深处似乎有黑物探探尾但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海中鱼群皆不敢近前。 在深涧边缘的珊瑚丛中有许多铁树其中一抹几十米高的水下铁树极为异常通体都是半透明状如同玳瑁玳瑁也叫毒瑁背有主甲一十三片重叠如覆盖瓦片淡黄而微黑有黑斑它的外甲经过加工可以熟软制造各种名贵的装饰品那海底的大树颜色和形状都非常像是叠瓦状的玳瑁树上附满了老螺巨蚌最小的也大如磨盘蚌壳微微开合之际似有月光闪动引得海中水族争相围绕在侧。 我吞了吞口水心想海底果然有蛋看来此行不虚但在这附近却没见有那艘玛丽仙奴号沉船的残骸别说这艘沉船没有整个海底能见到的地方连其它沉船的影子也不见我猜测那传说中的沉船墓场如果真正存在唯一的可能就在珊瑚森林中的深渊里面如果玛丽仙奴号沉入其中一旦过两百米深度凭我们的能力就没办法打捞了。 第十九章 螺中含珠(上) 想到这便有转头透过观察窗再去看那道深涧里的动静不料刚一转头一条全身疙里疙瘩粗皮好似花岩的大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潜水钟”侧面摆尾朝着我所在的铜舱狠狠撞来顿时撞得这潜水钟内嗡嗡作响我在里面跟着东倒西歪外边的探照灯立刻就被它撞灭了那鱼撞过去之后又再次从水中掉头回来张开大口汹汹而至似乎是想把铜舱一口吞了。 海中水族大多应月而实天生便有望月之性这条突然袭来的大鱼似乎正是被潜水钟上的灯光所吸引摇头摆尾再度撞来潜水钟被它撞得一下已是晃动不已挂在外面的两盏探照灯当场就灭了我听到舱体出金属波动之音知道倘若再被撞这么一下密封的铜舱就有可能破裂进水。 英国人改造过的这套特殊潜水钟专用于在危险的海底进行侦察为了应付恶劣的作业环境除了一些精密的设计之外舱体周围也有完善的防御措施观察窗外有铁栅可以防止在海底被洋流带动撞到礁石但面对活动的海鱼我只好采取紧急措施拉开控制水刺的保险栓使潜水钟外的十几根钢刺竖起铜舱立刻变成了一只金属“刺猬”。 水刺刚从卧槽中弹出那条七八米长皮如顽石般的大鱼就兜头游来它似乎也知那锋锐钢刺的厉害但再闪避已然不及鱼头虽然转过鱼身却被刺个正着在它那身坚皮韧肉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拖着一股浑浊的血水遁入海底。 在另一驾潜水钟里的船老大阮黑拨转探照灯寻着血流追踪我隔着观察窗往下一看只见几条被血腥吸引的大鲨鱼从珊瑚丛中游出。奔着那条更伤的大鱼狠狠追咬一时间把海底的细沙泥藻都激了起来再加之混杂着大量的血水将鲨鱼猎食的情形全遮盖住了。 我暗道一声好险看来这南海蛋人采蛋的营生可真不比摸金校尉盗墓来得容易这时探查水下地形的灯具损坏。竖起的钢刺也妨碍了一部分视野潜水钟再留在水下已经没有意义我赶紧用通话管告诉船上众人卸去配重之物按照减压计划把铜舱缓缓升上水面。 两尊潜水钟先后出水三叉戟船上没下水的人们见到潜水钟的铜壳竟在诲里被鱼撞凹了一大块也都乍舌不下大伙都明白此番南海采蛋的行动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要想把上好的“青头”捞出来。还要冒更大的风险。 但人尽皆知不顶千尺浪难得万斤鱼的道理富贵终须险中求。眼下既然找到了珊瑚螺旋中老螺巨蚌藏匿的所在采蛋之事便有了眉目众人士气大振个个抖擞精神忙碌着清理甲板为下海采珠做万全的准备。 我站在甲板上看了看海面情况波涛汹诵的南海即便是无风也有三尺浪可海潮一退这片珊瑚螺旋中竟是平静异常天空虽然云层密布却没有大风和浪涌的迹象。如果不是先前海气宣泄出现了龙取水的可怕现象现在这片海域的状况未必能有现在这么稳定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眼下潮位很低正是潜水良机。 我环顾四周忽然现船尾方向的海面露出了一座黑漆漆的岛屿下水前尚未现它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急忙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时常听说海中突然出现的岛屿是大鱼的脊背和巨龟的龟甲。有不知情的人停船登6引得巨鱼下潜把人和船都拖进了海底。 shir1ey杨说刚刚她已经让明叔等人用震海炮侦察过了那并非是浮水而出的大海兽而是一座因潮汐作用而产生的“幽灵岛”潮水暴涨之时这座黑色的岛屿就会沉入水下潮位下降后又会有一部分露出海面时隐时现所以称之为“幽灵岛”。 珊瑚螺旋是海中各种神秘现象汇聚的区域每座幽灵岛并不足为奇我们先前在珊瑚庙村也曾听说过关于幽灵岛的传言当地渔民蛋民们称它是“黑鲸”传闻不少但真正看过的人却没有几个如果有此岛作为参照物打捞作业也会事半功倍。 我打算让明叔把船对准幽灵岛驶过去到上面查看查看可是shir1ey杨说她对那座岛有种不好的预感应该不是什么稳妥的去处还是不要接近为好劝我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冒无谓的风险而且潮位太低幽灵岛周围地势较高三叉戟号难以接近。 随后shir1ey杨问我有没有在海底现沉船的踪迹?“沉”字在海上最忌提及说到沉船必用隐语“升”字代替但我不信这份邪尤其文革时红卫兵破四旧破到了江河湖海之上乘船时就强迫船老大高喊了一千多遍“沉”字也没见座船沉没从那以后我对此就不太相信了可能是船上如果有八字够硬的人就是想让船沉没也难shir1ey杨就更没有这种中国式的忌讳了。 我对她耸耸肩膀海底连个船影也没有不过还不能就此放弃希望因为我现有几道深浅莫测的海槽就来是海底的深谷看附近螺蚌珊瑚铁树之大都为世所罕见若非海底生气太盛难有这等景观可以确定这里百分之百就是南龙余脉的尽头如果海底真有阴火必定是从这几条深谷中喷涌而出那么传说中的沉船墓场也应该离此不远下海采蛋的时候让众人多加留心说不定会有突破性的现。 shir1ey杨点头同意这时多玲到甲板上招呼大伙开饭我们便下到船舱内饱餐战饭顺便共商采蛋大计按照我和船老大阮黑在海底侦搜反馈的信息珊瑚密林的大致地形被绘成了简易地图。 第十九章 螺中含珠(下) 多玲煮的饭大多是越南口味又酸又甜加之船上材料有限日复一日的单调饮食我吃着真跟吃药一样痛苦匆匆吃了几口就对着地图给众人描述海底的地形“珊瑚螺旋”实际上应该是一片椭圆形的环状岛群外围一圈皆是暗礁这就是海狼口中所说的外螺旋外螺旋内部地形复杂越到中间地势渐高中间的最高点应该是潮位降低后露出海面的那座“幽灵岛”这片区域很可能是随着大6架下沉被淹没的岛屿山脉海底有若干条深不见底的海槽通往外海。 外螺旋与幽灵岛之间有一片区域地势凹陷形如盆地海底生满了珊瑚铁树行成了一片连绵起伏的海底森林里面有些大珊瑚树高达数十米依天拔地虽是在海底但看起来仍是显得蔚为壮观这当中属一株质如玳瑁的半透明大树最为显眼那地方应该离海眼很近是千百年来感受日月海气之精华凝结所成这株老树就是咱们采蛋的要目标水深大约在七八十米左右。 另外在这株树侧有一道山谷难以判断其深浅据玛丽仙奴号沉船上幸存的船员回忆他们的船被飓风卷进了平时难以逾越的外螺旋沉没处海底亮如白昼那是海底龙火燃烧的最好证明我估计这些海底裂谷很可能就是南龙阴火喷涌之处如果深度过两百米、即使明知玛丽仙奴号沉入了海槽我们就只有望洋兴叹无能为力了而且海槽中潜流诵动一旦落进深处天知道那船会被冲向何处。 我说完之后由船老大阮黑进行补充阮黑当过渔民也做过蛋民。在珊瑚庙岛维持生计的重要途径之一便是协助打捞队下海捞“青头”而且蛋民本身就算得上是半职业化的潜水夫以他采蛋的经验和对捞“青头”的了解这片海底森林中恶鱼极多下水采蛋的危险非常之大但刚刚在潜水钟里看得分明。深水处那些老蚌无不含珠月影阴精之华闪现价值之高乃是平生前所未见这种天造之物是海底灵气所钟恐怕也只有珊瑚螺旋里才有。 自古以来南海诸岛的百姓以蛋民最苦倘若把他们的遭遇汇总起来足可以出一部比《词海》事还要厚的《蛋民血泪史》。明珠历来有“东珠”与“南珠”之分。满清宁古塔临河之地产“东珠”每粒平均重约两三钱大部分为天青色或白色。也有少量的粉红色史上记载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枚东珠是康熙年间一个当地小孩在河中游泳无意间拾得蚌中珠此珠直径一寸过半。 若论及明珠的华美珍稀“东珠”虽也有过人之处却尚且难与极品“南珠”媲美以前的“南珠”都是给皇帝进供之物。蛋人非奉旨不能和采采蛋时都有官兵看管即便海情恶劣难以下水也强逼这蛋民绑着石下海一旦丢失或者逾期采不到珠都要被施以斩足之刑从古到今有数不清的蛋民为此送命偶尔有私自采得南珠的蛋民也大多被奸商盘剥。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收获仅仅能获利千百分之一。 蛋民们都知道目前所现的最大“南珠”还是明代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之时有一艘宝船上的水手捞出一只大螺放在锅中煮食刚刚催动火势锅里的水就忽然开了轰然一声巨响锅里煮得半死的巨螺腾空跃起船舱内全是白气如同烟雾面对面都看不见人了煮螺的人们惊慌无措纷纷逃出船舱过了半天不见动静这才回去查看只见巨螺已死多时螺旁有南珠大如龙眼因为经过水火烧煮精光已失不可复得。 “珊瑚螺旋”海下有淡水泉喷涌海水咸淡适度孕育海气月光之精华这里的南珠几乎都有龙眼般大在水下视之奇光幻彩当世罕有能与之匹者这一趟下水若是顺利少说能取到百十粒阮黑从越南逃出来后度日艰难今天竟然等到了这种机会去法国的事终于有了指望显得有些激动表示冒再大的风险也值了采蛋的手艺算是没白学。 阮黑又说起他对海底情形的推测海底森林旁的深谷中虽然有阵阵潜流和旋涡看起来并不太强烈但不知为什么海中水族皆不敢近前他在潜水钟里用探照灯往里面照了照模模糊糊似有巨舰大船之影 不过不敢断定就是“玛丽仙奴号”在珊瑚庙岛附近地一片浅海里也有一处“沉船墓场”地点正是在一道海沟里面附近沉没的船只受到洋流牵引都会坠入其中久而久之海沟的一部分被泥沙藤壶所覆盖形成了一层催硬的壳子只有几个入口能潜水进去许多打捞队都去那里碰过运气有些人真就捞到了不少好东西也有历时数载穷尽心血财力到最后一无所获的倒霉蛋。 有可能珊瑚螺旋的地形也属类似比较明显突出的是内外两层环礁但这里海沙沉积在海底的地面下也许有层泥沙形成的浆壳层沉船落下去就会陷入其中形成了一道道近似海槽般的裂谷在海底看见的沟槽就是沉船留下的痕迹。 船老大阮黑所言虽属猜测但我们都觉得颇有些道理立刻制定潜水计划潜水作业至少是两人一组以便互相照应不过船上的人自然不能一股脑都下去我把众人分成a、b、c三队我和shir1ey杨、明叔做为“a队”阮黑带着他的徒弟多玲组成“b队”胖子和古猜是第三组“netbsp;a队和b队同时下水a队使用仅有的三套重型潜水装备潜入谷口附近侦挫搜海沟深处是否藏有沉船一旦确认目标便立刻展开行动能不能把“秦王照骨镜”捞上来主要就在此一举了b队与c队则轮换到珊瑚树下采蛋考虑到我们携带物资有限而且“搬山填海术”也有一定的局限趁着海象天侯允许早一刻完成就减少一分风险。 把人员如此分配我主要是考虑到寻找沉船需要人手即便三个人力量还是有些单薄而且明叔对船体结构和海底的事物比较熟悉有他作为顾问和助手应该能起点作用最重要的是把他带在身边我才能放心潜入深水行动否则谁知这老家伙又会搞出什么妖蛾子shir1ey杨则是美国海军学院的精英潜水侦察专家有我们三人组成的a队潜入珊瑚森林中的海沟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也不难全身而退。 船老大和阮黑、多玲三人都是职业采蛋的蛋民他们到珊瑚森林中作业仍是做他们以前那套活计有一定的把握把阮黑三人拆散留下对采蛋事业由衷热爱的胖子跟他们在一起还可以防止他们见财其意丢下a队驾船逃跑不过阮黑并不会使用“司天鱼”和“魁星盘”我只是想预防万一有备无患因为我深知一个穷怕了的人很容易被金钱冲昏头脑做出些他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但这种想法可不能对shir1ey杨明说我只是不动声色地进行了部署。 众人都欣然同意只有明叔面露难色:“珊瑚螺旋深处的海沟没有鱼群胆敢接近因为最深处尽皆连通着外洋大海一些深海的大海怪会把那地方当作巢穴咱们进去岂不是送死?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胡仔你听阿叔跟你讲这海底最厉害的可不是大章鱼深海中虾蟹之大不让鲸鲵尤以巨蟹最猛纵然是恶如鲛龙之属也不敢去才招惹它们你们要去自己去我……我看我还是去采蛋比较合适。” 我知道他大概是耸人听闻便对明叔说:“要是真有那么大只的螃蟹那得卖多少钱一斤啊?再说您这打不死输不起的老海狼是何许人也?那是敢在佛面上刮金油锅里抓钱的狠人还能怕螃蟹?另外咱们这趟出海事先说好了有钱大家分有难众人挡可现在刚遇到风险你就躲将来回去分钱分青头我要躲着你到时候你可别挑我的理。” 明叔一听回去分钱之事便只好顶硬上了下火海也得走一遭了这次倘若大事能成就可以把前几年的损失通通捞回来成与不成五五开搏得过谁让自己这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呢别看以前跑船的时候也是条汉子现在却专为五斗米折腰。 众人计议已定就全力以赴着手准备海面上布了数只定位用的浮标找准了那株海底最大老树的位置接下来就要用搬山道人的“搬山填海术”对付水底恶鱼了我在船头点起铜鸭形状的旧香炉准备请出“瓜神”。 第二十章 漂瓜取鱼(上) 搬山道人有“漂瓜取鱼”之术按照以往的传统要先祭“瓜神”和“鱼主”当然这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形式不过我们按部就班也不在乎多此一举以免万一除了岔子追悔莫及昔日里渔民蛋民们若是捕得海中大鱼都有祭鱼主的惯例因为海里的大鱼在渔民眼中都是龙子龙孙所谓“鱼主”正是南海龙王实际上海里有些千斤大鱼体形太巨望之令人生畏弄死那么大的家伙搁谁心里都得掂量掂量说什么祭拜鱼主可能只是想找个借口给自己点心理安慰。 船老大阮黑带领众人焚香以毕自舱中取出一坛陈年美酒倾倒入海这就算是祭罢了鱼主龙王以前蛋民入海采蛋下海所凭只不过是一把石砂分水匕以及一个换气的猪尿泡行动之前用冷水淋遍全身尽量消除身上的活人热气以免在海里遭到恶鱼袭击几乎就是拿蛋民自己的命去换南珠。 搬山道人对世上所有的珠子都感兴趣不管是死人口中含的还是水中天然生就尚未被人采去的无不想方设法以术取之他们对南海采蛋之法另辟蹊径其辈最擅长奇门方技也就是精通各种奇门秘方这些土方子虽然大多都是正统典藉所不载却实有奇效我们在出海前在货船里储了大量半生的大西瓜还有几大口袋生石灰此时全都派上了用场。 就于船头支起锅来把桶汲水泡了生石灰化做半沸将那些西瓜切去一拳大小的口子除尽里面的瓜瓤倒入石灰水再把瓜皮原处封上瓜皮缝隙处以招潮草混与蝤蛑熬制的黏胶堵死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把石灰瓜抛下海里。 瓜中装满了滚开的石灰水在海面上起起浮浮的漂动。就在将沉未沉之际海面上水花一翻一尾十来米长的大鱼从海中分水而出把那石灰西瓜囫囵个的吞落口中鱼身借势腾在半空高高跃起稍做停留“啪”地一声重重落回水里溅得水花横飞。 凡是会被老螺中明珠吸引的水族。皆对月华阴精有感生性喜阴恶阳遇到圆滚滚的西瓜在海中浮沉瓜中又有蝤蛑的阴精之气无不争相吞食一时间海面上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大鱼纷纷出水吞瓜西瓜被海水一浸虽是冷了可那是外冷内热瓜内石灰仍是滚开。遇水更增沸腾。被海鱼一口吞入鱼腹瓜皮立刻破裂生石灰与水产生的极大热量。轻易便能烧烂鱼腹顷刻间就有数条死鱼翻着白肚浮了上来。 随着西瓜越抛越多海鱼一旦吞下就绝无生理只见海面上翻腾的死鱼不断出现这些大鱼本就生性凶猛相貌丑陋被石灰在腹内烧死的样子更是痛苦万状加上鱼眼天生圆睁更是如同死不瞑目我们站在甲板上看得无不心惊大伙在先前都有心理准备。可仍是想不到用“搬山道人”的秘术杀鱼竟会杀得如此干脆利索。 我对阮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准备下海船老大阮黑和多玲立刻换了水着带上水肺、蛙镜和采蛋之物在船侧放下的皮艇中等候信号胖子等人则继续往海中抛瓜这片海域中潜伏的水族似是无穷无尽死了一片又冒出一片。在海面上翻翻滚滚的争吞死饵胖子大叫不妙事前估计不足这么下去西瓜和生石灰就都不够了。 我告诉胖子等人西瓜不要扔得太快避免一条鱼吞两只瓜一定要节约使用做到每一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若不除尽环绕在巨蚌周围的恶鱼下水采蛋必遭不测就算它不咬人被其在海底狠狠撞上一头也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事到如今只能搏到尽了反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如果所有的西瓜都抛光了仍不能剿灭珊瑚树周围的大鱼就只能打道回府择日再来了不过今后未必能赶上如此合适的海象天侯再进珊瑚螺旋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这时shir1ey杨见杀戮太重不到一顿饭的时间竟然就死了将近两百来条体形硕大的海鱼不禁脸上微微变色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劝她说反正已经大开杀戒了千万不能心软现在收手这些鱼就白死了反正遇到海难那些船员以及采蛋之人掉到水里也都会葬身鱼腹虽然现在不时兴搞阶级清算那套了可咱就当这是给蛋民们报仇了。 其实对这些死鱼我并不在乎不把它们除尽下水就等于是喂鱼只是在心中隐隐愁杀不胜杀怕要无功而返幸好就在还剩下三十来只西瓜的当口海里终于再也没有死鱼浮上想来这些粗鳞巨口的大鱼都死绝了海底洋流环境所限水族轻易不肯逾界但有少数恶鱼贪恋蚌珠精华混杂在珊瑚森林附近徘徊游荡只要把它们尽数除掉下水采蛋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其它水域的水族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冒然进入这一真空地带。 船老大阮黑以往做蛋民每次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见这漂瓜取鱼之术如此厉害半个小时不到就把潜伏在珊瑚树左近的大鱼全部引出来杀了个干干净净真是好狠辣的手段不禁有些目瞪口呆我对他连喊了数声他才回过神来将拇指下按对我们了个下潜的手势然后同他那越法混血儿徒弟多玲两人按住身上的潜水装备在皮艇边缘把身体向后仰倒翻身入水。 见a队已经入水shir1ey杨便招呼我和明叔:“b队进底舱准备下潜。”虽然清除了不少具有攻击性的恶鱼但水下情况难料也许根本太平不了多久时间有限我们三人组成的b队也需要尽快下水。 第二十章 漂瓜取鱼(下) 海柳船三叉戟号的配备有重型深海潜水装备采用高强度耐压材料制造重量达到了一百五十斤使用的时候不可能象普通潜水员那样轻易入水英国设计师利用船体巧妙的构造在底舱设置了一个特殊的小型注水箱深海潜水装备都固定在其中我们只有进去穿着装备等到注水舱注满水后才能潜入海底。 一旦我们入水船上担任支援任务的便只剩下c队我跟胖子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古猜下到底舱在古猜的协助下装备好潜水器转动阀门注水下潜随着人体的呼吸装有混合气体的水肺立刻开始运转在沉闷的排气声中我和shir1ey杨、明叔三人脱离底舱在水底推进器的作用下顺着潜水绳缓缓下潜。 “三叉戟号”的位置就就停在那株质如玳瑁的半透明珊瑚树旁我看见老树间灯光闪烁正是船老大阮黑在和多玲在一只大青螺旁采珠几条鲨鱼在围着他们打转鲨鱼并无海底水族的望月之性漂瓜取鱼之术奈何他们不得在海里对采蛋的蛋民威胁最大者就当属这些凶暴无敌的鲨鱼为最那时候还没有电子驱鲨器可以使用“搬山道人”采蛋之时普遍采用一种配方古老却十分有效的驱鲨剂潜水时随身携带一个满是筛孔的漏罐其内储满凝固的驱鲨剂随着身体在水下移动被海水融化的驱鲨剂便从细孔中6续释放可以阻止鲨鱼接近潜水者阮黑和多玲也带了搬山道人的驱鲨瓶可仍有鲨鱼出于好奇远远地围着他们转圈。 好在阮黑师徒做蛋民有些年头了蛋民做的就是这种捋虎须的危险勾当水下作业时的心理素质比较稳定在群鲨窥视下还没有乱了阵脚。蛋民采蛋有三种办法如果环境允许一般都直接破蚌取珠;倘若珊瑚铁树形体有限也有把整株珊瑚铁树连根拔了吊上水面因为质地好的铁树同样可以卖大价钱:再有就是摘蚌出水到船上再砸破蚌壳取蛋蚌肉也可以食用不过蚌内是否有蛋是不一定的。 阮黑他们二人潜到树根处那些巨蚌在海底年深日久。几乎与珊瑚树附近的礁石接为了一体若将这些螺蚌珍珠贝与所附着的树身岩石凿离然后一一吊上水面有些太过麻烦、只有就地采蛋以潜水聚光灯或细沙为引趁蚌壳微微开合之际刺入麻药使巨蚌失去感知这才撬开蚌壳。伸手进去掏取南珠。 阮黑师徒不喜欢潜水刀。仍然都带着蛋民们自古惯用的石砂分水刀但为了不割破螺肉引得附近鲨鱼寻血而至只得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在蚌肉内摸索。取出南珠便立刻裹住藏进怀中收好不敢泄其精光。 我和shir1ey杨、明叔从阮黑师徒身边经过见他们进行得有条不紊也觉得放心不少对他们打了个手势便继续潜向深处几十米高的大铁树根部扎在海底森林丛生的细沙层上落地后趟起的泥沙使海水变得非常浑浊。忽然有一股潜流涌入树底的深谷仗着装备沉重我们的身体仅被带得轻轻晃了几晃我扶着一株珊瑚停住对shir1ey杨和明叔指了指斜下方示意这就是我先前在潜水钟里着到的海槽。 假如眼前这黑呼呼的大裂缝不是海槽而是一层海中沉积物形成的硬壳那沉船很可能就陷在这里面了不过再进一步确认之前还难以判断。我知道凭我们的装备和仓促的准备时间想在玛丽仙奴中打捞到“秦王照骨镜”实是比登天还难但也想碰碰运气要是能捞出来自然是好否则仅是找到沉船也能有交代了因为只要取到一些船中遗物就可以宣称这艘船的所有权归我们所有别的打捞队就别想打它的主意了只要有了充足的时间就可以让shir1ey杨去雇佣专业打捞队。 shir1ey杨举起潜水探照灯想在断层边探探深处情形无奈强光探照灯在这似乎失去了作用无法穿透杂质太多的海水根本照不到远处。 明叔想出了一个办法把水下照明烟扔了进去一片刺目的亮光顿时照得四周通明光亮一闪之际只见谷中方石林立似有某种古代建筑的遗迹可深海中水做旋涡状潜流错乱照明烟很快被潜涌卷住不知落到了哪处死角里光亮全无。 但就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谷中有个巨大的黑影似乎就是沉船不过离得太远也不敢就此确定而且最让我们吃惊的是那些巨石虽然附满了形似藤壶的沉积物可是工整有序不像是天然所生海底的山谷间竟有古城的遗迹联想在珊瑚庙岛现的海妖演卦玉像以及在珊瑚螺旋附近现的浮棺再加上眼前所见看来这里果真是曾经有过一段繁荣的文明由于沉在了海底就算偶尔有某些遗存被人当“青头货”捞到也大多因为海蚀严重难以辨认终究是成为了人类历史上失落的一页这里很可能正是古籍中记载的归墟之地是倾尽天下之水都无法注满通往永恒无尽虚无的南海海眼。 我见深处似有船踪又是在这样一个神秘的所在不禁见猎心喜想过去一探究竟一看shir1ey杨和明叔还在观望便从身后拍拍他们的潜水头盔让他们转头看我这里我先指着深度计又向下指海沟有潜水推进装备就不会轻易被潜流冲走而且又带了水下鱼枪防身凭着可靠的装备不如往深处再下潜一段察看详情。 shir1ey杨稍微犹豫了一下反倒是明叔见财起意他大概是认为如今蛋也采了若是能在这海底废墟中多捞几件青头回去岂不是加倍地满载而归当下表示可以冒险一探贪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有利可图他没有不敢去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食人蚌(上) 水肺的容量有限在水底自是不容过多耽搁shir1ey杨见我和明叔都同意继续往深处潜水就做了个多加小心的手语三人用潜水绳互相联结把身上能开启的照明设备全部打开在潜水头盔气阀排出的一串串白色气泡中同时潜下漆黑的深谷。 我们顺着石壁下潜shir1ey杨随手拔出潜水刀刮去一片厚厚的灰白色沉积物只见里面露出粗砺的巨石表面凹凸起伏似是古碑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些古老的痕迹正待继续下潜忽然感到那石壁当中传出一阵剧烈的颤动。 我的手刚接触到那象是海底遗迹的石壁就感觉到一阵异乎寻常的颤动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这次下水之前又忘看黄历了怎么竟然赶上海底地震了?留在海沟里可能会被埋住压死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俩鸭子加一鸭子赶紧撒丫子撤回海面吧。 我正要通知shir1ey杨和明叔快撤却见shir1ey杨忽然举起方手做了个“小心”的手势我稍微一怔便已领悟石壁的震动不是地震而是海沟里有某种东西在动向下的潜流忽然增大看来摘到石壁的东西是在我们头顶在情况不明的形势下肯定是无法冒然上浮shir1ey杨带着我和明叔借着一股潜涌躲到海底倒塌的石柱后面。 这道海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由于内部潜流复杂黑暗在上面用探照灯看不清下面的地形可一旦潜水下来在海沟底部使用氟气灯泡的强光设备“波塞冬之炫”光柱所指之处数十米内的景物历历在目我们三人伏在石后举着两架探照灯各处扫视凝神观看周围动静。 我顺着探照灯光柱匆匆一瞥现海沟并非是天然形成排比林立的粗砺石柱说明这里曾经是一片恢宏庞大的建筑群毁天灭地的巨大灾难使这里沉入了海底建筑的顶层被海沙淤泥覆盖年深日久形成了一层脆硬的浆壳这道海沟之所以暴露出来。并不是有沉船落下因为附近没有近代舰船的踪影我们旁边只有一艘被腐蚀得仅剩船架龙骨的老式木船残骸那已不只是哪辈子沉到海里的古代沉船了刚刚潜下来的那处豁口很可能是由于我们藏身处的几根石柱倒塌产生的。 珊瑚螺旋东西长、南北窄海底森林密亲处多集中在地形凹陷地东侧向西地势渐高在潮位低时会有黑色的幽灵岛浮出水面。我们潜 的海沟正是介于珊瑚森林和幽灵岛之间利用潜水钟初次侦察的时候我曾现这一带海床上有许多黑漆漆的窟窿沟壑现在想来也许下面都是归墟古城的遗迹规模相当惊人。 我想到这些微微有些走神突然感到shir1ey杨轻轻拱住我的左手头上那东西也跟着潜下来了我不由得把鱼枪举起准备接敌明叔连连摇手示意不能来硬的这海槽里肯定藏着什么巨大的海兽它未必已经现了咱们现在赶紧把身上的光源全部熄灭免得暴露目标等它游走了再设法悄悄潜回去。 shir1ey杨也同意明叔的办法我们赶紧灭灯除了探照灯“波塞冬之炫”以及配戴在身上的挂灯头灯之外金属的潜水盔中也各有两盏微光灯这种微光灯是水压式开关入水三十米以下就会自动开启无法手动关闭迹可以在黑暗高压的环境下照明自己眼前半米左右的范围也能让在近处的同伴看见自己的脸减轻心理压力头盔内的微光灯比起强光探照灯来可就太不起眼了正是由于光线微弱即使让它亮着也不用担心暴露踪迹。 光源一灭海底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到处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想到这归墟古城当年遭到灭顶之灾城中的恨天人不许男女老少还是鸡犬猫拘大概都喂了鱼南海蛋民们采蛋时不赶提及“珠”宇据说就是因为海底有幽灵恶鬼守着蚌珠那些恶鬼难道就是古城中地亡魂吗?念及此处在这漆黑的海底废墟中我还真有点毛忙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可海底特殊地环境加上百余米深的水压都给人一种难以明状的心理负担莫名的恐慌感挥之不去想到shir1ey杨就在身边我总算克服住了这种不妥的情绪可感觉到身边潜流突然波动起来知道是有什么大家伙正在我们身边经过不由得又是一阵紧张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在深海产生的正常心理现来几乎每个深水潜水员都会出现暗地里骂自己没用当年刺刀见红连眼都不眨怎么到海底就变得这么没出息了?可千万别让从shir1ey杨和明叔看出来要不然我就没脸上船了。 我虽紧张可有人比我还要紧张身都的明叔象是被海蛰刺到了全身如同过了电一长串水泡从他的潜水盔中冒了出来我和shir1ey杨都被他吓了一跳但我们随即明白过来明叔这是受了什么惊吓我见他要用手去拔头盔暗骂这老港农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赶紧伸手将他按住板过他的身子来借着微光等一看原来不知是从哪冒出来只乌贼这乌贼也不算大身体有成*人的两个拳头加起来大伸开触足紧紧扒住了明叔的潜水盔上的蛙镜它体色苍白遍布紫褐斑痕瞪着两只灰蒙蒙的眼晴在明叔脸上来回蠕动。 明叔视线完全被挡哪知是条乌贼还以为自己被什么海兽给一口吞了眼前全是蠕动的肠胃饶是他跑过船下过海也当场就被惊得慌了手脚我怕明叔把自己的呼吸管扯脱急忙牢牢按住他的双手shir1ey杨从后边用潜水刀轻轻挑开乌贼的腕足把它从明叔的潜水盔上剥离她手下甚轻乌贼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威胁始终未曾吐出墨汁。 第二十一章 食人蚌 (下) 这时我感觉到身边的黑暗之中水流激荡卷起好强的旋涌有个白色的模糊影子在附近探掉尾距离我们已经近在咫尺了我知道藏是藏不住了急中生智抢过shir1ey杨抓住的乌贼狠狠一捏随手将其松开那乌贼吃疼受惊出于本能立刻吐出墨汁想要自匿脱身。 乌贼涂出的漆黑浓墨如同一股海底黑烟它的身体也急射蹿出黑暗中果然有只海兽被逃遁的乌贼吸引在我们面前掉头追去微光灯下也看不清究竟是个什么只感觉到白蒙蒙一片大得吓人那东西游动带气的水流十分强烈象是海底刮起了龙卷风若不是我们抱着石柱几乎就要被它卷走而且潜流涡涌久久不绝我暗自吃惊如此长大会是何物?莫非海底当真有龙? 未及再想眼前的大团黑墨便已被水流带走就见那白练般长大的影子吞了乌贼又朝我们转身游来我们穿着重型潜水服即使在水下借助浮力行动举手投足也仍是十分缓慢想逃根本不可能这时候只豁出去了。我举起鱼枪想要用喂了巨姜的鱼箭将其射杀shir1ey杨却先我半拍打开了水下强光探照灯眩目的白色光束直射出去将对面游来的海兽照个正着。 只见得灯光中一个白乎乎的巨物似牛头身如蟒蛇鳞角具备。我们骇然失色这是龙还是什么?若说是龙可身上没有爪子若说不是龙那牛形的脑袋上都块生出角了身体长如白练见不见尾我看得呆了一时竟忘了射出鱼箭。 那怪物被强光一照把原本冲向我们的头部暮地一个转折斜刺里绕过探照灯光束长长的身体在我们眼前云深掠过强烈的水流带得三人身体摇摇晃晃它似乎惧怕强光一头潜入古城废墟更深处的渊壑之中再也没了动静。 没等我们顾得上庆幸身后的几根石柱本身在海涌反复冲击下早就不坚固了被那阵剧烈的潜流一带轰然欲倒我指着侧面不远处的古代沉船那后边似乎有间石殿躲进去也许能避开倒塌的石块。 石柱已经倾斜说倒就倒而且判断不出掉下来的石块会砸向哪里我们判断出落石的死角迅移动到沉船骨架里面断裂的石柱紧跟着倒塌下来被激起的海底泥沙产生了一片烟雾把我们刚才停留白区域覆盖住了所幸并未引起连锁反应但谁也不能断言其余的区域就会比那安全坚固这沉在海底几千年的古城中根本没有安全地带。 我们躲进沉船地龙骨下借机稍做喘息明叔受了接二连三的惊吓有些沉不住气了手脚无措。他抓起水下写字板急匆匆写了个宇让我们看这种水下写字板是给潜水员互相交流使用的除非是经过长期磨合产生了默契否则潜水员相互之间有一些复杂的信息难以及时勾通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借助水下写字板。 我一看明叔写的是个“龙”字知道他是说刚刚见到的大海兽是龙这回遇上大麻烦了我并没见过真龙也不知明叔是否亲眼见过不过马克斯主义千头万绪归根到底只有两个字“造反”什么是造反?就是敢为天下人之不敢为龙和鱼在我的世界观中没什么区别我对明叔举了举手中的渔箭等浮上海面的时候那怪物要是再敢露面我非让它吃我几箭不可让它尝尝沾满了蛋民血泪仇的利箭是什么味道。 shir1ey杨摆了摆手示意我们不必担心她在写字扳上写了“大海蛇”三字又指了指探照灯我这才记起前两天在船上她跟我云提到过深海的海蛇西方人称其为“海蛇”而东方人就管它叫“龙”实际上是同一种海洋生物沉浮莫测常在飓风暴雨中攻击舟船吞噬船上运载的人口牲畜所以船员们谈之色变古时海边庙宇中多有描绘海怪吞舟翻船的场景里面的五爪之龙的形像便是以海蛇为原形不过因为它惧怕光亮所以平时只在黑暗的海底出没只要携带强力水下照明设备就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早现是大海蛇也不用听明叔的馊主意关上光源躲藏了刚才灭灯之举就险些受到攻击。 明叔也知海蛇来历隔了一阵如果不是极特殊的情况海蛇不会冒着光线袭击舟船和潜水员他握了握手中的强光探照灯过一好一阵才终于镇定下来对我们挑了挑大拇指表示不用替他担心没问题。 从shir1ey杨和我举着潜水手电筒四处打量只见身后地古代沉船虽然仅剩残骸但仍可以看出与中式船舶外形相去甚远充满了阿拉伯地区的异域风情船体大半被海沙覆盖能烂的几乎都烂没了很可能是一艘元明之际海上贸易往来的商船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海难才被卷入珊瑚螺旋。 周围地古城废墟也已全部失去原貌这些东西也许对考古学家而言是惊人的现但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探索价值绕着沉船游了圈再没现有“玛丽仙奴”和其他沉船的踪影海底遗迹的规模虽大但潜水员能去到的地方十分有限一来倒塌的墙壁和石柱阻路二是这里面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也许无意中触碰到什么就会引得房倒屋塌似乎连海中水族都知这里危险在附近都没有它们出没的身影完全是一片死气沉重的鬼域。 废墟中有几处漆黑的深渊那条海蛇就是遁入了其中一处深壑我想接近查看但那些地方的水都打着转奇溜无比纵是游鱼也难接近迹只得作罢我对shir1ey杨打个手势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沉船看来“秦王照骨镜”这件大青头并不好捞海底古城的废墟里危机重重非是久留之地还是撤回去再做计较。 第二十二章 砗磲 (上) shin1ey杨表示同意我们开动水下推进器原路浮上我见到她用水下照相机在四下里拍了一通心想中国商代文明仅局限于中原地区比现在的中国版图要小得多如果真在南海尽头现了受商周文明影响深远的归墟遗迹对于研究人类的航海历史和文明史都有非凡的意义就算找不到秦王照骨镜单把这些照片带回去也是能把陈教授刺激得再次住院。 我们三人将照明器具全开缓缓浮至珊瑚森林但刚上来就现不对在那株半透明的大珊瑚树底采蛋的b队正对着我们把潜水探照灯画圈显然是需要我们立刻支援我将手向前一切带着shin1ey杨和明叔迅接近珊瑚树。 珊瑚树下船老大阮黑和多玲正拼命撬着一只巨蚌这只大蚌世故身在珊瑚礁下比最大号的磨盘还要大上三圈波浪关的蚌壳紧闭任凭阮黑二人怎么用力也撬不动分毫这只巨蚌少说也生长了几千年外壳洁白晶莹几乎跟海底的石头结成了一体是只善于夹人腿脚的食人贝海中生蚌实为古说因蛋民和渔民最忌打“背”网两手空空所以对各种珍珠贝仍以蚌称食人蚌在蛋民口中虽然不提它的学名“砗磲”却常以“白龛”呼之不知多少蛋民在采珠时被这种东西夹坏了性命我不知船老大阮黑为什么想把它撬起来还不等问他他就迫不及待地打着手势告诉我们蚌壳里有个人! 我还道是我理解错阮黑的意思了这汹涌无际的珊瑚螺旋海域除了我们哪里还有别人就算这是只俗称食人贝的深海砗磲。它壳中又怎么会有“人”?是活人还是死人?明叔好象突然醒悟。做了个游鱼的手势这回达了食人贝里八成是夹住了罕见的海中人鱼它的肉可比等重的白金还要贵上一倍。 明叔按着那磨盘般大小的食人蚌激动得冒出好长一串气泡比划着告诉我们这老蚌可能夹住了海底的人鱼实际上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蚌壳里空间是什么东西只有船老大阮黑和他徒弟多玲两个见到了。在水下也难以仔细描述。 我见这罕见的大砗磲外壳晶莹白润正是件不可多得的青头货反正后船舱的西瓜都抛净了空出好大的地方一不做二不休何不给它连窝端了?于是打个手势让阮黑带着多玲在海底守候我和shin1ey杨等人先回船上让胖子带着凿子撬棍下来帮手。将这只千年老蚌吊回甲板。 部署完毕我们当下沿浮至减压线附近随后按部就班地回到注水箱内摘掉沉重的装备。我把水下的情况对胖子和古猜作了简报胖子早就在船上憋得想挠墙了听明白之后立刻带着古猜跟我们进行交接带着凿子和液压分离器下水捉蚌。 阮黑师傅三人皆是撬蚌采蛋的好手有了器械更是得心应手但仍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那只“砗磲”凿离礁石他们几人借着洋流浮力将其托至海面。用钢索捆扎了明叔开动船上吊臂钩挂。终于把这千年巨蚌捉出水面。 胖子有心卖弄站在悬吊半空的巨蚌壳上。把蛙镜推到脑门上对我大喊:“老胡你看本司令捉到的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按照当今的行市把它整回美国最起码能换艘游艇到时候咱带几个美国小妹子……”随着吊臂举起离得海面越来越高胖子话未说完就开始觉得眼晕了啊呦叫了一声脚下软翻落水中。 我担心他得意忘形弄得动静太大引来鲨鱼赶紧让阮黑把他拖回船上我招呼船老大阮黑也赶紧上来差不多该撤了可阮黑认为海象平静潮位低落海底还有许多老螺这千载难适的采蛋良机怎可错过他不顾潜水病的危险更换水肺之后坚持要带同他的两个徒弟再次入海采蛋。 明叔也有此意劝我不必阻拦蛋民的行为看这天气有可能会落雨但没有风信浪涌必定不起只要没有浪涌干扰海上即使下再大的雨对潜水作业都不会产生影响不过明叔他自己可不想再次潜水了反正阮黑师徒都是花钱雇来的帮手又不曾少分他们半分红利他们既然想出力大捞一票何必阻拦尽管让他们去做好了。此时天空更是阴霾浓云似墨笼盖了海面海风中似乎有种危险的信号传来我心中动了一动心说今夜可千万别有大风大浪不过想到明叔和船老大阮黑对海上天气很熟悉他们既然说没事料也无妨。 据说珊瑚螺旋海域一年四季都有风暴潮除了月圆欲蚀之夜天空才会放晴平时都是云层厚重伴随着次声雷暴的晴空湍流常常出现飞机难以飞临上空海底低频电磁波干扰船舰电子设备使得针迷舵失偏离航向许多灾难性的事故都是由此产生可这一现象至今无法解释。 此时shin1ey杨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被捕获的食人蚌由于众人要忙着继续采蛋还无暇理会它只是以钢索缆绳缚了准备腾下手来再收拾它shin1ey杨对我说:“你看食人蚌的白壳凹凸起伏实在是美焕美伦看着蚌壳的纹理极是细密这说明它至少也在海底生长了几千年人类文明才不过几千年而这食人蚌竟也生存了差不多几千年这真令仅仅能活几十年的人类感到惊叹。” 但人的正确思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只好给他做工作说:“海中生物有许多是寿命极长千年王八万年龟我看千年万年也并不希奇食人蚌其实并不吃人肉只不过它锯齿状的两壳一旦夹到人就会死死闭合从古到今常有蛋民横遭此难所以才给它安了食人蚌这么个令人毛骨耸然的名字听阮黑所言他好像看到这砗磲中夹着个死人千百年来没有蛋民敢入珊瑚螺旋采蛋也不知是南海中的人鱼还是遇难的船员海狼不过这笔血债必定是要用血来还的咱们先找家伙把它撬开看看再说。” 说话间天上就开始下起雨来海天之间阴暗无边虽是白昼却如同到了傍晚远处的海面一片晦暗苍茫只有几处浮标一闪一闪地泛着亮光但我们必须等到再次潮水暴涨才能离开对恶劣的天气束手无策还好如明叔所言雨下得虽急但对海象影响不大浪涌依旧平缓想来大概是同前一天海气渲泄有关珊瑚螺旋海域的地理气候难以常理度测天上暴雨如注海面却硬是风平浪静。 我们都回舱取了雨衣穿在身上冒雨去对付那只食人蚌由于雨中光线阴暗只好把船顶上的探照灯掉过头打在蚌壳上更是映得蚌壳惨白显得有几分渗人巨蚌出水尚且未死借着雨水冲淋又蠢蠢欲动不过蚌壳依旧紧闭不露半点缝隙面对这只几千年的活物我和胖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如果损了蚌壳可就不值钱了。 明叔见要破蚌也跟着忙前忙后他认定这蚌里夹着一条价值连城的人鱼我没听说过南海有人鱼以为是类似在献王墓中被制成长生烛的黑鳞鲛人便问明叔这两种东西是不是一回事情? 明叔说鲛人是跟人鱼是两回事一恶一善习性外貌也不相同人鱼不能出声肉可食用而鲛人性恶能在海面上声色诱人肉毒不能食唯其油膏可为永久性燃料无知之人容易将两者混为一谈不过黑鳞鲛人虽是罕见但终究是有人捕到过这“人鱼”或说是“鱼人”就太稀有了百年难遇其肉鲜无匹有传说吃鱼人的肉能长生不死不过也没见过谁真正吃过有一次他在南洋跑船的时候他手下的水手在海中活捉了两尾人鱼肚脐以上皆为人形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下身近似鳞足可以用尾波水立于惊涛骇浪之中只是接近一看人鱼全身都有一层蜒滑的黏液包裹奇腥不可近被捉到后装在储满水的大水桶里船员们围拢观看那对人鱼也不受惊就于木桶中游走盘旋。 当时明叔不识货真赶上有个搭船的商人愿意买去放生就狠要了一笔钱财仍由那商人把人鱼带走了等后来得知人鱼在北美和欧洲黑市的价钱过等重的白金两倍明叔才知道上了恶当捶胸顿足追悔莫及隔了十年几回想起来还要胸闷梦骂不绝口当年就是太厚道太容易相信别人否则也不会被那挨千刀的奸商坑了此刻有机会再得一毛人鱼又怎能不让他心血来潮。 第二十二章 砗磲(下) 明叔边说边准备家式这“食人蚌”是海底几千年的生灵几千年是什么概念?就算是秦皇汉武没死一直活到现在都不见的有这老蚌岁数大宰杀之前自然是要先拜渔主这是海狼渔民们代代相传的规矩不按章程来谁也下不去手据说会折损阳寿。 胖子不失时机的打消明叔的积极性他说船老大阮黑在蚌壳里见到有人可不一定是人鱼这海里长的象人的东西多了去了国内临近湖海的地方都有讲蚌精的老戏大多是老蚌成精变成女子然后勾引汉子后来有个老渔翁泼水戏蚌将其降伏擒获大快人心所以这食人蚌里八成没有人鱼而是蚌精那骚祸躲藏其中谁撬开她她就蹦出来亲谁一口明叔你那老脸可擦干净点等着挨亲吧你就。 明叔跪在铜鸭香炉前祷告他也不管香股都被雨水淋灭了仍有虔诚的念念有词听到胖子胡言乱语就扭头责怪道:“你个死肥仔又吹水咱们盗墓掘尸的勾当也没少做难不成还真信这些神神鬼鬼?你们不是向来说这是什么迷——迷信吗?”说完就不理睬胖子举起准备宰杀食人蚌的勾刀弯刀在海上凭空对着恭恭敬敬的磕头念咒。 胖子见明叔不信就让我和shir1ey杨为他证明我说我可从没看过那种老渔翁捉蚌精少*妇的淫秽戏曲。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戏都是海边渔村歇鱼养海之时才演的演员们大多是草台班子旦角们脸上抹的花里花叉一个胳膊套一面蒙了粉布的锅盖跟鸡翅膀似的乍乍着就算是扮演蚌精了跟演老渔翁的汉子一捉一逃眉来眼去搔弄姿。影响非常不好而且观众中还有好多少年儿童—— shir1ey杨从没听说蚌精这事好奇的问我:“你没看过怎么了解的如此清楚?连观众中有小孩都知道蚌精双怎么会变女子?” 我说没看过不等于不了解啊乡下的事我太了解了。我没参军之前有个神圣的理想就是到农村去去研究农村阶级斗争的规律。以便对将来在开展世界革命的时候所要实施的农村包围城市计划提供充足的战略依据世界革命为什么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呢?因为在我们眼中北美和西欧就是最大的城市亚非拉美那些水深火热的区就是农村—— 不过这事有点扯远了还是说蚌精为什么会变女子以前在洞诞湖边有个田螺姑娘的传说说有个傻小子一穷二白穷的就剩下一身傻力气依靠打渔赡养他的瞎眼老娘胎由于太穷常常揭不开锅。 后来这傻小子在洞庭湖捉到一只大田螺就把它养在家中的水缸里结果这大田螺成了精变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妞儿。又给这傻小子粮食又给他钱还帮他打扫卫生做家务照料他妈。田螺精跟蚌精大抵都是一路货色蚌精看上了这傻子小渔民。觉得他淳朴善良勤劳勇敢什么的反正全身上下都是劳动人民的传统美德最后还以身相许嫁给了他这好事连傻子都知道愿意所以俩人还真王八瞪绿豆对上眼了从哪以后就凑到一块过日子了也不知道这种家庭生出来的孩子是不是怪胎。 shir1ey杨笑道:“这好象是很美丽的一个民间传说可我也真奇怪了听你说出来怎么就不觉的美好反是感觉有些可笑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讥讽美好的事物?” 我说那你可又冤枉我了田螺姑娘的传说美丽吗?美丽也只是表象可事物的本质呢?美丽传说背后的本质不值的我们深思吗?类似田螺姑娘的这种美丽传说太多解放前老百姓们都喜欢听为什么喜欢听呢? 因为劳苦大众没黑没白的流血流汗到头来创造的财富都是别人的他们一辈一非勤勤恳恳饥寒交迫的忙碌到头来却始终要过省吃俭用节衣缩食的日子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也不敢耽误了干活稍有懈怠转天就要饿肚子命苦的人谁不盼着天上掉下个好媳妇又美丽又贤惠最好都跟蚌精似的不仅能变出米、变出钱、变出全国粮票想吃什么就给你变什么而且养分是这漂亮媳妇儿清寒没娘家铁了心跟苦命人过穷日子拿扫帚赶都赶不走。 所以他们都愿意相信这些美丽的传说是真的实际上都是谎言**裸的谎言古代那些王孙贵族就是想通过这些谎言给劳动人民一个看起来无比光明的未来好好干叶了血也别喊累穷日子慢慢忍着苦日子慢慢熬着但你的老实不能偷、不能抢、更不许造反也不要随随便便怀疑老天爷给你安排的生活方式和家庭出身你照这么样累死累活的过下去将来肯定有个蚌壳里变出来的漂亮媳妇儿在前边等着你你问她长得怎么样?皇帝的女人够不错了吗?可三宫六院的红粉佳人们捆一块还都比不过人家这田螺姑娘的一条大腿田螺姑娘不仅小模样儿长的标致更兼家财万贯龙宫里的宝贝也想顺出来就顺出来一门心思的嫌富爱贫就愿意跟你这傻小子奥苦力比翼双飞骗他妈傻子呢? 胖子听我一番高论忍不住喝采道:“说的太好了胡司令一针见血啊外国童话除了公主就是王子还大多讲个门当户对的原则可这种田螺姑娘的故事毒性实在太大了**说粪土当年万户侯我说赖蛤蟆照样能吃天鹅肉咱们就是要把那些以谎言欺骗劳苦大众的老粽子都从土里刨出来让他们知道知道拿了我胡汉三的早晚还得给我吐出来!” shir1ey杨早就被我气得没脾气了听胖子又有心蹿叨我去做摸金校尉的勾当只好提醒我说摸金符都摘了怎么好再做摸金校尉?将来到了美国好好做生意就是了。 第二十三章 欺山莫欺水(上) 胖子笑道:“杨参我一直拿你当聪明人可我现你跟胡司令相比还真不是一级别的我想起以后你跟他过日子就不得不替你愁凭你这种白璧无瑕的名誉和对美国价值的深切信仰使你根本不可能觉他跟你玩什么猫腻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胡八一是个吃素的善男信女吗?no啊他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小子是满嘴当代天方夜谭啊他要是能摘摸金符我情愿把脑袋揪下来让你们当球踢他把摸金符挂脚脖子上也能算金盆洗手?就算洗手了脚还没洗呢……” 我暗骂这王胖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败坏我好不容易才在shir1ey杨心目中树立起来的遵纪守法形象这事shir1ey杨未必不知道只是给我留点面子心照不宣而已何必非要你来多嘴多舌。我赶紧从中打岔分散掉众人的注意力恰好明叔拜过了渔主就要下刀宰蚌了招呼我们给他帮忙总算是暂时瞒混了过去。 只见明叔走上两步他手中倒提了一柄弯刀在蚌壳上来回拖动出一串串不祥的声音。此刀刃不盈尺刀身向内弯曲在雨中依旧寒光四射吞口处是个錾金的龙头柄上皆是鳞纹是我们在珊瑚庙岛时从青头商人“掰武”手中收得的一件利器是旧时蛋民领专用以宰蚌刮蚌的孤形利刃也有数十代的历史了劘在这柄龙弧刀下的老蚌已难记数但用以碎剐这千年“砗磲”恐怕也是初次。 海上大雨滂沱众人穿着雨衣矗立在甲板上看明叔手持刮蚌的“龙弧刀”将刀身在食人蚌深无外壳上来来回回地拖动。早先的蛋民们依靠在海里采蛋捉蚌为生常常将自己比做鱼龙之同属这大概是由于采蛋太过危险带个“龙”字能够不为猛恶水族所伤这柄用来取珠屠蚌在水下搏击云绞龙的短刃深才被称为“龙弧”但是在古时只有皇室才能够以龙自居蛋民用龙字犯了忌讳从不对外宣扬也不会将龙弧示人。 明叔的舅公早年是蛋人出身所以明叔非常熟知采蛋的种种名堂我和胖子看他象个神棍一样用刀拨弄蚌壳口中还念着咒言如同在为那只老蚌在刑前做法事度一般都觉得有些好笑。 明叔又怪我们不懂其中厉害“摸金”和“采蛋”都是传统手艺摸金的行规那么多谁都难免会犯两条犯了也就犯了只要八字够硬未必就会搭上性命。可在海上采蛋所面临的风险非是在山里盗墓掘冢可比。常言说得好“欺山莫欺水瞒天不瞒海”山里的古墓年代再久未必有某些海中水族活的年头多如果不对海洋心存敬畏在海上任意妄为便有十条性命也不够丢的海上跑船打渔采蛋之徒多如牛毛可没听说其中有半个敢对海神渔主不敬。 我心中不以为然这几年做摸金校尉的经历使我知道摸金校尉鸡鸣灯灭不摸金的行规绝不是什么迷信鬼神之道只不过世俗之人难窥其中真意歪曲误解而已。不过此时迹无也不好多说只好让明叔赶紧动手让大伙瞅瞅蚌壳里面是不是藏着一只可恶的专门欺骗劳动人民美好感情的蚌精。 shir1ey杨不想看这血腥场面想去船头接应阮黑师徒等人临走时招呼我也过去:“老胡咱们到船头去好吗?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我暗道不妙肯定是胖子刚才说溜了嘴如今shir1ey杨要追问我洗手和洗脚有什么区别。我最怕她提这件事急忙抓住后甲板捆扎食人蚌的一条缆绳对她说:“明叔和胖子俩人如何收拾这么一个大家伙?我得给他们yj帮忙要谈就在这谈我现在是死也不离寸地。” shir1ey杨怅然地望了我一眼就独自冒雨去了船头我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看来我那枚“摸金符”终归是保不住了不过只要这次能捞个够本到美国就老老实实做正经生意也罢毕竟这世上还有好多人要靠我养话没什么都不能没钱自己的难处也只有自己才会知道。 想到在前线身边战友牺牲时的眼神他们故乡的家人还生活那么贫困当时能走得安心吗?我脑中乱了好一阵等回过神来明叔那套恶杀咒已唱罢了他用龙弧短刃拨着蚌壳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似是暗合古韵节拍那食人蚌似乎受到了催眠圆光一般两道犬牙交错的锯齿状蚌壳轻轻抖动竟自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和胖子看得张大了嘴半天都没合拢:“这跟摸金校尉失传多年的开棺咒竟有异曲同工之妙据说对着铜棺铁椁把开棺咒念诵百遍不用动手就能升棺材怎地用刀拨得几下这千年碎砗磲就缴枪投降了?” 明叔面有得色这老法子还是头一回用没想到竟有奇验看来“渔主”保佑这只大砗磲算是赏给蛋民了。 我和胖子齐赞叹明叔采蛋手段高明简直就他妈象是“老干部”一样让我们肃然起敬啊看来古时蛋民留下的手艺果真都是有些道理的。 三人正在兴头上在雨暮中只见食人蚌惨白的蚌壳洼隙间一道金光射出晃得我们眼前一花胖子手疾眼快把带着强力麻药的针头顺着蚌缝狠狠插了进去疼得那老蚌一阵哆嗦眨眼间便已周身麻痹动弹不得。 我们急忙找分离器将“砗磲”两壳撑开只觉一阵海腥阴臭之气扑鼻而来昏暗的雨天下蚌壳里光彩熠熠夺人二目在晦暗无边无迹的海面上可照百步没等我们瞧清楚明叔就手忙脚乱地拽下我们穿的雨衣把蚌中精光盖住脸上全是又惊又喜的复杂表情。 第二十三章 欺山莫欺水(下) 胖子迫不及待地问道:“怎地?里面是田螺妖精还是人鱼?”明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虽是被雨浇得透了但心火上升竟是口干舌燥他干咽了两口唾沫才说出话来:“玉翅金鳞的美人鱼不会错看样子死在食人蚌中已有许多年头了不是富贵不逼人富贵一来如天崩这下真是达到家了比同体积的钻石还要——还要值钱——”说到后来语间哽咽激动得老泪横流:“渔主龙王天后娘娘开眼让我雷显明能有今天得了海中青头之祖驮背人趴铁轨——这辈子值了就算现在立刻死了也不枉了——” 我赶紧按住明叔的嘴别胡言乱语什么叫死也值了?既然得了这海中异宝现在要是死了那便是万万不值明叔恍然大悟连忙用力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不住祷告冥冥沧海自己刚才说的都是放屁一个字也不能算数。 我和胖子懒得去管情绪失控的明叔都把脑袋钻进盖住大蚌的雨衣想开开眼好好瞧瞧什么是青头之祖但这一看只下除了吃惊之外脑子里都没剩下别的念头了我自认为在古墓中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可那些全部加起来似乎也不及眼前蚌中之物。 只见微微颤抖的蚌肉中有一尾孩童般大小的怪鱼那鱼人鳞身其实说是“人”只是酷似而已还和真正的人有很大区别。有些象是个没长开的怪胎人手般的两鳍和背脊青盈如玉光润流彩与全身灿若黄金的鱼鳞辉映生光眩目离奇我现那鱼身已经质化多年了。之所以尚可光是因为那近似女子人头的鱼口中向外张开嘴里露出半颗颔着的明珠珠气纵横映得金鳞玉翅月华四溢使人不可逼视。 我看得眼睛花赶紧揉了揉眼把那雨衣重新遮住。问明叔这个鱼地尸怎么会变成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想象不出个所以然来它究竟价值几何? 明叔说这东西太珍贵了端的是件海底天造奇珍想那老蚌孕珠(蛋)盖无质而化为有质月者水之精珠者月之精老蚌全仗千万年吸取月之精华成就海底灵珠。如果天上没月光海里蚌螺就不会颔珠每当月满之际老蚌玩珠会引来无数水族肯定在千百年前的某一夜满月。有一尾成形的人鱼在海底被食人蚌中的明珠所吸引于是它悄然接近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度游进“砗磲”敞开的壳中一口吞了灵珠就想遁去。 海底水族的这种行为在蛋民口中历来唤做“夺丹”这人鱼虽能踏波逐浪可它在海底游得虽快却没有食人蚌两壳闭合得快被老蚌裹住丢了性命。人鱼的尸骸为何隔了这么多年不但没有化去却质化如玉了?因为这稀有珍异地“南珠”。在自古以业就被称为“驻颜珠”。死者含之尸身能够不朽不化日久郁为枯腊古时富贵之人死后下葬尸体在棺中都有口含含凉玉为中品“压口钱”次之压口钱就是在死人嘴里含枚铜钱口中含“驻颜珠”始为最上之选是古墓中诸般“明器”之。 人鱼夺丹吞了灵珠却葬身蚌中形骸千年难化而“砗磲”老蚌又舍不得那枚灵珠结果就形成了这种“蚌颔鱼、鱼衔珠”的局面此事想当然也并不难揣测这金鳞玉翅的南海人鱼只有海眼里才有现在估计造就绝迹数百年了这尾鱼保存完好何况它又口含驻颜珠这一来它的价钱能翻着跟头翻到天上去。 我和胖子大喜这回十艘游艇也该有了赶紧用水毯把食人蚌中的人鱼尸体细细裹了抬入底舱妥善收好回来的时候阮黑等人也从海底浮上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第二轮收获也自不小明叔则想把食人蚌宰了刮去蚌肉留下这“砗磲”的外壳带回去。 我知道shir1ey杨不想让众人轻易宰掉这千年生灵便拦住明叔把shir1ey杨叫到船后告诉众人说这老蚌活了这么多年不知经历了多少海中的天翻地覆的巨变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劝众人把这千年老蚌放生抛回大海咱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它既已经交出了壳中珍宝还是对它网开一面为好而且这次捞上来的青头极多也不单缺这个而白干莫要坏了它的性命咱们这次出海取了不少南海秘书室但同时又损了天地造化的灵气所以得手底下留点余地别把事做绝了免得回去时出什么意外。 shir1ey杨非常赞同只有胖子和明叔不太情愿拜过渔玉了这东西岂有再送回去之理?胖子想了一个损招抄起明叔的龙弧刃在蚌壳上刻了几行字注明了所有权刻道:“摸金校尉兼蛋民王凯旋带众手下到此一游我们站得高看得远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如今要赶时间奔赴美利坚扎款故暂进留下食人蚌在此等待世界革命成功之后再来捞回去换钱谁要是敢不经我们允许就擅自捕捞此蚌必定天打雷辟在海上死无葬身之地以下年、月、日。”这才把早已奄奄一息的大蚌吊起来投入水中任它自去寻找生路食人蚌失了灵珠如同掉光了毛的凤凰在别蚌刀底捡到了条性命灰溜溜地遁水而去。 然后众人打点采蛋的收获共在海底彩得月光明珠三十有二并一具人鱼颔珠的玉体一口石镜古棺在底舱里稍作展示便映得满堂生辉精光灿烂使人宛如至身水晶龙宫但大伙不敢仔细赏玩赶紧都藏纳起来一是怕离开海底环境使这些珍宝失了精气二是舱内宝气冲天无一不是海之精魄我们担心会若得海底鲸鲵鱼龙舍命来夺欺山莫欺水海里的东西尽量别去招惹。 此时天尽黄昏明叔去驾驶舱监控海面动静其余的人在舱内吃饭船老大阮黑和他的两个徒弟都累得脱了力但阮黑表示他们职业蛋民身子骨都是属鱼性的在水下久了也能吃得住歇得一歇等吃过晚饭趁着浪涌不大还可以再下去采蛋这两趟只不过拔尽了最大铁树周围的大螺海底森林里象这种老树尚有许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这世上的南珠资源早在清代便已尽枯竭这最后地海底定期既然让咱们赶上了就不能不捞个痛快。 我听得暗暗心惊以前认为同样是凭手艺赌上性命吃饭的蛋民和摸金校尉差不多现在我总算知道了看阮黑的意思不采尽了南珠誓不罢休把命丢了也不在乎原来蛋人和摸金校尉的区别就在于一个“贪”字。 摸金校尉求财取利虽是铤而走险可也有鸡鸣灯死不摸金以及三取三不取的铁则实际上那不是因为什么尊重墓主亡灵而是尽力不让自己变得太贪婪古今盗墓掘冢败事者极多有多少盗墓贼就为了这个“贪”字而送了性命?非是智不足亦非技不能胜唯“利”昏其心贪婪之心是天祸机之所伏乃事败命丧之根由摸金摸到适可而止给自己留下余地和清醒的头脑有命才有财无命都是空。 可蛋民大多是海上蛮民在历史上所遭盘剥又最是苛酷以前在官府的监视下采蛋为了防止蛋民在水底把南珠吞入腹中藏匿瞒报监采的官兵会将从水下活着出来的蛋民开膛破肚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存的蛋民无一不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以他们的觉悟当然比不得精通易理懂得“生生不息“之道的摸金高手所以蛋民的规矩从来都是为了采蛋而不在乎身家性命看到蛋民阮黑那热切而又疲惫的眼神他似乎根本就不把水下的危险当一回事就算患上潜水病死了也在所不惜人合虽关天可采蛋之事比天大而且他根本不清楚以我们现在舱中的青头回去可以分得他多少利润可以说阮黑这个人见过什么钱对钱的数目缺少概念也不象明叔那样了解行市知道什么东西有什么价值阮黑只是认定采蛋采得越多钱就越多。 我实不知应该怎么对船老大阮黑讲明不能过贪的道理只好对他们师徒三人来硬的告诉他们海沟里有鱼龙出没此时天降骤雨到得晚间潮水大涨海底藏匿的大海蛇必会借着云阴月暗浮至海面晚上想去的资金都是我提供的进珊瑚螺旋的办法也是我想出来的说白了这船上摸金校尉才老板蛋民都是伙计从现在开始我说了算。 第二十四章 没有出口的海(上) 不过一想到买船的钱都是shineey杨出的进珊瑚螺旋海域的司天鱼、魁星盘以及漂瓜取鱼之术也都是她祖搬山道人传下来的我说起这番话未免有些底气不足偷偷瞥了shineey杨一眼见她正对我微微点头我当即又觉得底气十足了把阮黑等人说的哑口无言只好听我吩咐绝了夜间采蛋的念头。 海上风浪无情我准备见好就收但尚未找到玛丽仙奴号沉船却是大事难了如果晚上海象允许拟订再利用潜水钟侦察其余几处海沟我和众人商议此事哪怕是只拍到一张照片都能交差了这时驾驶舱里的明叔突然用千里传音筒出讯息:“你们快上来大事不好阴火烧海来啦”! 阴火终于出现了在“传音筒”里听到明叔的声音后我三两步蹿上船头只见海上阴云遮天大雨落的正紧不远处晦暗的海水突然沸腾翻涌海底一片明亮白光刺眼育幕形的火光在海底分为数道自下而上有一股股恐怖的黑烟冲上天际阴火潜烧之处的海水都被烧的滚沸无数被阴火烧毙的水族残害浮尸海上。 海底龙火的黑烟冲的本来就阴暗的天空更加昏暗海面下则是火光浮动一大团一大团烧灼着的阴火犹如在海底同时升起树轮明月将大海照的一片阴森通彻众人在船上见了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个个都感到毛森然竖立心头冒出阵阵寒意。 由于要借助月光潮汐涨水之际进入“珊瑚螺旋”所以我们选择的时间大约在阴历十五前后。正是明月将满的日期想不到时机凑巧却在海上亲眼目睹了炼狱般的龙火海底涌出的火球吞噬了周围的一切鱼群哪些离阴火距离略近。饶幸未死的。也都多半被烫的焦头烂额挣扎翻滚着在海中跃出整个海面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龙火只在海中才能燃烧离水既会熄灭而且这在青乌分风水中称为“龙灯”的海底阴火。虽然势大惊人但往往只是忽来忽去瞬间即逝我心知这种异象仅在“南龙”余脉处才有是行踪飘忽的南龙海气凝结而成非是海底火山和油气喷涌可比单看这海底火势潜行便知道“玛丽仙奴”号上幸存的船员所言不虚哪艘载有“秦王照骨镜”的沉船肯定就在附近。 我们对阴火的认知程度仅限皮毛。甚至就连看也是第一次看到根本不知它的厉害不过此刻的海面上虽然惊险万状却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赶紧取出司天魁星盘记录下几处阴火浮动的位置哪边明叔也正拼着老命把船尽量驶的远离火海。 “珊瑚螺旋”海域里的阴火大多集中在“幽灵岛”的东侧我们座船所处的西侧相对安全南珠生长的珊瑚森林都集中在西面经过初步探测。东面海底情况更为复杂水深至少是海底森林的一倍以上。存在多个海洞海沟尚未来的及使用“潜水钟”对那里进行详细的水下侦搜看来“玛丽仙奴”号沉船十有**是陷在幽灵岛东面的海底。 潜燃的火光果然是昙花一现片刻间转为暗淡归于一片虚无之中海天之间失去了阴森的亮光顿时变的漆黑一团只有大雨依旧哗哗下个不断我问明叔和阮黑以他们航海的经验来判断今夜的海象会是如何? 那二人都是经验老道的水手他们一口吹定别看“阴火烧海”但不的风信近两天内绝不会有风高浪急的海象座船留在这片海域还是比较安全的shineey杨也认为当前海上的天气不会起大风无风便无大浪能把船体击碎的巨浪虽是航海煞星但也要提防海涌、海滋之失的特殊海象。 我同众人合计了一下都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最后决定把传绕过“幽灵岛”到“珊瑚螺旋”东面寻找沉船的踪迹于是“三叉戳号”探照灯全开座船在一片漆黑的海上行驶缓缓从黑色的礁石岛屿侧面绕过这岛如同倒扣的大钵钝锥形的黑岩山体露出海面的高度不到十米但坡缓极宽犹如黑色巨鲸的脊背出水座船接近后利用强光光束照在上面看来更增威势一种黑暗压抑的感觉笼罩人心。 我正要带古猜等人到船后准备“潜水钟”忽的船身左右一阵摇晃这时海上无风水不扬波突然出现剧烈的晃动很不寻常明叔等人也揭掉雨披的帽子在船舷上探出身子提着手电筒查看按海面状况最担心就是潮汐太低触到了海底凸起的暗礁。 没等大伙查看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情眼前忽的一亮视野豁然开朗天上骤雨忽止原来是积雨云被刚刚龙火烧灼后升腾的海气一冲竟然云开月弄一轮明月从云中现出悬在头顶明月似昼又圆又亮照的海面之上一片通明船后哪片水域下的海底森林中无数螺蚌开蚌壳寺吐明珠弄月吸珠借以取得月光的阴精之气。 天上水下的珠月相辉渗人的亮光中海上还浮着不少刚刚被龙火烧死的海鱼海兽明亮如昼的海面一时之间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我们的座船船身依旧东摇西晃起伏不稳众人不免更加紧张一种可能要有灾难生的预感冲心里升了起来这时shineey杨最先现了情况:“快退!这片海面洋流异常!” shineey杨话音刚落我和期余的人也都看到了一幕可怕的情形只见“珊瑚螺旋”左边的海面上产生了大大小小的无数个海洞圆月虽明却照不亮这一个个漆黑的水旋“三叉戳”正行驶在两个海洞的之间船体被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潜流带的来回晃动。 “海洞”在渔民蛋民的口中又称为“海漏”就像海底忽然产生了几个大洞海水形成旋涡一般倒灌下去无意中卷入附近的舟船往往会横遭大难。 第二十四章 没有出口的海(下) 海洞与南龙中的海眼也不尽相同据说被称为“归墟”的海眼是大地间的一个大窟窿天下之水最后都会流入“归墟”深处它是一个永恒固定的存在但谁也说不清它是真是假而“海洞”则是可大可小时有时无是升腾凝聚的海气消失后海水填补其中真空而形成的也有些是因为海底地震、开裂、蹋陷而产生的是一种海面上产生巨大水流旋涡的自然现象。 众人见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涡旋一时看得眼前晕哪里还敢去细数海上究竟产生了几十几百处海洞此刻全身如被雪水所淋先自打了个寒颤随即醒过味来趁着海洞只是刚刚产生雏形海水尚未大漏赶紧掉转船头向后撤离若晚上半步一旦被海水卷进海洞之中别说是海柳船三叉戟号即便是驾着一艘航空母舰也会被无情的海洞吸卷进进海底深渊扯为无数碎片。 海洞深处洪波之声如同巨钟一波接一波地传出海水鼓荡嗡嗡作响单凭人工制造的航海工具在毁天、灭地的自然之力面前没有半点抵抗的余地我们知道不能以卵击石哪还顾得上找什么秦王照骨镜在明亮的满月下把船只动力开到极限没命地掉头往西撤离只盼离那一大片黑压压的海洞越远越好/能够远得一米便多了一分逃脱大海吞噬的生机。明月之下看得好真切只见海面洋流打着转一圈圈的正在产生旋涡海底怒鸣震耳欲聋。“海洞”与“上水龙”是海水一起一落的两大灾难这时虽未成形但看这“海陷”前的先兆远远出了那“龙上水”的海涌之威万幸我们现及时“海漏”尚未真正出现。海柳船虽被水流带动却仍能掌控航向在这紧要关头。立刻辟波斩浪急趋退避。 我们不知海陷的规模会有多大为了安全起见此时只能先撤离“珊瑚螺旋”海域等待时机再回来寻找沉船我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东面。这时由于月球引力作用产生的混合潮也在同时生海平线上那一道道在白天隐约可见的黑线都被海水淹没黑色的“幽灵岛”也在逐渐消失海水暴涨正好可以借着水位的增高逃出“珊瑚螺旋”。 明叔在驾驶舱掌着舵座船如同离弦的快箭在海面上向东疾驶。阮黑带着他的两个蛋民徒弟在船头挥动着手臂张口大叫但声音都被海水陷落之声吞没了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声些什么还以为他们都被刚才出现的“海洞”惊呆了但随即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们好象在拼命告诉我们船头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极可怕的东西。 我借着月色往东一看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水中有个白蒙蒙的巨大的物体。正在快接近而来海面上水波被那物带动出现了一长串随现随灭的浪涌不等我们作出反应水花翻滚已到近前正在全前进的座船便如同迎头撞上了一堵铁壁。 船头险些被撞得粉碎。在前甲板的多玲想抓住缆绳固定身体可身体失去平衡一把抓了个空立刻被猛烈震颤的船身抛向高空。 眼看好就要落入氵王洋大海阮黑奋不顾身地拽着一根缆绳跳下船去由于多玲是先被甩向半空随后落下所以阮黑同好有个高低落差跃出船身就将她接个正着被多玲下坠的力道所冲两人并做一团往摔向海里。 船老大阮黑从越南逃离之前便已收留了多玲为徒多年来出海捕鱼采蛋情同亲生父女此刻见多玲要遭坠海之危想也不想就舍命相救但他从船上跳下之际虽是捉了条缆绳在手可那条缆绳并未固定在甲板上被他师徒二人一扯那盘绕着的缆绳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活蛇嗖嗖嗖地被从船上抽去。 这时离那团缆绳最近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心中除了“救人要归纳法”这一个念头更来不及再做它想在颠簸中抢上一步将那只剩一小截的缆绳绳尾揪住匆忙中找不到可以拴绕的位置只好身体一转将粗如儿臂的绳索缠到腰间围了两圈。 蓦地里一股巨力猛地传来勒得我一阵窒息胸腹间气血翻滚脚下无根眼前黑被阮黑和多玲坠船之力也扯得要翻身落船这时胖子从我背后冲上两步拽住缆绳用脚蹬着船主他蛮牛般一身筋骨在这关键时刻凸显出来才堪堪将那险些落下海的二人挂住。 我如获大赦急忙就地一滚从被勒出血印的腰上把缆绳卸去攥在掌中我抽眼想海中一望原来三叉韩号刚刚撞上的正是我们在海沟中遭遇的那条大海蛇白龙般的“海蛇”生性惧光常在百米以下的深海出没只有云阴月暗的夜晚才会浮上海面按说这明月高悬不应是它活动的时辰不过刚刚水下阴火鼓荡又有海底老蚌戏珠海底地月光比天上还亮搅得它不得安宁被逼浮上海面暴怒如雷想要倾覆舟船泄愤。 海柳船三叉韩号若非有铜板护甲被它一撞早就漏了不过这一击刚过海中白练翻滚紧接着又掉头摆尾横扫船身海柳船虽是海上最坚固的船只。但大海蛇的龙尾与海底那株质如玳瑁的老树也差不多粗细不是猛龙不过江它从海中扫来的力量足可以将船身击成碎片。 这时船身起伏甚剧我和胖子揪着缆绳不敢撒手阮黑则抱着多玲两人被绳索悬在半空随着船身摔动一条缆绳悠来荡去地好不危险shir1ey杨和古猜都赶来在我身后将我抱住从舱内到船下六个人在有如一片风中飘落般的船中连成了一串只要有一个人咬不住牙便会立刻有人落进海里。 船迟偏遭打头风就在我们进退两难勉励支撑的同时海中白浪涌起大海蛇的尾巴从半空向着船身横扫过来我正扯着缆绳咬牙运力半分也不敢松懈眼睁睁看着巨缸般粗细地蛇尾卷至也没有回天之力可以施展。 恰恰在这个时候海蛇卷起的海水起伏涌动三叉韩号也被抛上抛下随着海涌下落之势船身忽地被抛落谷底一股急劲的腥风扑面我只觉得胸前被恶猛撞就见那海蛇从船身上方卷了一空座船间不容地避过了致命打击。 海蛇的蛇身卷起一大片白花花的海水蛇身在水幕中潜了下去我们知道它被这圆月所惊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然不消片刻船后的海水又翻滚起来白色的巨大海兽再次浮水现行顾不上喘息和庆幸船体没有打破急忙两臂叫力拽动缆绳把阮黑师徒救回船上阮黑和多玲全身湿透过度受惊使他们脸上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我们连推带搬将这两个大难不死的蛋民移进舱中。 明叔为了将珠宝人鱼带出大海竟是出人意料地仍在坚守岗位咬紧牙关站天斗海脸上表情咬牙切齿格外地悍然坚决颇有一副海上苍狼的风范气概我暗骂一声这港农老贼真是见钱眼开为了财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倒也难能可贵于是立刻用手比划着告诉明叔那海蛇又浮上来了赶紧回避尽量闪出炮击角度眼下只能依靠“震海炮”将它轰回深海。 刚刚一翻冲撞使性能卓绝的三叉韩号也受创不轻虽未大破但最要命的事情还是生了轮舵失灵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前进海蛇卷动水势紧追不舍明月照耀的海面上海兽海船展开了舍生忘死的追逐。 我正忙着帮明叔跟那舵盘较劲却现正在大骂船舵不停使唤的明叔忽然住口脸上神色竟是呆若木鸡便也抬起头来顺着他的目光向前一望顿时感到心胆皆寒刚刚的一片混乱中三叉戟号便象鬼使神差一般又转回到了“珊瑚螺旋”东侧的海面只见无数的海漏正在逐渐合拢聚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海洞那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南海海眼——归墟。 大海终于露出了它那疯狂的獠牙无穷无尽地海水旋涌着陷进“归墟”深处海蛇和我们的座船都已被乱流卷入其中海洞中的水势森森壁立吸卷吞噬着天地此时纵然插上翅膀也是万难逃脱。 海柳船“三叉戟号”被陷落的海洞涡球吸住海上的巨大旋涡越到中心吸力越强翻涌的海水转着圈抽进漆黑的深渊众人见舵盘失灵座船直直地冲那海洞撞去心下都凉了一多半知道几分钟之内便会大难临头。 第二十五章 乾坤一跳(上) 此时就算立刻弃船逃生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一旦放下橡皮救生艇皮艇自重太轻立刻会被周围海水轻易卷走在海底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海柳船转眼间就驶进了旋涡边缘被激流一带船头打斜随着海洞周围的旋涌歪歪斜斜地晃动着。 在shir1ey杨和明叔竭尽全力握住失控的三叉戟号果断地抛去一部分压舱物让船体减低航避免过快冲进海洞趁着海波起伏把船身带得侧移便立即开足马力一停一冲的作用之下终于使刚才失控的轮舵稍稍稳定在最后的时刻恢复了对船体的控制。 但三叉戟号在海洞毁天灭地的庞大威力中如同一片被狂风卷集的败叶一旦被旋涡状的海水吸住哪里还能驶得出去明叔见大势已去抱着舵盘瘫在地上。shir1ey杨让我将明叔拖开她接过舵盘驾着海柳船冲波破浪几番起落竟渐渐离那海洞中心越来越远了。 我和胖子等人见“三叉戟号”似是能有脱险的迹象精神为之一振可是我随即在颠簸摇摆的船上现海洞周围的海水漆黑无比黑色的大水中一匹白练逐浪隐现那大海蛇仗着在水中怪力无边它定是将海柳船当做鲸鳌一类可以捕食的海兽了一味地穷追不舍。 我暗自叫苦看来这南海海底中的秘宝果然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采去的诚然应了“欺山莫欺水”这句话。山与水一静一动青乌风水一道中惯常之理便是“天地有真性情宇宙有大关合”山川大地都与人一样是有生命有灵气的就连静止凝固的山体都有生命何况这汹涌澎湃地汪洋大海?珊瑚螺旋里的明珠是南龙精气所钟的天造灵物如今被我们这伙捞青头的蛋民采了去造成海气失衡这才引得阴火烧海看来那狰狞的海兽被阴火所惊从海浮上海不顾一切的追逐采珠船这祸头追根溯源恐怕还是采蛋引起的。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买后悔药的现在不是考虑海象异常起因的时候而且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到了我老胡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再扔回去的道理。现下若想脱困就必须确保shir1ey杨能把船安全地驶离海洞吸的范围这正是生死较量的紧要关头。三叉戟号被吸在海洞边缘 苦苦挣扎不脱想要离开这片海面谈何容易海流卷动之势有如万马奔腾船身正处于海水卷在海洞外围的旋涡里打转。虽然急切之间难以抽身逃出但只要维持住现状不让船身再接近海洞中心尽量拖延时间支撑得久一些等海洞平复消失归于平静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行得通了。 不过若想在海洞边缘拖延时间便不能让那条大海蛇接近我们的船只否则被它碰撞即便船身承受得住可一旦失去重心和平衡必定会立刻落进海洞里的深渊。我急忙对胖子打个手势让他下舱准备金毗卢水神炮利用装填钵罗藻的子母弹将大海蛇炸回海底或是干脆用钢芯弹丸把它射杀。胖子见到手的南珠有可能带不会去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脸上肌肉抽触跳动连眼珠子都红了他见要用震海炮就拉着明叔去帮手不过明叔三魂早己没了两魄胖子连抽了他几个耳光也没半点反应。此时蛋民阮黑和他的女徒弟多玲刚刚死里逃生也不知是否受了伤金鱼眼古猜正在船中照料他们没有多余的人力作为炮手他只好下般去找古猜帮忙搬运炮弹。 中夜时分的海面上明月当头一轮满月将银光撒遍海面我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当时都产生了一种恍然的错觉不免惊疑是“海洞”中无穷地吸力竟将天上的月光都抽了下来。海象确如明叔先前所言没有一丝的海风可海洞四周海涌大作声势惊人。就在这诡异到难以形容的海面上我们一面拼命驾驶三叉戟号摆脱着海洞产生的巨大旋涡一面还要连连炮轰射追逐船只的大海蛇。 以漆黑轰鸣的海洞为中心海面上的海水旋转翻滚海柳船与狰狞的海兽如同在圆盘上兜圈船身上下起伏颠簸晃动得极为剧烈在舱中想站稳脚根都很困难。眼看海蛇破浪而来离船越来越近震海炮却无法击中目标脱膛的炮弹带着一串火星空自划出一道道抛物线落入海中。 随着一阵黑浪冲起在滚动汹涌地旋涡中海蛇终于赶上了我们的三叉戟号在船身左舷露出形如牛地蛇头裹携着冰冷的海水从半空中压向船身。我看得真切情知不妙对着船内的传音筒声嘶力竭地大叫通知胖子和古猜赶紧开炮但海涌波涛的巨响中连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好象张了半天嘴嗓子都喊破了、喉咙中也没出半点声音。 这时暮地里一股硝烟从船侧喷出穿甲弹象个火球般射向大海蛇从海波中探出的身躯、这一炮距离很近我和shir1ey杨在手中捏了一把冷汗只盼一命中可炮弹恰似流星赶月从海蛇身躯的空隙间射破水幕差了一两米的距离偏离了目标。 我见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一炮落空急得连连跺脚可震海炮的炮弹虽未命中那条大海蛇仍被刚刚擦身而过的炮弹惊得转身没入海中只见海波中白影闪动瞬间绕至船头进入了炮火的死角。 我心想这回可要玩完了没被海洞吸进去卷碎最后却是被海兽撞碎船身落水而亡看来隔行如隔山硬要让摸金校尉来学这蛋民采蛋捞青头的勾当确是赶鸭子上架这回要是妈祖保佑还能让我等脱身将来再不可做这无照经营的买卖了。由于船身不停地随着海洞周围的旋涌在海面转圈人人都觉得头晕眼花胸中烦厌欲呕生死关头脑中仍是一片混乱止不住要胡思乱想。 第二十五章 乾坤一跳(下) 海面上海涌扬波海蛇弓起怪躯拦在船头我们正没理会间却见它突然掉头猛窜看那架势竟似要争分夺秒地遁入海中逃命我心中一动便知大事不好原来海洞已经彻底形成在不知不觉间三叉戟号与那条大海蛇都被吸了进去大海蛇似乎明白那海洞中心的厉害顾不上再追逐舟船立即就要夺路逃生。 我耳中全是耳鸣般的回响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但毕竟眼睛还能使用一见到海蛇行动有异便紧接着现船体忽然不再随着漩涡转动海洞中的海水似乎没有任何浮力虽然水流旋动翻卷但船体则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开始逐渐下沉船后的螺旋桨打着空转四周所见全是墨黑的海水眼看大祸迫在眉睫就连shir1ey杨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但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久经艰险都知道如果真有一线生机往往都会出现在最危险的最后关头事到临头绝对不能放弃求生的希望只有镇定下来才能寻找到逃出生天的机会shir1ey杨大概知道舵盘已经没有用了放手冲出驾驶舱对我打了一个一同出去的手势就抢先直奔船头。 我见船身悬壁立而起的水幕中被慢吞吞地吸进海洞舱外尽是阴风黑水如临万丈深渊。实不知她冒死跑向船头想做什么但我也知道她不是吓昏了头想要投海自杀甲板上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只好跟她同去。一出船舱便觉空气海水中有股无形的力场压得人喘息不得船并非是停住不动而是被那股在逐渐失去浮力的黑色海涌带得缓缓旋转在神秘的力场作用下这一刻仿佛就连海水都已经凝固在了虚无的黑暗之中。 我屏住一口气抓牢缆绳跟在shir1ey杨身后。船头出白影朦胧那大海蛇也正在拼命挣扎着想要从海洞中游出去原来shir1ey杨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船体已经失去了一切动力。这艘三叉戟号船头有捕鲸的渔叉虽然这船并不能捕鲸但英国人在船头设置这种利器也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这时候恰好派上了用场shir1ey杨把带有倒钩的捕鲸标枪填入渔炮里射到海蛇身上倒钩后便有极粗的鱼索相连连鲸鱼都可贯入只要钩住海蛇便能借着它的怪力拔海柳船拖出海洞。 船体下沉的度正在加快身处海洞的力场当中谁也无法张口说话shir1ey杨对我指了指前边不远的海蛇。孤注一掷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我更不迟疑射出了船头的捕鲸枪枪头带着粗索猛地插进海蛇的脊背白鳞密布的蛇身飞起一片鲜血捕鲸枪后连接的粗索立即绷得笔直。 船体下沉的度正在加快身处海洞的力场当中谁也无法张口说话shir1ey杨对我指了指前边不远的海蛇。孤注一掷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我更不迟疑射出了船头的捕鲸枪枪头带着粗索猛地插进海蛇的脊背白鳞密布的蛇身飞起一片鲜血捕鲸枪后连接的粗索立即绷得笔直。 海蛇毕竟不象船体只能依靠螺旋桨的推动它全身都是海洋巨兽的怪力背脊中枪吃疼猛地里朝前一蹿硬是把被海洞牢牢吸住的三叉戟号从黑色海水中拽出一截船头绳索中的每一根纤维都被巨力拉扯到了极限虽然里面混合了胶麻与人使最坚固耐磨的捕鲸索可在海洞深渊与海底巨兽的拉扯下仍显薄弱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海蛇自身也被海洞吸住全凭精熟水性又兼有一身怪力才勉强挣扎着没被立即吞没但它庞然大物终是血肉之躯劲力再强也有其极限拖着海柳船在涡旋中几圈游下来已尽虚脱但被归墟卷入海底必定有死无生在一股强烈的求生**的支配下它奋起躯壳被最后残留的全部力量巨龙抖甲般地将身躯狂扭弓身射月海蛇破浪猛窜之势直如乾坤一跃竟然挣脱了海眼的吸噬之力在一瞬间出了生存与毁灭纠缠不休的界限从海面上穿破层层水幕乱流凭空跃起拖拽着三叉戟号跃离海面十余米飞腾上了半空。 圆月辉映之下数十米长的大海蛇犹如御空行龙我和shir1ey杨在船头抱住船上最粗的缆绳根本不敢稍动猛然间觉得脸侧呼呼生风眼前忽明忽暗似乎是乘着一艘飞艇奔向了天际的广寒月宫恍惚中只见头顶上明月当空蟾宫玉兔仿佛已经触手可及还以为这是在临死前的幻境当中忽地一下天旋地转怎么就突然上青天了?一时不知身心飘到了何处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生了什么海蛇挣脱乾坤的一腾之势已尽自半空里重重落下同三叉戟号一并坠入海洞下虚无的深渊。 海洞中漆黑的乱流正自慢慢消失也许再撑半分钟三叉戟号就能脱离魔海的吞噬这时拖着船身的海蛇腾身跃上海面可它终究是血肉之躯在如此的巨力之下不免全身筋骨寸寸折断如同一匹风暴中的白练从半空坠了下来。 海柳船三叉戟号与海蛇脊背相连的捕鲸索虽是结实这会儿也到了极限从中崩断开来我和shir1ey杨抱着船上绑缚的缆绳刚刚还恍惚看见了明月清辉闪动身体直如腾云驾雾可猛然间船身急剧坠下船体几乎整个竖了起来我们登时被甩出船外眼前一黑掉进了无底深渊。 海洞中产生的乱流虽已尽尾声余势仍然惊人感觉身体好像掉进了水龙卷的暴风眼中水流带动的风压都快把身体扯成了碎片好在慌乱中我还和shir1ey杨互相拉扯着两人的体重相加还不至于在海洞中被漩涡卷飞这时脑子已经彻底懵了耳中尽是恶风盈鼓之声五脏六腑似乎也跟着翻翻滚滚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 第二十六章 归墟 下落的身体猛然间撞上一股非常灼热的气流坠落之势顿减但这阵热风温度极高一瞬间令人窒息欲死只消再过得片刻人体中的水份就会被这热风淘尽烘为干尸可忽地里身上又是一凉身体却已落入水中我连灌了几口海水在水下寻到shir1ey杨的身影她熟悉水性坠入水中也未失去神智我们都呛到了水也无暇细想为什么落进这里急忙分水浮上。 头部一出水就立即连咳几声张大了口贪婪地呼吸着水面的空气睁开眼朝四周看了看放眼所见全是清冷皎洁的光芒但却并非是天上的月光我们大概是被吸入了海眼而这海眼正是海底山脉中的一个无底洞令人惊奇的是周围全是无边无迹的海水仿佛置身于一片地底的海洋头顶穹隆嵯峨倒悬万象罗目直径数里的海眼 在上方十几米处有一股混沌般的热风上生凝聚已经将珊瑚螺旋的海水堵塞大海似乎在一种神秘的力量下保守着它的秘密在将船只吸入海洞之后又立刻抹去了海漏陷蚀的痕迹如果不是落进里面很难现这双层之海的秘境。 我双脚踩水好半天也难以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到三叉戟号也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船身破了几个大窟窿正在慢慢下沉海柳船本身有十六个小型隔水舱一处船体漏水根本不会影响航行可见现在船体已经大破不得不选择弃船了船上的人也都摔得不轻胖子正指样古猜把伤者从漏水的船舱拖上甲板。 胖子见到我和shir1ey杨游出水面先自松了口气对我们连连招手可能是让我们游回船上帮忙搬东西放救生艇我见状就要过去shir1ey杨忽然在水中拉住我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已筋断身死的大海蛇尸体盘伏在侧尸身旁平静的水面上露出几道鲨翅就象贴近水面射地渔雷穿开水波正悄然迅地朝我们逼近。 我和shir1ey杨都未曾携带驱鳖剂在水中遇鲨非同小可这片地下的大海中海面露出许多突起林立的砖柱铜人大概都是海底残存的古时遗迹被海眼吸入此地有些部分露出水面水下更是层层叠叠如同废墟。这些巨大粗硒的石柱石人常年遭到落下海水的冲刷大多都环绕在海眼正下方的周围幸亏刚才我们落水的时候、没有一头撞上否则早就头破血流脑浆崩裂死在水里了。 见水中鲨鱼接近shir1ey杨在水中对我指了指前方那里有根青石巨柱斜没在水下只露出两米多高的一个斜角正可暂时栖身。形势紧急又怎容多做考虑。我立即同她游过去先后攀上石柱我们在倾斜的石柱顶端抽出随身的潜水刀。以防鲨鱼突然跃出水面伤人并且大声呼喊着让船上的胖子等人注意水面动静。 shir1ey杨见鲨鱼就围着石柱在脚下徘徊那边的三叉戟号也彻底完了被卷入海洞下的深渊虽得不死、但座船沉没只凭两艘橡皮救生艇在茫茫大海上求生却又谈何容易况且能不能回到真正的海面都不好说不禁轻叹了一声:“老胡我看这回……咱们算是出局了……” 我见眼下的状况真可谓是坐困愁城有这么多鲨鱼就甭想从水中游过去与船上众人汇合也只能等胖子等人划着救生小艇来接应我们远远的望见船上那五个人都在行动看来便是受了些损伤也并不严重此时听得shir1ey杨为大伙目前的处境忧心仲仲便劝她说:“从一开始出海我就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太容易使人产生麻痹心理都快被胜利冲昏头脑了现在这样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咱们摸金校尉习惯应付地局面你看这地方究竟会是哪里?” shir1ey杨举目向远处看了看这片治理整氵王洋之水其宽广纵云深皆未可知也不知是湖是海但这里的水应该都是海水刚才被海眼吸进来的时候若不是被一阵热流挡得一挡把从百米高空落下的力量消去否则直接落到这地下的海面上即使没一头撞上废墟的石块也跟直接撞上水泥墙的力量差不多海眼似乎是一种有时间规律的自然现象月满有阴火出现的时候海洞就会漏下但时间不久又会被地下升腾的热流重新闭合若是晚上片刻落下那逐渐增强的灼热气流也回将人和船都烧为灰烬但早得片刻又不免被海洞中地乱流卷成碎片掉下来的时间之巧竟然能得不死也算是奇无迹了。 我心想陷入归墟不死可不是什么奇迹要是采了蛋不落进海眼而是平安回去那才是奇迹掉进来了不死又出不去实属倒霉不过我并没有对shir1ey杨这么说我只是跟她讲这归墟中没有天空但星月清光与外界无异我看这些都是南龙形势使然龙脉中海气凝结产生地阴火附在岩层中才会产生这种月色如水的异象海气散地阴光犹如月光特殊的光源照得归墟之水一片墨绿但用手掬起海水水色仍呈透明可见是海水太深辉映成暗绿之色。 shir1ey杨听了我说的理由却摇头道:“海眼所通之水必定是归墟无疑相传归墟在古时有数座城池其中的居民们掌握着龙火的秘密青铜文明非常达但留存于后世的文物和遗迹太少至个没有太多的学者愿意承认海外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善于治炼青铜的“迷踪之国”我看所谓南龙余脉中的龙火实际上应该是海下的一座巨大矿山咱们现在看到的清光如月还有封住海眼的热流都是矿层效应所至这归墟恐怕就是一个矿洞。 我奇道:“果然还是工人阶级有力量不对……那时候好像还没产业工人大概都是奴隶之类的他们竟然挖得开这么大的矿山?”不过随即一想也觉得shir1ey杨说得极有道理在那个生产力相对原始的时期青铜乃是国之重器是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中的核心物质为了追求炼铜的高温当时砍伐了大量的原始森林比如近代所现的一件国宝级文物“司母戊鼎”要造那样一口铜鼎所需要烧掉的木材至少是能覆盖北京颐和圆那么大区域的一片万年原始森林也许所谓的“龙火”正是一种蕴藏在海底岩层中并可以在水里燃烧的特殊矿石。 我对shir1ey杨说:“珊瑚螺旋海域中诸岛蹋陷可能就是和在海底大规模的采矿行为有关咱们既然走背字陷进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之中在这干呆着怨天尤人也是于事无补想财想活命还得靠自己我看先把人员装备收拢清点起来然后再想办法摸清归虚里的地形和洋流走向。” 我们商量了几句计议已定便招呼船上的胖子明叔等人尽快划艇过来接应但他们在三叉戟号上的行动进展缓慢一是由于船身已经漏水倾斜在甲板上走动比较困难二是除了必要的各种生存装备还要把底舱里的青头货都带上而且阮黑似乎伤得不轻可能是臂骨撞折了胖子给他做了些应急处理接上断骨用夹扳固定胖子手底下没轻没重疼得阮黑接连昏过去两次多玲正抹着眼泪想找止疼麻醉一类的药品她自己头上也兀自流血不止而明叔则想把底舱的石棺拖上来带走但终因力薄做罢只抱着那尾合珠的人鱼以及装着月光明珠的背包匆匆爬回甲板被胖子当面撞上一把将包裹抢将过来挎在自己肩上。 我见船上乱做一团虽是有心相助但苦于水中群鲨阻隔难以过去帮忙只好望水兴叹盼着三叉戟号沉得再慢一些也许是头顶上的海水停止灌入归墟中的水正自渐渐下落水面上露出的古城废墟更多了数不清的沉船和石柱、铜人、铜鼎之物的残骸渐渐浮出远处海平线上更有一片灰蒙蒙的山影显露出来宛然有座依山而建的古时宫阀在我们的视线中扰如海市蜃楼一般变幻6离忽远忽近。 第二十七章 海之渊 鲸之腹(上) 随着归墟之中水位的下降远处一片被淹没的古城废墟露出水面城池依山而起几千年的岁月似乎并为将它彻底摧毁远远看过去其大体格局依旧保留了下来城后是一条条黄中带红的烟雾在海平线上飘动我和shir1ey杨在石柱残骸上观望许久都觉这地下之海离奇诡异前方去路吉凶难卜。 我心想被海眼吸进归墟的都是海面建筑物的残骸绝不会有整座古城都陷进来除非它本身就是建在这里便随口对shir1ey杨说:“恨天古城怎么会在海眼下边?这地方可真够隐蔽要是没汉奸带路可能连鬼子都找不着。” shir1ey杨秀眉微蹙望着海面上的古城似是若有所思:“我小时候听一位老船长讲过巨鲸吞没城市的传说此后古城里的人们就生话在鲸腹里面可你看归墟中的地形便似极了鲸腹天地造化之奇真让人难以思量。古书所载一入归墟则见海象随阴风聚散有如舟行鲸葬冥海舵失迷航水色茫茫莫知所措。这一描述虽然并不完全准确但身临其境其如置身混沌虚无的冥海也多少与古时地理学者所言有些吻合。” 听shir1ey杨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到这里的地形确实如同在巨鲸的肚腹之中而海中那片废墟里面说不定会有古人烛照龟卜的秘密。我一时忘了座船已经损坏困处茫茫海中的境地反倒想过去一探究竟。不过我心中也隐隐知道这么做非常不合时宜头顶上的地层中有数个大小不均的海眼阴火中蕴涵的高热使这些海底的窟窿中产生剧烈旋转的热风犹如地热喷涌挡住了海水下落。但凝结的海气一旦形成气候海洞还会再次将大量的海水卷入下面的归墟。我们无法判断这种现象间隔有多久也许会隔上一两天也许会有一两个月总之海洞就如同悬在天上的定时炸弹一旦使海水漏下那我们就“人或为鱼鳌”了。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要先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区域稍事休整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忽然船上一阵喧哗将我的思绪打断胖子和明叔等人也在刚才看到了归墟海面上出现的奇观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后明叔又说那装着南珠的背包是大伙的身家性命怎能让胖子这号不知轻重高低的粗人拿着?说着伸手要取回来亲自看管胖子一抬胳膊做势要抽明叔吓得明叔不敢再言语了。胖子见自己如此有威信不禁得意起来大大喇喇地随手拎着背囊转身去指挥古猜和多玲抬上受伤的船老大阮黑准备弃船上救生艇。 这时由于归墟之水渐退船体破损严重的三叉戟号漏水后搁浅在了一片灰色的巨石浮雕上一时倒无葬身水底之忧。可船体向侧面倾斜给船上众人的行动带来许多不便。古猜和多玲两人先将阮黑搬到船下的废墟石板上然后又协同明叔去拖橡皮救生筏下水胖子则一趟趟地将各种应急装备搬至船上。 在搬运一组水肺的时候胖子刚在石板上落足可那石壁在海水中浸得久了上面覆盖了不少造礁生物和喜礁生物滑溜得紧他一落脚没能踩稳便立刻仰面摔倒挎在肩上的背包盖子被破碎的石橼刮开里面装的几粒珠子顺势滑落水中明晃晃得几道精光甚是耀眼。胖子赶紧起身下到水里去捡。 水中的废墟倒塌堆积得毫无规律巨石铜像以及沉船形成地间隙犹如无数道沟繁纵横交错。胖子看附近水面没有鲨鱼游动的迹象便到没腰深的水里去摸掉落在一处石头上的南珠。南珠光照百步亮可灭灯掉在浅水里倒也不难寻找可我在远处石柱上看的清楚只见胖子刚捡到明珠他身前十余米的地方便水花翻滚露出一张八仙桌子大小的暗黑色鱼背鱼脊倒竖如剑冲着胖子就去了。 我不知水中出现的是哪种恶鱼只是急忙大叫胖子小心水里有东西。在船上地古猜和多玲等人也同时看见了纷纷大喊:“海怪!海怪!”抄起鱼枪就往水面上一阵攒射鱼箭落处只是稍稍将来势阻了一阻。胖子见状不妙握了南珠连滚带爬地从水中蹿回身后废墟。 水面上黑漆漆地鱼脊游到近处已是晚了半步忽地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我们见胖子脱险都松了口气胖子摸了模自己的屁股还在对自己刚刚面临地危险也不以为意顺手把南珠塞回背包他这回学了个乖将背包上的扣索打成了死结。 shir1ey杨以手拢音提醒船上的人们不要放松警惕然后回头问我:“老胡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水里的海怪是什么?” 我见她神色凝重便不敢胡说刚才距离稍远那恶鱼又只露出黑漆漆一片背脊实在是分辨不出它是海中的哪一种恶兽但瞧它那体型许不是大号的鲨鱼?可鲨鱼的脊翅又怎么会这么宽大? shir1ey杨说:“冰海有种逆戟鲸非常凶猛残忍不仅能够在水下猎杀灵动的海豚更可以从海底冲破冰层吞咬冰面上的人或海豹南海有种类似的剑脊鲸鲵体形比逆戟鲸要小阔口、黑背剑脊、腹呈扁圆也善于出水伤人可以直接从海里腾身出水将船上的水手拖进水中与逆戟鲸是齐名的海中屠夫素有杀人鲸鲵之称。我看刚刚那恶鱼的脊背十分象是深水杀人鲸鲵如果水里存在这种海怪咱们乘坐在救生艇上就会太过接近水面非常危险。” 我们急忙告诉胖子和明叔等人让他们尽量远离水面以防鲸鲵出水伤人。胖子等人本已经把救生艇放低受伤的船老大阮黑也被抬到了艇边准备搬完了东西就弃船蹬艇见情况有变只好再去把伤员抬开免得离水边距离太近被海怪袭击。 第二十七章 海之渊 鲸之腹(下) 明叔和古猜两个刚踏着倾斜石坡接近躺倒在地的阮黑就见水波忽起一条全身漆黑的大鲸鲵破水而出多半截鱼身落在岸上一口咬住了阮黑摇头摆尾之间忽又缩入水中立刻一屡屡地血水夹杂着白花花的汽泡冒了上来。 这一切生得实在太快事先全无半点征兆。众人惊呼一声谁也来不及出手相救眼睁睁看着船老大阮黑被鲸鲵张口咬进水里就算我们现在跳进水中舍命以白刃搏击蛟龙之触也以不及想那被称为刽子手的剑脊鲸鲵何等凶猛一口吞人入水阮黑又不是金身罗汉此时还焉有命在? 就在我们稍一愣神的当口阮黑的徒弟古猜就口衔短刃赴水去救他师傅明叔想拉他都没拉住只把他的衣衫扯了下来。实际上明叔十分爱惜古猜的人才见他下水送死顿时急得叫骂:“你个蛋仔疯了不要命啦!”。这归墟中困着许多鱼龙水族除了剑脊鲸鲵更有许多鲨鱼混杂在水下相争弱肉强食比起上面的珊瑚螺旋海域是更加的凶险万分。 我在石柱上看得焦急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好咬了咬牙对shir1ey杨说:“咱们下水救人。”shir1ey杨点头答应:“好!”。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水下的诸多危险二人抽得潜水刀在水就要从柱子上跳进水里对面船上的胖子也抓了鱼枪都想下水救回古猜。 我们刚要冒险跳进水里就见海水翻滚起来一大团一大团的血水从深处涌起显然水下正在进行一场生死相拼的恶斗。一股海涌卷起只见古猜叼着分水刺用手施着全身**的阮黑借着水流涌动的力量回到石台上也不知他如何施为竟将阮黑从鲸鲵口中夺回。 我们其余地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虽说蛋民赖以为生是全凭一身水下本领但葬身恶鱼之腹的灾厄却也难免从没听说有蛋民当真能与恶鱼正面相搏。古猜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是珊瑚庙岛土著居民。这时见他从水底救回阮黑实是令人难以置信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这小子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古猜在水底以石砂分水刺割伤了杀人鲸早就饿红了眼的群鲨受到血腥的吸引纷纷过去围咬剑脊鲸鲵水面混乱如同沸水。我见机不可失赶紧招呼胖子将救生艇划过来接我跟shir1ey杨去与众人汇合。 三叉戟号倾斜的船甲板上古猜和多玲正围着阮黑放声大哭、阮黑被鲸鲵一口咬住了双腿几乎都快齐根断了去伤口太大没办法止血。他气若游丝眼见这人就是活不成了等我和胖子等人来到他身边阮黑忽然把眼睁开我知他这是回光返照可能要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于是赶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对他说:“阮老大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们一定尽量做到。” 阮黑双眼无神吃力地张了半天嘴也没吐出半个宇他只是把视线移向多玲、我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让他放心我一定帮多玲找到她在法国的亲人。 shir1ey杨也垂下泪来阮黑等人都是她雇来帮忙的否则他们师傅三人至今还在岛上打渔采蛋日子过得虽然艰难贫困可至少不会送掉性命。 阮黑用尽力气出声音断断续续地告诉众人他们蛋民这一辈子对采蛋之事就如同中了魔明知道海底有危险风高浪急恶鱼吞舟十采九死可还是心甘情愿地冒死前往以前想不明白这时候好象突然清醒了归根到底都是钱闹的。不顶千尺浪采不得万金蛋既然上了这条道是死是活都自己担着须是怪不得旁人一旦倒霉赶上了死采那就是蛋民祖师爷“渔主”不赏这碗饭只有认命了。 他在世上一穷二白除了这两个相依为命地徒弟之外、也没什么过多的牵挂不过船老大阮黑采蛋半生却生不逢时从未采得真青头他希望他死后能在口中含上一枚“驻颜珠”这是自古以来蛋民最体面的葬法走到人生的尽头舍珠入土算是最后对自己有个交代也不枉这些年风里来浪里去出生入死下海采蛋的艰险。 我听罢心中默默叹息都到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南珠难道蛋民都是这种价值观?人都死了口中含珠又顶什么用?难道生前未享却真能死后受用?不过也许是蛋人自古习俗如此如今阮黑弥留之际我只有一一尊凛让他安心上路就是。 阮黑见我应允眼睁睁盯着胖子背上的背囊那里面就是他一生舍命难求的南海明珠他忽地抬起胳膊虚空抓了一把一口气倒不上来就此撒手西去。 我问胖子要过一枚精光最盛的明珠用摸金校尉从墓主口中取珠的手法顶住阮黑尸身脑后地枕骨按开颌骨、将驻颜珠塞入嘴里一扶下巴又将阮黑的嘴唇牙关合陇。他刚刚去世尸体尚未僵很轻易便纳珠入口。以我们在珊瑚螺旋所采南珠精气之盛在此时以尸藏珠即便百年之后我们这些人都尽归黄土他的尸体也会不僵不化面目如生始终保持着现在地样子。 按照以往的旧历蛋民若得善终则不得水葬在海上将尸身包裹沉入海中水葬的习俗非常普遍一是因为尸体停在船上不吉利二是也恐天气炎热尸体腐烂传播疾病。可是蛋民一生都要面临着葬身鱼腹的凶险死后如有全尸大多希望入土为安我看附近也只有那归虚古城的遗 第二十八章 龙獭(上) 古猜和多玲两人年岁不大阅历有限朝夕相处的师傅突然身亡他们都缺了主心骨显得失魂落魄流着眼泪手足无措在我的劝说下才暂收悲声忙着给阮黑收敛遗体。 明叔见我把最好的一枚南珠藏入阮黑尸体的口中似乎有些心疼绕着地上的尸体转圈度步可这情形又不便明说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他好象突然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迹象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拽到古猜背后:“胡老弟你看他这蛋仔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我看着古猜蹲在地上整理阮黑遗体他上身精赤上衣在刚才入水救人的时候被明叔扯掉了露出满身的花绣这一身花绣五颜六色繁杂精细皆是大海洋波海中鱼龙追逐火珠或是潜水遨游海底的复杂纹路显得大气磅礴奥妙神奇南洋地区很流行纹身刺青可似古猜这种如此精致的全身锦绣却不多见但我并不知明叔所言是何用意这个少年能下水搏击鲸鲵岂是蛋民学徒力所能为之事? 我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中一凛便问明叔此话何意?难道古猜有什么地方不对?明叔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看古猜这蛋仔的身世非比寻常这蛋仔可能是海中之龙……” 我听得明叔所言又回头看了看古猜转念一想便有些不以为然古猜即便水下本领过人敢搏鲸鲵鲛鲨但他也是血肉之躯的常人却又如何会是什么海中之龙?龙鳞之族尽是渔民蛋民们口中子虚乌有的传说难道世上还真有鳞族不成?未免危言耸听得过头了。这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大西洋海底的来客这一点我当初早就现了。不过比起当时中国家喻户晓的偶像“麦克哈克斯”来他可差远了没有潇洒俊朗的明星相反倒是黑瘦得象条水泥鳅但我估计他这种善于潜水的天赋也差不多和麦克尔一样了是“一根从大西洋里漂过来地木头”。 明叔说:“刚刚确实没有危言耸听阿猜阿玲这两个蛋仔他们以前的身世咱们只了解一个大概阿猜就是海外珊瑚庙岛上的一个孤儿但你们看他的纹身是不是非常奇怪?我在南洋大风大洋里闯了半世都没见过有人在水中遇到剑杀鲸鲵还能毫无伤地走个来回以阿叔我的经验来判断咱们现下身陷海眼也许古猜能帮咱们的大忙。说不定他懂得辨水色识龙穴的本领。” 我和shir1ey杨互相望了一眼即便如此也不能就说古猜这小子是龙非人。shir1ey杨说观水色以识龙居的办法据说以前搬山道人颇为精通不过现在早已失传难道古猜竟然会这种古术?他一向跟着阮黑学徒采蛋寻蚌的手艺都是得自他师傅可阮黑似乎也不会这些方技。 明叔见我们不信只好详加解释揭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蛋人往事明叔对海上地诸般行当所知极详知道采蛋之人的来龙去脉摸金校尉和蛋民虽然同属七十二行是自古便有的勾当不过两者最大的不同便是摸金校尉能够相形度势有进有退而蛋民向来是“死采”以命夺珠非死不回他们拜的祖师爷是“渔主”。 我们今时今日所说到的“蛋民”和“采蛋”的手艺行规都是明代才开始形成的采蛋这一职业正式起源的时期则远远早于明代其传统和历史非常地古老尝闻在秦汉之际南海水上有龙人世世代代居于舟上赤身**披头散在海中来去自如彪悍绝伦最善赴水采珠周身雕有鱼龙花纹他们以鱼龙鳞属自居不服王化不尊王道。 后来由于生存环境日趋恶劣不得不受了朝庭地招安称为“疍人”专门司职在海中采珠疍人正是后世蛋民的前身他们自幼便在周身花绣鱼龙大海之衅赴水时赤身**据说这种纹身的图案唤作“透海阵”令海底恶鱼见之常误以为同是水族便往往不肯加害疍人体质特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海底采珠捕鱼使他们地后代眼睛逐渐生出一层细膜在潜流汹涌的海底对他们来说就如同走在宽阔平坦的街道上都和家常便饭一样。 可因为古代统治阶级对“疍人”的盘剥太酷加上疍人本身比较野蛮嗜血天生一身反骨无论是宰蚌屠鲸抽龙筋剥鲛皮还是入龙穴搏鼋鳌向来都是恬不畏死所以常常在被官府逼压过紧之进便挺而走险杀官造反一代一代下来降了反反了又降毕竟他们人数不多力量有限难成什么大事最后被官府剿杀得几尽绝迹这支生活在海上的古老民族就逐渐彻底消失了但皇帝贵族还需要大量明珠疍人从事的工作就都由沿海地区的贫苦渔民接替慢慢形成了现在的“蛋民”。 蛋民的手艺和行规都同古时疍人相近基本上是照猫画虎俗话说把式把式全凭架式蛋民采蛋顶多是照葫芦画瓢掌个样子不过古代疍人的绝活他们大都没能学会两者之高下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蛋民的生存环境依然残酷恶劣常常在官兵的严密监视下头上白刃危悬不顾海底危险异常被逼绑上石头沉入水中采蛋基本上十采九死也有蛋民不甘缴上以命换回的南珠在水底以利刃刮蚌吞珠入腹暗中藏纳但回到水面一旦被识破就要立遭开膛破腹之厄当场绑住四肢剖开肚皮从肠胃割到肛门搜肠刮肚后再弃尸入海喂鱼蛋民大多星活在最底层贫困无以为生的人或是刑徒流放之辈他们就算死得再多也没人皱一皱眉头。 第二十八章 龙獭(下) shir1ey杨听到此处不禁叹息道:“王公贵族们之所以对此物求之无厌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越是珍稀越是贵重就越是能衬托自己的地位、身份和财富孰不知南海蛋民皆是以人命换珍宝把这些用无数生命换来的东西配带在身上难道就不怕怨魂缠身么?” 明叔说那又有什么希奇皇帝天子就是有这种特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人炼丹一人升天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当皇帝?就连那些不走运的倒霉鬼不是也常安慰自己皇帝轮流做风水年年换吗?可见对权和利这两样东西是凡夫俗子人人都梦寐以求的。 我心想明叔只要说话兜圈子就必然有所图说了半天蛋民采蛋行当的来历却不知其言下之意究竟何在龙在古代有许多含义除了是天子的象征在风水行家的眼中又是山脉到了海上又另有名堂难道先秦时期的疍人会是海中龙族?便对明叔和shir1ey杨说社会上为什么会存在人剥削人的现象?其原因可以参考卢梭写的《论人类不平等现象之起源和基础》那都是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们该考虑的问题咱们还是说说疍人之事古猜一身绣面纹体确是不凡难道他竟是海上疍人的遗族? 明叔说他也正是如此猜测虽然现在海岛上还有许多以采蛋为生的蛋民他们除了捕鱼采蛋也做捞青头的勾当由于其水下经验丰富依靠原始装备便能进行打捞作业所以经常受到打捞队的雇佣。可真正的古时疍人却几乎绝迹几百上千年了就算还有遗族恐怕也是寥若晨星不过据阮黑生前所言古猜身绣鱼龙海兽都是得自于他亲生父母他天生鱼眼水性出奇这绝不是一般渔民蛋民所具备的素质刚才见他入水救人的举动如此迅捷悍勇岂是常人可为?所以才敢断言他是疍人后裔。 根据以往的传说最早在秦汉时代的疍人蛮居海上全靠搏击风浪为生男女皆善采蛋其中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体上遍绣“透海阵”这种疍人男子被称为“龙户”女子称为“獭家”都是龙王渔主的子孙后代古猜很可能正是疍人中的“龙户”。 明叔在海上漂泊半生可他除了古猜之外再未见过世上还有其他“龙户”鱼眼古猜身上的纹绣刺花就如同是疍人古老的迷咒纹身的同时可能还在皮肤里下了某种秘药故此可保得他潜海穿波如履平地在水下能够不遭海怪所害但是古猜父母去世较早这套流传了几千年的“透海阵”纹绣图案以及疍人不肯外传的秘药针法就从此彻底失传了古猜恐怕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后一名“龙户”了。 疍人中龙户、獭家之辈最拿手地便是观水色识龙居或是入龙穴夺龙颌之类奇险无比的勾当所谓“龙穴、龙居”都是含颌珠老蚌之代称其中观水识穴夺丹赴水剐蚌屠龙尽是龙户与生俱来的本领明叔认为这归虚之水乱流奇多海底可能有更为复杂的水眼与泉诵盲目周旋定成死采若有龙户古猜相助众人在这里无论是进是退便都多了几分把握。 我并不同意明叔的话古猜纵然真是疍人中的龙户出身天赋异于常人可他毕竟才十六岁不能让他冒无谓的风险也绝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而且明叔话里话外的意思将来还要由他引了阿玲和阿猜两人他们的师傅不在了明叔希望以后照顾这对孤儿将来带着他们做些捞青头地勾当这事我和shir1ey杨都不能答应多玲的亲生父亲是法**队的一个军官奠边府战役之后法军匆匆撤出越南她全家就此失散如果由shir1ey杨去找这多玲在法国地亲人也不算什么难事古猜也可以跟着他师姐一起去法国过安稳日子何必要跟着老贼明叔在海中到处捞青头冒险。 我们商量了几句最终也没答应明叔的请求见胖子已经用油布裹好了阮黑的尸体众人就打算趁着水中鲨鱼围攻剑脊鲸鲵的机会划着救生艇前往归墟古城的遗迹可这时归墟中的海水近于平稳水位不再下降露出海面的废墟沉船多得难以估算各种年代的船体残骸堆积在水里不论是长桅巨帆还是机轮舰艇只要是遇到海难沉在珊瑚螺旋海域东侧、便无一例外地被海眼吸入归墟折戟沉沙于此。 放眼四周如同进入了沉船的墓场水下深处更不知堆积着多少船体残骸和恨天之国的遗迹废墟水位下降后搁浅在巨石上地海柳船三叉戟号旁边赫然显露出一艘白色游轮的船看来沉入海中时间不久并不象其余地沉船那样腐锈不堪白色的船体在黑绿色的海水中十分显眼我们在登上救生艇的时候都注意到了这艘沉船露出水面的船头看上去好生眼熟很可能正是我们搜寻的主要目标玛丽仙奴号。 众人现了载有秦王照骨镜的沉船不由得都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要捞秦王照骨镜这件大青头也许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不过我们眼前的处境是自身难保说不定海眼还会再次吸入海水或是烧起阴火水下地形复杂潜流暗涌遍布又有鲨鱼出没想潜水进入沉船需要冒极大的风险。 我在心中暗自估量了一下觉得可以冒险一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归墟”全凭阴火燃烧后凝聚的海气支撑但看珊瑚螺旋海象反常恐怕南龙在海中的这条余脉龙气将尽、这里早晚会被汹涌的海水吞并等到沉船被岩层压在海底就用无再见天日的机会了此时若是犹豫不前将来肯定要追悔莫及想到这一层便咬了咬牙有天大的困难也要拼命克服了一个字“捞”。 事不宜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迅给众人布置任务我觉得明叔一惯对采蛋事业心怀不满妄图破坏蛋民们伟大的战略部署所以他得跟我下水我走到哪就得把他带到哪。 明叔一听又要冒险潜水差点跪地上求饶这老贼也当真奸滑至极知道求我和胖子都没用便去求shir1ey杨让他留下看守阮黑的尸体和青头货保证万无一失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打捞队谁都可以没有唯独离不开他这位老船长打捞队绝对不能没有资历够老经验够丰富的海事顾问既然是顾问是专家就不应该加入行动组而是必须留在安全的区域为行动组提供各种技术情报支援帮忙制定战术计划。 shir1ey杨心软见明叔一副可怜相便对我说:“算了老胡明叔一把年纪了就让他留下照顾多玲他们在这里潜水危险无比你最需要的是一位海军侦察员还是我跟你去。” 我只好同意还是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一同行动彼此呼应协同皆有默契水下情况再怎么复杂也自能应付大不了退回来再想办法就是。决定之后我就和胖子去搬装备准备潜水打捞秦王照骨镜。 我们正忙着收拾器械古猜忽然挺身而出问明叔借了刮蚌的龙弧短刃他说蛋民除了采蛋就是在海底捞青头他虽然也是新手可阮黑已死他不愿意众人拿他当个不顶用的半大小孩希望能代替师傅多少给打捞队帮上一点忙也好让师傅在天之灵安心。 我看着他**脊背上那一身古怪的“透海阵”花绣知道他水性群可搏蛟龙之触这些海里的勾当纵然是我和胖子等人也比不得他他既然有胆略肯出手帮忙对我们来讲、也是个极好的帮手当即答允、但嘱咐他不要擅自行动在水下是进是退由海军侦察员shir1ey杨指挥。 我们四人戴上蛙镜正要入水shir1ey杨忽地想起一件事潜水前还要再次叮嘱一遍说是如果真能在玛丽仙奴号中找到“秦王照骨镜”千万不可以镜背照人面目否则的话镜中阴晦侵人非死即伤铜镜里很可能封着一个邪恶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沉船墓场(上) shir1ey杨突然提及“秦王照骨镜”的镜背不可照人我才想起在北京时陈教授特意找到我叮嘱过此事不过出海后生了不少事情船老大阮黑又刚刚搭上了性命所以我一时没能记起来只顾着尽快下水捞出沉船中的青头此时一听才想到那面铜镜压在海中僵尸身上不下千年镜中尸气积郁是一件不祥之物。 但“秦王照骨镜”同时又是一件举事无匹的国宝从春秋战国到秦皇汉武之时中国有数十面颇具传奇色彩与神秘色彩的古镜其中以秦王八镜最为著名都是传自战国时期这八镜中有一面“三世镜”人在铜镜前可看自己前生后世以及现在的形貌故名“三世镜”对于它是否存在过现在的考古学家无从查知也许它和“法家古镜”相同只是一件具有象征意义的古镜在那个诸子百家的时代用以代表某家某子思想学说的各种器物非常普遍但这些都是历史学家的猜测那面“三世镜”早就毁于汉末诸候相争的战火不复存在于世了。 秦王八镜中唯一能与“三世镜”相提并论的便是“照骨镜”传说古时有一镜潭潭水既深且幽水中常有虹气变幻其中产鱼极丰当地百姓都以捕捉潭中鱼群为生一年到头不愁吃喝忽然一天风雷交作有一道白虹自天空落入潭中从此以后潭中鱼群绝迹连一条鱼儿也没有了使水性极佳之人赴水寻找鱼群的踪迹不论下去几个人一概有去无回渔人无不大骇。为查出根源想尽办法穷竭潭水最后在潭底见到一尾大鲢鱼遍身玉鳞好像即将形炼成精它将潭底的水族不分大小全部给吞吃了一空。 渔人们将鲢鱼杀死开膛破肚后在鱼腹中现无数腐烂的死人死鱼混杂在一处。分检尸体的时候有人无意中找到一面古镜镜背可照视人体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血脉流动皆历历在目并为至宝递献于上后来秦灭六国之后这面照骨镜便被收入大秦禁中史书称其为“秦王照骨镜”。 在古代中国有一种传统观念根深蒂固这种观念便是“邪不胜正”以前常有人用工匠的墨斗、墨线之物克制僵尸倒并非是墨斗和墨线的墨能驱邪而这些器物是木匠打造物品时用以取其基准的道具古谚称“墨线陈诚不可欺之以曲直”便是此理。正因为墨斗墨线是取正衡直之物才能僻邪克妖。而铜镜在古代地位也极特殊有正容正冠之用也有邪难侵正之意所以各地有妖异之象皇帝便要往往请出古镜镇妖压邪以免产生天下大乱的不祥之兆。 秦始皇南巡遇海中浮出一具高大威武的男子尸体其尸肉坚似铁长须飘动被认为是上古僵尸于是动刑徒凿山做藏埋住僵尸并用秦王照骨镜压尸直到千年之后山体崩塌古镜才重见天日。关于照骨镜镇尸的传说不见正史典籍不过这面古镜确是真有其物几经辗转最后随着玛丽仙奴号沉入归墟水下如果能够打捞出来它将是秦王八镜中唯一还完好保留在世上的无价之宝。 关于照骨镜历时千年一动不动的照在南海僵尸脸上之事我们自是不能妄断真伪、但这面古镜似乎真的背负着某种诅咒会引难以想象的灾难几乎每一个得到它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知这些噩运是否与它千年压尸的传说有关。 我在脑海中象过电影一样迅把陈教授曾经提到关于“秦王照骨镜”的种种传说回放了一遍不管怎么样这次既然见到了沉船就只能竭尽所能捞出里面的青头否则这件古镜就将永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这也算是我们还了教授的一份人情至于陈老爷子拿着秦王照骨镜会不会倒霉还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把这些事捡重要的对胖子和古猜说明了一下让大伙做好应付意外生的心理准备众人已穿戴好潜水蛙具背着水肺整装待我看了看shir1ey杨问他是否可以开始行动shir1ey杨点了点头对我们这个潜水小组的成员说道:“大伙记住三件事第一水下环境复杂不要冒然急进;第二一个跟着一个纵队行动间隔半米到一米;第三注意安全不要逞能……”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shir1ey杨是在说我和胖子不要逞能还以为她不放心古猜便拍了拍古猜的脑袋提醒龙户古猜道:“听见没有说的就是你不要再搞个人英雄主义了你就好好跟着王胖子给他当个帮手搬运水下破拆器械他会为你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的总之他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跳楼你也跟着。” 古猜抓了抓脑袋似乎听不太懂大伙在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表示他跟着潜水组绝不会擅自行动说完众人便按下蛙镜一个接一个的入水有潜水侦察经验的shir1ey杨打头我提着水下探照灯紧跟在她后边然后是古猜和胖子四人紧紧相随顺着玛丽仙奴号沉船的船弦潜向深水。 按照预先设置并演练过的部署潜水组成员各司其职shir1ey杨提着渔枪在前探路我在后边以她的行进方向用探照灯照明在我后面的胖子则携带着液压分离器等水下破拆工具临时加入地古猜并不习惯携带水肺他赤着上身仅着一条贴身的半腿皮裤也不需要蛙镜和蛙蹼口中衔了龙弧短刀手中拎着工具箱腰间桂了一罐驱鲨剂以及蛋民换气用的气螺凭这种简单的装备他就可以在水下活动一两个小时左右而且即供潜入深水之后返回水面也不需要减压他就象是海底地鲸鱼一般不会受到潜水病的困扰。 第二十九章 沉船墓场(下) 一入水中shir1ey杨就在沉船旁稍做停留好探出手来掌心下压向前方横向轻轻一摆我明白了好的意思扶着她的肩膀在她身后将“波塞冬之炫”的光束射向漆黑一片的深水光线到处只见水底尽是粗大的石板巨砖林立倒塌的废墟似乎有很大一部分并非是被海眼吸进来的遗迹从水底看来有相当的废墟先前就是建在这归墟海洞之中的不过几千年下来都被海水和从海洞里卷进来的事物砸得房倒屋塌面目全非。 我想这些古老的巨石建筑也许就是为采挖归墟中阴火矿石而建造在这片遗迹中混杂着大量沉船的残骸有的大船沉在水中生满了锈蚀也有的附着着无数灰白色的死珊瑚虫和船底藤壶的尸壳如果说第一艘沉船都是一座海底的坟墓断裂的石柱石板便如同是这些沉船坟墓无言的墓碑。 混杂其中的还有很多折断的大珊瑚树就在这由巨石、沉船、珊瑚树堆积而成的海底墓场中穿梭着无数千奇百怪的游鱼一些巨蟹和螯虾在礁岩缝隙中探头探脑地爬动我们身上带了用搬山道人传下秘方所配置的驱鲨剂凶残的鲨鱼倒不必担心可据明叔所言在海底最凶恶之物以深蜘蛛蟹为吞舟之鱼尚逊一筹蟹之猛恶鱼龙鲛鲵等水族皆莫能敌深海之巨蟹及螯虾。大如车船就算是被视为龙王爷地海蛇海蟒被它们的螯钳夹住也自性命难保对于体积稍小的潜艇深海巨大的螯虾甚至能够一钳而断。 我用探照灯扫视了两遍。未见有明叔提及的断船巨蟹暗骂那老贼又在耸人听闻众人看明了地形便互相打个手势继续下潜玛丽仙奴号叠压在一片废墟之间船体倒斜船尾撞入了一艘古代木船的舱体之中。按照船体结构图上地信息我们计划直接潜到接近船尾的底部货船寻找装在里面的秦王照骨镜。 可就在接近沉船中部的时候感觉身边的潜流开始加大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往深处卷那艘古老木船是艘大腹货船。它觉下来后可能正好堵在了一个海底旋涌的洞口木船船体所使用的材质是木料中地上品在海底这么多年尚未消烂但此时也快被沉重的游轮压垮了下方潜涌奇强水流卷着一股股黑色的水旋使人难以承受。我们赶紧抓住玛丽仙奴号船侧的铁栏才将身体稳住。 shir1ey杨让我看了看水压计显示当前深度为七点五米她回头做了个“十五”的手势预计水深十五米以下将不再安全所以潜水组的活动范围必须在水下十五米之内取消了直接潜到船尾进入货舱地计划临时调整方案。从船体中部进入船舱。 我们拽着船栏下潜到十余米深度的时候终于在沉船上现了一个适合潜水员进入的地方船侧有一道舱门洞开里面黑漆漆地注满了水不过一株海底的灵芝珊瑚卡在了舱门上灵芝珊瑚它是海石花的一种比较常见的还有牡丹珊瑚、鹿角珊瑚以及蔷薇珊瑚质地非常坚固不过这种东西还挡不住水下破拆利器金钢石链锯我对胖子招了招手让他换到潜水组前边抄家伙切断插入舱门的灵芝珊瑚其余的人肩并肩排在他身后戒备水下有恶鱼来袭。 由于事前准备相对充分不消片刻潜水组就成功地破门而入游轮内部的船舱通道并不狭窄不过此时船身倾覆内部的墙壁地板颠倒错们参照物的变动给人造成一种天旋地转般奇怪的错觉感觉异常的狭窄压抑。 我们进入沉船内部虽然避时宜了船外潜流的干扰但舱中错乱的空间感也给寻找目标位置带来了很大困难不得不时时在沉船中停下来反复对比船体结构图纸判断出前进方向沉船中有些区域受到撞击的挤压内部的金属构造已经扭曲变形船里漂浮地杂物更是在很大程度上降低阻碍了能见度。 沉没的游轮玛丽仙奴号中充满了死亡和阴暗的气息偶尔有些形态奇特的海鱼游进游出也是一副木然的神态似乎也不畏惧潜水员我一边船内的通道里摸索寻路一巡寻思这船里是不是还有船员没来得及逃生他们是跳海了还是随着这船一同葬身海底?半天也没见一个死人恐怕沉船之时尸体都被水流卷走了。 有shir1ey杨引路我也不须再多费心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跟着潜水组在沉船在若干层舱内曲曲弯弯、斗转蛇行地向货舱缓缓移动忽然胖子在身后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以为身后有情况生急忙拽住前边的shir1ey杨潜水组顿时停了下来。 由于沉船中没有任何光线我们已经无法只依赖于一盏强光探照灯每人都各自打开了潜水手电筒和身上的挂灯四人靠着铁壁并排停住我转头一看胖子见他对我们指了指通道侧面一道舱门那舱门半关半合门缝处夹着一支人的手臂那只手几乎就剩下骨头了还有三两条小鱼围在附近啃咬着手骨上仅存的一丁点碎肉。 单是一条死人胳膊显然不会吸引胖子的眼球那白森的腕骨上还套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表般上嵌着许多钻石在幽暗的水下仍显得格外耀眼这手表八成是瑞士产的名表那时候也只知道瑞士手值钱单看材料若真是黄金镶钻就肯定价值不凡不是一般船员能戴得起的估计这胳膊不是船长的就船上某们富豪大亨的。 我心想这块钻石金表也应该算是“青头”货我们既然现在做了蛋民蛋民除了采蛋就是捞青头捕鱼不能不务正业啊见了沉船中的“青头”焉有不取之理?贪污浪费是一种极大的犯罪我们当然不能明知故犯。 第三十章 闹鬼 玛丽仙奴号船体倾斜角度大约是四十五度我们在水下向船体后部移动便要不断潜向斜下方。我摸索着进了船长室忽然现身后的同伴身上涌出鲜血再看自己身上也是如此好似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人在腰上割了一刀血水如一阵红雾升腾向上狭窄的船舱中当时就被染红了大半。水下的环境本来就容易使人心中感到压抑一见身上出血众人无不骇异。最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时候受了伤也不觉得哪里疼痛若说失血过多导致身体麻木也绝不会如此之快。何况流了这么多血头脑仍然保持清醒没有大量失血产生的眩晕感。 我们这支潜水小组稍一慌乱便觉身上流出的鲜血大有蹊跷随即镇定下来各自在身上查看。shir1ey杨最先现她摘掉腰间装有防鲨剂的罐子一股股红色的水流都是从罐中冒出不消片刻里面的驱鲨剂便全部被海水化为鲜血一般的液体罐子里面彻底空了。 我和胖子、古猜三人也扯掉了身上的驱鲨剂秘方配制的丹丸同样化得不剩什么了。看来大事不妙在水下沉船中竟然失去了防御鲨鱼的屏障可大伙都不知道生了什么除了古猜之外其余的人都戴着蛙镜水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估计都跟我的感受差不多除了三分心惊更有七分的诧异。搬山道人在海中采蛋寻珠为了对付水下复杂恶劣的环境逐渐掌握了一套填海的方法有这些秘术为辅在风浪湍急的大海上也如行走在他们最熟悉的山中所以此门方术唤作“搬山填海”是一系列秘术、法门、诀语、器械道具的总称这其中仅驱鲨术一项便有若干种法门不过shir1ey杨能查到并能实际运用的只用雪虾蟆与丹砂等物混合提炼出的驱鲨剂。雪虾蟆是一种山里产的坔1蛙。丹砂即是朱砂乃是水银的原生矿色赤红混以药物配制出凝固的丹丸在海水中会逐渐融化产生一种暗红色的液体在正常情况下每一罐都能够维持两个时辰用现代的时间单位来说就是四个小时。 可是我们四人携带的驱鲨丹药在顷刻之间同时都消解于海水我记得在珊瑚庙岛准备出海的时候我曾翻看过shir1ey杨家传的搬山术秘方在早年间搬山道人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认为“丹化血”的异兆是由于海底冤魂作祟难道这沉船里闹鬼不成? 此时海水涌动早将舱内红色的药水稀释得干干净净。我赶紧对其余三人打个手势趁着入水不深迅原路退回回到搁浅的三叉戟号重新装备驱鲨剂然后再到沉船里打捞秦王照骨镜。 shir1ey杨和胖子会意转身就要从船长室的房门出去可古猜跟我们缺少默契他在最后正好把门堵住我只好推着他往回撤刚把半截身子探出去就在潜水电的光束中见到一头大鲨鱼从通道里游了进来。我“啊”了一声险些把呼吸器从嘴里吐出来冒出了大团的气泡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驱鲨剂刚刚失去作用鲨鱼就后脚跟上来了。 古猜大概由于他师傅刚死心神有些恍惚又或许是心情抑郁激了他骨子里遗传疍人的那种原始蛮性从海里就想见点血冒冒失失地抄了龙弧刀就想扑过去宰那鲨鱼。我怎容他胡来在狭窄的船舱通道里宰一条鲨鱼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血腥会引来更多的饿鲨被卷进了归墟绝境的鲨鱼数量不少它们大多在海底废墟和沉船残骸中搜索食物。而且鲨鱼不喜月光水面上那些阴火矿层出的光线使它们烦躁不安一旦捅了马蜂窝大伙都得在水下喂鱼。 于是我一把拽住古猜的胳膊把他扯回了船长室通道中的那条鲨鱼被我们搅起的水流吸引鲨尾一摇就在水中朝我们扎了过来。鲨鱼的度好快迅捷程度不让鱼雷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相比起来潜水员在水下的动作就太迟缓了。我想缩身回舱根本就来不及了正要去摸潜水刀相拼胖子在身后拽着我的腿向后拖动把我拽进了室内shir1ey杨眼疾手快趁机关上了舱门。一时之间我们四个人都被困在了狭窄倾斜的船长室里连转身都觉得局促如同被关进了一个注满水的钢铁棺椁之中。不过仗着水肺中氧气充足破拆装备精良而且摸金校尉对密室幽闭恐俱症有种先天的免疫力所以并没有感到过度的紧张和绝望但压抑的心情还是避免不了。我用潜水手电照视四周想看看这破损的船舱里是否另有出口。一舱之隔外边就是归墟中的海水船体沉没时被扯开一个豁口也许古猜可以钻出去可其余的人就算不背着水肺也难通过我让胖子试试能不能用液压破拆器把这破口再增大一些外边水流虽急但只要攀住船体也能潜回水面。 胖于举手答应同古猜两人一齐进行破拆这时shir1ey杨在我肩上轻拍两下让我看斜下方的舱壁。覆盖其上的泥沙已经都被shir1ey杨抹去底下却是一面很大的镜子镜体一部分已经破碎潜水员身上有光源在镜前一照就见人影和灯影随着水波起伏重叠这光影扭曲的情形也真让人觉得心中毛。 我心想也许是满脑子都是要找秦王照骨镜的事情导致看见什么镜子都感觉颇为古怪不过船长室里有如此大的一面镜子倒确实很不对劲难道那戴大金表的船长生前很喜欢照镜子?即便出海航行也要不时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 再看镜框则甚是古朴都是雕花的红木形态虽是典雅但很不符合这艘游轮现代化的特征与舱内其余奢华的物品很不搭调。我看得莫名其妙侧头看了看身边的shir1ey场她对我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明白。这面镜子虽然古怪但看不出什么名堂。我心想只要有隐患就应该趁早排除于是想把这面镜子彻底砸碎可正在这时舱中水流涌动加剧胖子已经把那豁口拆大像张大嘴似的咧在那里。他对我们一挥手就要当先出去。忽然间一头锯齿鲨从外边水里钻进了船身的窟窿之中。那锯齿鲨在水底劲力奇大一头撞在了古猜身上将他从船舱靠外的一侧顶到了内侧。 明叔说古猜是古时疍人中的龙户身上有透海阵护体以象征为龙鳞之属水中鱼龙皆不能伤。谁料到竟被鲨鱼袭击幸亏我刚刚没有让他独自去斗杀通道里的另一条鲨鱼否则又要折损人手。 所幸鲨鱼口都生在腹面它穿过船壁进来伤人身体并不灵活古猜才没被这鲨鱼咬到。他自幼跟师父阮黑在海里捕鱼采蛋捞青头颇见过些水底的场面虽然事出突然但仍能镇定自若后背撞到舱门双脚在壁上一点活像一尾灵动的黑海豚闪入了鲨头袭击不到的舱中死角。 锯齿鲨猝然出击没能咬到活人反而被卡在了船壁的窟窿中。可能锯齿鲨也没料到这种事情有点蒙鲨头连摆也不知它是想钻进来还想打算抽身回去。胖子躲在侧面见这巨大的鲨头在身前晃来晃去位置十分就手正好手中的金刚石链锯还没放下脚底一踏液压泵抖开链锯把他在大兴安岭插队时锯木头的手艺施展出来将那凶残的海底霸王锯齿鲨当做了一段横倒着的圆木。从中锯了个痛痛快快。 金刚石链锯拆铁解铜都不费事锯齿鲨血肉之躯又怎经得住它在身上拖个三五来回偌大个鲨头顿时被齐剧剧锯断滚进舱中。失去头部的后半截鱼身则像一截大木头随着水流飘进乱石废墟刹那间舱中血水弥漫视线全被混浊的血雾遮挡。 若非在水下不能说话我早就破口大骂了。这胖厮只顾自己一时痛快被他锯掉的鲨鱼头里冒出滚滚血水浓重的血腥定要招来附近群鲨我想到此节不敢怠慢急忙摸到鲨头合身抱住将它推出船外。 锯齿鲨的头颅刚漂到外边就被几条鲨鱼争相撕咬归墟之内水流紊乱而且被海眼卷进来的海兽海鱼各种各样种群和食物链全被打乱了饿鲨更是红了眼见什么就想咬什么。我透过舱体看到船外群鲨云集鲨鱼在水下凶忍残暴岂是人所能敌?赶紧同shir1ey杨把船长室中的书桌面板卸下挡在了船体的窟窿上以免再有鲨鱼瞅冷子钻进来。室中鲨血渐消众人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前后都被恶鲨所阻潜水组已经完全置身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窘境之中了。沉船内部的那条大鲨鱼少说有五六米长大得惊人但我并没有来得及细看它是什么种类鲨鱼在古时也称“鲛”体形如梭头大尾细从头开始后部逐渐变细以达于尾它们骨骼柔软皮厚色黑鳞为颗粒状胸腹两鳍既阔且大如同飞翅两叶尾鳍则大小悬殊多产于热带之海洋。南海中鲨鱼极多它的鱼鳍可以晒干为鱼翅是宴中上选鱼皮可做刀剑皮鞘或服装所以也有蛋民捕鱼时专门捉鲨鱼在市上可直接换到生活必需品。 我和shir1ey杨绞尽脑汁回忆搬山填海中驱鲨术的相关记载。鲨鱼种类甚多背谈色灰腹部雪白的是大白鲨;体形细长皮色呈蓝的是“青鲨”;背部如茶色微红体侧有红斑的鲨鱼叫做虎鲨;腹部左右有锯齿状突起物的是锯鲨也就是刚刚被胖子活切为两段的那种;有种头部有横骨做“丁“字形眼睛长在两端相貌十分古怪的是双髻鲨。以这几种在海底最为常见此外还有许多异类虽然习性会有不同但在归墟内似乎这几种鲨鱼都有杂处盘踞在沉船和死珊瑚形成的洞穴缝隙里猝起相攻没有了驱鲨药剂实是难以防范。 古猜对我们打着手势舱门外那条巨鲨应该是虎鲨在狭窄的船舱通道里它根本施展不开此刻可以出去将其杀掉说着用龙弧短刃在水中虚刺神色间透出十足的凶悍和在6地上判若两人。我心想古猜若真是龙户凭着遍体龙獭透海阵的花绣可以纵横海底往来无碍自然是可以让他单独潜回水面取了驱鲨剂再来接应我们。可刚才他明明受到了锯齿鲨的袭击看来古疍人的那套神秘文身也只是在传说中厉害搁到现实里未必好使。他先前赴水救回阮黑恐怕也仅仅是一时运气我十分清楚水下鲨鱼有多厉容怎肯让他冒险出舱。 古猜不知我的想法见我不答应又对shir1ey杨和胖子比手画脚想要从沉船中游出去。我暗骂这海上的蛮子怎的如此缺少组织纪律性看来在潜水之前我告诉他的话都他妈算是对牛弹琴了。 就在此时我突然现古猜身上好像黏着一层东西把他身上的文身都遮挡住了昏暗的水中也看不真切。我急忙到他近前在他背上用手一抹潜水手套上什么也没有而古猜后背的文身确实是被一层黑色的物体盖住了那些黑色的海水像是有黏性一样附在了他身上有形无质。 我心中一惊在福建沿海多有黑色海水黏住渔船和船员的传说水鬼缠身似乎就是这样联想到刚才驱鲨剂迅挥难道这沉船里真有幽灵存在?虽然盗墓摸金之人对幽冥之事看得脱但下海捞青头却另当别论。蛋民们那句古诊“欺山莫欺水瞒天不瞒海”说得极有道理人们对深海的了解甚至还没有对月球的认知程度来得多。海底是个神秘莫测的环境摸金校尉那套手艺在海里就玩不转了天知道我们在这沉船里遇到的是什么。 我想把这一情况让古猜知道可能鲨鱼过来袭击他就是因为他的文身都被黑色海水黏住了。于是将他拖到那面大镜子之前背对镜子让他回头看镜中自己的背影可还没等古猜回头看向镜中我借着潜水手电的光亮在水影晃动之中见有一个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混在我们当中。他模糊的身形并不清晰不过手上金光闪闪的手表却格外显眼是船长的幽灵。 第三十一章 群鲨 如果船只遇到海难在不得不下令弃船之后唯一有权利留在船上的只有船长一人他有权利选择和他的船同生共死。以往听到那些关于幽灵船的传闻也大多是船长死后不肯离开他视为生命的船时隔多年他的亡魂依旧留在船上驾驶着鬼船在大海上兜圈子海图上的航线都是一个又一个重复的圆圈。据说中国的南海舰队就曾现过这样一艘怪船不过这只是部队里的传闻谁也不好说是真是假。所以我一眼瞅见镜中水波光影中多出一个戴了块金表、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脑子里先人为主先闪现出一个念头:“在玛丽仙奴号沉船中果然有个船长亡灵。”他就是快被鱼啃没了断臂的主人他的金表都被胖子捋去了。 船长的幽灵似乎趴在古猜的背上遮住了他的龙户文身镜中这一幕让人寒毛倒立的情形非常短暂也就在一晃之间可能除了我之外谁都没能注意到。我心中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带动身边水流那镜中的鬼影也因水波紊乱被搅得模糊不清了。 驱鲨剂被海水迅化去以及我们在沉船中无缘无故地遭到鲨鱼袭击可能都和玛丽仙奴号船长的幽灵脱不开干系。我想要让其余的人注意到这一危险的情形可没等我接下来再做出别的举动便有一条体形细长的青鲨。从堵住船体窟窿的桌面下溜了进来兜头撞在了shir1ey杨身上。青鲨体形虽小可在水下被它咬上一口谁也吃不消shir1ey杨正按着那块木板见青鲨蹿到近前只好闪身去躲。 我见青鲨如影随行般迫咬shir1ey场狭窄的舱室之中我们四人几乎是摩肩接踵躲得开第一下也躲不开第二下我只好和胖子分别拔出潜水刀朝着从身前游过的青鲨刺去。但人在水下行动缓慢如何刺得到灵活异常的青鲨那青鲨行如闪电从两柄插落的潜水刀下快穿过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住shir1ey杨的肩头。 shir1ey杨退到墙角室内狭窄无法使用鱼枪只得拔出潜水刀倒握在手里准备跟游过来的青鲨硬拼了。在这危险万分之际古猜霍地挺身向前那青鲨游动度虽快龙户在水中的身手更快手中刮蚌屠龙的龙弧短刃递出将游向shir1ey杨的青鲨截个正着。铸满鱼龙麟纹的青铜弧刃虽是称为短刃实际比斩鱼刀小不了多少连柄带刃也有成*人的半条手臂长短刀头宽阔弯曲非常锋利利刃寒光闪现刀锋到处顿时刺入青鲨体内污浊的血液滚滚冒出。 那青鲨甚是凶悍虽然被利刃几乎戳了个对穿却并未当场毙命。它吃疼后垂死挣扎时的力量奇大这时就算我和胖子加上古猜三人一同出手在水底都按不住这条体形不大的鲨鱼。只见它身躯翻滚拼命扭动起来古猜也当真是海上的蛮子到了这时候还不肯撒手放开短刀身体也被青鲨在水中甩了起来人和青鲨都撞在那面大镜子上将镜面撞得粉碎。古猜趁机揪住鲨鳍抽出龙弧刀手起刀落又接连在青鲨鳃上连戳了数刀一股股的血水涌动起来那凶恶的青鲨拼命扭了几扭终于失去了生命的鲜活力量软塌塌地死在龙户古猜刀下。我见古猜屠鲨的手段利索至极这绝对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不是现今一般蛋人所能及心想算你小子够狠眼瞅着沉船外的鲨鱼越聚越多区区一道木板根本阻拦不住只好先将那死掉的青鲨尸体扔出去让它们自相残杀。看来这间船长室是没办法再待下去了而且困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趁着水肺尚且充足只好到沉船中再寻出路。舱内的镜子完全破碎我也顾不上再去考虑这船中是否真有船长的亡灵但可以肯定黏在古猜文身上的黑色海水非同寻常必须尽快想办法帮他摆脱掉。我对众人指了指船长室的舱门大伙都知道舱门外的通道里有条体形硕大的巨鲨在游荡不知它是被困在了里面还是特意钻进来猎食总之它的存在对我们是一个绕不开的障碍。一旦决定夺路而出我便抓过地上的鱼枪来至门前胖子携带着探照灯和破拆器紧跟在我身后shir1ey杨拿了另一把鱼枪断后。我们这伙摸金校尉彼此之间互有默契不需过多交流便已经展开了可进可退、互相依托的队形只有古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愣头愣脑地不知该干什么shir1ev杨只好把他拽到自己身后。:身后的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用肩膀顶开舱门人没出去之前就把“斯克巴普罗”深水鱼枪探了出去枪头所指全是幽暗的海水舱外通道中的那条大鲨鱼不见踪影。我侧身探出头去身后的胖子跟着举起探照灯向通道远端照了一照死水沉寂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门外的鲨鱼已经游到别处去了众人观望清楚才算放心一个接一个紧挨着进了倾斜的通道关闭了船长脸室的门。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向上从船离开玛丽仙奴号回去补充驱鲨剂但船的出口离我们出水的位置还有一定距离也难说在这一过程中会遭到鲨鱼袭击;另外还有一个选择继续向船尾潜水此处已经非常接近我们的目标了如果这一次成功捞出秦王照骨镜就会免去第二次再潜人这鬼船的麻烦了。 我稍加权衡心想反正都要游回水面何必半途而废不如捞出青头再撤回去也免得稍后还要再次涉险。在船脸通道里至少不会受到鲨鱼的围攻比起在沉船外边倒是安全多了至于那船长的幽灵除了我之外其余的人似乎都没现为了避免引起行动的混乱我暂且将此事按下打算稍后见机行事。若真是怨魂缠腿怕是轻易也难走脱而且以我从前的经验判断在摆脱古猜身后那层幽灵般的黑色海水前贸然离开沉船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看了着水压表和水肺气压表上的读数都允许我们在水下展开进一步的行动便立即下定了决心对身后的三个同伴向下一指潜水小队便沿着倾斜的通道向沉船的深处继续前进。绕过一道由于船体损坏而扭曲的铁门我们进人了一间宽阔的大厅这里至少占据了两三层船舱大厅里的海水中到处漂浮着杂乱的事物其中有五颜六色的筹码还有一些奢华的桌椅、装饰用的名贵植物以及一架翻倒在角落中的钢琴。成百条细小的游鱼在水中来回穿梭被潜水手电的亮光一照便纷纷疾趋逃向黑暗的水里嗖嗖地在眼前掠过。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危险潜水至此使人顿生不祥之感。 这间大厅可能是这艘私家游轮的核心区域可以进行舞会、宴会、赌博等各种有钱人的娱乐社交活动按照图纸上的标注只要穿过游轮的中央大厅就可以直接下到底层货舱中了。胖子对我抬起手来做了翻扣的手势我知道他大概又想找借口要在这豪华游船中顺手牵羊反手摸瓜扫荡些黄白之物。我在他脑袋上打个暴栗现在哪顾得上去抄那些不相干的财物我把手向底舱方向一切还是找那面铜镜最为紧要。随后带队潜进大厅深处其余三人紧随在后。这时古猜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我心道这小子却又作怪让胖子举着强光探照灯往身后一扫正好看见一头巨大的白鲨正试图从外边的通道挤入舱内大厅。 这白鲨躯体大得像艘小型潜水艇众人一见无不大惊人人都从口中冒出一大片白花花的气泡浪费了水肺中一些宝贵的氧气。这就是我们先前在船长室前的过道里遇到的那条大鲨鱼一开始误以为是条虎鲨这回在探照灯下看得真切灰背雪腹竟是更加凶猛嗜血的白鲨。鲨鱼血盆大口里露着数排倒刺般的利齿这要让它咬上一口纵是金刚罗汉也受不了。 这时候才开始庆幸没直接从沉船内部上去否则定会在通道之中狭路相逢。我们携带的鱼枪上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对凶恶的海兽可以一击致命。但这白鲨恁般长大粗重未必能在水下将它轻易射杀若是迎面撞见鱼枪上的毒药如果作稍慢潜水组前边的成员必定会当其冲被它一口咬去半个身子。 胖子手中举着探照灯打在鲨头上我看得分明知道正可趁着大白鲨钻进大厅的这一时机射它一枪当下拿捏好时机抬手便射出鱼箭。shir1ey杨也在同时用鱼枪射向目标两支带着倒刺的锋利鱼箭在水底拽出两道寒光恰似流星闪电直奔白鲨飞去。 可大白鲨正猛地用力挤进大厅对它来说这船体的铜铁舱板大概和硬纸壳子一样不堪一击。那一身千钧的巨力撞得整条沉船都震颤不止恰好那架被卡住的钢琴由于船体震颤猛烈斜刺里滑了出来两枚鱼箭全钉在了琴架上。那尾巨鲨也恰好闯进大厅在水中与滑倒的钢琴撞个正着那架估计是很名贵的钢琴顿时被巨鲨撞得支离破碎。 我见鱼箭未能命中沉船内的大厅中水流激荡钢琴的碎片在乱流里到处盘旋巨鲨已经摇头摆尾游了下来赶紧和其余三人反身潜向深处。这时仿佛是在和死神赛跑。但以我们的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鲨鱼追到前抵达前方的舱门。我注意到附近有个小型乐池打算迂回过去利用地形引开鲨鱼让其余的人先行逃开然后我再另想办法脱身。但这想法还没等反射到身体的行动上倾斜的沉船又是猛地一震原来在巨鲨的撞击下船体似乎失去了支撑金属和水流都在奇异地颤抖玛丽仙奴号沉船从中央大厅处缓缓断裂开来。 第三十二章 藏宝盒 我们潜入沉船都没携带配重的铅块只有抓住船内固定之物遇到无着落处便以潜水刀插入钢铁的缝隙里借力逐步潜向深处此时身后巨鲨猛追而来船体忽然从中裂开一条大缝众人身子随之一震心知不妙回头看时又有数条鲨鱼从刚刚断裂的船身游进了这座奢华的游**厅。 一头虎鲨来势汹汹蹭到了白色巨鲨身上那白鲨被船体的震动所惊正有股难以名状的邪火庞大的躯体一甩带动的水流将身后几条鲨鱼卷得歪歪斜斜。我见这是个空子眼下除了玛丽仙奴号的货舱更没别的地方好去了对其余三人连连挥手潜水小组的成员们头也不回地迅穿过了中央大厅兜得小半个圈子鱼贯潜进了后部一处像是厨房的船舱。 到了舱口古猜仍不死心还在不断回头看着身后的鲨鱼大概想要过去拼个鱼死网破使白刃见血。我按住他的脑袋硬将他推进船舱俗话说“土帮土成墙人帮人成王”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任谁都要避其锋芒单凭你一个十五六岁的龙户又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凶残的鲨鱼现在岂是逞能的时候? 我记得图纸上这间船舱有两个出口连接大厅的只是其一另有一侧通向底舱是前往货舱的捷径。等断后进入其中但见厨房里面更是一片凌乱锅碗瓢盆各种灶具东倒西歪地到处散落。我想要把洞开的舱门反锁了那巨鲨虽然厉害却也不会轻易撞破关闭的舱门但舱体微有扭曲那道门却是再也不能合拢。 我灵机一动和胖子两人把厨房里最大的橱柜斜顶在门上这时门外的鲨鱼已经跟到了门前撞得碗橱中的拉门全部散开里面无数破碎的瓷碟子稀里哗啦地滚了出来但橱柜被舱体和舱门之间形成的夹角支撑一时还不至被鲨鱼破门进来。 胖于随手在厨房里乱翻拉开一层肉柜从中扯出半扇腐烂的猪肉就推在门前他可能还指望鲨鱼进来之后看见猪肉就不咬人了。我心想你***这才是当代天方夜谭呢事到如今还能想出这自欺欺人的办法我估计这些鲨鱼来者不善很可能就是附在古猜背上之物引来的否则它们也不会对潜水员如此围追堵截。 我抬手揪住胖子让他不要白费心机了看这厨房也不稳固还得继续往沉船深处退货舱应该是船体后部结构最坚固的区域寻路撤到那里面再作道理。 四人在后半截沉船中转了一个来回终于在一处铁梯下的“丁”字形通道里找到了最底部的货舱。玛丽仙奴号游轮属于一位南洋大富豪此人是走私贩毒的家后来逐步做起了古董文物生意这人不像明叔那样什么钱都赚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根本不碰海底的青头墓中的明器凡是经他手里过的几乎件件都是国宝秘器。 他这艘船不同于一般的游轮货船除了用来享乐之外也是用来走私贩卖古物的一件交通工具。所以货舱不大但却是全船防护最为严密的部分舱体密闭防水、防火、耐压大到铜鼎小到夜明珠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相应的位置得到妥善保存。 据船上幸存者回忆游轮在飓风中迷失了航向遇到海难后船体下沉很快甚至没有来得及疏散逃生几乎所有的船员和乘客都魂归大海了。这间货舱里的东西十有**还留在原处没有被动过如今沉入归墟已是无主之物谁捞出来就是谁的了。 货舱前的通道里大部分沉积物都涌到了这里海水污浊颜色更深潜水手电的照明范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有使用氪气灯泡的“波塞冬之炫”强光水下探照灯才可以穿透七八米的水波。不过这种探照灯耗电量大一旦连续使用隔不了多久便要在水下更换电池所以潜水小组只携带了一架探照灯。 我们只好完全依靠仅有的强光探照灯四个人相互间保持着极近的距离看明了周围地形摸到密封的货舱边缘。钢板门仍是牢牢关着侧面有六道完好无损的锁栓像是一个金属的大棺材。 胖子是撬棺破门的行家里手摸了摸锁栓的粗细和牢固程度对我们挑起大拇指示意拆开舱门不成问题。私人游轮里的货舱就像是个保险柜不过这保险柜只是为了预防万一防备的都是拧门撬锁的小偷小摸之徒船主做梦也想不到有人用液压破拆器来硬性拆门在金刚石链锯的切割下区区几道锁栓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 我打个手势让胖子抓紧时间拆掉舱门并带着shir1ey杨和古猜守住船底的通道设置防线鱼箭都上了膛一旦有鲨鱼过来在这狭窄的水下空间内两支鱼箭轮流射杀尽可以守得一时三刻。 古猜用气螺换了口气握着龙弧短刀警惕地注视着水下动静他并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什么异样不过我看到那片黏在他文身上的黑色海水依然存在不知是不是这底舱的水中太暗还是那片黑水越来越多他整片后背都如被墨所染比先前在船长室中要严重多了。 shir1ey杨也现了这一异状我对她摆了摆手表示我也没办法不知道古猜背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抹也抹不去擦也擦不掉也许正是这船上死者的亡灵附在了他身上。在进一步确认真相之前只好静观其变或是等回到水面再想办法可惜这次出海我们来得匆忙竟然忘带黑驴蹄子了否则即便是在海底按到他背上一试便知是鬼是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胖子终于解决掉了舱门上最后一道锁栓我暗中感谢捞青头的祖师爷渔主保佑。大伙一齐动手撬开舱门我随即将探照灯的灯头指向其中这秘密货舱内部尚有一道闸口开启之后海水立刻跟着灌了进去。 货舱内的结构像个大货架摆了三个古朴的檀木大盒子秦王照骨镜不知装在哪个之中。我把探照灯交给古猜让他帮我们举着照明shir1ey杨则握着鱼枪防备有鲨鱼接近。我和胖子动手去撬那些木箱檀木能防虫防潮所以收藏古玩的行家都喜欢将古物纳入檀木制造的藏宝盒里这种东西我见过不少。 我分别用手一晃便知三个檀木匣子里有一个是空的随手撇到一旁撬开另两个。其中一个里面装了一套翡翠宝衣用探照灯一照在漆黑的海水中依然掩盖不住流光溢彩整件衣服嵌满了珠宝看那款式奇特并带有强烈的宗教特征极为罕见。 我多少懂些佛教的典故可能这套翡翠宝衣是泰国等佛法昌盛之地给寺庙里金身佛像穿戴供奉的衣龛只有职位极高的僧侣在佛教传统节日中才有资格给金佛穿戴供帝王贵胄朝拜焚香。普通老百姓在一生当中连看它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名副其实的天衣。 我心头一阵狂跳这件青头实在有够烫手其实盗墓摸金就是奔宝贝去的不过世上之物能称之为“宝”的也分好几个档次。普通的明器已是价值不凡交易出手可获暴利不过有些世上罕见罕有的神器即便弄到手里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那种价值连城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落在凡夫俗子手里这套天衣也不知道是东南亚哪处寺庙里的镇寺之宝竟会落在此处。 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心想同样都是玩明器捞青头的可你看人家这游轮船主倒腾的都是什么货色还是***老资本家们有本钱而且可谓是贼胆包天连佛爷的东西都敢私自贩运就不怕遭雷劈天诛也难怪这船好端端的就会迷失航向遇到海难。如今让摸金校尉捡了现成便宜回去真得给祖师爷烧几炷高香了。 胖子更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几乎手为之舞足为之蹈而且他毫不矜持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来就卷了翡翠宝衣塞进挎在身上的潜水携行袋里。我拖过第二个藏宝盒这时满脑子里还尽是天衣的珠光宝气随手撬开盒盖为了防备镜背朝外众人都闪在了侧面檀木藏宝盒刚一开启突然就觉阴暗的水中寒意逼人。虽然身上的潜水服可以有效防止低体温症但竟似抵挡不住檀木匣子中涌出的一股阴寒像是三九天喝了一大碗冰冷的雪水全身不由自主一阵颤栗。 这种感受除我之外其余的三人似乎也有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探照灯落入木匣之中。只见一面古老的铜镜端端正正地就摆在里面镜面磨损得比较严重已是模糊难辨四周有铜铸的鱼龙纹路底部的左侧是一条传说中东海才有的四脚鱼这种四脚鱼形似人体。面目十分可憎。在海水中托举着古镜铜镜造型并不对称公正却有一种鬼斧天工所造的神气之美。 以前在北京潘家园大金牙曾经跟我说过世上值钱的古董几乎件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被无数人收藏把玩或是在坟墓中与世隔绝造就了古物自身的风骨和性格。真东西拿在手里会带给人一种“往事越千年在沧海桑田世事变化中追古抚今的特殊感觉”如果常年与古董明器打交道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会更为强烈。在鉴别古玩真伪的办法中直觉是最关键也是最难学会掌握的甚至可以说这本事不是能学来的如果不在古董堆里摸爬滚打个几年根本就不可能入门凭的是自身的悟性和阅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大金牙那种对古物敏锐的洞察力和特殊的直觉但藏宝盒在水下一开那股仿佛来自冥冥中、无影无形的压迫感给了我们一个明确的信息:“无须加以鉴定这面古镜肯定就是大秦镇压海中僵尸的秦王照骨镜。” 我暗赞一声真他妈是件玩意儿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货真价实的宝物摆在眼前观之令人心慌。我还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而且为了这面古镜已经搭上了一条人命从我的价值观来看是不值得的。在一件稀世国宝和一条普通蛋民的性命之间我宁可选择后者但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东西是肯定要带回去的。 想到此处我抬手抄起铜镜旁边的shir1ey杨赶紧将我的手按住我知道她是怕我忘了秦王照骨镜不可以镜背一面照到活人。这虽是一个很邪门的传说但**内外本就有许多人们无法理解的奇异现象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我对shir1ey杨点了点头让她不用担心我自知这古镜危险小心翼翼地端在手中准备要先用锦缎裹起来然后纳入携行袋里带出水面在回去之前这袋子我就不离身了古镜也绝不取出来等交到陈教授手中就算了却掉一桩大事。 眼看我们这次出海目的就要达成可这沉船偏又出了岔子。倾斜的玛丽仙奴号船一直被海底废墟遗迹所支撑在船体中部开裂后后部船身受到海底潜流的带动渐渐沉入了水底那艘古代帆船的残骸里那腐朽不堪的木船终于承受不住龙骨被忽然压断玛丽仙奴号顿时滑入深水。 船舱中突然好似天翻地覆我们在里面感到一阵眩晕窒息不知是不是我的水肺被撞漏了咕咚咚冒出无数白花花的气泡探照灯碰在舱壁上被撞得接触不良也随即灭掉了。在漆黑的水里我手里捧的秦王照骨镜在混乱的晃动中落在了地上等沉船落在附近的废墟石柱上停住我赶紧重新摸到铜镜所幸未曾失落损毁。 这时古猜在探照灯上一通乱拍将接触不良的水下探照灯重新拍亮了光线一闪我下意思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古镜刚才在水里黑灯瞎火只顾着将它捡回来却没注意镜身反正一看之下头皮当时就麻了一麻秦王照骨镜的背阴之面就在眼前。 第三十三章 大王乌贼 一阵混乱之下我竟然鬼使神差般地把秦王照骨镜镜背举在了自己面前想到这镜背里曾照着古尸千年据说僵尸形炼而生的尸气都被吸入了镜中别的我倒不在乎但活人被它照到实在是万分不吉。 水底的环境太暗了我很本看不清镜背里有什么只是一片黑幽深邃。我心中觉得好生古怪秦王照骨镜的镜背怎会黑得像是被烟熏火燎过一般?我想看个究竟急忙抬手捉住古猜举着探照灯的手臂把灯光压到镜身看个仔细原来铜镜背面被人使火漆封了漆上还有辟邪符印的压痕。 我心中一动:“游轮的船主大概也知晓这古镜邪门干脆便将镜背盖住在收藏鉴赏或是贩运的过程中就安全了许多如此看来三人成虎秦王照骨镜是不祥之物的传说多半不假。”随即将古镜揣进了潜水携行袋里对众人一拍袋子口得手了收队撤退。 shir1ey杨帮忙将我背后泄露的水肺卸掉潜水任务已经接近完成一组两个的氧气瓶少了一个倒无关紧要不过她还是轻推了我一把似乎是怪我胆大冒失竟敢拿着灯去照镜背万一古镜阴面没被遮住却又如何? 我心想已经当面照过了就算不用探照灯看个清楚也已晚了我可不会像古猜那样两眼直勾勾的在水里逮谁就想跟谁动刀子如果事先不掂量掂量轻重缓急我根本不会贸然去看镜背的阴面。但在水底难以分说我只好做个向上的手势准备率领潜水小队离开玛丽仙奴号。这时沉船的船尾陷入了水底的一处浮流在潜涌的冲击下船体钢筋龙骨不停地打着颤在底舱感觉非常真切。沉船大厅那段路有鲨鱼出没我们只好另寻出路。 四人转到船侧一间船舱里有处破掉的舷窗船外与另一艘桅帆木船的残骸之间暗流急卷。我正想出去看看能否从这里上去shir1ey杨却抢了个先她从舷窗处探身出船对我们一招手示意可以离开。 我让胖子和古猜把沉重的破拆工具丢掉便握了潜水刀跟着shir1ey杨从舷窗钻了出去身边乱流一阵紧似一阵水的浮力似乎都失去了作用只有扒住沉船上的裂缝才能勉强向上前进。 我和shir1ey杨在沉船外见乱流虽多却可以强行通过船外也没那么多污水不像舱内昏浊黑暗于是将胖子和古猜先后接应出来。我忽然觉乱流有异接过潜水探照灯低头看了看水深处玛丽仙奴号巨大的螺旋桨在暗流中不停地旋转着按说这船的动力早就失去了在船舱里也没感到动机有工作的迹象可这艘沉船就像是闹鬼一样底部的螺旋桨在这时竟然转动了起来。 我担心这是船长的幽灵对我们纠缠不放想要匆匆撤离可水下乱流汹涌若不抓住沉船就难以接近水面船尾的螺旋桨呼呼狂转将浮流中的木船残骸卷了个粉碎船体的碎片随着乱流来回涌动玛丽仙奴号也山摇地动般震荡不已我们附在沉船上想固定住身体都格外吃紧更别提想要向上移动了。 水下这阵突如其来的震颤突然中止螺旋桨处忽然冒出一股旋动的水流。漆黑的水底探出几条满是吸盘的巨大触手好像一条灰色的大海蛇顺着沉船爬了上来。原来玛丽仙奴号沉入归墟之中正好压住了大王乌贼的洞穴将它困在其中。大王乌贼平时仅靠伸出触手捕食经过洞口的水族可能刚刚就是它在拨动沉船的螺旋桨叶感到有活物爬出沉船便立刻伸长了触手卷来。 我看见水下的青灰色巨物紧贴着沉船袭来不由得心胆俱裂若是在6地上撞上什么僵尸异兽咬咬牙至少还能舍命逃跑但在深水之下水压使人行动缓慢难有作为。深海中的大王乌贼能拖沉船只若非沉重的游轮原也压它不住我们四人都知其中厉害只好攀住船身在乱流中拼命向上。 可人的行动再快在水下又怎快得过深海怪兽一条粗如水缸的灰白触足霎时之间便已到了身后。乱流中我手中拿捏不稳“波塞冬之炫”水下探照灯失手落下当即被大王乌贼的触手卷住灯光立灭十几公斤沉的探照灯在长满吸盘的触足中当即就被卷成了一团碎纸片。 大王乌贼甩掉探照灯猛然伸展触足朝着古猜当头盖下足下密密麻麻的大小吸盘像是无数忽然睁开的眼睛。古猜在沉船上回头一望饶是他在水下悍勇绝伦毕竟年纪还小也不禁惊得呆了愣在水里竟忘了躲避抵挡。 我正好在他身边见古猜已经蒙了他虽是透海的龙户遗族但还属于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多大的天根本不知作出反应。我救人心切顺手从潜水袋里拽出一冷烟火拍着了拼命向古猜身后递去水中白色的火光使人眼前一亮刚好戳在了大王乌贼触足的内侧。一阵白烟之下密集的吸盘急收缩受惊般退了回去带动湍急的水流如秋风翻叶险些将我们一并吸进水底。 落下去的冷烟火照得沉船底部一片雪亮可以看到底部是许多古船堆积的残骸沉船螺旋桨的桨叶间乌蒙蒙一团事物似乎就是大王乌贼的巢穴。其中两只触足最长平时都是以此捕捉鱼虾而食此时一足缩回另一腕足仍顺着船身探了过来。我和胖子把身上带的几枚应急用冷烟火一股脑抛了下去大王乌贼畏惧烟火不得不连连挥动触足拨挡。 我十分清楚大王乌贼的腕足能拖拽猪牛下水一旦被它裹住不用等到被拖走吃了当场就会全身筋骨寸寸折断而死。但它被困在洞穴里伸展的距离十分有限只有尽快攀上沉般中部才能脱险可疲于应付这两条巨蟒般的腕足又哪里抽得出身撤向水面。 眼看布满眼状吸盘的触足再次袭来我伸手向袋中一摸冷烟火已经告罄。鱼枪虽然带有剧毒。可对付体形较小的鲨鱼还算管用想射杀皮糙肉厚、体大如山的乌贼王却不顶用。我见一条伸展开的巨大触足举在身后立刻就会一拍而下胖子和古猜慌了神众人要用潜水刀去刺我心想蚂蚁难以撼柱防身用的潜水刀又怎伤得到它分毫可这时除了垂死挣扎又能有什么办法。 忽然灵机一动对众人做个下潜的手势拽住距离最近的shir1ey杨顺着一股向下的乱流直入水底胖子也揪住古猜的膀子跟了下来。两人连接防止被暗流冲散在各种沉船堆积的残骸洞窟中很快便到了沉船尾部的螺旋桨附近。众人撑住巨大的桨叶定住身体而在这同时大王乌贼从螺旋桨缝隙中探出的腕足还在我们先前停留的位置紧贴沉船搜索猎物桨叶后的狭小区域反倒是它难以触及的死角。 我把潜水刀收起在挂在胸前的潜水手电照射下看了看身前蠕动着的乌贼腕足对其余三人指了指螺旋桨扇页让大伙协力推动。其余三人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在水下旋动桨叶当做绞盘去切断大王乌贼探出的腕足。 沉船的螺旋桨前轴已经折断失去固定的桨页被水流抽*动都可以空转。在水底转动它并不吃力而且我们心知大王乌贼力量很大螺旋桨未必能切断它坚韧的腕足所以一上来就使出全力留情不下手下手不留情生死相拼之下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洞穴深处的大王乌贼毫无准备桨叶一旋它的碗足立即被绞在了里面流出了一股股的污血它吃疼之下也自慌了没跟沉船尾部的搅肉机较劲反而是想随着转动抽出受伤的腕足不料反倒把桨叶旋得紧了齐根被切落一条触腕另一条也只连着一半等它明白过来已经晚了洞内其余的几条短足赶紧伸出来往反方向去拧桨叶终于抽出受了重伤的残存触足。 水底都被它的血搅混了受惊吃疼下喷出滚滚浓墨更是染得伸手不见五指。它主腕一断剩下的几条短腕便无太大威胁了。我摸到其余的同伴把他们往上一推众人接到信号迅在漆黑的乱流中攀着沉船游向水面。 众人得脱大难都有些失魂落魄我心里边也突突狂跳不止在血腥浓烈的水中游出看看其余三人都没受伤赶紧互相打个手势尽快离开这充满危险的水底。但潜水后返回水面必须有节奏地按计划缓缓进行还要在减压线附近稍作停留否则水压变化带来的潜水病会使血液中出现气泡重则致命所以心中虽急也不敢贸然上升。 我们攀着沉船的船体游到玛丽仙奴号中央大厅的断裂处时水底产生乱流潜涌的力量便已逐渐弱了下来。沉船中的那些鲨鱼不知是否还在里面船体巨大的裂缝可以使它们自由出入也可能会被水底的血腥引开无论如何直接游过这道缺口都是非常冒险。 我看上方水中鲨影绰绰似乎到处都是危险几米远的地方是一片陷进水里的粗大石柱群以沉船方位判断我们的那艘海柳船三叉戟号就是搁浅在那片石柱遗迹的上方石柱间缝隙狭窄局促如能善加利用倒是一条安全的退路当下带队游到了石柱的废墟中。 这时我水肺中的氧气已经用尽只好同shir1ey杨轮流使用一个呼吸器。我用潜水手电筒照了照周围的地形废墟宏伟得难以想象实在想不出这么多巨大的石柱是什么建筑物的又是如何在那个原始生产环境下建造的即使在水中无法看清全貌也能感到一种来自几千年前的无形威慑真不知以前居住在这里的恨天人究竟想做什么。 我让众人准备在石柱废墟的间隙里按照计划慢慢浮上水面但见古猜口衔短刀全身一阵阵地抖知道他大概是由于刚刚紧张过度这倒并非是害怕而是一种在巨大的危险与压力下神经绷得太级导致全身肌肉颤抖难以控制。美军认为这种现象不同于弹震症那种心理疾病而是一种神经和肌肉在紧张状态下产生的暗示反应和人体先天的神经协调系统有关就如同有些人第一次杀人之后握刀的手会出现痉挛他们习惯通过药物治疗或提前预防。我带部队在前线作战的时候连里也有年纪小的战士出现过这种情况那时候我们一般靠思想工作来缓解压力比如骂几句脏话、说些笑话之类的能起到一些明显的减压效果。不过在水里当然没有任何办法我担心他会出事只好让胖子拽住他以便保证他的安全。 潜水小队到了此处几乎已是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撑到减压线附近。忽地水流一乱那头出没犹如幽灵般的灰背白腹大鲨鱼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它想要钻进石柱间咬人但躯体庞大难以入内只好掉头绕开围着石柱群打转。它快游动卷起一阵阵水流原本就已经倾斜倒塌互相叠压的废墟顿时在水中摇摇欲倒上面的石块砖砾不断滚落白鲨也被掉落的石块所惊显得极为狂躁鲨体扫到了废墟边缘粗大的石柱摇动一阵便缓缓倒向了水中。 第三十四章 水深火热 狂鲨袭来硕大的躯体正好撞在一根石柱上。我们藏身的海底石柱群本来就是一处危如累卵的废墟在水下日以继夜地饱受暗涌冲击此时受到冲撞边缘的一根石柱当即便倒塌下去砸在了玛丽仙奴号沉船的船身上激起了水底的滚滚泥沙。 漆黑的水底涌起一片灰蒙蒙的烟雾惊得沉船墓场里的鱼群争相逃窜。它们这种逃是属于没头没脑地乱兜圈子没有任何目的性有许多水族就依靠在沉船和遗迹形成的复杂地形中藏匿此刻被水底的震动惊了出来附近的鲨鱼趁机对它们大肆追逐。这水里就像是开了锅一片接一片的鱼群如同电闪星飞在我们周围掠过使人眼花缭乱。 最大的那条灰背白腹巨鲨在水中打个盘旋又朝着石柱群游了过来我见巨鲨来势凌厉至极鲨口中无数利齿已经近在眼前。外围的几根石柱倒塌后潜水小队已经失去了这道防御屏障我只好推着古猜让众人游进石柱林立的遗迹深处同时抬手向那巨鲨射出一枚鱼箭大鲨鱼被迎面的快箭射个正着在水中翻了两翻拖着一缕血水再次冲来。 此时我们已借机游进了石柱林立的废墟中央在横竖支撑倒塌的巨石孔隙之间穿梭向水面迂回此刻现鱼箭的毒性尚不能当即放翻巨鲨只好主动回避寻得石缝处藏身。堆积如山如林的巨石遗迹越是往深处去越是密集中间混杂着许多沉船的碎片以及老蚌螺甲这些无生命之物组成的水底密林成了纵横交错的天然障碍巨鲨也一时奈何我们不得。 可是有些体形细小的青鲨则无孔不入寻找一些空隙钻入水下废墟。我和shir1ey杨等人应接不暇远处的用鱼箭射杀离近了古猜便以刮蚌的利刃在水中搏杀一时之间四周的海水尽被鲜血所染我们被大群鲨鱼团团围困在了石柱林里难以抽身浮出水面。 我们逐渐被鲨鱼所迫退到一处数根石柱并立的死角之中我帮shir1ey杨装填鱼箭她用两支液压鱼枪轮番射击将从巨石空隙间游进来的鲨鱼射杀没用多久十几支分水箭用了个干净。我扔掉空膛的鱼枪抓住shir1ey杨递过来的呼吸管换了口气只见古猜正躲在一处巨石的豁口下待有鲨鱼从头上游过便瞅准机会用弧刃刀戳入鲨腹。青鲨游动度极快迅疾猛恶在中刀之后惯性仍是不减一条接一条不断被龙户古猜开膛破腹。 古猜手中的弧形短刀是件名副其实的水下利器从柄至刃连为一体铸满了龙鳞古纹形如寒钩弧月刃头异常宽大锋利加入了三分精钢和一分熔金淬炼是蛋人在水下刮蚌屠龙的分水匕。这柄异形刀的历史可以追溯千年前是历代蛋人领的专用之物。此刻握在龙户古猜手里连宰了数条恶鲨刃口丝毫不损刀锋上也并不沾留半点血迹古猜身旁的海水都被鲨鱼内脏和血水搅浑了可龙弧短刃在幽暗的水中寒光大盛污血浑水竟是遮掩不住它出的刀光。 胖子则候在距离古猜不远的地方见到没死透的鲨鱼就用潜水刀将其彻底了断。不过有些青鲨极是悍恶即使肚子被刀划开长长的口子仍然到处冲突撕咬水中情形乱成一团分辨不清是鲨血还是人血。 我用shir1ey杨的水肺吸了一大口氧气和她同时拽出潜水匕加入眼前这场人鲨肉搏的混战。潜水员用匕在水底对付鲨鱼绝对是一种疯狂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在一般的情况下连片刻都难支撑。我们只不过是仗着地形优势接连杀了数条凶残的青鲨。 可死战之下虽能勉强应付一阵却也由于水中血腥太浓将更多的鲨鱼引了过来其余被狂鲨追逐的那些水族如遇大赦又纷纷钻回水底沉船墓场的藏身处。我们这支潜水小队则成为了众矢之的在被鲜血染红的水里以命相搏稍有些许松懈便难逃“鲨吻”。 如果此时想直接浮上水面就会失去石柱群的屏障在水中面临腹背受敌的险恶情况可在水下浴血恶战也只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饮鸠止渴。水肺中的氧气即将全都耗尽而且人力终究有其极限几分钟之后不免人人都会命丧鲨口。 归墟中的海水并不平静倒塌的石柱激得水下暗涌频频出现海水涌动把一片片血水冲走可随后又有新的鲜血将海水染为浑浊。被开了膛却未当场毙命的鲨鱼拖着一团团肚肠挣扎翻滚一旦游出废墟的死角就立刻被其他的恶鲨咬死分食水深处也不断有一线线血水浮上。此处距离水面虽然很近但血水渐浓反把水面上的光线都遮蔽了。这一刻我们如同置身血海眼前全是血污和成群涌来的鲨龟加上海底遗迹的阻拦直围成铁桶一般。 眼看众人渐渐不支我不禁暗自叫苦再不突围而出恐怕就要陷在此处了。正在这时一阵水涌带去了附近的污血我无意中见古猜在水中的动作开始迟滞起来。一条鲨鱼如梭行电闪般穿过石柱缝隙从他面前掠过古猜胳膊和手上已经满是鲨鱼内脏的黏稠之物刚被水冲掉一层便又涂上一层不由得手也脱滑了他想举刀刺向从身边游过的恶鲨可筋疲力尽之下连握着龙弧短刃的手都脱了力险些把短刀掉落再也施展不得。他这一慢不要紧那条在血腥中红了眼的鲨鱼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在水中转了半个圈子便咬向**上身的古猜。 我心中大叫不好险些喝进几口咸腥的污水这回古猜要玩完了。虽然我和shir1ey杨离他不远但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想去相助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办到。而离古猜更近的胖子此时正将潜水刀插在一头半死青鲨的腹中情急之下竟难以在鲨鱼体内拔出刀来身体随着挣扎翻滚的青鲨在水里盘旋他自顾不暇更是无法相救。 可也该着古猜这龙户命不该绝。那条恶鲨的“鲨吻“在即将触到古猜身体时突然掉尾甩头游向远处像是在逃避什么灾难一般匆匆逃遁这时我和其他三人全都有点蒙了不知道水中生了什么异常变化。但水族鱼龙之属居于海底它们对水下危险的感知远远过人类只见四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浮上许多翻着白肚的死鱼死鱼都是突然从水深处被潜流带上来的原本漆黑的水下猛然间出暗淡的光芒刚才石柱遗迹坍塌之处的海水翻涌沸腾在我们这里都能感受到那一股股强烈的灼热水流。 大概是石柱和沉船压垮了某处水底热泉的泉眼船老大阮黑在生前曾说他在海底见过热泉大部分属于间歇喷涌多在海底山涧深渊之下其灼热程度出人间温泉百倍。百倍之说也许言过其实但看到水底浮上来的成群死鱼便知海底热泉太过厉害若是有人离得近了即使穿着金属橡胶等耐压材料的重型潜水服也得被当场活活烫死。 龙火烧海般的热泉虽然厉害却只是局限在水底沉船坟墓的几处深涧里沸水向上一涌已自减了数分灼热并且带动了数股极强烈的潜流涌动升腾死死纠缠不放的大群鲨鱼顷刻间不是四散逃开就是在慌乱中窜人沸热的暗流中被烫翻死掉。 我们此刻已距水面不远被升腾的海水一冲立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不由己地向上升去相互坍塌叠压的石柱上方正是破损漏水后搁浅其上的海柳船三叉戟号。没进水里的船底铜板装甲大部分已被撞得脱落船底被石柱戳出几个大窟窿众人一时遭到滚热的潜涌冲击舍命搏浪从隔水舱的几个窟窿里穿过钻入了被水淹没大半的底舱里。 我头部出水在黑漆漆的船舱里深深吸了几口空气脑部被热流和窒息产生的缺氧感觉略有好转摸到舱中的货箱用尽力气爬了上去。漆黑的底舱里有几道潜水手电的光芒晃动我顺着光线依次找到了胖子和shir1ey杨两人我们三人都像刚从热锅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冒着蒸气好在离深涧中的热泉距离较远又有潜水服裹着才没被烫伤但受了一场虚惊爬上货箱之后都已上气不接下气。 我一看潜水小组中唯独还少个古猜急忙强打精神把挂在胸前的手电简扯下来举着在底舱的水面上乱照。我和胖子、shir1ey杨三人无不担心古猜唯恐他被水流冲入死角烫成了热鸡蛋突然现水面上浮出一个人**的肩膀肩上文着鱼龙海水正是古猜。我赶紧喊了一声和胖子一同伸手把他拽住像拖死狗一样把古猜从水中拖了出来只见他全身脱力双眼紧闭仅有一息尚存。 我见古猜面无人色生死不知焦急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想把他从昏迷中摇醒胖子抹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在水底半天也没能说话憋得不轻也跟着我招呼古猜:“古猜你要死了你们龙户獭家可就绝种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死也得将来到法国娶了媳妇生了娃再死不迟……” 这时shir1ey杨也几近虚脱她把呼吸调整了一下也急忙过来查看古猜的情况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脉才放下心来告诉我和胖子:“别担心他呼吸平稳并没有呛到水只是全身神经和肌肉紧张过度又脱了力没大碍先让他休息一会。” 我听shir1ey杨说古猜没事悬上半空的心总算是又落了地刚才难免有些急糊涂了跟着坐倒在地。这会儿还不到可以喘息休整的时候南龙缥缈的海气和行脉在古风水术中是最复杂难辨的一门“形势理气”皆蕴藏在断断续续的混沌虚无之中今日身陷海眼方才逐渐明白处境之危险离奇实为平生前所未有。这深处海底的一片归墟全凭龙脉中的海气凝结保不准悬在上面的海水在什么时候就能将鲸腹般的海底洞窟压垮到时还会再次产生海陷的灾难既然已经得到了秦王照骨镜那就一刻都不该在此多耽就算海水暂时不会倒灌下来只要船下的这片遗巨石迹塌了留在三叉戟号的底舱也有危险。 想到这里我咬着牙爬起身来对shir1ey杨和胖子说:“乡亲们早撤了粮食也转移了我看咱们也赶紧撤。”说着话便招呼胖子抬起古猜我两人刚伸出胳膊就见货箱下水花翻动那尾在沉船里便盯上了我们的巨鲨也被热涌逼迫在水中兜了个来回最后竟跟我们前后脚钻进了底舱突然间张鳍鼓水浮水而来。 海柳船的底舱比不得先前那艘游轮舱窄水浅这条体形巨大的恶鲨一游进来整个水位都跟着增高来一大截。我弯着腰站在货箱顶当时就觉得海水没过了脚踝货箱晃动着就要倒入水中。刚刚疲于奔命才从险恶的水底废墟中脱身不久未得片刻喘息便要再次面临生死存亡的残酷考验。 舱底漆黑的水中灰白色影子晃了一晃一排货箱被鲨头撞得轰然倒落水中胖子最先立足不稳摔了下去我在货箱顶上脚底一空也跟着翻身跌倒。在落水的瞬间抓起了古猜那柄刮蚌的龙弧利刃这时正看到shir1ey杨在水里拽住古猜竭力拖着他向后躲避。那巨鲨鳍翅鼓动鲨体半浮出水面大口中森然的排排利齿径直向她咬了过去。 我见shir1ey杨和古猜所处位置正迎着鲨口半身陷在水里脚下踩着倒塌的货箱面对狂鲨避无可避只需鲨头从水中向前一跃就能轻易将两人咬住。此刻我哪还顾得上自己东躲西避抬手举刀狠狠刺向灰背白腹的狂鲨。蛋民头领刮蚌屠鲸的利刃好生了得只听“刷”的一声轻响龙弧短刃锋利宽厚的刀头直戳入鲨脊如切豆腐一般割出米许长的一条口子溅得我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鲨鱼被龙弧割了一刀血如泉涌但伤口虽深却不致命仍然试图暴起伤人。我见一刀没能将它宰了趁着位置顺手又挥刀在鲨鱼身上连刺数刀那边的胖子也抽刀在鲨鱼最柔软的鲨腹上乱捅。这头狂鲨也是龙游浅水活该它倒霉置身在狭窄的货舱中就好比是一艘搁浅了的快船尚未来得及施展便已在一阵乱刃中吃了百十来刀眼看是不能活了。 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巨鲨躯体奇大虽然全身都被刺成了筛子血流如河但它兀自甩尾摇头好一通扑腾将底舱内的几个货箱撞成碎片最后对准了古猜和shir1ey杨奋力一扑却撞了个空轰隆一声鲨头撞破了底舱中的舱板全身是血的巨鲨滑入水里。肚皮上翻再也不能动了。 shir1ey杨刚拖着古猜躲过狂鲨出水扑击见这巨鲨终于毙在当场她体力透支心里稍微一松懈立刻就有些站立不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倚在被鲨头撞破的舱壁上喘息。我有些担心她刚才在混乱中被鲨鱼伤到便举起手电筒来向她照了照。眼前到处是血难以分辨是鲨鱼的血还是有人伤了流出来的。 此时shir1ey杨已经说不出话只对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伤到。找见她没事长吁了口气正要收起手电筒从水中爬出来却突然想起一事这底舱中有道夹板层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不能泄露出来的秘密。我先前在海上想要看时被船老大阮黑要死要活地拦住才算作罢底舱里隐秘夹层的位置岂不正是被鲨头撞破的所在? 我心中一凛正要告诉shir1ey杨别留在那破了个窟窿的舱壁跟前可话还没等说出来shir1ey杨似乎也已经觉她身后有异回头看时一只沾满了黑水、仿佛是在腐烂后已经干枯萎缩的手臂正好从破洞中探了出来出其不意地搭在了shir1ey杨肩上只听隐秘的夹舱里忽然传出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第三十五章 猛鬼出笼 底舱被水泡了将近三分之二舱中又到处都是我们无法带走的装备和补给物资人入货舱如果不伏在货箱顶上便只能在水中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行动极为不便。此时见夹舱的破洞中落出一只黑手那手干枯得几乎就剩下骨头了一动就往外冒着一股股黑水搭在了shir1ey场未及卸掉的潜水携行袋上。底舱夹层内像是有几个人嘀咕着在说话在漆黑的船舱中听到那些声音没办法不令人毛骨悚然。 我用潜水手电筒照个正着水下的照明设备本身不适合无水环境但还能凑合着有个亮就在昏暗不清的光束中我大叫一声:“小心!”却现为时已晚赶紧和胖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水赶将上去。 这时shir1ey杨肩头像是被一只怪手钩住她急于脱身闪开不料这层舱板被鲨鱼撞得破损严重脚在地上一撑反倒撞在了一只陷在底舱的货箱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后缩去正好卡在了夹层的窟窿里。眼看要跌进夹舱她应变奇快反手就将潜水刀钉在舱壁上立刻将身体向后的势头阻了下来她再想要起身摆脱但夹舱里又伸出另一只满是黑色腐液的人手搭住了她另一边的胳膊。事出突然她不免吃了一惊身上的各种装备反倒在舱壁破损处挂得更紧了如此一来她在舱壁前如履薄冰再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可身体还是一点点陷人舱壁后的夹层。 我看到shir1ey杨身边的古猜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蒙头蒙脑地不知生了些什么急忙对他大喊让他快帮shir1ey杨解围边喊边在水中连滚带爬地向他们靠拢过去。古猜听到我的喊声回头一看身侧才明白过来几分以为舱壁中有僵尸要把shir1ey杨拖走他在6地上远不比在水下灵活慓悍手中又赤着拳头没有家伙情急之下竟然张口去咬挂住shir1ey杨的怪手。 古猜连咬带扯shir1ey杨趁势起身用潜水刀割断了身上的潜水绳和携行袋。可古猜却用力过猛一条腿陷进了夹舱里似乎里面有种力量在拽他一时被缠在舱壁脱身不开。此时我和胖子赶到近前胖子一边抱住古猜往外拽一边对我叫道:“这船舱夹层里怎么会有粽子是不是以前阮黑当蛋民活不下去了在船上谋财害命做过板刀面和馄饨的买卖将死人藏在船里了现在可好人家诈尸了要爬出来讨还血债却让咱们给赶上了。” 我心想在海上处理个死尸直接丢到海里喂鱼也就是了根本犯不上把尸体藏在底舱的夹层里这艘海柳船里边怕是有什么别的东西也未必就是僵尸而且就冲阮黑等蛋民对海事迷信虔诚的那一套我就敢断言他绝不敢在船里藏死人先甭管是什么拽出来看看再说。 我和胖子胡乱猜测手底下也丝毫没闲着与shir1ey杨上前动手相助古猜脱身。将他扯开后夹舱窟窿中便没了任何动静船下深水处沸涌而出的暗流消失底舱水位也随即降低了许多。我让shir1ey杨把手电筒和一切能光的设备集中起来都对准夹舱然后用手里握的龙弧短刀在舱板上一阵切割顷刻就把整块夹舱的挡板都撬了开来。底舱的这段夹层非常窄小里面仅有不到半米宽的空间挡板一掉就见得夹层里黑漆漆的一团事物表面粗糙不堪满是大小不一的蚀孔原来是一大片生在古海柳化石上的海石花。 海石花上倚着一具白花花的人骨身上没有一个布丝八成早已烂没了。这副白骨骷髅裹在海石花里一动不动顺着身体骨骼关节和头骨上的眼窝鼻孔不停地往下滴着黑水。这些浓黑的液体就像是古墓棺椁中的积液不过无臭无味似乎都是从海石花中流淌出来的积到舱底后又慢慢渗入海柳之中。 黑色的海石花上爬进爬出的有数十条半像鱼、半像虾的生物上半部分像是鱼有鳞和鳍鱼头圆滚滚的十分光滑下半部分则像虾有甲壳和螯它们似乎在海石花里安了家不时去舔死人骨头上的黑水咝咝哈哈吸吮着显得十分贪婪。被手电筒的光束一照就纷纷掉在地上以头撞击舱板出“咚咚咚”的磕头声又像是庙里和尚们敲的木鱼口中咯咯有声就像念咒念经一样不知在叨咕什么。 我和shir1ey杨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夹舱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在各种手电筒的光束下那片海石花中突然有片阴影动了起来。我们四人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见海石花丛中有一片人形阴影如在水波倒影中微微颤动仿佛呼之欲出。 我心想:“三叉戟号被英国人收购改装开始阮黑便一直在船上帮忙古猜跟了船老大阮黑那么多年也许知道这像海石花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看了古猜一眼他显然茫然不知脸上还有几分惊慌的神色以为海石花中会有幽灵爬出来指着那夹舱对我说:“鬼……鬼呀……” 我抬手按住他的嘴别他妈胡说八道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不经念叨?你说得越多就算本来没鬼早晚也变有鬼了。航海行船的门道只比盗墓的多不比盗墓的少也许夹舱里藏着的海石花以及这些会磕头的怪鱼是某种秘密供在船上的神龛。船老大确实会经常在船上摆些乱七八糟只有他们自己认为吉利的东西不过为什么在海上既不能谈起也不能用眼睛去看呢?改装海柳船的那批英国探险家之死当真和夹舱里的东西有关吗? shir1ey杨说:“咱们都不识得这些东西可刚才这骷髅似乎拽住了古猜的腿现在却又不动了海石花里模糊不清的人影不知又有什么古怪我看凡事皆需小心才好如今已经弃船还是别再理会这暗藏的夹舱了尽快离开为好。” 我对shir1ey杨说:“咱俩又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觉得这海石花不太对劲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上面取些炸药来将它彻底炸毁以后就眼不见为净了省得我还要老惦记着它走哪都放不下。”说罢我拽着古猜就想带众人走上甲板会合留在上面的明叔和多铃等拿了炸药再来炸了这古怪无比的海石花。 不等我们转身离开夹舱里如同磕头念经般的怪鱼却突然停了下来鱼口张合吐出一粒粒乌沉沉的珠子虽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漆黑锃亮用手电简照上去顿时泛出一团罕见的异样光晕我心中惊呼一声:“黑的!” 南海中晶莹璀璨的月光明珠价值不凡都是螺蚌受阴精月华所感由珠囊中不断分泌出珍珠质才由无质化有质孕出海中精魄凝聚而成的奇珍。其中应月而生者有银、白、淡黄、粉红之别尤其以光华皎洁胜月灯灭后可光照百步者为最上品但是比这种月光明珠更胜一筹的是海中最为罕见的黑珍珠。谁也没想到以海石花和人骨为巢的怪鱼会口吐黑珍珠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 不过别说是我和胖子这伙极少出海的摸金校尉就算蛋民龙户也没几个真正有幸见识过黑珍珠只听明叔说起过黑珍珠在蛋民口中称“乌璆1”是可遇不可寻的海底异宝。可我觉得十分奇怪世上生物很多都有内丹与结石比如牛黄、狗宝、驴石我和胖子就亲眼见过老黄鼠狼尸体中有红色肉瘤般的内丹都是有意或无意中吞吐日月精华而生但这些东西都不如海中老螺老蚌的月光明珠。 大海大湖中的鱼活得年头久了也能对月戏珠不过乌璆神物非是鱼龙之类所能凭空化出唯有一种非常特殊的老蚌才会孕出此物但要说眼前这些鱼珠不是乌璆又会是什么? 胖子紧盯着舱板上的黑珍珠使劲揉了揉眼睛喜道:“胡司令我记得咱俩当初穷的时候就他妈跟白毛女在深山里盼解放似的天天望眼欲穿不盼别的就盼着能摸着狗头金得一笔横财。这回出海真不知烧对了哪炷高香刚弄到身南洋佛爷的行头这些小黑宝贝儿又自己赶着送上门来了不是富贵不逼人咱还客气什么……”说着他就伸手去捡乌璆捡一颗就念叨一样“胖爷在太平洋开的游艇……这是加州的别墅……这个嘛……是他妈胖爷在美国的小妹子……” 看到胖子那副掉进了钱眼儿里的样子我心中一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是想到了死去的阮黑蛋人那种贪婪忘死的本性——也许说是贪婪并不恰当而应该说是一种习惯或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在他们历来的传统中凡是遇到龙穴必定都是采到尽为止的“死采”从来没有留下一些的观念属于见蛋不要命的亡命徒既然如此那老蛋民阮黑为何不取了这底舱里暗藏的乌璆?除非…… 正念及此处刚要在脑子里转过这个弯来shir1ey杨却先我一步想到了她急道:“胖子快别拿了这些东西恐怕不是海底的乌璆!”但胖子并不在乎仍然把剩下的几粒黑珍珠都捡了起来。 这时古猜指着被撬开的秘舱夹层:“胡大哥有鬼你信我真的有鬼呀……”他的中国话音并不像阮黑那么清晰准确会的语句也不太多有些想说的话常常表达不出来急得只是跺脚翻来覆去直说有鬼。 我只顾看着胖子防止他忙着捡青头时会出什么意外随口应付古猜说:“我信你个蛋就会胡说八道有什么鬼?海里只有蛋没有鬼我真想不起来上次见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蛋炒饭也当真有年头没吃过了……”虽然说话没走脑子但在反射神经的作用下我还是和shir1ey杨顺着他的手望了一眼。海石花丛中那团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清晰起来五官轮廓均已显现但如同水中倒影辨不清是男是女。那鬼影似乎是片深黑色的海水在固体的海石花和海柳之间飘忽不定突然流进了那堆死人骨头中骷髅头深陷的眼窝里随即淌出黑水像是头骨里涌出两行漆黑的泪水冤魂恸哭。我似乎感觉到整艘海柳船都已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看来形势不妙从底舱破了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注定了无路可逃立刻便要重蹈那伙英国人全军覆没的覆辙。 第三十六章 死水不藏龙 海柳船是艘文物般的古船据说后来还一度被海匪使用过船体虽然经过数次大修和改装但主体结构仍是最早的那些海柳。前两年由英国人收购并进行改装此船在珊瑚庙岛的一段时期里蛋民阮黑和当地几名渔民被雇来专门对海柳船进行维护保养并参与了改装作业。 英国打捞队花了很大的心血改装海柳船意图进入珊瑚螺旋海域捞青头谁料到尚未出师就全部死在了海柳船的底舱里。珊瑚庙岛的岛民们对此事讳莫如深包括黑市商人掰武在内的大多数岛民都不知道此事的详情只有阮黑似乎知道一些底细可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们不可能从他嘴里再得到什么讯息。一旦遇到了藏在底舱里致人死命的东西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可到海里捞青头是何等险恶的营生?怕什么偏就来什么鲨头撞开了隐秘的舱板夹层一股毫无生气的黑水从舱中死人头骨的眼离里流了出来。我忙把蹲在地上的胖子拽起来急忙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水位减退舱底的水面仅过脚面可一走动起来还是要“哗啦哗啦”地蹚着水而且归墟中的水位并不稳定时起时落毫无规律。我见势头不对若是留在底舱里多半会和那伙英国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英国打捞队中有不少探险和航海打捞方面的专家他们的经验之丰富装备之精良尚且在此丢掉了性命想来定是事突然猝不及防。 我和胖子等人连退了数步只见海石花中的阴影化作黑水流出我们身上装备的几盏潜水手电以及身前的防水灯口同时闪了几闪灯光似乎受到了干扰忽明忽暗出一阵“刺啦刺啦”的短促响声。不同于强光探照灯潜水手电的电池供电最大电压规格只有“38vo5a”实难想象石英灯泡里会出这种动静。 手电筒的光束时亮时暗晃得人双眼花。见黑暗的底舱中光影恍惚我急忙在手电筒的灯头上拍了几下光束才得以稳定下来但是灯口里的石英灯泡似乎损耗过度照出来的光亮比先前暗了许多。 底舱内光线微弱我感觉脚底下的水中生出一阵阵寒意似乎躲在船舱里的东西遁在水中随时都会像水鬼扯人腿脚一般伸出鬼手拽住我的脚踝。也许是由于昏暗中看不清楚这种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对于“水”的恐俱一时难以抑制。 我和胖子四人都战战兢兢接连退了几步后背已经顶到了堆起来的一排货箱再也无路可退了。古猜有些怕鬼自是慌了手脚想要夺路而逃。我赶紧将他扯住:“别妄动。”黑灯瞎火的能往哪跑?现在既然撞上了倘若底舱里当真藏匿着什么猛鬼凶灵在此处如果没个了断就算逃离这三叉戟号也会被继续纠缠像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般乱逃乱闯必定糊里糊涂地平白送掉性命。 其实在目前的处境里我对是逃是留难以判断只是抱定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基本原在未确定能否安全逃出底舱之前不能轻易拿众人的性命冒险。手电筒的光线太暗了在不见天日的底舱中已难有作为不能再指望它们了。我在潜水包里一摸拿出仅剩的一枚磷光筒。 自打做了摸金校尉出于职业习惯我对照明器具非常依赖唯恐带得不够。磷光筒里全是白磷在水下可以用来照明光线强烈远荧光所以在水上的环境中并不适用。手电筒坏掉后我急于取些光亮只好把磷光筒取出拉动套环扔进了底舱几厘米深的水里。 白磷在水中立刻皆出刺眼炫目的亮光虽有舱底的水质阻隔我仍是觉得眼前一阵刺痛在使人头脑胀的惨白光亮中只见海石花中流出的黑水正在自聚成一片近似人形的鬼影黑水浮动正好阻住了通往上层船舱的去路有几条以头撞击舱板的怪鱼被舱底黑水卷住在无声无息之间伏地而死。 顷刻间几条磕头如捣蒜的怪鱼就仅剩下遍地零乱的死鱼这些怪鱼离开了水也并未毙命但被那股黑水一触都死得好生突兀底舱里顿时静了下来鬼影般的一片黑水如同在水中浮着的一块黑布飘过倒在舱底的白鲨尸体不声不响地朝我们浮了过来。 我见黑水从露出水面的鲨鱼尸体上蹿过暗叫一声不妙它要是仅能存在于水里我们尚有生机可它既然能脱水而出附着舱板死鱼移动我们又能到哪里躲避?四人只得一声喊赶紧向外散开躲闪白色的磷光中黑漆漆的一片污水忽地从舱壁上立起来飘上了顶棚船体内所有用海柳结构的部分都向外渗着污血般的黑水。 胖子跃到存储给养的木板货箱上对我叫道:“胡司令。快取铜镜照它!”我东躲西闪也爬上了一处木箱听到胖子的喊声伸手摸了摸装有秦王照骨镜的潜水携行袋冰冷坚硬的铜镜就在其中可从海石花里流出来的这股黑水非比寻常铜镜仅能压尸如何能够对付这股幽灵般的死水? 我见黑水涌上了天花板门前闪出了空隙便对shir1ey杨一指舱门让她趁这机会赶紧带古猜出去我和胖子先想办法在这拖延片刻shir1ey杨不是那种喜欢较真的人她应该明白底舱地形狭窄都留在下面非但施展不开反而容易受到地形限制出现意外于是立刻捉了古猜的手臂拉住他跑向舱门。 顶上的黑水竟似有知有觉感知到shir1ey杨和古猜想要逃脱在舱板上飘过犹如一面被狂风吹起的黑旗径直从上落下。shir1ey杨见势不好拖着古猜打个转折蹚起一片片水花闪向底舱内侧这样一来刚刚散开的四人反倒又被逼到了货舱的一侧。 身边都是堆积的货箱地下是条巨鲨的尸体想从舱底的窟窿中跳入水里就等于是自己去喂鲨鱼无外乎是换种死法。那团黑影似乎无形无质在舱中动如鬼魅磷光中只觉得眼前一黑鬼影就飘到了眼前。我知道任谁一碰上这片阴影立刻就会心脏停止跳动当场死亡但已无退路也没什么东西能够抵挡。 死到临头我心中也不免有几分俱意觉得后背都凉了不过随即觉不对不是因为失去了生机而被吓得心底生寒。我后背靠着的地方冷冰冰好大一片石壁这股寒意都是来自身后在我印象中海柳船内并没有这么阴森寒冷的东西顾不上回头只用手一摸立时醒悟了过来没进珊瑚螺旋之前在海中打捞起一口漂浮的石椁内中套藏的石棺保存完好如新材质是罕见的石镜。 石镜是海底古木化而为石层面光滑如镜又得海底阴气被海潮冲击千年万载石中形成层层叠叠、绵延起伏的波纹纹愈密质愈坚。青乌风水的分支淮南万毕术中曾明确提及石能镇鬼之说老院落旧宅子里进门都有影壁墙一是挡住家财不漏二是防鬼入宅。最早的影壁中皆是青石砖后来才逐渐使用窑砖懂得安宅之道的人家仍是要在墙下埋石这便是取以石镇鬼挡煞之理。 人急了造反狗急了跳墙办法和活路都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给硬逼出来的。这个念头在我脑中闪现都说摸金校尉的命是盗墓手艺人里最硬的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身后的石镜古棺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石棺放在船舱里始终用来保存容易腐烂变质的物品随着在珊瑚螺旋中大量物资的消耗使用现在只剩一具空棺石盖落在一旁。我看水中漂来的黑色鬼影已逼到近前连忙同胖子两人以手搭梯让shir1ey杨和古猜攀上侧面捆扎在一起的货箱上。 黑影般的黑水飘飘忽忽来得好快转瞬间就到了脚下阴森森的寒意涌动。我一扯胖子二人抬脚跨进了石棺那片黑水附着棺壁立起流入了棺内。我和胖子骂了一声:“狗娘养的来得好快……”急忙抽身跨过黑水从石镜古棺里跳了出来。舱底的磷光照不进石棺本就阴冷的棺材中更是阴气大盛黑潮涌动。 我知道这片黑水若真是附在海柳船上的厉鬼只要盖上棺盖它就永远别想出来当下哪敢迟疑不等黑水再从棺中涌出就抬起棺盖扣了上去然后翻身坐了上去压住。石棺合扣犹如坚甲环抱无隙可透只听石棺里水声呼啸如海水翻滚巨浪怒涛良久方才平复。 再看四壁海柳中淌出的黑水已竭那些坚硬的万年海柳似乎失去了精气瞬间都化为了接近腐烂的朽木这艘屡建奇功的海柳船算是彻底报废了。但众人死中得活都觉得十分侥幸要是先前没在海中捞到这具古棺又或是未曾将它放在底舱今日怕是要和英国打捞队一样不明不白地交代到此地了不过夹舱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鬼是物尚且无从知晓。 见到shir1ey杨从货箱上下来我就让她先带古猜上去然后我招呼胖子找了几根捆扎货物的粗绳。这些绳子都是黄藤、丝棕、人混合而成在水中泡多少年也断不了用它在石棺上纵横捆了几十遭打了七八个死结。此时整艘船体海柳都快散架了船体出咯吱吱的声响。看样子很快就会从搁浅的石柱上散落入水石棺也会随之沉入归墟。 我摸了摸包里装的秦王照骨镜对胖子一招手我们便在摇摇欲坠的船舱里爬上甲板。水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平静如初shir1ey杨会合了明叔后已经放下两艘小艇明叔和古猜、多铃合乘了一艘用白布所裹的阮黑尸体也在其中我同胖子跳进shir1ey杨所在的另一艘救生艇里。 刚踏上橡皮艇身后的三叉戟号就内外离心船体变得支离破碎船上的事物哗啦哗啦地纷纷掉进水里片刻间水面上便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碎片。众人默默无言注视着海柳船散碎沉没想到这艘曾经陪伴我们在海上出生入死穿越了惊涛骇浪的船只就此将消失在归墟之海中不复存在念及此处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明叔已从shir1ey杨口中得知了我们在沉船中捞回秦王照骨镜的简要经过可看到座船残骸逐渐沉入水底他的脸色显得很是难看:“还指望能找些东西把船修好……可现在连海柳船也没了就剩两艘小艇咱们身处茫茫大海之中。方圆几百海里内根本没有6地的踪影如何能回珊瑚庙岛?” shir1ey杨说:“迷失在这片藏在海眼下的混沌之海里才是眼前最大的麻烦只有设法回到珊瑚螺旋的真正海面上才有可能在海上寻求救援老胡你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了看四周只见海气蒙蒙头顶上阴火在岩层中时隐时现如同星空倒悬身处小艇漂浮在海上真如舟行天际眺目极望也看不见这片归墟之水的边际东西南北似乎全都一样真不知何方才是渡处。 听到shir1ey杨问我我只有咧嘴苦笑:“这地方真够大咱要是有只脚踏船就好了凭两膀子傻力气想把救生艇划出去可是痴人说梦。”其实我所说的也是实情眼下如何凭救生艇从海上逃生以及如何从这混沌无边的归墟之海返回真正的海面如何长时间持续地用艇上木桨划水才是要问题而且这小艇如何经得住时有时无的海涌?谁又知道海中还有没有吞舟之鱼? 明叔听我这么一说更增忧虑:“什么归墟去虚?佛经上说弱水三千非死难渡。咱们定是掉入弱水中了。弱水就是死水不会有出口生门谁也别想活着回去了可怜我那乖女儿阿香被你们拐去了美国今后谁还能去照顾她?” 我对明叔说:“弱水那就是个比喻世上哪会真有弱水?你们都别愁眉苦脸摸金校尉除了摸金之外最拿手的就是一个‘望’字青乌堪舆之术专门分析拆解地理地脉。海眼是南龙海气凝结的所在风水中说死水不藏龙此地龙火海气之盛天下无双要是死水就不会有这般规摸的龙气。所以依我之见归墟底下肯定是活水。不过这是一片令人难以捉摸的伏流水底除了大量船体残骸和古建筑遗迹还有涌动热泉沸水的深涧峡谷。珊瑚螺旋海域底下应该有大量的地热淡水资源否则海水含盐量过高也就不会有那些藏蛋的老螺巨蚌生存之所了。如果能设法摸清水脉流向或许可以从迷宫般的珊瑚礁里潜水返回海面。不过咱们不能乱闯乱撞现在先去从水中露出的古城安葬阮黑稍事休整后再从长计议。相形度势寻找进退之路本就是摸金校尉的拿手好戏我这半套《十六字明阳风水秘术》可不是天桥的把式——中着不中用。” 我拿摸金校尉的秘术唬人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个准谱可明叔虽是在南洋跑船家祖上也是在南方背尸翻窨子的盗墓贼他也经常倒卖值钱的干尸像什么西域的王子、沙漠里的大将军、楼兰的公主、天山的香尸以及秦尸汉俑木乃伊……就没有他没倒腾过的当然干尸的“名头”多半是他自己胡乱安上的自认为也算是半个倒斗的手艺人。在普通盗墓贼眼中摸金校尉是这行当里的元良有通天的本事所以一提此事明叔还真就觉得安心了不少目标既然确定下来众人便分别抄起船桨将两艘小艇在水面上划动缓缓驶向远处。 胖子一边划船一边看着自己从沉船里捞上来的金表那金表被天上月光般的龙火矿脉一映更是金光灿烂胖子看了半天没认出是什么牌子就举着让shir1ey杨鉴定鉴定是不是欧米伽。 我一看那块金表当即想起在玛丽仙奴号中曾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里看到古猜背后趴着个截金表的大胡子那是船长的幽灵。当时水底情况混乱除我之外其余的人都没现只不过此后古猜并没什么异常我也就暂且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想到此处忍不住偷眼去看古猜。 古猜身上受了些轻伤他师姐多铃已帮他做了应急处理此时他虽然疲惫但凭着一股蛮性和韧劲儿仍坚持帮着划船。 我看他时古猜正不住回头望着身后水面我见他行为反常立刻问他回头在看什么古猜听到我的话瞪着眼睛答道:“鬼啊有鬼啊。” 第三十七章 海和尚 我急忙回头望了望平静的水面只有海涌幅度渐大两艘小艇随着潮涌忽起忽落却没别的异常现象便对古猜说:“不是让你小子别再提鬼吗?又不长记性。山高必藏怪林深易有精到了这种地方别乱说话。”说完我要过shir1ey杨随身带的一面小镜子偷偷举起来去照古猜但镜子太小加上两艇在水面行驶起伏不定又哪里看得清镜中倒影。 多铃担心古猜问道:“师弟你怎地总是提鬼?”古猜同他师姐说了几句珊瑚庙岛的土语明叔在南洋日久能听懂不少他听后转告我们原来古猜说的是海柳船底舱之事。 海柳船是以海柳为主要材料打造而成从古到今都没有几艘这样的船以前连明叔都从没见过。海柳非木但性属极阴故此占个“柳”字。柳在古代被视为“五鬼之”据说用柳树叶碾汁擦在眼皮上在夜里就能够见鬼它是与槐树等并列的五种性阴之树。 古时墓葬讲究有封有树封是指封土树便是五鬼树的任意一种像槐树柳树都不适宜种在阳宅的院子里因为它们是名副其实的阴宅树民谚有言“住家院中莫种五鬼”正是此意。 无论是摸金校尉还是蛋民都知道一个共通的道理:“名之为名必有其因。”即便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种最平常普通不过的人名称呼也都是根据排行、姓氏、特征而产生的。“海柳”这个称谓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它除了形状似柳更是具有柳树的纳阴之性。传说被海水淹死之人就是海鬼海鬼们往往都会聚在海柳上随着月光出没海面年深日久海柳中就凝聚着一团鬼气触到这股鬼气的活人立刻就会为阴寒所感而亡。 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千年海柳里就是存在这么一种无形无质的阴气就像有些蚌壳里会天然生出惟妙惟肖的佛像。海柳中的阴气也多成*人形用海柳造船航海能穿波破浪深入外洋远海即使遇上了惊涛狂澜只要船上的某部分使用了千年海柳往往能化险为夷完全是依靠海柳中的海鬼阴气。不过海上的忌讳就是多海柳船中必有一个秘舱供奉海鬼。有这么一种迷信的说法谁在海柳船上谈起海鬼谁就会死于非命。 供养海鬼的秘舱里大多会放海石花并锁以海匪尸骨。因为海柳船开到海上船体中的海柳便会阴气涌动船员多会莫名其妙地不断死亡只有海石花能吸收这股鬼气。海石花附近常有一种半鱼半虾的“海和尚”这种鱼离水也能生存是种两栖生物被人捕到就叩头求饶口中咕咕有声似是在念“阿弥陀佛”。它平时专舔海石花吸收阴气后化出的黑水迷信的船员们认为那些黑水是海柳中幽灵的怨气。“海和尚”是海里的菩萨鱼鱼头里有“黑舍利“它们在船上念佛能够度亡灵所以有渔民捞到“海和尚”就会立刻放生绝没有任何渔民敢去吃这种鱼。 而海匪的尸骨也是海柳船上不能少的镇船之物它可以震慑海柳中的亡灵。在南洋这种诡异的奇风异俗数不胜数。如今海柳船几乎已在世上绝迹了诸如此类匪夷所思的禁忌不能尽信也不可不信。那伙英国打捞队偏不信这分邪打算捉几只“海和尚”出来做标本结果犯了忌被海柳中的阴气所侵平白断送了大好性命。 明叔风闻过一些不提真就忘了而且只知道个大概却从没亲自见过这时古猜把阮黑以前告诉过他的一些事讲出来众人方才知道一二。古猜对此深信不疑他始终认为师父阮黑死后鬼魂附在了底舱的海柳中当时虽是又惊又怕但现在离船而去又不免依依不舍不住回头张望想看看水里的海鬼中是否有师父阮黑。 说到此处多铃和古猜又一齐落下泪来二人放下木桨抬手抹泪他们的那艘小艇顿时慢了下来我趁机又用镜子去照古猜的背影正要细看手里的镜子却被shir1ey杨拿了回去她低声对我说:“你又要搞什么鬼?好端端的用镜子对他们乱照什么?” 我把在沉船里看见船长幽灵的事情说给她听shir1ey杨说:“你刚还在责怪古猜总是提鬼犯忌现在却好说一样做一样里外两边的话那被你给说尽了。” 我对shir1ey杨说:“咱们的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如今迷走在混沌一片的归墟里在这曲折的道路上不得不事事小心谨慎谁能真正证明世上有鬼还是没鬼?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古猜你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真等出事就晚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就觉得古猜在水底时不太对劲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shir1ey杨摇头说:“我看多铃和古猜这姐弟两个都是淳朴之辈在玛丽仙奴号上也没觉古猜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知道你要对咱们这伙人在海上前途未卜的命运担心但你也别给自己增添太大的压力。我在船长室中见到有一幅船长本人的画像正是络腮胡子戴着金表的手上拿了个烟斗那间船舱非常狭窄咱们带了许多潜水照明设备水波下光影交错折射也许你在镜中看到的只是反射在上面的画像。” 我闻言目瞪口呆难道确实是我眼花看错了?在水下漆黑、缺氧和高压的复杂环境中加上潜水照明设备的晃动这也是说不准的事也许镜中鬼影是一时错觉可随即一想我们潜水去打捞秦王照骨镜的过程中生了太多难以理解之事难道所有的事情都属于正常范畴?身上携带的驱鲨剂为什么会在水底同时失效化去?为什么那些恶鲨疯了似的追咬咱们不放?一日纵敌万事之患如今打捞队已经失去了一名成员要想把幸存者都带回去怎可对这些怪事视而不见?欺山莫欺水大海从古到今吞没了多少生灵海底的死鬼可绝不比6地上来得少而且海里的事太难说了比深山老林不知要复杂多少倍。咱们摸金校尉常自吹自擂说人是非常之人遇到的事都是非常之事阅历见闻都不是常人能及可搁到海上咱也差不多是俩眼一抹黑甚至还不如明叔这就叫隔行如隔山。 shir1ey杨原想安慰我几句可被我这么一说也不得不秀眉微蹙对刚才潜水捞青头的那次行动她也在心中存了许多疑间暂时却又没有任何头绪一面划动手中木桨一面望着海水出神不语。 这时胖子对我们说:“你们俩真够没追求的别自己眼自己过不去了我看大海啊故乡真就跟歌里唱的似的。咱们蛋民海边出生海里成长大海就像咱的老娘一样对咱们慷慨无私让咱这回捞得盆满钵满等养足了力气趁海眼有水的时候直接游出去不就结了还管他妈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们俩光顾着说悄悄话了港农老贼那边可也没闲着。” 胖子示意我注意明叔的动静我们把救生艇向明叔三人所在的艇旁靠了过去只听明叔正在安慰多铃和古猜声称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两个孩子劝他们二人别去法国寻亲了干脆拜自己为师并吹嘘道:“为什么都称我为明叔呢?因为你阿叔我就是光明在南洋谁都知道只要是跟住明叔的人将永远不会坠人黑暗之中……” 我立刻和胖子给明叔吹口哨起哄:“您快赶紧地歇了吧你是什么鸟变的我们还不清楚吗?不就是一破了产的海6两栖投机分子吗?什么时候拿自己当圣人了?脸皮简直比城墙拐角还要厚上三寸。” 就算没有阮黑临死前的托付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古猜和多铃往明叔这大火坑里跳在找到多铃的生父之后她应该能获得一份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而古猜只有十五六岁他的前途应该更为广阔他现在可不像我和胖子十六七那会儿了我们那时候对前途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年有句话是“不问德智体只问行老几。要不问行老几肯定是问五十几”。这是说年轻人的出路是上山下乡家里兄弟姐妹多的老大留老二走老三留老四走所以插队的都问行老几。另外留城的待业青年可以顶替父辈的工作岗位前提条件是先看父亲五十几岁所以说我们这拨人在三十岁之前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而古猜不仅可以选择去法国跟他师姐在一起也可以由shir1ey杨安排他去美国上学或者干脆留在珊瑚庙岛跟掰武学些生意经何苦再跟老贼明叔学那套拿不上台面的手艺去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玩命勾当。 我很清楚明叔只不过是看中了古猜龙户的身份古猜那身透海阵恐怕已是后无来者的绝迹。此刻虽然被我和胖子戳穿但明叔也不敢因小失大得罪我们只好忍了这口恶气心有不甘地盯着古猜后背去看。他并不知道古猜在水底遭到鲨鱼攻击仍认为这透海阵的文身是古时疍民的不传之秘恨不能自己身上也有这套阵图然后入海采蛋搏击龙触探取龙含无往而不利。 救生艇已经在水上漂了多时眼看距离浮出海中的古城越来越近我暂时不再去分心理会明叔和shir1ey杨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还不知在这片保存完好的海底古迹中会遇到什么危险一边划船前进一边让胖子准备防身武器和照明器材。 就在这时候明叔似乎在古猜背上现了什么在小艇上指着那片文身对我们叫道:“他……他们疍人中龙户獭家的祖宗大概都是从这海眼里逃出去的这细佬背上透海文身的图案里……有……有前面这座山!” 第三十八章 铜殿 明叔在小艇上现古猜的文身有异龙户的透海图中竟然有归墟海中的山峰惊讶之情见于颜色他急忙把这一信息告诉给众人。 混沌茫茫的水面浪涌鼓动我听说文身中竟描绘着海眼里的情形只好举桨停划让众人将两艘小艇靠近以绳索连接固定。明叔迫不及待地对我说:“疍人是先秦时期的海上蛮子龙户獭家的文身图案就是从疍人祖宗身上流传至今珊瑚螺旋下的归墟恐怕就是他们祖宗的老巢。你们快来瞧瞧蛋仔的文身能不能帮咱们找到路逃出去?” 我们借着头上龙火岩层里的光亮定睛去看古猜的后背疍人文得周身鱼龙海浪其意乃以鳞族自居在海中刮蚌采珠时能够不遭物害俗称“透海”。文身都是些鲸鲵鲛鱼在风浪中追逐火珠的场面其文身使用的针法和秘药历来不肯外传。而且不同于成年人文身疍民都是从十岁起就绣面文身绣上透海阵就表示这个孩子已经是龙户或是獭家了可以独自下海探取龙含。随着年龄增加龙户的一身花绣不但纹理越来越清晰繁杂颜色也变得更加鲜艳夺目待得文身图案随着年华老去而转为模糊暗淡龙户就不能再次下海谋生了。 我曾经特别留意过古猜背后的纹刺但此时再看竟比先前多出了许多变化鱼龙鳞族追海逐波的花绣中还有另一层模模糊糊的图案将目光牢牢盯住凝视良久才看出有座浮出海面的山峰。那山中空围着一根斜倒的巨柱柱下压着一具面目狰狞的僵尸四周全是人骨堆积山底像是一片洞窟纵横交错的珊瑚礁其中似乎有鲛人墓穴文着几条死相古怪的鲛鱼再深处则是一节节盘绕起来的龙骸遗骨。 古猜并不知道自己的纹刺中还有另一层绵绵密密的隐图而且更不清楚他和这神秘的归墟有何关系。他父母早亡大概有些疍民的秘密尚未来得及告诉他。我见透海纹刺里再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拍了拍古猜的肩膀让他不用担心:“你小子算是回老家了。” 说完我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距离我们尚有数百米距离的山体铅灰色的山峰嶙峋嵯峨在波涛起伏的水面上非常显眼。归墟中有阵阵海气盈动空间中有许多杂乱的气流和海气化成的烟雾用望远镜也只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似乎有成片成片的建筑古迹散布在山体上其中好像还有许多模糊不清的人影。 我看了几眼又把望远镜交给胖子让他也看看这地方在我们俩看起来感觉格外眼熟。我们在十几年前曾在蒙古草原和大漠之间的百眼窟里见过一片龟眠地产生的鬼市幻布。那灰蒙蒙的古建筑似曾相识竟与此地极为相似如果这山不是海面上的幻象多半与我们很久以前的那次经历大有关联以前我就有种强烈的预感在百眼窟海市蜃楼中所见的古城是我这辈子里命中注定要去的地方却想不到应在今日。 这时明叔问shir1ey杨:“咱们这伙人里其实也只杨小姐才是个真正的明白人你看蛋仔背上的文身是否是归墟里的海图?咱们有了它的指引……就能回家了?” shir1ey杨道:“透海图的轮廓酷似巨鲸同归墟里的地形非常相像浮水而出的山峰也和图中的刺绘别无二致但文身过于抽象最多是一种标志没办法当做精确的地图来看。而且我觉得……这既不是山峰也不是古城的遗迹而是一座埋葬恨天氏的坟墓。” 明叔大惊:“恨天氏的古墓?这规模也太大了些被巨柱压在底下的尸体还有山底这些乱七八糟的标志又是什么意思?古墓底下会有龙骸?” shir1ey杨对明叔说:“恨天文化一向被视为历史上的迷踪之国世人对归墟古迹的了解太少了咱们现在无非是妄加猜测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看这海中浪涌大增再留在水面上救生艇恐怕就要被浪涌揭了不管前面是凶是吉也只有冒险进去一探究竟了。” 我和胖子都表示赞同混沌无际的归墟之水忽涨忽落不知何时就会海涌鼓荡。万一橡皮艇被揭翻了有人掉进水里不免立刻就要喂了恶鱼四顾茫茫没有落脚之处也只有到那恨天人的古迹里暂避风浪。当下众人抄起木桨划水破浪将救生艇驶向前方。 我满腹疑惑忍不住在艇上问shir1ey杨:“古猜的透海文身好生离奇他还真成大西洋海底的来客了?” shir1ey杨推测说:“恨天氏孤悬海外以龙火炼铜远离华夏文明所以很多人不相信这里的青铜文明曾经鼎盛一时。他们大概消亡于战国末期其遗族流落海上被秦汉统治者定为疍户。古猜就是恨天氏的遗民他对水性的熟悉和透海阵文身上描绘的恨天国传说就是最好的证明。” 古时搬山道人的搬山分甲术里有隐象之术用秘药刺在人皮上用盐水浸泡可以显出隐藏的图像。疍民可能也有许多秘方包括使用海里的特殊之物作为纹刺肌肤的药水将恨天人古老的秘密都藏在了透海图中一代代保留至今。龙户的绣面文身只有在归墟的海水中浸泡才会显露真相否则外人永远不会知道透海阵图里隐藏着恨天古迹的传说。 归墟水底的深涧中热泉翻滚沸涌还有干扰电子信号的低频脉冲不知道是由什么东西射出来的这片混沌之水不咸不淡大概含有某些其他海水没有的物质应该是随着海水深度的变化而逐渐增加所以用秘方配置的驱鲨剂一到那个深度立刻就被海水化去。还有古猜文身里渗入肌里的药物也同时在水底产生了反应形成了一片模糊的阴影随后在刺绘中隐藏着的文身才呈现出来可归墟底下究竟会有什么呢?生门又在何方? 说话间救生艇便已经接近了水面耸立的石山面前十几米处的水中有数道石门森森壁立残破的石梁上颜色有明显区别一时之间难以判断该从哪里进入。我抬手让众人减使救生艇慢了下来这时鲸腹般的岩层上阴火的光亮被浓厚的海气遮蔽阴火转为血色如同一道道血浆在穹庐上缓慢流动把水面也衬得一片暗红。 我们在起伏摇晃的小艇上看着四周都有一种相同的感觉这归墟中神秘的地形越来越像是真正的鲸腹了苍穹上的阴火仿佛都是巨鲸血脉在不停地流转鲸腹中的血海翻涌海水无风起浪救生艇如同两片飘叶随波逐流险象环生。 胖子紧抓住艇上固定船桨的铁环叫道:“胡司令再不进去橡皮艇就完了到这儿了还犹豫个什么?” 我心中一转对众人说:“我看这几道石门不那么简单不同的颜色好像暗合五行方位今日支干皆属火。咱们和那条大海蛇一同落进归墟它当时就送了性命我看可能正是因为它遍体白鳞白为金象犯了火冲想活命的就跟我把船划进侧面黑梁高悬的山洞里去。” 其余的人答应一声抄桨击水借着浪涌的间隙在血色苍穹那暗红色的光线下把橡皮艇驶进了洞口。一进被海水半淹的山腹水涌顿减救生艇也立刻稳了下来shir1ey杨在船头举起探照灯探路只见这铅灰色的山洞实际上是被海水冲塌浸泡的一座大殿那山洞无非就是殿门。 大殿构造简单古朴没有飞檐斗拱的奢华但规模宏伟采用的石料极为巨大气势雄浑森然颇有几分“穷尽天下之庄严”的气象。身入其中黑暗幽深的巨大空间使人感到格外的不安和压抑我们还仅是见到了殿内的半截景象碧幽幽、阴沉沉的水下尚且淹没着大半古迹。古人以壮大雄奇为美常有凿山为像的壮举世界上很多古老的建筑奇迹都是几千年前的产物古代人那种虔诚的信仰和搬山填海的坚韧毅力都远非今人可比。 我们乘着救生艇随着水流漂入大殿正中被这雄伟的殿堂所震慑惊叹经阅千年沧桑的雄浑。海水在殿外涌动撞击石壁出轰轰然的回声如同海兽咆哮雷鸣使人战栗自危就连胖子那号没心没肺满不在乎之人此时也好半天没敢出声。 两艘橡皮艇上的探照灯光束在四周水面来回扫动只见殿中水面上露出许多高大威武的青铜神像一个个面目狰狞丑恶瞪目低视神情凝重肃穆。这些铜像全身都是青铜有些下半截没在水里还有许多都已倒塌横倒斜倚在四周撞毁了一部分墙壁和石柱但大殿结构坚固没有倒塌崩溃的迹象。 在青铜器时代青铜是国之重器炼铜的工艺水平以及铜矿资源的规模都决定着国力的兴衰强盛。shir1ey杨曾说像锻造司母戊鼎这么大的铜器单是燃料就几乎需要烧掉几百亩原始森林。资源的局限使青铜器极为宝贵仅用于宗教祭祀或是战争外交等重要领域。但亲眼目睹这大殿中无数青铜神像可以想象几千年前的恨天氏懂得掌握和使用海底阴火他们不用人火和天火也能制造铜器而且工艺水平之特殊使铜人在海水中浸泡了几千年却依然铜性不失这些都是后人难以想象的。 我察觉到殿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便让shir1ey杨将探照灯角度抬高众人一看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殿柱上用铜链高高低低地挂着十余尊青铜人头每一颗铜人的头颅怕是都不下数百斤那情形就好像是被斩后悬挂示众一般掉了脑袋的无头铜人身躯则静静地立在角落里什么利器才能斩断如此沉重巨大的铜人? shir1ey扬也感到十分蹊跷这里属于恨天氏的墓穴也仅是依理推测但看到殿内横倒竖卧、身异处的铜人却绝不像是一座古墓。这时橡皮艇缓缓向前有一尊青铜像斜倒在水中头部歪斜倚在巨柱上海水没在它的肩部shir1ey杨便将探照灯的光束打了过去落在铜像狰狞的脸部。 归墟里水位高的时候整座山体都会被淹没铜人遭海水浸蚀千年到处挂满了各种喜礁生物的细小尸骸但面目轮廓尚且依稀可辨。明叔告诉古猜:“蛋仔啊你先人就长这样子快诚心诚意地拜一拜让他们保佑咱们平安回去。”古猜只是茫然不解望着那些高大的青铜神像显得很是不安问明叔:“阿叔……我先人……怎地人头都被砍掉了?” 明叔冷不丁让古猜这么一问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这想当师父的怎好被徒弟给问住只好让古猜别再乱说乱问不管是倒斗摸金还是背尸翻窨子和采珠捞青头所有这些玩命的行当都有两大通用的禁忌第一就是不准好奇见到奇怪的事一定要装看不见绝不要问为什么。 古猜奇道:“为什么?有鬼?”明叔气得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衰仔还问点解1!胡八一不是早就话你知了他说的那就是第二大禁忌不要提鬼!” 我没去理会明叔如何传授给古猜他那套丰富的经验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便同胖子连续划水将船靠到近处拿潜水刀刮去表面的侵蚀物露出青面獠牙的铜人脸部。众人打着手电筒围拢了过来。青铜巨人面目怪异令人越看越奇都不禁想问:“恨天氏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所谓恨天究竟是何意?”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以北为大以中为正以天为尊就算在平常的言谈话语中也不敢轻易得罪老天爷但“恨天”这一名称完全颠覆了这种尊天为神的观念疍民的祖先究竟是干什么的?众人胡乱猜测了几句却都不得要领。 胖子说:“我就知道以前在南海有个南霸天好像早就被红色娘子军给消灭了。南霸天是专跟老百姓过不去的地主阶级可没听说过有敢跟老天爷过不去的。当年的红卫兵们虽是有心去跟老天爷练一趟但是没那么多飞机上天也就作罢了不过雄心壮志都有诗为证——敢教日月换新天嘛。” 我听胖子信口开河又看了看那獠牙森森的青铜巨人觉得其形象气魄实是非同一般威武凝重里似有三分邪气便对众人说:“同志们你们听没听说过洋人那套上帝和撒旦的传说?西方的魔鬼撒旦好像是跟老天爷有仇作对的专业户恨天氏会不会和西方宗教传说有关系?因为在华夏文明的传说里地狱的阎王爷和海里的龙王爷都是天上玉皇大帝指派到基层抓具体工作的领导干部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互相之间是挺对脾气的好像在东方人的传统观念里不存在憎恨天神的想法这是一种传统成形的牢固世界观。” 胖子说:“哎胡司令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撒旦和恨天氏真有可能是一码事听说撒旦在天上跟领导闹掰了自己到底下挑旗子带了支队伍单干专跟天上的白胡子老头犯膈。而且你听这名起的——撒旦肯定跟疍人有点关系弄不好年轻时也是在海里采过蛋的手艺人。” 明叔与古猜、多铃三人听了我和胖子一番似是而非的分析都有点蒙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有shir1ey场还比较清醒细心地用探照灯四处观察她忽然对我说:“老胡你们俩别乱说了……”随即抬手指了指大殿上方的那些青铜人头颅:“恨天之谜就藏在青铜巨人的级上你们是否知道在西方除了上帝之敌……还有惧怕天上太阳的吸血僵尸?”—— 1点解:粤语为什么之意。 第三十九章 射日 我见了这座海中神殿就想起十几年前在内蒙古见过的龟眠之穴不由得心中好生烦乱便同胖子两人信口开河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可忽听shir1ey杨说起“恨天”一词恐怕与西方传说中憎恨太阳的吸血僵尸相同。 我抬头看了看石柱上吊起的青铜人头不知shir1ey杨此言何意吸血鬼的事我并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此类传说都是西方宗教中的聊斋志异世上又哪里会真有吸血僵尸存在?古猜后背文着归墟中的标记显然他是恨天氏后裔在海船上暴晒了多少次太阳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 shir1ey杨说:“我只是举个直观一些的例子吸血僵尸视太阳为死敌西方有东方未必就没有。恨天氏恐怕正是与天阳为敌的民族你们看完整的青铜巨人头顶都戴鱼骨冠;被斩的铜人头上皆为火鸦冠。世界上所有繁荣过的古文明都起源于水系庞大的河流例如黄河、恒河、幼拉底河以及亚马逊河流域都有过盛极一时的大河文明。恨天氏的祖先曾是华夏黄河文明的一支在殷商时期以及更早的时代里人们就将鱼视为月火鸦视为太阳戴有火鸦头饰的铜人很可能都是被恨天氏视为死敌的天日化身。 殷商之前的时代还是鸿蒙1原始的传说时代。我自从和胖子在潘家园做起摸金校尉的营生便接触了不少古物对历史上的各种掌故传说也知道了许多。可在这方面毕竟不如shir1ey杨家学渊源一时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仇恨太阳我们惯常的概念中是雨露滋润禾苗壮万物生长靠太阳。 shir1ey杨拨转探照灯将光束缓缓移动我们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只见大殿中尚有许多“箭石”残骸半没水中这是一种古代海洋生物的化石形似乌贼鞘如箭镞化石可以制成武器在中国内地也偶尔可以见到人为加工打磨过的箭石殿顶有一块圆形的石盘其上铸有残破的铜鸦都遭箭石所穿。 大殿在海底年代太久许多物品都遭侵蚀腐烂但从有鱼骨头饰的青铜巨人所保持的姿态来看似乎以前都是挽弓搭箭的武士殿柱上挂的铜人头颅正是他们的战利品有火鸦标记的石盘似乎代表着将要被弓箭射穿的太阳。 shir1ey杨待我们看清之后才说:“归墟山中的大殿记录着恨天氏战争的传说刚开始我也不解其意但一看到火鸦和太阳的标记就恍然大悟了恨天氏是古代黄河文明射日传说中的部族。” 我和明叔、胖子等人面面相觑:“射日?后弈射日?”据说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照得大地干裂寸草不生神射手后弈用弓箭射下九个后来他老婆嫦娥盗走了他的长生不死药飞入月宫逃脱。射日、奔月、长生不死的仙药这些都是神话传说三岁小孩也该知道都是假的可既然从shir1ey杨口中说出来我们谁也不想轻易反驳免得暴露自己不学无术的真面目。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以前天上真有十个太阳亦未可知。 shir1ey杨看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知道产生了误会就说:“你们想哪去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下没有两个国王。我只是想说恨天氏是一个崇拜射日图腾的民族所谓的太阳可能是敌对势力的神或是太阳图腾。” 现在有学者认为南美的玛雅文明与商周文明极为相似提出玛雅人是中华后裔的假设因为两者的图腾神像以及服装建筑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过玛雅文明是殷人渡海而建这一观点尚未得到认可玛雅人就是一个祟拜太阳神的民族射日则是一种起源于黄河流域战争的传说这与恨天之国的来历非常吻合。 在波涛汹涌的珊瑚螺旋海域里这个崇拜巨箭、巨石、曾经达到青铜冶炼技术顶峰的古国由于过度开采龙火矿脉和山石导致山崩海啸所有的遗迹都被淹没在了海底其遗民沦为蛮居海上的疍人。海眼下鲸腹般的洞窟应该是一座硕大无比的矿山倒塌的石柱石台也许是古时采龙火所搭建的设施如今也被归墟之水淹没。遭到破坏的南龙海眼内海气混沌迷蒙海水涨落涌动无常比起古墓中那些人为布局的机关陷阱这大自然造化而出的绝境更是令人难以捉摸无路可逃。 想到此处我也无可奈何只凭两艘救生艇在归墟涌动的海水中都难自保而且缺水少食又如何能够穿越惊涛狂澜返回珊瑚庙岛?耳听山外洪波怒涛之声不绝暂时也不可能划船出去寻找出路。我想起明叔那艘艇上还有阮黑的尸体于是决定按其生前遗愿先找块地方安葬了他。 多铃还想把他师父的遗体带回珊瑚庙岛下葬我说那可不成死者口含的那粒“驻颜丹”确有不腐不化之奇不过也仅限于在吉壤善地。风水形势有优有劣龙脉上生气最足这样才能保证尸体不朽要说风水龙气普天下又哪有什么地方比得了南龙尽头的归墟?从峨眉山沿江入海的南龙地气都汇聚此处把你们的蛋民师父葬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虽有口含却未堵诸窍天气这么炎热在海上不出三日便要腐烂臭了。 我对多铃和古猜说明情况然后四处一看这石殿极广极深我们失了“魁星盘”和“司天鱼”身处射日铜殿之中一时也难辨认方向在水面上兜了两圈见石壁上有道被水淹没的小门有斜坡向上似有斗室相通便以木桨划水拨转船头直接驶了过去。 这时水面上突然有数条为了躲避海涌而游进石殿的大鱼翻出水面搅得水花飞溅有的就紧贴在橡皮艇旁边跃水而出溅得船上众人全身**的黑暗中我们也看不清楚都是什么鱼只恐小艇被大鱼拱翻不免人人自危觉得在救生艇上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在珊瑚庙岛的黑市里军火是应用尽有大多都是太平洋战争时期留下的武器弹药我们在船上也买了一批防身。此时胖子抄起一支美式m1卡宾枪对准有大鱼翻腾的水面扫了几梭子只见探照灯的光束下有一缕缕血水浮上不等死鱼翻着白肚浮出水面就见水面上有数道鲨翅破水接近在水中撕咬抢夺死鱼。 众人一看这石殿中也有鲨鱼尽皆失色都盼着赶快离开水面匆匆划水终于进了那道低矮的石门穿过一间被水淹没的斗室。眼前地形豁然开朗抬头可见血红色的苍穹山中建筑倚山为势而筑。这里是山腹中的一个天井当中堆起一座山丘离到近处才看清石殿水面中隆起的山丘全都是蚌壳螺甲堆积而成被海水淹了大半截堆积如山的螺甲蚌壳中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有许多人鱼做的皮灯盏。 我们将橡皮艇拖上蚌壳山看看四周墙壁被海水浸泡过的痕迹便知归墟之水涨落的幅度如何被海水彻底淹没的时间并不多墙上的水线和凿刻出的壁画都清晰可辨。看那壁上斑斓剥蚀之中尽是古人宰蚌取珠、斗杀龙鲸的情形原来疍人的手艺确是从此流传出去的恨天氏应该算是南海采蛋的祖师爷了。 我告诉大伙四周的山体和遗迹挡住了涌动的海水也不用担心倒塌了被活埋在此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咱们先在这里休息几个小时然后我和古猜从艇里抬出阮黑的尸体我对古猜和多铃说:“你们师父是个命苦的蛋民他操劳一生唯一的希望就是死后尸体不会喂鱼可以口含驻颜丹安然入葬咱们就给他做个蚌壳棺把他葬在这青螺坟里如何?” 多铃和古猜两人都黯然点头古猜对我说:“胡老大我信你师姐和师父掉下海你救他们那么危险眼睛都没眨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听他提到在海陷时我救回阮黑和多铃的事情原来他出死力帮我们在沉船里打捞秦王照骨镜是想感恩图报。我眼下心思杂乱并不想对此事居功就立刻让他和多铃准备为阮黑整理整理然后找个蚌壳下葬。 多铃带着古猜把裹住阮黑的白布拆开用清水擦去他脸上残留的血迹然后按照他们的风俗重新缠好尸体。南洋之人大多信佛二人双手合十为亡灵祈祷祝他早日成佛。一想到相依为命对待他们如同亲生父亲的师父阮黑就此死去今后的岁月中再无相见之日天底下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不禁再次泪流满面抚尸大哭哭了良久在头顶如血的苍穹下唱起了阮黑生前总在船上哼唱的一歌歌声哀愁凄苦听得旁人也想落泪。 我和shir1ey杨等人正在动手掘着蚌壳听到这愁苦无边的歌曲虽然听不懂在唱什么但心中似有所感生出一阵茫然若失的愁绪不由得停下手来侧耳倾听。只有明叔听得懂这歌中词意他叹了口气低声告诉我们:“蛋仔们唱的是古时采蛋之人的曲子——我的那个神啊救我苦男儿不怕流血汗只怕回不了家……” 第四十章 有筋无骨 一支苦曲唱罢多铃和古猜又哭了良久方才收整好了师父遗体。阮黑身无一物没有什么遗产只在口中含了一颗价值连城的驻颜珠他穷了一辈子死后算是享受了一回帝王将相才有的奢华待遇采珠半生最终葬在青螺蚌甲中蚌甲在蛋民中是龙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但我们在堆积成了小山的蚌壳中寻了半天也没见有足够完整巨大、可以作为棺椁的蚌甲。这四壁环绕的天井中随处可见古人屠蚌采珠的雕刻壁画又有成千上万的螺蚌空壳肯定曾经是一处专门刮蚌的场所。我们在海上曾经捕得一只砗磲它的蚌壳如白雪般晶莹交错闭合如牙齿的两壳如坚甲环抱无隙可投如能找到类似于食人蚌的甲那才是最适合做棺材的灵物。 我并不死心揭掉上面的一层蚌壳想看看深处有没有埋着食人蚌不料扒开几层蚌壳里面竟露出很大一块铜板抚去上面细碎的蚌壳和泥沙铜体被海水浸淘已久但铜板表面上红色的斑痕累累可以看到镂刻着许多赤身**的女子人形其形态皆为在海中嬉戏游动姿态妖娆艳绝。 我们没想到竟会挖到这种东西一时不知这精美的钢板是何物又为什么会埋在蚌壳堆里。钢板上有两个铜环看来这是个可以揭开的盖子我想说这恐怕是口装尸体的棺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图案和形制却都不像哪有棺材盖子上铸铜环的?于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不明究竟没敢擅自揭开铜板对胖子打个手势二人继续清除四周的螺蚌遗骸。 胖子掘开四周的螺甲将其整体露出原来这里埋着一副大如水缸的青螺甲壳螺口被铜板封住。看那螺甲上的纹理天然形成一个女子衣纹俱全手有指、腹有脐眉目姣好无不与生人酷像。常闻蚌中有天然生成的罗汉观音像今天果真亲眼所见外壳水纹形如女子也算是一件海中的奇异之物原来蚌中有人像的传言并非是蛋民渔民空穴来风的乱说。 我让明叔也过来看看他也不知道这被铜板所封的螺壳是做什么用的猜测是古代恨天氏做的螺甲棺椁。我以前听说过蚌棺古时确有这种葬俗但大多都是用蚌而不用像米缸一样粗大的老螺青甲。用蚌棺下葬的大多是渔民而且皆为没讨到老婆的男子这种罕见诡异的风俗大概是出于想和蚌精配阴婚的缘故。 胖子说:“那就肯定没错了要不然这铜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女人螺甲上也有个天然造化的美人儿身影。这口螺棺里收殓的肯定是一个色鬼娶一个媳妇儿都嫌不够瞧他这阵势死后是准备搞多少个?”说着就去数那些女子的数量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 明叔听我们说这可能是口罕见的螺甲棺有棺便有明器如何能不动心?马上使出激将法蹿掇我和胖子说:“乡下那套和蚌精配阴婚的龌龊风俗怎么会和这螺壳棺材有关?我看这青螺也不是凡物啊棺里的尸体未必就是色鬼反正他已死了几千年了他生前什么品行咱们后人又怎么能够分辨?” 胖子听后一嘬牙花子说道:“嘿我说明叔怎么你还不信胖爷我这双慧眼?棺中的粽子要是嘴里有珠子尸体肯定还没腐烂不信咱就打个赌我说它准就是个色鬼要不然这么流氓在棺材盖子上弄那么多女的干什么?好色之徒**旺盛脚丫子上的毛又黑又长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我心想经常游泳之人腿脚上的汗毛确实比较达曾经住在珊瑚螺旋海上的人脚上的汗毛自然是浓密。螺甲密不透隙对恨天国的贵族来说死后含颗珠子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眉目俱全连身上的毛都能保留至今。胖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以棺中死人脚上有没有毛来打赌不仅别出心裁而且已先自占了七成的赢面如果尸体腐烂掉了那就最多和明叔赌个平手。 胖子又拿话激了激明叔明叔忍不住气咬牙跟他赌了看看这螺中古尸到底是不是色鬼。买定离手胖子的赌注是他捞来的金表明叔破产后身上已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只好赌上分给他的一颗南珠。 shir1ey杨对我说:“你别让他们胡闹了你想想这样做好吗?”我说:“这有何妨?咱们这是……是科学考察啊陈教授不是也说过对待科学对待真理一定要大胆假设谨慎求证吗?古尸生前是不是非常喜欢女色的家伙这也是学术研究领域范畴之内的重要课题我记得关于海陵王那个级大色鬼就有许多学者专门考证研究过。许他们研究难道就不许咱们摸金校尉研究了?再者说来这青螺要真是棺椁正好安葬船老大阮黑他也是光棍一条葬在这里岂不比收殓个古时的流氓色鬼合适?” 我问古猜和多铃同意不同意他们姐弟二人没经历过这些事情表示愿意听找安排。于是我立刻让胖子去揭那棺盖尽量不要损坏了稍后安葬阮黑还要使用。 shir1ey杨没办法只好又劝明叔别跟胖子赌了。明叔说:“都已经落注了哪有反悔之理?不过杨小姐你也别担心你阿叔我是什么人?贩卖过多少古尸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就根本没见过死人脚上的汗毛还能保存下来的不管尸变还是被寒玉塞住七窍致使尸气不泄的总之人死之后只要过一定的年头尸体在特殊环境下也许依旧栩栩如生可腿脚上的汗毛却绝对会脱落。” 明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又得意地接着说道:“杨小姐你看他们那两个衰仔一向目无尊长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可他们毕竟缺少经验还嫩啊姜是老的辣嘛也该让他们得回教训了。” 我和胖子听到明叔自称已经稳操胜券抬头对望了一眼心中不禁有气暗骂明叔老贼真够狡猾。我仔细回想还真不记得在哪具粽子脚上见过汗毛这回赌得匆忙可真有些托大了。不过我也并不担心因为我清楚胖子是干什么的他除了割肉疼就属花钱疼不占便宜就觉得吃亏他怎么可能让明叔这老港农拿下一道? 这时胖子找出家伙戴上口罩对我们挥了挥手示意大伙退开几步免得被棺中阴晦之气冲到随后在蚌壳堆上点了支人鱼蜡烛。不过这时候东南西北根本搞不清楚只是出于习惯胡乱上了亮子这才动手撬住铜环气贯丹田叫了一声“开’将陷在螺甲壳口的铜盖揭了起来。只见螺甲中确实不是空的似乎还有螺肉棺盖一启一片白光冲向半空似有宝气可又腥臭无比。 众人等那阵白色气体散尽才敢走近去看只见棺中果然躺着一具尸体我和胖子、明叔三人顾不得去看古尸长得什么模样迫不及待地先去看它双脚。古尸蜷倒在水缸般的螺壳里双脚白腻异常却并没有半根又黑又粗的汗毛。 明叔见状忙说:“怎么样脚上没毛古尸生前肯定不是色鬼肥仔输了就要认……” 胖子满脸诚恳地对明叔说:“脚上没毛可不一定不是色鬼啊没毛说明……说明……说明这哥们儿是性变态比他妈流氓还可恨。再说咱们当初赌的可不是它脚上有没有黑毛而是古尸生前是否是个好色之徒您老想让我服输当然没问题啦但至少也得拿出这死尸不好色的证据来。”他明明强词夺理但偏叫人无可反驳。 明叔又落入胖子的套中差点连肚肠子都悔青了想去找shir1ey杨给评评理。这时shir1ey杨正在察看螺壳里的古尸她对众人说:“别争了这螺甲根本不是装殓死者的棺材如果这片满是洞窟和石殿的山体是恨天氏的古墓我想这螺甲可能是用来封藏殉葬品的这天井是处殉葬的偏殿。” 我闻言一怔虽然风水易理的雏形始于西周但从殷商那一远古时代开始不论活人居住的城池还是安葬死者的墓穴便已有了一定的准则。比如中、正、方、直的形状以及“坐北朝南”的取向实际上这些便是风水之道的原型例如“北为阴、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山南水北为阳”早在殷商的墓葬中都已出现可见阴阳之理要早于五行生克推演之道。不过若说这座供奉射日青铜神像的山体是座古墓确实难以理解。春秋战国以前还不可能在坟墓中存在如此宏伟的大殿。 我估计shir1ey杨也应该清楚这些事她既然如此说必是自有道理。只见shir1ey杨戴上手套将螺壳中尸体轻轻捧出。这尸体的四肢在她手中又瘫又软皮肉如水缎一般竟似是软如无骨的一副空皮囊可偏偏眉目口鼻俱在满头青丝也不曾少得一根身上穿了一身千珠衣。赤着双足双手顶着鱼骨冠原来是个女子。 刚才我们只顾看古尸的双足没想到竟是一具女尸不禁好生惭愧不过我见shir1ey杨竟敢把那全身无骨的女尸从螺壳里抱出来忙道:“这也使得?快放下小心尸变!” shir1ey杨说她要找找看这巨螺中有没有归墟中的地图。那具女尸瘫软如泥尸中毫无形骸传说古时候的徐偃王1是有筋无骨之人想不到真有这样的尸体。之所以说螺甲中都是陪葬品或是埋藏起来的贵重秘器是因为这女尸似乎不太像是盛殓在其中的棺主它更像是一件神秘的收藏品而且螺壳中还有许多古怪的事物。说着话她将女尸放在螺壳被撬掉的铜盖上又从空螺中取出一对漆黑的古铜剑一个龟卜玉盘数支人鱼蜡烛另有一个形态古朴的黑色玉瓶瓶口封得极是严紧瓶中沉甸甸的似是装满了什么东西。 我和shir1ey杨同样觉得好奇螺壳中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正要逐样看个仔细却见明叔和多铃姐弟都面无人色地盯着那具有筋无骨的女尸看眼也不眨一下他们脸上的肌肉好像都在抽搐我忙问:“明叔怎么回事?” 明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震慑喘着粗气喉头像被哽住了一般连说话都已吃力:“那不是……不是女人尸体那东西是……鬽2!” 1徐偃王名诞生于周昭王三十六年。史载徐偃王“生而胞不坼以为不祥弃诸水滨”。他生下来时胞衣居然没有破如一肉球家人恶之以为不祥之物故弃之。 出生后的徐偃王据《尸子》记载“有筋无骨”。可能是其身体的柔韧度比较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2鬽音mèi同“魅”《说文》中解释为“鬽老物精也。” 第四十一章 尸鬽 我尚未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就见明叔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多铃和古猜也跟着跪下他们好像见到了什么令蛋民极其畏惧的东西。明叔以膝代脚爬过去将那有筋无骨的软尸装进一个大密封袋里见尸体并没有沾水难看至极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他连连叩头祈求渔主保佑。 在风高浪急的大海上蛋民渔民们无不视妈祖为神天后娘娘在海上救苦救难是保佑舟船平安的一方神圣但冒险出海的人不是为了迎风搏浪而是为了养家囗口挣饭吃在海里采蛋屠鲸或是打捞青头捕到千斤大鱼则务必要拜祭渔主请海神赏口饭吃。 我始终以为渔主是传说中海里的龙王爷却见明叔等人诚惶诚恐竟对那螺壳中的女尸如此恭敬实在不知他们这三个蛋民想做什么。形炼修道之人死后飞升化仙留下的尸体称为遗蜕难道这软如烂泥的女人皮囊便是渔主的遗蜕不成? shir1ey杨想在螺壳中寻找归墟的地图不料却让明叔和多铃姐弟三人受了一场虚惊显然青螺壳里藏的诸般事物是蛋人渔民们都识得的于是问明叔等人那有筋无骨的女尸以及螺中的铜剑、玉盘等物究竟是做什么的。 明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道:“你阿叔这顾问自然不是白当的别看你们摸金搬山的高手历来搜山剔泽履险如夷可在海上就不懂采蛋的掌故和规矩了。虽然在七十二行里都是凭手艺吃饭的但隔行如隔山所以你们不知道这女尸和短剑是做什么用的在蛋民眼中这可都是祖宗留下的神物。” 我说:“明叔你就是个反动学术权威别说得云山雾罩的大卖关子我就是以前从没采过蛋也能猜出三分螺甲中所藏的大概都是古时候疍人祖先在海底采蛋所用之物。” 明叔说:“胡仔不愧是摸金校尉中的元良眼光确实犀利这被铜盖封住的螺甲既不是什么棺椁也不是陪葬的明器箱子。蛋人的手艺都传自秦汉时期海上的蛮子疍民传说龙户獭家的祖宗能在海底置鬽引蚌现在某些年代古老的海神庙里还可以见到有记载那些古时神迹的壁画凡是下过海的蛋民没有不知道的就好比摸金校尉大多都知道摸金祖师爷在幽王墓里盗走丹砂异书。这丹砂异书皆是西周的神物摸金的手段究其根源出处都是从中演化而成但后世却谁也没见过丹砂异书什么祥。蛋人祖师的蚌鬽就如同摸金祖师的丹砂异书是采蛋之人听说过没见过的神器。” 听明叔如此一说我和shir1ey杨就明白了一多半。疍人是恨天氏的遗族他们应该知道祖先是如何下海采蛋屠蚌螺甲中所藏的古物都是恨天氏在海底采珠所使用的道具相传都是海神渔主所造件件都是世上绝无仅有想不到被我们无意中掘了出来。不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怎样来使用的那所谓“蚌鬽”的无骨女尸难道也是捉蚌采珠的道具?对蛋民这些事我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确实是外行了。 明叔说这些东西既然叫咱们撞见都是托了渔主的洪福干脆都带回去将来再想到南海采蛋全都派得上大用场。如今沿海的天然珍珠都被采尽了珊瑚螺旋里的也不多了可能在几百年间都未必再有成形的月光明珠了不过这些古物都是海底遗存的青头之祖用不上还可以变卖出去也是一桩不小的富贵。 但这批青头之中唯有蚌鬽比较危险刚才shir1ey杨说古时徐偃王全身无骨只有筋肉血脉这女尸可能生前患有徐偃王的无骨怪疾实际上在古代确实有这种怪病。徐偃王从生下来起就是一个有筋无骨的废人只能仰面朝天地躺着一生不能坐立俯视。不过作为蚌鬽的女尸却并非如此她是被一种残酷的刑罚化去了全身骨骼尸体皮肉更经过特殊的处理像是被制成了一个诡异的标本但这制鬽的方法就根本没从归墟里流传出来所以后人无法得知。 在秦汉之际起因为有些千年老蚌藏得严密更兼躯体庞大难以托出水面所以疍人中的龙户入海必带“珠媒”于水底置“珠媒”引珠。老螺巨蚌见“珠媒”闪动就会误以为明月在天纷纷从藏身处现形展甲吐珠弄月采纳天地灵气之精华龙户趁此机会舍命夺珠。这套方技极其危险。因为此时海底精光四射引得深海恶鱼鲛龙随之出没龙户往往要一面力搏龙触鲨吻一面又要在老蚌藏珠闭甲的间不容之际夺取蚌珠。以前汉文帝听到这些龙户采珠的事迹后曾连声惊叹:“险哉!” “珠媒”最早的原型就是用女子躯体所化而成的尸鬽。原始鸿蒙的海底极阴处常有蚌祖实已成精这种蚌都活了不下千年万年已经与海底礁石化为一体非到月圆极明之时不肯吐珠。它的蚌珠光华绝伦而且老蚌狡猾通灵普通的“珠媒”根本无法引出它的蚌珠只有给女尸穿以珠衣珠衣上的珍珠都是不值钱的鱼珠类似于鱼脑中的结石在水底并无光华但女尸体内一股幽怨之气在海底能使鱼珠产生暗淡的精光这种光晕阴气沉重极似月阴采珠者只有背负尸鬽赴水潜海才能引得蚌精吐纳明珠。 尸鬽平时不能见水遇水就会展其形骸损耗阴气这种原始而有效、并带有几分邪恶残忍和神秘色彩的采珠之法只掌握在疍人的祖先手中连龙獭之辈也不会制作尸鬽只能以平常的死者磷膏混合鱼珠为媒对成形的蚌精则毫无办法。 至于螺甲中的两柄短剑剑身漆黑背刃有透孔呈北斗七星排列刃柄吞口都铸为浑然一体。剑柄是的鳞族鲛人的形态鲛尾弯曲盘缠人头上仰口吐剑刃。双剑一阴一阳工艺对称精确刃口已经变得微微泛出暗红但依然锋锐十足人离得近了就会感到森森凉意。将剑刃的透孔附在耳畔能听到隐隐海潮之声两柄短剑都和龙弧相似是疍人祖先入海宰蚌屠龙的利器。看这天井下堆积如坟山的螺甲想来已不知有多少水族丧在刃下。 明叔自称蛋民虽然从未真正在海中采过蛋但他精于世故常年在海上做不法勾当熟知海事对蛋民的手艺和各种掌故来历简直比那些真正以此为生的蛋人还要熟悉。我察言观色知他所言不虚不过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这就好比是古时候说的屠龙之术根本没有实际的用途。如今老蚌都被捕杀得近乎绝迹了它们所需的生存环境又十分特殊海底哪里还有需要用尸鬽才能引出来的老蚌?” 我最关心的还是螺甲中那套玉盘和蜡烛相传周文王推演先天卦数之时所使用的器具正是龟甲和照烛。盖因诸如龟甲龙骨成是海底玉石等物中都自身蕴涵着神秘的龙气自古以来便被视为通天的灵物。归墟古城中很可能有先天十六卦的遗迹于是就让明叔不要再说那些不相干的蚌祖渔主玉盘、玉瓶还有那几支人鱼蜡烛可是古人用以占卜之物? 明叔说蛋人是海上蛮子从不行巫卜之事玉盘和蜡烛是通过烛影来测算月之阴睛圆映的月璧早时有许多龙户也继承了这种古法后来测月观星之物种类多了就逐渐不再用这老法子了;而那黑色玉瓶中的油膏是鲛人鳞下的分泌之物除了能治潜水病之外还可用来涂抹到采珠人身上否则活人的气息就在水下遮掩不住那些有灵性的巨蚌便知有人夺珠闭合坚甲藏匿使蛋人难以接近。这些东西实际上正是一整套古时采珠所用的神秘器具恐怕也并非是有意埋在螺甲蚌壳的残骸中这天井四下通风可以消减血腥之气很可能就是一处古时刮蚌的屠场。 众人听罢明叔所言无不心中忐忑望着脚下堆积的螺蚌甲骸似乎都能闻到一股血腥的气息。蚌病而生珠在水下生活千百年与人无害却常常惨遭屠戮正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仅是人之贪欲就连那些鲛鳞之属的海怪也常自舍命追逐海珠求之不倦。归墟遗迹中的蚌壳虽多从古至今这么多年来为南珠丧命的蛋民水族数目恐怕更多上十倍也还不止。难怪明珠皆取月之精华实是因为阴气附着难消这股阴气甚至可以使古尸驻颜千载。古时那些对南珠贪婪无度的达官贵人若知道每一粒拇指盖大小的明珠都是无数蛋民鱼龙性命换来的还敢不敢再随身佩戴赏玩? 我和胖子将阮黑的尸体装入已经掏空的螺甲重新封上铜盖纳入蚌壳堆积的坟墓掩埋合手拜了两拜但愿他在天有灵能够含珠安息并保佑我们顺风顺水早日回家。随后众人吃些东西充饥就地休息。 胖子对目前的处境毫不担心他将翡翠宝衣以及人鱼吞珠的遗骸等价值连城之物全填入一个背囊里搂在怀中呼呼大睡梦里似乎正在数钱嘟嘟囔囔说着胡话:“钞票贴在脸上的感觉可真他妈好……” 明叔一会儿看看尸鬽一会儿又摸摸那对鲛鳞短剑虽然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却又不禁为如何从海底脱身感到忧心忡忡想到害怕绝望处全身都跟着一阵阵抖。 古猜和多铃一是伤心师父惨死二是担忧今后命运和眼下的困境吃了些东西后也都辗转难眠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躺在螺甲坟上听着城外阵阵海水涌动之声。 我过去让他们抓紧时间合上眼休息一阵看这海气涌动的势头不祥稍后可能要有大难临头到时候搏浪一击是生是死在此一举倘若不能养足了精神气力便抓不住稍纵即逝的生机。咱们吉人自有天相眼下什么也不要多想只管睡上一觉再说。 自从进了珊瑚螺旋之后人人精神紧绷谁也没得喘息片刻这时都已精疲力竭经过我一番劝说精神稍稍放松明叔和多铃姐弟6续倒在橡皮艇中睡着了。 只有shir1ey杨心潮起伏难以入睡她侧倚在小艇上低声和我商议如何解决打捞队面临的种种困难。青头是越捞越多包袱也就越来越重接下来的情况不容乐观归墟上的几处海眼都有灼热的阴火流动挡住了千万吨海水灌人。但是海底地壳中被常年大规摸的采矿都给挖空了使得地脉中海气动荡不定凝结积郁的海气一旦变化就会再次产生海陷大海洞又会卷着无穷的海水灌入归墟想从海眼中返回海面比登天还难。海洞噬海的威力我们亲身经历过当时海洞产生的巨大吸力能把空中的海鸟都卷进来所以海眼基本是条绝路。 shir1ey杨说:“归墟下乱流涌动水面有时平静有时又翻涌如沸甚至还有浪涌潮汐小艇无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航行。虽然远处可能会有伏流的出口但也万难接近不知几时大海洞又会把海水吸入到时这浮出水面的古城遗迹立刻就会被大水淹没咱们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为了让头脑清醒一些摸出烟盒来点了支烟心想能在几千年前的古代遗迹中抽烟这种待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看着香烟燃烧的烟雾缥缈忽然想起以前有个高人是渔民出身叫做刘白头他平生嗜食烟草也是一代风水宗师不过他不看山只看水最精海气之道著有奇书《海底眼》详细阐述论证海气海蜃相水观海之法独步天下堪称一绝。 摸金校尉所著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是“穷究天地之变自成一家之言”的风水秘术总诀集合了许多宗师大家的堪舆精髓书中内容的形式可分为“图、表、歌、诀、赋”五类只在“寻龙诀”中才涉及“南龙”。由于《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是本“摸金指南”所以对古墓山陵奇少的南龙解析得并不详细其中对“海眼、海气、龙火”的论述都得自于海上奇人刘白头所著的《海底眼》。 《海底眼》中说海气之变不外“盘古浑沦阴阳清浊”之理其实都是开天辟地时便已留存在海中的混沌之气。阴阳之水相互混合海气下必有伏流也就是海底的淡水热泉。古时恨天氏避处海岛从遗迹规模来看人口应该不少他们常年在地下开铜矿采龙火但并非就一直住在这鲸腹般的海底。珊瑚螺旋海沟里的建筑遗迹当年都是从海面上沉下去的他们需要庞大的淡水资源供应日常所需珊瑚森林里有许多乱流大概都是以前淡水深井的遗迹如果能辨明方向也许能借着海底喷上去的淡水浮回珊瑚螺旋。 我自认为此计甚妙shir1ey场却说绝不可行。这里距离海面太深上下交错的水压和乱流之强根本无法估计可以轻易将人撕成碎片。随后她又说古猜身后的文身中似乎还隐藏着许多秘密也许如能领悟其中真相会找到逃出生天之路。 透海文身里描绘的海中之山与我们所见相互吻合各种建筑大殿都建在起伏的山中山呈环形中间有一根黑色巨木木下压着一具形态奇怪的僵尸再深处是鲛人和古龙遗骸其中奥秘若不亲眼所见实是难以想象。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暂且养精蓄锐休整之后再到古迹中探明真相谋求脱身之策。我和shir1ey杨说了一阵就觉得眼皮打架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也许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很实突然一阵天崩地裂的巨晌只觉四周海涌呼啸而至众人一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天井中的海水暴涨四壁门洞皆被淹没两艘被拖上蚌坟的小艇也都浮了起来。我揉了揉眼睛担心小艇被水流冲走赶紧叫众人上船。正在这时就听天井外铜甲铿锵不绝于耳好像殿中射日的青铜武士神像都忽然活了过来浑身铜甲摩擦碰撞朝我们围拢过来。而且声音密集难以分辨数量绝不仅是我们在射日铜殿里见到的那几十尊青铜巨人似乎是一支成千上万的青铜大军开始在海中复活。千军万马踏水而出青铜碰撞与海水涌动之声混合也不知是军声如潮还是潮似军声但这震耳欲聋的响动格外使人战栗胆寒。 众人闻声无不失色不知水里究竟生了什么剧变连胖子也是吃惊不已他还以为海底的铜人活转过来是为了要抢回我们舍命捞来的青头急忙把背囊缚在身上抄起m1卡宾枪又捡了几颗手榴弹塞进腰里。明叔见状更慌惊问:“肥仔你要怎地?” 胖子恶狠狠地拉开枪栓:“谁他妈敢动老子的这批青头货一根小手指头本司令就把他从青铜器时代打回石器时代!”说话声中海水涌动将两艘小艇从天井中托出随着海水形成瀑布落入山间只见一片朦胧的海气中显露出无数青铜武士他们围绕着一根漆黑的巨树密密麻麻地列成阵势。 第四十二章 定海神针 环形山山势起伏围绕着一块巨大的广场海气鼓荡之下使得归墟中的海水暴涨淹没了周边的石殿遗迹穿过山体的洞窟和间隙沟壑像瀑布般倒灌入山中。我们的小艇随着水流被带上天井只见四周被瀑布般的水墙所围绕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山中的凹地。 在铜声潮水雷动的混乱中两艘橡皮艇成了被秋风卷起的败叶。随着一阵激流旋转着落入四面山体环绕的水中。我们急忙将船划向水面中央以免被环形瀑布冲翻了座船趁机在水雾中前后打量。 这里的地形就像是古罗马时的竞技场山坳处天然形成一个圆形的广场底部有十几道漩涡将海水抽进古城下方的无底深渊。一棵倚天拔地的黑色巨木斜插在其间约有十来层楼房的高度树身之粗大可容宅几十上百个人怕是都合抱不拢犹如一座黑色的通天巨塔斜立在环形的城迹中央。 木皮皆老鳞状非松非柏也不是普通古木之化石乃是古时森林沉没海底万年所结为的荫沉木1下端没入水底还不知道另有多深上端斜指戳天木端周遭嵌以团团层层如同云雾一般的箭石仿佛是云层缭绕如伞盖的树冠木身上嵌有深绿色的虫鱼铜迹。我们虽然没正式研究甲骨篆迹但甲骨文在龙骨天书上也见得多了多多少少也识得数十字。这种虫鱼迹大多是象形文字shir1ey杨事先曾做了些功课此时她扫了一眼就现巨木上的两个虫鱼古篆虽然形似鱼骨虫足却不是容易辨认的象形字只猜其中有个“木”字第二个字就猜不出了。 环行山内犹如一口巨大的归墟深井不管四周有多少海水灌进来也填之不满。四周散布着上千尊被水半没的铜人体形都比常人要高出许多。巨像皆是周身青铜神情古朴凝重头顶并没有佩戴鱼骨冠都如奴隶一般在湍急的水流中每十尊青铜奴隶围成一圈推动手中绞盘无数道铜链牢牢锁在巨木之上。涌入深渊的乱流卷起一股股漩涡激流带动得铜奴铜链使得青铜相互撞击摩擦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然而高大的青铜奴隶们徒劳地在水中晃动着却转不动绞盘一丝一毫。 众人并力拼命将小艇驶离水面的漩涡分别用绳锁套住近处的青铜奴隶才暂时将救生艇稳住身上已被飞溅的水雾淋得湿透。山体环合的地形并不拢音在巨木附近已感觉不到那雷鸣般的怒涛但鲸腹形洞窟却将回声反复冲撞只觉耳骨隐隐生疼。 眼看着四周海水如墙水势极盛我们的救生艇难以承受急风大浪当此情形不得不令人感到末日临头般的绝望。众人抬头四顾如同深海之鱼仰望蓝天除了心念如灰的恐慌之外心中更是一阵阵的茫然无助。不知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看来归墟中的古迹并非是古墓古城在这采集龙火的深渊中处处都是难以理解的神秘事物。 胖子见橡皮艇略稳就站起身来用手摸了摸水中高大的黑木奇道:“这不就是龙王爷水晶宫里那根儿定海神针吗?咱这回怕是进了龙宫了放眼全是青头祖宗可惜又没那么大的船往回运这他妈不是成心让胖爷着急吗?” 我说:“胖子你瞧清楚了神针是铁的这古木可非金非铁非石而是正经的上好木头只有几千万上亿年前的古森林里才有。我那会在昆仑山当工兵挖山就见过这种百米巨木的化石听说只有在阴气沉重的深海里才能保留原木的形态。你们看这些青铜奴隶拼命转动它这也绝不是想定海八成是在搅海搅混了海水才能捕捉吞舟的恶鱼。” shir1ey杨说古人认为世上有三种上古的神木除了断掉后在没有光合作用的环境下还可继续生长的昆仑神木之外另有扶桑和楗木。扶桑是太阳落山后所停留的一裸大树恨天氏视太阳为敌所以这古木不可能是扶桑应该是传说中可以从海底通向月宫的楗木。 明叔和古猜等人的小艇停在离我们不远处听到shir1ey杨说这是海中楗木忙道:“这么多铜俑奴隶肯定都是用来殉葬的看来这的确是座恨天氏的陵墓。楗木是上古神木下面压着的肯定是古时成精的僵尸咱们这回连潜水寻找生路的机会都没有了。” shir1ey杨摇头说:“先前我猜这里是座古墓如今看来可能有误用龙火炼鼎的那个时代还都是以活人殉葬尚未有始作俑者既然有铜俑就多半不是古墓另外楗木顶端嵌了许多箭石周围有上千青铜奴隶环伺推动这东西可能是一件射日兵器的图腾。” 我看楗木虽是世上少有的海底神木但妄想要射穿太阳却无异于痴人说梦。扯动绞链的铜人都是以龙火所铸千百年来淹在水底也未彻底锈蚀铜性坚固不散但不知铸造这么多铜人又有何用难道还真指望它们能活过来推动楗木射日?似乎没有任何意义我实是想不出这遗迹有什么作用。 shir1ey杨说咱们不能以现在的观念去衡量古代的事物在今人眼中也许这射日图腾毫无价值都是驱使古代那些悲壮如同蝼蚁般的奴隶呕心沥血倾尽国力铸造的废物可在古代这就是人们生命的意义和信仰所在是精神世界的寄托。 听她这么一说我若有所感这些“假大空”的事物可以什么都不是也可以是“一切”。我正思量着该何去何从忽然感到地动山摇海水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鼓荡楗木四周的青铜巨像脚底都似生了根任凭海水如何冲动也仅仅微微摇晃。耳中只听铜甲摩擦碰撞的尖锐之声密集异常头上海气带动阴火燃烧空中霎时间下起了铺天盖地的一阵火雨。 我们躲在漆黑的楗木和铜人躯体下躲避落入水面的一团团阴火加上此时海波汹涌暴涨救生艇边缘被阴火燎着顷刻异味扑鼻冒出缕缕白烟。我们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活得一刻便算一刻了。 阴火凄冷的光芒中只见海水中有一条巨大的阴影浮现随着乱流窜入楗木附近的水里。明叔忙叫喊着让大家小心有恶鱼吞舟话音刚落就从水中冒出一条粗大的黑色蟒鳗数米长的漆黑鳗身泛着幽蓝微光。它在海底全凭感知这时慌不择路没头没脑地撞在了明叔所在的橡皮艇上顿时推着小艇在水面上滑出十余米。明叔等人险些落入水中古猜想用木浆去打却由于失去了身体重心根本爬不起来。 我们齐声惊呼眼着那小艇就要撞在水中铜像之上。我赶紧一拍胖子的肩膀让他开枪解围。胖子见鳗头出水举起m1卡宾枪连射三弹这么近的距离他说打左眼绝不打右眼枪响处血雾带着碎肉飞溅鳗血喷了明叔满头满脸。受伤的黑鳗一头扎入了附近水下的旋涡失去踪迹水面上只流下一股浑浊的血水顷刻便被涌动的水流冲去痕迹。 明叔三人的救生艇险些也被漩涡吸住赶紧抄起木桨划水重新向我们靠拢过来。这时又见水花翻滚水里有条十六七米长的庞然大物头尾乌青顶着一个光器身体灰双眼格外突出全身都是菱形刀鳞的怪鱼。它突然浮出水面鼓鳍摇尾正追逐一条从深海逃出来的黑鳗乱流中失了猎物便直奔我们的救生艇扑来。 shir1ey杨识得这是被称为深海金眼鲷的猎性鱼它和巨型黑鳗都是被水底热涌逼上水面。由于几千米以下的深海中事物较少它的习惯是见什么吃什么离开了深海在浅水下它难以存活太久所以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也会由于身体的不适疯狂袭击水面的一切生物。但此时救生艇在楗木下躲避火雨和海涌根本无法移动半米胖子身处射击死角无法及时开枪防御只好抓起艇内的另一支m1卡宾枪抵在肩上向水面射击。一梭子子弹入水激起了串串水柱可o3英寸口径的枪弹防身有余想要射杀皮厚如犀的金眼巨鲷却是力有不及。 不过枪弹如雨仍起到了一定效果深海恶鲷揭起一片水花擦着我们所在的救生艇迅游过头也不回地撞向明叔和多铃姐弟所在的小艇。明叔面如土色呆在当场眼看就要被怪鲷揭翻小艇拖入水中多铃和古猜只好抡起船桨砸向獠牙大张的鲷头。 我见状不妙只要小艇一翻明叔这三人还不够给这海怪般的恶鲷塞牙缝但我们的两支m1卡宾枪无法射杀水中的恶鱼只好使出当年在河里炸鱼的办法同胖子取出集束手榴弹咬掉导火环拼命投向金眼鲷和橡皮艇之间。 手榴弹从脱手到爆炸有一个间隔未能炸中金眼鲷的鱼头不过还是炸中了乌青的鲷尾。爆炸激起一大片水柱将金眼鲷鱼从水中掀翻至半空可手榴弹爆炸的区域离救生艇过近爆炸的冲击波同时将橡皮艇冲得一震明叔和多铃都被甩入了水中古猜想也没想叼了短刀就下水救人好在这些人都是海上搏风击浪以海为生之辈掉到水里并未慌乱迅游了回去。 我见四周有鲨影闪现不禁替他们捏了把汗急忙将小艇靠拢过去。明叔等人的小艇已经漏水不能使用了但我们这一艘救生艇根本容不了六人和大量装备如果让众人合乘一艇那逃离时使用的水肺等潜水装备以及淡水和食物这些看似累赘、实则维持着打捞队生命线的重要物资都要舍弃。 火烧眉毛只好先顾眼下为今之计仅有冒死潜水进入海下水底寻找出口。于是让众人暂时踏着青铜巨像攀上海底神木落脚。另外归墟的出口唯有潜水离开鲸腹然后摸清伏流的走向潜回珊瑚森林附近的海沟所以潜水装备绝不能舍弃。于是大伙都要把各自需要的水肺蛙具背了又带了少量潜水炸药枪支、手榴弹、食品、淡水全都抛下。捞来的青头自然是舍不得扔回去分别缠在身上的潜水携行袋里。秦王照骨镜我始终绑在胸前只要能活着回去这古镜是必须带回去的其余的青头和一日用量的清水食品还有部分急救药品则都装入一个加有铅块和充气囊的密封背包里以便统一携带。 明叔把恨天氏刮蚌屠龙的两柄短剑分给我和胖子他说想在归墟里潜水寻找生路基本上就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天知道水深处有什么危险有疍民祖宗的分水剑防身至少比潜水刀和鱼枪可靠我和胖子暗骂明叔又想将我们顶出去做挡箭牌。 不过此刻容不得再去跟他计较我抓紧时间告诉众人看来海上就要生大潮归墟里随时都可能被海水灌满留在这儿被龙火烧灼只有死路一条。咱们潜入水底求生机会只有一次绝没有回头的道理如果水肺消耗尽了还游不出去……那结果就不用我说了总之记住三点第一团队行动同进同退;第二不要耽搁时间;第三最后时刻一定要顶住心理压力必须豁得出去孤注一掷千万不能走回头路。 此时众人无不清楚凭我们携带的水肺氧气想在根本还没确定是否有出口的情况下逃出归墟活着出去的概率恐怕连千分之一都没有。但留在这里不是被浪涌揭翻了小艇掉进水里喂鲨鱼就是被龙火和热泉烧死事态是急转之下一落千丈连喘息考虑的时间都不剩几分钟了眼瞅着再不采取行动就没有活路了正如明叔所言“不赌不知时运高”机会再少也是机会与其等死何不趁着现在精力充足冒险一搏?当即便都下定了决心。 这时火雨突然不再落下附近水面的鲨鱼都在抢夺鲷鱼的尸体水已涨至青铜奴隶的头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铜人头颅四周大水涌动之声如同在海底撞击巨钟这时气氛压抑得难以形容但我见正是入水的机会对众人打个手势扣上蛙镜含了呼吸管正要带头顺着楗木下到水里却被古猜拉住了胳膊。 我推开蛙镜问道:“怎么?临阵退缩了?”只见龙户古猜满脸都是惊讶骇异的神情他对众人说:“不能走……我看到……一个白色……白色的太阳!”—— 1荫沉木:又叫乌木专指埋藏地下数千年的各种名贵古树。 第四十三章 奔月 我听古猜说见到了白色的太阳根本不明白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还以为是他过于紧张吓昏了头毕竟绝望带来的强烈心理压力不是他这十六七岁少年可以承受的。 明叔却吓了一跳在海上见了白日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懂得海象天候之人都清楚“日头惨白风暴连天”那是将要生翻海灾难的征兆险些瘫坐在地上幸好被扶了一把shir1ey杨问古猜:“别急把话说清楚了。” 古猜急忙指着头顶:“你们看啦太阳是白的……”众人均没想到他所说的太阳就在头顶身在地形酷似鲸腹的归墟之中怎么可能看到天空的太阳?当即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上方不料真有个白茫茫的圆形物体悬在头顶正对着楗木嵌满箭石的顶端。 刚才海气相激岩层中的龙火飞溅落下了一场火雨半空都是阴火烧海形成的薄雾谁都没曾注意上方的情况。我心中先是一凛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那是什么?”事情生得很突然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只有一片茫然但却还知道那东西肯定不是太阳。 shir1ey杨凝视岩层中明显比周围隆起的一块黑色穹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喜道:“幽灵岛!”原来那白茫茫的光晕不是古猜形容的太阳而是归墟中没被海气遮掩的一处“天窗”此地上有天门下有伏流才保得千百年来生气不减。我们刚入珊瑚螺旋之时正值大潮退去海面上露出了一片黑色的岛屿那是一座由于潮汐作用时隐时现的幽灵岛。 潮水升涨之时岛屿就会没在水下等到潮位低落它又会在海面上出现踪迹。开始的时候我们误以为幽灵岛是巨鲸出水的脊背唯恐被它鼓浪而出揭翻了船只曾以海神炮轰击确认那是一座孤零零的海上小岛。幽灵岛将珊瑚螺旋分割成东西两个区域我们受到大海蛇的袭击从东侧沉入海眼想不到归墟中恨天氏的古迹正建在幽灵岛的正下方。 更没想到幽灵岛上有个天窗般的洞窟直通海面想必天色已明露出圆盘大的一片天光才被古猜误以为见到了大风暴前的白日头。估计这井口般的洞窟并非是被三叉戟号上的震海炮轰塌的。这射日神器楗木如同一株大树以箭石嵌为伞盖作势破天欲出。原来这射日图腾布局严谨皆有深意现在才感觉到恨天人煞费苦心建造了一幕神话般的场面这其中绝不仅是摆摆样子那么简单其中还似乎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自商周时便有人将日月星辰和鱼龙百兽来代表防卫从海底神木上那残破的铜饰来看那天窗正应月位我实在猜想不出为何如此安排。 胖子问众人道:“诸位我说咱别光顾了惊叹了没看水涨上来了吗?咱们是顺着这定海神针爬上去还是潜入水底另寻出路?事不宜迟何去何从必须赶紧拿定主意。” 我见幽灵岛正是直通海面的生门听四周隆隆巨响正是大潮将涨的信号。潮位增加后这幽灵岛也得被淹没在水下只有抓紧时机攀上神木离开归墟其余的事等回到海面上再作计较不迟。 我想到这些正要作出决定shir1ey杨突然拦住我说:“我刚开始曾觉得用楗木来造巨箭有些和华夏文明中那些古老的传说不符。恨天氏虽以射日图腾的后裔自居但楗木是荫沉木据说它本身是上古神木能够从海底一直生长到月宫那天窗般的洞窟设在月位一定是明月的象征。古籍中对恨天氏的记载极少不过周穆王时期的铜鼎上却有恨天氏死后奔月的传说这恐怕不是射日的图腾而是奔月的冥途是给死去亡灵使用的咱们从这攀上去是否会有危险?” 众人心中一沉原来楗木并非是射日的战争图腾而是奔月的冥途象征归根结底这环形山果然是一座存在于常理之外的古墓。在珊瑚螺旋海域由于海气凝结等闲见不到星光月色。楗木顶端白茫茫的天光确实如同一轮满月这棵给亡魂升华的海底神木似乎离明月仅有一步之遥只要攀上楗木顶端纵身一跃便可离开这片没有出口的混沌之海。 明叔见周围水面上鲨影纷乱下海潜水难免要与群鲨生死相搏他往来海上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现在的情形是宁上不下忙对众人说:“杨小姐说得在理在海上确有神木通月赴死的古旧传说不过纵然是水底冤魂奔月的神木眼下也是咱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通天之路了……”说罢带头攀着布满龙鳞般粗皮的古木斜面一步步缓缓爬向上方的天窗口中还哼着蛋民那套凄苦的曲子给自己壮胆悲壮如同狼嚎鬼哭:“我的海神啊救救我苦男儿不怕海波深无底只怕死采回不了家……” 我见明叔已抢先上了好似能通住明月的神木六十多岁的人了说上就上毫不迟疑手脚却也当真利索心中大骂他是只顾个人不顾集体的本位主义倾向分子。但他的举动也打消了我们的顾虑破釜沉舟全都在此一举此时只好全队攀上出口以求逃生不过水肺蛙具都不能扔咬牙负重往上爬万一上面出不去还能退回水里。 第二个爬上楗木的是胖子他背着水肺和一大包青头虽然分量沉重但一件也舍不得扔下负重对他来说还能应付可登梯爬高的举动向来是他的弱项事情逼到这地步了也只好豁出去了他闭上眼“噌噌噌”几步就从斜倒的巨木上连爬数米。 众人连成一串攀上了这挂满铜链的高大楗木也不知这千万年的老木头还能否经受得起。俯身向下一看四周海水滔天翻滚脚底的水面还能看到无数青铜奴隶的身影更有许多鲨鱼在水中盘旋游动整个环形古城的遗迹大半都已沉入了水中。我担心胖子紧张过度会失手坠下便对趴在前面的胖子叫道:“王司令你快睁眼看看咱们就要攀到月亮上了月宫中的小寡妇和她的长生不死药还都等着你接收呢。” 胖子感到巨木下水势森然从高处灌下来的冷风在耳畔飕飕直刮哪里还敢睁眼但嘴上还能支应叫道:“胡八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又开始冒坏水缺德了。你还不知道本司令这辈子就有这么点雅兴上到高处就专喜欢闭目沉思玩点深沉的咱心里明镜儿似的一睁眼不但看不见小寡妇还非得掉下去喂鱼不可到时候我非拉上你这缺德带冒烟的垫背……” 洪波怒涛声中六人攀到了海底神木的顶端到了此时已是被重物压迫得腰酸背疼虽然手脚软可谁也不敢松手。海面上的空气已经吹到了脸上一片白蒙蒙的天空清晰可见。但在底下看楗木离出口似乎很近可到了跟前才现不插上翅膀根本甭想出去。明叔在最高处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来踮起脚尖不死心地伸手去够洞窟边缘可离得实在太远尚且离着十余米的距离顿觉心灰意冷险些翻下神木栽进水里。 我暗骂这回大意了出海没带绳钩枪和飞虎爪一类的攀高器械此刻虽然就差那么几步的高度却空自焦急无计可施。到这时众人才明白凡人不是吃了不死药而身轻飞升的嫦娥人生在世都是血肉之躯其质重浊就算是至圣至贤的孔孟二子有经天纬地的才学又或是神勇如西楚霸王有裂帛拔地倒拽九牛的神力也都不免受制于地心引力绝不能凭空离地一步而行飞天奔月的情形只会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 我攀到嵌入木端的箭石上这箭石已成化石久遭海水冲刷依旧坚韧牢固。只见岩层中的龙火逼得海气朦胧身临半空犹如足底生云几十米下是一片翻腾汹涌的混沌之水水势还在逐渐增高。这时众人脸上全是汗水和水汽眼见“奔月”之路是条绝路都喘着气无可奈何。 明叔却还异想天开地出着主意也许等到水涨上来就能借着水涌从洞口游出去了古猜和多铃左顾右盼也都不知所措。我听得头顶天空声如裂帛一阵阵呼啸来回心想外边天色刚明正是早潮初生的时候恐怕不出片刻幽灵岛就会被上升的潮水淹没海水会从这天窗里狂灌进来留在这里必定会被激流冲成碎片看来还得从水路下去。低头看时只见水中群鲨恶鱼翻翻滚滚不计其数实是令人心惊胆寒无遮无拦地下水别说想潜入深处只怕刚一入水面就会被群鲨分食了。 这时shir1ey杨忽然“咦”了一声这倾斜的木身上遍布许多直径数米长的箭石犹如老树的树冠伞盖亭亭。箭石是古代海洋生物化石荫沉木也是沉积海底万年的古木我们已然无法判断嵌在荫沉木上的箭石是天然生成还是人为嵌入装饰的不过在木身箭石稀疏之处有一道铜门厚重铜板上的纹理都如鳞状与木杆上的黑色鳞裂极为接近若不是shir1ey场在这木身斜面上停留倒也不易察觉。 我们都没想到靠近楗木顶端的木身上会有这么大一道铜门用手擦去上面的海藻等物铜纹中赫然有海底神木连接着海水和明月的模糊镂痕那些在西周殷商古墓中也能见到的飞翔的送死鸟图腾更证明了这是一座古墓的墓道顿时使人联想到楗木中空里面隐蔽着一条通道一条让死者亡灵踏着神木奔月的通道那通道下必定是恨天氏的古墓。这与中国古墓葬俗中在地宫口留下让墓主飞升化仙的“天门”有异曲同工之理只不过亡魂奔月以求不死药的“天门”是开在了妄想通往月宫的神木上方 这时珊瑚螺旋海面的大潮蔽天而来雾气腾腾的天光顿时暗了下来。众人心知这潮水一过幽灵岛立刻就会狂灌下来而楗木下的水也在跟着涨。鲨鱼们已吃光了那条被集束手榴弹炸死的深海金眼鲷现在下水等于是找死。在大海的獠牙面前身处进退两难的绝境任谁也充不得好汉了个个都已是面如死灰牢牢抱在海底神木顶端的箭石上心慌意乱。 我看这道铜门微微陷入木中密封得甚是严紧也不知古墓里是否早故海水灌满了但别无选择只有从墓道里滑人古墓才能避过上有激流、下有群鲨的险境。我对shir1ey杨指了指铜门说:“既然上不了广寒宫咱们只能向下进坟地了。” shir1ey杨点了点头便用潜水刀去撬闭合的铜门我反手拽出恨天氏采取龙含的分水古剑这时也顾不得这铜剑有多珍贵了只有当做撬棍来使不料剑刃锋锐坚韧勒得几次便割断了绑在铜门上的链条。 这时头顶海水已经一阵阵地灌了下来大潮尚未淹没幽灵岛但海潮涌动之下潮头已到上方。时间越来越是紧迫明叔和古猜等人看得心急如焚也都挤过来相助在**的古树上协力撬锅门。厚重的铜门千年未曾开启此刻打开却未有阴晦之气只是霉腥扑鼻令人作呕露出黑漆漆一个宽阔的通道极广极深幽不见底仿佛直通冥冥。 shir1ey杨划了根“寸磷”扔下去测得空气流通于人无害便立即对大伙说:“里面没有海水空气也安全能下去!” 说话间潮水就到头顶了再也不容多想我将身边之人一个个推进楗木中的通道紧随他们之后也钻了进去顺手将铜门重新扣上。黑暗中就觉得整个空间一阵滚雷似的声音海水的激流冲击到了海底神木之上轰然作响在大木头内部听起来更是震耳欲聋全身筋骨仿佛都快被震碎了铜门被我们撬坏的地方也在不断往下渗着水。 我大张着嘴不敢合拢以防止耳膜受损漆黑的木洞通道里已经有人打开了潜水手电筒这种照明工具在没水的环境中效果不佳。但可以挂在身上腾出手来做些别的事情。我也扭开了自己胸前的潜水手电筒只见这大得难以形容的木质墓道里周围木质坚密异常内壁粗糙虽是潮气颇大却不觉湿滑。众人身上负重极沉在倾斜的墓道里上时容易下时难只好用潜水刀扎住木壁咬紧牙关一寸寸地向下缓慢移动。 也不知向下攀爬了多久海潮冲击神木的响声已经小了不知是归墟里面的水满了还是大潮退了但就是见不到这墓道的尽头越向深处腥恶的潮气越是刺鼻最后终于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巨木到底了。 shir1ey杨腾出一只手来抛了个磷光弹下去光亮映水距离水面已不过十米下方是一潭幽水远近并无着落。我让众人先将两个充气背囊的充气环扯开扔在水面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落水都挣扎着游到气囊边喘歇回想刚才千钧一的险状都不免有些后怕。 我在惨亮的磷光中抬头打量四周黑塔般的巨木底部陷入一片上古珊瑚礁残骸形成的洞窟下面积满了不知道有多深的水铜门通向洞中水面洞中堆满了大如磨盘的龟甲龙骨骨甲上密密麻麻全是推演卜卦的古老符号和标记但遭海水浸泡年头太多大部分都已模糊难辨。不远处的礁石上摆放着一个类似巨鲸的古生物头骨头骨中隐约有数十个隆起的人形可能是古墓中停放尸体的地方想来是口中含有驻颜珠在海底千年不化的古尸。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潜水携行袋这才记起没带黑驴蹄子不过有面冰冷坚硬的秦王照骨镜顿觉安下心来。想看看水深却现表盘上指数已经顶到了头也不知是坏掉了还是珊瑚洞里的水根本深不可测。 胖子刚才下来的时候吓得腿肚子都抽筋了可到底下一看这奇怪的古墓中还有死人顿时又来了情绪拉着众人要赴水过去看个究竟。我见那堆鲸骨化石正好可让众人稍事休息于是招了招手让众人游过去卸掉装备喘口气。 众人疲惫不堪地攀上礁石见有一具以鲛人干尸灌入油脂而制作成的鱼膏灯烛。鲛人的油膏万年不枯燃点极低只要有些许空气即能燃烧正好可以替代手电筒。明叔当即将鱼烛举起来点燃照着鲸骨中的数具死尸喃喃自语:“丢你老母黑南海还真有恨天氏的古墓这些货真价实的海底僵尸是值大价钱的呀……” 我们在鱼烛之下尚未看清面目模糊的古尸却先现鲸骨前的龟甲上有“震上震下”的标记由于已在海上见过两三次了连明叔和胖子那已认得这是“震惊百里”的卦象在归墟中反复出现的这一古卦究竟有什么深意? 我现在是神困体乏一想这些繁奥的易经卦数就觉得头疼但“震”卦中似乎藏有与归墟密切相关的重大隐情。正当我苦思苦想不得其解之际shir1ey杨忽然问我:“我不太懂得易道但曾看过一位旅美华人学者的著作他是易学研究方面的著名专家观点非常独到曾提及易中卦象凡是含有数字之语都不是凭空而来里面藏有古代的加密信息今人已多不可解。这震卦中有震惊百里之言老胡你可知道为什么卦中不是九十九里和一百零一里又或是用千里万里而偏偏要说是震惊百里?” 第四十四章 南海僵人 shir1ey杨偶然提到的事是我以前从没想到过的易含万象天地间一切事物生生不息的变化都在此中只不过极少有人能够参悟透彻。一个人永远不可能看到一切只要接触过周易之学的人每人都会对《易经》产生自己的认识在哲学家眼中它所包含的是哲理在神秘主义者眼中它又是一部预测事态变化的天书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至今为止世人对《易经》的解析还仅属管中窥豹。 所以shir1ey杨说到易中凡是具有数字的语句都非凭空得来。“震卦”中“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之言乃是特有所指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会有“震惊百里”之语如果这只是一个现象的描述为什么不用“震惊千里”或“震惊万里”? shir1ey杨说咱们这支打捞队自在珊瑚庙岛出海以来接连见过几次与这“震卦”有关的古物这几次所见都是在棺椁、墓穴之中或是鳞人龟卜的骨甲上面好像那反复出现的“震卦”卦象是与归墟中的幽冥之事大有关系也就是说它可能并非占卜所得之象而是恨天人送葬埋骨的一个标记或是恨天氏墓穴中隐藏的一种暗示而且这些标记符号中代表卦象中“百”的标记格外突出多次见到不得不使人产生疑问。 我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怎样回答shir1ey杨提出的问题她虽然思维灵活常能直接看到事物的本质可“震惊百里”之言是否特有所指那也只有古人才知。我听张赢川说过当年他祖上有位奇才是摸金校尉中的高手张三链子。张三爷在西周古墓中挖出如同天书般的阴阳十六字全卦看后闭门不出有人问他里面有什么天机张三爷便连连摇头只说了一句话:“谁解其中秘洪荒或有仙。”这意思是说也许只有洪荒初开的仙人才能知道阴阳十六卦中真正的天机。 那十六卦大概只有通天的仙人能看懂就算留传后世的八卦虽然减了一半即使是博古通今的高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全解明白。我是半路出家。所以更不知易中含有数字之语都有什么玄机。 不过我嘴上却不肯承认对shir1ey杨说:“震惊百里的‘百’字是代表整数古代中国人都习惯用整数来做形容词比如百故百胜、百步穿杨等等可没人说九十九战九十九胜或是一百零一步穿杨说百显得简浩大气这就叫做微言大义并非有什么特定的含义。天上打个雷谁知道它究竟会震多少里?其实这仅是一种抽象的比喻可能美国人更喜欢精确的描述所以你才觉得奇怪。” shir1ey杨大概觉得我刚才所说极有道理所以也就不再纠缠这墓中龟甲上的“震卦”了走过去同众人倚在雪白的鲸骨化石旁喘息。 我也跟着坐在地上休息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在心中推测这古墓里的格局看来这一切都与龙户古猜背上的图腾吻合。海底神木下是死而不僵的恨天氏古尸疍人们将恨天氏古墓的秘密藏在龙户身上一定不是为了让后代来这倒斗但其中真正的原因恐怕在现在还活着的蛋民里已经没人再清楚了。 我又将视线投向我们下来的古木通道看来这庞大无比的楗木亿万年前已经生长在此处后来沧海桑田森林变为汪洋大海楗木就留在了海底几乎穿破了三层地壳。难怪在古代传说中它被视为连接着月亮上的广寒宫恨天氏掏空了这棵海底神木把底部这片珊瑚洞当成了墓穴。 墓穴中也无正式墓道墓室之类的格局四周都是海底渗下的积水而且下面的水洞中水流的旋涡一个接着一个更不知还有多深。远处水声隆隆能感到时不时有滚滚灼热的白气传来想来定是归墟水下的热泉此水百倍灼热于人间温泉任何生物一旦被沸水裹住立刻就会被高温煮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另一边则有阵阵阴冷的寒意涌动将上面的海水吸入虚无一片的地心。古墓墓穴的位置正建在这一冷一热的阴阳界中被一道道珊瑚礁残骸封堵严密冷热之水皆不能侵是一处风水学家眼中“通天地化古今的神仙穴”。墓中生气不泄大化流行浩浩不已占尽了自然造化的神奇之秘。 趁我观看地形的时候胖子歇足了力气探了半个身子进了鲸骨打量那数具古尸。明叔也拽着古猜走到跟前让古猜给祖宗磕头明叔说:“这是你们疍人的祖先啊要是先人有灵说不定能保佑咱们平安回去。” 古猜并不了解几千年前的祖先是干什么的不过看见古尸还是心存敬畏当下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跟着明叔的举动二人在鲸骨前胡乱拜了几拜。 胖于问明叔:“我说明叔您这辈子挖了卖卖了挖贩过多少古尸?怎么到这儿又磕头又作揖了?我还以为您老得把这些海底僵尸运回去坐地起价来个奇货可居可你看你现在的表现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你给我靠边站你这个老没出息的……” 明叔愁眉苦脸地说:“休将昨日比今日今朝已是艰难时。眼下大家陷在海底能活着出去的机会太渺茫了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去考虑古尸的价钱现在当然是有什么神仙拜什么神仙了说不准哪炷香就烧对了咱们就能捡条命回去否则肥仔你说还能怎么办?” 胖子把那鱼烛插在地上说道:“依我看……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被迫按照我自身理智的指引去行动了……”说完就用摸金校尉的手段抬起一具僵尸身体用膝盖顶住僵尸后脑一手推住天灵盖一手去掐僵尸的脸颊想让尸体吐出嘴里边塞的驻颜珠。 我赶紧把胖子拉住这趟捞的青头已经足够多了归墟占墓中都是古猜祖宗的尸体含珠千年死而不腐如果出于尊重一般不称僵尸或粽子而是形容其已成僵人。此时还是不惊动他们为好否则这墓中生气虽盛一旦取出阴精凝聚的驻颜珠这些保存了几千年的僵人立刻就要化为齑粉。咱们这回出海是来捞青头采蛋的不是来归墟里盗墓的所以事别做绝了别忘了祖师爷的规矩贪心不足是天下祸机之所伏咱还得想办法回去到美国享受几年呢这些年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在这折了可就太不划算了。 胖子被我好说歹说一通劝才恋恋不舍地从鲸骨中钻出来。我虽不想动这些南海僵人却想看看这鲸骨中有什么事物要想撤离此地还得指望着现点什么线索才好。 巨鲸头骨的化石颌骨半合这个鲸鱼头骨也并非极大但裹住死尸却绰绰有余。说是鲸骨棺椁好像大了些里面似乎还有些陪葬品更像是设置在鲸骸里的墓室一探身便可钻入鲸口五具保存完好的尸体平静地躺在其中。 shir1ey杨也想看个明白打开手电筒跟在我身后弯腰钻进了鲸骨墓室明叔等人也想进来看个究竟但墓室中太过狭窄容不开这么多活人来回走动我只好让他们在鲸口前举着鲛鱼烛台照明并戒备有意外生。这阴森漆黑的地下谁知道会藏着什么怪物可别管前不顾后地被抄了后路。 我和shir1ey杨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从五具南海僵人身上迈过进了墓室深处。我们蹲下身来回顾那些尸体用手电筒一照五具尸体分别是三女两男男尸是一老一少服饰大概都已化为尘土了身上盖着厚厚一层干枯的“龙皮”遮掩“龙皮”取自一种鳞甲璀璨的海中鱼鱼头有角近代已绝迹不可复见。 五具尸体除了头部之外都被“龙皮”盖得严严实实边上的老者只露出半边手臂尸体皮肤微黑面容已经微有塌陷但尸身里的水分都被驻颜珠镇住了不腐不烂也只有珊瑚螺旋受海气浸润的月光明珠才有此神效。我拔出潜水刀在那老者尸体的胳膊上轻轻刺了几刀。 不料僵人皮肉硬如坚铁这样的古尸我从没见过可能是古时候在海上特有的防腐处理与传说中秦始皇南巡时在海边遇到的僵尸似乎一样。shir1ey杨低声问我:“你又乱来用刀戮古尸做什么?” 我说:“我试探试探看看会否诈尸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归墟是南龙的穴眼生气之盛是我平生前所未见这些僵人都快石化了不会再起尸变。” shir1ey杨点了点头用手电筒在鲸骨内一扫现墓室中的各种陪葬品着实不少。陪葬明器之事自石器时代就已有了也不仅是在中国世界上各个古文明圈中大多都有以物陪葬的习俗。鲸骨化石中有各种水族的残骸与无数殉葬品相互叠压在墓室中呈矩形分布除了些坛坛罐罐和玉板龟甲外还摆有一只造型奇特的青铜鼎。按周礼制度鼎为三足天子下葬可享受在墓中列九鼎的规格。青铜是国之重器九只铜鼎只有天子才配使用天子以下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级即使贵为大公也不能在自己的墓中放九只鼎否则就是有谋反的野心了。 归墟墓穴中的这件青铜器形状似鼎但实为异类巨腹分八面下有九足有半米高矮虽然低矮但应该不是铜簋1而是罕见的九足异鼎。辨别古铜器。可以从古器颜色上区分为腊茶、朱砂斑、真青、绿井口只有这四种是真正的古铜。看那九足青铜鼎虽近水千年铜性中那股介于真青和绿井口两者之间的古幽之色犹存恰似覆了一层井台缝隙中生长的绿苔却尚没有真青铜器那种纯青铺翠般的明润幽彻之意至今不减分毫。 鼎口边缘俨如枕角偃耳、海兽之纹俱备四旁饰以星象。潘家园古物市场不怎么流通真正的古青铜器但假冒的则遍地皆有更有商贩以“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的古铜鉴定口诀来唬人所以我也多少知道一些。这九足异鼎兼具夏周之特点我心想比起秦王照骨镜来也许这龙火铸造的铜鼎价值更高。 我和shir1ey杨均知道鼎器历来有记事的作用而且见了墓室中陪葬的铜鼎实属世间瑰宝都不免大有惊叹之意。怔了一怔这才凑过去细看她看鼎腹外表我看鼎腹之渊只见鼎渊中储满了水水上有厚厚一层墨绿色的漂浮物看起来好似黑乎乎一鼎污水死水无波看不清水里还有没有东西。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伸手进水里摸索一番察看鼎身铸纹的shir1ey杨已经有所现她让我蹲下来看鼎上所铸的图案。我依她所言看去只见鼎身分为八面都有阴痕看来铜上曾嵌以金丝年久金脱形成了一片片凹陷的图形详细地展现了恨天氏死后入葬升月的情形。 我们只看了一小半便已恍然大悟回头看了看那一排古尸原来他们死后还没来得及正式入葬而是停留在此准备等候满月降临看来还没到“奔月求长生”的一刻海岛上的古城就陷人了海里幸存的遗民如星烟流散沦为了蛮居海上以采珠捕鲸为生的疍人。 我正要转去着铜鼎背面却听明叔在鲸骨化石的口前招呼我我只好转身退回几步问他这老没出息的又有什么事情明叔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对我说:“你有没有现墓室中这几位女僵人的肚子里怎地藏着些缺胳膊少腿的死孩子?”—— 1簋音gui古代盛食物的器具圆口、两耳。 第四十五章 蚀天 原来明叔等人在鲸骨外提心吊胆地守着见墓中排着的一列尸体盖在鳞片纵横的皮下如同合盖了一床大被龙裹中鼓鼓囊囊的很不寻常。他以为五具千年不化的尸体身上都有陪葬品就算不取也要揭开来看几眼那些在归墟中保留了几千年的古物开开眼也是好的。 谁知挑开龙盖现居中并列的三具女尸都是生前怀孕之时惨遭破腹之厄。肚子里成了形的胎儿少说也有**个月大小却都被生生剜了出来摆在女尸豁开的肚子上尸身腹内都被塞满了一种被称为“寒玉”的圆石。女尸面颊微鼓口中含着明珠尸身腹腔里塞满了事物所以仍然显得鼓鼓胀胀好像即将临盆。 死婴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处理但借着身下女尸体内的寒玉与驻颜珠形骸尚在碳化黑色盘作一团看上去让人觉得头根都乍再用手电筒仔细一照这三具死婴不是少条胳膊就是缺了条腿看样子都是先天畸形。 明叔吃了一惊这其中怕有古怪以前背尸的盗墓贼中盛传孩儿鬼、胎儿鬼之说有墓主特意在墓中藏着含冤而死的胎儿凡有盗墓之徒窃取墓中明器或是损毁墓主尸体便会为小鬼所缠昼夜不得安生迟早都要被害去性命。所以明叔见状不妙赶紧招呼我看看这恨天氏是不是在墓中养了小鬼说着话冷汗涔涔而下显然惊俱已极。 我闻言立即察看被“龙皮”遮住的几具僵人一看之下果如其言三个被掏出来的死婴似乎还保留着生命终结时痛苦挣扎的姿势。可它们四肢当中或胳膊或腿都缺了其一也不像是被人残忍地截了去而是由于先天畸形若是仔细观看可以分辨出细小如同鼠掌的人手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没能和身体其余部位一同育成长。 墓中有小鬼的事并不多见只在南方某些偏远地区才有大多数倒斗的手艺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粤东粤西两地却有着很多这种传说。清末民初有一批活动于两广地区做背尸翻窨子勾当的盗墓贼他们中才真正有人从墓中背出小鬼回家被害掉了性命都是近代之事并非什么子虚乌有的鬼话。可见这是一种区域性的风俗而且据说在明清时期才开始出现广东广西地处偏远直到明清之际文化经济才得以展起来所以没人能考证在墓中藏小鬼防盗墓的传统是从何而来。 但是这种事情在其余诸省都极为罕见想来未必出自古法在归墟这座几千年前的遗迹里又怎么会有那种邪术?可这些已经即将成形出生的婴儿又是因为什么遭此毒手?另外三个全是畸形先天残疾未免有些太巧了我们身处奇险不能说不信邪祟鬼魅之说但有些事确实不得不防。 想到这儿我已有心毁尸灭迹我问明叔等人该怎么办明叔对他祖上传下来的一些旧事向来深信不疑这时听我问起对策忙不迭地说道:“这时候咱们就别心慈手软了不然即使回到海上至少也要有三人背上那甩不脱的小鬼。古墓里为何要养小鬼呢?因为胎儿已经成形了投胎进来的孤魂野鬼已经附在其上这时候从孕妇肚子里活生生挖出来那些小鬼贪恋自己的形骸故此不肯离去。胎死的小鬼最是气量狭小心肠歹毒它们见到活人不把人缠死就绝不算完所以要依阿叔我之所见一不做二不休把小贼们的形骸用火化去才为上策。” 明叔说着就拍了拍手中握的人鱼灯烛烛光下他脸色难看至极想来是从骨子里忌讳背着小鬼回家。胖子也撺掇着要点火不过烧尸之前最好先把死人嘴里的东西都抠出来否则又要浪费了。 我又看了看古猜那小子愣头愣脑还没搞清楚自己这个龙户和海眼下的古墓有什么关系根本不在乎放火烧化了这些死婴尸骸。而多铃的胆子是这伙人中最小的根本不敢过来看鲸骨中的僵尸。 以我的经验来看背小鬼的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墓中死婴必有蹊跷与其让麻烦找上门来还不如提前烧了干净何必再去追根溯源探查其中究竟于是我狠下心来对明叔点了点头。明叔带着胖子古猜等人一拥而上便要先取驻颜珠再放“往生火”。 众人刚要动手便被shir1ey杨拦了下来她始终在看那尊九足鼎听到我们这边商量着要点火烧毁墓中僵尸急忙先让明叔等人停下。她说从墓中背出小鬼之事搬山道人中也有类似传闻这些都是近两三百年才出现于山区的民间邪术归墟之中又如何会有?而且从未听说墓中藏小鬼特意要选畸形残疾的胎儿世上可有此理?贸然点火焚烧才会真正引来麻烦。 我们都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胎儿四肢各有短缺之事极为诡异确实难以理解毕竟谁也没真正见过藏了孩儿鬼的古墓是如何布置。 shir1ey杨说:“恨天氏将这件事铸在了九足鼎上咱们要想从海底的这片珊瑚洞残骸里逃出去怕是还得指望这些南海僵人。” 众人一听有了计策无不动容明叔激动得泪眼模糊:“杨小姐你阿叔年纪大了脑筋也有些迟钝你是说这些古尸能带咱们回去?不知计将安出?还望明示以解愚怀啊……” shir1ey杨让众人去看九足鼎的背面原来这深陷在归墟下面与外界隔绝的珊瑚洞并非是一座古墓那胎儿缺足少臂之事竟是与古时生的月蚀有关。鲸骨中用龙皮遮盖的五具古尸一老一少皆是即将殓入棺椁下葬的死者而三个被剖开肚子的孕妇却是由于不幸见到了月蚀而被用来殉葬的祭品。 日食和月蚀是两大天文现象古人虽不明其理但对这些天文异象的认识由来已久。自古有种传说孕妇不可见月蚀一旦见到胎中胎儿降生后四肢必有残缺。这种充满神秘色彩的传说并非捕风捉影即使到了科学昌明医学达的现代也无法彻底解释其中奥秘。见过月蚀的孕妇所生婴儿十有**皆为畸形残疾其比例之高令人难以理解。而在古代充满迷信观念的认识中这是由于“月全蚀”为“大破”其余则为“小破”月破的那一刻是月阴精气遭受天地侵损带胎气者见之必有所感。 古老的文明都是源于大河恨天氏正是起源于黄河流域渡海南迁之后仍然保留了古老的神话图腾崇拜除了象征战争屠杀的射日还有迫求长生不死的奔月恨天之国的名称是后世学者根据周穆王时期铜鼎上的记载所杜撰而出也许并不准确。 恨天之国采取龙火造就了空前绝后的青铜文明但大概因为对月宫中有不死药的传说过度迷信举国之力全部倾注于挖掘海底神木和铸造青铜万人伐木却无一人升天结果导致古城沉入大海。根据九足巨鼎的记载这片珊瑚洞的水底还有个更大的铜鼎。要凑够三具被月破损伤的畸形儿投入海底的巨鼎才可以让亡灵通过楗木通往藏有不死药的月宫。 shir1ey杨说:“月蚀造成的残疾胎儿在商周时期叫做蚀天是炼取不死药的药引这种观念在古代非常普遍从殷商至秦汉有大量文物都有与之相关的痕迹。” 我点头道:“秦汉之时是最热衷于寻仙求不死的时代想想也可以理解一个人生前在哪死后又在哪这都是凡人难以理解的毕竟生命匆匆一转眼就是青丝变白了比起有限的光阴人们当然更关注在永恒的虚无中是否能得到永生。这股风气到唐宋之后就慢慢淡了连皇帝老儿也不肯自己欺骗自己了到世上走一遭就逃不过生老病死又哪里会有不死的神仙。古人迷信可以原谅咱们迷信就太不应该了难道将这三个少胳膊少腿的婴儿扔进水底的大鼎里咱们就能跟着这一老一小两位僵人一起飞往月宫吃不死药?” 胖子也说:“就是要依这么说那还造登月火箭干什么?美苏两国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忙活了人家古猜的祖宗在几千年前通过爬树就已经爬上月球了……” 明叔急道:“你们这两个衰仔向来是对什么都不相信就不能让杨小姐把话说完了你们再吹水?”他又对shir1ey杨说:“杨小姐你可别跟这俩衰仔一般见识阿叔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你快接着说咱们在月球上吃了长生不死药之后还能不能下来?这长生不死虽是件很爽的事情不过还是要能回到下面享受荣华富贵才好……” shir1ey杨说:“我可没说真能从海底神木爬进月宫我只是以九足鼎上铸绘的图案来解释这种从不死传说中演化而来的葬法可能正是海葬的一种。水底的巨鼎是个机关其中隐有震卦的标记似乎可以引出潜流……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可以将尸体从归墟里托出海面。只是不知隔了这么多年这机关是否还有作用。” 我急忙看了看鼎上铸造的纹绘确如shir1ey杨所说水中有个标有“震卦”机关的巨鼎如今来看震上震下的符号似乎正是某种机关一旦开启这珊瑚洞里的海水就会将巨大的楗木托出海面可是否如此还需要我们潜水下去探明真相。 我忽然想到古猜背后的文身这有僵尸的珊瑚洞下应该是鲛人的墓穴再深处则是一片龙骸不知那口铸有“震卦”标记的巨鼎究竟是在哪里。他背上一代代传下来的透海阵隐藏着归墟古墓的真相也许正是祖上希望有后代能返回海眼之中将祖先的遗骸正式安葬可直到古猜这最后一位龙户才有机会跟我们误入此地。看这珊瑚洞内的水流形势似乎是与外界封闭隔绝还不知这墓穴下的水有多深如果大鼎所在的深度出极限我们也没有能力到达。 我决定由我和胖子再加上古猜三人立刻潜水下去先侦察水底巨鼎的位置看看能否开启这个巨大的机关但我心知这只是碰运气几千年前的模糊记录又怎做得准?再说也许这些疍人的祖宗们想起一出是一出胡乱编个什么段子来唬人所以我嘱托shir1ey杨和明叔留在这片礁石上不要光顾着替我们担心还要继续想别的办法。 我和shir1ey杨简单商量了一下潜水方案带上恨天氏的分水剑防身水下纵有变故也应该足能应付了。shir1ey杨说:“你可千万别忘了只是潜水侦察一见到水底的大鼎就立刻回来……” 我知道她再说下去就也要跟着去了我们携带的水肺有限行动时必须有所保留所以在情况还不明朗的时候不可能一股脑都下水。于是赶紧将她的话头引开让她要照顾好明叔和多铃。水面寂静无波看来水下情况不算危险我们只不过下去侦察一番料也无妨。然后和古猜、胖子三人吃了些压缩饼干各自收拾齐整每人抱了一个蚀天胎儿质化了的形骸装入随身的潜水携行袋中这才来到水边。 在短期内连续行动使得古猜已经和我们逐渐产生了一些默契我不需要再嘱咐他什么而且他在漆黑一片的水底目力过人搜寻大鼎和确认路线都要依靠他的帮助。他仍然不带水肺赤了膀子口衔蛋人刮蚌使的龙弧短刃。 我看胖子和古猜准备就绪便用手一指自己的蛙镜告诉他们注意观察随后三人同时入水。珊瑚洞里的水深不可测漆黑一片我们的水底探照灯损失已尽只能依靠潜水手电筒来照明身前数米开外就已黑暗不可辨认。 珊瑚洞水下空间深幽宽广令人一时不知所措偶尔有些带着生物光器的水族接近过来谁也没看清是些什么就已如流星般从身边掠过消逝在漆黑的水中。忽地里只见黑暗中一片光芒闪动虽然身在水下却如置身星海我眼花之下定睛一看原来是成千上万只幽灵蛸在水底来回游动出没。这些幽灵蛸遍体都能出一股鬼火般的蓝色光芒可以通过幽蓝色的生物光来吸引细小水族接近然后寻找机会将其吞噬。光器还能够用来吓退海中死敌但它们并不主动攻击潜水员反倒是为我们起到了很好的照明作用。越深处水质越清不过幽灵蛸忽聚忽散在水底卷起一**的光雾迷离变幻的情形使人眼花缭乱。 我们抱住一株古珊瑚树的化石趁机看了看四处的情形太远的地方看不到。眼前全是各种珊瑚的化石缝隙和窟窿中有大群的甲壳类生物在快爬动。我正要倾下身子继续往探处潜去忽然现身旁的珊瑚树化石上都如筛孔一般密布着难以计数的窟窿每个洞窟的大小都可容纳一人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我对胖子和古猜一招手三人凑到近处将潜水手电的光束照将进去只见珊瑚树身的洞窟里躺着一具鲛人的尸骸皮肉已被鱼吃尽了只剩下凌乱的骨骼上面挂着些与筋相连的鳞片锯齿般的獠牙暴露在外显得好生狰狞恐怖。又接连看了几个洞窟珊瑚树化石中的无数洞窟几乎都藏满了鲛人的尸体这株珊瑚树正是海底鳞族的墓穴。 我见到有成千上万的鲛人尸骸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怵幸好都是死的否则在水底遇到这么一群恶鬼哪里还有命在?不过这些鲛人面目身体都被小鱼啃噬光了骸骨却未化去据传这是由于它们脑中有鱼珠。蚌珠分海珠和湖珠跟鱼珠一样都是水里的珍异之物之所以鱼珠未曾流传于世是因为其离开水的时间稍久其精华即失所以向来不如蚌珠珍贵。 我不知这传说是真是假又琢磨着龙户文身上既然有鲛人墓穴这个标记必定是个极为重要的所在理所当然应该看个明白。于是对胖子打个手势探手入洞拽出一个鲛人的头颅胖子跟着用分水剑伸进鲛人眼窝中一挑这剑身乌沉沉的分水剑在水底竟有层暗淡的光芒而且造为鲛鱼吐刃的形象可能正是古时对付水底恶鬼鲛鱼的利器。剑刃翻起处早将那狰狞的鱼头挑为两半当中果然有个核挑大小的黑色骨球毫无光泽。鲛人刚死之时鱼珠自身应该也有精光保存了尸骨多年精华消散暗淡用手一捻鱼珠立刻变为了齑粉。 古猜在水中看得好奇也大着胆子把胳膊伸进另一个洞窟里想摸个酷似人头的鲛鱼脑袋出来看看有无鱼珠。不料他刚一伸手那珊瑚树上的墓穴里就无声无息地探出一只满是黑鳞的枯爪牢牢攥在了他的腕上将他向里面拖去。 古猜一只手被死死捉住可另一手抓着气螺臂弯里还抱着装有死胎尸骸的密封袋密封袋始终挎在他身上可这家伙莽莽撞撞地竟不知放掉死婴取下口中的利刃解决自己只是用脚撑在珊瑚树上死命向后用力摆脱一时僵持不下。 我和胖子见状也都吓了一跳海里的鲛人诈尸了?哪里还顾得上多想抬手一剑挥出那分水剑造得好生了得在水中挥动起来丝毫感觉不到阻力古剑斩落顿时将洞中伸出的爪子挥为两段一股污血紧跟着冒了出来水中血腥一现在幽灵蛸卷动的光波中只见珊瑚树密密麻麻的洞穴中有无数遍体黑鳞的鲛鱼像是一股股黑色的浊流涌将出来。 第四十六章 古鼎 从珊瑚化石中突然出现的大量鲛鱼犹如在水中卷起一股黑色的飓风附近有些幽灵蛸逃得稍稍慢了即被黑潮般的鲛人吞没鬼火般幽蓝色的光波化为了无数逃窜的流星顷刻间大片色彩斑斓的珊瑚化石被这股浊流遮为了黑色。 我和胖子、古猜三人都没想到洞穴内部纵横交错形同蚁巢除了那些尸骸其中更是藏匿着无数活生生的鲛鱼。事出突然但我们还算清楚难以触其锋芒急忙抱着死婴游进了身后一处鲛人藏骨的墓穴躲避。 我关上潜水手电筒握了分水剑守在洞口又将墓穴中鲛人的尸骸堵住洞穴。胖子和古猜二人则以利刃把住深处的珊瑚洞感觉到外边水流涌动似乎有无数鲛鱼在珊瑚树上游动不由得暗自心惊若是晚得半步进洞此时怕已被这些海底的恶鬼咬碎了。 在秦汉之后海上的鲛人几近绝迹往往隔了数十上百年才有船员在海中偶尔见到。据说是由于鲛鱼皆为雌性又非以卵生繁殖而是半卵半胎科学家也无法解释它们是怎么繁衍至今的。只有渔民蛋民们流传下的种种传说把鲛人形容得生性奇淫能上岸与人交合这些则不足为信。 古时鲛也是鲨的一种名称不过这大概是一种误解鲛相貌丑陋狰狞有近似于人手的前肢。春秋年间就已经有人捕得活鲛熬制灯油西方人认为它属于人鱼的一种实际上人鱼多在东海南海少之又少但不能说绝对没有。人鱼是一种形状似人的四脚鱼寿命极长生性灵动能在海上踏波而行食其肉能治百病并且延年益寿比只有制灯燃油用途的鲛人珍贵许多。人鱼虽然稀少珍异可是在近代又比鲛要多见虽没见人捉过活的却屡屡有人目击。近千百年来鲛鳞之属几乎已经绝迹却不料在这与世隔绝的珊瑚洞里还有如此之多的鲛人。 我把潜水手电筒的灯头遮住悄悄照了照珊瑚洞深处纵横交错的鲛人巢穴窄小处只有瘦骨嶙峋的鲛人可以穿梭往来根本不容潜水员通过往里面走无路可行贸然进去免不得被卡在其中进退两难。 胖子自认为经验很丰富打了个手势告诉我们不如用潜水炸药引爆炸死一群鲛鱼然后趁乱杀出一条血路返回水面。古猜被鲛人在手臂上抓了一把留下五道血印他心中正自顶着股无名邪火见状就要抄刀闯出去捉条活鲛捅它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我在古猜头上拍了一巴掌让他不要凭着一股蛮劲就出去送命就算你这龙户浑身是铁又能碾得几颗钉?随后我接过胖子手中的炸药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脑中浮现正要行动突然堵住洞口的鲛人尸骸被一股巨力猛然拽了出去紧跟着一个黑黢黢的鲛头探了进来。 我暗骂一声来得恁般快手中分水剑递出剑尖从鲛鱼口中透脑而出。珊瑚洞内顿时污血滚滚潜水手电的光束都被遮住。我目不见物只好抽出短剑对准洞口胡乱攒刺也不知都戳在了一条鲛鱼身上还是刺在了别的什么东西上。 混浊的水流中却见寒光点点原来鲛鱼常年生活在漆黑阴冷的水中就像那些深海鱼类一样为了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或是变得触感极度达或是眼睛突出进化。鲛鱼便是属于后者它们的眼睛全都生得凸出眼眶在水中如同两个天然光器洞口前凶残的光芒阵阵闪动又数条鲛鱼堵住了珊瑚洞。 我们三人各执古时疍人在水下屠龙宰蚌的利器凭借狭窄的地形将钻进来的鲛鱼一一戳死。但氧气和人力都有限时间一久便是难以支持而且珊瑚树化石周围的鲛鱼数量实在太多它们并非像鲨鱼一般会争食分抢自己同类的尸体而是只嗜人肉人血已经层层叠叠地聚在洞口围得水泄不通。 胖子捡起我落下的炸药就想引爆我看到他的举动心中也不免绝望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想不到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但此时宁可用炸药同归于尽捎上几条鲛鱼垫背也好过被它们拖出去活活分尸。 胖子刚把炸药锭握住突然有一条鲛鱼从我身边蹿过扑住了古猜。一人一鲛缠在一处撞到胖于身上反把胖子手里的炸药撞落了龙户古猜在水中极为凶悍就如同大多数嗜血的凶恶水族一样越是见血他骨子里那股悍恶之意越重。他用手中的龙弧抵住了鲛口那恶鲛没命地乱咬都咬在刀刃上下颌骨都被切成了数片却仍毫不退缩扑得更加猛了。 我正用分水剑挡住从洞口钻进来的鲛鱼见古猜被那口中受伤的恶鲛扑住挣扎不脱急忙伸出手抠住那鲛人全是血丝的眼球跟着向外一扯将整个突出眼眶的鲛鱼眼珠子连筋带肉抓了出来。 那鲛鱼再也吃受不住急向外窜但它剧痛之下抓破了古猜挎着的潜水携行袋。它指尖爪利。一扯一划竟将密封袋扯得豁了开来装在里面的死胎形骸落将出来四周虽然血水浑浊但死胎在水中面目抽*动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围在洞口的大群鲛鱼好像遇到了什么瘟神急忙趋避逃窜倾时散得干干净净。我急忙一把抓住那畸形婴儿在水底和胖子、古猜三人相视虽然戴着蛙镜仍掩不住众人诧异的神色。鲛鱼如此凶恶就算是深海中体形最大最凶猛的“龙王鲸”撞上这群恶鬼也得被啃成森森白骨怎地见了这些胎儿掉头就逃? 我心中止不住好一阵狂跳低头看了看手中抓住的胎儿形骸水波光影之下犹似鲜活如生也许受月蚀而成畸形的胎儿本身带有一种月破之气。鲛鳞人鱼之属无不贪恋明月精华一见这些受到月破蚀天而感应孕变的死胎便如遇蛇蝎逃避唯恐不及。 水下情况复杂我顾不上多想反正如今看来这三具死胎质化了的形骸是防范水底凶灵最为灵验的护身符正可趁此机会潜入水底寻找那尊所谓的震天鼎。于是我和胖子也将包里的胎儿取了出来三人各自将其抱住摸索着出了珊瑚洞。 随着鲛鱼的逃散水中那种无穷无尽的幽灵蛸又开始成群结队地游了出来。这群幽暗水下的精灵随着水流散出一**光晕将珊瑚树照得通彻如水晶龙宫。幽灵蛸从不浮上水面并无普通水族应月之性也不惧怕我们抱着的畸形死胎只在周围翻翻滚滚地来回舞动。 我们再也不敢托大径直潜入水底大约在三十多米的深处果然见到一口陷在珊瑚化石中的巨鼎这口鼎直径之大比起那棵海底神木也让分毫有整株珊瑚铁树的化石生在其中。 我们接近鼎腹现这尊巨鼎乃是天然生成的一块石盆状巨岩里面套有数口人造的铜鼎四周有数十条老树粗细的巨链都没入旋涡深处不知是否曾经锁着什么庞然大物。我对胖子做了转动的手势告诉他这天然的巨鼎又哪里像什么鼎器分明像是一个巨石转盘而里面有铜造的沟槽和鼎器这些东西我们这辈子从没见过听过根本不像机关更像是个放在海底的巨大盆景。 绕着巨鼎转了半圈并没见到有什么“震卦”的标记也不知该把这三个月破的畸胎形骸放在哪里。这时跟在我后边的古猜伸手扯了扯我的腿指着水深处让我和胖子观看借着幽灵蛸飘舞的光波只见水底的珊瑚化石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这缝隙又宽又深如同一道深涧里面的水黑茫茫的没有半只幽灵蛸进入其中偶尔有些奇形怪状的鱼鳌摇头摆尾地游将进去却个个都是有进无出。看了半天都不见任何活物从深涧里出来那里的水全是旅涡在远处都能感受到一股股极强的吸力。深涧边上有块大石板从外形辨认也许是块古碑残迹上面刻了什么早已看不出来了。 我看了看珊瑚化石岩层下的深渊问古猜可否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古猜比划了半天我和胖子也没看明白但那里水太深人一过去就会被乱流卷走。我心想那地方八成就是龙骨遗骸的所在里面凶险难测何况没有重型潜水装备也难以深入其中探其究竟。现在要的任务是查明身边这座古鼎的真相看看它是否是古尸海葬的机关倘若真能让僵尸浮出海面我们也能趁机跟着上去。如今给养装备消耗一空生死成败尽系于此便没太留意那深涧中的情形继续在水底围着巨鼎仔细观察。 海底石鼎另一侧的珊瑚森林化石中又有个巨大的洞穴我和胖子等人伏在鼎旁窥探了一阵都没现什么异状。但古猜在水底目力过人他似乎能看见那洞中有什么漆黑蠕动的巨物他示意里面十分危险绝对不能接近。 我和胖子见古猜对那洞中之物都觉得惊惧料定必不寻常三人不敢擅动急忙翻身游入鼎中。这里都是幽灵蛸光波不及之处我们只好以潜水手电来照明周围的几尊铜鼎之间全是铜槽锁链的绞盘看来似是某种机括可并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启动。 胖子摇了摇手中拎的死胎问我这劳什子该放哪里。我看看四周心想这些月之大破侵损的胎儿大概只是为了在水下驱散成群的恶鲛并不是用来放在这巨鼎中的。这东西轻飘飘的一撒手就浮上去了。恨天氏熟知水族习性想必是疍人的祖宗们知道鲛鱼的弱点否则以这片水底的凶险万状谁又能下来动这大鼎。看来这三具死胎形骸我们是怎么抱下来的还得怎么给它抱回去。 正没理会时古猜凭着他的一双金鱼眼现鼎中那株珊瑚铁树下有些东西冲我们打个手势当先游了过去。我和胖子担心他有闪失想喊他回来一同行动又苦于张不开嘴想要伸手拽住他那家伙又滑溜得像条泥鳅早就游到了前面我们只好抓着鼎内的铜链紧跟住游向珊瑚树下。 铁树下锁着一具黑色的朽木棺椁木质虽好但在水下腐蚀得已经酥了用手一碰就一片片地往下脱落。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秦汉之前多用石椁铜椁木椁非常少见不过木质如臡1是不是一具木椁尚且难说。 但黑如朽炭的木匣形体大小正可容纳成年人的尸体长长方方的倒是极像棺椁。不等我再仔细去看胖子已经把烂泥般的木头扒开里面赫然有具遍体绿的尸体三人见尸气被水波一逼竟然盈绿如生尽皆吃了一惊水底怎会有这种东西? 第四十七章 震惊百里 黑色的木椁内有层暗淡微弱的绿色荧光我急忙将潜水手电的光束照将过去只见那朽木夹裹之中有具满是绿蚀的铜人。铜人的形态似乎是古时多见的衣冠尸俑也就是墓主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尸骨下葬入殓往往以金玉或者青铜造成*人形穿戴墓主生前冠服置放在棺中作为衣冠尸俑替代死者。 我定了定神拨去铜人脸上的朽木将那古木板彻底拆散开来再定睛细看心下更是疑惑看来这铜人也非衣冠俑因为衣冠俑根本不能算是陪葬的明器它的地位就等同于墓主向来十分尊贵须造得眉目端严形态仪度不凡而且十分稀少现在能见到的几乎没有了。 可是反观黑木包襄中的铜人根本没有面目形貌只是酷似人形的一个大铜疙瘩用阴火淬炼的青铜在水下千年也能铜性不失而且其青绿之色映入肌骨。我们在那海底神木下所见到的无数青铜奴隶都铸得形态逼真这铜人却极为简单连纹理轮廓都不甚清晰。不过最令人奇怪的是铜人全身都是蜂巢般的窟窿里面灌有聚铜的黑色海沙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会是个什么鬼东西。 古猜伸手把那尊青铜人形扶了起来只见铜像有四条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托举着一块玉盘盘下有数条玉柱柱身内部是可以转动的凹槽。这玉盘玉柱显得极为精巧上面镂刻满了虫龟古篆尽是易卦之数似乎奥妙无穷不过惊讶之余我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名堂看样子是件问卜乩数的上古秘器。 再翻看木椁之中没有任何东西了不过珊瑚铁树的化石下藏有一截凸起的铜桩似乎可以使这尊铜人固定在上面。我和胖子、古猜三人在水下将铜人戳在上面见这铜人在昏暗的水波中托着那满是卦数机变的玉盘形态说不出的诡异离奇谁也看不出它是在做什么说是问卜起卦却也不像。 我心想以前没少深入古迹古墓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如今是老革命遇上新问题这珊瑚树下的秘密太多留在这胡乱猜测不是办法只有回去让shir1ey杨帮着想想她向来思路清晰也许能够解开其中奥秘。 但我估计无法准确地对shir1ey杨描述那复杂的卦盘只好将它一并带上去再拆看究竟于是打个手势和胖子、古猜三人托着铜人浮水而出。shir1ey杨和明叔、多铃等人早在上面的珊瑚礁上等得心急不已见我们拖了个奇形怪状的铜人出水都赶紧过来相帮。 众人将铜像和卦盘拖了上岸喘息片刻说了一遍在水下的所见所遇说到紧要处听得明叔等人脸上变色怎地水下会有这许多鲛鱼?幸好祖师爷保佑若是没带那些死胎下水怕是此刻已经人鬼殊途了。 最后我说起水底有株珊瑚铁树化石比珊瑚螺旋中最大的那株也小不了许多戳在一处形似古鼎的巨石中周围有几尊铜鼎环绕再深处还有吸水的弥洞水旋奇溜只有鱼龙能入人不是鱼所以没办法去查看里面有什么。 明叔听闻我们没在水底寻得生路不禁气丧叹道看来这辈子穿多少吃多少都是命中注定人不信命还真是不行非要冒死来海眼采蛋结果真成有来无回了。虽得了这许多青头到头来毕竟是水中月镜中花都是一场梦幻罢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回香港虽然破产没钱了但在街头摆个卖云吞面的摊子至少能有口安稳饭吃。 胖子突然现从玛丽仙奴号里捞出来的金表不见了胖子最看重真金白银一直戴在自己的腕子上不知是不是刚才在黑暗中掉在神木隧道中了他见丢了金表不由得心情十分恶劣听了明叔沮丧的言论更增恼怒立刻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咱们回去之后你的青头就一件也甭要了反正明叔你也看开了将来你就卖你的云吞面去算了……” 我劝他们道:“算了现在还不到追悔莫及感叹命运弄人的时候咱们干的勾当与其说是什么以手艺谋生其实都是屁话我看就是玩命有多大风险咱们没来之前就清楚了。既然敢来就早做好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觉悟了不过未到关健时也绝不能轻言牺牲。” 这时shir1ey杨仔细将那铜人卦盘看了个遍问道:“老胡你可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我摇头道:“难说像是一件占卜推演卦象的秘器不过我看水下的情况确有几分像是一个古老的机关。九足鼎上的记载如果正确古人必定视身后之事为大穷尽心血气力布置死后奔月求长生的秘径。可一来年代太久在水中饱受侵蚀有些重要的线索咱们都找不到了。再者我也想象不出这卦盘是起什么作用的上面并没有震卦的标记都是些空虚的卦眼密密麻麻不下数百根本没有最重要的卦象……” shir1ey杨听到这里突然抬眼望着我说:“你刚说什么?”我心中一怔答道:“卦盘上没有最重要的卦象……怎么?” shir1ey杨转动玉盘下的转轴盘上代表卦数的符号跟着产生了变化:“你说到重点了是没有卦象但我现这卦盘像是个密码锁你需要把密码调整准确卦象才会显示出来也许只有使卦象完全呈现铜人就可以在水底启动暗藏的机括。” 我一拍脑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看似明摆着的事情怎么就没能想到?不过我将卦盘在手中转了几转却又犯难了要是密码锁的话那密码又会是什么?我虽然可以看出卦盘底部可以旋转的柱轴都是按“三式”标注的暗号但这“三式”乃是“太乙”、“奇门”、“六壬”的总称是《易经》中最高层次的预测机数其构成原理是取自天干、地支、河图、洛书、八卦、象数说到底全是出自易。这套机数在周秦时期称为“阴符”汉魏之际叫做“六甲”其中变化无穷无尽要是张赢川在这儿也许他能破解其中奥秘我却根本摸不着门。shir1ey杨并不知道这些机数有多艰深还以为我能将这所谓的“密码锁”解开。 shir1ey杨见我干瞪眼没办法便劝道:“你别着急好好想想恨天氏的冥葬之器中多有震卦的标记水下大鼎也对应震卦也许这玉盘的卦象需应着此象所以你先想想怎么才能使卦盘中出现震卦的卦象。” 我本来脑中乱作一团被她心平气和地开导了几句竟然清醒了许多。shir1ey杨继承了她家族中先知先圣的血统对所面临的事情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敏锐直觉虽然不能说她能如同先知一样预言但往往都能在一团乱麻的各种线索中找出重点。 我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让众人谁也不要出声嘴里默念着《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的总诀:“机数分甲子神机鬼中藏……”低头去摆弄古玉卦盘转轴上密密麻麻的符号纵横交错分别是以时间和空间中的各种象征事物所推演出来的全息符号是所谓的机数。 代表这时间与空间杂乱无序的各种符号经过有机的排列和组构可以推演合成出一个个不同的时空也就是由机数产生的卦象一个成立的卦象至少要包括“天、地、人、鬼、神……”这些机数其中最难以捉摸的就是机数中的“神”它代表了冥冥中一种可以左右成败的神秘力量。这些卦象机数现在大多都已经失传我祖父留给我的半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十六字正是先天十六卦中各个机数的符号如今留传于世的易道都不及古法详细精妙单以此来看这满是卦数的玉盘就是一件无价之宝。 像张赢川那种神机莫测的易学高人也因精力神智所限机数常有穷尽之时但我捧着手中玉盘却现这盘中所生机数似是无穷无尽。周文王照烛龟卜推演出的卦数可生天地万象即使是现代的电子计算机恐怕也无法演算。 好在我已知道所需卦象为“震上震下”所以只要想办法反向推演即可否则在那如同“太极生化的宇宙代数学”一样复杂的“三式”中就算让我们几人想破了头也推演不出任何卦象。 明叔在旁看得大气也不敢出但隔了半天见我还是没什么成果忍不住问道:“我说胡仔你摆弄不出来也就罢了可千万别用劲用过了头把这玉盘毁了。我看这东西要是在香港拍卖也许能开到上亿的天价……” 我刚有一点头绪就被明叔打断了不由得无名火起让胖子将明叔的嘴按上关键时刻净他妈跟我捣乱。我挠头抓腮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的思路了只好再跟shir1ey杨商量几句如果说易中含有数字之语都非凭空而来而是从机数中生化而出那“震上震下震惊百里”说明“震卦”中暗含“百”数但这究竟是怎样才能推演而生的?如果真能从“百”字反推机数那对我们来说正是求之不得否则若是如同“利涉大川”或“同人于野”之类没有数字的卦词中我们虽知这些全部是由机数推演而生但却根本不知机数何在了。而且每一个卦象如同一个个不同的时空都是相对封闭独立的体系只知道如何推演一个卦象却无法举一反三地来衍生另外的卦象。 我对shir1ey杨说这思路确实可行比如“3天两地而倚数”3就是三天数是五地数是五三与两正好合成五倚者始得天地之数。而且三是奇数代表阳两是偶数代表阴“三”这个数字是一与二合奇中有偶二这个数字是一与一合偶中有奇正应阴阳倚天之理所以类似于“3天两地而倚数”之言其中的含义太深了几乎每个字都藏有玄机可能全是从龟卜中推演生化而成。 shir1ey杨喜道:“你这不是说得很好吗?既明此理还不快把卦象在玉盘中推演出来咱们看了之后才好想出办法。”我无可奈何地说:“思路大概对了但还是难于上青天。3天两地而倚数之解我是刚好曾听张赢川说过让我自己推演震卦之象简直是要我的命。要知道这些周而复始、始而复生的机数如果没得到高人真传点拨又在《易经》里下过几十年的枯禅功夫等闲之辈哪里能够看得明白?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我这回怕是也要对不起你们了这卦盘虽然神妙无方但也需有应其变而神其妙的高人才能使用在我手里……它根本没用早知道当初我就好好学习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观着的古猜走上一步不太自信地对众人说道:“震上震下大概是先天卦数中……一阳二阴的第四卦?” 第四十八章 龙穴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虽然名为十六字可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十六章每章以一个字为代表共计一十六字所以号称十六字。这十六字分别是“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慑、镇、遁、物、化、阴、阳、空”每一个字都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在古卦机数中象征着“时间、空间、物质、生命”它们组合后就会产生特定的“卦象”可以从中解读吉凶祸福和过去未来。 这部主要记载阴阳风水学的古籍可谓无所不包不仅有风水术和阴阳术更因为它是由摸金校尉的高手所著所以里面还涵盖了大量各朝各代古墓形制、结构、布局的描述其原理全部出于周文王所演的先天十六卦。水底珊瑚铁树下的玉石卦盘正是一件以“时间、空间、物质’等各种机数来推演“卦象”的“占盘”。 当年在中国有件古物的出土曾经轰动一时安徽阜阳县双古堆出土的青铜秘器“太乙九宫占盘”许多人猜测过它的作用实际上它就是古时推演卦象机数的精密仪器可是它能推演的机数远远不如我们所找到的玉盘。这件玉盘是海床中埋藏的金刚玉颜色浅红透明如玻璃纯粹无瑕不为海水盐卤酸类所蚀。金刚玉虽然以玉为名。实则既非硬玉也非软玉古人称玉乃石之美者多产于昆仑山麓与沙砾同存于河底其质温润细密。光泽如脂肪有软硬之别软玉为辉石类以纯洁乳白色为贵;硬玉为角闪石类较难溶解色彩鲜绿。金刚玉兼有软玉之美又过硬玉之质属石中异数硬度则近似水晶低于宝石在中国向来非常罕见。而且这铜人手捧的金刚玉卦盘构思更是精妙绝伦通过盘底的六柱三式可以产生无穷无尽的机数其中蕴含的奥秘绝非常人所能掌握。 以前的许多年中我都想有机会一窥《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全貌但今时今日将卦盘拿在手中心里才开始明白即便是有十六卦全象凭我这半路出家一知半解的水平也根本无法解读其中所藏的天机。以前可能是对自己的本事高估了现在眼睁睁知道需使卦盘显示“震上震下”的卦象可在繁复庞驳的太乙机数面前却完全不知从何处着手只好对shir1ey杨摇头兴叹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不料这时候古猜竟然站出来说他可以试着在卦盘上推演一番推演出一阳二阴的“震卦”连同我在内众人谁也没想到他会懂得此道不禁又惊又疑一时间全然不敢相信此话会从他这蛋仔口中说出。 过了片刻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明叔对古猜说:“蛋仔你怎会知道先天卦数?现在大伙的生死性命全系于此可不是做耍寻开心的时候你到底……” 不等明叔说完胖子就说道:“术业有专攻扯膏药掰卦咱还得看老胡的本事他们家祖上就是吃这碗饭的而且真理向来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并不是随便有个脑袋的人就能明白你这打渔的娃子就别跟着起哄了不然赔上大伙的性命谅你也担待不起你知道胖爷这条命值多少钱一斤吗?” 古猜被明叔和胖子这么一说更显得蒙本就不多的信心也都没了支支吾吾地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看到他的样子我心中猛地一动醒悟到疍人的祖宗正是这归墟古迹的主人恨天氏精研卦数难道这些古时的机密竟然在龙户和獭家身上保留了下来?必须要向古猜问个清楚他僻处荒岛的一介孤儿又怎会说出“震乃一阳二阴之卦”的话来。 想到此节我忙对众人说:“你们先别忙着武断真理是一向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吗?当然不是不过真理在某些时候确实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疍户既能历经几千年把身上的透海图传下来自然也有可能知道先天卦数的情形不妨就让古猜一试。” shir1ey杨把金刚玉卦盘放在古猜手中知道他拙嘴笨舌便让他不要多想尽管放手试试多铃也不知古猜懂得什么“卦象机数”连连嘱咐他不要胡来。 古猜全神贯注地盯着三式玄机柱上的各种符号似乎有些东西在头脑中搁置了许久不用需要绞尽脑汁地去回忆思索。归墟中的卦数并含“全天一十六卦”相传“先天八卦”是伏羲所创又名“伏羲先天八卦图”;“后天八卦”是周文王根据河图洛书的九宫之数所明周文王神机通天更将“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在龟甲上融会推演穷究天地之变化出暗藏天机的“全天十六卦”。 “全天十六卦”到了西周后期即不复存在清代的摸金校尉从西周古冢中意外掘出全天卦象由此编写了一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由于全书被毁去一半所以我所知所学仅限于风水秘术变化精微的阴阳卦象几乎完全不懂直到近半年才逐渐有所接触五行八门可《易》乃生生变化之道大多内容以“通算推演”为用若只知其一二简直等于不知。 但我在古猜脱口说出一阳二阴的震卦之时就已知道他言之有物。而且看来他所知内容应该属于“先天卦数”。《易》中八卦分为“乾、坎、艮、震、坤、兑、离、巽”按卦数排列即为“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震居第四震卦正好对应“一阳二阴”所组成的第四卦;后天八卦图中震卦则居第三位经中五从“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乾六、兑七、艮八、离九”使用机数呈现时空变化螺旋式重演的原理来推算未来将要生的事情是现代流传较多的卦数却不是用以推演先天卦象的古法。 只见古猜一一转动阴阳玄机金刚玉卦盘上的数百个筛孔随即关合变化产生的机数逐渐呈现出卦象。众人看古猜的举动都茫然不解只有我能看出些许门道。 震卦为一阳二阴之卦阳数为九阴数为八以其居于卦位为“四”来推演一阳而生四九三十六数一阴得四八三十二数再一阴又得四八三十二数合而生“百”数产生了震卦卦象中的“百里”之机。 至于“震来虩虩笑言哑哑”等卦文是如何通过机数所生我就根本看不明白了。不过我知道在先天卦数中相对两个方面的卦数相加之和都是九是阳数中最大的“老阳”之数天为阳地为阴后天八卦中相对之和郁是“十”描绘的是“地”而古猜推演出的机数大部分都是老阳天数看来卦象中所反应的各有所指全是大自然的情况对应了震卦中“祭天行为不可中止”的隐意。 我忍不住对古猜说:“蛮子可真有你的连这先天卦象都能推演出来。”古猜听我这么说就知道他的推演之法没错。这些都是他十二三岁前由他阿爹亲口传授给他的据说是龙獭之辈自幼就要学的古咒可没任何实际用途而且从来不知那些古奥的咒语是什么卦象机数如今竟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阿爹和阿妈在天有灵也能感到欣慰了。 金刚玉石的卦盘分为数层每层都有无数手指粗细的窟窿或大或小分布不均随着古猜将最后一式的机数推出数层玉盘上的某些孔洞相互贯通排列为“震卦”卦象的标记。卦盘连通着青铜人像的手臂猛听铜像体内机括牵动“嘎嘣”一声闷响铜人身上填满聚铜海沙的窟窿中探出数十个铜铸的鲛鱼头颅。铜鲛形态狰狞大小比儿臂稍细皆做张口衔珠之状口中却俱是空空如也。 众人见古猜终于启动了先天卦盘上的机关正要喝彩谁知以四条手臂托着玉盘的铜像躯体中竟会探出许多鲛头不禁全都看得呆了一时寂然无声直勾勾地盯住那些空空的青铜鲛口不禁想问:“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我伸手摸了摸鲛口里面漆黑的海沙虽有聚铜集阴之性不过以手抚去感觉不到其中是否还有吸力鲛鱼嘴里的空槽很明显是用来固定大颗南珠的我奇道:“这……这些张口瞪目的鲛人嘴里似乎是用来放置海中龙含的……” shir1ey杨说:“九足鼎上有海底仙山埋着一轮明月的标记明月随波涛起浮看来还需要在鲛龙口中放置龙含将铜像沉入海底机关处归墟下的坟山就会裂开僵尸会在棺中随着水流浮上海面。当真存在这种可能吗?” 明叔见脱身有望忙不迭地告诉众人在海波中采蛋为生之辈没有哪个不知海底坟山中埋有明月的古老传说。月者水之精珠者月之精其实明珠即为明月。金刚玉是海中古玉珠玉相应光华肯定比真正的月光更盛只不过要嵌满这铜人上的鲛头怕是要用不下数十颗极品龙含。多铃和古猜姐弟在旁不住点头表示明叔所言不虚海底仙山葬月的传说在蛋民中广为流传无人不知。 我咬了咬牙看来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了只有把我们从珊瑚螺旋所采的明珠都嵌入鲛口然后将铜人沉到水底铁树下的机关处至于能不能引得仙山裂开海水上涌使僵尸出海只有到时候才能知道了现在根本难以想象百十颗明珠怎么可能会带来如此剧变。 胖子赶紧捂住装有月光明珠的背囊:“我说胡司令这可使不得啊这么多鱼头得喂它们多少?我不得不再强调一次贪污浪费可是极大的犯罪。” 我对胖子说:“怎么是犯罪呢?摸金校尉的原则是舍财不舍命咱们将来都是有所作为的人可要是去不了美国捞到多少青头都没任何意义再说还有那价值连城的人鱼和佛爷的翡翠天衣到了美国咱们省着点花也足够折腾半辈子了。” 可话虽如此说一看那装着南珠的背包不禁又想:“在海中豁出性命采了半日仅得明珠三十有二阮黑死后我又在他口中埋了一枚做‘驻颜珠’如今只剩三十一枚颗颗都是南龙海气凝结的精华要是就这么沉入水底换了谁都会觉得心疼而且数量也相差悬殊三十一枚明珠远远不够。” shir1ey杨将几枚明珠放入鲛鱼嘴中果然无论珠身大小都被鲛头紧密地牢牢吸住但至少需要六十余颗光照百步的月光明珠才能把所有的鲛口填满shir1ey杨也不得不连连摇头。恨天氏送葬之物如此之盛恐怕唐宗宋祖的陵中也不会有数十枚这样的南海精魄此时此地又要到哪里去凑够六十几枚明珠? 古猜在旁看出众人忧心忡仲似乎是觉得南珠不足他忙指着水面比划着水底深涧的手势:“水下有龙穴!”明叔急忙让他说出详情听后转告给我们原来古猜是古疍民中的龙户在海中有许多与生俱来的本领尤其擅长“辨水色识龙居”。 刚才古猜随我和胖子潜入鲛鱼出没的珊瑚树下见水底有一道深涧古猜善识水性一看水底的旋涌乱流有异就知深涧中必有万年老蚌。那是一片不见天日的“珠母海”多半会有蚌祖隐匿其中。海中螺蚌不同于淡水蚌全部是一甲仅出一珠而海底的珠母却是一甲百珠的庞然大物。 珠母可能要比砗磲大上十倍只在海底洞穴岩隙的深处才有一片产珠极佳的海域或者珠池其下必然藏有被称为蚌祖的老珠母。据说珠母乃是老蚌年久化为精魅由于自身蚌甲中裹着百枚明珠即使天上月色如水它仍然会藏在深涧中绝不出来。 古时若有蛋人寻着水下蛛丝马迹摸到蚌祖附近往往也很难现与礁石化为一体无迹可循的巨蚌更有许多人被它变幻的形态迷惑成为了“蚌精”的食物。蚌祖藏纳数量众多的龙含隐在深水中会产生大量的低频脉冲虽然对人体影响不大但是会严重干扰各种电子信号珊瑚螺旋海域常有舟船飞机失事除了变幻莫测的海象天候恐怕与这藏在海底的蚌母也脱不开干系。 先前没顾得上仔细去想那龙骸会是何物珠母的相关记载虽然很多但很少有人能捕得这种灵物千余年来始终无人得见。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没往这上想直到古猜观水色识龙居辨认出水底是片“珠母海”才知原来古猜背后透海图中所刺龙骸正是“龙穴”的标记蛋人向来便将“珠”比喻为蛟龙之含有珠之海即为“龙居”。 此时鲸骨附近的伏流一片沉寂宁静空气中阴寒之意更盛众人稍加商议那狠下心来既然深涧中有一甲藏百珠的“珠母”那说不得只好再舍命下水刮取蚌祖壳中的龙含。可此事却又艰险异常因为以前谁也没有捉过珠母这种万年巨蚌的经验据说那蚌祖历经万年吐纳形炼善能幻化迷惑且藏匿极深隐于深涧潜涌之下其中乱流旋涡一个接一个使人拼上性命也难以接近。 众人正在左右为难明叔忽生一计从归墟遗迹的螺甲坟中得到数件引龙宰蚌的上古秘器其中有具女子皮囊般的尸鬽正可作为珠媒从水底引出蚌祖不过将那鬼气森森的尸鬽缚在背上口衔短刃赴水潜入乱流除却需要胆子够大、水性精熟之外也务必要将生死置之度外能担当此任者非是龙户莫属现在唯有古猜这一身过人的水下本领是众人最后的指望了。 第四十九章 珠母海 明叔提到尸鬽禁不住脸色剧变海上蛋民似乎都识得这有筋无骨的女尸皮囊的厉害它并不是轻易可以使用的普通珠媒但若不以它的阴魂为烛绝难引出潜藏在海底千万年的珠母蚌祖。 明叔对我们说:“阿叔我是观千剑而识器抚万曲而知音。在海上漂泊了半生见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经验要比你们丰富得多。我早就看出古猜这蛋仔非同一般只有他才有本事背着尸鬽去水底引得蚌祖现身然后咱们就等着齐心协力刮蚌采蛋便是。” 我早在水下就已见到深涧处暗涌奇流只有古猜这种精熟水性的龙户才有可能游进去但这话听明叔说出来颇不入耳心想:“港农老贼只求自保性命向来不管旁人死活对他来讲除了他自己之外任谁都是可以随时随地牺牲掉的。” 于是我正色道:“我看古猜水下本领虽然了得但他经脸不足咱们这伙人中只有明叔才称得上是德高望重我这辈子最佩服他这样品德高尚又有真本事的老干部不如就让明叔背了女尸潜水引蚌凭他识风信、知水性洞悉海底地形的手段才配担此重任。” 胖子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明叔肩膀:“明叔您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不去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尽管放心。我和老胡绝对会尊重你的牺牲把咱们捞得的青头货卖个好价钱赶上清明冬至即使我远在美国游艇上也肯定忘不了给你烧纸钱送寒衣。” 明叔虽然在海上阅历不凡可他自身器量有限是小庙里的神仙受不起多大香火此时心神疲惫更是架不住胖子的三句狠话我们这么一吓唬他险些让他瘫在地上。shir1ey杨见明叔脸上半天都没血色于心不忍就劝众人现在不是开玩笑寻开心的时候蚌祖是什么样子谁都没亲眼见过尸鬽近千年来也从未有采蛋之人用过这些都是传说中的逸事可信与不可信的程度是对半开不应该冒无谓的风险还是应该另想办法。 我对众人说:“眼下物资装备基本损失一空随身只剩下些不当吃不当喝的青头货再不放手一搏更待何时?我们可以做好两方面的准备一组下水去引蚌母另一组到珊瑚树下寻找机关如果计划不能实现就只有冒死穿过乱流从错综复杂的珊瑚洞里寻找出路那是不太靠谱的办法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罢了。” 众人皆知眼下面临的困境必须各出死力才有可能从中脱身当下不再多言各自整理身上的装备器械将剩余的水肺重新分配最终决定由我和古猜潜入深涧去引珠母其余的人带着铜人卦盘埋伏到珊瑚铁树的化石附近准备屠蚌取珠。 我提醒大伙将那三具畸形婴儿的形骸分别带在身上水下成群的黑鲛凶残无比但其性应月唯独俱怕“月蚀”有月破的残肢死胎在旁恶鲛不敢轻犯。另外从青螺坟中挖出的玉瓶里面装有人鱼油膏抹在身上可以有效预防潜水病的各种症状看其成色和气味并无异常隔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是否已经失效但有胜于无不妨每人都抹上一些以防不测。 此外在珊瑚树的另一侧与水底深涧对应的所在还有一个漆黑的巨洞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凶恶的大海兽连古猜也没看出究竟是个什么所以千万不可轻易接近否则必遭不测。 过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所有人都已准备妥当多铃和明叔帮古猜把那具不成形的女尸皮囊绑在了背上古猜摸了摸背上的潜水绳绑得牢固便同我一前一后潜入水中。甫一入水我就见到尸鬽身上穿的珠衣被阴气所染出千道阴森的寒光在一层冰冷异常的光晕中那具有筋无骨的尸皮跟着水波摆动模糊的五官眉目悉皆活动栩栩犹如生人。 尸鬽在水底似乎并无浮力全凭一根龙筋丝绦挂在古猜背后如同放风筝一般拖拽而行在纷乱的水波光影里恰似一个飘动着的恐怖幽灵若不知内情还以为龙户行于水中遭厉鬼所凭背后紧紧贴着一个扭曲的亡灵。我实在不明白这种处处透着邪气的诡异办法蛋民祖先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我将一具死胎捆在水肺气瓶上入水后跟在古猜后面看到尸鬽产生了变化就拍了拍他的肩头二人径直潜向古珊瑚树化石下的深涧。水下无穷无尽的幽灵蛸仍在围着珊瑚树舞动不休一圈圈淡蓝色的光波忽收忽放将水底千奇百怪的珊瑚洞映得如同水晶龙宫。我潜至深涧旁的古石碑遗迹处感到乱流卷集若不抱住石碑随时都会被潜流卷走再向深处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我和古猜二人抱定石碑回头看了看shir1ey杨、明叔等人他们已将铜人拖到水底正在珊瑚铁树下等待我们的信号。古猜打个手势问我是否还能继续往深处潜。 我挑了挑大拇指这里乱流虽急但并不是那种水眼漩涡每阵潜涌都有间隔只有认准时机抠着岩壁固定重心应该可以进入这道水底大峡谷般的深涧。 我们两个抱住残碑往那深涧中一张望只见其中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一丝一毫光亮只有些尖头尖尾的怪鱼张鳍摆尾游进游出。尸鬽虽然有层阴冷的光晕但它并不能作为照明的光源使用而且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潜水手电筒也挥不出多大作用。 古猜天生一双金鱼般的眼睛善能在漆黑的水下洞悉地形。而我却没那种本事只好取出事前准备的一颗月光明珠攥在手里。珊瑚螺旋所产的蚌珠皆得海气精华不是寻常南珠可比硕大浑圆在水下能穿透介质阻隔使水底亮如白昼光照数十步精光一现有如银霜匝地视线顿时随着珠光扩展开来。 珠光如月在水中将尸鬽一逼显得那空荡荡的死人皮囊更加狰狞诡异。我在水中看它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里涌起。我借着珠光看清了地形鼓足勇气摸着水底嶙峋的乱石一米一米地缓缓先行。 古猜拖了一根潜水绳从我身旁游过当先潜入深涧他在乱流的缝隙中东一闪、西一晃倏忽起落迅捷不让水下游鱼片刻就已潜进了峡谷深处。 我觉得手中潜水绳忽地紧了一紧知道这是古猜从里面传出的信号就拽着潜水绳和岩石拼命穿过几道湍急的潜涌刚一进去就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深涧里的空间远比预想中要大许多两侧巨岩壁立**漫顶遮天鲛蛸鱼龙纵横往来缝隙处尽是根陷岩中的“海百合”。 深涧中各种色彩斑斓的海石花随着水流不停摆动这景象实在令人惊异恍惚间仿佛来到了6地上百花盛开的山谷往来穿梭的鱼群如同花丛间飞舞的彩蝶不过这些颜色奇异的海石花丛中还堆积着数座大坟。 每座隆起的坟丘都是许多巨龟鼋鳌的甲壳相叠而成有些龟甲上缚着链条锁着古旧的石椁、石棺。古猜拖着尸鬽扶着一具石椁停下我拽着潜水绳游到近前见那些石椁龟甲十分像是我们在海中打捞出来的石镜古棺。想来这些棺椁都是空的要等装入南海僵人之后再由潜流托出海面任其在海上漂流沉没而所谓的灵魂便借此过程从神木中飞赴月宫了。 古猜指了指前边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古老的石壁下堆积粉无数海蚀古玉似乎都是些故意沉入珠母海的祭品其中有不少海鲛形态的玉人玉龟以及占求卦象的甲盘灯烛之物不过都已受到极大程度的腐蚀。 我对古猜点了点头看来珠母海确是非同小可此处地形复杂空间宏大不知那蚌祖会藏匿在何处。如果真有活着的蚌祖它栖身在珠母海的老巢之中即便是龙户獭家之辈也难轻易取其甲中明珠单凭龙弧短刃根本宰不了这种大型的巨蚌如果贸然相搏反倒容易被其夹住送了性命只有设法引其出了深涧才可动手。 潜水绳的长度最多能到龟骸石棺这里因为引了蚌祖后还要借着潜水绳原路折回我只好留下守住绳头由古猜独自向前去搜索珠母。古猜在水下胆子很壮背着那阴森可怖的尸鬽前去引珠没有丝毫畏惧我却为他捏了把汗在后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测就要过去接应。 只见古猜反握短刀赴水逐波而行迎面有一片石壁中剜三道鲸头般的石门门中捣珠崩玉飞沫反涌从中灌下来的海水与珊瑚洞内上升的伏流时时相击漫天浮游的水势极为凌厉。古猜接连冲了几次都被激流所阻不但难以闯入系在身后的尸鬽反倒被乱流卷动硬生生将鲸筋制成的绳子绷断了。 古猜在水下行动奇快回手拽住尸魁的脖子在乱流中将它拽了回来重新紧缚在身。他于气螺中换了口气见这片水门不通估计蚌祖另在他处转身对我打了个手势便向斜刺里游去。 随着古猜游向侧面他身后尸鬽阴光越来越盛那幽灵般的女尸皮囊也越来越像活人。我在不远处看得分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水中出现了一团七彩霞光般的虹气随人移动追逐着古猜背上的珠媒一时之间珠母海中迷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秘气氛。 我心中凛然生惧感觉到水中似乎出现了一股强大的生物磁场既然突然冒出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恐怕藏在珠母海里的蚌祖就要现出真身了。珠母乃是天地间的灵物侵得水月精气吐纳形炼不下万年但近千百年来谁也没亲眼见过它只存在于蛋民渔民广泛流传的口头传说之中都说它能幻化人形吞噬舟船。 古时常有吞舟的大鱼追逐珠母的奇闻民国初年在佛堂口海域的众多船员就曾亲眼见到海中巨鱼如山半出水面追逐一轮明月在海上过了一昼夜也只见不见尾后来潜入海底亡其所在。见到这异象的海员水手皆称那如山的巨鱼是被珠母精光所引。 另外据说有些珠池被采蛋的人采空了蚌壳蚌肉堆积成山可到了夜里珠池中又有精光映月蛋民不知真相以为水底尚有蚌珠于是转天继续潜水采珠便往往有去无回都被伺机报复的蚌祖所吞它吃了活人连骨头都不吐。可即便把珠池倾尽也难觅其踪。所以在海上搏命的蛋民们谈起这些传说也不免骇然失色而且动了蚌祖会引海啸飓风总之是传得挺邪没有渔主的秘器是无论如何也引不出蚌祖的。 这时水影纷乱变幻我已看不清古猜的行踪心中不免担忧起来。正要过去寻他忽地里珠母海底泥沙翻涌妖雾大作就见阴光闪烁其后是一片巨大的黑影一**的鲜血从中涌出。古猜全身是血背着那尸鬽手足并用挣扎着游了出来但他身后满是妖雾的水流似乎存在着强烈吸力古猜刚刚游出三五米又立刻被水流吸了回去倏然间消失在了浓雾里。 第五十章 刮蚌采珠 珠母在水底一动真似有倒海移山之势只见水中变幻不定的虹气都被揭起的泥沙遮住浓重的雾气漫水而起根本无法看清楚里面的蚌祖是个什么样子。古猜仗着龙户的一身水下本领以尸鬽引得珠母蠢蠢欲动张壳分甲想要将那阴气深重的尸鬽吞将下去吸卷着水流形成了旋涡。古猜稍慢了半步竟被这阵旋涌吸住他不及挣扎就已陷进了珠母带起的泥沙浓雾深处。 我瞪着眼看个正着心中一急立即伸手摸出潜水炸药想要过去把古猜抢出来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能不能把蚌祖引出深涧了。可正在这时忽觉面前水流冲击古猜也同时挣扎出翻涌的泥沙烟雾。 原来珠母吞了有筋无骨的尸鬽之后一时耐不住女尸体内的阴气蚌甲分处又将尸鬽像吐纳明珠般喷了出来。古猜在蚌壳内就势割了几块蚌肉混在血雾中顺着水流冲了出来。 我急忙伸手拽住古猜的手臂将他在乱流中拽住见他也自惊魂未定已是被珠母吸入壳中不下三次。我们二人见引出了蚌祖不敢再做逗留扯着潜水绳竭力向外游去。 蚌祖的轮廓隐约可见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凭着水中那股强烈的波动已足能感觉出它体形庞大、移动缓慢附在礁岩上蠕动而出追逐着尸鬽散出的阴气而动从珠母海中爬了出来。 蛋民在海中置珠媒引珠之事原属寻常普通珠媒所用之材料连鱼珠都没有仅是选用螺蚌喜欢的食物。混合些肉糜加以调配以此为引使螺蚌环抱的坚甲分离趁机刮蚌取珠。而这种以人皮制成的尸鬽只有疍民的祖先才会使用。 我和古猜都没想到尸鬽竟会如此灵验被它的阴气撩拔那蚌祖突然间就冒了出来我们未免有些准备不足仓皇中夺路而逃也顾不得回视身后的情形只觉身后如同弥洞吸水之力奇溜无比若不是捉牢了坚韧的潜水绳怕是稍一松手就会被乱流吸走。 未到山涧出口涧口处的乱流便与珠母吸水之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身处其中只觉手足酸软在一阵阵混乱的潜流中使人感到天旋地转加上水压的作用头脑有些晕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想要松手放开潜水绳的念头。 就在意识开始朦胧模糊的一刹那我感到身后一阵阴寒那种鬼气森森的感觉直透五脏六腑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隔着蛙镜只见一张五官鲜艳但格外扭曲的女人面孔正好贴到我的蛙镜上。 那正是古猜背后拖拽的尸鬽被乱流带动连同绳索缠到了我身后的死婴。虽然我知道那张女人的脸是尸鬽浸水后涨大呈现出来的而且在水中愈久形容愈是鲜活如生可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这人皮的五官简直像是在挤眉弄眼地微笑还是觉得全身恶寒透骨原本模糊的神智反倒变得清晰了一惊之下身体里猛然间生出一股力量用尽吃奶的力气狂拽潜水绳和古猜在乱流的缝隙中翻滚着出了珠母海入口处的深涧。 珠母虽然贪恋水中阴气天生惧怕“月破”一类的自然现象但也许是它活的年头实在太久了也许是古墓中的死胎早已质化千年蚀天之气已所剩无几驱赶鲛鱼尚可对付成了精的蚌祖却不起什么作用。所以它对我挂在氧气瓶上的死胎视如无物越迫越近紧紧尾随着尸鬽出了珠母海。 涧口附近大多是奇形怪状的珊瑚化石蚌祖到了这里已无泥沙涌起的烟雾遮挡。只觉身后精光浮动一阵阵亮似白昼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全身生满藤壶状伪装物的巨蚌就在我们身后那就是蛋民们传得神乎其神的蚌祖了。它形体也不是大如小山大约有一个卡车头大小外貌近似一种罕见的盆形珍珠贝波浪般凹凸的蚌壳表面附着着厚厚一层疙里疙瘩的海洋沉积物显然已有很多年没有移动过了。 那蚌祖的蚌甲最是奇特不是两扇合一或是螺旋一体而是生有六瓣合叶蚌甲左右上下都可开合分启壳中有异常达的蚌足蚌盘蚌甲忽张忽合纵然是钥头铁份之姐被其夹住也会像被轧刀所故般彼胶晰体。适才古猜被吸入里面还能完好无损恐怕也只有在水下进退如电的龙户才能如此侥幸。 我回头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被晃得好一阵生花蚌祖与普通的螺蚌大不相同它珠囊奇大蚌甲分合之际珠光闪现。借着水波的折射化出瑞彩虹气令人目为之夺神为之慑。四周深水幽灵蛸鬼火般淡蓝色的光波此时也都相映失色整个珊瑚铁树化石都被蚌祖甲中蔽纳百珠的光芒所笼罩。只不过蚌祖藏于海底常年不见真正的明月其所孕蚌珠相比珊瑚螺旋海域的寻常明珠阴冷清冽之气尤为深重六扇巨大的蚌甲时开时合千缕虹气也随即隐现出没。 我没想到珠母追得如此之近回头望去只觉白茫茫精光刺目霎时之间阴寒之气与水流吸力大增巨蚌坚甲暴然张开我和古猜都被蚌甲分合之势笼住只消珠母的六片重甲裹紧即使不被当即夹死也会被蚌祖吸人珠囊。 古猜在水下就变得非常暴躁嗜血见状便要故技重施想要以进为退缩身藏进蚌甲趁着珠壳闭合之际在里面戳那成精的老蚌几刀。 但我看蚌祖吞吐了几次尸鬽之后那女尸人皮中一股怨气渐消只怕再被蚌祖吞下尸皮和珠衣上产生的阴气就会消失珠母大概会将其直接裹入珠囊不会再轻易吐将出来。凭古猜那柄短刀想在蚌壳内宰杀如此巨蚌未必能够成功此刻绝不能舍命硬拼这念头在心中一转已见古猜挺刀合身扑了回去。 我急忙探手将他拽住但古猜在水下滑如泥鳅、动似黑鱼我的手抓在他胳膊上像是抓到了一条滑溜异常的水蛇根本难以停留滑不留手顺势送脱。但幸好扯住了他背上捆缚尸鬽的绳索立即使劲向前拉扯把古猜在水中拖得兜了半个圈子。 就在这时候珠母厚重的坚甲猛然合拢仅差得半寸就会将古猜双足夹住。那在水里拖风筝似的尸鬽却已被蚌祖吞在壳中。我和古猜被尸鬽上的绳索缠住急切间难以抽身而那珠母吞了珠媒后立即坚甲环闭不动如山巨甲微颤似乎是在尽情享受着尸皮中的阴怨之气。 我一手推住犬牙交错般紧紧闭住的蚌甲一手抽出分水短剑割断了纠缠在后背的绳索这才和古猜抽身出来。此时shir1ey杨等人在珊瑚树下看了个满眼都不免心惊肉跳想游过来相助但事突然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却根本来不及所幸没有伤亡而且成功将老蚌从珠母海中引了出来便匆匆赶过来将那珠母围住。 珠母海又名“瀛海”“瀛”是古时海中仙山的代称也有仙境的意思实际上蛋民对海底珠池或洞穴也如此称呼。在风水之道中称为“瀛海”或“瀛树”都是生气不灭的上善之地更是海中海气最盛之处。珠母本身与“瀛海”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它藏身在珠母海中借着海中阴精之气吐纳形炼能存活极久在民间常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一百年的老刺猬”实际上海中老龟能活万年的不一定没有但目前现龟龄最老的才八百年。 海洋生物的寿命虽比6地上的生命要长可千年万载之说还是不太符合实际大多是因为难以判断才形容为“万年”。珠母蚌祖的寿命应该在三四千年左右一旦蚌祖离了珠母海失去了海中生气凝聚的气场就会如同垂暮老朽的风中残烛虽然不会立即老化死掉却失去了活力蚌肉都会变得塌陷萎缩在耗尽体内明珠精气之后就会开始死亡。 我们引出的这只蚌祖在吞了尸鬽之后环闭甲壳凝伏不动正如昏昏欲睡一般已不像在“瀛海”中那般狰狞生猛不会再对蛙人和蛋民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了。 我转到巨蚌身后抚着它的蚌甲心想:“蚌祖是南海灵物得海气精魄现在世界上资源被过度开采天然海水珍珠少之又少大概七大洲八大洋里至今还活着的珠母加起来总共也没有三两只了。我们这伙人的岁数加起来恐怕都没有它的零头大虽是有心留它不杀可在水下又没有别的办法能从这么大的活蚌中取珠看来无毒不丈夫这回说不得只好心黑手狠了。”于是做了下切的手势让明叔和古猜、多铃这三个蛋民动手术业有专攻屠蚌取珠自然是蛋民龙户最为拿手的勾当。 明叔对我们摆了摆手那意思大概是说根本犯不上宰了蚌祖用渔主传下来的秘器直接刮珠然后让这老蚌自生自灭也就是了随即接过我手中的分水古剑和多铃古猜三人用剑刃一层层刮去蚌壳上的海蚀沉淀物质。 在海中采珠有时会将整个的老蚌一起捞上来取了蚌珠蚌肉也不能浪费了用剔刀将蚌肉活生生从壳中刮出来称为“刮蚌”。但采珠者有疍人古法古法中所谓“刮蚌”并非是普通蛋民用利刃刮蚌肉的办法。古疍民刮蚌是以青铜打造的分水刀具在蚌壳上来回拖动铜刃在波浪起伏的蚌甲上一拖就会使甲中的蚌体感到一阵振动。 这种振动极为特殊就像古时挖金的“金苗”见到金脉就要念咒否则矿脉必短。刮蚌之法似乎就是那样一种用青铜器出的古咒只有纹铸着鱼龙图腾的古铜刃才能起到震慑老蚌的作用。所使用的铜刃越是古老作用也就越是明显。珠母甲壳被利刃一刮就像吓得失了魂又像是被全身麻醉了体内肌肉劲力全消壳甲松脱任凭蛋民采去珠囊也丝毫反抗挣扎不得。 我和胖子、shir1ey杨三人根本不解其中奥秘这时候只有在旁边看的份了在水底目不转睛地望着明叔“刮蚌”的举动。虽然平时觉得明叔这老贼惯于吹嘘卖弄是个“关二爷放屁不知脸红”的老赌徒老骗子但他也确是有些个过人之处对海事和倒腾死人的勾当经验丰富采蛋的诸般掌故异闻更是所知极详。因为这双古铜剑是古时秘器也无须再拜渔主以明叔那套诡异的手法并没花费多大力气那蚌祖五彩斑斓的蚌甲就已暴露出来壳甲表面鲜红倒生的骨刺密布如同一块巨大的彩色珊瑚它像是被催眠了一般颤颤抖抖地将蚌壳张开了一条缝隙。 蚌甲中精气璀璨月光如昼引得藏在附近珊瑚洞里的鲛鱼不住窥探可它们惧怕三具畸形死胎只敢在远处探探尾却都不敢接近半尺。不过我们也开始担心死胎能否有持久之效克制恶鲛因为这些受月蚀而损的畸形胎儿放置在潮湿的环境中实在太久了而且本身又没做过防腐处理全凭女尸腹中填玉口中镇珠的一缕寒气维持。 两次带它们下水胎体面目已经被泡得模糊起来形骸也不再像刚现时那样质如软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随水化去一旦出点岔子被那些鲛鱼一拥而上不出几分钟我们就会让它们啃成一堆白骨。而且在看明叔三个蛋民刮蚌的同时我现珊瑚洞中的鲛鱼已经越逼越近水鲛鱼聚集形成了密密层层的黑色旋涡裹住了当中一团清冷的月光。我和胖子等人立刻把心提了起来。将潜水匕紧紧握住准备应付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殊死搏杀。 第五十一章 鬼月亮 水底珊瑚洞内的恶鲛贪婪地盯住珠母蚌甲中的月光若非惧怕“月蚀”早就已经蜂拥而上了。但我们赖以防身的三具死胎随时都可能被海水化去形骸鲛鱼盘旋在四周等待时机紧张的气氛有如箭在弦上只消其中一两条恶鲛禁不住那海底精魄的引诱舍命来夺其余的也都会不顾死活跟着上来抢夺。 我见形势紧迫赶紧让明叔加快度这珊瑚洞中已是不能久留了。明叔也不敢怠慢带着古猜、多铃撬开战栗不已的蚌祖甲壳。只见里面鬼气闪动那具人肉皮囊制成的尸鬽正被一团灰白色的蚌内吸盘裹住这巨甲环绕中的万年珠母已成化物与寻常老螺巨蚌截然不同数条蚌足缠住尸鬽将它吸入珠囊里。 它的珠囊上全是肉瘤般的疙瘩一串串犹如病变后的淋巴腺一开一合之际即有清冷奇异的月光闪现果然有明珠不计其数。蛋民们都认为“老蚌得月之精华无质生有质孕出明珠”也有观点是“蚌病而成珠”是说螺蚌等贝类活得久了机体病变才会使珍珠囊不断分泌出珍珠质裹住一些细小泥沙久而成珠。蚌珠是近似于一种“内丹”的东西便如同“牛黄、马石、狗宝”之类的结石凡属此类都有极大的药用价值。 不过眼下众人急于采出百枚明珠开启水底伏流的机关无暇去研究那珠囊生得如何怪异。明叔不愿亲自动手示意古猜上前古猜对刮蚌屠龙这种原始血腥的行为向来都是抢着去做他将气螺挂在腰带上又从口中取下龙弧铜刀一手揪住麻袋大小的珍珠囊一手持刀去割。 蚌祖离了珠母海灵气大减又被铜刃刮了数遭早已魂飞魄散蚌肉只是哆嗦个不停任凭古猜将珍珠囊连揪带切从身上割离根本没有丝毫挣扎反抗的余地但到了这时候它仍用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拖住尸鬽不放。 我看到这一幕不禁暗中摇头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倒斗采蛋之辈为利所趋不借以身犯险即使死到临头怕是也看不开一个“利”字。珊瑚海中的螺蚌之属向来于人无害屡遭碎尸分割之苦全是因为体内有珠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古以来多少蛋人为了采取蚌中明珠在海底送了性命?我们割去蚌祖的珍珠囊等于取走了蛋民们的诱惑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救赎”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做了件好事。 正当我心神恍惚之际忽然觉得脑中一阵酸楚真切异常似乎感到身前的珠母正在悲哀地苦苦求饶。我记得shir1ey杨曾说过罕见的夜明珠中带有某种放射性物质蚌祖体内一甲藏百珠具有极强的生物磁场其放出的低频脉冲会干扰电子设备有时也会使人产生幻视幻听。那是由于脑波受到影响出现异常放电作用。 我不知道头脑中那种异样的感觉是否与此有关但周围的众人也都突然停下手中动作他们显然也出现了同样的感觉但珠母甲中的蚌身抽搐越来越慢我们脑海中那种哭泣悲求的感应也随即渐渐平缓消失。 众人在水下对望了一眼都觉得珠母成精之说怕是不虚它似乎自知寿数将尽在劫难逃用生命中最后一点能量苦苦求饶。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这活了几千年的古老生灵。 我见众人都怔在当场就对他们摆了摆手眼下处境九死一生面临杀伐决断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不过这蚌祖藏在海底确实从来都没招过谁也没惹过谁古猜用青铜刀割了珠母身上的珍珠囊并不会将它置之死地所以别犹豫了。 而且我猛然省悟就算是只有屠蚌才能取珠这珠母也绝不能宰杀它早已与海眼中的海气融为一体一旦使海气失去平衡归墟必然会生天翻地覆的剧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古猜点了点头抄起刀来继续去割珠囊那珠囊大能容人并非容易切割多铃也曾跟阮黑做过多年采珠的营生此刻也动手相帮将硕大的珠囊切摘了拖出蚌甲之外鲜活的珍珠囊肉壁中尽是明珠粗略一数少说多做也有一百五六十枚。 珠母壳中有数个珍珠囊唯独当中这个最大其余的肉璧里面都是不成形的珠米、珠泥shir1ey扬大概是觉得如果将成形的明珠全部取走这老蚌恐怕立刻就会丧命既然用不了这么多明珠就留下来一小半。明叔眼睁睁看着shir1ey杨的举动虽然心疼不已但也没敢加以阻止。 我见四周潜伏的恶鲛蠢蠢欲动它们此时虽然尚不敢越雷池半步但那三具死胎开始在水中渐渐消散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于是赶紧带shir1ey杨将三十余枚明珠塞回蚌壳然后众人立刻潜到珊瑚铁树的化石底下。 先前shir1ey杨等人已将那铜人装到了树下只见那姿态奇特的铜人手捧玉石卦盘在水底恰似对月飞升。我看了看苍绿色铜像身体上遍布的鲛头心想:“能否找出伏流逃生就全在此一举了。古墓遗迹中的各种机关最难保存的就是其中动力机弩伏火、毒液雷石年代一久便会木朽铜蚀、药性挥都难以维持太多年头。这海底又怎么可能有动力和能量来启动机括让那拖延了千年未曾入葬的南海僵人升夭?” 这个问题我先前反复想过几次曾经心存侥幸认为百枚明珠中凝结的海气会带动伏流升腾不过那种情形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珠母中藏了千年的南海精魄虽然精光瑞气胜于天上真正的明月可要说其能使地底伏流出现恐怕还远远不够。 先前还想豁出去了赌赌运气但等到这珊瑚化石下才觉得没有半点把握我心中稍一犹豫不禁愣了片刻胖子在身后推了我一把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了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是此计不成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危险异常的水底。于是将手一招众人一拥上前纷纷从珍珠囊里掏出明珠一枚枚嵌入铜鲛口中。 用了近百枚明珠才将铜鲛嵌满珠囊中已是所剩无几满身珠光将铜人映得几乎透骨而且月光明珠的精光异彩在铜鲛口中凝结成一层光晕投在玉盘上赫然化为一轮满月月明如镜照得整个珊瑚洞一片通澈。 在旁边一看铜人玉盘在水波中化成了一片光影如同水中之月。“明月蟾宫”在恨天氏看来正是人死后亡灵的归宿仿佛就是我们观念中的冥府阴曹加上这水中之月虽是清冷透彻却毕竟不是真的明月而且比真正的月光更多了几分阴森慑人的鬼气仿佛见到了不应存在于人间的“鬼月亮”看得人头皮子麻从骨子里觉得不安。 但除此之外珊瑚化石的洞穴中再没什么特殊变化我心中寒了半截明月中的震卦清晰可见但它根本不是什么引伏流的机关。而且这月光太亮窥伺在侧的恶鲛必定被它引得狂性大如今三具月蚀而化的胎儿也都被海水浸泡得慢慢化开比最初时的形骸足足小了两圈面目越来越模糊就算我们想退出去另谋出路恐怕也已迟了。 shir1ey杨忽然打个手势一指众人身后我们回头看去心中不由大叫了一声:“糟糕!”原来成群的鲛鱼好似一股漆黑的浊流已将那珠母壳甲分开顷刻间把蚌身啃成了碎块蚌肉的残渣混合着鲜血把海水都搅浑了残存的数十枚蚌珠都被饿鬼般的黑鲛争抢着吞了。可怜那活了几千年的蚌精离了瀛海中的巢穴就毫无反抗挣扎的余地不仅是蛋民要采它的明珠就连水底鱼龙鳞族也无不窥视这些海中秘宝我们稍有大意没将蚌祖引回珠母海以至于被这些恶鲛钻了空子将它活活啃成了空壳。 血水被水波冲散珠母只剩六扇毫无生命的空壳已经失去皮中阴气的尸鬽被水浸得涨大异常仿佛是只宰猪时放血后吹入空气膨胀的肉猪随波逐流漂荡在附近。大群鲛鱼吞噬了蚌肉蚌珠连水中残渣肉沫也不肯放过贪婪地游动着追逐吞噬而且数量极多将珊瑚树四周围成铁桶一般。 我见此情形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暗道:“大势去矣。”倒不是替那瀛海中的蚌祖哀叹不过它惨遭碎尸死于非命我们怕是也要性命不保。归墟内部被恨天氏采取龙火矿石而挖得千疮百孔按说龙气早就灭了可海气空蒙变幻至今不曾消散。珠母是归墟海中的精魄所化也就是青乌风水阴阳宅中所讲的“化物”是海气积郁凝结、精魄生气自结而成珠母一死海眼中的海气就会失去几千年来微妙的平衡导致天塌海陷的灾难生可能要出大事了…… 可没等我再多想就感到水底暗涌动荡冲得众人摇晃不定赶紧随手抓住身边的铜人就见身边各种大小水族纷纷乱窜一片大难临头的景象。我心想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了些怎么珠母刚死就要天翻地覆了? 但是随即现并非是山摇地动而是海底有巨兽出没才搅得水波翻滚涌动海水的猛烈翻涌正是来自珊瑚礁上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明月般的玉石卦盘将透澈的月光正罩在洞口黑洞深处有两个巴斗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目光如炬紧紧盯住那轮幽灵月亮。 我们用尸鬽为饵引得珠母从藏身的水底现身取了它壳中的珠囊而现在这百枚明珠在水中如同一轮清冷透澈的明月却同时又是一个饵引出了潜伏在海底的死神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身体我已经预感到这次即将要面对的恐怕是南海深处最恐怖的东西。这时就见鬼影般的月光下黑洞中水波翻涌冒出一艘饰有狰狞鬼头的大船黑影一晃船头便已到了眼前。 第五十二章 鲛姥 我们都没料到会从水底的黑洞中冒出一艘船来眼煎一黑雕有海鬼的船头就已到了眼前。锈蚀斑驳的鬼头船仅是一艘大船前端的残骸一看那凶恶狰狞的鬼头标志就知是艘沉没在海底的海盗船。众人紧紧抱着珊瑚树又哪里来得及闪避只觉身体被带动起来的水流猛烈冲击那船头的残骸几乎是贴着我们的头顶掠了过去撞在后面的珊瑚化石上翻滚着坠向水下顿时泥沙翻涌惊得左近水族四散逃窜。 我见此情形已知这艘海盗船的船头残骸不知陷在海底多少年月了是被一股巨力从珊瑚洞内硬生生撞了出来。正主儿还没现身呢。这时已顾不上再去回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急忙把视线转向水底的巨大黑洞那洞中两盏巨目被清冷的珠光映得犹如两盏桅灯忽忽闪闪地从漆黑的洞中向外移动。 那洞中藏着的凶恶海兽大得令人咋舌随着那浑浊的目光摇晃那巨物的蠕动激得水涌动荡好像整个珊瑚森林都在摇晃。 我抬头向上方看了看珊瑚铁筛孔般的洞窟里进进出出的全是黑鲛密密麻麻的不计其数竟然已经遮住了水面。此时那三具畸形死胎早被海水化得不成模样不知还能不能借以驱散恶鬼般的群鲛。 但水底的震卦机括显然已经失效我们又捅了娄子使珠母丧命引得海怪舍命来夺卦盘上的蚌珠再在这待下去除了送死之外已无作为只好趁乱突围浮上水面从海底神木的通道里返回“鲸腹”至于再如何从地形酷似鲸腹的归墟中脱身就不是现在来得及考虑的问题了眼下这珊瑚水洞里已经炸了窝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 想到这就想招呼众人逃命却不想胖子自作聪明瞅见那海怪尚未从洞中爬出将潜水炸药装在了洞口看准那家伙即将出洞的机会立即引爆。不过珊瑚化石极是坚固爆炸在水底形成的冲击波。却并未能将珊瑚洞炸塌只揭翻了数尾鲛鱼炸塌了一些细碎的化石。 水中潜伏着的其余恶鲛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惊了起来四下里乱游乱窜我们浮上水面的过程中就算它们不会主动过来攻击也不免会在混乱中撞上。鲛鱼没有嘴唇交错锋锐的牙齿暴露在外只要蹭上一下就得被撕掉一大块皮肉。 众人都被困在原地将死胎挡在身前以免乱窜的恶鲛接近我把急于想逃的明叔拽住打个手势让众人不要轻举妄动看准了时机再浮上去。这时珊瑚洞口的水突然沸腾起来一个庞然巨物从洞中拥着泥沙而出透澈惨白的珠光将水下翻滚的烟雾映得灰扑扑一片无法分辨里面裹着的究竟是什么深海巨兽只是隐隐约约看见有大片大片的黑色肉鳞上面有许多白花花像是吸盘的东西。 见了这等声势众人皆是又惊又奇我心想水底乱流的阻力何等之强这家伙能把千百斤的船头残骸轻易从洞窟里撞出来难道是只深海的大王乌贼?又或是喜欢藏在海底洞穴深涧里的巨大螯虾?不过这里虽然深处海底但水深不过五十余米如果是常年伏在珊瑚洞中的东西似乎不应该是久居深海偶尔上浮的生物。 还是明叔通晓海事虽然水底泥沙翻滚水流汹涌皎洁清澈的月光都被遮挡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但他一看那巨兽遍体黑鳞身上密集着白色吸盘似乎就已看出端倪忙不迭地指着在珊瑚化石中游窜的黑鳞鲛鱼让我去看又拍着自己的肚子做了个生孩子的动作。慌乱中众人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好像是想告诉我们这水里的黑鲛都是从那珊瑚洞里生出来的。 我忽然心中一凛难道明叔是想说:“藏在黑洞中的不是海怪是鲛人的母体?”出没于南海的恶鲛全身都有黑色肉鳞前鳍有锋利的钩指所以自古也被称为鲛人但并不是古籍中提到的人鱼人鱼在南海很少古书中所说的人鱼皆为东海的某种四脚鱼。 有一种古老的传说说是鲛鱼拜月而孕月圆的时候在海面聚集吐纳明月精化才会受孕成胎。这也仅仅是一种猜测但我们进了珊瑚螺旋之后现这里的海底山势环合海气凝结天空始终密云层层、海雾横流根本就看不见日月星辰只有在海气汹涌生成大海洞吸入千万吨海水的时候天空的云层才会受到气流影响在极短暂的一时半刻间显现出空中明月如镜。海底珊瑚森林中的螺蚌之属都并非是受月光感应而成珠完全是借海底的阴火龙灯而成那种光芒阴森诡异比月光更为明亮所以这里的蚌珠精光异彩浑圆硕大都远远凌驾于其余南珠之上。 鲛鱼繁衍的传说在沿海地区非常多纷纷繁繁从来都没有过定论近千百年中鲛鱼几近绝迹所以现在也没有学者去真正考证研究过。我在珊瑚洞中见到这么多鲛鱼当时除了感到惊讶之外也曾想过它们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此刻明叔对那洞中黑黢黢的海怪指指点点我们顿时想到还有一种鲛人繁殖的传说比较鲜为人知。但现在看来那泥沙雾中时隐时现的白色吸盘应该都是产鲛的胎盘珊瑚洞中的巨大海怪正是大群鲛人的千年母体——鲛姥。 以前在海上采蛋为生的蛋人也常在水下被恶鲛活活吃掉蛋民故老相传南海鲛人在古代曾一度危害成灾在海底对采蛋之人的威胁不亚于鲨鱼丧命鲛口鲨吻的蛋人不计其数。鲛人的巢穴是处珊瑚古墓这片珊瑚礁下压着鲛姥这老妖全身都是胎盘物性奇特密密麻麻的胎盘子宫都生在体外一般的鲛鱼都是从它体内所产。在一些古老的海神庙祠中有些还保存着关于这种传说的遗迹。 在一片混乱的水底经明叔这么一提示众人都已清楚这回恐怕是弄巧成拙玉盘没能震开伏流反而引出了海眼里的老怪。以前谁也没见过鲛姥什么样这时突然撞见根本不知如何应付。 水里乱流涌动愈烈如果不抱着珊瑚树的化石恐怕早已被激流卷走了又哪里有机会得以逃离。只有那轮水中明月冰冷的光芒在水波中闪烁变幻一时阴森的水影交错晃动使人头晕眼花恍如置身在一场永无休止的海底噩梦之中。 我们为了缓解水流和光线带来的压力互相拽住同伴的手臂将脸部紧紧贴在珊瑚树上虽然化石里传出的震动使人全身麻但那阵头晕脑涨的感觉却终于减弱了。我看了看气压计的读数水肺中的氧气已经见底了不被海水淹死也是被鲛姥活活吞了看来里外都是难逃一死。 我正为目前的处境感到绝望考虑是不是要引爆炸药给众人来个痛快的却见那鲛姥庞大的怪躯已从珊瑚洞中爬出夹带着许多海底船体的残骸和古铜器白花花的胎盘里冒着一股股的黑水。我不禁一征这个深不见底的珊瑚洞藏在归墟之下怎么可能有旧时沉船的残骸?此时珠母一死指南针等装备都已恢复正常以潜水表的指南针来参照辨别可能珊瑚洞正与我们遭遇海蛇的海底废墟相通这一通道被鲛姥堵住它一挪地方我们就可以绕过去潜回那片螺蚌聚集的珊瑚森林。 不过这一想法在脑中闪过很快就打消了就算螺坟中可以缓解潜水病的秘药并未失效但是水肺中的氧气已经难以维持这段珊瑚洞隧道又不知会有多长游不到一半恐怕就被憋死在里面了。 我们一时进退维谷乱流中紧紧抱住珊瑚古树的化石眼睁睁看着鲛姥在水底拥沙而出。灰蒙蒙的泥沙翻涌如同烟雾它身上的胎盘中尚有许多未曾孵化出的鲛鱼有不少都被剧烈的行动挤了出来还没成形的鲛胎都挣扎着死在了水中可鲛姥却浑如不觉直奔铜人手中月光四溢的卦盘扑来。 水底通天接地的珊瑚树猛然一震鲛姥一头撞在了树底的巨鼎上珊瑚化石被它撞得颤动不已。只见水雾中露出一张满是褶皱肉鳞的怪脸暗灰色的两个眼睛像是一对气囊在月光下闪着毫无生气的光芒身上长满了数不清的倒刺和肉牙。都说水底鱼龙之大犹如山川河岳这潜藏在海眼中的鲛姥虽没有大到那种地步但我们在水流纷乱的环境中已看不见它的头尾轮廓了。 蛋民多铃惊骇至极被鲛姥恐怖的面目骇得手足俱废手一松那柄分水古剑就脱手落向了水底。胖子眼疾手快舍不得将这古董青头遗失在海中连忙扶着铁树向下移动在铜剑落进鲛姥口中之前硬是探出手去捞了回来。 他的举动无异于虎口拔牙鲛姥只需向上微微移动就能将他一口吞了。这水底虽有浮力但乱流湍急一旦松手离开珊瑚树未必会直接浮上水面反而会被潜流裹住往横向移动很可能就自己送入鲛姥的血盆大口之中。所以胖子虽离那鲛姥近在咫尺可仍不敢放手松开铁树抓了古剑如同火烧屁股般向上攀来。 我见胖子这回太过托大急忙俯身前去接应可说时迟那时好快鲛姥翻身上仰奔着胖子吞吸海水四周纷涌的潜流都被它向嘴中吸了进去。攀在珊瑚树上的众人都被水流裹住像是挂在晾衣绳上的几面破旗飘飘忽忽地几欲被狂风急流裹去。 这时我突然现那鲛姥趴在石鼎旁虽距离珠气纵横的玉盘和我们极近了可是再难接近分毫似乎身体被锁在了海底不能移动过远只是拼命吸水想连人带卦盘一同卷入嘴里。它竭力往前挪动却只推得石鼎边缘沉重地缓缓转动始终无法触及水中鬼影般的一轮明月。 我好不容易拽住胖子但揽住珊瑚铁树的手却是一滑身不由己地被水流吸了过去忽地肩上一紧是被shir1ey杨伸手拉住了肩头的携行袋带子。三人在潜流的带动下失去了重心谁也不敢松手。我恍惚间看到珊瑚树底的巨鼎匝匝转动不禁猛然醒悟——震卦的机关正是躲在海眼深处的鲛姥。 第五十三章 绝境 鲛姥庞大的躯体似乎被锁在了珊瑚洞里它蠢动着想要吞下月光四溢的蚌珠却差了数米难以触及。它攀在转盘般的大石鼎上在一股浊流中探吸水沉重的石盘被它推得缓缓转动每转一分它就从珊瑚洞里挣扎出一分而那铜人手捧的明月也就随之在铁树上升高一分。鲛姥全身胎盘都在淌出漆黑的污水越向前挪动越是吃力。 缺足少臂的死胎早被纷乱的海水化为乌有我和shir1ey杨、胖子三人在水中互相拉扯着身体被吸卷的水流带动得飘摇不定。但也就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我才现铜人玉盘的震卦机关正是为了引出水底鲛姥。鲛姥全身怪力转动石鼎石鼎上穿绕的铜链被它绞动使藏在珊瑚铁树旁边的几道千钧石闸轰隆隆开启了一道缝隙里面一股强烈的潜涌水流顿时顺时针旋转起来将珊瑚洞中的水族纷纷卷了进去有许多搁置在水底的陪葬品也纷纷像失重般浮动被石闸后的旋涡吸走。 归墟中的地形酷似鲸鱼头西尾东伏于南海气孔正是海底神木上方的幽灵岛。从方向上判断那石闸开启的方向对应着鲸口南海僵人的尸体放在石椁内与龟甲或是活的巨龟锁住常年隔绝的海气突然贯通会产生海眼般的旋涡一旦打开数道石闸石棺石椁就会被突然产生的海眼吸出鲸口永远沉没在海底。可想引出藏在珊瑚隧道里的鲛姥非有百枚明珠的精魄不可这种离奇的“海葬”只有凑足了南珠才能得以实施。百余枚月光明珠不是等闲就能采出来的也许要间隔数年乃至数十年古人视死远重于生为了死后永生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不过这送尸入海的石闸机关主要是巧妙地利用鬼斧神工的天然造化并未使用过多人力但自然造物之奇诡神异却远远不是人工所能营造而出。 先前我们以为在月圆之际会有潜流上涌将棺椁冲上海面可现在看来完全想错了。恨天氏认为人死后灵魂都会赴月之后生命会以另外一种形态延续存在。楗木中的通道就是为亡灵准备的但尸体仍然会归于浩瀚的大海震卦仅是送尸入海的机关而度亡灵的办法估计活人并不适用我们要想借这机关逃出归墟根本就不可能。 这些念头在我脑中一转突然感觉到手臂酸麻涨逐渐抓不住胖子的胳膊了。胖子见自己快被鲛姥吸进口里再也顾不得那柄古剑了趁着水流强劲忽一送手那铜剑直接被鲛姥吞了锋利的短剑插进了它的舌头一缕污血在水中散开可鲛姥浑然不觉兀自竭力对着月光吸水。 胖子抛了分水古剑另一只手腾了出来这回两只手拽住我的胳膊终于攀回珊瑚树的树身。我和shir1ey杨也相继附住铁树只见乱流将水底的各种残骸遗迹卷得到处飞舞像是刮起了一场龙卷风而那捧月的铜像恁般结实坚固似乎不为所动。但我们也攀在铁树上进退不得眼看着鲛姥攀着巨鼎逐渐向上鬼影般的月亮也越升越高却没任何办法阻止形势的急剧恶化只能盼着这海怪尽快吞了蚌珠然后缩回藏身的洞穴以便让水洞关闭否则我们必然会被渐渐变强的乱流卷走死于非命。 我不想等死打算冒死攀到树底将那玉盘毁掉。其实现在距离铜人最近的是明叔可他早已惊得体如筛糠根本指望不上他什么。我把心一横就在涌动的水流中向铁树底部攀了下去可突然之间水下的旋涡产生了变化通过铁树化石可以感到海底传来异常的震动。 我借着水底的月光看去只见石门后的旋涡骤然消失原来珠母一死就等于破了归墟中的风水那吸水的海眼中残存的海气正在逐渐消失。水下错综复杂的珊瑚洞以及鲸腹洞窟中本来都是被混沌一片的海气笼罩使得海水时涨时落变化无常可海气一旦消失有些脆弱的珊瑚洞就会坍塌生天塌海陷的灾难。 此时水里成群结队的恶鲛不是被水洞吸走就是没命地逃开珊瑚洞中的化石果然开始崩塌乱石堵塞了石门里的海眼。我急忙打消了攀到树底捣毁玉盘的念头推着多铃和明叔等慌了手脚的人让大伙千万不能离开这海底最大的一株铁树化石。地动海摇的惊人剧变中众人自保也已吃力纵然有心相互救应也都无力施为了。 只见珊瑚洞内天崩地裂鲛姥藏身的洞穴豁然裂开几道口子压在身上的珊瑚礁产生了松动。它趁机从中爬出在一片浑浊的水雾中蠕动着攀上了石鼎不料用力过猛撞断了几道铜链鼎中的铜人珠光晃动摇曳被水涌冲得摇摇欲倒。 我还想再看个清楚但忽然间鼎下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海水打着旋地被吸下去。我急忙埋头躲避忽地里又有急流上升海底埋着的阴河倒卷翻涌直上那铜人卦盘再怎么结实也禁不住了上百颗龙眼大的月光明珠都被伏流冲了个天女散花。 我再也抓不住铁树化石身不由己地被喷涌的阴河冲了上去巨大的水压变化使人觉得身心分离好像灵魂都已从躯壳中脱离开来天悬地转中一头浮出了水面。我险些被水呛死扯掉呼吸管和蛙镜赶紧去找其余的人幸好众人个个都是精通水性借着汹涌的伏流出水并没有什么损伤伤但难免心惊不已均是张着嘴大口喘气做声不得。 归墟之地上有天窗下有伏流珊瑚洞中的伏流向上涌动没容我们在水面上喘几口气水势便已不断上涨翻滚着没过了储藏尸体的鲸骨礁石转眼间水面已经过了通月神木下的铜门眼瞅着就要接近头顶的岩层。 这时珊瑚洞内是一片漆黑水底散落的明珠早被乱流冲得四散无踪我抓住楗木老鳞密布的树皮对众人叫道:“水肺没氧气了不能留在珊瑚洞里快进铜门……” 其余的人立刻会意上涨的伏流很快就会将洞窟灌满若不尽快离开珊瑚洞古墓不是被激流卷入海底就是直接溺毙而亡。只有从楗木的通道中原路爬回归墟古城才可能逃此一劫。众人当下都挣扎着游拢过来准备含一口气潜入铜门时间拖得越久水位越高游入铜门的机会也就越是渺茫所以众人谁也顾不上再多想什么皆出死力游向楗木。 明叔急于逃命当先一猛子扎了下去。我深吸一口气也准备要潜入水底可这口气没吸到一半便听得珊瑚洞内轰隆隆的巨响连绵不断。海气是南龙中的一股不灭生气它消失减弱之后有些珊瑚礁和岩石顿时变得腐朽脆弱。只见头顶上如龙闪经空楗木穿透的岩层迅向两侧倒塌分裂归墟的底部裂开了一道峡谷。此刻古城上面的水位正低所以并没有大量的混沌之水倒灌下来反倒将珊瑚洞和鲸腹这两大洞窟相互贯通了。 我们被这撼天动地的声势骇得面如死灰一时抱着陷入海底的粗大神木怔在水中忘了要潜水进去铜门的计划抬眼间已可隐约望到归墟穹庐上的阴火宛如一条条倒悬的熔岩火龙在岩层中滚滚流动。 这时明叔突然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叫:“不好水底的鲛姥也被伏流冲上来了它抱着神木堵住了通道入口。”他惊慌失措说着话就要赴水逃命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还能逃向何方。 我一把揪住明叔的胳膊顾不得再对他说些什么直接将他推上了神木倾斜的树身事到如今只好临机应变穿过裂开的归墟遗迹直接攀上满是箭石的树顶以便躲避紧逼上来的伏流和海怪。 随后我又将多铃和古猜从水中托了上去明叔一马当先如同身手矫健的老猿带着他们姐弟两个快攀木而上。然后我又让shir1ey杨跟了上去此刻伏流涨起的幅度已到极限我拽住胖子对他喊道:“王司令你行不行啊?” 胖子抹一把脸上的水说:“为了珊瑚庙岛上免费的啤酒和越南婊子……去他娘的老子这回豁出去了。”说罢一腆草包肚子手脚并用一步一滑地攀上了神木。此次在珊瑚螺旋中捞了许多青头虽然在这深陷绝境九死一生的关头他仍显得精神百倍、格外来劲换句话说就是让钱烧的这时候就连始终难以克服的恐高症也抛在了脑后。 我紧随在后攀上神木崩塌的岩石碎块不停地从身边落下此刻我们不仅要注意湿滑的木鳞还要不停地闪避落石不过谁也顾不上害怕爬上去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万一失足落下或被岩石砸死那也只能认命了。 好不容易穿过裂开的岩层身边已是东倒西歪的铜奴四周洪钟巨钵的响声依然响彻不绝。我趁机低头看了看珊瑚洞中的水面浑浊的伏流翻滚不休水中黑鳞晃动两盏着灰色凶光的鲛眼正在仰天凝视。 我心中一阵惊疑水底明月已散那鲛姥怎地还不肯回到巢穴?它存心想吃了我们不成?但随即抬头向天空一看便已明了缘由不禁连连叫苦。通月神木正直指幽灵岛上的缺口此刻海气渐渐消散海面上常年堆积覆盖的云层也都没了正当夜晚海上星月生辉清澈的月光撒入归墟鲛姥在海底仰望明月哪里还肯回到水下的洞穴。 只见水波一起全身黑鳞的鲛姥分水蹿上了楗木它全身密布的卵巢和胎盘中尽是黏液当做吸盘一般附在树身竟然蠕动着从水中爬了上来。我暗自骂了一声用潜水匕割去空水肺的氧气瓶扔下去砸在鲛姥身上。但这又如何阻得住它分毫。 我连催上边的胖子等人尽快向上攀爬千万别回头向下看。众人都已抛掉氧气瓶各用赴水的短刀插住树身全力爬上神木顶端一到这里便是被逼到了绝路的尽头。胖子越攀越是腿软低头向下看了一眼顿时头晕眼花从湿漉漉的箭石上滑了下去。这里非同水中忽地直坠下去我忙伸手一抓却被他下坠的力道一井带了出去两人翻滚着落下数十米高的通天神木。 第五十四章 过龙兵 神木顶端地势宽阔横生倒长地嵌着许多的箭石从远处一看形同树冠。那是一种上古海洋生物的化石呈扁平钝角的形状上面有近似贝壳的奇妙纹路看样子并非人力所嵌而是在远古的海洋时代里这里曾是海底有许多箭石如同老螺附海树一般团团族簇攀附在神木顶端形成了今天这罕见的树冠奇观。 我被胖子拖得坠下神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就觉得背上猛地一撞正好落在了一块突出的箭石上。箭石如同老树伞盖将我们托了一下但这种化石可比真正的树冠坚硬百倍这一下直撞得筋骨欲折疼得我眼前黑险些晕了过去。 不过更倒霉的事还在后边通天巨木上的箭石亭亭如盖在楗木顶端形成了上百处天然的倾斜平台就好像是一团团彩云化做了古老松柏的树冠。涨潮时幽灵岛被淹没在海面之下海水透过洞口直灌下来经年累月地冲刷着树冠嵌入木身的箭石虽然长死在其中可仍不免在水压下生出许多波痕裂纹甚至已经有些箭石早已断裂掉落。 我和胖子落在一片箭石上尚未从倾斜的石面上爬起来身下箭石的裂痕就突然扩大延伸顿了一顿便“咔”的一声从中折断开来。我们连人带石又继续落向下面直撞断了三五层箭石方才止住势头。 胖子最怕之事便是从高处往下掉平日里充出来那股“万夫难敌的威风千丈凌云的豪情”早都不知去向了紧紧抱住我的大腿在倾斜湿滑的箭石表面上闭着眼大叫:“胡司令看在党国的分上快拉兄弟一把!” 我不及胖子皮厚肉多这几下已是摔得全身骨节疼痛难忍又被胖子抱住了大腿不由自主地逐渐向下滑落赶紧咬牙用力用潜水匕一刀插入神木的木干好歹算是将身体暂时固定了下来但腿上大筋都快被胖子拽断了。低头向下一看海底的鲛姥借着一股浊流攀住树干没头没脑地向上爬来。刚才被我们砸塌的几块箭石都像半空掉落的铁板钢片一块块插到了它的身上鲜血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着把附近的海水都染遍了。 这时如果失足掉下去就算侥幸不被鲛姥吞了也得落在被水淹没一半的铜奴上撞个脑浆崩裂。我骨子里的狠劲作不顾身上彻骨的奇痛一手用匕扎在树干上一手抠住箭石边缘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胖子慢慢拽了上来。只要从这湿滑的石面上站起来就可以攀回神木。 我用腿将胖子强行拽上来还不到半米潜水匕的韧性却已过了极限刀刃硬生生被折断了。这样一来我只有够着箭石的那一只手使得上力全身的力道吃在此处那几个手指不觉已经变得麻木了眼看就要脱手滑落万难再有回天之术只好闭目待死。 正这时我的手臂忽地被人抓住腿上下坠的力道也忽然减轻睁眼一看原来是shir1ey杨见我们吃紧急忙和古猜攀下来相助将我和胖子从箭石上拽了起来。身下的箭石承受不住四人重量随即被压得断裂倒塌。我们在此之前已经攀回树身才侥幸没跟它一并坠落。 那块箭石奇大其重怕是能有几百公斤猛地从高处落下势道之沉重少说也不下千钧。只见扁平如箭头的大块箭石自空中旋转翻滚着掉落下去正砸在鲛姥头上箭石停也没停刷地落进水里那巨鲛的鱼头顿时被斜斜地切去了半个血水喷出来几米之高。 此时那鲛姥鱼头探出水来我们才看清水中鲛姥的面目。只见它体大过老鼋大鲵数倍只有早已灭绝千万年的远古滑齿沧龙才有可能与其相提并论。遍布胎盘的鲛身鳞甲包裹头似酆鱼鳃上几百根形似长髯的触须长达十余米体下生有数十对鱼鳍横生倒长的牙齿末端犹如藤钩荆棘开合之际有腥气冲天。 它跟着翻涌升腾的水流攀在巨木上正被落下的箭石削去半个脑袋却没当即死掉反倒瞪着其大若球、其质若灰色水晶的鱼眼直勾勾望着穹庐上漏下来的星月之辉神态哀狂之极重伤之下兀自不肯潜回水底。 有条被乱流困住的大青鲨仓惶中不择方向竟撞到了神木附近被鲛姥的探触须攫个正着连头带尾活生生吞进嘴里一时搅得波涛中血腥滚滚。那鲛姥也不顾身上血如泉涌蠕动着血肉模糊的躯体以须鳍助力继续攀上神木。我们看到这血淋淋的海怪就在身下它吞噬恶鲨不费吹灰之力心中惊惧之意大增哪里还敢再去细看无奈之下只好拼命向着没有退路的神木顶端逃去。 就在此时鲸腹般的洞窟岩层中凝结的海气逐渐消失阴火骤然失去了惨白的光亮黑暗中只听得混沌之水汹涌如沸轰隆隆的山体开裂仿佛是天空崩塌了一般。四周的大水没过了古城的遗迹旋而在城中的神木下方激成了急流的旋涡我们攀在神木顶端的箭石上被震得周身筋骨如酥一动也不敢动。 楗木底部绞动的无数青铜锁链的铜奴都被海水冲得互相撞击摇摇欲倒有几条锁链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急流断成了数节碎片崩得横飞出去。通天入海的神木高大异常倾斜着陷在海中不断遭受海涌冲击。这些锁链在平时可以起到一种牵扯捆绑、防止巨木断裂的作用此刻失去了绳捆索绑这株亿万年的古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惊涛骇浪中轰然倒塌。 多铃身单力薄心理素质远不及其余几人在山呼海啸席卷天地的猛烈震颤下早已惊得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这时天空中好似炸个霹雳巨响声中箭石一阵晃动她手脚虚软从石台上滑了下去。 我和shir1ey杨看她从树顶翻落立即伸出手去想将她在半空中拉住可神木摇晃不休手中抓了一空眨眼间多铃就落入了翻滚的海水。黑茫茫的水中只有鲛姥怪躯浮动却哪里还有多铃的身影恐怕在入水的一瞬间就被鲛姥吞了。 古猜见多铃遇难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就想跳进水里寻她。我赶紧揪住他的腰带将他硬生生拖住掉下去的人哪里还有命在再下去救人也是白白送死。不过这时候洪波怒涛、山崩海陷将所有的声音都覆盖了冲得人耳骨生疼说出话来相互间都无法听到我没办法对古猜说话只好用力将他按住以免他入水丧命。 陡然间凉风扑面我抬头向上一看只见归墟中那片海气凝结的几十处海眼里纷纷落下水龙般的巨流岩层中的龙火海气消散殆尽又形成了吸水的大海洞。不过这次也许是珊瑚螺旋海域最后出现海洞了龙火岩层的开裂使数个海洞连成一条蜿蜒的水龙落下的千万吨海水如同在归墟中竖起了一道水墙。 海底岩层开裂的张力使归墟中的最高点也就是露出海面的那座幽灵岛从山顶天门洞处分裂开来海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峡谷两侧落差百余米的海水如雷鸣般灌落倒倾下来。震卦的机括虽然是古人送葬的玄机可万没料到在千年后竟然将归墟震开。这南龙的一震之力波及珊瑚螺旋辽阔的海面又何止百里。易卦中卦象繁多偏以“震上震下”的卦象作为送死赴冥之途难道卦象中竟已预示了这射日奔月之国的毁灭与地陷以及几千年后归墟里生的剧变? 海面上出现的裂缝似乎是大海身上的伤痕其深约一二百米其宽有七八十米线条轮廓和凹凸之处完全对称就像是把海面生生撕开了一道大裂缝。我们攀上的楗木顶端正处于大海沟的中间四周和脚下全是倾泻翻腾的海水水势撼天动地只有头顶露出的天空静得出奇。明月当头闪亮的星辰如同细碎的流沙铺满了青色的天宇看着大海中汹涌的獠牙和海面上梦幻般宁静的星空一时间使人恍惚不已以为上面的夜空是一抹并不真切的梦境。 鲛姥也被海水冲得难以动弹不过它见到天上星月生辉更是死命攀住神木不放。海水和地下伏流混合没用多久就快将裂开的归墟填满了。不过海底的伏流一落仍是生成了一个直径数里的海洞这处海洞正在神木陷入海底之处旋流暗涌无休不止地灌入其中似乎永远也灌不满珠母海里的无底洞那个在古籍中反复提到的归墟终于露出了它真实的面目除了古精绝国的鬼洞之外世界上确实还存在着一些难以探明的无底深渊而归墟正是它们其中之一。 如今这楗木下的归墟被伏流冲开形成了强大的力场不停地吸卷着海水倾斜着陷在海底的巨木内部早被凿空千年开出了一条度灵魂的通道在如此汹涌的水流中木身层层断裂周围千百尊固定木身的铜奴也都七零八落地被卷入了深海。海水的异动带起了如山的巨大浪涌眼看着分开的大海就要合拢我们在树冠的箭石上却只能望洋兴叹。楗木是海中远古遗存的巨树并非真能够通天奔月神木顶端比海面矮了一截这段落差却远非人力能及此时唯有插上翅膀才能逃得出去。 随着海面的裂缝逐渐消失归墟中天塌海陷的声响都被淹没在了水下。只有半截楗木下的海眼水势惊人。我们心灰意冷心神体力都已穷尽脸海中空空荡荡攀在箭石上闭目待死。正这时木端猛地一晃忽地向海中倒去原来海底的鲛姥被箭石所伤那伤势足能致命但它蛮健悍恶并没有当即殒命仍不死心地攀着神木想要吞噬月光。海洞旋流湍急加上它摇动木身十多米长的一段楗木硬是被它推得折断开来。 楗木上生满了如同树冠的箭石在海波乱流中浮力极大而且木身斜着陷入海底所以并未被旋涡卷入深处反而借着暴涨的海水浮出了海面。几乎就在同时海水彻底合拢把归墟中的乱流遮在了下面那鲛姥抱着神木断开的尾端跟着一同浮了上来但终因流血过多圆睁着一双灰扑扑的巨眼死不瞑目地失去了生命拖着身后一线污血漂在海上。 我们死中得活竟被鲛姥托出海面来都有些目瞪口呆眼看天上清冷的星月之光照在平静的海面上实在是不敢相信竟能活着从归墟中出来。可不等我们来得及庆幸生还就现那体大如巨鲸的鲛姥尸体。依然死死缠住这段楗木十几米长的一段残木根本承受不起沉重的海怪尸体在海面上只是浮了一浮就被它拖得向海中沉了下去。 此时巨木还未漂出被海水淹没的幽灵岛水底归墟的吸水之力便在这片海面上形成了一个模糊的顺时针旋涡楗木浮得快沉得更快眨眼的工夫不到已沉下水面三分之二。我脑中一闪:“没有船只怎能离开珊瑚螺旋?这截被折断的粗大楗木岂不正是渡海浮槎?有了它便还有一线希望漂流出这片魔鬼海域。” 想到这不敢再有迟疑便招呼一声胖子带忙探手从古猜那里抢过龙弧铜刀拼命去斩缠住断木的鲛姥尸体。古猜好像痴了一般双眼直勾勾的毫无神采只是不断口齿不清地念叨着:“师姐也死了……” 我们虽然对他好生同情可生死关头谁也顾不得去劝他什么我和胖子、shir1ey杨争分夺秒地将鲛姥的尸体剁碎明叔也疯了似的爬过来用牙去咬卡住箭石的鲛鳞。在一片海里独有的腥臭气息中点点鲜血飞溅在海面上可那鲛姥的尸体实在太大加之全身的老肉怪鳞粗厚无比我们手中只有在水下使用的短刀短剑只好眼睁睁看着断木在海面旋涡中打着转不停下沉。 我急得脑筋跳起多高一看实在没办法了再不跳水逃命就得被楗木和鲛尸拖进海底了但跳进群鲨出没的珊瑚螺旋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横竖要死在海中与其遭遇鲨吻还不如被拖进海眼里淹死。 正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跳海的时候海面的旋涡中忽然水波翻涌陡然冒出许多巨大的礁石将粗大的楗木和死鲛尸体托了起来一阵起伏晃动中缓缓向西移去。 海面上星月辉映。但清冷的月光下却看不出这片黑漆漆的礁石为何会动。众人不知生了什么不由得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我知道明叔在海上经历过许多事情这老贼是海事方面的“反动学术权威”忙问他海上出现的一片片礁石是怎么回事是凶是吉。 明叔生怕自己失足掉进海里紧抱住一块箭石叫道:“胡仔啊还是你阿叔我平时善事做太多积了大德才使得吉人自有天相你个滥仔这次跟住我算是捡了条命回来这是渔主先师和妈祖娘娘保佑海上‘过龙兵’了。” 我以前在福建也曾听说有南海“过龙兵”之事与海市、海滋等现象都是海上难得一见的奇观那是指鲸鱼或海龟集结成群鲸脊龟甲浮水而出在海面遥望蔚为壮观。渔民们认为“过龙兵”的现象征兆不同过鲸群龟群都是吉兆而过大量海鱼浮水过海则是海产歉收海难将至的灾难预兆。 其实“过龙兵”的现象都是海底产生剧变引起的海中水族成群迁徙可能正是珊瑚螺旋中海气龙火消失归墟里的龟群才浮水远遁恰好将我们赖以漂浮的神木托了上来。以前我和胖子在草原和大漠之间的百眼窟曾见过地底龟甲遍布那片“龟葬”中海气变幻如同鬼市产生了一片灰色的古迹。现在想来百眼窟鬼市幻布中一幕幕变换6离的诡异情形正是归墟中的古墓。珊瑚螺旋海域早在千百年前一定也生过若干次“过龙兵”的龟群迁徙奇观不过当年从归墟中逃走的海龟早都埋骨在百眼黄泉的龟眠地中了。 明叔让众人抓紧时机抄刀再次去剁鲛姥的尸体我见事情有了转机想到阮黑和多铃师徒的性命都留在了这南龙余脉的尽头心中好一阵失落突然感到全身乏力觉得脚下站都站不稳了便顺势坐在了木头上手刚碰到楗木木块箭石就纷纷掉进水里。我低头一看木身上裂纹正加深扩张不禁立时打个冷战:“糟了这截古木在幽灵岛下饱受海水冲击最是脆弱不堪看样子很快就要支离破碎大祸临头了。”还来不及提醒其余的人漂浮在海中的楗木就已经开始解体了。 第五十五章 在天空中飞翔的荷兰人 漂浮在珊瑚螺旋海面上的楗木在海眼中千万年不枯不朽全仗海中生气维持如今离了归墟又接连遭受几次重创满是鳞纹的树皮以及嵌入其中的箭石开始纷纷脱落剥离。鲛姥的尸体被海波冲动也自缓缓从楗木上脱离开来残破的半截神木随波逐流在海上飘荡。我们眼见这艘粗大的天然“独木船”在海上撑不了多久便会被洋流击碎但在繁星似锦的夜空下四顾皆是茫茫无尽的海水众人全都无可奈何事到如今也只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 我望着身边起伏的龟群正在苦思对策忽见不远处的龟背上好似负了个人。那人身穿带有黄色标识的潜水衣在海面上颇为醒目一头长披散开来正是落入归墟的多铃。她趴在龟背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巨龟随着洋流浮动忽又沉入海中多铃的身体立刻被海水冲在一旁。 可能是她从神木上摔下去之后竟得不死凭着蛋民精熟的水性在乱流中拽住了从归墟中逃窜出的巨龟这才得以回到海面。看到多铃从龟背落入海里正从楗木旁边漂过我来不及细想赶紧招呼古猜一声就一步蹿到木头尾端拽住一片箭石跳进水里将多铃的头扯住这时古猜等人也已赶到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多铃托上了木头。 我扒住箭石爬上楗木只见shir1ey杨正在全力施救多铃面如白纸神智不醒但经过抢救总算吐出几口海水有了一丝活气。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看了看古猜他正对着东面磕头好像是在感谢阮黑在天有灵保得多铃死里逃生又像是在膜拜蛋民的祖师爷。胖子将他拽了起来:“别拿脑袋撞木头你小子还嫌它沉得不够快是怎么着?谢天谢地全是瞎扯死亡不属于无产阶级当年我在山里倒斗……” 在海上最忌提及“翻、倒、沉”之类的字眼胖子话音未落就被明叔按住了嘴:“肥仔大伙都要被你害死了欺山莫欺水这种有忌讳的话也敢乱讲!” 胖子火冒三丈正待痛斥明叔这个老“反动学术权威”的荒谬观点可这时众人都觉得脚下猛然松动一时间全都东倒西歪站立不定脚下的木身不断开裂散落。我叫声不好刚才还以为这截烂木桩子至少能在海上漂个把时辰但现在看来它马上就要分家了。 这时群龟已潜入海底不知了去向海面上空空荡荡的渺无一物一个浪头打来楗木浮出海面的这一部分顿时被击得粉碎。众人纷纷落水只好随手去抓散落的木头南海鲨鱼极多就算侥幸不会遇到恶鲨这般浸在冰冷的海水中又能维持多久? 我身上背着沉重的铜镜连抓了几块木板却都是朽烂松散难以承人只好拉开了肩头的救生栓。一个小型救生气囊旋即充满了气体忽高忽低地浮在海面上。正在叫苦不迭之际忽听shir1ey杨招呼我道:“老胡你们快看有船!” 我以为听错了珊瑚螺旋海域哪会有船?但这时胖子等人也纷纷在海面上大叫大嚷好像众人真的现了船只。我定睛一看却并非是外来的船只原来楗木最顶端虽然没有通道但内部也被挖空了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陪葬品楗木碎裂之后便散落开来漂在海水中其中竟然藏了一艘完整的古船。这船底浅桅短船身椭圆似乎是给海底亡灵准备的殉葬品拿我们的话讲这艘船是件明器。 海波涌动之中我们一时看不清楚这船是怎么回事但这时候好不容易有根救命稻草别说船是明器就算是艘鬼船也只有先爬上去再说了。唯恐稍有迟疑一旦海面上浪涌幅度增大众人顷刻就会被波浪冲散。 我连忙抖擞精神游向船边到了近处才看明白原来这艘船的船底是用一只巨龟的骨甲制成大小差不多能比普通的救生艇大上一号容纳五六个人没什么问题。船中只有一个进不去人的浅舱里面装了些珊瑚一类的陪葬品因为是给死人用的所以没有任何实用的东西。舟中以鲸皮为帆鲛筋做缆比起普通的木船这近乎化石的龟甲鲸骨之舟能历久如新至今还能使用。但这艘古船就如同是个虚有其表的模型若遇狂风巨浪必定葬身海底。 可我们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相助着6续上了“冥船”躺在龟甲上连吁带喘谁也没力气再动了。现在不是海上的风季海眼中南龙凝结的海气一消十有**不会再像来时那般提心吊胆了只要妈祖保佑没有飓风狂澜我们栖身在这一叶孤舟之上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落在海里喂鲨鱼了。 船中的多铃依然昏迷不醒其余的人都有些累脱了力疲惫不堪地闭目沉睡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想睁眼。我两只眼皮打架也跟着迷糊了一两个小时脑中还依稀在想“搬山填海术”的细节苦苦思索如何利用搬山道人的方术在没水没粮的情况下把这艘骨甲船驶回珊瑚庙岛。 后半夜腹中饥火难耐醒过来看到shir1ey杨不知什么时候也已醒了斜依在鲸骨桅杆上凝视着星空。我也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出了会儿神这次出海的经历在脑中一一闪过心怀有感忍不住对shir1ey杨说道:“当初也知道珊瑚螺旋海域凶险莫测可竟然还是头脑一热就来了现在落到这般光景空有满船价值连城的青头却换不来一壶清水半块干粮回头想想咱们那时大概是疯了……” shir1ey杨道:“就你一个疯子我最多是个傻子被你骗来跟着你一起疯。” 我赶紧辩解说:“我疯了那也是让陈教授撺掇的。我可真佩服古时候终生以摸金搬山为业的前辈这种今日不知明日事四海无家处处家的日子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这种日子每天得死多少脑细胞?也该过几天安分守己的生活了。” shir1ey杨轻声叹道:“你要是真有那种觉悟就好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你眼中风景永远在远处近处无风景你根本在家老实不了几天。不过咱们这次漂流在海上大海风浪无情却真比不得往日了但愿上帝保佑别让咱们做了飞翔在天空中的荷兰人。” “飞翔的荷兰人”是幽灵船的代名词这个传说是指受了诅咒永远漂流在海上不能靠岸的意思我以前曾听shir1ey杨提起过此刻想到不免有些脊背凉急忙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检视从南海捞出来的青头。 以前做搜山剔泽的摸金校尉十次也不及这回当一次蛋民的收获丰厚南海海眼里的这点东西几乎都让我们给捞出来了其中最主要的当然要属秦王八镜之的秦王照骨镜若能交到陈教授手里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不过这面古铜镜阴气沉重我从沉船中找到它之后就始终封在袋子里再没看过这时随手取出来再次和shir1ey杨一同细看了一遇。海上明月高悬但在月光下古镜却没什么光泽镜面磨损得十分严重看镜身镂刻雕割的细篆异常细密。夏器素而无纹殷器古朴雄奇纹缕如虫行鱼游但秦王照骨镜的雕篆若蝌蚪结阵之势似涵古之卦象估计是件西周时期铸造的秘器。 我正自称奇眼光落到铜镜边角的四脚人鱼上却像被吸住了一般愣在当场。镜身装饰的四脚鱼造型简约传神但鱼眼空空无目就像我十几年前在百眼窟现的青铜龙符一般。那瞎眼龙符也是不知是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的古物被装在了黄大仙的铜棺里做了明器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龙符与铜镜上的鱼饰年代风骨、款形大小都是极其相似。 在北京算命为生的陈睛子似乎知道这其中的奥秘所在可上次太过匆忙我提到那瞎眼龙符之后他只做了个“四”的手势随后便行踪不明。我曾反复想过但猜不出“四”是什么名堂如今看到铜镜上有无目的四脚鱼为饰心下更是一团雾水难道“四”是指四种青铜古器龙和鱼各是其中之一其余的两个又是什么?这些没有眼睛的铜兽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秦王照骨镜上的蝌蚪图案中似乎藏有卦数也许这些没有眼睛的神秘铜龙、铜鱼之物和西周时期的全天卦象相关。 十六字全天卦数其中含有无穷机数能推演成为种种卦象。卦象则需用卦文来解读这些对我这半吊子水平来说实在是难于登天可古猜祖上疍民一代代传下了最原始的西周全天卦数口诀口诀虽然并不复杂但内容比《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作者后人张赢川所研习的还要深奥。不过疍民历来是将这些卦词当做在海底护身的咒语似乎并不知道它的来历渊源。 想到此处我转头看了看沉睡的古猜心想不如等他醒了之后问问他秦王照骨镜的事也许他会知道瞎眼铜兽中的玄机。 我正在船上胡思乱想这时胖子和明叔也先后饿醒了海面上风静潮息也不知这破船现在漂到什么地方了。众人把水壶里最后几滴水分了润润喉咙商量着一会儿要是有飞鱼经过船边怎样捕它几尾生吃了充饥。 我也觉得饥火中烧便先将秦王照骨镜重新装好对众人说道:“革命就是请客吃饭不填饱肚子做什么都没力气对待吃吃喝喝就要有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度和胃口不能有半点马虎所以咱得赶紧想点辙……” 我和胖子、明叔三人说着话便设法捕鱼。明叔说南海中有飞色往往成群结队地在海面上穿波逐浪天色一亮只要以明珠为引便可引得长有翅膀的飞鱼从船侧掠过。可现在还是半夜我们在船头苦候了良久都不见有鱼出水。 我们无奈之余也只好等到天亮再做计较回转身来的时候见shir1ey杨正在查看昏迷不醒的多铃。在茫茫大海上无医无药如果她一直昏迷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情况不容乐观。 shir1ey杨现她情况恶化忙让我带忙探探多铃的脉搏。可我刚一碰多铃的手腕就觉得她衣袖下藏有东西似乎戴着块手表我以为是潜水表就想给她摘下来可出乎意料多铃手腕上戴的却是胖子从沉船死人胳膊上撸下来的那块镶钻金表。胖子见状就想把手表取回来但那金表已深深嵌进多铃腕上的皮肉里了也许用刀剜才能剜得出来。 我望着那金表奇道:“这块金表……怎么跑她身上来了?”正在狐疑之际忽闻海风中有股腥臭无比的异味扑鼻。我们多次和死尸打交道都觉得像是尸臭可船上并没有腐烂的尸体不由好生奇怪。 明叔更是倒腾了十几年的古尸一闻就知道绝对是尸臭。众人互相在对方身上嗅了半天才确定尸臭是从多铃身上传出来的仔细检查之下现她身上确实有不太明显的尸斑口鼻中还有几滴腥臭的尸油流出。我早就觉得玛丽仙奴号沉船中不太平那船长的金表可能大有问题这时哪还顾得上会不会伤及多铃的皮肉用潜水匕硬将那块金表挑断扔进了海里。 明叔惊道:“糟了金表是从沉船里捞出来的其中怕是被下了南洋的降头邪术光把金表扔了有什么用?如今降头已经下到她身上了她身上尸臭比传染病还厉害你不把阿铃扔进海里喂鱼咱们这船人谁也别想活。” 前言 从古到今若说起强盗贼寇在世人眼中历来个个都是该遭千刀杀、万刀剐的歹人乃是极败坏的恶名可细论起来朝臣天子、士农工商在那三百六十行里从上到下哪一处没有天良丧尽、用瞒天手段行奸使诈的贼子?大盗窃国、中盗窃义、小盗窃侯成王败寇只有最末等的才窃金银。 孰不闻“道不盗非常盗盗亦有道盗不离道”之言真正在那绿林中结社取利做分赃聚义勾当的也向来不乏英雄豪杰惯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思量的事业并非是旁门左道可比绿林盗中名声最显者莫过“卸岭群盗”。 卸岭其辈或散布天下或啸聚山林拜关帝并尊西楚霸王为祖师逢有古墓巨冢便蜂拥而起众力掘毁尸平丘搜刮宝货毫厘不剩专效仿昔时“赤眉”义军的作为。 试看各朝史上都少不了卸岭群贼倒斗冢的秘闻倘若说将出来那些惊心动魄、诡异万分的行踪实不逊于“摸金校尉”的事迹。 卸岭盗墓皆是聚众行事盗取古冢历涉险阻危厄并非仅凭矫捷身手与群盗之力盗亦有术卸岭之术流传近两千年引出许多冠绝古今的奇事然天下事物兴衰有数卸岭力士始于汉代鼎盛于唐宋末落于明清至民国时期终于销声匿迹就此绝了。 丘、摸金、搬山、卸岭其术不外乎“望、闻、问、切”四字四字分八法各有上下两道。如“望”之上法乃为上观天星、下审地脉;下法观泥痕、辨草色其间高下虽是相去甚远却皆有道盗墓古术“四门八法”之道皆在鬼吹灯ii之《湘西尸王》。 第一章 琉璃厂(上) 人生在世一举一动。往往身不由己福祸安危由天定悲欢离合怎自由?我和shir1ey杨受陈教授之托组了打捞队去珊瑚螺旋的沉船中打捞国宝“秦王照骨镜”在南海采珠蛋民的协助下最后死中得脱总算不负所托取了古镜回来。 不料蛋民多铃中了沉船里下的死降邪术正是“三分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眼看着再难施救幸得有人指点尸降耗散人体生气。只有古墓里的“内家肉丹”可救但内丹为得道之人借天地灵气吐纳形炼而成的金丹自古以来世上多有求仙炼道的但能得其法炼出内丹之人、实属凤毛麟角绝不是等闲便能寻到的。 陈教授多少知道些关于“湖南的某处古墓中藏有内丹”之事也许在湖南可以找到内丹。不过不知那古墓是否早已被盗空了经他提及我猛地记起在北京失踪的算命瞎子来那瞎子早年间曾是卸岭盗魁曾入湘西倒斗冢他定能知道其中根由说不定被称为“湘西尸王”那具元代僵尸其体内所结的紫金内丹早就落在了瞎子的手里。眼下为了救人只好寻着这条渺渺茫茫的线索回到北京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算命瞎子给找出来好歹要查出内丹的下落。 民国年间湘西军阀伙同土匪大举盗掘古墓引出了许多耸人的奇闻怪谈其中湘西元代将军古尸最为著名至今还有很多关于此事的传闻我在潘家园做生意的时候有好些往返湘黔倒腾古玩的客人都会说起此事。 那些传言都说湘西山区里在解放前被盗开的那座古墓其地宫构造之大、形势之奇、机关之险、墓中宝物之多、尸变之惊……以及盗墓贼为打开地宫所使出的种种手段时至今时今日仍绝对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之举是以留下许多话头使得天下皆知。 不过这些话大多都是来自“马路消息小道新闻”对这桩盗墓行内可惊可怖之事人人都是道听途说一人说的一个样子都不尽同毕竟年代久远了不得亲眼所见未必能够当真而唯有算命的陈瞎子当初是盗湘西古墓的领是曾亲眼见过那具元代将军古尸的。 对这件事shir1ey杨倒是十分乐观她对我说:“多铃的一条命能否留住全系在古尸的内丹之上偏巧咱们识得在湘西盗过内丹的陈老爷子如果这都不是上帝存在的证明那我真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我对上帝存在不存在还持有保留意见多玲的师傅阮黑死前托我帮多玲找到失散的法国生父如今在珊瑚庙岛调查得知那个法国人正是倒运古物的富商此人已同玛丽仙奴号一同葬身海底看来这件事我是办不成了不过不论有多大困难我都会竭尽全力想办法保住多玲的性命。 众人分了青头货之后明叔带着古猜和多玲先到香港条件完善的医院里暂时治疗、像植物人般的维持生命我和其余的人返回北京找陈瞎子大金牙惦念提前去了美国的年迈老父身体欠佳他留在国内寝食难安从珊瑚庙岛回去后随即也匆匆出了国作为我们这伙洋插队的先遣员先到美国把生意做了起来自是不在话下。 但在北京寻找陈瞎子的下落并不容易他行踪飘忽不定我们甚至没办法确认他是否还在北京市内只得耐住性子细细询访好在潘家园中有我许多熟人旧货市场里鱼龙浑杂形形色色的人往来极多是个流通消息的上好渠道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讯息都免不了要在潘家园传播出来。 我和胖子除了寻访陈瞎子之外还有个重要任务就是把从珊瑚庙岛趸来的“青头”做价出售反正是两不耽误仍旧在旧货市场里摆了个摊子一来接洽生意二来打探消息。 第一章 琉璃厂(下) 眼看着过了半月有余已快到中国传统的春节了我们只好打消了到美国过年的念头那时候北京的年味儿浓重市内还没禁放烟花爆竹离除夕尚远就能听见炮仗声此起彼伏给本就格外热闹的旧货市场添了几分杂乱。 现在的潘家园旧货市场比我们刚来的时候可又热闹多了这人乌泱乌泱的一拨接一拨当然也是由于快过年了这些天副食店菜市场里置办年货的人更多有好多人有扎堆儿的爱好看旧货市场里人头攒动便都跟着来凑热闹天气虽冷人却愈多了起来。 最近这一年多来潘家园旧货市场也确实是渐渐成了气候与当初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除了破东烂西和旧货之外单是数得着的古董玩器就丰富到了极至那些个书画、瓷器、陶器、铜器、古琴、古钱、宣炉、古铜镜、玉器、古砚、古墨、古书、碑帖、历代名纸、古代砖瓦、印章、丝绣、景泰蓝、漆器、宜兴壶、珐琅件、料器、牙器、竹刻、扇子、木器家具、兵器、名石……堆积如山站这头望不见那头您就看吧一天能看十样可能一辈子也瞧不完这旧货市场里的东西。 不过不同于起源于明末清初的北京琉璃厂那边都是“文玩”而潘家园的路子就野了东西也杂这些东西里面仿古的“西贝货”占了九成想在潘家园里淘换点真东西除了要有火眼金睛明辨真伪的眼力之外大海捞针般的运气也少不了。 我和胖子名声在外自不能与那些倒腾假东西的二道贩子相提并论有些常逛潘家园的老主顾也不知都是从哪听说的似乎都知道胡爷和胖爷手里有明器那是货真价实的——从坑里滤出来的明器哪怕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古铜钱备不住也是摸金校尉从老棕子嘴里抠出来的“压口钱”。 我看有好多人一见了我开口就问我:“有古墓里盗出来的明器没有?胡爷您尽管开价只要是真东西绝不还价。” 我心想有些日子没在潘家园露面大金牙一出国肯定是把他的主顾都打到我这来了可我手中又哪有什么明器况且经常接触此物也是犯禁的勾当好在从南海所得“青头”甚多青头和明器在性质上实际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一个从土里来一个从水里来基本上是山里熊掌和海中鱼翅的区别。于是就蹿叼买主们观看青头货色。 现在玩收藏的主儿都觉得玉石行情看涨但他们只认带老沁的旧玉青头古玉虽是沁色深厚耐何被海水浸泡年久玉髓为盐卤闭塞好似裹了一层极重的石灰就连那些识货的见了也要摇头。 正商讨价钱之际有旧货市场中相熟的人来告之说是琉璃厂藏珍堂的“乔二爷”请我们过去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那乔二爷在北京琉璃厂好大的名头从解放前就经营一间古董店藏珍堂多少年来从没走过眼在他手里过的古物不计其数便在潘家园也人人知道他是古玩界的“老元良”。我早有心前去拜访却没有能够接洽引见的门路想不到他竟然请我们过去叙谈叙谈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再细问来人才知道原来乔二爷听说我这有南海古玉他平素里是个专嗜古物的在北京青头老玉非常罕见等闲也难在市面见到便特意托人通个消息请我带着古玉到他家中一坐看看货色如何。 我心想总算有识货的行家了又有心要去乔二爷家开开眼界便同胖子匆忙裹了一包行货径直来到琉璃厂东头的延寿寺街把着路口头一间两层楼的门面古香古色颇为不俗一看黑底金字地招牌正是藏珍堂老字号。 跟店里的人说明来意却没上楼而是直接被送到离那很远的一幢老筒子楼里这地方都快到先农坛了。楼内破破烂烂的楼道里堆满了了各家的冬媒还有码成墙般高的大白菜。乔二爷住惯了此地上了岁数不愿意挪地方所以平常生活起居都在此处。 只见那乔二爷都快八十了头掉得一根不剩一副长长的胡须却是雪白而且俩眼珠子贼亮显得精神矍铄老而不朽见了我们连忙让坐。有活计端上茶来器具精美茶香浓郁不过我们胖子喝惯了大碗茶不懂品品茗之道加之外边天寒地冻心中满是寒意一盏热茶一仰脖就喝了个见底口中赞道:“好茶不妨再来一碗最好换大茶缸子。”我笑道:“让二爷见笑了在潘家园练摊半日冻得够戗。”几杯茶水喝下去身体回暖了这才顾得上打量四周。这老楼的房间中几乎没一样新东西老式书柜里摆满了群书古藉靠外的边缘则都是白玉、水晶、寿山石佛像、牙雕、鼻眼壶之类的古玩显得本就不大的屋里满满当当。若在这筒子楼外不知底细的谁又能想象倒腾一辈子古董明器的乔二爷会住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 但我和胖子见他甘于平凡心中也多了几分敬意双方含喧了几句乔二爷似乎知道我们是做摸金校尉的问了我一些北京城里的风水让我说说琉璃厂生意气象如何。 我多长了个心眼虽然乔二爷是京里知名的人物非是明叔之流可比但我并不想显露《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的精髓只捡些拜年的话说出来:“北京城水旱两条龙龙脉形势恰好罩着琉璃厂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两条财气在当中在这地方做生意怕是要数钱数到手软。” 乔二爷闻言大喜又要赞叹一番胖子财心切嫌他老头啰嗦忙不迭的取出青头让乔二爷上眼看看能给什么价。乔二爷拿出放大镜和老花镜来反复看了半天又在手中把玩了一回连道:“好玉好玉啊真正都是云海底千年地深古玉只可惜未曾盘出老色。胡王两位老弟闻你二人身上的味道就是常与明器打交道的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就实不相瞒了。在解放前我乔某人跟你们也是同行当年不比现在手里没真东西如何能在琉璃厂做古玩生意所以我知道似此老玉也只有海底古迹和山中古墓里才有世间坊里的绝无这等成色。” 我和胖子一听也吃了一惊想不到乔二爷说话却是如此通明原来也是个倒斗的手艺人他如今住的这幢楼下就曾有座元大都时留下的古墓当年乔二爷就是盗掘了此墓才有本钱在琉璃厂做生意的他贪图这古墓附近风水好舍不得离开此地。后来古墓被铲平起了楼他仍住在这里请我前来一是想收青头二是这楼要拆了请我给寻个风水位好把家搬过去。 我说您这可是难为我摸金校尉又不入室行窃打劫哪里会看阳宅风水何况既然都是倒斗的手艺人怎地还会偏信风水之说? 我劝了一回让他不可执迷此道乔二爷却不为所动指了指脚下的地扳:“这个元朝古墓真就是处风水宝穴当年我从墓盗里潜入地官见了墓中的情形险些把下巴惊得掉在地上到那时才其信世上风水之说绝非是虚无飘渺的玄谈异论……”他说到这里用句倒斗行里的暗语告诉我们那夜所见的东西:“这座古墓里……有水没有鱼!” 我听乔二爷说这筒子楼下那座古墓里是“有水没有鱼”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素来知道元时古墓深埋大藏地面上不封不树取的是密宗风水向来最是难寻。在倒斗的暗语中管古墓中的瓷器称为“水”元时墓中最多见的一种陪葬明器便是瓷器倒斗的手艺人向来将元尸代称为“鱼”盖因元代墓主尸体入敛下葬在棺中都要裹层渔网这也是密宗色目人的习俗今人大多难以理解。 若说“有水没有鱼”那就是说墓里边只有古瓷器而没有古尸难道是个衣冠冢?我和胖子对倒斗之事格外感兴趣好奇心起就请乔二爷道出详情最好多说说那些“水”都怎样了值得哪般行市? 原来乔二爷早年间凭倒斗了横财至今已金盆洗手多年专做些古玩字画的生意他和大金牙祖上的出身差不多是不入流的民间散盗懂得些观泥痕辨土色的本领味觉和嗅觉天生机敏一生不碰烟酒向同行说起当年倒斗的事来依旧眉飞色舞神色间以老元良自居显得颇为得意。 第二章 八臂哪吒 如今北京城的格局是源于七百年前的元代大都城由数术奇人刘秉忠设计据说城址地下藏有孽龙水怪所以城池建造成八臂哪吒的形状镇龙压怪以保王气平安城池的格局中隐藏着三头六臂和两只脚另外五脏六腑一应俱全这也是一种复杂的风水布局背阴处埋了许多王公贵族。 乔二爷祖上在钦天监听差后来又被抽调去编撰四库全书久而久之就学全了《阴阳五要》对阴阳风水、天星相法颇有心得传到乔二爷这辈借着自己粗通些风水之道又兼能辨草色土痕接连挖了几处古冢挖到这元代古墓的时候封土一破墓中有数黑气冲天候了两天待到黑雾消散才敢入内到地宫门前现门上嵌满了红宝石。 大喜之余用手去抠却都碎成齑粉红色的粉尘若即若离再仔细辨认才知道是数百年前的朱砂元代古墓中常有朱砂并不奇怪但不免大失所望破门而入墓室中铁绳悬棺把棺椁用大铁环吊在半空这是为了防止有雨水或地下水渗进来浸泡了棺木。 但那墓室里并未积水摆着好多完整的瓷瓶瓷罐一应人间家私竟然全是古青花瓷瓷绘的都是修仙炼丹、紫气东来之事乔二爷因为家族影响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结十分的信服但信归信倒斗的事也不能罢了升棺材揭开大顶只见棺内只有层层敛服紫袍金带无不如新可袍服衣冠中空空如也连死人的指甲头也没有半丝一毫。 他做倒斗的勾当已久。自然知道“衣冠冢、虚墓”是怎么回事可凭经验判断这座古墓绝不是没有墓主的空坟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是个风水宝穴墓主下葬后不久未等腐烂变枯就仙化飞升了。 后来又打听到附近以前有座明朝的古庙。建庙的时候从地下掘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葬此化居此吉”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埋在地下的乔二爷迷信风水之说从那以后他就想方设法住在这周围一辈子不愿离开甚至希望百年之后能埋骨在此也托个仙解地造化得成大道。 还别说自打住在这附近之后生意一向兴隆。改朝换代也没耽误财加上这破楼太不起眼文革时红卫兵抄家都从这绕着走所以他就更深信不疑了如今这地方要拆了盖公园不是人力所能扭转这才请我来帮他瞧瞧在“八臂哪吒”中是否还有什么风水好的地方可以搬过去居住。 我听明白之后心中暗笑乔二爷不过如此。如今四九城玩古董的谁不知他的名头可他虽在古物鉴赏估价方便有过人之处但对青乌风水和阴阳五行之道还远远没摸着门道这老头虽然也做过倒斗的当但他这两把刷子又如何能比“摸金校尉”掘过的巨冢山陵元代古墓历来极难寻找就连《十六字阴阳风水密术》中都不曾过多提及按说元墓非比秦汉之时那般年代遥远。尸体就算腐烂消散但在一副好棺木中也不至于消解得如此彻底不留半分痕迹他盗的这座古墓里为什么没有尸骨残骸?恐怕并非与仙解有关现在古墓早已平了许多年了无凭无据我也没办法捕风捉影地推测。 但我还指望乔二爷出高价将“青头”收去也不好说破只是顺着他意敷衍了几句赶紧将话头饶回生意上乔二爷在风水上是个棒槌可论及古玩金石之道却十足是个行家而且做过许多大买卖这次有心结交便把盘玉诀窍讲了出来。 凡是明器青头里面的玉石多遭泥土海水侵蚀带有各种沁色收存后要使“盘功”使之恢复本性古玉器温润纯厚晶莹光洁尤其是各种沁色之妙恰似浮云遮日如同舞鹤游天富有无穷无尽的奇趣异致令人赏心悦目。 但古玉沁色不加盘功则将隐而不彰虽理之色深藏不见玉性同顽石自古盘玉分三等急盘、缓盘、意盘急盘须配于容颜秀美之女性身边以人气养之待到数月后玉质变硬用柔软的旧布擦拭等到玉性复苏再用新布反复擦拭一定要用白粗布带有颜色的布绝不可用愈是磨擦玉石愈热不宜间断经过几昼夜水土燥性自然减少受沁处与玉色自然凝结色愈敛而愈艳古玉活色生香的价值就全显露出来了。 但古玉入水土年代过久地气海气深入玉骨没有六七十年的水磨功夫都不易盘出对倒斗蓝墓之人来说秦汉之玉为旧玉定是“夏、商、周”三代之玉才称得上是古玉不常年配带身边把玩摩挲玉髓中的精光绝难显露这就是古玉的缓盘之说。 “意盘”的说法就有点神乎其神了这办法有点玄好多人不能理解实际上归根到底八个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精室之中焚香闭关与俗世隔绝往来以气质性情盘化玉沁数月之内古玉自然复原是门面壁坐禅的功夫实际上可能是用“人油人膏”之类的私药煨玉懂这门手艺的人十分鲜有乔二爷却最是拿手那是他箱底的绝活所以才敢开出高价收存这些好似石灰顽石的青头老玉一经转手他就获几倍的暴利毕竟是个老生意精赔本的买卖也是不肯做的。 我和胖子心急出手而且若依大金牙的办法找群大姑娘来盘玉未免太过麻烦而且也等不耐烦耗上三五年水磨功夫见价钱合理就让给了乔二爷。 当天乔二爷留我和胖子吃了顿饭又拿出本讲风水的《郭子宓地眼图事》此书是江西形势宗风水要诀出自宋代编写于明永乐年间恰好有京中八臂哪吒图。乔二爷让我给他指点指点北京城里“八臂哪吒”的格局以便将来寻个上好的住处可那元时古迹早已几经变迁又怎么可能留到现在?我只好胡乱指了几处捏造些唬人的言词把个乔二爷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可我现这本《郭子宓地眼图》怎么惩地眼熟好象在哪见过。猛然想起当年在陕西石碑店初遇陈瞎子他当时曾想将这本书兜售给我结果被我识破是仿古的假货好象正是现在乔二爷手里的这本忙问他这书从何而来? 乔二爷说是前些时日在天津谈了笔生意收了轴古画听闻中山公园里有个算命的瞎子断命断得极准有神数之称乔二爷最是迷信。马上就前去拜访。结果不虚此行原来那老先生不仅通晓命数什么求签问卜、望天打卦、摸骨测字……就没有他不精通的。句句都是指人迷津的金圣良言。 乔二爷鼻子好使闻出那算命先生身上土腥味很足那算命先生自称双眼未盲之时也常给人看风水相阴宅所以身上有土味却并非是倒斗的如今眼睛瞎了没办法再看风水辨阴阳了只是有本家传的地眼图于是跟乔二爷做了笔交易。用这本失传多年的风水古卷换去了乔二爷刚在天津收来的古画。 我听到此处、心下雪亮陈瞎子原来在北京呆不下去竟躲到天津去了倒教我一场好找到今天总算有了些眉目别看乔二爷在古玩行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却被坏了一对招子的陈瞎子给耍得团团转。一是因为乔二爷过分迷信风水他当事者迷容易偏听偏信;二是天下藏龙卧虎许多真正的高人一辈子都是默默无闻这些抛头露面显山显水的俗流反倒多是浪得虚名并非有真实本领。 我急着要去找陈瞎子吃罢饭将天津的事情打探周详匆匆别了乔二爷就让胖子下午回家把那些没出手的古玉全都带来同乔二爷当面银子对面货将谈好的生意做了胖爷在潘家园也是独挡一面的人物做买卖历来惯卖香油货只肯占便宜不肯吃亏免不了又胡乱捏些缘故出来在价钱上狠切了乔二爷一刀。 我则先去找到shir1ey杨同她赶到天津陈瞎子不比常人形貌特征言谈举止都不寻常按照乔二爷提供的消息稍加打听果然没废多大力气就在沈阳道古玩旧货市场找到了刚把古画倒卖出去的陈瞎子。 陈瞎子见我竟然找到天津也是吃了一惊却对我说道:“那日陶然亭匆匆一别老夫被一众如狼似虎的居委会婆娘赶得急了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得脱身料定今后在陶然亭难以立足了一露面必被擒住如今年老气衰一旦让人扭送到衙门里过了热堂不是儿戏于是装成老干部混上火丰到了天津这九河下稍也真是处宝地乐得在此逍遥不打算再回法度森严的京畿重地了待到明年春暖花开还想南下苏杭上诲想那江南也是养人的地方顺便上它几路歪财本想找人给你等通个消息但掐指一算料定胡杨二个摸金校尉会来相会果然不出所料这不柳暗花明又相逢了。” 我见陈瞎子又是故弄玄虚的老毛病不改俗话说“人长六尺天难藏”别说跑到天津来了就算跑到天上去我也得想办法把他抠出来眼下只好任他夸口因为有许多紧要的事情向他打听就先找了个地方吃晚饭在餐厅里shir1ey杨先将最近生的事情都对瞎子简要说了一遍。 陈瞎子听罢嘿嘿一笑:“要与尔等论起辈分来老夫和杨小姐那做搬山道人的外公才是同辈说起来如此有缘竟是遇着故人之后了看来也是该着摸金校尉中兴连搬山道人的后代都挂上摸金符了那搬山掘子甲却已绝迹失传老夫跟搬山道人的头领鹧鸪哨是老交情只因他使得好口技能学世间万种声音才得此绰号此人浑身是胆又有通天的搬山手段想不到后来也流落海外客死在亚美利加了真个是……人世休夸手段高霸王也有绝路时想起来不禁令人叹息感怀那些搬山道人其实根本不是道士既不修真又不求仙只是到处挖掘墓寻珠取丹为了少生事端才常做道人装束除了盗墓之外也常做些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勾当。” 瞎乎越说越远但shir1ey杨想听听自己家族中的往事便请他讲得再详细些陈瞎子就给她说了些搬山道人的事迹无不是罕见罕闻的奇踪异事。 我却急着想打听当年卸岭力士在湘西盗墓的事迹就以乔二爷之事为引问他可否知道元代古冢的秘闻瞎子点头道:“你们是听了姓乔那老小子的话才在天津寻得老夫其实乔二这厮在倒斗行里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贼名不见经传现在却是在京城里迹了他这鼠辈又见过什么场面住在一处元墓遗址上竟然成天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占了个狗屁风水位……”说罢冷笑起来。 我对瞎子说:“好象历代摸金校尉都不曾真正盗过几处元代的大型古墓只因分金定穴之术对其并不适用所以元代古墓向来是比较神秘的。” 陈瞎子正要有心夸耀自家手段被我问起恰好是揉到了痒处面露得意之色扬眉说道:“乔二那厮所盗的元墓只是处普通贵族的坟冢实在是不值一提什么有水没有鱼那都是因为他们不知元代古墓的玄机……我等照这般没头没脑的说下去也不得要领今日恰是得闲人生聚散无常将来南下一去千里再不来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跟你们说这些陈年旧事不如就让老夫从头道来好让你们明了其中情由将来流传开来也教世人知道天下除了你望字诀的摸金秘术之外还有吾辈搬山卸岭的惊天动地之举。” 第三章 盗墓往事 自秦亡之后汉高祖刘邦称帝传了数代始终都是汉家天下史称“西汉”直到王莽篡位才又有光武中兴出了东汉的天命定数但这都是后话自不必说。 只说西汉东汉之交天下大旱饥民遍野百姓不堪其苦纷纷揭竿而起诸路义军中以绿林、赤眉二军最为强大震动朝野上下各地英豪纷纷投效。 赤眉军开始也是由饥民组成最初只做些打架劫舍的勾当以求自存后被官军剿得逼得紧了接连打了几场硬仗无不大获全胜从此声威大振为求临阵有进无退人人都将眉毛染成赤红象滚雪球似的逐渐展为数十万人之众一路势入破竹打入了长安遍取长安城中财帛粮物并一把火烧了宫殿可正象古代大多数农民起义一样人数越多战斗力也就越弱随后连吃败仗在关中数度进退攻战当面临绝境走投无路之时将汉帝诸陵挖了个底朝天。 秦汉之际崇尚玉敛陵中帝妃尸身上都套着蛟龙玉匣和玄凤玉匣也就是后世所称的金缕玉衣全被扒了个净光汉室陵墓陪葬的珍异之物更是堆积如山这些宝货尽数被赤眉军掠去。 随着横行天下的赤眉军土崩瓦解残存的部众成为了啸聚山林的响马他们依旧保留了盗掘古墓刮取墓中珍宝为资的传统一旦寻得皇室贵祖古墓的踪迹就由领带队盗、盗墓的手段使用长锄大铲、最多时能聚集万人挖得山体千创百孔实有“拆岭揭地”之力所以在盗墓者的各个体系中称他们这种倒斗的方式为“卸岭”。 到了宋末。黄河以北都被金兵陷了由河南淘沙官组成的军事集团大举掘开皇陵北宋皇帝的陵墓均遭毁坏也被盗了一空并无幸免此劫的。没过多少年金又被蒙古所灭残余的河南淘沙官从此并入卸岭群盗当时的卸岭盗魁刘子仙是一代奇人他广泛吸收盗挖宋陵的先进手段改良盗墓器具传下千竿之术和圈穴秘法。 虽然盗墓时使用的器具和手段经过几代改良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卸岭群盗的实力已逐渐衰落隐在绿林之中。几百年来未有太大的作为只是偶尔伙同一处盗几座古墓谋取些金玉财帛。一直传至民国年间最后一代盗魁陈瞎子本名叫作“陈玉楼”字是“金堂”不过在绿林道上的人习惯用假名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由于他率众前往云南寻找献王墓不料还没见到献王墓的水龙晕就虫谷里遇到痋毒陷阶坏了一双眼睛并在那些年中下落不明。树倒猢狲散传续千年的卸岭群盗便从历史上烟消云散了。 陈瞎子的出身来历颇具传奇色彩陈家是湖南湘阴显赫一方的世家家财万贯良田千倾实际上正是靠盗墓的财陈家已经做了三代盗魁他出生的时候正值兵荒马乱。为了躲避战祸族人都躲进了一座早已被盗空的古墓地宫里不见天日的躲了两个多月等兵乱过了才敢回归家园他就是从古墓地宫里生下来的由于一出生就在暗无天日的阴森环境中使得他目力异于常人生了一对能在暗中见物的“夜眼”长到十岁的时候在街上被一个破衣烂衫的老道摄去原来这老道见他是罕见的夜眼而且骨骼清奇不像普通人知道稍加传授就能让他辨识世间珍宝于是将他带到山里授以异术。 后来艺未学成那老道便寿尽死了陈瞎子下山回到家中继承了诺大的家业并且坐了卸岭群贼的魁他之所以能做头把金交椅自身有什么艺业倒在其次主要是凭着陈家人脉最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湘黔之间往来贩运的烟土、军火交易全被垄断在他手中所以三湘四水的各路军阀土匪不论势力大小都要依附于他俨然就是当地的一个土皇上。 民国时期终于推翻了清王朝的帝制从而使当时的中国进入了一个各种新锐思潮与遗风陋习激烈冲撞的大时代社会局势尤其混乱不仅各路军阀之间的战事频繁而且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北旱南涝”灾情使得许多省份颗粒无收成千上万的人成了灾民为了能有口饭吃更有许多人铤而走险当起了土匪响马或去做倒卖人口、走私烟土、贩运军火一类缺德到底的勾当这正是“十年干戈天地老四海苍生痛哭深”。 常言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只有黄澄澄的大黄鱼(金条)才是硬通货。但在盗墓者的眼中如此时局之下国家的法律已形同虚设正是盗掘古冢窃取秘器的大好时机。有经验的盗墓老手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等到有朝一日政局稳定下来之后古董价格必会看涨介时再把所盗之物出手便可轻轻松松地上一笔横财。 陈瞎子做了卸岭群盗的魁倒斗财的事情自然做了不少那时候他的眼晴还没坏眼力十分过人能够“观泥痕、认草色、寻藏识宝”率领着手下人到各省各地勾当世道越乱他的生意就越兴旺而且他喜欢轻装简从扮成看风水的先生到偏远的山村寨子里去捡舌漏打探古墓旧冢的消息。 盗墓之术不外乎“望、闻、问、切”有时通过地名就可以知道像什么“陵村、墓庄、双丘镇、土坟沟、荒葬岭……”凡是这种地名其中都有玄机往往有大型墓葬群有好多的村庄都是由当年给皇族贵胄收陵人聚居形成或是由埋葬在当地的古人而命名的虽然沧海桑田那些古墓巨冢的丘垄已平地面上不剩一丝踪迹可从当地老辈人的嘴里还是能“问”出些许端倪想套出“舌漏”可得需要很高明的本事和经验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陈瞎子机辨无双又有口若悬河的本事一番话从他嘴中说出来犹如口吐九九八十一瓣莲花不仅妙彩纷呈而且瓣儿瓣儿都不带重样的所以这“问”字诀向来被他挥得淋漓尽致不过在“望、闻、问、切”的四门八道中从当地土人口中套话还属于是“问”之下法。 “问”字诀的上法那就不是问人了而是“问天打卦”通过占卜推算古墓的方位来挖掘盗洞直透冥椁或是卜算盗墓行为的吉凶动静这些古术陈瞎子就不擅长了虽然也明了其中原理可一但施展出来往往不能应验据说只有摸金校尉才通晓“望、问”两诀的上法。 但陈瞎子也是有些其实本领的卸岭群盗历代传下来的器械手段他无不精熟加上对“望、闻、问、切”的下乘之术了然于胸数年间踏遍千山万水着实盗了不少古冢。 湘西有个响马出身的军阀头子罗老歪是陈瞎子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拜子兄弟当时时局混乱谁手底下枪多人多谁的势力就大在陈瞎子的协助下罗老歪组建了专门盗墓的工兵掘子营把自己地盘上能挖的古墓挖了个遍用墓中珍宝换取钱财大量购买枪支弹药一时间实力大增于是进一步扩充地盘吞并小股军阀然后继续寻找古墓盗掘。 这天罗老歪特意赶到湘阴陈家庄来找陈瞎子说起最近在军事上面临的压力不小想购买一批英国产的先进步轮如今胃口越来进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打算一次就装备一个师如今的世道就是人多枪多拳头大说话才够份量这个武器精良的师如果能迅组建起来腰杆子可就更硬了所以想请陈瞎子出山带百十号卸岭高手领着工兵营背着炸药进山官匪合作寻个大墓挖开明器二一添作五一家得一半。 陈瞎子笑道:“罗帅这一个师要装备起来少说也要几千条快枪再加上几百万子弹和十几门大炮要知英国货不比汉阳造可着实不便宜你拿算盘拨拉拨拉算算得挖出多少明器才够你买这些军火装备的要照老弟你的胃口至少也得寻个诸侯王的大墓如今附近的古墓早都被咱们挖绝了想找这么个大墓却又谈何容易。” 罗老歪见陈瞎子犯难便不敢再提扩编新军的事情而是死皮赖脸地哀求道:“陈掌柜我的哥哥哎要是寻常的小举动还用得着劳你大驾?这阵子部队扩充太快军费吃紧再不给弟兄们点烟土银元**他***那可就真要有部队哗变了陈掌柜你要是见死不救当兄弟的可只好扔下这烂摊子继续上山落草去了。” 鬼吹灯II 的世界设定 1。1:历代古墓的特点秦汉时期在秦汉时期上行下效多是覆斗式的墓葬覆斗就是说封土堆的形状像是把量米的斗翻过来盖在上面四边见棱见线最顶端是个小小的正方形平台有些像埃及的金字塔只不过中国的多了一个边却与在南美现的“失落的文明”玛雅文明中的金字塔惊人地相似。这中间的联系就没人能推测出来了。 魏晋时期巨大厚实的山石砌成拱形缝隙用麻鱼胶粘合这样的石墓在西夜遗迹附近十分常见。十九世纪早期欧洲的一位探险家曾经这样形容:“沙漠中随处可见的石墓有大有小数不胜数有一多半埋在黄沙下面露出外边的黑色尖顶如同缩小版的埃及金字塔在石墓林立的沙漠中穿行那情景让人叹为观止。” 唐代唐代开山为陵工程庞大气势雄浑这也和当时大唐盛世的国力有关唐代的王陵到处都透着那么一股舍我其谁天下第一帝国的风采。 南宋到明末清未从南宋到明末清初这一段时期兵祸接连不断中国古代史上最大的几次自然灾害也都出现在这一时期国力虚弱王公贵族的陵墓规模就不如以前那么奢华了。再后来到了清代康乾时期国家的经济与生产力得到了极大的恢复陵墓的建筑风格为之一变更注重地面的建筑与祭奠的宗庙园林相结合。吸取了前朝的防盗经验清代地宫墓室的结构都异常坚固最难以下手。 总结不管哪朝哪代中国数千年来的墓葬形式都来源于伏曦六十四卦繁衍出来的五行风水布局万变不离其宗都讲求占尽天下形势归根结底就是追求八个字:造化之内天人一体。 墓室一般的构造平民一般按照活人宅院设计的有主室、后室、两间耳室。墓主的棺椁就停在主室正中央。贵族则庞大的多地宫的墓室分为前中后三部分门口吊着千斤闸从闸门进去先是一间“明殿”(冥殿)按墓主生前家中堂屋的布置有各种家具摆设这些器物称为“明器”(冥器)。再往里中间的墓室称为“寝殿”是摆放棺椁的地方。其后是“配殿”是专门用来放陪葬品的地方。壁画在唐宋年间王侯墓中多数都有壁画用来记述墓主生平的重大事迹。 1。2:古墓中的机关悬魂梯:勾魂迷道使人产生错觉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落石:流行于唐及之前一经触动墓道及墓顶巨石坠下。 暗弩:流行于唐及之前一经触动墓室中的隐匿处便会射出弩。 流沙:古墓中机关一经触动机关打开大量砂子冲入掘丘者所在将掘丘者活生生埋掉。 窝弩:古墓中机关一经触动数百只弩箭射出将掘丘者万箭穿心。 石桩:古墓中的机关一经触动合抱粗的的石柱以机关之力驱动飞撞掘丘者。 天宝龙火琉璃顶:像这里的北宋晚期金人古墓应该会用当时比较流行的防盗技术天宝龙火琉璃顶这种结构的工艺非常先进墓室中空顶棚先铺设一层极薄的琉璃瓦瓦上有一袋袋的西域火龙油再上边又是一层琉璃瓦然后才是封土堆只要有外力的进入顶子一碰就破西域火龙油见空气就着把墓室中的尸骨和陪葬品烧个精光让掘丘贼什么都得不到。 夯土层:墓室的核心防线。一层硬土坚如磐石工兵铲敲到上边只有一个白印出现。这是夯土层顶上有机关保护。这种土是用当时的宫廷秘方调配的里面混合了一些糯米汁还有童子尿什么乱七八糟的比现代的混凝土都结实。这秘方是北宋皇帝的后来金国把北宋灭了这才流传到金人贵族手中。可以落下的翻板:能将把冥殿彻底封死宁肯破了藏风聚气的虚位也不肯把陪葬的明器便宜了掘丘者。 腐玉:又名蟦石或名虫玉产自中东某山谷。这种虫玉本身有很多古怪的特性一直是一种具有传奇色彩的神秘物质极为罕见。古代人认为这种有生命的奇石是有邪恶的灵魂附在上面只要在虫玉附近燃烧火焰从中就会散出大量浓重得如同凝固的黑色雾气黑雾过后附近所有过一定温度的物质都被腐蚀成为脓水。一旦腐玉被放入墓内那便是最历害的机关没有防备手持火把的盗墓者就将死于非命。 陵寝驱虫秘药:埋琉磺和水银加上毒麻散、旬黄芰、懒菩堤等相调和由于有属性对冲可以埋在土中千百年不会挥干净。功效不只驱虫亦可防盗。 部分机关的破解:破天宝龙火琉璃顶:这个机关最大的弱点就是从侧面挖顶上的龙火琉璃瓦就不会破。 破夯土层:用大勺子一勺一勺地将醋淋到夯土层上等这一桶醋浇完了这块墓墙也就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别看醋的腐蚀性并不太强但是对这种用秘方调配的夯土有奇效这就叫一物克一物到时候再挖就跟挖豆腐差不多。 屋破悬魂梯:其原理就是用参照物搞鬼隔一段距离总是似有意似无意的弄个记号出来一旦留意这些记号就会被引入偏离正确方向的歧途台阶修得角度又异于平常横楞稍微往下倾斜而且有的地方平有的地方高这就分散了对角度变化的注意力对重量感和平衡感的变化不易察觉反而闭着眼瞎走倒容易走出去。 1。3:棺木棺材棺木中的极品是阴沉木的树窨也就是树心一棵阴沉木从生长到成材再到埋入地下成形至少需要几千年的时间这种极品可遇而不可求只有皇室才能享用。尸体装在阴沉木的树窨里面埋入地下肉身永远不会腐**水晶造的防腐棺材都值钱比冰箱的保鲜功能还厉害。 石椁木头棺材在这石匣子里边呢。石椁里面露出一口纯黑底色的木棺这口棺仍然比普通的棺材要大出将近一倍而且高度也异乎寻常不算呈圆弧的盖子都足有半人多高。棺木工艺精湛绝非俗物两端、四周、棺盖上都有镏金漆的五彩描绘的是一些吉祥的神兽皆是仙鹤、麒麟、龟蛇之类的用以保佑棺中的主人死后尸解成仙。棺盖上更有天上二十八星宿的星图棺底四周环绕一圈云卷图案的金色纹饰不知用了什么秘密法门千百年后色彩依旧艳丽如新真叫人叹为观止。 昆仑神木造棺木的材料最好的便是阴沉木的树心还有一种极品中的神品木料极少有人见过那便是只在古书中有记载的昆仑神木。传说昆仑神木即使只有一段离开了泥土、水源和阳光它仍然不会干枯虽然不再生长了却始终保持着原貌如果把尸体存放在昆仑神木中可以万年不朽。难道那精绝女王的尸体就在这昆仑神木中?”古籍中说这树和昆仑山的年代一样久远当年秦始皇都想找昆仑神树做棺椁。 石精鬼棺石精所制的鬼棺封闭甚严而且非比寻常棺椁阴气极重的“石精”虽然被视为不祥之物但其特有的阴凉属性能极其完好的保存尸体原貌。 铜角金棺全铜质防止墓主乍尸而特制的。 1。4:古墓中的陪葬物瓷器:古墓中常见之物古人常用瓷器陪葬。 陪葬的童男童女:古代贵族的专利这些童男童女都是活着的时候除了口服水银之外在头顶、后背、脚心等处还要挖洞满满地灌进水银死后再用水银粉抹遍全身就像做成了标本一样历经万年皮肉也不腐烂。这种技术远比古埃及的木乃伊要先进得多不过两种文明的背景不同价值取向也有很大差异而且用灌水银的办法保持尸体的外貌必须要用活人死人血液不流通没法往里灌所以这种技术从来没用在任何墓主身上。尸体上有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一片片黑紫色斑点陪葬的人或者金银玉器经常会涂抹水银粉时间久了会产生化学变化年代近的会呈现棕红色年代远了就变成黑紫色这种斑块俗称“水银斑”或者“水银浸”也有些地方称尸斑为“烂阴子”、“汞青”。 青铜的灯台:常被制成灯奴的形状双膝跪倒手托宝盏亦是贵族墓中常见之物。 空槽钺:具有滇国特色的古代武器。 f凸刃斧:具有滇国特色的古代武器。雀翎玉衣:金丝穿成的玉衣。 殉葬沟:堆满殉葬品的深沟地位显赫的墓主不只堆有金银玉器更有专门的牛马殉葬沟。 铜人车马:陪葬品另关于明器的知识:明器都是倒斗倒出来的一直埋在古墓之中这古墓也有新斗、旧斗、水斗、脏斗、陈斗之说。先是望看看这款式做工形状色泽。其次是闻这在明器的鉴定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南边有人造假把赝品泡在屎尿坑中做旧但是那颜色是旧了味道可就不一样了那味道比死人的屁塞(古尸肛门里塞的古玉防止尸气泄露导致尸体腐烂)来也臭得多做得外观上古旧是古旧了但这一闻就能闻出来瞒不过行家的鼻子。再者是问这物件从何而来有什么出处没有倒斗的人自然会把从哪个斗里倒出来的一一说明我就可以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什么破绽这也能从一个侧面判断这物件的真假和价值。最后就是用手去感觉了这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境界从我手中过的古董不计其数我这双手啊跟心是连着的真正的古董就是宝贝啊它不管大小轻重用手一掂一摸一捏就能感觉出分量来这分量不是指物件的实际重量说的古物自身都有灵性也有一种百年千年积累下来的厚重感假货造得再像这种感觉也造不出来。” 1。5:术法《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来历晚清年间有名金盆洗手的摸金校尉人称张三链子、张三爷。据说他自一古冢里掘得了十六字天卦全象并结合摸金校尉的专利产品“寻龙诀”撰写了一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但此书夺天地之秘恐损阳寿便毁去阴阳术的那半本剩下的半本传给了他的徒弟阴阳眼孙国辅连他的亲生子孙都没得传授。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十六个字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慑、镇、遁、物、化、阴、阳、空。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化”字卷便是尽述改风换水的手段其中“易(易者换也)龙经”有记载龙脉改形换势转风变水至少需要动地脉周围九个相关的主要穴眼。第一个穴眼化转生气为缠护;第二个穴眼两耳插天透云霄;第三个穴眼鱼为龙须聚金水;第四个穴眼高耸宫为护持;第五个穴眼装点天梁明堂开;第六个穴眼水口关拦设朝迎;第七个穴眼砂脚宜做左右盘;第八个穴眼幕帐重重穿龙过;第九个穴眼九曲回环朝山岸。改动了主脉附近的这九处穴眼星位可以保持风水关锁缠护绵**位形势气脉万年不破。 天星风水从上古时代起人们就经常观看天象研究星辰的变化用来推测祸福吉凶在选择风水宝地的时候也会加入天文学的精髓天地之相去八万四千里人之心肾相去八寸四分人体金木水火土上应五天星元又有二十四星对应天下山川地理星有美恶地有吉凶。凡是上吉之壤必定与天上的日月星辰相呼应而以星云流转来定穴的青乌之术便是风水中最难掌握的天星风水。 天星风水:风水术中的一个分支古代帝王贵族对死后之事非常看重生前享受到的待遇死后也要继续拥有不仅是这样他们还认为天下兴亡都于龙脉所以陵墓都要设置在风水宝地。雍正皇帝曾经将帝陵精辟地概述过他说:乾坤聚秀之区阴阳汇合之所龙穴砂水无美不收形势理气诸吉咸备山脉水法条理详明洵为上吉之壤。 痋\蟒肉线被剥了皮的痋\蟒放入玉棺让它尸体上生长出来的红色血脉细线这些血脉最后都扎进动物和人类尸体的七窍中把它们的鲜血活生生地吸干再传导至玉棺中。所以玉棺中的积液是一种通过转换形成的防腐液用鲜活的血液维持着棺中尸体的不腐。 陪陵人蟒找出两株能改风水格局的榕树先将镇陵谱埋入地下榕树植到其上然后捉来以人俑饲养的巨蟒。这种蟒在陵谱中被描绘成了青龙极其凶猛残暴是遮龙山一带才有的猛兽。当巨蟒吃够了人俑之后就会昏睡过去这时候再动手活剥了蟒皮和大祭司一起装进棺中蟒肉人体加上桐木棺底与这株老树就会逐渐长为一体得以长久地维持**不腐不烂。 石人俑跟真人一般的大小并不结实只有外边一层石壳中间全是空的撞碎后里面会爬出来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蛪虫传说这是种古代人形棺材不吉的征兆预示着疾病和死亡。 痋\术痋\术就是以死者的灵魂作为媒介把怨魂转嫁到其余的生物身上使无毒无害的生物变成置人死命的武器或毒药。比如:将活人全身捆绑结实强迫吞服一种“痋\引”并封死人体七窍再用大链悬吊在洞中活活憋死。痋\引是施行某种痋\术必须的药丸被活人吞下后就会寄生于体内产卵只需要大约三到五天的时间人体中的血肉内脏全成了幼虫的养分并取而代之填充了进去。由于是在短时间内快失去水分人皮就会迅干枯硬如树皮石壳虫卵不见空气就不会变成幼虫始终保持着冬眠状态在阴凉的环境中可以维持千年以上。 1。6:历史遗迹九层妖楼位于于西藏建于地下。一座用数千根巨木搭成的“金”字形木塔塔身上星星点点的有无数红色闪光。木塔的基座有将近两百米宽用泥石夯砌而成千年柏木构筑成了塔身一共分为九层每一层都堆满了身穿奇特古装的干枯骨骸男女老少皆有每根大木上都刻满了藏族的秘文。 位于沙漠的井下遗迹有两道石门最后一道门密封得很紧石门上浮雕着不知名的异兽门缝上贴着死兽皮用平铲把兽皮一块块地切掉才得以把门打开。走到尽头就进入了一间宽敞干燥的石室长宽差不多都是六七十米高三米四个人站在里面一点都不显得局促拥挤。这空间虽然宽敞气氛却绝不轻松地上累累白骨都找不着能下脚的地方看那些骨头都是动物的极其松散一踩就碎四周立着几十根木头柱子上面绑着一具具风干的人类尸骨看体型全是壮年男子。 磁山黑沙漠腹地有一红一白两座扎格拉玛神山传说是埋葬着先圣的两座神山精绝国黑塔塔中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奇特的鬼洞文每一层都有一个黑色石像第一层是一头石羊。第二层是个石人像与常人大小一般高鼻深目半跪在塔中。第三层是巨瞳石人像……第四层的石像蛇身人头长有粗壮的四肢后肢是兽形前肢呈人形手持利剑盾牌脸是个男性的面孔面目狰狞瞪着双眼好像是内地寺庙中的怒目金刚石像后脑也有个黑球与扎格拉玛山中的怪蛇一样。是王国的守护神。这黑塔是用来显示鬼洞族地位的每层的石像代表了不同的等级第一层是牲畜地下应该还有一层摆放着地狱中的饿鬼。第二层是普通人包括西域的所有胡人他们的地位仅高于牛羊相当于奴隶。第三层就是这巨瞳的人像塔顶的石球是个眼睛的造型巨瞳石人和眼睛造型的图腾代表着这个民族对眼睛的崇拜。 精绝国神殿中的十六根巨型石柱神殿中的十六根巨型石柱每一根石柱的柱身上都有六个眼睛的图案石柱的底座都是正六边形其中五边每一边都雕刻有一个小小的符号各不相同分别是饿鬼、羊、胡人、巨瞳人、守护兽还有一边是空着的。古代西域天砖古西域建城墙用的长方形淡黄色土砖由夯土、牛粪、凉沙等混合在一起干燥坚固历久而不裂。 1。7:相关地理不冻泉位于昆仑河北岸又名昆仑泉花岗岩板圈成了池壁池中清澈的泉水万年不停地喷涌而出即使严寒的冬季也从不封冻谁也不知道泉眼下面通向哪里。当地藏民视不冻泉为神泉时常对泉水膜拜。 大冰川由三部分组成的落差极大坡度很陡峭最高海拔过六千米积雪万年不化;中间一段最长全是镜子面一样溜滑的寒冰冰层厚达上百米最下边又低于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像裂痕一般深深地陷进大地这里地气偏暖形成了一个罕见的绿色植物带。在最低的地方高原反应也减轻了要是想继续往昆仑山的深处走就必须要经过大冰川下的山谷。在冰川下边不能出大声响否则引起雪崩就得被活埋在下边。 西域地理自从新疆楼兰小河墓葬群被现以来人们好像才猛然醒悟新疆的大沙漠之中曾经辉煌无比的丝绸之路孔雀河沿岸的西域三十六国胡狐、楼兰、米兰、尼雅、轮台、蒲类、姑墨、西夜……冒险者的乐园不知多少财宝与繁荣被茫茫黄沙覆盖着。 往精绝古国行程的第一段路线是从博斯腾湖向西南出沿孔雀河向西走一段直到找到向南的古河道。博斯腾可译为站立之意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有三道湖心山屹立于湖中。古代也称这个湖为鱼海是中国第一大内6淡水湖孔雀河就是从这里源流向塔克拉玛干的深处。在我们经过湖边的时候放眼眺望广阔深远的蓝色湖水让人目眩不经意间产生了一种仿佛已行至天地尽头的错觉。 孔雀河的这一段古河道是河流改道前就存在的有些地段的河床并未完全干涸周围的沙子也很浅到处都有零星的小型湖泊和海子水面上偶尔还游动着一小群红嘴鸥和赤嘴潜鸭沿着孔雀河的河湾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绿洲生长着沙枣、胡杨和一些灌木。等过了这条河湾就算是真正进入沙漠了孔雀河改道向东南往那边是楼兰、罗布泊、丹雅。 欧洲探险家们在新疆沙漠里掘出来的珍贵文物。那些欧洲探险家曾在尼雅绿洲附近现了一处古城遗迹据考证遗迹和文物都是汉代的由一些线索推测那里很可能就是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强盛的精绝国的遗迹。尼雅遗迹只不过是精绝国的一个附属城市真正的精绝主城应该在尼雅的北面兹独暗河的下游。精绝国是当时西域各小国联盟的领。那些小国家现在看只不过是一些贸易线路上自然形成的大小不一的若干城市一个小城也以一国自居而这些小国中最强大的就是精绝。精绝人以鬼洞族为主还混杂了少数其他民族精绝国最后一任女王死亡之后这个城市就在沙海中消失了。相关传说:九层妖楼“九层妖楼”是古代魔国历代君王陵寝的殡葬形式魔国灭亡的时候那座墓已被英雄格萨尔王摧毁在藏地高原只剩下一堆烂木头架子以及牧民口中传承下来的叙事诗歌在世世代代歌颂着格萨尔王像太阳一般无与伦比的武勋。 藏族牧民经过这些遗迹的时候都要顶礼膜拜吟唱史诗。这倒不是惧怕魔国君王的陵墓而是为了表达对格萨尔王的尊敬。精绝女王在沙漠的深处有一个城市城中居住着一个来自地下的民族他们征服统治了其他的周边小国。经过数百年后王位传至一任女王传说这位女王的眼睛是连接冥界的通道她只要看她的敌人一眼对方就会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永远也回不来了消失的人去了哪里恐怕只有那些人自己才知道。女王采取高压统治她要所有邻国的百姓都把她当作真神供奉所有反抗的人一律活活地剥皮处死也许是她的举动触怒了真主女王没折腾几年就身患奇疾一命呜呼了。“那些奴隶们最怕的就是女王她一死奴隶们和周边受女王欺压的几个国家就组成了联军血洗了女王的王城。联军准备要毁坏女王的陵墓就在此时天地变色可怕的风沙将王城和联军一起吞没女王的墓穴以及她搜罗来的无数财宝都被掩埋在黄沙之下。经过了几百年之后沙漠的流动使得王城再次重见天日有些旅人经过那里他们只要是拿了城中任意一点财物就会引沙漠风暴烟云骤起道路迷失拿了女王财宝的人永远也无法离开。:入墓探险必备道具能镇尸的铜镜:那面能镇尸辟邪的铜镜就是法家的象征之物相传造于紫阳山能照天地礼义廉耻四维。据记载当年黄河里有鳌尸兴风作浪覆没船只秦王就命人将此镜悬于河口并派兵看守。直至秦汉更替这古镜就落到汉代诸侯王手中了最后不知怎么又落到云南去了。能装在青铜椁上克制尸变的古镜世间绝无第二面了。^ 蜡烛:照明兼测空气嘎乌:藏人的护身符男女形式各异女子带的又大又圆外边是银制的里面装着佛像经咒金钢结还有些别的僻邪之物有的装有舍利格玛的“嘎乌”里装着九眼石玛瑙还有几百年前留下的狼牙传说那是头人才可以使用的狼王之牙那两头老狼一定是闻到了它们先王的气息才犹豫着没有立刻下口) 活物:两只大白鹅让它们在冥殿中试试空气质量糯米:据说能防尸毒洛阳铲:洛阳铲又名探铲一种考古学工具为一半圆柱形的铁铲。一段有柄可以接长的白蜡杆。使用时垂直向下戳击地面利用半圆柱形的铲可以将地下的泥土带出并逐渐挖出一个直径约十几厘米的深井用来探测地下土层的土质以了解地下有无古代墓葬。(书内无详解) 摸金符:刻有“摸金”两个篆字笔划苍劲雄朴古意昂然是用川山甲最锋锐的爪子制成象黑水晶一样微微透明年代虽久半点磨损的痕迹也无爪根锁着一圈金线通身刻着避邪的飞虎纹。缚尸索:用来套住尸体防尸变缠尸网:用来套住尸体防尸变飞虎爪:是精钢打造前边如同虎爪关节可松可紧后边坠着长索可以远距离抓取东绊脚绳:防尸变可以暂缓僵尸追击金钢伞:用百炼精钢混以稀有金属打造就算拿把电锯切上也不过微微一个白印在历代摸金校尉的手中不知抵挡了多少古墓中的机关暗器可以说这是摸金校尉们穿下来的传统器械中最具有实用价值的家伙。捆尸索:防尸变可以暂缓僵尸追击软尸香:软尸香可以迅把硬的尸体熏软定尸丹:大概是用“朱砂”同“紫玉”混合的丹丸这是种崂山术里为了不让死者产生尸变而秘制的探阴爪:撬棺材的黑折子:摸金校尉的“黑折子”这东西名称很玄其实就是根特制的撬棍可以拉伸收缩并且能够折叠起来带在身边专门用来撬墓门墓墙或是撬墓砖。北地玄珠:这种东西在中药里又名“地霜”或为“北地玄珠”其性为“辛、苦、大温、无毒。”这是为了预防古墓内空气质量差导致头疼昏迷。黑驴蹄子:黑驴蹄子此物最是僻邪尤其克制生尸变的僵尸之类妖怪。 长钉墨线:用力一推把那棺板合上取出长钉钉得死死的又用墨斗在棺材上纵横交错的弹满了墨线墨线如同围棋棋盘的格子一样形成一张黑色大网把棺材封得严严实实。天官铜印/丘印:摸金的雏形始于战国时期精通“寻龙诀”和“分金定穴”丘将军到了后汉才有又名丘天官或者丘灵官其实丘天官和摸金校尉的手段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多了一枚铜印印上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字在掘丘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此印毁于明代永乐年间已不复存于世。 红奁妙心丸:吃一粒可避尸气旋风铲:空心铜棍铜棍中空里面装有机括九片精钢打造的波浪叶似九片花瓣一般插在铜棍前端铜棍前边有专门的插槽锁簧钢叶一插进去就立刻被锁簧牢牢地固定住铜棍后装一个摇杆。 闻香玉:又叫金香玉散浓厚香味的玉石可提神。 大量生姜:在雪山使用将其榨成姜汁用姜汁涂抹至凿冰的工具上挖冰时能省好大力气。 } “星官钉尸针”:是唐代摸金校尉使用的古物共有三十六根刺入尸体防尸变。 1。9:探险常用工具岩楔:固定用具手套:护手用具地图:指引方向冰纤:雪山常见物品毯子:野外必备物品登山镐:野外必备物品工兵铲:野外必备物品登山绳:野外必备物品指南针:野外必备物品安全栓:野外必备物品冷烟火:照明用具不会引起火灾照相机:照相用干电池:电筒用品登山索:野外必备物品潜水镜:野外必备物品氧气罩:野外必备物品照明弹:照明用承重带:野外必备物品消防钩:野外必备物品火髓木:引火用品莹光管:照明用巧克力:补充热量的防毒面具:防毒气登山头盔:野外必备物品携行袋搭:野外必备物品狼眼手电:野外必备物品战术射灯:野外必备物品小型地质锤:野外必备物品制式的大衣:保暖波塞东之炫:潜水探灯防身武器:猎枪:枪械炸药:爆炸物雷管:爆炸物伞兵刀:刀具炳烷喷射器:火焰喷射器1。1o:古物的命名方式古玩行里有这么个规矩一件玩意儿没有官方的名称就一律按其特点来命名。 2。11:探险现物蛾身螭纹双劙璧:它的造型像是一对飞蛾这种飞蛾在古代是一种舍身勇士的象征。有这一句话:飞蛾扑火有去无回明知是死依然慷慨从容地往火里扎。他们对这种大飞蛾的精神极为推崇用飞蛾的造型制作一些配饰给立下战功有武勋的人配戴是一种荣耀。 雪山金身木乃伊:这种尸体的处理方式非常复杂先要将死者摆好特定的姿态装进石棺在里面填满沼盐停置大约三个月的时间等待盐分完全吸入身体各个部分取代尸体中全部的水分腌渍妥善之后再涂抹上一层类似水泥的物质此物质由檀木、香料、泥土以及种种药品配制而成。然后此物质便逐渐凝固硬化尸体上所有一切凹陷或皱缩的部分例如眼睛、两腮、胃部都会自行膨胀起来形成自然和谐的比例再于外部涂抹上一层熔金的漆皮这就是金身最后还要再用沼盐包裹一层。只有身份极高的人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玉石王座:精绝国贵大殿中保存最好的就属玉石王座了玉座最上方刻着一只红色玉眼座身通体镶金嵌银镂刻着仙山云雾、花鸟鱼兽等物基座是一大块如羊奶般洁白的玉石在以黑色调为主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玉制眼球:玉石中还有天然形成的红丝蓝色的瞳孔层次分明几可乱真。祭祀物品。 玉卵:这东西外形象个鸡蛋一样不过只是说外形象是卵形要比起鸡蛋来可就大太多了外边裹着一层蒸蜡腊壳里面有层薄壳美玉上有图案。图案有龙虎百兽还有神山神木尤其是那险峻陡峭的高大山峰气象森严云封雾锁有明显的图腾化痕迹为古滇国之物用途不明。 水晶眼:水晶制成的鬼母眼珠水晶球:一蓝一白上有天然星图。雮尘珠:又名凤凰胆有说为黄帝仙化之时所留有说得之与地下千丈之处是地母变化而成的万年古玉亦有说是凤凰灵气所结种种传说莫衷一是其形状酷似人的眼球乃是世间第一奇珍。献王六足铜鼎:鼎下有六只兽足象是六只火麒麟面朝内侧分别对应从兽口中可喷火柱鼎上的黑色表层遇火即燃。 黄金面具:除了眼框部分之外基本上完全相同都是龙角、兽口、鱼尾形的耳括。巫师或者祭司在仪式中戴全部真金铸造眼耳鼻口镶嵌着纯正的青白玉。这些玉饰都是活动的这些青白玉可以从黄金面具上取下来。面具头上有龙角嘴的造型则是虎口两耳成鱼尾显得非常丑恶狰狞这黄金面具的纹饰一圈圈的全是漩涡形状看起来又有几分像是眼球的样子一个圈中间套着两三层小圆圈最外一层似乎是代表眼球里面的几层分别代表眼球的瞳孔。 玉质胎儿:古滇国之物至少上半身极象小手的手指有几根都能数得出来甚至连前额的血关都清晰可辨唯独下半身还没成形不过半点人工雕琢的痕迹都没有竟似是天然生成的大自然造物之奇实乃人所难测但是与真正的胎儿形态过于酷似若不是只有拳头大小真会让人以为是个活生生的胎儿被人用邪法变成了玉的。 古格银眼:是一幅复杂的大型浮雕主体是一只巨大的眼球魔国历代陵寝的分布图。 邪神水晶尸:水晶制成的尸体龙虎短杖:青色厱石磨成与老百姓家里用的擀面杖长短相似微微带有一点弧度一端是龙头一端是虎头二兽身体相接的地方就是中间的握柄。龙虎形态古朴缺少汉代艺术品的灵动却散着一种雄浑厚重的气息。作用是古代祭祀时开打箱子的钥匙。l 绿色铜人车马:陪葬品雪山金身木乃伊:全身都是白色的不是尸变那种长白毛而象是全身起了一层厚厚的硬茧有几处地方白色的茧壳脱落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光芒里面似乎全是黄金。 灵白玉无暇的玉盒:玉盒遍体鎏金坴银石盒上刻着有翼兽的图案盒盖上的锁扣是纯金打造。在以整块羊脂玉制成的盒子中现了很多重要的物品其中有一块龙骨(某种龟甲)上面刻满了“天书”被命名为“龙骨异文谱”。 兽角迷文金板:四角造成兽头状的纯金板用来记录珍贵资料。龙骨异文谱:古时在龟甲上雕刻保存的资料。巨瞳石像:这人头足有常人的两个脑袋加起来那么大眼睛是橄榄形长长的在脸部的五官中比例太大了显得不太协调。头顶没有冠帽只绾了个平髻表情非常安详没有明显的喜怒之色既像是庙里供奉的神像也像是一些大型陵寝山道上的石人不过从石像在这间大屋中的位置判断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眼睛非常突出异于常人这应该是叫巨瞳石像。在新疆天山、阿勒泰、和田河流域以及蒙古草原的各地都现过这种巨瞳石像关于石像的由来已不可考证曾经有学者指出这应该是蒙古人崇拜的某个神灵。根据史册记载忽必烈在西域沙漠中有一处秘密的行宫称为“香宫”最早这种石人的雕像就供奉在香宫里面。但是后来又过了些年随着几座年代更为久远的古墓和遗迹被现也从中现了巨瞳石人像这就推翻了“香宫”的假设。有人说这是古突厥人遗留下来的到最后也没个确切的说法成了考古史上众多不解之谜中的一个。 精绝的鬼洞族:管埋有蛇骨的无底洞叫做“鬼洞”而恶罗海人并不这样称呼他们直接称其为“蛇骨”那是一些来自虚数空间的尸骸绝不应该存在于我们的现世之中深渊般的洞穴是那尸骸脑中的记忆。恶罗海人认为世界是一个生死往复的轮回循环这个世界毁灭之后会有另一个世界诞生循环连绵不断所有的世界都是一体的而“蛇骨”也将在下个世界中复活。他们通过不断地牺牲生命供奉它是期望恶罗海人也能在另一个世界中得以存留。 轮回庙中的大幅壁画:就是解读古代密宗风水的钥匙因为画中的方位极为精确每种不同的色彩、神兽或者天神都指向对应的地理位置。有了这个方向的坐标再用古今地图相对照即便不能像分金定穴那样精准却也算有了个大致的区域强似大海捞针。中原流传下来的风水学认为天下龙脉之祖为昆仑这和藏地密宗风水就有很大区别但归根结底本质还是差不多。密宗风水中形容昆仑山为凤凰之地其余的两大山脉分别为孔雀之地、大鹏鸟之地。 龙鳞:把那黄的干树叶捡出一片轻轻放入杯中。只见那所谓的“龙鳞”一遇清水立刻变大了一倍颜色也由黄转绿晶莹剔透好似在茶杯中泡了一片翡翠。我以前在福建也听说过“龙鳞”是很值钱的有些地方又称其为“润海石”但没亲眼见过。据说在船上放这么一片可以避风浪;在干旱的地方供奉几片还可以祈雨用来泡茶能治哮喘至于是不是真的龙鳞就说不清楚了也许只是某种巨大的鱼鳞。 1。12:探险中现的生物蛪:音qiè;蛪虫古书上的一种成虫似蝉的小虫子。 燘:岩石在特殊环境下产生的一种霉变物质无毒水彘蜂:这种浅水生虫类十分喜欢附着在漂浮的物体上产卵虫卵见水就活就像是干海绵吸收了水分一样迅膨胀身体变成白色手指肚大小的水彘两侧长出小指盖一样的鳍状物游动的度极快即是水彘蜂青鳞巨蟒:象一条没有爪子的青色巨龙身上的鳞片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是生长于虫谷的森林之中由于大蟒贪恋阴凉的环境才把大山洞当作了老窝平时除了外出捕食就躲在里面睡觉刀齿蝰鱼:刀齿蝰鱼的祖先可以追述到后冰河时期的水中虎齿獂鱼。那种鱼生活在海洋中身体上有个光器大群的虎齿獂鱼可以在瞬间咬死海洋中的霸主龙王鲸。后来由于次冰河时期的巨大洪荒这些生物就逐渐被大自然残酷地淘汰其后代刀齿蝰鱼也演变成了淡水鱼类。这些鱼只能生活在温度比较低的水中北回归线附近只有岩洞中阴冷的水域适合它们生存那些水中产有一种没有眼睛的硬壳虾数量很多但是仍然不够它们食用所以经常会生自相残杀的状况。数量庞大的刀齿蝰鱼在每年的九月之后仅仅会有百分之一的幸存下来活到最后的产卵期。中秋月圆是刀齿蝰鱼产卵期之所以生活在偏热的北回归线附近就是为了到水温高的地区产卵。产卵之后刀齿蝰鱼就会立刻死亡鱼卵在温度较高的水流中孵化又洄游到阴冷的水域继续生存。 羽裂圣蕨:形成时间在第三纪以前距今已有几千万年。同代的生物在沧桑剧变中基本灭绝了圣蕨则成了孑遗植物。它主要生长在幽暗、清凉的密林之中。 跳舞草:平时无精打采一旦被附近经过的人或动物惊动变会弄姿作态地好像在跳舞有闻声而动伴舞的异能对人没有伤害。 铁头龙王:黄河中的一种大鱼体形在十米左右。逢大水出没袭击渔船。渔民多误以为是河神化身。 蜮蜋长虫:(又称霍氏不死虫)巨大的黄金面具中间只有一个独眼有个象眼球一样的东西在转来转去面具嘴部是虎口的造型在这时看去血盆大口好似是一道通往地狱的大门里面露出粉红色的肉膜那些肉膜好象是某种虫类的口器大口一张不是象腭骨类动物的嘴是上下张合运动而是象四周展开变成了方形里面还有一张相同的小嘴说是小嘴同时吞掉两三个活人也不成问题口内也没有排状牙齿而是在四个最角各有一个坚硬的“肉”牙。这些特征都充分说明这个庞然大物是只虫子它后边的身体上是一层厚重无比的甲壳其下更有无数不停动弹的腭足都是那有人腿粗细的“〈”字形脚爪其躯体之庞大粗壮不输给“遮龙山”下的那条青鳞巨蟒而且它身上还罩着很厚的鳞片形青铜重甲上面长满了铜花在潮湿阴暗的葫芦洞里这层盔甲已经有不少地方脱落还有些部分已经成为了烂泥里面露出鲜红色的甲壳甑光亮似乎比钢板还硬子弹击中它的地方都流出大量的黄色汁液其余的子弹有些射在了青铜龙鳞之上还有的把黄金面具穿了几个大洞但是这个家伙实在太大而且外红色虫壳厚实得如铁似钢m1a1的强大威力看来也很难对它构成直接威胁人熊:黑毛的大狗熊火瓢虫:个头有篮球大的小瓢虫全身都像是红色的透明水晶翅膀更是晶莹剔透可以通过透明的甲壳依稀看到里面的半透明内脏其中似乎隐隐有火焰在流动看上去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霸王蝾螈:头像青蛙身体像没皮的鳄鱼有十几米长身上闪着七彩的鳞光。 猪脸大蝙蝠:蝙蝠的脸长得很怪两只菱形大耳直挺挺的圆头圆脑鼻子也是圆的前肢十分达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格外的长牙尖爪利。我在昆仑山当工程兵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大蝙蝠它们的学名叫作叶口明齿蝠又名猪脸大蝙蝠其生性最是嗜血也食肉是蝙蝠中罕见的最凶恶品种它们喜欢生活在牧区草原的地下洞窟中夜间出没扑食牛羊等牲畜特别是在外蒙草原曾经一度成灾近十几年这种动物已经很少见了红犼:这是生活在外蒙草原上的一种猛兽如同一只红色大猿猴身硬如铁喜欢在地下挖洞。 草原大地獭:它的脸就像狒狒一样酷似人面脖子极长身体的大小和形状像是狗熊但是没有狗熊那么笨拙。它的身材显得稍扁后肢呈弓形又短又粗前肢又长得出奇行动的时候可以扒住墙壁的缝隙悬挂在上边瞧它的动作在平地倒不如在墙壁上爬行来得自如。草原大地獭生活在草原深处的地下洞窟中主要分布在南美、非洲、外蒙大草原上。同样是地獭它不同于生活在丛林中的丛林地獭与它的远亲树獭差别更大。草原大地獭更多地继承了地獭的祖先冰河大地獭的特性体形格外的大主要以肉食为生很少在阳光下活动最喜欢捕食大蝙蝠、大地鼠、蟒蛇等生活在地下的动物。草原大地獭的猎食方式是以静制动很少会主动出击它们静静地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有时一潜伏就是数天不饮不食等有动物从身边经过这才突然闪电般地伸出大嘴一口吃掉对方雪弥勒:一种未知生物似小虫群居。会掠取新死的尸体它们会钻进尸体的衣服尸体表层就会变成白色外边象是笼罩了一层白色的肉皮随着外边这层肉皮不断吸收表面会越涨越大最多可以长到两个人加起来那么大随后会逐渐随着消耗而萎缩这个过程中它还会继续扑咬活的人畜如果两三天内吃不到活人就会慢慢干枯萎缩重新散开钻进地下的冰川里藏匿起来直到再找到新的死人这种东西喜欢钻雪沟和冰坑只在深夜出没。 黑蛇:蛇身上的鳞片闪闪光头顶上有个黑色肉冠约有三十厘米长短白毛茸茸的食罪巴鲁:一种猫头野兽身体近似人形有尾巴正在啃噬罪人尸体的残酷场面。地底的蝾螈:脚下是一只从来没见过的巨大爬行动物它吐着长长的舌头肤色和地面的颜色十分接近样子有点像是巨蜥又有点像鳄鱼但是没有那么粗糙的表皮而且前吻没有蜥蜴那么尖锐长得比较圆舌头像蛇一样又红又长前面分个叉全身皮肤漆黑长满了大块的白色圆斑单从外貌上形容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只有条长尾巴的级青蛙。吃昆虫和蜉蝣为生尸香魔芋:一朵绿色的巨大的花草那花的大小如同一个大水桶口小肚粗花瓣卷在一起通体翠绿四周各有一大片血红色的叶子在木头上生了根它的枝蔓同大铁链一起紧紧地包住那段木头。尸香魔芋本生长于后月氏国曾经过丝绸之路流入中土只因水土环境不适就此绝迹。这尸香魔芋可以生长在古墓中据说能保持尸体不腐不烂还能让尸体散芳香极是珍贵。 血饵:传播死亡的植物在空气中散播着无形的花粉一旦触碰到鲜血就会生长芽。血饵在阴阳风水中被解释为生气过盛之地尸体死而不腐气血不衰积年累月下来不仅尸体慢慢开始膨胀变大而且每隔十二个时辰便开出肉花。死人倒还罢了活人身体中长出这种东西只能有两种选择第一是远远逃开第二是等到这被称为生人之果的血饵开花结果那活生生的人就会变成涨大的尸体了。 十层楼高的帝王蘑菇:“皇帝蘑菇”运气好的话每年八月可以见到一两次不过这东西长得快烂得也快早上刚看见不到晌午可能就没了。而且长有皇帝蘑菇的森林附近都很危险因为这东西味道太招摇颜色又不同其性质也千差万别又因其稀少很少有人能尽知其详。 “鬼帅”:捕鱼的鸬鹚鬼帅比寻常的鸬鹚体形大出两三倍那大嘴比钢钩还厉害两只眼睛精光四射看着跟老鹰差不多。有时候渔人乘船到湖中捕鱼但是连续数日连片鱼鳞都捉不到那就是说明水下的鱼群结了鱼阵。这时候所有的渔民就要凑钱出力烧香上供祭祀河神然后把鬼帅放进水里不论多厚的鱼阵也架不住它三冲两钻便瓦解溃散。肉芝:为万物之祖相传有人将存活于大冲固定位置的“肉芝”比喻做长生不死的仙肉能食而复生而与岁星相对运行的那种“聚肉”则是不详凶物不过这被献王做了棺椁的“肉芝”是死的已经失去了生命只剩下干枯坚硬尸壳估计其中的肉都被献王炼成了仙丹了五观被封住后也许它外层还在生长偶尔会滲出污水但是内部就不再复生都已半石化了直到吸入空气这罕见的原生生物就又开始“动”了起来。 肉蓕:具地气精华的植物有人形通常长在古壁深崖的极阴之处有着粗大的植物枝蔓有如水桶粗细通体水绿上面长了很多凌形的短短粗刺。 乌头肉椁:外形象是个大肉柜子数尺见方的大肉块有人脸般的五观凡是碰到的东西不论死活大小就都被它吸入体内如同一个无底大洞1。13:探险中的自然现象大粽子:掘丘者中流传的暗语就像山里的土匪之间谈话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杀人放火都有一套黑话切口。粽子是指墓里尸体保存得比较完好没有腐烂;摸到大粽子就是说碰上麻烦了指僵尸、恶鬼之类不干净的东西;干粽子是指墓里的尸体烂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了;还有肉粽子是说尸体身上值钱的东西多。 痋\婴:一只半人半虫的怪婴下肢保持着昆虫的特征没有腿象是软体动物会抱住了人的腿哇哇大哭哭声嘶哑得不是人声。 尸蛾:从女尸体内涌出的飞蛾。 第四章 老熊岭义庄 陈瞎子心中早有主张他最近手头上也紧正琢磨着要做回大的只是还没什么把握不肯提前对罗老歪言明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只好合盘托出赶紧道:“素闻猛洞河流域林深岭密是片夷汉杂处的三不管地方当年元兵南下和洞民恶战经年死了好些个番子贵胄其中有一番僧与一统兵大将之墓殉葬最丰如今那瓶山里仍旧藏着不少土司、洞人和元兵元将的坟茔不过元代古墓不封不树向来深埋大藏加上那些苗洞蛮子多会放蛊施毒又常有落洞、赶尸一类的妖异邪说咱们的势力覆盖不到那边冒然过去怕有闪失所以始终犹豫着是不是要去勾当一番……” 罗老歪是个盗墓成瘾的军阀一听那“瓶山”竟有这么多大型的古墓不禁喜出望外以前他脸上被人砍了一刀落下好大的伤疤将嘴角都带歪了所以才得了罗老歪这么个名字此时一阵狂喜本就歪的嘴角更是快要咧到后脑勺了。 他立即从椅子上跳将起来此人是一身的土匪习气平常说话就喜欢拔枪抽出象牙柄的左轮手枪喝令副官马上回去集合手枪连和工兵营工兵营每人都带上锹、铲、锄、镐并准备大量炸药当天就要带兵进山。 陈瞎子急忙将他拦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瓶山里的古墓不是说盗就能盗的找不到地宫和墓道有再多炸药也不济事而且大军一动难免要惊动了当地土人那一带形势复杂说不定就会节外生枝如今之计只有带几个精干得力之人。先进山去探它一个究竟。 罗老歪盗墓成瘾财心切也打算跟着进山踩盘子于是和陈瞎子密谋起来计议已定陈瞎子点手唤过人来吩咐交代一番随即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改换装束。收拾打点准备前往猛洞河去寻找藏在瓶山里的元代古墓。 陈瞎子自己扮做打卦问卜的先生他另有三个手下一个是面黄肌瘦诡计多端的“花玛拐”此人祖上历代都是前清衙门口里听差的仵作识得尸腊、尸毒、尸虫等物又兼为人精乖是卸岭群盗中的狗头军师。 另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生得摩天接地力大无穷。可惜天生是个哑子不能说话只因周身皮肉都似黑碳也有个浑号唤作“昆仑摩勒”。这是说他形貌酷似晚唐五代的奇人“昆仑奴”陈瞎子当年在雁荡山盗墓时无意间救了他的性命从那开始他就死心蹋地跟在陈瞎子身边做了个贴身仆从。 此外还有一个年轻女子是江湖上买艺出身艺名称为“红姑娘”会使诸般古彩戏法杂技被地方上一个权贵相中要纳她为妾逼死了她的老父。红姑娘性格激烈一怒之下杀了那仇人满门良贱逃到湖南落草为寇凭着满身月亮门的本事入伙做了卸岭盗众。 陈瞎子和这三个手下加上罗老歪分别扮成客商和货郎。因为湘西猛洞河流域地势复杂山岭崎岖艰难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自古人烟稀少政府统治能力薄弱匪患严重所以各种不同营生的客人往往结伴搭伙同行他们五人乔装改扮了一同上路倒不易使人怀疑。 这五个人把三长两短的器械明插暗挎都在身上藏了望着猛洞河行去一路无话进山不久就是古时留下的苗疆边墙苗又称“猛”水流湍急的猛洞河就是以古时洞居地夷地传说河道两边的原始森林都都是古苗洞同巫楚文化之间互有影响所以在世人眼中显得神秘无比这里到处可见古时“玄鸟”的图腾遗迹。 陈瞎子让罗老歪把他手下那工兵掘子营和手枪连的几百号人马都埋伏在古墙遗址附近的密林里随时听候调遣然后一行五人涉水而过钻山越岭直奔瓶山而去只见这大山里边“峰林重叠溪谷纵横”漫山遍野开满了湘西独有的巴茅花好一派与世隔绝的原始风光。 众人以前谁也没来过瓶山担心迷失了道路碰上猛兽也不敢随意乱走找到当地过路的山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遍地盛开巴茅花的山脉叫做“老熊岭”过了岭便是人迹不至的蛮荒之地“瓶山”就在老熊岭的深山中那岭前有几个寨子夷汉杂处除了汉人还有苗人与土家人。 陈瞎子打探明白之后知道前边山里有南北两个寨子便对众人说道:“前天我夜观天象看北斗七星星光暗淡想那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自古已有此说我等要在此刻进山寻找古墓恐怕难得天时不如避北取南先到老熊岭的南寨中走上一遭如何?” 其余四人在倒斗的勾当上历来对陈瞎子仰若神明自然齐声答应就由花玛拐扮的货郎在前引路投了山路南行不多时果然见到一片村寨这寨子座落于奇峰翠谷间景致幽美如在山水画中。 寨中大约有百余户人家因为当地土气多瘴疠山有毒草及沙蛰蝮蛇所以当地人不分夷汉一律并楼而居蹬梯而上称为“杆栏”所有的民居住宅全部依山而建取座北朝南的方向为了避免毒蛇毒虫复式结构的木楼底部都采用九柱落地横粱对穿使楼台悬空这样的建筑也叫“吊脚楼”每家吊脚楼下又都供了个玄鸟的木雕神秘中透着些许诡异。 卸岭群盗看在眼里暗中记在心上转到寨中便打起小铜锣叫卖生意当地民风淳朴百姓之间喜欢以物易物很少有钱财流通出产蜡染和火腿、三蛇酒等物虽是地处偏僻但外来的人也并非鲜有几乎每个月都有几位货郎来换山货见有外来的客商并不希奇。各取自家山货前来换兑。 花玛拐做的是杂货生意都是针头线脑一类的零碎日用之物哑巴“昆仑摩勒”扮成脚夫给扮成贩私客商的罗老歪挑着盐巴山中钱财无用有钱也没地方花山民和货郎商贩之间向来都是以物易物。挑山走货的客人换了山货再到外边的市镇上去赚取利润。 由于深山老林进出不便在这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是盐盐巴本身已经被当地人视为一种最硬通的货币土人经常有一句话:“三担米一斤盐”可以说这就是当地公认的一种“汇率”。 陈瞎子事先计划周详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山民们急需之物而且不像普通货商那般计较蝇头小利颇得民众好感。没用多大功夫便做罢了生意又找当地土人讨了几碗水假意喝水休息顺便打探瓶山古墓的消息。陈瞎子等人假借看风水寻阴宅以及打听山中路径的名义果然毫不废力的从山民口中问出了一些线索这猛洞河边的老熊岭是一大片海拔千丈的崇山峻岭在古时候山里确实有熊迹出没现在却已不多见相传苗人的祖先苗王“蚩尤”就是一头巨熊的化身。所以这老熊岭也是由此得名是洞人起源的神山山林中留有许多古迹。 古夷人多居岩洞之中所以也称洞民按部族区分共计七十二洞老熊岭里有处名为瓶山的奇峰形如天瓶坠地看似神力。不像人工那山上更有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瓶山中有天然岩洞里面洞壑纵横深不可测湘西又盛产朱砂铅巩是炼丹必不可少的原料所以从秦汉之际各朝皇帝就不断派遣术士来瓶山炼造不死仙丹并在洞中建造道观殿宇涉名山采嘉石将各方珍物填充其中以向仙人求药俨然是当做了道家洞府中的一处仙境。 经过多少朝多少代近千年的经营瓶山的洞室中已是殿阙重重楼台殿阁胜过人间不过那不死仙丹却并未炼成直到元灭南宋元人残暴山中有洞民不堪忍受暴政聚众造反番兵番将在老熊岭大举剿灭洞民杀戮惨烈异常各洞的洞民几乎被屠杀灭绝而元军由于不适应山里湿热的环境军中瘟疫蔓延也折损甚重统兵的大将都死在了这里元人为了镇住洞民使他们永不造反就将那瓶山做为墓穴埋葬阵亡将士山洞道观里的珍异之物皆充做陪葬的明器又将残存的洞民屠杀殉葬用铜汁铁水和巨石封山墓中深埋大藏不封不树让后人永远也无找到墓道和地宫。 这些传说在老熊岭的山民之中口耳相传了几百年都知道瓶山里有个巨大的古墓但也仅限于此再详细的内容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当年各洞的洞民几乎都被斩尽杀绝了陈瞎子对此早有风闻如今到当地加以打探进一步确认了瓶山古墓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又套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内情。 当地人见这些客商像是要去瓶山哪里想得到这是一伙盗墓贼还好心地劝告瓶山周围林密山陡因为早年间有许多炼丹的名贵药石所以引得好多毒虫精怪聚集在附近那片猛恶的去处实有万分的凶险要是活人过去十个里至少要送掉九个。 陈瞎子赶紧解释:“只是外来的路过此地听这瓶山地名奇异忍不住好奇心起才多问了几句我等都是跑江湖做生意糊口的本份之辈如何敢去古墓附近走动。”说罢又跟山民们商量想要在寨中借宿一晚。 寨里的长者告诉陈瞎子等人这里历来有规矩从不肯留外人在寨中过夜只因这些年山贼响马闹得太凶俗话说“贼来如梳兵来如蓖匪来如剃”响马一来就是一场惨绝的血洗所以晚上要关了寨门不留半个外来的客人以防止有贼寇混进来里应外合虽然看你们都是做小买卖的老实人绝不是杀人越货的响马贼但还是不能为你们破例坏了规矩劝你们趁着天亮赶紧出山为是。 罗老歪的脾气不好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一看寨子里的人不肯留他们过夜还没见过敢如此不给他罗大帅面子的刁民骂了句操你nn就想拔出枪来崩掉几个陈瞎子早知罗老歪沉不住气怕他泄露行藏坏了大计急忙按住他的手又仔细向土人问了问周围的几处道路就匆匆带众人离了寨子。 走到山林里日已西斜罗老歪问陈瞎子现下如何是好?荒山野岭连个宿头都没有不如连夜回去直接提兵进山到瓶山里来场所谓的“军事演习”。 陈瞎子把头望了望日影估算了一下时间沉思片刻转身说道:“罗帅不必急于一时这山里天黑得早今夜怕是赶不回去刚刚从山民口中得知老熊岭上有处停尸的攒馆不如就去那里对付一晚明天一早再到深山里去观看那瓶山的形势瞧瞧那座古墓究竟不得。” 攒馆是义庄的别名简单点解释就是“死人的旅馆”这附近的数个寨子中有许多汉人他们不是躲兵役就是逃租欠税跑过来的也有少部分是往返于个寨之间做生意的人由于夷汉葬俗不同这些人一旦死在山区等于是客死异乡这种遭遇在旧观念中是很忌讳的都希望能把尸骨埋回到故乡但山路崎岖遥远想把尸体运出山去是异常困难不管是背尸的还是赶尸的都是半年才有一次。在此之前还没有运出山去的死尸都集中存放在“义庄”里谓之“攒基”由各个寨子凑钱雇人专职看守类似的地方在湘西山区十分多见。 第五章 耗子二姑 陈瞎子这伙人都是惯盗古墓的个个胆大包天对在义庄攒馆里过夜毫不在乎打定主意就上了“云雾缭绕、山路如丝”的老熊岭那义庄远离人烟走到了掌灯时分才找到只见义庄似乎是座荒废的山神庙改建而成但破庙规模也自不小前后分为三进正殿的歇山顶子塌了半边屋瓦上全是荒草冷月寒星之下有一群群蝙蝠绕着半空飞舞掉了漆的破木头山门半遮半闭被山风一吹嘎吱吱地作响。 众人虽是胆大见了这等景象也不免在心中打鼓硬着头皮推门进来陈瞎子早已事先探知这攒馆里原本有个守尸的是个中年妇人因为相貌丑陋独居深山不和别人往来才做了这份营生不过她在前两天也染病而亡如今尸体停在后屋这座荒山义庄里暂时没人照料。 天色已黑却并不能急于歇息陈瞎子要先看看进退的门户以免晚上遇到什么意外能够得以脱身当下率了众人点起一只皮灯盏迈步进了正屋见里面停了七八口破旧的黑漆棺材都是死人旅馆中的“床铺”这些年中里面也不知装过多少尸体了棺前是木头牌位各写着灵主的名字屋中异味扑鼻阴郁沉积尸体都用砒霜拿成僵尸保持不腐老熊岭十分偏僻赶尸匠大约每半年来一次到时会将棺中尸体起出带走义庄里的守尸人是专职负责看守尸体防止不会出现尸变异状或是被野兽啃了。 花玛拐是仵作出身在群盗中算是比较迷信的人出门做事逢山拜山过水拜水。一进门就在供桌上找出香炉给棺材里的死人烧了几炷香口中念念有词:“我等途经荒山错过了宿头在此借宿一晚无心惊扰还望列位老爷海涵……”话未说完就听棺中出一阵响动。蓦地里冷风袭人灯烛皆暗。 义庄里一阵阴风刮过群盗手中的灯盏和香烛都随即飘忽欲灭就听摆在屋内的陈旧棺板嘎吱吱作响像是有极长的指甲在用手抓挠棺盖那声音使人肌肤上都起了层毛栗子。 陈瞎子见有异动忙用手拢在腰间的短刀上他历来不喜用枪盗墓时只带一柄短刀防身。这柄刀却有来历。是口当年皇上身边御用的宝刀“小神锋”常和神枪并置驾前寒光浸润。锋锐绝伦此刻抽出刀刃一看只见刀光吞吐闪烁就知这“攒馆”里不太干净若不是有鬼魅为祟便是藏有妖邪之物。 陈瞎子当即一摆手和几名同伙呈扇面散开包抄上前将那一口口棺盖纷纷揭开去看那棺中僵尸是否有变。罗老歪也拽出双枪跟着查看有这一番惊动棺中的怪声竟是自己消失了只闻屋外山风呜咽之声摇动砖瓦古树听在耳中格外凄楚。 这一伙人都是常年挖坟掘冢的巨盗所谓“艺高人胆大”而且群盗最忌讳在同伙面前露出丝毫胆怯之意。在几十口旧棺之间往来巡视几遭见无异状就在装有尸体的棺内分别下了绊脚绳那绳上都浸透了朱砂药粉尸僵不能弯曲故能被绊脚绳压在棺内无法出来随后又把棺盖扣上这才掩了门离开正堂。 回到义庄破败的院子里但见天上星月无光山间风起云涌看样子夜里十有**要下一场豪雨“望”字诀下法是观泥痕认草色雨水冲刷之后更易施展下了岭便是瓶山地界明晨雨住之后正可前去观看古墓的形势于是群盗当即决定留在义庄内过夜这伙人身上都带着杀人的凶器、辟邪的墨斗区区一处停尸的攒馆如何能放在眼里。 在义庄里转了两圈各处屋宇均是破败不堪、污秽难言只有挨着后门的一间小房还算可以住人这间屋子就是守尸人平时起居之处也是死人旅馆中唯一给活人准备的房间罗老歪走了一天山路恨不得早些落脚歇息跟陈瞎子道了个“请”宇就抬脚踢开一扁木门跨步进了屋。 罗老歪进去之后刚一回身正见另一扁门板后立着个直挺挺的死人尸体被一大床白布蒙了只显出了模糊的轮廓头顶上竖着一个木头灵牌身前的一盏命灯烧得只剩黄豆般大饶是他罗老歪平生杀人如麻也没料到门后会戳着具尸体当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伸手去拽转轮手枪。 陈瞎子随后进屋急忙按住罗老歪的手看了看那尸体头上的灵位木牌上有张黄草纸符举起油灯照了照那张纸符上面画的符咒十分眼熟以前在山中学道耳濡目染颇认得些符文这符是张辰州符中的“净尸符”上面写的是:“左有六甲右有六丁前有雷电后有风云千邪万秽逐气而清。急急如律令。” 再轻轻把纸符拨起一角看着下面灵牌上露出来的一行字念道:“耗子二姑乌氏之位……想必是在攒馆守夜的那个妇人她刚死两天按照乡俗要在门板上立成僵尸才能入棺听说这女子也是个苦命人吾辈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由她停在此处也罢。” 陈瞎子的三个手下也都是一肚子苦水的出身否则也不会落草当了响马向来同情那些卑微贫贱之人此时听陈瞎子一说都是欣然同意:“大掌柜说的极是自古苦人不欺干人我等皆是逼上梁山才占据了一方做些个豪杰的勾当、英雄的事业又何必为难一个有苦水的死人。” 罗老歪虽然有心烧了那具尸免得摆在屋内整晚相对但见难违众意而且盗古墓还要仰仗这些人只好耐下性子跟着陈瞎子进了屋内花玛拐忙前忙后地收拾出干净地方请两位把头坐了其余三个跟班的身份所限。不敢同盗魁领和罗帅平起平座收拾妥当后就席地而坐啃吃干粮裹腹喝些烧酒驱寒。 吃着半截就听外边雷电交加接连几个霹雳落下震得屋瓦都是动的跟着就是倾盆大雨。陈瞎子一边盘腿坐着喝酒一边闭目冥想着今天打探来的各种消息构想着瓶山古墓的规模听到雷声隆隆便不动声色地告诉花玛拐、红姑娘和昆仑摩勒三人:“义庄里不太平今夜须放仔细些都别睡了。” 花玛拐等人连忙起身领命随后众人喝着酒守夜闲谈中无意说起耗子二姑乌氏之事觉得她这称呼好生古怪?难道是容貌酷似老鼠?只是尸身蒙着白布看不到面目。实是难以想象她的容貌。罗老歪吸足了烟泡觉得精神十足。他早就看上红姑娘多时了想将她收为八姨太。不过这女子性子太烈家中巨变之后立誓不嫁根本就不肯答应而且她擅长月亮门的古彩戏法手艺是破解古墓机括的高手盗墓开棺都少不得她罗老歪是个大烟鬼只是贪财在色字上倒并不十分吃紧加上红姑娘是陈瞎子的得力手下也就只得将这念头罢了。但今夜宿在荒山义庄正是闲极无聊怎能不找个机会跟红姑娘搭个话。 此时听到花玛拐说起那女尸的容貌罗老歪说了声:“相貌如何?看看便知。”说罢已走到门边一抬手便揭起了蒙住尸体的白布借着灯盏的光亮一看之下众人皆是大为震惊罗老歪更是大惊小怪:“操他奶奶。世上还真有大老鼠成精了不成?连那哑巴昆仑摩勒都张大了嘴看得眼睛直。 只见那女尸肤色毫无血色尸体的颜色不是白而是灰灰白色而且那没有血色的灰白中深藏着一层不那么明显的黑气耗子二姑的脸上五官十分局促小鼻子小眼耳朵稍微有点尖暴牙很明显青紫色的嘴唇向前突出除了没有老鼠毛之外活脱就是一张鼠脸。 陈瞎子见众人那副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的样子叫了声:“聒噪亏得还常自夸是帝陵掘得最多的卸岭盗众见了一具容貌丑陋怪异的女尸也惩般希奇。” 在山下采盘子捡舌漏的时候陈瞎子经验老道事无巨细一一探查周全罗老歪等人只顾打探元代古墓的消息对别的事情都未加留意所以并不知道耗子二姑的来历只好由陈瞎子说与他们知道。 关于这位耗子二姑的遭遇流传最普遍的说法是这样的:十几年前看守这义庄的是一位乌姓汉子山民们都唤他做“义庄老乌”附近山上的土家族很喜欢吃血豆腐。血豆腐就是用猪血和豆腐混合揉成坨子放进竹筛里挂于火炕之上风干然后可以有多种吃法。 有天义庄老乌也煮了锅血豆腐打牙祭这东西只要看一看、闻一闻就会令人馋涎欲滴当时还没煮熟不过已经香气四溢义庄老乌就流着口水在锅旁守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义庄老乌赶紧去开门但是门外并没有人连个鬼影也没有再回身的时候见有个年轻的妇人正蹲在锅边捞血豆腐吃八成是敲了前门声东击西趁老乌开门的功夫从后窗户跳进来了。 义庄老乌大怒心想这莫不是山上的女响马来砸明火了?主人还没死呢要偷吃血豆腐也轮不到你抄起一把砍柴的斧头就砸了过去那妇人低着头只顾吃听得金风一响抱着锅就逃出门外。 义庄老乌紧追不舍在一个山坳里终于把她追上了一斧头下去正好剁在女人的屁股上随着鲜血迸流竟然掉下一条粗大的老鼠尾巴。义庄老乌一看这是老鼠精啊他是常年看守死尸的人胆量自然不小暴怒之余便打算斩尽杀绝举起斧头想要再砍那妇人却哭着哀求道:“今日闻到锅中血豆腐的香味实在是抵挡不住诱感才出来偷食不料却被相公把尾巴砍掉了再也变不回原形相公要是不嫌奴家容貌丑陋愿意和相公结为夫妻本份渡日。” 义庄老乌打了多年光棍他长年看守义庄男人们都尽量回避他更别说有女人肯嫁给他了正是久旱未逢干露。仔细一看那妇人虽然长了副鼠脸但毕竟还有个女人身子于是当夜便娶了她。几年后义庄老乌为给老婆治病去深山采药结果被老熊舔了他们无儿无女义庄老乌一死就只剩下乌氏成了寡妇依旧靠看守义庄为生。 寨中上岁数的老人们都知道实际上的情况不是这样乌氏本不是大耗子成精而是义庄老乌在山里收留的一个逃难来的女人因为她模样古怪之极所以山里的后生们胡乱编排谣言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就都叫她做“耗子二姑”有不少当娘亲的都用她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再调皮当心半夜里被耗子二姑抱了去小孩们想到那大老鼠精般的女人往往就不敢再哭闹不休了。 陈瞎子年轻饱学才智过人又有相面的本事知道世间有这一种面畸之人不足为奇只不过命苦相凶如同丑人着破衣这一世怎生得了?就在此为众人点破让他们不要胡言乱语的猜测。 罗老歪也觉得以自己刚才的举动弄巧成拙有**份只好另觅话头想卖弄些见识借机找点面子回来就问花玛拐道:“拐子听说你祖上是有名的验尸仵作你可看得出这耗子二姑死于何因?” 花玛拐转身看了看那具女尸只把眼珠转了两转就己见分晓脸上霎时间微微变色答道:“回罗总把头小的不才看这女尸唇色乌青五官闭塞竟像满肚子都是尸毒莫不是义庄里有粽子乍了尸……将她扑死的?” 第六章 送尸术 花蚂拐善会察言观色说完后一看罗老歪的反应就知其中名堂随即又陪笑道:“要说义庄里闹僵尸那也是情理之中的合该如此可怪就怪在耗子二姑脸上尸毒不显又象是死后才被在口中灌注尸毒小的眼拙不知高低怎么敢在大掌柜和罗帅两位大行家面前献丑。” 罗老歪正等他有此一言告诉花蚂拐听个分明原来湘西老熊岭的风俗奇异在人死后的前七天要给尸体灌注尸毒立在门板后谓之“站僵”凡是僵尸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死而不僵其体内必有尸毒倘若没有“站僵”的秘法不等赶尸回乡尸身先就自己腐烂败坏了。 除了陈瞎子之外其余三人对湘西赶尸都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实此时由罗老歪一说才有恍然大悟之感果然好奇心起加上雨夜漫长枯燥愿请罗帅赐教其中奥秘。 罗老歪有心借机在红姑娘面前吹嘘一番自己的经历当下也不推辞赶尸的事他最熟悉不过因为早些年就曾做过赶尸的匠人他十几岁的时候从山东穷得活不下去了辗转来湘投亲靠友不过到了地方才知道远房亲戚早都死绝了一无盘缠二无又因自身形貌丑陋猥索一看就不是善类想找个地方当学徒做苦力都没人肯要。 无奈之下只好进了绿林道做些杀富济贫的勾当所谓“劫富济贫”只是说着好听因为对那些穷人贫汉劫杀了也难得分毫利益还免了落下祸害百姓的一个恶名。但他是外省来的不知晓当地的风土人情根本立不住脚最后有人给他指了条道——去做赶尸匠赶尸匠收学徒。务必要三个条件一是胆大二是长相丑陋三是一辈子不婚娶。 在湘西赶尸的多是在道门地。盛产朱砂的湘西辰州有两大道门分别是“胡宅雷坛”和“金宅雷坛”历来赶尸的行当都属这两个雷坛门下经营。罗老歪拜了个姓金的老头学起了金宅雷坛秘传的赶尸术来。 湖南湘西自古就有“送尸落洞放蛊之类的神秘传说其中的送尸即为“赶尸”。因为湘西山岭崎岖许多地方根本不通道路有很多北来的客商贩运木料牟取暴利大多在汛期将筏取的巨木放在河中扎起来。顺水南下客商都随着木筏顺流漂下等做完了生意再穿山越岭返乡。 由于夷洞之地土匪横行。又多瘴厉毒虫各种疾病蔓延。有水土不服地外地客商一旦染病或遭洗劫往往就客死在途中外省客商们物伤其类对这些横死同行的遭遇非常同情于是就凑钱建立义庄攒馆聘请赶尸匠人使横死者得以叶落归根将尸骨埋回故乡。 说起这湘西赶尸真是赫赫有名传得神乎其神世人谈之变色、畏之如虎实际上这种异术正式的名称自古唤做“送尸术”近代始有“赶尸”之说西方人则称其为“催尸术”在洋人眼中这种事更加神秘西人有“催人术”也就是“催眠术”他们之所以这么称呼大概是指给尸体催眠的意思。 因为湘西夷汉混杂地理环境特殊无数危岩奇峰凭空里拔地而起峰柱接踵绵延直拱南天地势艰难险恶群山深处根本没有道路人死之后抬回故乡安葬不太现实这就需要“送尸匠”送尸但有些地方送尸匠半年才去一次等死人多了一起运送。 死者亡去即久难免会生腐烂败坏那个时代还很排斥火葬从不考虑骨灰坛一类的办法。所以凡是想送回故乡入土为安地都要先设法制成僵尸这是一个先决条件。 如何才能尸而制僵呢?要想人死不腐可以在尸体中灌注水银但那方法成本比较昂贵一般人用不起也会损坏尸体脏器。有些人(你还在看二手书吗支持原创手打书城,请支持手打更新最快)便用民间秘术在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开始定时服用少量砒霜当然计量是很小很小的砒霜混合凝络丹还要再加上崾骨草、山阴紫茅花等奇异草药这些东西只要比例得当在人活着的时候对人体伤害不大可人一胆停止呼吸气血凝固便僵硬不腐变为药力制化成的那种僵尸所以才要在门板上停尸数日待其彻底僵化才移入棺中如果死后灌注也并非不可只是尸体保存得就稍微差了一些容易臭义庄内耗子二姑地尸体就是被死后灌了毒药立在门板后“站僵”。 湘西送尸的奥秘除非 是做过送尸匠的人外人根本就无法知道这行当里是怎么回事因为这行当极其神秘其中使用的方术也绝不外传在道门之中一概不提赶尸送尸之说那都是外人的称呼道门中人皆以“驱水术”呼之。 “驱水术”在是正式的通称而在黑道上地暗语叫做“一碗水”撞上送尸的队伍很不吉利绿林道上管这样的事情就叫撞水了现在也代指“撞邪、撞鬼”之意因为在真正送尸的过程中其方术全凭一碗清水而且必两人同行才有效用。 两人分做一前一后一名送尸匠在前打着布幡以方术引导另一人平端一碗清水走在最后不管这一趟送多少死尸那些死尸都走在队伍中间由送尸匠前后夹持而行。 两名送尸匠一称“执潘的”一称“捧水地”在这一行中捧水的是最重要地角色走一段就要在水碗中加一道符咒这道符是“焚符聚水醒魂咒”: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返婴三魂居左七魄在右静听神命也察不祥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急急如律令!这道符务必要湘西的“辰州符”换了别家道门的符咒则完全不起作用。 只要捧水的手中水碗不倾泼破裂尸体就能不倒。在送尸过程中死尸与活人无异唯独口不能言其行路姿态也与活人微异完全跟着执幡的人行动执幡的走死人就走执幡的人停死人也停这种送尸队在明代末年湘西地区实在是太常见了湘谚有云“三人住店二人吃饭”就指的是送尸人意思是说三人中不吃饭的那个是死人。 送尸队快到死人故乡的前一天死者必托梦给家人其家便立即将棺木敛服整治齐备。尸体一到家便会立在棺前捧水的将水一泼尸体会立即倒入棺中这时候就需要赶紧给死者收敛下葬否则其尸立变现出腐坏之形如果已死了一个月了立刻就会现出正常人死亡一个月后的腐烂程度。 实际上这一碗水的奇门异术那都是早年间的勾当到了乾隆年间便都已失传其失传的原因大概就是太过保密会这门秘术的人越来越少最摸底的人也只不过仅仅知道这么个大概而端水送尸的原理却更是谁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光绪时候不少人为了谋求暴利把黔地生产的鸭片贩运进来便打起了走尸送水的主意借着民间对送尸的恐惧利用其作为掩护倒卖烟土军火他们利用送尸做掩护同古时送尸的勾当大相径庭只不过更加的故弄玄虚当年罗老歪虽没学会送尸秘术却利用赶尸匠的身份大肆贩运黑货他就是以此家最后当上了横行三湘的大军阀所以罗老歪对那丑陋的女尸才如此放心因为他和陈瞎子心知肚明这义庄里的死尸都灌了防腐药制僵根本不可能变产生尸变。 攒基在此的死人将来都是那些赶尸贩子行私走货的人皮口袋不过那些人利用死人贩运黑货之后也会想办法将尸体送归故土埋葬这却不是什么仁义道德只是若不如此日后都没办法再将“赶尸”做幌子唬人了土人们不知送尸术的内幕才会畏之如虎而且送尸匠都是以此为业自然是不肯轻易把底细告诉别人所以更是显得邪门歪道神神秘秘。 花蚂拐和红姑娘等人都听得称奇别看罗老歪嘴眼斜举止粗俗又兼“吃喝嫖赌、杀人放火”没有他不做的可对这些民间秘术知道得如此详细确不愧是威慑一方的军阀头子而且是卸岭盗魁的拜把子兄弟看来自是有他的过人之处花蚂拐赶紧挑着大姆指奉承道:“高明实在是高明罗帅原来也是道门中人出身怪不得有如此奇才!” 罗老歪灌了两口烧酒显得十分得意可当着盗魁陈瞎子的面却实不好过份炫耀自嘲道:“他娘了个吊的什么奇才歪才老子学赶尸的时候太过年幼师傅身上十成的本领没学会一成时常都是不懂装懂听俺副官说最近南方出了位做学问的先生写得好文章他说这世上原本没有懂但装懂的人多了也就慢慢有了懂那先生说的果是有理将来本司令要请他过来叙谈叙谈给俺老罗再他***多长点装懂的学问。”说完撇开歪嘴摇头笑了笑把那一壶烧酒喝了个涓滴无存。 第七章 咬耳 陈瞎子也陪罗老歪喝了许多烧酒一整天来穿山过岭本就疲惫了不觉酒意上涌可心下清楚这义庄里似有古怪越想越不对劲如何敢轻易就寝正要嘱咐哑巴昆仑摩勒小心戒备但一瞥眼之间忽见地上竟然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群盗进屋之后才开始暴雨瓢泼其间又不曾有人出去半步所以每个人的鞋底都是干的。 念及此处急忙抬眼看了一看房门兀自好端端地被门栓从里面顶了根本没有开启过的迹象但在无人觉的情况下这串水渍未干的脚印是从何而来?他耳音极好此时也不声张细听周遭响动猛一抬头只见昏暗的油灯光影里一个全身白衣的老媪正伏在房梁上向下窥视。 屋内泥水未干的脚印显得杂乱无章而且模糊难辨看不出行踪去向唯见足印细小颇似旧时妇女裹的小脚正疑惑间听到房粱上悉娑有声陈瞎子忙抬头向上观者只见粱上果是个白色的身影油灯光线恍惚一瞥之际竟像是个全身白缟的老太婆。 瞎子暗自吃惊心道:“此间真有邪的!”抬手之处早将“小神锋”飞掷出去其余几人见盗魁陈瞎子突然出手都知有变各抄暗藏的枪械匕了声喊齐向屋后墙壁疾退一面寻到依托一面抬头去看屋梁上的情形。 群盗平日里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此刻临变不乱几乎就在陈瞎子短刀命中的同时都已各自退到墙边猛听“托”地一声轻响“小神锋”带着一抹寒光戳在了木梁上没入寸许红姑娘将身边的皮灯盏取过。举高了一照就见短刀正插在一副古画之上。 那画中有一批麻戴孝的老媪肖像脸上皱褶密布神态垂垂老朽面目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表情令人一看之下顿时生厌她身旁则绘着一片残碑乱石嶙峋的坟丘画像挂在房梁上已不知多少年月。纸质已现出暗黄受潮的迹象但并没有什么尘土蹋灰落在上面。 陈瞎子刚才听到动静立刻出手想要先制人却不料房梁上竟是一副老妇的诡异画像不禁“咦”了一声奇道:“却又作怪怎地这义庄里会挂着白老太太的神位?”随即醒悟是了原来这用于攒基的破庙。曾经是供奉“白老太太”的。正堂被用来攒停尸体而神像就被挂在后屋了此事先前也曾打探过。不过刚才事出突然没能记起此事竟是让众人虚惊了一场。 白老太太是个什么神灵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以前在老熊岭附近常有供奉她的山民就连山外的人们也常听闻说山里的愚男愚女不分老幼都有拜她的可如今香火早绝了多年了。瞎子骂道:“看这老猪狗的画像似邪非正留之不吉哑巴你去将那画取下来烧了……” 没等吩咐完忽听一声猫叫有只花皮老猫从梁上探出半截身子目光炯炯望着门后耗子二姑的尸体看得出神原来这义庄近几日无人看护常有野猫进来偷食。苦于并无粮食饿猫就想啃死人肉却又让棺板挡住了猫爪挠了半夜不曾挠开刚才雷雨大作这老猫趁机从门缝里溜了进来群盗只顾着听罗老歪讲赶尸的事情都没留意老猫细微的动静它藏在梁上被陈瞎子察觉飞刀击中木梁画像立时把它惊了出来。 陈瞎子暗道一声:“惭傀想我位居群盗魁多少江洋的大盗、海洋的飞贼都要尊我一声把头、元良不成想今夜被只老猫唬了。” 罗老歪等人初时以为不是闹鬼就是有妖正准备要大打出手却见是只鬼祟的老猫都长出一口大气笑骂了几句就把那提防的心也各自放下了收起家伙回身坐下众人自持身份谁都不愿去理会一只老猫。 谁知那老猫看到耗子二姑那酷似老鼠的脸孔越看越像老鼠竟真将死人当做了一只大老鼠老猫缺了条腿三只猫足蹒跚着溜下房梁两只猫眼贼忒兮兮地打量着女尸根本不将屋内其余的人看在眼里。 陈瞎子等人正没好气哪里会知瘸猫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估计它露了行踪就要再从门缝逃出去便也无心再去看它陈瞎子让花蚂拐骑在哑巴脖子上去拔钉在屋梁上的短刀“小神锋”自己则同罗老歪说些个场面话称自己是看那画像古怪异常是以出手给它一刀破了那古画的邪气倒与这掰猫无关。 正这时忽听红姑娘怒喝一声:“贼猫大胆!”众人急忙转身看去那瘸了条腿的老花猫正蹲在耗子二姑死尸肩上一口口咬着死人面颊的肉它见耗子二姑长得像老鼠便过来啃咬尸脸上已经有一块肉被它啃了去由于死者刚去世不久灌入体内的砒霜尚未彻底散入全身所以脸部没有僵尸毒否则一咬之下这三足瘸猫已经中毒死了。 陈瞎子怒极破口大骂:“贼掰猫!如此作为真乃找死……”此时他手中的“小神锋”还未收回只好抓过罗老歪腰间插的转轮手枪可又从未习过枪法知道开枪也难以命中当下便抡枪过去对着三足瘸猫便砸罗老歪那柄左轮手枪是美国货极为贵重见陈瞎子拿了当作锒头砸猫一是舍不得枪二是怕陈瞎子走了火赶紧伸手劝他息怒。 陈瞎子自视甚高怎容那瘸腿猫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面前做耍甩脱了罗老歪径直对着瘸猫打将过去但那瘸猫是只极奸滑的老猫可能也有几分道行丝毫不露畏惧之意反倒冲着陈瞎子一呲猫牙然后掉头咬掉耗子二姑的耳朵一口将整个耳朵撕咬下来叼在了口中随即翻身逃窜。从死尸身上跃将下来一溜烟似的钻入了门缝下豁口中遁入屋外黑雨倏然远去。 老猫虽然缺了一足但动作油滑诡变转瞬间便把“呲牙、咬耳、掉头蹿出、钻门缝逃脱”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陈瞎子出手虽快终究离它有几步距离竟没能碰到它半根毫毛。 罗老歪虽然脾气暴燥平时杀人都不眨眼但没陈瞎子那般孤高觉得老猫咬了女尸几块肉将它赶走也就是了这里除了大帅就是盗魁都是黑白两道上数得着的人物犯不上跟只三条腿的瘸猫过不去另外由于屋中狭窄红姑娘被其余的人挡在里边她虽有心去捉那老猫。奈何被挡在了里屋;而哑巴昆仑摩勒和花蚂拐。正叠着人梯在取梁上的短刀所以陈瞎子一击落空众人只好眼睁睁看着三足老猫叼了死人耳朵一瘸一拐之中逃得远了。按说这事搁在别人也就罢了可偏惹得陈瞎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自出世以来轻而易举地做了盗魁统领天下卸岭群盗挖了不少古墓巨冢经营了多少大事并无一次落空使得他有些目空一切。一枪没砸中瘸猫不可忍在罗老歪和他的手下面前失手更不可忍。 恼羞之余一股无名的邪火油然而生他就动了杀机想要杀猫泄恨看到三足瘸猫远遁心里又是猛地一闪念卸岭群盗向来自我标榜“盗不离道”对王公贵族的尸体搓骨扬灰。可对一些穷苦百姓的尸却极为尊重遇到路倒暴毙的穷人都要出钱出力安葬虽然这规矩很少有人照办可还毕竟是道上的行规如今撞上了就没有不管之理耗子二姑脸上少一块皮肉倒也罢了可五观中少了一观却是成何体统?从古至今在历代葬俗丧制中保持死者遗容的完整就是件很庄重的事这掰猫太也可恼绝不能轻饶了它最起码也得把耗子二姑的耳朵抢回来。 说时是迟那时却快这些念头只在陈瞎子脑中一闪他就对身后的四人交待一声:“都别跟来某去去就回……”话音未落已挑开门栓晃身形跟了出去那老猫去得极快根本不容他再细想迟上一迟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当下双脚一点地施展出揽燕尾的轻功寻踪一路追了出去。 陈家有自家历代传下来的轻功都是飞贼走千家过百户时的必备技能也并非像人们想象得那么神奇虽然轻功的名称唤作“揽燕尾”其实并不能真的追上飞燕抓住它的燕尾只不过是自小用草药煮水洗澡这叫“换骨”能使人身体轻捷再通过磨练提、纵、追、攀、蹬、踩、翻几种要诀数年之后虽不能真正做到“高来高去、飞檐走壁”但“翻墙越脊”一类的本领远胜于常人。 卸岭群盗按自身艺业高低不同在内部有不同称呼想做大当家的领必须有“翻高头”的本事这是一种飞贼的称号暗指可以徒手过高墙陈瞎子在深山里跟老道苦修十余年真得了几分“洗髓伐毛”之异加上他生就一双夜眼在大雨泥泞的黑暗中秉气疾追竟能紧紧跟住猫踪须臾间已追至下了岭子。 深山里的天气变化无常这时大雨渐止乌云散去一弯冷月露出头来三足瘸猫毕竟少了条腿虽然进退灵动但跑起来要比健全的猫慢得多了所以陈瞎子借着月色追踪一时倒也没有跟丢那老猫似乎也感觉到了后边有追兵自是来不及吞吃那咬下来的死人耳朵只好集中精力逃跑。 瘸猫在山岭下逃出一段距离统得几绕见始终无法摆脱陈瞎子的追赶便生出诡计斜刺里蹿入林木茂密处陈瞎子追了半天也没赶上瘸猫反倒因为地上泥滑有几次险些掉进漆黑的山沟里暗骂“好个贼猫少了条猫腿还跑得惩般快”咬牙切齿地追到林边已不见那猫的踪影若是自此绕山追去多是深密林子人行其中仰不见天。 四下里更是寂静无声看来瘸猫逃进了林密岭陡的险恶所在陈瞎子暗想已经追出太远再进林子怕要迷失道路不得不将脚步慢了下来心中恨恨地骂道:“贼掰猫真是奸滑透顶下次教陈某撞上也不要你的命先割了你一条猫腿去看你这厮还能逃得到哪去。” 眼瞅着既然追不上了便只好回去可是刚要转身突然听那静悄悄的老林子里传来一阵阵:“喵呜……喵呜……”的猫叫声悲哀的叫声如泣似哭更带有一种颤栗欲死的恐惧感猫叫声愈来愈是惊怖中夜听来耸人毛骨。 陈瞎子心中起疑随即停下脚步细辨林中声音不禁好生奇怪那掰足老猫莫非前世不休在林中遇到了什么?可听那叫声惩地古怪不祥都说老猫的命最大究竟有什么东西才能把一只老猫吓成这样?他好奇心起忍不住就想一探究竟当下秉住呼吸聂足潜踪进了林子。 透过树隙间洒下的月光只见一株老树后面是片坟茔坟地里残碑乱石荒草蔓延看起了很是眼熟十分像义庄古画中描绘的地方而那老猫正蜷缩着趴在一块残碑下面全身颤个不住而墓碑上则出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诡异情形这情景使得群盗领陈瞎子的心跳骤然加快。 月色微微陈瞎子为追瘸猫夜探古墓林在不知不觉中已是追出好远山坳中一片老林子这片林子里古树盘根虬结都生得拔天倚地借着月色但见得林深处妖雾吐纳并有水流孱孱之声透着种种妖异不祥的气息。 第八章 洗肠 那只老猫颤栗的叫声就来自于一株老树之后陈瞎子贴身树上悄悄探出头去张望他生就一双夜眼在星月无光的黑夜里也大致能看出个轮廓此时云阴月暗却遮不住他的视线寻着老猫的惨叫声拨林前行原来树后有一小片林中的空地四周古柏森严环绕空地间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坟丘丘垄间尽是荒草乱石一弘清泉从中淌过蜿蜒流至荒草深处坟丘后边都被野草滋生的夜雾遮蔽。 在那片坟地外边的两棵古树之间戳着半截残碑离得远了不能辨认出碑上有什么字迹但残碑有半人多高上面铺着一层残缺不全的瓦面看样子不是古墓的墓门便是什么残破祠舍的牌楼遗址而那只老猫正全身瑟瑟抖绻伏在碑前耗子二姑的耳朵已经被它从嘴中吐在地上老猫绝望的叫声一声紧似一声声中带血似乎正对着那石碑苦苦求饶。 陈瞎子仗着一身的本事大着胆子秉住呼吸将自己的身体掩在月光照不到的树影中看着那不断颤抖哀求的老猫不禁是越看越奇心下寻思:“怪哉这该死的掰猫在搞什么鬼?它为何会如此惧怕那半截残碑?猫这种动物得天独厚身体柔韧灵活很少有天敌而且传说猫有九命它们的生存能力和胆量都和它们的好奇心一样大老猫若不是断了一足也不会去咬死人耳朵但猫这东西。越老越是狡猾怎么就偏偏被块古老的石碑吓成这副模样?莫非是碑后另有其它东西?” 陈瞎子越想越觉得蹊跷异常带着无数疑问。再次仔细打量对面那座残碑想看看碑后有些什么但林中荒草间妖雾流动石碑的距离已是视界极限。他睁大了双眼仍是看不清碑后地情形。 正在这时月色混合着林间吞吐不定的夜雾使得残碑前的一小片空地笼罩在一层朦胧怪异地光晕之下突然见到碑后闪出一对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随后逐渐露出一张毛绒绒的脸孔一看之下还以为是狐狸体态大小和瘸猫差不多。它的形状则象是猫鼬头大阔口毛色黄定睛一看那对狡桀奸滑双眼地主人竟是一只小小的狸子。 那狸子神态古怪走到老猫跟前看了看它。瘸猫的叫声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不再象先前那般惊恐绝望。而是逐渐转为一种极不协调的低哼这种猫叫声听得陈瞎子心慌意乱胸臆间憋闷压抑难耐恨不得也跳出去大吼三声只好用牙齿轻咬舌尖竭力控制内心不安的情绪。使自己那颗嘣嘣乱跳的心脏平稳了下来。 狸子一脸诡异的坏笑盯着瘸猫看了一阵。就掉头摆尾走向水边三足瘸猫又叫得几声也跟在那狸子身后僵硬缓慢地爬到泉边喝水陈瞎子心想:“做耍了原来这掰猫是在这深夜林中吊吊嗓子现在唱累了要去喝水我倒险些被它这**阵给唬住了不如就次趁机捉了它好好教训一顿再敲断它一条猫腿……” 陈瞎子盘算着正想动手但随即现那老猫喝水的样子太不寻常了三足瘸猫便象是渴死鬼投胎在泉边咕咚咚一阵狂灌直喝得口鼻向外溢水了才停住不饮却又象是中了魔障似地仰面倒地自行挤压因为喝了太多山泉而胀得溜圆的肚子把刚喝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来而那狸子形如鬼魅守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瘸猫饮水。 紧接着三足瘸猫又麻木地爬回泉边一通狂饮如此反复不断陈瞎子惊讶无比他平生多历古怪却从没撞上过这等异事这老猫象是在用水洗刷自己的肠胃难道是耗子二姑尸体上的肉已经浸透了僵尸毒?而这瘸猫在吃了死人肉后才觉有毒便用这个方法自行解救? 但这疑惑只在陈瞎子心中稍一推敲便很快否定了它的可能性先耗子二姑尸体中的尸毒还未散入脸瞎皮肉陈瞎子经验老道这点须瞒不过他如果那掰猫只在死人脸部咬了几口应无大碍。另外看那瘸腿老猫神态麻木就象是被阴魂附体一般完全失去了生气刚才那一番令人毛骨悚然地哀嚎也绝非做伪。定是这片老林子里的狸子把它吓住了那狸子一定有什么妖法邪术想到这陈瞎子地手心也开始冒汗了但他料想凭自己的本事想要脱身也是不难暗地里盘算:“眼下远远逃开恐怕反而惊动了林中的精怪那倒弄巧成拙了不如沉住气看看明白看那狸子究竟是如何做樂若能顺手除去回去也好在罗老歪面前大吹特吹有了此番古怪离奇的遭遇日后须教他们刮目相看。” 朦胧的月影中陈瞎子处在下风头所以坟地里钻出来的那只狸子也绝难察觉到他地存在他凝神秉气继续偷偷盯着三足瘸猫异常的举动说来也怪只见那老猫反反复复地喝了吐、吐了喝把肠胃中的胆汁都吐净了已经开始吐出暗红色血汁可它硬是一声不吭最后终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倒地不起瞪着两只绝望无神的猫眼望着天空圆月一下下地抽搐着猫爪猫尾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时就见那狸子围着倒地抽搐的瘸猫转起了圈子陈瞎子心里明白这就要见真章儿了立刻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一边仔细注视着林中动静一边悄悄将身体重心下移膝盖微微弯曲打算万一见势头不对就可以随时抽身逃走。 只见那狸子象是在月下闲庭信步全身黄色的绒毛夹杂着斑斓的花纹。显得非常罕见陈瞎子从来没见过长这种皮毛地狸子心下有些嘀咕:“常听人说狸子喜欢在坟里扒洞躲藏。它最能蛊惑人心这狸子莫非真就是从坟里钻出来的?难 道那掰猫便是着了它的道受到了狸子的控制湘西山区称狸子为黄妖这回怕是遇上黄妖了……” 陈瞎子看得心中疑痘丛生。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那狸子已慢慢走到瘸猫旁边用前爪轻轻捋着老猫仰起的肚腹出嘿嘿嘿一阵夜枭般的笑声三足瘸猫已经完全失去神智任那狸子摆弄也毫无反应但身体微微颤抖好象心里明白死期将至。但全身肌肉已经僵硬失控在那双早已失神地猫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悲哀凄苦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助竟流下两行泪来。 狸子不时用爪子戳戳瘸猫身上的柔软处欣赏着它哀苦求饶的情状颇为自得其乐。待它耍弄够了老猫就低头伸出舌头去舔瘸猫肚腹。也不知这黄妖的舌头是如何长的老猫身上的猫毛被它随舔随落顷刻间便给褪净了毛这老猫长得贼头贼脑本就不怎么好看。全身的绒毛一失一身溜光的猫皮上。只剩两只猫眼在动那情形在月夜中更是显得诡异万分。 狸子又探出一只前爪在老猫薄薄地肚皮上反复摩挲没用多久那只可怜的瘸猫就被活生生的开了膛。老猫腹中盘绕的肚肠象是一盘摆在桌上的美餐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狸子面前只见狸子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猫肠一股节一股节抽出来这时候老猫还没断气四个脚爪和猫尾巴由于痛不可忍依然在抽搐不止。狸子毫不怜悯抽取完猫肠咬开猫颈饮血直到此刻那三足瘸猫才圆睁着二目咽掉了最后一口活气。 陈瞎子看得暗暗称奇:“这世上一物降一物掰足老猫在此遇到了它的克星竟然连半点反抗地余地都没有而且被吓得自己洗净肠子等对方来吃却不知那狸子用什么鬼法子迷了它的心智吃肠饮血前还要好一番戏弄手段当真毒辣得紧。” 三足瘸猫体形不小那狸子没喝几口猫血便已饱了对开膛破腹地死猫再不多看一眼转身拖拽着掏出来的猫肚肠便向林中古碑后面走去陈瞎子估计它是吃饱喝足回窝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捡回那女尸的耳朵回去在罗老歪等人面前也好有个凭证免得空自夸口。 想到这他便趁着它钻入墓碑后的机会悄无声息地从树后跃出刚刚被狸子吃猫那一幕血腥的场面搅得反胃他不知那狸子的厉害之处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想捡起掉落在地上地死人耳朵就跑返回去。 林中处处透这妖氛诡气纵然有山风掠过那草丛间生出的雾气也始终不散而且只停留在距地面两三尺地高度随着陈瞎子接近地上的死人耳朵他也离着那块断碑越来越近视界逐渐推移过去但那碑后仍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陈瞎子提住一口气皱着眉头摸到老猫尸体旁边从草地上捡起耗子二姑那只耳朵心想总算是把耳朵找回来了这就能让耗子二姑有个囫囵尸下葬她今生活得艰难若有来世也不至于做个缺少五官的破相之人此番周全了她一个全尸还不至坠了卸岭群盗的名头否则被只瘸猫在眼前逃掉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陈瞎子暗中得意更不想惊动断碑后的狸子取了耳朵便悄悄离开但不等转身就听到断碑那边出一阵嘁嘁唆唆吞咬肉食之声他只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使他全身肌肉立刻陷入一种僵硬状态目光再也移动不开了只见有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满身凶服骑着一头雪白雪白的小毛驴一脸不阴不阳的表情就在断碑后站定了死死盯着马式开看。 那瘦老太婆双眼精光四射可她实在是太瘦了就象是从墓里爬出来的干尸可能除了皮就是骨头看不出他身上有一丁点儿的肉来皮肤都跟老树皮似的粗糙干瘪半点血色儿也没有。而且身材奇短站起来尚且不足三尺脑袋上戴着顶白疙瘩小帽一双穿着白鞋的小脚还是三寸金莲嘴里边咬着半截猫肚肠子正自鼓了个腮“嘎吱嘎吱”的嚼得带劲刚刚害死老猫的那只狸子就老老实实的蹲在白毛驴旁边同样不怀好意地看着陈瞎子。 陈瞎子头皮都乍开来了心中叫起苦来:“妈的妈我的姥姥啊这是白老太太显灵了她绝对绝对不是人鬼知道它是个什么怪物在这深山老林里碰上她怕是我命休矣。”虽然心里明白大事不好应该掉头跑路但也不知那瘦老太婆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被那恶毒的目光一看便会立时全身麻从内而外的开始打哆唆陈瞎子被那她看得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全身就只剩下一对眼珠子还能动只见白老太太嚼着猫肚肠嘴角挂着几缕血丝歪着脑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陈瞎子忽然出一阵阴沉沉的怪笑驱动白驴向他走来。 陈瞎子被那乱坟中的白老太太看了一眼顿觉神魂飞荡毛森竖全身生起一片寒栗子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心中虽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听使唤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喉咙之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瞎子暗道:“不妙听说五代年间多有那些奇踪异迹的剑仙各自怀有异术千里万里之间倏忽来去也有那骑黑驴白驴的可日行千里平时也不见那驴踪影需要骑乘的时候剪纸为驴吹一口气就是驴了这白老太太骑着的白毛驴雪白无暇没有一根杂毛看来不象是人间的凡品八成就是其辈中人接下来就要飞剑取我陈某人的项上级了。” 第九章 古狸碑(上) 陈瞎子被那乱坟中的白老太太看了一眼顿觉神魂飞荡毛森竖全身生起一片寒栗子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心中虽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听使唤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喉咙之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瞎子暗道:“不妙听说五代年间多有那些奇踪异迹的剑仙各自怀有异千里万里之间倏忽来去也有那骑黑驴白驴的可日行千里平时也不见那驴踪影需要骑乘的时候剪纸为驴吹一口气就是驴了这白老太太骑着的白毛驴雪白无暇没有一根杂毛看来不象是人间的凡品八成就是其辈中人接下来就要飞剑取我陈某人的项上级了。” 可一转念却又觉得蹊跷想那古时剑侠都是何等凡脱俗的风姿?而这白老太太啃吃死猫肚肠满脸奸邪之相非妖即鬼哪里会是什么剑客。 就这么瞬息之间陈瞎子已觉行僵就木他也是通晓方术的人猛然醒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圆光”之术中国人称“摄魂迷幻之法”为“圆光”西洋人则称“催眠术”实为一理料来那瘸腿老猫也是着了这道才任由狸子洗肠屠宰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此刻那白老太太已经驱驴来到了陈瞎子身边她身边那只小狸子也人立起来盯着陈瞎子嘿嘿一阵冷笑嘶哑生硬的笑声令人颤栗欲死陈瞎子终于明白了刚刚那只掰猫的感受现在他只能在喉咙中。出一些奇怪地声音“嗬……噢……嗬”那是由于他身体过度紧绷使声带颤抖振动空气的响声。 陈瞎子知道成了精的狸子善迷人心。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心里还算明白知道眼下先是身体不听指挥不消片刻之后。自己地心神也会逐渐变得模糊便如同三足掰猫般自行洗肠然后束手就擒任凭那狸子和白老太太活活分食想到那种惨状真是万念惧灰。 心如死灰之下也打算就此闭目等死可现身体僵硬。就连眼皮都合不上心中骂遍了那狸子和干瘦老■的十八代祖宗今日遭此横死恐怕连尸骨都剩不下了唯有死后变为厉鬼再来报仇雪恨若不报此仇自己都没脸去见家族中的列祖列宗。 困兽犹斗。陈瞎子自然也不甘心被那狸子掏了肠子可他越是用力身体越是不听使唤。而且由于用劲过猛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反作用力似乎所有地力量都集中到了咽喉部位使得口中怪声连连。他突然想起个死中求活的法子中了这邪术就如同“鬼压床”的情形一般不二。只要能咬破自己的舌尖使得全身一振。说不定就能够从那白老太太的控制中解脱出去。 可牙关也已僵了陈瞎子渐渐感到麻痹之意由下而上双眼之下有如木雕泥塑想咬破舌尖也已不能心想:“罢了罢了想我大业未成就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古墓林中了……” 眼看陈瞎子神智一失就会被狸子引去水边洗肠可无巧不成书也该陈瞎子命不该绝古墓林中忽然一阵拨草折枝的响声只听那边有人朗声念道:“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正气歌》中每字每句都充满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专能震慑奸邪陈瞎子一听之下立刻感到身上一松知觉竟自恢复了几分心下也清醒了随即明白是有高人相助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但不知是哪路英雄这般仗义?开口去问但身体麻痹过久还是说不出话来。 骑着白驴的老媪也受到震慑脸上一阵变色贼眉鼠眼地环顾左右她身边地那只小狸子更是受惊不小战战兢兢地藏在驴下探头探脑地不住张望。 这时就见荒草一分走出两男一女三个年轻苗人看身上装饰都是冰家苗打扮各背了一个大竹篓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那苗女持了柄花伞走在最前面冰家苗的女子出门都有带伞的风俗另外还要在腰上系花带都是用来防蛇以及驱山鬼之用陈瞎子看得分明这时嘴里已能出声了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赶紧叫道:“兀那仙姑我穿着撒家衣服却也是猛家汉子快来援手救我一命定有重谢。” 陈瞎子心里算盘打得挺好见那边来的都是苗人就赶紧报上家门称自己是猛家猛就是苗都是苗人和苗人的她焉能见死不救? 谁知那三个苗人却并不理睬陈瞎子口中念念有词将那骑白驴的妖妇围在当中对着她撑开花伞原来伞上都嵌了许多专破圆光术的镜子陈瞎子只觉得月下黑雾一闪心中更加清醒了些再看时残碑前哪有什么白老太太 只有条全身灰白秃斑地老狸子骑着好大一只白兔那老狸子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毛都快掉秃了只剩下遍体灰白干瘦地老皮但是两只眼睛极亮贼溜溜的正盯着那三个苗人看另有一只黄毛花斑的小狸子在三柄镜伞合围之下都被逼得惊慌失措只能在原地乱转先前那种嚣张已极的神态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陈瞎子这才知道老狸子的圆光妖术是被那三个苗人破了障眼法一消现出了原形觉得身子已能动了便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想要手刃了那狸子一雪心头之恨。 老狸子见来人不善也知道大事不好一催跨下的兔子那只大兔子带着老狸先冲向冰家苗女子不等接触蓦地一个转折早已蹿回了残碑又从断碑上高高跳起想要声东击西趁三个苗人措手不及从其中一个苗人地头顶上跃过逃走。 有个形容词叫“动如脱兔”逃跑中的兔子度是非常之快趋退之间犹如闪电看得陈瞎子眼前一花叫道:“不好休让这厮走脱了。” 第九章 古狸碑(下) 老兔子蹿跃之势虽快。想不到那苗人身手更快就在兔子负了老狸从其中一个苗人头顶蹿过之际那苗人忽地断喝一声一个筋斗翻身而起轻捷不让飞鸟使个倒踢紫金冠踢到半空这一脚恰似流星赶月抡出去结结实实地迎头踢个正着。老狸和兔子顿时被蹋得直飞出去倒撞在半截残碑上出骨筋碎裂的闷响。 老狸子被连踢带撞当即骨断筋折软塌塌地掉在草里一动不动了。它所骑的那只兔子后腿被撞断了一只口吐鲜血拖着伤腿飞也似的逃进草里很抉就不见了踪影。 残碑上还有只小狸子也就是掏老猫肠子的那只不等其余两个苗人过去捉它就一头栽下石碑瞪着双眼吐出苦胆而亡。这家伙胆子太小竟是被老狸惨死的一幕情形活活吓死了。 陈瞎子目瞪口呆见那苗人一脚踢死老狸岂是“凌厉”二字可以形容得来。陈瞎子是个识货的行家他知道那一脚根本不是什么武术中的倒踢紫金冠分明就是搬山道人踢僵尸的魁星踢斗怎的这伙苗人竟会搬山道人的绝技?莫非…… 还没等陈瞎子明白过来就听那一脚踢死老狸的苗人走到近前来用绿林中的隐语道“摘星需请魁星手搬山不搬常胜山:烧的是龙凤如意香饮的是五湖四海水。”云深无迹。 陈瞎子听得真切。“常胜山”便是卸岭群盗的隐语代称既然说出“魁星”和“搬山不搬常胜山”之语就已知对方是搬山道人的领。陈瞎子脸上一红暗骂这伙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假道士太不仗义到了湘西却不穿道袍偏扮成冰家苗子适才心慌也没认出来害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出丑卖乖。但江湖上“礼”字当先他身为常胜山的舵把子自是不能失了身份便也按绿林规矩报切口道:“常胜山上有高楼四方英雄到此来;龙凤如意结故交五湖四海水滔滔。” 叙过了礼就听那苗人哈哈山笑抱拳说道:“陈兄别来无恙否若非小北记错了陈大掌柜应该是汉人撒家刚才怎的改换门庭忽然自称起是猛家苗人来了?莫不是在同我等做耍?” 陈瞎子最好面子赶紧给自已找理由开脱说自家祖上确是苗人只因在汉人中厮混和久了反倒常常忘了出处刚才一看苗人就觉得十分亲切毕竟是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家乡水一笔又怎能写出两个“苗”字来。 原来这伙苗人都是搬山道人那能使魁星踢斗的领人称鹧鸪哨。搬山道人之术传了不下两千年也是能人异士辈出不过大多是年轻成名英年早逝。他们暗中盗墓掘冢一向不与外人相通往来世上都传言“搬山道人古墓者乃求不死仙药”未知真假。直传到云深无迹民国年间搬山道人中更是凋零无人好在其中出了个以一当百的鹧鸪哨他知道再凭剩余的搬山道人寻珠恐怕终究渺茫无望只好破了千年传承的禁忌常常与卸岭群盗相通讯息。卸岭之辈都知道搬山道人只喜欢找药对金玉宝货不感兴趣又兼鹧鸪哨本领高强为人慷慨侠义群盗都愿结纳于他。 陈瞎子同鹧鸪硝二人是当今世上搬山、卸岭的两大领早已相识多年虽是结拜相熟的兄弟可仍不能没了礼数就于林中重新剪拂*了。说起别来情原来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鹧鸪哨同宗同族的师弟师妹女的善通百草百花的药性道名花灵;男的血缘中色目未消一头卷不像中土之人道名老洋人。道名并非道号而是搬山道人的隐名和绰号这两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经验尚浅但鹧鸪哨在搬山道人中也没其余帮手了只好将他们带在身边。 鹧鸪哨这三人欲去黔湘交界之地盗掘夜郎王古冢那边厢多是洞民道家装束多有不便故换作冰家苗打扮。路经老熊岭闻得有黄妖用古庙残碑圆光使障眼法害人已不知伤了多少无辜就特意冒雨绕路过来将它除了却碰巧救了陈瞎子一命。 鹧鸪哨让老洋人和花灵拎了一老一小两只死狸子对陈瞎子一拱手就要作别:“我等终日奔波但盼能得半日清闲再来与练兄相会如今尚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陈瞎子稍一寻思又看搬山道人身后竹篓沉重定是带着掘子利器。搬山分甲之术是盗中绝学何不请他们助我云深一臂之力破了瓶山古墓我自取宝货将墓中丹药都给了他们就是。以前从没动过元墓怕是有些棘手若能合搬山卸岭之力何愁大事不成?这买卖十分划得来于是赶紧说起老熊岭的元代古墓之事有意请搬山道人出手。 鹧鸪哨闻得瓶山是古时皇家炼丹求药的所在立即有几分动心不过盗夜郎王古墓之事早已筹划半年之久预计六七天内就能了结而瓶山古墓一切不明怕是急切难拔就同陈瞎子约定他们盗了夜郎王古墓就立刻来瓶山与卸岭群道会合。在此之前就由陈瞎子率人探查地形。 元墓深埋大藏在搬山分甲术面前倒算不得是什么阻碍只是自打进了这老熊岭后搬山道人们现深山中常有两道虹气冲天只在黎明之际隐没由于行色匆匆还没来得及过去查看如今尚难断言是墓中金玉宝气还是深山里的妖气 第十章 探瓶山 搬山领鹧鸪哨告诫陈瞎子他曾远远看见深山里运气不祥虽说古墓中若有异宝奇珍往往会有祥云缭绕但也可能在那深山密林里还藏有妖物。说罢他指了指那两只狸子的尸体示意这便是佐证让陈瞎子带着他的手下切不可轻举妄动想进瓶山古墓需以术为盗等过几天双方会合之后再从长计议不迟。 陈瞎子未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他又想回去对手下夸一番海口就向鹧鸪哨要了那只老狸子的尸体。 鹧鸪哨慨然应允:“狸子肉酸但百年老狸的骨头碾碎后可以入药治离魂症是极珍贵的药材。这灰皮白斑的老狸子道行已深不过蠢蠢老朽想是未曾修出金丹。它的一身老肉是吃不得的只可取骨入药或制迷香。” 陈瞎子谢过接了老狸尸体。他知道在中国古代的“圆光”可分真伪两派基真者在圆光的过程中确实可以看到一些东西所见人物也都可以识别只是需要请神送神符咒多达数百道非常繁琐奥妙;而假圆光术则是江湖术士行骗的鬼蜮伎俩先以碱水图人形于纸喷水便可现形。 而这老狸以荒坟为窝常年用唾液尿液圈绕在四周草木无色无嗅只要进圈便会被老狸迷了心智是一种障眼法除非有外力介入受困者才会清醒过来否则只能任其宰割了就像是真正的圆光术一样。老狸子也是集中全部心神施术使人神智不清看到一些奇怪的场面可一旦受术者清醒过来施术者就会自食其果那只老狸年老狡猾还能逃开而那小狸子便承受不住吐胆而亡了。 有了这黄妖的骨头碾成粉服用后可以破去各种幻术于是陈瞎子拎了老狸尸体别过了三个搬山道人此时天色已经微明了觅路回了岭上的奶奶庙义庄。说罢就请那洞人向导带路谁知那熟苗却说什么也不肯了:“好教各位客官知道别看老熊岭蛮荒闭塞可咱这瓶山的景色之奇确是天下别无二处不过在此看看也就罢了如何敢到山上去?想那山顶生长着灵芝和九龙盘常常栖有巨蟒等闲上去采药的也是有去无回。而那山洞里更有一座古墓百年前地震瓶山古墓裂开几道缝子里面宝气逼人有许多股盗墓贼和土匪想进去财结果还不是进去几个死几个从无一人能够从墓中出来。都说那山里埋了尸王诸位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好端端的何必要去那个猛恶所在。不如听我的良言到此为止也好早归故里……” 罗老歪听得不耐烦了一脚踢翻了向导掏出转轮手枪顶在他头上:“*你***把招子放亮点谁是本分人?你这蛮子在山里就没听说过我屠人阎王罗老歪的威名?让你带路就带路再他娘的多说半个字老子先一枪揭了你的天灵盖回去再杀你全家!” 罗老歪是湘阴的大军阀做司令之前实是杀人如麻在当地闻其名小儿不敢夜啼不过在湘西老熊岭这闭塞之地那些洞人谁又知道他罗司令。 可有道是名头不如枪头转轮手枪冷冰冰的枪口顶在脑门子上那洞人惊得险些尿了裤子这才知道这伙客商都是响马子一个不对付瞪眼就宰活人哪里还敢不从连忙颤巍巍地答应了:“好教……好教诸位好汉得知上山要先拿些木棍打草惊蛇……” 不等向导把话说完罗老歪便又踢了他一脚:“聒噪什么你这厮就是拨草惊蛇的棒子你给老子在前边蹚着草走!” 陈瞎子向来以替天行道之辈自居虽然看不惯罗老歪身上霸道的匪气但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也只好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任由罗老歪押着那熟苗去瓶山上看那古墓裂开的缝隙。一路下去绕山走到瓶山的山口这里有一座巨岩中空形成的天然石门当地土人称其“地门”与天门山上的“天门”齐名从中穿过就算进了山口。这座瓶山四周峰林密布山体虽然比那些巍峨的大山小了许多但少说也是座数百丈的石山。 在近处一看原来整个山就是一大块暗青色的山石石色暗青性属阴寒触之生寒与周围的地貌地质截然不同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使这块自打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的巨大青石化成了酷似一只大腹古瓶的形状。底座陷入大地整个瓶身状的山体向北倾斜欲倒后山断崖就这么欲倒未倒地凌空倾斜了几千向万年千分的绝险之中带着万分的离奇形成了一道奇险兼备的罕见景象。 由于山体过于倾斜岩山下坠的力量在若干次地震后使山势向阳一侧出现了无数大裂缝细小一些的裂缝被山风带来的泥土填满生长着一道道间隔开来的植物带没裂开的地方仍都露出暗青色的岩体。那些绿色的草木点缀其上如同古瓶上绘的图案纹路深浅有致错落连绵。 那些个极宽大的裂缝却未被泥土覆盖在瓶形山体间形成了十余道巨大裂隙如同刀劈斧切般直裂下去山隙内云雾锁掩深不见底危崖两侧奇松倒挂绝险无比。 这瓶山形势地貌陈瞎子、罗老歪等人早已在老熊岭的高崖上观看过了大裂缝间都有古时所造的石桥相连。众人沿路上山人和山比起来小得如同爬在大瓷瓶上的蚂蚁。从山口处便有条宽阔的青石古道大道借山势扶摇直上穿过道道层层的丛林断崖曲折蜿蜒分布着九十九弯弯弯相连层层叠起宛若苍龙盘旋直通天际。 众人上山之时天气便有些阴沉走至半山腰的时候原本山间的虹气都已隐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雨雾迷蒙细雨如丝。大青石山路被水汽遮盖到处都滑溜溜的雨雾渐起山形树影都朦胧起来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被天上落下的细雨薄雾搅得心烦意乱又担心山湿滑生危险正想找个地方避避可这时太阳却突然挤破了云层霞光万道照在山间。幽深处那些山石林泉神奇地全部映在眼中一草一叶都看得清晰无比而未及细看就在一瞬之间山谷中彩雾升腾又把幽深僻静处遮盖吞噬。 陈瞎子等人站在山腰望着山中奇景只见半空**起于方寸咫尺之间幽壑林泉现于弹指一挥之际都暗自赞叹这瓶山真是处烟云变幻奇景掩映的神仙洞府先前谁又能想到在穷僻蛮荒的老熊岭中竟有如此真山真水。 这倾斜歪倒的瓶山上共有两处山巅一处是比较平坦的瓶肩这里也有一道极宽的山涧;另一个制高点则在瓶口上面奇树怪石古壁削立是处奇绝险绝的所在。众人站在瓶肩上环视良久也未见有什么巨蟒而且那向导这辈子从未上过山来对瓶山的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根本不知古墓的裂缝在什么地方气得罗老歪想就地一枪崩了那向导多亏被陈瞎子拦住。 陈瞎子见山上有土之处林木茂密没土层的地方则都是一体的暗青巨岩用“望”字诀的观泥痕辩草色之法根本难以查知古墓地宫的方位而且瓶山坚固非是寻常土岭要漫无目的地一层层卸至地宫墓道怕是动员数万兵马也难做到。 如今只好试试“闻”字诀。他让众人来至山颠处的深涧只见深处白雾弥漫难测其底就俯在山壁上让罗老歪对着山涧开上几枪以便施展手段探知山中古墓的大致方位。 罗老歪将他那支大口径的转轮手枪对准深涧下方一扣板机就开了一枪枪声在山谷中回响良久。陈瞎子借机施展“闻”字诀中听风、听雷的“闻山辩龙”之法。他生来就是五感敏锐过人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有他这身本事此时贴在壁上倾听起来遥闻山底空鸣似有一处大如城郭的空间。 随着罗老歪六子弹射入深涧陈瞎子已大致听出了几条墓道和三座地宫的轮廓多半就是那片被占为元人墓穴的山中道观殿宇所在其中最大的地宫就在山巅裂开的这道深崖下。 罗老歪见瓶山果有古墓而且地宫入口确在这绝壁之下而且竟然“大如城郭”那他妈得有多少金玉宝货!常言道:“丰财厚葬起奸心”他此时便有些等不及了见其余的人都在同陈瞎子俯瞰深涧正好哑巴昆仑摩勒背着的一个竹筐撂在地上里面装了些干粮水壶以及成捆的绳索罗老歪就探手装绳索取出来扔在那熟苗向导眼前逼着他用长绳坠下去探探地宫。他一脸冷冰冰的神情说道:“好教你家罗帅看看古墓中是怎么个有去无回你这蛮子若是牙迸半个不字可别怪罗帅管杀不管埋。”说完就把那苗子向导拖到崖边使劲向下推落。 第十一章 工兵掘子营 瓶山之巅的一道山隙下云雾缭绕这道深不见底的天然裂痕将山腹中的古墓暴露出来如能直达地宫将省却许多开山卸岭的麻烦。但瓶山古墓的传说流传已久始终无人从中盗出宝货当地土匪山贼曾有数度想从地震的裂缝中进入古墓大多为此送了性命谁也猜不透这云雾下藏着什么危险。 罗老歪趁其他几人不注意逼着那熟苗去绝壁危崖下一探古墓地宫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有去无回。当时的军阀就是天王老子老百姓有句非常贴切的俗语可以形容军阀的作风——“妈拉巴子是免票王巴盒子是护照”吃喝嫖赌都不付钱完事了一拍枪匣子扭头就走要在山里杀几个草民简直比捏死几个蚂蚁还要平常又如何会将一介苗子的死活放在心上。 那熟苗被枪口顶在脑门子上吓得当场屎尿齐流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抱住罗老歪的大腿苦苦求饶。山巅的这道深涧陡峭险恶胆小的单是从高处往下看看就觉得眼晕腿颤哪里敢下去找什么古墓地宫。 罗老歪怎由他分说拎死狗一样拽到崖边正要用强将他踹下崖去却见山腹中的彩雾忽然上升深涧里好似过火轮车一般隆隆回响震得松石皆颤犹如天崩地塌。陈瞎子脸色大变把手一招叫道:“是猪拦子撤乎!” 其余几人见领讯快退情知不妙连罗老歪也顾不上那熟苗向导了众人掉转了头飞也似的向山下逃去到了山腰方才站住。陈瞎子长出了口气:“险哉这山里果真有些名堂深涧中的虹气根本不是墓中宝气都是毒虫吐纳的妖蜃毒蟒、蜈蚣……此时还无法断而言之是些什么但看这声势只怕是已潜养百年的毒物。日头一偏毒蜃就从深处弥漫升腾开来我等适才再多留在山巅片刻此时早已中毒送命。” 罗老歪和花蚂拐等人闻言无不心惊当时防毒手段落后这伙杀人如麻的盗众不怕水火刀兵唯独最惧毒气而且不知是什么毒物吐毒难有解药救治一旦中毒就根本无法活命。在卸岭倒斗的切口里有毒的古墓一率称为“乌窖”乌窖头即为猪圈。古时猪栏多在粪窖边两下里气味混合十分难闻人人避之不及。倒斗的称毒在乌窖乃为远避之意这种暗语在清末民初之后不再使用自古盗墓掘家的卸岭力士死在乌窖中的早已不计其数。 罗老歪见山腹中有毒虫却不甘心问陈瞎子难道就此作罢不成。 陈瞎子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道:“山人自有妙计不过此地非是讲话的所在先回岭上再做计较。”于是趁着天色还早带众人回到岭上的义庄里群盗就将这死人旅馆当做了临时指挥所。 当着陈瞎子的面罗老歪虽没将那向导宰了却也不能就此放他回去泄露军机暂且扣下他充个勤务杂役随军做些挑水扫地的差事。 苗子捡了条命哪里还敢违拗这伙强人手忙脚乱地在义庄里收拾出一间宽敞屋子抬了一张破八仙桌和几把椅子摆进来。陈瞎子和罗老歪等人大咧咧坐了用过了酒饭连夜密谋起如何盗得瓶山中的大墓。 倒斗卸岭的魁是陈瞎子这些计划自是由他安排经过白天的勘察可以断言瓶山的山腹中至少有三五处很大的洞穴相互有甬道贯通连接。甬道口在地门附近虽然隐蔽严密但陈瞎子擅长“闻”字诀可听风雨雷电来寻龙点穴找到墓门的大概位置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炸药足够炸开几层地皮肯定能扒出地下的墓门但元墓深埋大藏正面卸岭破山恐怕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另外山巅上那道裂缝深崖裂开的时间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了两侧如同刀削斧劈底下彩雾升腾那毒气只有在阳光充足的时候才稍微减弱。山隙处虽然可以直通地宫可是其中必有什么巨毒之物将古墓占为巢穴从深涧里直接下去就算能避过毒蜃妖气也必遭吞噬。 基于这些因素陈瞎子觉得单凭卸岭之力难有作为打算等搬山道人前来相助。不过花蚂拐等人对搬山分甲术所知不多认为都是些神乎其神的传说皆属妄谈根本当不得真。如今是枪杆子的天下神仙难躲一溜烟任你通天的本事一梭子子弹打过去也全撂倒在枪下了难道世上还当真有“术”不成? 陈瞎子斥道尔等井底之蛙只知卸岭倒斗凭借人多势大又兼会用些炸药土炮和千竿器械为辅就敢小觑天下。当今世上除却那些散盗毛贼盗亦有道之辈尚存丘摸金、搬山、卸岭三支摸金盗墓用“神”卸岭盗墓用“力”搬山盗墓却是用“术”其机玄妙神鬼莫测大可搬山填海小可飞度针孔倏忽千里往来无碍岂能无“术”? 花蚂拐知道陈瞎子从不长他人威风灭自家锐气既如此说定是对搬山道人的分甲之术极为看重又觉瓶山古墓非同小可才会主张以卸岭之力配合搬山之术两方伙同行事方为万全之策当即拜服。 罗老歪在旁听完盗魁所说的方略急得抓耳挠腮:“**他个奶奶等那群杂毛老道从黔边回来黄花菜也都凉了。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也当真难吃……”他舍不得让搬山道人在瓶山插一杠子不管搬山道人是寻药还是寻珠按道上的规矩古墓里的明器至少有一部分得被分掉。卸岭盗众在三湘四水之间随时都可以聚集几百名盗墓高手而且他这坐第二把交椅的罗大帅手下还有几万人枪以这等实力要挖开一座古墓竟然需要苦等那几个道人相助?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今后卸岭群盗的面子还往哪放? 罗老歪打着自家的如意算盘劝说陈瞎子别等搬山道人了咱还是单干吧反正手下有装备精良的工兵掘子营什么样的古墓挖不了?只要策划得当不愁破不了瓶山就算死伤千八百号当兵的也无所谓反正这年头就是人命不值钱。只要有银圆有烟土咱们竖起招兵旗就他娘的自有吃粮人当兵吃粮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不够还能拉壮丁。只要把瓶山古墓盗了上一笔天大的横财咱们想要多少人枪就他娘的能有多少人枪。 陈瞎子本就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可以前遇着凶险之时曾被搬山领鹧鸪哨救过两次性命心中不免对此有些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始终比搬山道人逊色一筹。此时听罗老歪这么一吹风稍一捉摸也觉得言之有理如果凭卸岭盗众单干虽然会折损不少人手但若真成就了这件大事将来正好可以让鹧鸪哨那伙道士知道知道陈某统率的卸岭群盗究竟是何等手段当年在山上潜心苦学了多少寒暑这种扬名立万的大好良机可不能失之交臂。 想到此处陈瞎子已打定了主意环顾众人说道:“诸位兄弟卸岭群盗皆属赤眉义军之后聚众结党啸聚绿林秉承祖师爷遗训替天行道伐取不义。余尝闻:饥民果腹易子食贵胄肉囊寝珠玉真乃是苍天无眼苍生倒悬。今有瓶山古墓内藏金珠无算系以百姓血汗凝成卸岭之辈正可图之遍取墓中宝货成就大业以济乱世。” 历代卸岭盗魁都没有陈瞎子这般口才把个盗墓的勾当说得堂堂正正、慷慨激烈听得罗老歪等人目瞪口呆好生佩服当即纷纷献策筹谋盗墓行动的种种安排。 陈瞎子先让罗老歪写了封调令按上花押印迹交给哑巴昆仑摩勒带出山去让他火将部队调来。在苗疆古边墙附近隐蔽埋伏的部队一共分为三批其中一伙将近百人的都是湘阴的响马贼属于陈瞎子直接统领的卸岭群盗;其余的就是罗老歪手下的两支部队最大的一股几百号人是所谓的“工兵营”。其实在这种杂牌军阀的队伍中各种编制极不正规大多数不会设立专业工兵单位而罗老歪组建的这支部队也根本不修工事排地雷实际上就是专门用以挖坟掘墓的倒斗部队都是挑选出来的那种胆大不信邪要钱不要命的受过相关的训练配备有卸岭的各种器械还分配有不少骡马用来负载炸药土炮石或是运输盗挖出来的珍宝。 另外还有一支手枪连成员都是罗老歪的亲信相当于督战队。盗墓的过程中要是有人想私吞宝货明器或是开小差当逃兵的一律就地正法而且手枪连的士兵装备精良一水的德国造每人两支二十响战斗力和火力都很强。 二十响和大肚匣子都是德国毛瑟枪的俗称最大的弹匣可以装填二十子弹是以得名。当时的中国由于辛亥革命之后军阀混战不断国际社会对中国采取了武器禁运限制中**队采购冲锋枪和重机枪不过军阀们为了加强自己部队的火力自有他们的办法钻了个武器禁运的空子。德国产的毛瑟枪属于自卫用手枪不在禁运之列可是这种枪口径大射程远杀伤力同样不小。枪上有快慢机拨到快机上二十子弹一扫出去就是一片可以当做冲锋枪使而且加上枪托增加射击精度又可以作为卡宾枪来用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种非常实用可靠的单兵武器。 罗老歪靠盗墓了财所以他就装备了这么一支手枪连别动队花大价钱请德国教官训练由自己直接指挥统辖。这次来湘西猛洞河老熊岭盗墓正好是在几路军阀地盘之间的真空地带行动搞不好就会引武装冲突另外也要防止那些扛着汉阳造的工兵部队见财起意突然反水所以就把手枪连也特意调了过来。 陈瞎子的意思是从墓门和地宫两地同时动手除了炸药之外还让工兵掘子营带了大盆石灰和辰州砂准备用这些东西来对付藏在岩缝里的毒虫巨蟒。哑巴昆仑摩勒领命去了他本是山中野人天生的长胳膊长腿全身筋肉虬结两只脚底板全是厚厚的肉茧活脱是只没毛的黑猩猩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从老熊岭到苗疆边墙这点路程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但工兵营携带的辎重较多哑巴当夜出大概到转天傍晚时分才能将部队带回来。 群盗部署完毕当夜无话转天天一亮又命那向导带着众人到瓶山脚下走了一遭。此次二探瓶山则是绕山而行。只见这座瓶山四周除了古树参天山缝中还有几道或清或浊的瀑布涌出苗子向导说山里本无水脉想是雨水大了积在山腹里冲出泥石泻出了这青冥之巅。 陈瞎子见瓶山中有积水。不禁暗暗皱眉担心地宫浸水太多雨水对古物侵蚀损害非常之大。若真如此冥殿里的明器可早就毁了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过听地寻龙时闻得山中有数处城郭般大的地穴中有甬道相通即便有一两处浸了雨水只消墓道中门户重叠封闭必有相当一部分墓室是完好的倒也无须忧虑。 一行人在瓶山四周摸排勘察不断能见到一些石梁石坊大抵都是宋元以前的建筑遗迹在元代都被拆除损毁了。元墓没有地面建筑和石人石碑但有些夯土封石的细微迹象还是逃不过卸岭盗魁的眼睛。这些所在应该都是殉葬坑里面不会有什么值钱的行货。陈瞎子边看边命手下的红姑娘将瓶山地形绘在纸上备用。有道是千尺看势百尺查形在山下观望时由于人的视野有限只可观形难以辨势所以绘成图纸看起来更为详明。 整座奇形怪状的岩山虽然剥断险恶但仍是占据阴阳之理显得气势不凡。陈瞎子绕山转了一圈时已红日欲坠他不敢在密林中逗留太久正要带人回去义庄的临时指挥所可走着一半忽然在林中见到一片被挖开的空坟坑里面地蚕、地鼠见人来了就被惊得纷纷乱窜。墓穴中都已长出杂草竟是一片狼藉见此情形陈瞎子冷不丁想起一件事来一把抓住那向导的领口低声喝问:“昨日你说瓶山里埋着尸王却是什么道理?” 向导被陈瞎子问起此事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仿佛大难临头一般:“好教领知道山腹中万万去不得那是任谁也不敢去的咱们洞家都晓得瓶山是片移尸地啰。” 第十二章 移尸地 人死后装殓到棺椁里下土入葬倘若有机会再掘土启棺不论死的时日远近只要埋到瓶山附近棺中的尸体就会不翼而飞。棺椁封士完好无损绝没外人动过可棺材里就只剩下一些陪葬的瓷瓶竹筷死尸穿的凶服也原样摆着扣子都没解开过但硬是见不到一星半点的尸骸。 当地人有种传说在元兵打过来之前瓶山是给皇帝炼丹的禁地除了这里地形奇特是处天然的洞天福地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湘西辰州盛产朱砂从中提炼出的水银是炼丹必不可少的原料从延寿长生到房中术的秘药无所不炼所以山中一年四季药气十足。 时间久了瓶山岩石泥土里就得了能化尸消骨的药气山里埋的尸体都只剩一股氤氲尸气随着地脉之气流转移动踪迹不定故名移尸地。只有山腹中那元代将军的古尸是由于中了洞人邪术而死僵尸难以腐烂又得了墓中仙丹的药力形炼成精。 据说自从古墓裂开缝隙之后以往每隔几十年就有人见到顶盔贯甲的僵尸在山中出没都说是亲眼所见并非虚谈。湘西赶尸风俗盛行对僵尸为祟之说尤为相信于是风传瓶山中埋有尸王那些进山盗墓采药的都被僵尸和阴兵所害所以人人谈之色变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进山腹中的古墓地宫? 陈瞎子闻言冷笑起来他见多识广又怎会被这些土人的言语唬住。移尸地的名头倒是听过但那只是春秋战国时的巫楚传说世上岂能真有移尸地?元墓向来深埋大藏里面多有西域的方技防盗陪葬品并不如中土的王孙贵族奢华一直以来都不是大伙盗墓贼的选目标。 可这瓶山所埋的元军统帅是殒命阵前他剿灭七十二洞的苗人之时掠获之物必重再加历代皇家在瓶山里供奉的珍异宝货那地宫冥殿中所藏之丰怕是不比帝陵差上多少。可这古墓形势独特人少了却是动不得而且地处偏远消息隔绝是以近代知道的人反而少了否则早就应该率众前来倒斗又怎等得到今时今日。如今机缘已到看来正是卸岭群盗成就大事的机会。 陈瞎子盘算着自己这伙人是外来的不太熟悉当地风物没个向导难以成事不能杀人灭口但必须先让这向导安心否则他说漏了嘴煽动得军心涣散可是非同小可就对那熟苗说:“不是陈某夸口湘阴的人士都知道我陈掌柜最擅捉鬼赶尸的方术又兼秉性豪爽专肯扶持好人如今就打算率领一众手下为民除害去除了瓶山中的僵尸你若肯相助少不得有你的好处。”说着塞给那向导十块大洋。 苗人向导见这位陈大掌柜出手豪爽而那罗大帅瞪眼就能宰人若有不从当场便会横尸就地这两位祖宗一个红脸一个黑脸谁也得罪不起在这软硬兼施的局面之下想逃又逃不脱为求自保身家性命只好言听计从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跟着再不敢说个不字当下穿过这片被山贼挖空了的陪葬坑引着群盗回归老熊岭义庄。 反复几次踩过盘子、摸过局陈瞎子已是心里有数只等哑巴昆仑摩勒带着工兵营到来即可着手行事。罗老歪等得好生焦躁不断问陈瞎子地宫里的宝货是否可以车载斗量;那元代古墓中埋的元兵元将是不是都是蒙古兵。 陈瞎子说这些天没白探访得知了许多情由。这古墓虽然自前清年间就裂开了但一来地形险恶二来里面机关毒虫甚多小股的盗墓贼难以得手地宫中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珍宝堆积如山所忧虑者只是担心风雨侵蚀严重。 另外元朝兵将也并非全是蒙古人当年元军扫平北国西域南下之师和庚子年打进北京的八国联军差不多皆是西域番邦的联军其中也不乏投降倒戈的汉人部队所以葬俗末必全然相同。他们将瓶山这块洞天福地造为墓穴也是妄图镇住南朝的龙气。瓶山自古就是皇家禁地本就有许多防止盗药的机关埋伏封成墓室大藏之后这些机括多半被保留了下来稍后进山盗墓对于此节却是不可不防。 说话间天已黄昏薄暮时哑巴带了三股人马混编的队伍赶来陈瞎子手下的百余盗众虽是临时拼凑而成但大多都是相熟的响马虽杂不乱习练有素。可罗老歪手下的部队基本上是群乌合之众这些被选入工兵掘子营的军卒不是抽大烟的就是嫖堂子的再不然就是耍筛子的几乎个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也只有他们才敢盗墓掘冢毫无忌讳。 罗老歪是附近几股军阀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这次离开老窝深入湘西腹地盗墓根本就没敢声张出去完全是秘密行动。他主要是担心别的军阀前来偷袭另外盗墓之事毕竟名声不好一旦传扬出去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也不敢带大部队。每次盗墓都是一个工兵营外带一支手枪连而且在湘西老熊岭盗墓务求迅隐秘完事了赶紧就撤夜长梦多整个过程最好别过三五天这不像是在自家地盘可以打着演习的名义把山封了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陈瞎子见人马齐备这人一多动静就大了不可耽搁必须尽快行动当下命众人先以朱砂浸过的红绫系了左臂以便三队人马相互识别随后在义庄周围扎营休息到子夜时分开拔。将近千人的队伍在向导的引领下牵骡拽马带上许多的辎重借着月色浩浩荡荡地开赴瓶山。为了封锁消息凡是沿途遇上的人不问夷汉尽数捉了充做脚夫随军而行。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工兵掘子营就到了瓶山山口处的地门。 群盗并没有在山口处挖掘墓门还是想来点省事的直接从山巅的断崖上切入古墓地宫。山道曲折陡峭马匹到了半山腰处就巳经上不去了只好将需要的物资都由脚夫挑了长长的队伍沿着青石古道婉蜒上山从头里回望去犹如一条黄龙攀着古瓶向上蠕动。 当天上午瓶山云雾极浓抬头看高处恰似在云雾里等到了高处云雾又在脚下了。掘子营的工兵也都知道这是上山盗墓要是打仗难免人人退缩可做倒斗的事等于是去土堆里刨狗头金何等的美差。最近几个月没饷了此时见终于有座古墓可挖个个都摩拳擦掌抖擞精神争先恐后地跟着长官上山山路虽然艰险却也毫无怨言。 其实工兵营这几百号人在倒斗之事上主要充当苦力角色真正起作用的还都是陈瞎子那批手下。这百十名盗众每人都背了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卸岭群盗的独门秘器——蜈蚣挂山梯。这东西是一种按节组合的竹梯卸岭群盗倒斗之时凡是上山下涧遇着艰难险阻都离不得这件器械。 蜈蚣挂山梯拆开来便是一节节小臂粗细的竹筒材料都是最有韧性的毛竹在油锅里泡过数十遍曲成满弓之形也不会折断。每节竹筒两端都有正反两面的套扣筒身又有两个竹身粗细的圆孔使用之时当中一根纵向连接便是一条长长的竹竿两侧再打横插入供人蹬踩的竹筒顶上装有挂山百子爪远远一看活像一条竹节蜈蚣。 逢着绝壁危崖无法攀登一人轮番使用两架蜈蚣挂山梯钩在松石缝隙里就可以迅爬上绝险的峭壁。而且名为“挂山”也井非只能用以攀山“山”和“斗”都是古墓的代称山就是指山陵由于盗洞或是被炸药破坏的盗洞狭窄盗墓者很难携带大型器械进入可以分拆组装的蜈蚣挂山梯分由众人携带在身上就可以进出自如不为地形所限。有些古墓是铁绳悬棺为了防止地宫渗水棺椁都被铁环在墓室中高高吊起有竹梯为辅就在倒斗的过程中省却了许多力气。这种蜈蚣挂山梯的原型是从汉代赤眉军攻城使用的工具中演化而成经数十代人千锤百炼反复修改完善始成今日这般式样。 陈瞎子率众来至山巅望到那裂谷里仍有彩雾升腾只是近午时已自弱了许多。山里的毒蟒毒虫皆是生性喜阴此时必是蛰伏不出正可行事就将手一招命脚夫将一袋袋石灰倾入深涧。石灰包摔进谷底就破裂开来里面装的石灰四溅沸腾管它有什么凶恶的毒物、都吃不住这阵暴呛即便侥幸不死也必定远远逃开了。 但工兵营匆忙之间只准备了两百多袋石灰抛下去时又被山风吹散余下的想要铺满谷底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显得远远不够。 众人在山巅看到石灰不够都急得连连跺脚不过也该着他们此番功成这阵石灰撒下去还是起到了极大的效力深处那阵毒蜃渐渐消失只剩空空茫茫的白色云雾。陈瞎子打算先派三两个身手利索的下去探探便问众人:“哪个愿往?” 群盗中立刻走出两个精壮汉子一个是赛活猴一个是地里蹦都是爬山钻林的好手。二人有心找个机会在盗魁面前一显身手此刻便表示愿意下去一探究竟。陈瞎子赞了声够胆就命他二人下崖。 这两人俯身领命口中含了一块五毒药饼拿着试毒的鸽笼子腰间别了盒子炮与腰刀黑纱蒙上口鼻拖着两架蜈蚣挂山梯。只见他们穿云拨雾顷刻间就消失了身影。其余的人都在山巅的断崖边向下探望替他们捏了把汗这一去是死是活那就看这二人的造化了。 陈瞎子表面镇静但现下吉凶难料心中暗自忐忑不安罗老歪更是不耐烦地掏出怀表来看时间。但一直等了许久许久众人脖子都疼了。在上面连着高声招呼他们可裂谷里却始终静悄悄的不见任何动静只有不祥的云雾越聚越浓。 第十三章 溶化 众人等得正焦躁间忽地里一支响箭破云而出裹挟着尖锐的鸣动直射向半空正是探墓的那两个人出了讯号——山巅下的深谷里已无毒蜃。 群盗欢呼一声各个撸胳膊挽袖子要请缨下去盗墓。陈瞎子做了几年卸岭盗魁深知如今这年月可不是宋江那阵子了若想服众光凭嘴皮子可不行除了仗义疏财还要身先士卒、同甘共苦盗墓的时候必须亲力亲为不惜以身涉险只有在手下面前显出真正的过人之处这头把金交椅才坐得稳固。当即选了二三十个手脚利索的好手由自己亲自率领抬了蜈蚣挂山梯下去。 深谷里的毒物也许只是畏惧日光或是暂时被石灰驱退藏入了墓中的什么地方现在全体入地宫搬运宝货还为时尚早只有先带些精锐敢死之士下去彻底扫清深谷里的隐患。 这几十人软绳钩和蜈蚣挂山梯并用攀着绝壁透云拨雾而下松石缝隙里的碎石碎土被竹梯刮得往下不断坠落。两边峭壁间距狭窄拢音一个小石子落下去也能出好大动静耳中全是阵阵回音石壁上又多有湿滑的苔藓藤萝纵横只要有一个不慎失足滑落坠下或是竹梯挂得不牢就会跌入深谷摔死。这是一种心理和体力的双重考验不过群盗都是亡命之徒跟着魁衔枚屏息一声不响地往谷底攀去。 穿过几层云雾之后光线愈昏暗壁上渗着水珠寒气逼人盗众们估计离地宫越近阴气也就越重古墓大藏在望反倒精神为之一振。当时在山里的照明方式主要有燃烧竹片和松烛火把使用洋油的马灯不是谁都用得起的。不过盗墓贼除了备着马灯、汽灯之外更有从东洋矿主手里购买的矿灯反正五花八门没有统一的装备。此时各自打开绑在身上的矿灯、马灯一时间在潮湿昏暗的山壁上仿佛亮起了数十只萤火虫光亮星星点点忽上忽下地起伏晃动着。 只有陈瞎子是双夜眼并不需要灯烛探路他当先下去早已到了深壑尽处。瓶山山体上的这道裂隙越到下边越窄最狭窄的地方两人并肩就不能转身虽然说是到了底了可裂缝切过山腹还在继续向下延伸。 山腹暴露在裂缝中的是处大溶洞洞内极深极广只闻恶风盈鼓虽看不到远处却可以觉察到里面阴晦之气格外深重。一座重檐歇山的大殿正在裂缝之下这大殿高大森严铺着鱼鳞般的琉璃瓦在山缝下已塌了一个窟窿瓦下的木椽子都露了出来上面溅着许多刚刚抛下来的石灰。洞顶挂着一层汞霜看样子地宫里以前储有许多水银因为山体开裂早都挥净了只留下许多乌黑的水银斑。陈瞎子在木椽上轻轻落足捉了脚步走到稳固之处随即打个呼哨想要联络先下来的赛活猴与地里蹦二人。 可地宫的大殿顶上云雾迷漫哪有那两个人的影子。此时花蚂拐带着其余的人6续跟了下来花蚂拐看看左右情形问道:“大掌柜怎样?” 陈瞎子道:“是座偏殿。先前来探的两个弟兄下落不明你等须放仔细些先搜殿顶。”花蚂拐知道地宫里危机四伏急忙打个手势群盗纷纷亮出器械提了马灯俯身贴在琉璃瓦上摸索着寻找失踪的两名同伙。 群盗散开来排摸过去从崩塌的殿顶一侧直搜到另一边更不见一个人影两个大活人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可不久前他们还从谷底射出响箭为号倘若是在群盗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出了意外以陈瞎子的耳音之敏锐在这拢音的裂谷间绝不可能听不到动静不禁心中暗骂撞鬼这瓶山是座药山不能等闲视之古墓里无事也就罢了一旦有事必是狠的想到这些更觉地宫里阴森森的教人汗毛炸。 到殿顶边缘可见殿后洞穴都被石条砌死四周布着些井栏回廊还有湖石摆成的假山犹如一座花园凹处都积着许多恶臭的污水并且堆积着许多朽木。洞顶上搭建了许多石槽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群盗见这偏殿的门户都被堵死只好再回到殿顶崩塌之处。花蚂拐扔了个寸磷下去将漆黑的殿内烧得雪亮只见殿堂内朱漆抱柱金碧辉煌比之皇宫也不逞多让可寸磷只能照亮一瞬间未及细看就自熄了。 陈瞎子把手一招立即有两名盗伙拖过一架竹梯顺着瓦下的木椽窟窿挂了下去有几个胆大的拎着德国造二十响把那机头大张着顺着竹梯下到殿内。 虽然明知空气流通可为了防范毒蜃群盗还是带了鸽笼里面装着白鸽。他们一下到殿内那笼中的鸽子就好像受了什么惊吓扑腾个不休众人面面相觑都把心悬到了嗓子眼提着马灯在殿内一照当即现情况有异忙请领下来查看。 陈瞎子倒握了小神锋带人从竹梯下来只见先下来的几个盗伙个个面无人色。原来这座偏殿里并无棺椁紫石方砖铺就的地面上摆放的都是盔甲刀矛、弓盾斧矢一类的兵器还有数十套马鞍真如仓库一般想来都是阵亡元兵元将的殉葬之物可往殿中一看连陈瞎子都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只见赛活猴与地里蹦二人的衣服鞋袜都平平地摊在地上衣扣也未解开他们带的鸽笼扔在一旁笼门紧闭不见任何破损里面的鸽子却没了。陈瞎子和花蚂拐等人见此情形立刻想起了瓶山移尸地的传说尸体入此山即会化为一股阴气难不成真有这等邪事? 陈瞎子心念一动急忙命手下挑灯照明用脚拨了拨那堆衣物忽见小神锋刀光闪烁心知不祥殿中怕是有什么古怪急忙环视四周支起耳朵细听了一听虽未觉有异但肌肤上生出了一片片寒栗子却似在无声地催促着:“快逃!快逃!” 陈瞎子遇过许多惊心动魄的事端他身上对危险的这种直觉是从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中拿命换来的经验少说有得七八成准哪里还顾得上再看那些衣物撮声口哨率众反身就退。他本是身处殿心查看两个失踪盗伙的衣物此刻转身后撤刚踏出一步忽觉背后有人抓他肩头。 陈瞎子虽不是惊弓之鸟但事出突然又万没料到有人敢拍他的肩膀竟被吓了一个寒战出来回头看时更是惊骇无比。原来跟在他身后的花妈拐不知怎的脸上全是脓水好似全身淌满了蜡烛油。 花蚂拐又是惊恐又是疼痛口鼻中也流出脓水话也说不出了只好抓住陈瞎子肩头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伸出来的手臂血肉全部溃烂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举着手放在眼前观看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眼睁睁地看着手臂就像蜡体遇热般一寸寸化为脓水。 群盗那惊骇欲死不知所措一怔之间花蚂拐的脑袋就已经烂没了没头的尸身不及栽倒就紧接着消解溶化掉了一袭空荡荡的衣服落在当地其中仅剩一大摊脓水这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瞬息之间“溶化”掉了?谁也没看清他是遇到了什么。 花蚂拐是卸岭群盗魁的亲信在群盗中地位颇高想不到遭此横死直看得陈瞎子心中生寒:“这拐子莫不是撞着移尸地的阴气?竟如此邪性……”饶是他临机多变遇此前所未闻的剧变也难以应对只能先撤出去再做进理。 正这时阴森的殿内忽然刷刷刷一阵轻响动静极是诡异百余条花纹斑斓的大蜈蚣都做四五寸长腭口中流着透明的涎液窸窸窣窣地爬到花蚂拐的衣物中吞吸那些脓水。紧跟着殿梁殿柱的缝隙里也钻出许多蜈蚣、蜘蛛、守宫之物毒虫身上全足红纹鲜艳奇毒无匹。 原来瓶山的药炉荒废之后遗下许多药草金石时日一久药气散入土石引得五毒聚集。这些毒虫在古墓裂开后将着阴宅当做了巢穴平日里互相吞噬传毒又借药石之效都是奇毒无比之物。毒液中人肌肤即会使人瞬间烂为脓血只要是血肉之躯毛骨筋髓都剩不下分毫也常钻入墓中咬噬死人将尸体化为污水吸净土人无知都将移尸地来解释此种罕见的奇怪现象。 毒虫适才被石灰驱散躲在殿堂和山壁的缝隙深处潜伏不动此刻暴起难令人猝不及防。群盗一阵大乱接二连三地有人中毒毒液猛烈异常只要溅上些许身体就会顷刻变做脓水溶化得七零八落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之声在混乱的大殿中不绝于耳。有人慌乱中扣动了扳机殿内子弹横飞顿时又有数人成了同伙枪下的怨魂转眼间跟盗魁一下来的盗众就已死得不剩七八了。 陈瞎子身边的哑巴昆仑摩勒虽然口不能言但心思活络见机得好快眼看这地宫里尽是五毒容不得活人停留急忙拽着主人陈瞎子退向殿角。他身躯虽然高大却是趋退如电这时要是径直攀上竹梯出去必被身后赶来的毒虫吞噬便猛地一扯蜈蚣挂山梯。 那竹梯坚韧牢固竟被他扯断了一截并将殿上朽烂的木椽子拽断了许多上面的砖瓦石灰一齐落下溅得地上白烟四起。蜈蚣之类的毒虫惧怕石灰呛得狠了就会仰腹扭曲身亡石灰飞溅起来便都四散避开露比一片空当。 陈瞎子等人遮住眼睛口鼻避过这阵飞腾的石灰瞥见竹梯毁了想要夺路而逃只有从殿门出去不料木椽脱落得多了承受不住天顶上的一根横梁。这梁是“九横八纵一金梁”中的横椽之一虽非主梁也有数抱粗细由于年久失修常受风雨侵蚀此时竟然“轰隆”一声带着许多瓦片木块从主梁上倾斜滑落而下直照着群盗砸来。 这根横梁若是砸将下来实有雷霆之力纵然避过了也会被逼入没有石灰的地方遭到毒虫围攻使进殿之人个个死无全尸。哑巴昆仑摩勒早年贫苦流浪受过陈瞎子的恩惠暗中誓要死心塌地地追随报效此时救人心切一把推开众人扯开站桩的马步使了个托塔天王的架势张开蒲扇般的大手竟是硬生生接住了落下的木梁整个身子被惯性所冲猛地向下一顿纵是哑巴天生的昆仑神力也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甜险些吐出血来胸前挂的马灯都被这股劲风带得差点熄灭了拼着粉身碎骨给领陈瞎子留出了一条生路。 陈瞎子舍不得让忠心耿耿追随自己多年的哑巴就这么死在地宫里想要回去接应他出来但其余几个盗伙都知道哑巴死了是小事领性命才最为要紧盗魁要是死在这墓中卸岭群盗就是群龙无的一盘散沙此刻事急从权也顾不上尊卑之序了不由分说舍命拽住陈瞎子撞开殿门将他向外倒拖了出去。 陈瞎子心如火焚喉咙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空张着嘴想喊也喊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哑巴已支撑不住横梁重压随时都会吐血身亡可数条花纹斑驳的蜈蚣却早已先趁着石灰尘埃落定之机游走着蹿上了他的双腿恐怕不等他被横梁压死就已先让剧毒的蜈蚣咬作一摊脓血了。 第十四章 腾云驾雾 陈瞎子见昆仑摩勒舍命相救他卸岭群盗都是做聚伙的勾当最重要“义气”二字身为领怎能只顾自己脱身?喉咙中低吼一声摔开拖着他逃跑的两名盗伙脚下一点地直冲回大殿抬脚处踢起一片白灰将爬上哑巴大腿的几条蜈蚣赶开。 此时哑巴托举木梁早已不堪重负瞪着牛眼鼻息粗重见身为天下群贼领的盗魁竟然冒死回来救援心中好生感激满是红丝的眼睛中险些流下泪来不过被重梁压迫根本无法抽身出来片刻也难支撑有心让领快退出去但苦于口不能言只是直勾勾瞪着陈瞎子。 陈瞎子也不愧是一众盗贼的大当家真有临机应变的急智见有一截折断的蜈蚣挂山梯被丢在一旁当即抬脚钩过来抄在手里。这竹梯可长可短实际上也无截段之说可以随意拆卸组装了继续了使用而且轻便坚韧非普通竹制器物可比。 陈瞎子将竹梯拿在手中的同时哑巴昆仑摩勒便已支撑不住天崩地塌般地倒了下来大木梁随即跟着下压。说时迟那时快陈瞎子将手中竹梯竖起立在梁下那木梁压到竹梯上稍微顿了一顿竹梯韧性就已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只听“啪嚓”一声这半架蜈蚣挂山梯登时裂成碎片木梁轰然落地。 木粱的下落之势也就是这么稍一延迟陈瞎子已趁机拽了住哑巴使他从粱下脱身出来。牵一而动全身横梁的倒塌使得整座重檐歇山大殿出现了瓦解崩塌之兆泥土碎瓦哧哧掉落。 陈瞎子拽了哑巴昆仑摩勒跃出殿门对门外几个盗伙叫个“烧”字。那几人会意过来急忙将马灯摔入殿内马灯在朱漆抱柱上撞碎了灯盏里面的洋油和火头淌了出来大殿本就以木料为主体结构被火头一燎烈火顿时呼啦啦烧了起来成群的蜈蚣都被烧死在其中。 陈瞎子趁乱查看哑巴是否受伤这昆仑摩勒从阎王殿前转了个来回犹如已经死了一遭虽是熊心虎胆之辈也不由得神情委顿直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胸口里被重压窒住的一股气息才得以平复对众人连连摆手示意死不了。 群盗在古墓中放起火来想要另觅出路。这殿门外是片花园般的庭院也是昔时洞天中的一处古迹不过那些假山园林中也藏有毒物被殿中火势所惊纷纷从岩石树根的缝隙中游走出来瞧得人眼也花了。幸存的几个人被困在地宫中无从进退只好互相打个手势要从开始着火的大殿顶部按原路攀着绝壁回去。 但其余几架蜈蚣挂山梯都放在殿顶群盗虽有翻高头的本事奈何大殿太高无法攀登正急得没处豁忽见殿顶红衣晃动原来是留在山隙处把风的红姑娘听到下面动静不对便带着几个盗伙下来接应眼见势危急忙把竹梯放了下来。陈瞎子等人抓着了救命稻草哪敢再在这极阴极毒的地宫里耽搁攀着竹梯就火烧屁股般地逃了上去真好比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 陈瞎子爬到殿顶觉得脚下屋瓦颤抖灼热难当殿中火头想是已烧得七七八八了。想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二十几个弟兄死在了这古墓的偏殿之中心中不禁黯然。这次当真大意了但谁又会想到地宫里有这么多蜈蚣而且毒性之猛普通的防毒秘药根本奈何它们不得虽带了五毒药饼也没起到丝毫效用。不过眼下生死关头还不是懊恼悔恨之时当即一咬牙关带着众人伸展竹梯从刀削般的绝壁上直往山巅的出口爬了上去。 剩下的这几个人用蜈蚣挂山梯前端的百子挂山钩锁住岩缝或是直接挂住横生出来的松树支干几架竹梯轮翻使用在镜面一样的绝壁上攀援而上。这些人中就属哑巴昆仑摩勒最擅攀爬越是险处越是能施展他一身猿猱般的本领他和红姑娘保在陈瞎子身侧跟着众人越上越高穿过白茫茫的雾气已见到一线天光刺眼眼看脱身在即。 脚下则是云雾缭绕往下看去心惊胆寒饶是群盗贼胆包天九死一生地逃到这里也已是个个手软脚颤腿肚子打哆嗦不敢再向深谷里看上一眼了。 陈瞎子更是心焦身在绝险的古壁上攀爬竹梯却是满心的不甘见红姑娘递过挂山梯来随手接过搭在头顶的岩隙中三倒两蹿就爬到了竹梯顶端提气踏住竹梯赫然见到眼前的青石缝里生着一只海碗般大的红色灵芝。他心中正自烦乱见是株悬崖绝壁上生长的灵芝草想也没想就伸手去采。 不料那灵芝被谷中的毒蜃浸润早已枯化了空具其形一碰之下顿时碎为一团鲜红的粉末在他面前飘散开来陈瞎子心中猛地一动:“有毒!”在古墓地宫里花蚂拐全身溶化成热蜡般的情形立刻在他脑中闪现正所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惊之下全然忘记了处在深谷峭壁之上只顾躲闪那团血红的粉尘竟用脚猛地一蹬石壁手中抓着的蜈蚣挂山梯也未放开连人带梯离了石壁等明白过来的时候也晚了已然悬在了空中忽地一声直坠向云雾深处。 攀在陈瞎子下方的哑巴听到风声不对急忙抬头看去恰好陈瞎子从半空拖着竹梯落下。哑巴昆仑摩勒眼疾手快赶忙将手中正拖着的一架蜈蚣挂山梯伸出正搭在陈瞎子的竹梯一端可哑巴管前顾不了后虽然两架竹梯钩了个结实他挂在山壁上的那架竹梯却因用力过猛从岩缝里松脱了两人做一堆又往谷底跌落。 陈瞎子和昆仑摩勒两人向下落了不到数尺正巧石壁上有株横生在岩缝里的古松两架挂在一起的竹梯被松树拦住。蜈蚣挂山梯都用特殊竹筒制成韧性奇佳两人各自抓住一端被悬吊在了半空。两架竹梯倾时被下坠的重力扯成了一张弯弓颤颤巍巍之际两人身体就像是天平般摇摇晃晃地一起一落四条腿在深涧流云中凭空乱蹬想踩到山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将身体稳住但山壁上都是绿苔一踩就滑出一条印痕石屑绿苔纷纷掉落情况危险到了极点。 不等二人再有动作陈瞎子的竹梯前端百子钩就吃不住力一声闷响折为两段哑巴虽还挂在松树上可陈瞎子却再次向下跌落。这回再无遮拦耳畔只闻得呼呼风响。脑中“嗡”的一声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但陈瞎子自小下了二十年苦功练就了一身以南派腰马为根基的轻功在这种千钧一的危急时刻那二十年苦功终于显示了作用。 他下坠的过程中看到两侧山壁岩面间的空隙越来越窄瓶山上的这道大裂隙马上就要到底了好在面临奇险心中还未乱得失去理智非常清楚如果此刻再有迟疑脑袋就先撞到石头上了。他身在半空中将全身力量灌注于腰腿之间把始终紧紧握在手中的蜈蚣挂山梯猛地打了个横随着一阵竹子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反复激荡蜈蚣挂山梯用它的长度和韧性硬生生横卡在了收拢的两道山壁之间。 陈瞎子吊在竹梯下边感觉天旋地转双手都被破损的竹坯割出了许多口子加上刚才把蜈蚣挂山梯横甩之际把胳膊挫了一下差点没掉环儿这时候好像两条胳膊已经和身子离骨了除了一阵阵麻竟然完全不觉得疼。 这架蜈蚣挂山梯已经挥了它自身数倍以上的功效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的身子再多悬一会儿梯子非断不可。于是赶紧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攀回梯子附近只有一块很小的凸岩可以立足想也没想就立刻站了上去张开双臂平贴在冷冰冰的岩壁上心中狂念了数遍:“祖师爷显灵。” 陈瞎子缓了片刻心神稍定看了看前后左右心想自己现在这是在哪上下左右全是白蒙蒙的雾气前后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下面还远远没到底但看石山裂缝的走势少说下面还有十余丈深才能合拢。由于上行下行之时为求岩缝松石的缝隙挂山而行并不一定是直上直下的方向这回落下来却已远远偏离了那座古墓里的大殿。 山底的空气还有几分阴寒潮冷石壁上尽是湿滑的绿苔据他估什距离大岩缝底部还有十多丈的高度而且白雾中的能见距离只有十余步纵有夜眼也看不清下面的地形。拿鼻子一嗅闻到古墓中燃烧的味道算是知道了大致的方位是离此十余丈开外。估摸这处山缝的最底下不是乱石便是更窄的缝隙跳下去等于是自己找死最要命的是蜈蚣挂山梯已经快散了无法再用。 陈瞎子又向上望了望在这深缝里根本不见天日而且这里边还不大拢音无法大声喊叫通知哑巴等人上边的人往下喊他也听不到。绝壁上那唯一可以容身的凸岩又窄又陡必须张开身体贴在山壁上才能立足刚站了一会儿便已腿脚酸暗道不妙就算有手下前来就应等他们一步步攀到这里黄花菜也都凉了。 陈瞎子心中有数如今已入绝境自己最多能保持这个姿势在山壁上站一盏茶的工夫到时候腿一软就得一头栽到最底下去。在摔死之前自己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是苦等救援但远水不解近渴不能全指望其余盗众能及时找到自己;另外便是凭着自己的身手找到能攀爬的地方攀岩下到大裂缝的底部看看两侧有没有路可以出山。 稍一思量他便已想明白了要想活命还得靠自己而且时间拖得越久越为不利强忍着腰腿拉神着的酸麻望着附近的山岩想找下一个立足点但雾气太浓稍远处全笼在雾中只是在左侧的斜下方白雾中若隐若现有个阴影细加辨认那东西像是长在山壁上的一株歪脖子松树。 陈瞎子为了确定那里是否承得住他先抠下一块碎石扔将过去。石头打在树干上传出“啪”的一声响然后又滚落下去隔了许久才传上来石头落地的声音复又掐算了一下距离悬在半空不能助跑直接跳过去的把握不大但除了那雾中的歪脖子松树之外四周都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山壁再无其余的地方可以落脚手脚已经愈酸麻再耗上片刻必死无疑。 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陈瞎子的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他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跳到那株歪脖子松树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放松一点拟定先一步蹿出踩到那架横卡在山隙间的蜈蚣挂山梯上再跃向最远处的歪脖子松这样是最为稳妥的但前提是蜈蚣挂山梯还经得住他一踏之力。 体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他再多想了陈瞎子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深深吸一口气双手在壁上轻轻一撑横着一步跨了出去飞身提气踏向了蜈蚣挂山梯这一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拿自己的生命做乾坤一跃决定生死的一步就在这瞬息之间跃了出去。 脚掌刚踩到竹梯立刻猛地向下一沉竹梯被踏成了一张弯弓仅存的韧性把陈瞎子弹了起来随后蜈蚣挂山梯喀嚓一声从中断开落进了乱云迷雾深处。借着那一弹之力他口中呼啸一声全身凌空跃向云中的歪脖子松树。他已竭尽所能猫腰弓身双臂展开耳边气流呼呼作响整 个人像是一只大鸟般落向斜下方的古松。可就在他将要落地还没落地的那一瞬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雾中的古松也越来越清晰他看那乱云间的松树黑糊糊在微微颤动好像根本不是什么松树。 陈瞎子心中大惊但身体已经落下他就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中途转折还没等他看明白那原本以为是歪脖子松的东西是什么双脚便已踏到一处好似枯树皮的地方身体也随即被下落的力道掼倒。 大裂缝越往深处光线越暗而且底部白雾更浓陈瞎子刚刚着地还立足未稳只见落足之处是一层层黝黑亮的甲壳竟像一只大蜈蚣的脑壳没来得及再看眼前就一花“轰隆”一声腾云驾雾般迅升向天空。 巨大冲击惯性使陈瞎子一个踉跄哪里还顾得上看脚下的是什么东西他手底下当真了得双手死死扒住能着手的地方。面前百丈高的陡峭山壁飞快地在眼前晃过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了起来穿破云雾越升越高。 第十五章 惊翅 山巅上的群盗正自望眼欲穿这时候忽听下方山壁像开了锅似的哗啦啦哗啦啦一阵乱响这几百号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剧烈响声所慑挤到崖边往下一望都惊得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只见山隙深处的乱云浓雾被一团黑气冲得四散一条一丈许长的大蜈蚣从谷底飞快地爬了上来。这大蜈蚣以扁平之环节合成二十二节头顶乌黑第一节呈黄褐色其余各节背面深蓝色腹面暗黄每节有足五对生口边者变为鳃脚钩爪锐利灵动。 最奇的是这蜈蚣背生六翅三对翅膀都是透明的犹如蜻蜓翼翅全身冒着黑气背脊上从头到尾有条明显的红痕百余只步足分列两侧须爪皆动抓挠着近乎垂直的绝壁恰似一条黑龙般轰隆隆游走而上。 更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六翅蜈蚣头上还趴着个人那人身着青袍背有鸽笼臂上系了条朱砂绫子衣襟红绫呼烈烈地随风飘动。不是旁人正是卸岭盗魁陈瞎子他抓着大蜈蚣头上的一对腭牙拼命扯动大蜈蚣显然是受了惊从深涧里卷着一阵黑风沿着陡峭的绝壁冲上山巅。 这蜈蚣性喜阴凉在白昼间潜伏在阴湿的谷底有阳光的时候轻易不肯现身谁知被陈瞎子误打误撞竟然跳到了它的头顶顿时惊得它蹿上山巅竟也忘了吐毒到得绝壁尽处猛地鞠起腰来尾着力一跳便有十余丈高。 留在山巅的盗众里面也不乏见多识广的但无论如何没料到从几百丈深的山缝中会蹿出这么大一条蜈蚣。凡是蜈蚣之属均以步足多少判定习性猛恶混乱中来不及细数但这蜈蚣的步足之多足以到让人头皮麻炸的程度而且老蜈蚣活上百年才能生出一对翅来它竟有六翼这得有多大道行? 卸岭群盗以及工兵营和手枪连的军卒都带得有枪可见了这蜈蚣的声势都自骇得呆了一声喊四下里散开躲避谁也没顾得上开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救了陈瞎子的性命否则乱枪齐他就不免被射成筛子。 可眼下陈瞎子的境地也好不到哪去他被这蜈蚣向上迅爬行蹿出的力量扯动身体如同一只毫无重量的纸鸢但知道一放手就得摔成肉饼。忽然阳光耀眼蜈蚣竟是离开崖壁跃在了空中它那三对翅膀只是摆设从谷底狂冲上天全借着受惊后乱蹿而形成的一股巨大冲击力见天光明亮哪里还肯停留在半空中一个转折便摆头甩尾地落了下去掉头遁入深润将一名攀在岩壁上的盗伙撞下了深涧瞬时之间就隐没进乱云之中随着一阵爆炒盐豆般的抓挠墙壁之声止歇六翅蜈蚣就此不见了踪影。 陈瞎子被这六翅大蜈蚣下落时从头顶甩落翻着筋斗跌落在山巅的一株大树树冠上好在那树枝繁叶茂并未伤到筋骨。即使这样也觉全身疼得彻骨摔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脑袋里七荤八素的全然不知天上地下。 罗老歪见那大蜈蚣遁入云深处这才掏出枪来射杀了几名逃兵收拢住部队赶过去将陈瞎子从树上抬了下来。此时哑巴昆仑摩勒等人也爬上山巅众人惦记领安危都凑过来看陈瞎子的死活。 罗老歪连着呼唤了数声陈瞎子紧闭的双眼方才睁开“啊”了一声疼得他直嘬牙花子。刚才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几个来回下来头都晕到家了眼前金星乱冒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缓了半天才怔征地对罗老歪说:“罗帅啊……你怎么长了俩脑袋?” 罗老歪通过盗墓大横财扩充军备的计划全指望着陈瞎子此时见他无恙自是不胜之喜而且刚才人人亲眼目睹陈瞎子站在蜈蚣头上飞至半空又自毫无损地逃脱险境那岂是寻常之辈能做到的?众人都赞叹道:“陈总把头不愧是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真有通天的手段今日亲眼得见实令我等心服口服愿誓死追随左右……” 陈瞎子惊魂未定但卸岭魁的风度却不能失了勉强咧嘴笑了一笑哆哆嗦嗦地抱拳说道:“承让承让英雄身后是英雄好汉身边有好汉。若不是众兄弟义气深重肯出死力舍命相救就算陈某人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说着话陈瞎子就想挣扎着站起身来可才现两条腿像面条般软躯壳中三魂飘扬七魄飞荡又哪里站得起身。 罗老歪赶紧一招手唤过几个手下湘西山路多即便是有权有势之人出门骑马乘轿也都不方便所以二人抬的滑竿比较普遍就找了副滑竿把陈瞎子抬了重整了队形退回瓶山脚下。 直到日暮黄昏陈瞎子才算还了阳。这回盗墓出师不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越捉摸越是不甘有几分后悔没听搬山道人鹧鸪哨的话但是身为卸岭魁率众盗墓无获今后还有何面目与人说长道短?绿林道上命不值什么反倒是脸面最为重要可就算再带人进入地宫也无非重蹈覆辙那古墓里简直就是毒蜃的巢穴单凭卸岭之力根本就没法对付。 正在陈瞎子犹豫踌躇之际红姑娘在旁劝道:“如今远入洞夷之地天时地利已失何不暂且退回湘阴徐图良策……” 罗老歪一听红姑娘劝陈瞎子退兵那如何使得不等她说完就插口打断了话头:“且住我罗老歪是行伍中人图的是旗开得胜最忌无功而返既然带着弟兄们来了空手回去怎么交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上边进不去就从山底挖开墓门一步步铺着石灰过去。这在兵法上叫步步为营虽是吃些工夫却最是没有破绽就算墓中有条六翅蜈蚣**他奶奶老子叫手下几道排枪打过去也管保射它百十个透明窟窿。” 罗老歪说完正好看见红姑娘在晚霞中容颜之美加上眉宇间英气飒然实是明艳不可方物忍不住又动了先前的念头。他知道红姑娘最大的心愿是在大上海重振月亮门的古彩戏法便劝她道:“咱们盗墓取财就是为了在乱世中成就一场大业将来等天下平定了你罗大哥和陈总把头免不了封王拜将。到那时你自是要去灯红酒绿的上海滩凭妹子你这小身段和月亮门古彩戏法的手段加上我不惜血本地来捧你那真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定捧你捧得红透半边天……” 罗老歪话未说完脸上就中了红姑娘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出手如电罗老歪脸颊被打得**辣的疼歪斜的嘴角险些被这一巴掌给抽正了。罗老歪虽是自知刚才一时兴起说走了嘴露出脏话但自打他当了土皇帝般的军阀头子谁又敢动他罗帅一根汗毛?不禁恼羞成怒当场就想掏枪毙了这不识抬举的女子。 陈瞎子素知红姑娘性格激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报仇曾将仇人全家灭门而罗老歪更是杀人不眨眼的草头阎王这两人争斗起来可大为不妙赶紧从中劝道:“罗帅暂息雷霆之怒慢虎狼之威愚兄擅会看相早就观出你是胎里道1只因早年杀人太多在大德上亏失了些致使仙骨渐微不过将来功行透了也必然有面南背北的时日。想这红姑娘也是有道骨的刚才她这一巴掌拍掉了你三年的晦气看来罗帅皇图霸业指日可成可喜可贺。” 罗老歪对陈瞎子的本事一向佩服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信了**分色迷迷地瞪了红姑娘几眼撇着嘴道:“老子也是侠骨柔肠的性情中人怎会跟弱女子一般见识。将来妹子手痒了只管再来打过本帅这张脸**他奶奶根本就是为你长的。” 陈瞎子怕他再胡说下去又惹出什么祸来。红姑娘绝不会是那种看你罗老歪手下有几万人马就不敢动你的人她真恼起来就连皇帝老子也是敢宰。这两个一个有势力、一个有本事都是卸岭魁的左膀右臂怎能让他们自乱阵脚于是赶紧将话头带过部署二进瓶山盗墓的事宜。 如今看来无论从山巅上倾倒多少袋石灰也难以波及藏在岩缝地宫里的毒虫再从绝壁下去还是照样得喂了蜈蚣而且那条藏在深处的六翅蜈蚣恐怕用石灰都呛不死它只有乱枪齐才能把它射杀但大批部队无法从绝壁下到地宫只能从墓道里进去也只有按罗老歪说的法子从墓道中步步为营切入冥殿。 先是赶紧派人回去加运所需物资随后又将其余的部队都部署在瓶山底下的地门附近按陈瞎子的指示挖掘墓门。 陈瞎子利用他拿手的闻地之术大致上规划了几个方位都可能是墓道的入口于是罗老歪指挥着工兵部队连夜里挑起灯来挖掘。 到得中夜山里忽然风雨如晦雨势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漆黑只听得雷声滚滚。遇上这么大的雨松烛火把是没办法点了但在山脚下挖坟掘墓的工程也没有因此中止使用马灯照明穿着斗笠蓑衣之类的雨具在一道道惨白雪亮的闪电和如注的大雨中穴地寻找墓门。 当时在民间普遍流传着一种观念挖掘古墓的时候如果遇到天象异常这是墓中亡魂显灵的征兆深山老林中风雨大作的情形也不由得不让人心生畏惧。工兵营里有些人胆小就难免嘀咕起来一面挖土一面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这个说:“哥哥哎这雨下得都冒了泡了大概是墓里的孤魂野鬼知道有人来动它哭着求饶呢。” 那个说:“弟弟呀你没看天上全是炸雷闪电吗?这哪里是怨魂哭嚎肯定是坟墓中的厉鬼怒再挖下去怕是要有厉鬼出来索命了……” 正说到心虚之处就听雨中砰砰两声枪响这俩当兵的倒霉蛋都被罗老歪拿转轮手枪从后脑勺“点了名”哼都没哼一声就脑袋开花死在当场。 原来罗老歪拎着枪来回巡视监督工兵营挖墓正好听见这俩小子叨咕着闹鬼顿时杀心大起随手两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声色俱厉地喝道:“操你们祖奶奶都看清楚了哪个再敢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这俩就是下场!” 罗老歪这回动了真格的那两个被当场枪毙的工兵连尸体都不派人拖走就摆在雨中让大伙看着。四周手枪连的百十号人凶神恶煞般围着挖掘场拉开一条条警戒线手里的德国造二十响机头大张黑洞洞的枪口随着视线转动。工兵们知道厉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一队队地抡锄挥铲顶着倾盆大雨闷头乱挖。 山脚的地门下被挖开了数条大沟雨水淌了进去可以淹过施工者的头顶就让那些被捉来的山民用桶往外舀水连番折腾了多半宿终于挖出了一些东西。看见的人无不惊呼:“人头?西瓜?这么深的土里怎么会有西瓜?下面好像还有更多!” 第十六章 防以重门 陈、罗二人听那边的工兵一片大乱说什么挖出了“人头、西瓜”知是有异便率众过去查看。此时天色将明下了一夜的大雨也已停了地门是在山阴处地势高燥流水周旋雨停后便无积水再涌过来但地上被工兵们挖得坑洼不平除了稀泥便是污水绕过几条施工的土沟陈瞎子分开人群往内一看也是大为诧异不禁“咦”了一声暗道“怪了”。 原来在地下十几尺深的地方有许多西瓜一般的东西也都有枝蔓藤叶只是全深埋土中瓜皮上凹凸起伏像是人脸脸上点点斑斑的似有血迹若是不知情的冷不丁看见难免会以为是土里的“人头”。 罗老歪用脚踏破一个里面瓜瓤殷红如血溅出好多的红汁也不似寻常的西瓜瓤子便低声对陈瞎子说:“陈总把头兄弟在湘西做过一阵送尸贩私的勾当山区里古怪虽多却不曾见过此物如今挖到了不知是吉是凶?”他虽是杀人如麻的军阀头子做惯了欺心的生意、瞒天的勾当可毕竟是旧社会的底层出身对冥冥之中的事情还是有几分惧意觉得挖出人头般的瓜来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故此一问。 陈瞎子从土中抱起一瓜看了许久才道:“弟兄们有所不知世上只有冬瓜、西瓜、南瓜可为何没有北瓜?实则也并非真就没有只是绝少有人知道。因那北瓜仅生在夷洞的穷山恶水之地故此又唤做尸头蛮是死者怨气所结常产自地底世上从不多见如今挖出来的就是泥土中的尸头蛮。” 早年间有种讲头凡是屈死之人的鬼魂都往下走比如吊死鬼脚下的地中都会有一段黑炭;而被砍了脑袋的尸体地下则会生出人头瓜来是临死前一股怨气难灭结而成物一般在刑场和古战场里才有挖坟掘墓却很少见到此物。陈瞎子遍识世间方物虽是认得却难断吉凶。不过瓶山附近本就是古时战场七十二洞的苗人曾被屠戮无数镇在瓶山下的亡魂定是怨念冲天所以在地下挖出尸头蛮也并不奇怪反倒说明山脚下阴气深重离那墓门已不远了。 罗老歪虽是目不识丁残暴成性的军阀可也知道有些时候不能单凭枪头子说话如今那些工兵见挖出异物各个胆战心惊必须稳定军心以免开小差的逃兵越来越多。他眼珠子转了两转计上心来又将一个人头瓜搬出泥坑口里念道:“桥归桥路归路……衣服归当铺东海哪叱都不怕……最怕年轻守空房啊……”他想把当年做送尸匠学来的那套咒语。假意念几句来度冤魂以便让工兵们心中安稳一些别耽误了盗墓的大事。 那些套口多年不用早就生疏了只好顺口瞎说不料罗老歪刚胡言乱语了没几句他捧着的那颗尸头蛮像是活了一般突然从他手中滚落下来随即滚上了土坡。 群盗和一众当兵的无不骇异罗老歪更是吓了一跳当场一屁股坐倒在泥水里。在旁的陈瞎子手快早把手中的小神锋挥出将那尸头蛮一刀砍做两半原来瓜中有条乌黑的蜈蚣贪图阴凉寄身瓜内此刻已在利刃下被斩成了两截。蜈蚣体内有指甲盖大小的明珠数十这东西叫做蜈蚣珠不可近人口鼻但身上有疥癣毒痂的用之在患处反复摩擦可以拔毒是种难得的药材。 罗老歪以为是夜明珠忙让手下把地底的尸头蛮悉数挖了出来挨个刨开来检验却再无所得不禁了一场脾气也没心思再做他的道场了喝令工兵接着开工今天不挖出瓶山古墓的墓门就他***不准停下来歇息。 工兵掘子营的军卒多数都是大烟鬼挖了整整一夜早就筋疲力尽哈欠连天有几个实在支持不住犯起烟瘾来当场瘫到了泥地上就被立即拖到林中毙了。这杀一儆百的办法果然有效其余的只好接着大铲大锄地开挖。 有话就长无话就短这一挖直挖到晌午时分果然在那片生有尸头蛮的地下深处挖到一座气度宏伟的大石门。 原来恰好昨天夜间风雨雷电交作陈瞎子那套听风听雷的法门正得施展在雷雨中听得地下回响不绝断定了墓门就在山脚只是埋得极深一路挖下去必有所获。要是寻常盗墓的贼人都无这等听穴寻藏的本事否则就算把着几百名工兵累吐血了也不可能这么快挖到墓门。 罗老歪大喜吩咐给挖到石门的工兵每人犒赏二两上等的福寿膏说着话已和陈瞎子率领群盗走了过去推开那些累得东倒西歪的工兵只见暗青色的石门分作两扇都有三人多高横处也是好宽犹如一座紧闭的城门。深埋地下的石门极是厚重怕是不下三五千斤门缝间隙处都浇灌的铅水铁汁浇铸得严丝合缝想用钢钎子来撬都没地方着力。古墓地宫甚大虽然那偏殿没有什么珠宝玉石可按照当地传说当年道君皇帝供奉神仙的珍异之物都藏在大殿的一口深井里罗老歪贪心大盛想到此处只觉得喉咙干连咽了几口唾沫。 这时有眼尖的盗伙现石门上凿有古字拨净泥土一看却不认得卸岭群盗都是绿林响马虽然其中也不乏有些肚中有墨水的可毕竟学问浅薄认不出刻了些什么古篆。但这好奇心是人人皆有越是看不明白越想知道是些什么内容以往盗了不少古墓还真没见过墓门上有字的这不合葬制。 这伙人里只有盗魁陈瞎子是饱学之人常以满腹经纶典故自居当此便被群盗请至前面看那石门上的古篆。只看得一眼陈瞎子心中就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动了个七上八下原来墓门上的一行大字并非什么碑刻篆书而是一道墓主对丘摸金之徒的诅咒。墓里埋的虽是蒙古人可盗墓的向来都是汉人所以这些字都用汉字刻成是碑上的篆体却不是古篆内容是对胆敢动此阴宅的盗墓者做了许多怨毒阴损的诅咒。 陈瞎子做的是卸岭魁平生专各地古墓巨冢向来都不相信盗基会遭报应的这些鬼话但站在墓道的大石门前心中竟自觉得好生异样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隐隐感到这门后的幽冥之中埋藏着巨大的危险一旦破门而入等待众人的将是一场噩梦。有道是“苍天在上不可欺未曾举动先思量万事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盗墓的勾当干多了纵然是横行天下的卸岭巨盗也难免会有心里虚的时候。可开弓哪有回头箭数百双眼睛都盯在陈瞎子身上也不容得他有些许犹豫畏惧这些念头只是一转他便指着那墓门对群盗说:“试读碑上文乃是昔时英……这都是墓主的名讳官爵刻在石门上正是那些西域番子的习俗我等不必少见多怪。” 群盗听罢连连点头在心中暗挑大拇指。罗老歪笑道:“果然还是陈总把头有见识这些鬼画符的鸟字我就认不得半个。”说完点手唤过工兵营长:“来呀快给老子准备炸药轰平了这番人的**门!” 卸岭盗墓自古便是长锄大铲挖开一墓就捣毁一墓从不顾虑些什么当即留下二三十名通晓埋设炮眼的工兵让他们在墓门上凿出孔来炸门那青石巨门坚硬厚重一凿子下去只留一个白点这种活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完工的其余的趁机到林子里吃饭睡觉养精蓄锐等着进墓倒斗。 到得下午最后几个炮眼的爆破声响彻群山几千斤的墓门终于被炸开了只见墓门里隆隆不断地冒出许多烟雾只到玉兔东升才停。群盗料定墓道里的晦气都已被山风吹尽进去一探叫了声苦原来墓道深处都被石条堵死那些石条都大得出奇小的也有两百来斤。墓道里却不好用炸药强行爆破只好再派工兵在石上凿出牛鼻孔来以粗索拴了赶着骡马向外强行拖拽正所谓“牛牵马拽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来颇耗时间又费了一昼夜的力气急得罗老歪抓耳挠腮陈瞎子却早知道这种“斩山为椁、穿石做藏”的元代古墓就应如此若没这般布置这几百年来岂不早就被人盗空了?于是沉住了气指挥群盗一步步地掘等把条石都运出去又凿破了内侧的一道石门长长的墓道才暴露在眼前。从这些巨石墓门的材料构造来看都是拆了瓶山上的道观殿宇将那些石阶石梁堵塞了墓道防止盗贼而这段入口处的墓道离地宫的冥门尚远不知还有多少门户其间少不了有些机关布置当即吩咐众人都须放仔细些万万不可大意了。 群盗一队队列在门前有的背负了临时运来的草药袋子和石灰用来对付墓中潜藏的毒虫毒民也有的拖着一架架蜈蚣挂山梯用来在古墓地宫里面逢山搭梯遇水架桥;最前排的每人举着一大捆稻草中藏九层皮气上面都淋透了水另外群盗都携有藤牌用来遮挡墓中的伏火暗箭;罗老歪手下的部队也都吸足了大烟枪中子弹上膛只等领一声令下。 陈瞎子见几百号手下站在墓道前不免生出得意之情这阵势虽然比不得当年几十万大军挖掘汉代帝陵可也算得上是可观。眼看已属日落西山的卸岭之盗。如今在自己的带领下俨然已有中兴之象胸中豪气顿生便朗声对众人说道:“咱们也不是天生的响马贼寇只因当今世道大乱与其在水深火热里苦熬还不如到绿林道中当回英雄好汉做出些挣气的举动来也好教世人刮目相看。这墓道后的地宫里都是殉葬的金银财宝此等明器当真是墓中古尸之物吗?试问哪一件不是他们从民间搜刮得来?生前受用了死后还要摆在身边一同朽烂难道真以为头顶上那个老翁没有眼睛吗?如今正是天道循环我等取之乃是替天行道这便叫做一报还一报。诸位兄弟能举非凡之事的必是豪杰常言道胆大能得天下小心寸步难行都放开胆子跟我倒斗去也!” 群盗应和一声跟在盗魁身后进了墓道罗老歪也拔出枪来边走边替陈瞎子补充了几句叫道:“向前的个个有赏退后的……难免要吃老子的枪子儿。**他祖奶奶那些**般的明器一件别留都给老子搬回帅府去!” 陈瞎子善会看人面相知道罗老歪虽然是个急性的活阎王可他也是绿林道上混出来的极是讲义气又兼以后盗墓还得指望陈瞎子想来不会做反水之事。此时他这盗墓成瘾、窥尸有癖的军阀头子要跟随前往地宫自然无妨不过守在墓门外的一部分手枪连军兵都由罗老歪的一个副官统帅虽说是他的亲信可也不大让人放心。他老谋深算便命红姑娘带着一伙卸岭盗众留下以免突生变故。 群盗用黑布蒙了面一拥进墓道。最前边的一排是那些举着整捆长稻草、腰上挂着鸽笼的盗众后边专门有人挑灯照明火烛、马灯一应俱全。这墓道原本是炼丹仙殿前的穹顶甬道古道宽阔平整能通马车两边每隔十数步就都有华表般的石柱约是一人高矮原是放置灯盏照明之用。 最近山中雨水多墓道里面略有渗水在寂静黑暗的远处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墓门闭得久了晦气难以尽除众人又担心这段墓道里有毒虫机关所以推进得格外缓慢。每向前一段就在墙边的灯柱上留下灯火照明见到墙壁上有裂缝的就立刻用石灰堵住。 如此攒行了三四百步墓道逐渐变宽但群盗人多仍不免觉得乎吸局促压抑灯火也由于空气不好显得十分昏暗。尽头是道朱红的砖墙像城墙般砌严了墓道并不见顶下面有个圆拱形的城门洞两扇带有铜钉的城门闭合得并不严密门环却被铁链锁了。哑巴昆仑摩勒抄起开山斧上前几斧子劈下去就砸断了那些锁链。 陈瞎子抬手指了指前面命人用蜈蚣挂山梯顶开钢钉门儿名盗伙将四架长梯探出前端顶到门上落力推动两扇大门随着嘎吱吱吱的锈涩声响被缓缓推了开来。盗众们凝神屏气都盯着这道墓门不知里面是何光景。可这道墓门刚一洞开就听里面出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这女人的惨叫声在拢音的墓道里听来格外惊心动魄群盗脑瓜皮紧跟着都是一阵麻。 第十七章 瓮城 群盗各持器械密密匝匝地挤在墓道尽头的城门前在陈瞎子的指挥下探出几架蜈蚣挂山梯顶开了双门。城门刚开就听里面几声尖啸犹如女鬼凄厉的狂叫有些当兵的以前没参与过盗墓勾当乍闻此声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可墓道中人挤着人就算想逃也动不了地方。 陈瞎子却知那异常尖锐的声响并非是什么厉鬼尖啸而是空气迅挤压产生的鸣动。那城门一开已经触动了防盗的机关就在那怪声响起的同时立即把手一招以竹梯顶门的盗众见到领出信号呐喊了一声急忙把蜈蚣挂山梯撤了回来。他们身后另有一排盗众早将那些暗藏皮盾的湿稻草捆推向城门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城中锐响更利数十道黑色的水箭带着一阵强烈的腥臭气息从门洞里面激射而出落在草盾上顿时哧哧冒出烧灼的白烟。原来这道墓门后果然有道机括虚以门户一旦墓门洞开就会触动门后的“水龙”。这种水枪般的机关里装有毒液或强酸若不防备当场就会在墓门前被喷个正着沾上一星半点就会腐肌蚀骨无药可救。 陈瞎子经过先前的探访早知道瓶山的仙宫洞天里自古就有防备贼人盗药的机关埋伏后被元人造为阴宅各种机关必定会被加以利用是以提前有了防备。群盗队列前边的稻草都拿水浸透了里面又装了数道皮革每层中间夹有泥土遇火不燃遇硝难透那些浓酸般的毒液虽然猛烈却无法毁掉这看似简陋的草盾。 以草盾耗尽水龙里的毒液又候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黑洞洞的墓门后再无动静想必是机括已尽。罗老歪用手枪顶了顶自己斜扣在头上的军帽骂道:“你娘了个**好歹毒的销器儿要不是陈总把头料事如神咱这些弟兄岂不都被剃了头去?”他是做惯了响马的满嘴都是绿林黑话“销器儿”就是指机关“剃头”是指送命又恨恨地骂了两句更是按捺不住心浮气躁说着话就要率众进入地宫。 陈瞎子身为群盗领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赶紧拦住罗老歪墓门后的情形还未可知瓶山里怕不止这一道机关埋伏大队人马不可轻举妄动此刻必先派几个敢死之士进这墓门后边探路。 卸岭群盗中果然有些不怕死的当即站出五六个来在陈瞎子面前行了一礼便举着藤牌草盾带上鸽笼药饼捉着脚步进了墓门其余的都站在墓道里候着。漫长的墓道中除了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鸽笼里鸽子咕叫抖翅的声音之外再无一丝动静。 没过多久那五个盗伙便从墓门里转回来复命。原来墓门后是座城子建在山腹之中四周设有城墙城楼里面是狰狞古怪的石人石兽有数口大漆棺还有一具石椁都摆在城中棺旁更有许多白花花的人骨再没见有什么机关埋伏而且城里面似有岩隙风孔积郁的晦气虽重对活人尚无阻碍。 罗老歪听见“棺椁”二字禁不住心花怒放:“有钱不怕神无钱被鬼欺。该着咱们兄弟上一笔横财了!既没机关了还等什么?等棺中之人诈尸吗?”说完自嘲般地干笑几声带着部队就往里走。 陈瞎子却多长了个心眼恐怕全进去万一有所闪失会落个全军尽殁一看进墓道的大概有两百余人就让留下一半在墓道里接应其余的进去倒斗他自己也不得不和罗老歪一同前往。这其中也有些个不得已的原因卸岭之盗在几代前就已名存实亡了好多器械和手段都已失传直到民国年间出了陈瞎子这么一号人物他博学广闻天赋过人逐渐又将那些失传的卸岭盗墓手段收集了起来慢慢整理改进带着绿林中的响马们盗了许多古墓。但卸岭群盗人数虽众可真正懂得盗墓之辈却是屈指可数所以许多时候都要盗魁亲自出马、临场指挥盗伙中再无第二个人有他这身本事。 陈瞎子带了六十几个卸岭贼盗罗老歪则带了三四十号工兵和手枪连的亲随也都是卸岭中人这一伙百十个人拖着蜈蚣挂山梯进了古墓的地宫。一进城门洞般的墓门里面地势豁然开阔群盗按照古时卸岭阵图结为方阵陈、罗两位当家的被簇在中央四周将竹梯横了挂上一串藤牌防御缓缓在地宫中移动。 群盗用长竿挑着马灯向四周一探果然如同探子所报这座修在瓶山山腹中的地宫四周城墙森严城上还有敌楼哪里像是道宫洞天分明就像座山洞里屯兵的城池。三面城关紧闭门相对而言这山腹中的城子空具其形城中没有殿阁房屋比真正的城池规模可小得多了如同微缩的模型城坊不过修在大山的洞穴里却也十分不易。 群盗落脚处是遍地的白骨累累骨骸大多身分离看那些头骨上的铜环银饰就知道都是七十二洞的苗人这情形在常年盗墓的卸岭之辈看来并不稀奇想必是这些俘虏被逼劳役将道宫改为了冥殿然后其中一部分便被屠灭在此。元军残暴成性估计瓶山里像这样的地方怕是还有若干处。嶙嶙白骨间有些道观里供奉的铜像、石人摆放得杂乱无章狰狞的金甲神人怒目瞪视盯着遍地尸骨和走进来的盗墓贼就连罗老歪这种杀人如麻的大军阀身处其中也不免觉得肝胆皆颤。不过罗老歪和陈瞎子一样都是骨子里天生的狂人野心勃勃想要做一番横扫天下的大事业虽然心中有些惊惧表面上却毫不流露。 群盗结了“四门兜底”的方阵小心翼翼地推进到城中。这里静静地摆放着九口漆棺都是闭合严密彩漆描金棺板上嵌着许多玉璧一看就是奢华显贵之人的棺椁凡夫俗子受用不起。中间一具大石椁却是古朴无华厚重敦实没有什么装饰纹刻但被九具漆棺群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足以说明它的尊贵。 陈瞎子望望四周城墙般的墓墙上漆黑空寂重门紧闭。这里没有毒虫出没而且散落着大量的洞人尸骨从这地下城郭的规模、方位、特征上来判断应该是前殿距离正殿和配殿还不知有多远。瓶山古墓中的地宫大得惊人也不知这些漆棺石撑里葬的是些什么人物料来不是正主儿。看漆棺上的描彩都是灵芝、仙鹤、梅花鹿和云海松山绝不是元人葬尸的风骨有可能是以前道宫洞天里高士藏“遗蜕”的棺椁。 得道之人死后的尸体称做“遗蜕”不过里面盛殓的尸体是元将还是道士可就不好说了而且如此摆放的棺椁从未见过莫非是什么阵符?陈瞎子满腹狐疑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古怪眼珠子盯着漆棺石椁转了几转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动手“升棺材”。 罗老歪虽是掌控几万人马的大军阀头子但他出身绿林和陈瞎子是结拜兄弟即便是当了掌权的大总统在绿林道上也始终比陈瞎子矮上一头。江湖上最重资历地位而且就算他人马枪支再多其势力也仅占据一隅之地离了他那块地盘就都是别人的天下。但陈瞎子却是绿林中的总瓢把子有字号的响马子皆是他的手下黑道上贩私的生意十有七八都姓陈没卸岭盗魁的支持罗老歪单凭心黑手狠也不可能家成为军阀头子所以罗老歪对陈瞎子一向言听计从看起来他们之间像是平起平坐实际上盗魁若说煤炭是白的他就绝不敢说是黑的绿林道中的等级森严不是寻常可比。 不过罗老歪看见如此奢华精美的大漆棺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金珠宝玉的明器心里犹如百爪挠心实在熬不过了不等卸岭盗魁下令就让手下的工兵上前动手撬棺。 陈瞎子正盯着城墙上一片漆黑的敌楼。那敌楼就是一种带了望孔的砖楼建在城墙上可做箭楼也可观敌。他愈觉得不对敏锐的直觉感到这城中有股极危险的气息。古墓中本就应该一片死寂可敌楼上的那种寂静却令人觉得不安这种细微的变化除了他之外别人全都察觉不到就像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察觉到了猎人陷阱。可被群盗拥在正中众人气息杂乱一时也辨不出敌楼中藏的是什么怪味不免稍微有些出神竟没留意到罗老歪已经让人去撬棺材。 群盗见陈瞎子不说话谁也不好阻拦罗老歪工兵都带着长斧大铲要撬些棺椁还不容易当即十几个人随罗老歪出了方阵有拔命钉撬石椁的也有抡着开山斧砸漆棺的“咣咣咣咣”的响声在空寂的地宫里回响着展得人耳骨嗡嗡生疼。 陈瞎子正要招呼两个手下架上蜈蚣挂山梯去城上再探查一番可忽然听到开棺的动静猛地一怔立即叫道:“停手!这棺椁动不得!”可为时已晚那边一众工兵也已现了漆棺石椁不对劲棺椁墓床竟然都是虚的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猛听入口处“轰隆”一声巨响藏在城墙中的千斤闸就已落了下来把群盗的退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罗老歪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忙问陈瞎子这是生了什么情况。陈瞎子听见断龙千斤闸落下肚肠子都快悔青了咬牙切齿道:“此处根本不是古墓地宫而是墓道里的瓮城陷阱吾辈中计矣!”说话声中就听那敌楼中流水般的机括作响四周城墙上弓弦弩机大张之声密集无比。 第十八章 神臂床子弩 陈瞎子以前率众倒斗从不曾失手一次对自己“望、闻、问、切”的手段向来非常自信可有道是善泳者溺淹死的从来都是会水的他以“闻”字诀听出地下有几处城郭般大的空间满以为挖开了墓道、墓门挡掉地宫入口的毒液就可以直捣黄龙了岂料却托大了这回真是进了一条有来无回的“绝路”。 此时也无暇判断是否是工兵们砸撬棺椁引来的城中机关那断绝来路的千斤闸轰然砸落只听瓮城敌楼上流水价的机关响成一片四周黑漆漆的城墙上弦声骤紧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搅得群盗神经迅绷紧。 陈瞎子知道这是墓中的伏弩动之兆瞬息间便会万箭齐射。他能统领天下盗贼自是有过人之处临此险境反倒镇定了下来自知众人若是乱逃乱窜都是有死无生只有固守待便寻个破绽或许还有生机。陈瞎子顾不得再同罗老歪仔细分说急忙打声呼哨招呼群盗稳住阵势竖起藤牌草盾防御。 群盗齐声喊在方阵四周竖起藤牌阵内的则将藤牌草盾举在头顶遮拦。古墓中伏火毒烟十分常见卸岭器械无论是梯是盾都用药水浸过能防水火当下将阵势收紧护了个密不透风。 罗老歪带着几名工兵离了方阵他们看到群盗竖起藤牌将那阵势护得犹如铁桶一般又听城头机簧之声层层密密也知道大事不好飞也似的往阵中逃去。陈瞎子也指挥群盗向他们靠拢几乎就在同时四面城墙上的乱箭就已攒射下来。 箭雨飞蝗有几名工兵脚底下稍慢了些当场就被射翻在了地上。罗老歪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见得势头不妙便专往人缝里头钻把 手下几个弟兄当做活盾牌总算挣扎着逃回了卸岭群盗的四门兜底盾牌阵竟没伤到半根毫毛。 陈瞎子被群盗护在中间听得四下里箭出如雨射在藤牌上纷纷掉落。箭镞弩矢虽然年代久远可那劲力仍是惊人。他暗自叫苦转念又想这阵箭雨虽是厉害但将盾牌护住了四周便是水泼也不得进只消拖得片刻城上机括总有耗尽之时若不是卸岭群盗人多势重、器械精良恐怕也难脱此厄。 不料刚有这些许侥幸的念头就觉得火气灼人原来有些箭矢中藏着火磷迎风即燃城中累累白骨中又藏了许多火油鱼膏顿时被引得火势大作如同烈焰焚城。群盗陷身火海不由得阵脚一阵大乱陈瞎子急忙让外边的弟兄只管挡住乱箭里面的把蜈蚣挂山梯探将出去推开众人身边的白骨将火墙推远。就这么稍微一乱盾阵露出间隙立刻有几名盗伙中箭带伤箭镞都是倒刺人肉便无法拔出疼得杀猪般叫个不停。 卸岭群盗虽然将附近的骨骸推远可脚下仍是着起火来原来地下埋着易燃的油砖但这种油砖中的火油已经挥了许多燃烧的势头并不强烈饶是如此也足能烧黑了脚底板。陈瞎子大骂:“元人恁般恶毒真想赶尽杀绝啊!”眼看火头愈烈灼得众人连喘息都觉艰难好像嗓子里面快冒出火灰来了只要群伙中有人胆子稍怯乱了心神阵势就会散开进入瓮城的群盗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脱就算不被烧死也得被活生生射成刺猬。眼下能不能固守一时三刻就是生死存亡的关键陈瞎子当即不敢怠慢连忙吆喝一声:“众兄弟听我号令扎楼撤青子!” 群盗被烈火逼得难耐好似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正要一阵大乱忽听盗魁下令架起竹梯塔来幸得群龙有忙不迭地将数架蜈蚣挂山梯撑在一处在那火势最弱的大石椁上方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竹塔。阵势收圆各自手举藤牌顶着乱箭攀在梯上离那灼热的地面稍远一些惊慌失措的盗众才渐渐稳了下来但如此一番腾挪又不免折了数人。 这时箭雨都集中在排列棺椁的区域对准这处火势最弱的地方攒射不停好在机弩角度固定摸清规律后尽能抵挡得住。然而蜈蚣挂山梯架成的竹塔四周都是一片大火群盗好似被困在了火海中的一座孤岛之上。陈瞎子借着火光趁机向敌楼上望了一眼不看则可一看真个是面如死灰。 只见城头上架满了机弩后边站着无数木人那些木人都和常人一般高大构造十分简单身上罩的盔甲袍服都已朽烂了木桩般的脑袋上用油彩绘着面目瞪目闭口神情肃然分做两队不断重复着运箭装弩、挂弦击射的动作。敌楼中有水银井灌输为机那些水银一旦开始流传就会循环住复不休直到弓尽矢绝或是机括崩坏为止。 陈瞎子先前闻到敌楼中气息有异正是那楼中藏有水银井的缘故可未及细辨就已触了机关埋伏。原来在修仙炼丹的黄老之术中铅汞之物必不可少历代求仙的皇帝之所以选择瓶山作为炼丹之所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辰州盛产朱砂辰州砂可提炼最上等的水银。湘西盛产水银但毕竟洞夷杂处自古以来就多有民变生道君皇帝担心仙丹炼出来被乱民夺去所以秘驻禁军镇守经营久了就在山腹里造了一道关隘。 宋代重文轻武指挥使都是纸上谈兵的无能之辈在军事上没什么真实见识只求应付皇差哪里去管这道城关是否能挥什么军事作用。而且宋徽宗自认是赤脚大仙下凡平生最喜欢方技异术御前有个受宠的多宝道人自称擅长机簧之术效仿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明了许多机关器械都被皇帝用于军中。 又因元代贵族最忌怕被人倒斗墓主和盗墓者之间不共戴天是一场死人与活人之间的残酷较量说是决斗也不为过因为谁落到谁手里都没好下场。墓主尸体被卸岭之辈得了必是敲齿掏丹、裸身刮玉、剥皮撸环、抠肠寻珠纵是焚体之刑也无如此之酷;而墓主设下的防盗机关也多是阴险狠毒细数那些伏火焚烧、流沙活埋、巨石碎骨、腐液毒噬的机关埋伏此中何曾有些许容情之处。那一时期非常流行虚墓疑冢所以元代多有移尸地之说实际上都是迷惑盗贼耳目的假丘造得也是力求乱真;棺椁明器不惜工本一旦被破就以为墓主早已飞升仙解了也就无人再去追究真正的墓室位置。 瓶山地门中的墓道直通这陷阱般的瓮城。如果盗墓贼凭借牛牵马引挖到此处不是大队人马根本难以做到就将这道拱卫仙宫的城关造成了虚墓隔绝了与真正墓室连接的通道利用原本的机关加以改装竟成了护陵的鬼军务求将胆敢进来倒斗的贼人一网打尽是一处阴险的虚墓陷阱。 陈瞎子又并非真正能掐会算而且他过往的经验都无法用在瓶山这道观仙宫改建的墓穴里他便是猜破了头也想不到竟是如此。此时若有所悟不禁觉得骨头缝里都冒凉气那些木人机弩虽是死物但皆能活动弩机一尽就有木人运箭装填也不知城上储了多少箭矢射到儿时方休。城中火势蔓延困在竹塔上时间一久就只这灼热的气流便教人难以承受。 这些乱箭火海的机关埋伏在真正的战阵攻守中也许并不能起任何实际作用可卸岭群盗进来是盗墓的却不是来攻城拔寨的再加上事先全未料到一上来就失了先机难免落了下风百余号人被困在竹塔上苦苦支撑。 此时罗老歪也定下了神他本是悍勇狠辣的太岁可是眼见四面城上都是怒目圆睁的木人他又哪里知道什么机簧动作之理还以为真是墓中守陵的阴兵来攻额头上冷汗直冒但悍匪的性子作怎管它许多就算真进了森罗殿也欲作困兽之斗便命手下对着城头开枪射击他自己也抽出双枪左右开弓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横飞。 城头的那些木人木质紧密异常构造又十分简单木料历久不朽且不易损毁就算被子弹击中也难对其行动产生太大影响而且局面混乱不堪罗老歪等人在枪林箭雨中一通射击也难判断有没有击中目标。但他红了双眼顷刻间就将两支转轮手枪的子弹打光了又自咬牙切齿地装弹开枪结果动作幅度稍大了些头顶的军帽被城上一箭射落吓得他急忙缩颈藏头大骂那些阴兵鬼军的祖宗八代。 陈瞎子按住罗老歪让他不可造次抬眼瞥见城上敌楼心中一转只有将那敌楼中的水银机括毁了止住这阵箭雨才能有脱身之机但要在乱箭中攀上城头却又谈何容易就算避得开一阵紧似一阵的飞蝗箭雨可城内到处是烈火升腾谁有本事飞过火海? 陈瞎子看了看脚下的蜈蚣挂山梯心中有了些计较。他逞一时血勇正待冒死一试却忽然被哑巴昆仑摩勒拽住。原来这昆仑摩勒并不是天聋地哑他口不能言但耳聪尚在又追随在陈瞎子身边多年见了领的神态已明其意连忙打个手势要替陈瞎子赴汤蹈火攀到城头上毁了那灌输水银的敌楼。他用巴掌拍拍胸膛瞪眼吐舌作势抹个脖子他那意思大概是说:哑巴这条命就是盗魁的死有何防? 陈瞎子知道昆仑摩勒是山中野人其身手矫捷异常不是常人所及要是他去或许能有成功的机会他可以撑着竹梯纵身越过火海只要到得城墙底下便是弩击射不到的死角此刻脚下已是灼热难当事不宜迟就对哑巴点了点头命他舍身上城。 可还没等哑巴昆仑摩勒有所行动忽听得四周高处传来一阵绞弦之声木人张机搭弩的弦声虽然密集都没这般剧烈群盗附在竹塔上听得心中寒战起来不知又是什么作怪。 蓦地里一声绷弦巨响尖锐的破风声呼啸而来众人抬眼一张都惊得呆了一支人臂粗细的大箭来如流星势若雷霆夹着一股金风从城头的一架巨弩中射出奔着群盗聚集的竹塔直掼下来。 盗众里有博物的识得那是古时军阵上使的神臂床子弩就连夯土墙也能射穿可群盗在烈火乱箭中根本无法躲闪而且床子弩势大力沉来得太快看见了也来不及闪躲那一支巨弩眨眼间就到了身边当其冲的一个盗伙猛然见了这等声势连叫都来不及惊叫一声只好硬着头皮以藤牌硬接。 藤牌防御普通的弩矢攒射尚可但对射城用的巨型床子弩而言无异于螳臂挡车。三棱透甲锥的箭头将藤牌击碎掼得那名盗伙对穿而透余势未消又将他身后的两名工兵穿了血肉破碎中射作一串钉在地上。竹塔上硬是被豁出了一道血胡同乱箭射入接连有人中箭摔下竹梯滚入火中哑巴昆仑摩勒也中了数箭。 余人骇得呆了被射穿的那几具尸体溅得罗老歪满脸是血不等群盗堵上被强弩射穿的缺口城上又是连绷数弦几支床子弩应弦飞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劲射而来。罗老歪脸上都是热乎乎的人血刚抹了一把就见眼前寒星一闪还没等他看得清楚那硬弩破风早已经射至面前。 第十九章 无限永久连环机关 床子弩是古时战争中的利器弩架形状如同木床分置前、中、后三道强弦弩床后有两道绞轮拽弦势大力沉专射那些在寨栅、盾阵、土墙后藏身的顶盔贯甲之辈。北宋的死敌金国兵将对此类硬碰硬的强弩尤其惧怕皆称其为“神弩”丧在其下者难以计数。不过神臂床子弩绞轮动作缓慢所以比普通的弩机慢了一阵但此刻四周城墙上隐藏的十余架神臂床子弩逐个被机括灌输动几支神力弩呼啸着射将下来顿时就将卸岭盗众勉强支撑的阵势击溃。 陈瞎子见一支神弩径向罗老歪射来那罗老歪满脸是血哪里看得清楚面前的情况若被射中立刻就会被穿了透心凉。罗老歪是陈瞎子一手扶植起来的军阀自然不能让他在此丧命情急之下只好一脚踹出把罗老歪在竹塔上踢了一个跟头。 这一脚虽在间不容之际救了罗老歪的性命可那神弩来势极快劲风掠过正从罗老歪肩头飞过他肩上的皮肉被弩尖带出了一道口子皮肉鲜血都翻飞开来。 罗老歪又惊又痛身体翻下竹梯砸在一名工兵身上所幸没有直接滚入烈焰升腾的火海之中。不过城上乱箭攒射不止他左眼中了一箭疼得哇哇暴叫但这罗老歪也不愧是在三湘四水间称霸一方的军阀竟自抬手抓住箭杆连同那颗血淋淋的眼球一并从脸上扯落全身是血地滚入死人堆里混乱之中谁也没看到他是否还留得命在。 这时卸岭盗众已经乱了营人人但求自保在箭雨烈火中拼命挣扎顾得了前就顾不了后转眼间就有数十人被乱箭钉在火中侥幸带伤未死的纷纷把尸体拽上来遮挡飞蝗般的箭矢。陈瞎子竭力收拢群盗把那些死人的藤牌捡回来挂在竹塔上阻住四面八方的乱箭。刚刚将残部阵脚稳住只听城楼上机关动作之声不断木俑转动绞轮神臂床子弩的弦绳即将再次动只要再有一阵强弓射到蜈蚣挂山梯搭成的竹塔必散无疑。 陈瞎子手举藤牌护住身体心中暗自叫苦以往去各地盗墓仗着人多势重又兼器械阵法精熟都不曾有什么挫折之处岂料在瓶山古墓中步步艰难正是“肥猪拱进屠户门自己撞向死路来”。如今落入机关城的陷阱之中不消片刻就得全伙殒命于此。虽然陈瞎子是胆硬心狠的常胜山舵把子逢此境地也不免心胆俱寒。 他原本想让哑巴冒死攀上城头毁掉乱箭机括可刚才一阵混乱哑巴腿上也已中了数箭就算他身高八尺、膀阔三停是骨骼非凡能够徒手爬城的昆仑摩勒可眼下中箭带伤便真有通天的本领也施展不出了。 陈瞎子眼见山穷水尽知道唯有自己这舵把子出马冒死拼它个搏浪一击若是祖师爷保佑卸岭气数不绝或能得脱再有迟疑就连这丝毫的机会都没有了。当即抓过一架蜈蚣挂山梯的梯头伸手一拍哑巴肩膀那哑巴昆仑摩勒也已会意顾不得腿上箭伤及骨的剧痛双手打个交叉托在陈瞎子的脚底运起神力猛地将陈瞎子从竹塔上向半空里推去。陈瞎子亡命一搏被哑巴使劲一托借势跃在空中把手中的蜈蚣挂山梯戳在火中经由那竹梯的韧性带动如同古罗马人明的撑杆跳一样将身子在空中划个弧线奔着敌楼下的城墙跃去。就这么一腾一跃之际半空横飞的乱箭也都招呼在了身上。陈瞎子外边的袍服里面暗藏了钢纱甲胄他抓了面藤牌护住头脸任凭乱箭攒射都被钢纱甲胄隔了去。 传承了几千年的丘、摸金、搬山、卸岭之盗不是民间的小贼散盗可比这些字号里代代都有身怀异术的高人陈瞎子要没有些真本事岂能做得天下十几万卸岭盗贼的领。这时孤注一掷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古时飞贼“翻高头”的绝技挥得淋漓尽致撑着蜈蚣挂山梯从满城烈火中飞身跃过直扑城墙但那竹梯长度有限眼看就要落到城墙下的熊熊大火之中。 就在陈瞎子即将坠入火窟之际竹塔那边的哑巴早将另一架蜈蚣挂山梯掷出。哑巴昆仑摩勒神力过人那竹梯后先至。空竹带着破空的呼呼风声从陈瞎子头顶掠过刚好掷到城墙下搭着高墙斜依在火中。 陈瞎子身在空中看接应的竹梯凌空落在面前暗叫一声:“好侥幸也!”要是没有昆仑摩勒这样的奇人相助就算是他仗着飞贼的轻身功夫过了火海到得城下也难免坠下去被活活烧死。他随手扔了藤牌在灼热的气流中落在那架蜈蚣挂山梯上。但落足之处仍离地面油砖燃烧的火焰太近衣服顿时都被燎着了。他急忙蹿上几步在竹梯上一个转身顺势扯掉了烧着的外袍回头看时止不住眼前好一阵黑牙齿捉对儿厮打。 原来哑巴昆仑摩勒为把竹梯掷到城下不得不踏在火中离了群盗据守的竹塔此时已被乱箭射做了刺猜一般庞然的身躯轰然倒在火中顷刻间烧成了一团火球。 陈瞎子见跟着自己多年的昆仑摩勒死得如此惨烈不觉触着心怀险些一头栽下竹梯。但他本是帅才见惯了生死之事又知道此刻众人性命全系在自己身上只好硬起心肠抖擞精神几步登上竹梯的最高处。 古墓中的瓮城四墙都如瓮壁般向内略微凹陷城壁溜滑异常就是刻意为了防备那些手脚凌厉的贼人攀城。哑巴临死前抛过来的竹梯斜依在城墙上顶端只刚到三分之二的高度任凭陈瞎子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从此处跃墙而过。 好在手中还拖着那架跃过火海时的竹梯没有松脱忙将这架蜈蚣挂山梯挂在城头的垛口上倒提了脚下所踩的这架飞身登城。 城下火光映得城上忽明忽暗只见在火光明暗之间一具具木俑穿着盔甲袍服圆木拼接出的身体里出“咯棱棱”的木头声响在城墙后瞪目运箭控制机蝗飞射。当时西洋的自鸣钟机关之理已不出奇实际上在秦汉之时就有方士可以使机括控制木偶来演出整套的杂戏但在机括控制下那些看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动必有定律节奏稍乱一步就满盘皆散。陈瞎子虽是平生广见博学可临到近处看到这些形如鬼魅的木人还是不免觉得全身毛。看来古时传说有些古墓中藏有鬼军护陵之说不假若是不知就里的人在地宫中猛然见了木人机括动作起来惊骇之余自然真就将其当做守陵的鬼军了。 木人动作不绝仍然是乱箭不断。陈瞎子见城上除了这无数木人木俑之外就全是密密麻麻的弩机、箭匣间有数张绞轮转动的床子弩。那藏在城上的一匣匣箭矢数之不尽也不知射到什么时辰才会告罄。城头上虽是人影晃动机簧响动纷乱但实则只有陈瞎子他自己一个活人置身于如此诡异万分的情形实令人毛骨悚然。 陈瞎子冒死登城原就是搏命而来虽是心底里生出恶寒但为救出那些幸存的手下仍是壮起胆子硬着头皮从身边那些直眉瞪眼的木人中穿过。四下里一张已知先前判断无误城上敌楼里有个水银井——在机簧之术中习惯称机关的核心部分为“井”并非是真如水井一般的构造。要破这机关城唯有把井中水银泻出只要流转往复的水银一失便如同水车失水风车无风一旦破了机关井城周那些机弩也就变得形同虚设了。 看定了周遭形势又听机括水流之声心中便已有了计较。他晃动身形接近敌楼那敌楼中有许多四方的敌孔里面的水银被城中火气一逼汞气刺鼻。陈瞎子黑纱罩面屏住了气息正要将蜈蚣挂山梯戮进敌楼搅停机关忽觉脚下无根猛地一沉整个身子立即向下落去。 原来这瓮城的城墙中空里面除了机相灌输的水银机括城头更有许多翻板陷坑看着平整坚固的地面只要不知情的踏到翻板上就会立刻落在坑里。陷坑是极恶毒的机关坑内有“脏、净”之分净坑里面没有致命的东西专是为了生擒活捉;脏坑则是为取人性命里面暗设签、钉、毒水之物掉下就别想活命。而且说陷坑狠毒主要是因为这种陷阱一旦踩到了就几乎无人能够幸免那人身手再怎么出众奈何力从地起脚下落了空无依无着地掉进去纵有周身的本领也施展不出。 但卸岭群盗纵横天下近两千年凭的就是矫健身手和器械精良那蜈蚣挂山梯是多少代人呕心沥血打造得来其用途除了登梯攀高还能克制各种古墓机关形势越是险恶危急它的作用挥得也就越大。陈瞎子落入翻板陷坑的同时已将那竹梯的百子挂山钩搭上敌楼身子下坠之势立即停住离陷坑里铺设竖立的铁矛矛尖只有寸许的距离。如果再稍微向下一点就算身上有钢纱甲胄护体也会由于下落之势太猛被戳死在坑内惊得他全身冷汗淋漓手脚都有些软了。 陈瞎子把命捡了回来在心中连叫“祖师爷显灵”。他手脚并用攀着蜈蚣挂山梯上了敌楼见敌楼没有门户可入便拖过另一架竹梯塞入楼内。猛听一阵巨响长梯立刻卡在了机关井内敌楼中的流水之声随之断绝一股股的水银从箭孔中流了出来。 陈瞎子急忙凭借竹梯提身纵到城头的垛口上。这时四周城墙上的木人失去机括后已纷纷停止活动神情木然地立在城上床子弩上即将射出的第二排重箭也由于绞轮停止而留在了弩床之内一时鸦雀无声。 此刻困在城内的盗众虽还剩下十几个活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个个挂彩他们被困在竹塔上苟延残喘。乱箭虽是停了下来可城中伏火烧得正烈遍地的白骨棺椁全都付之一炬只有耐得水火的蜈蚣挂山梯搭成的竹塔兀自耸立在火海之中。那些幸存下来的盗众都被脚下烈火的热浪煎熬如同架在火上翻烤的野味一个个头眉毛都快烧秃了只觉身边的空气都快被点燃了再也难以维持片刻。 群盗眼见舵把子将敌楼的机关井捣毁现在是逃出火海的时机急忙将手里的藤牌抛掉正打算把竹梯连接起来搭成长长的斜桥登上城头避火。不料忽听瓮城所在的洞穴轰然有声一阵阵闷雷掠过头顶火光中看得真切只见一缕缕的细沙从天上坠下城中好似下起了一场沙雨。 包括陈瞎子在内人人骇然失色城中的机关是一环扣着一环。瓶山外表看似石山但实则是座沙板山岩层中原有大量细沙都被青石夹在中间这瓮城陷阱另设绝户机关要是水银井被外力毁去就会引出岩层中埋藏的大盘沙石把这整座机关城都用流沙彻底埋住。 众人刚从乱箭中逃生又见头顶流沙涌动心中都是寒战透骨什么是插翅难飞这四周城关重门紧扣岩洞都被巨石封堵了呼吸之间就会有大量流沙倾泻下来便是真有翅膀也无处可逃了。这须臾之间群盗是由死入生又从生到死尚未顾得上绝望哀嚎那天顶上就已有数十条黄龙般的流沙狂落下来。 第二十章 无间得脱 流沙历来是古墓中以柔克刚的有效防盗手段大量流沙一旦灌满地宫墓室就不可能像挖墓墙夯土般一个盗洞就能解决问题因为沙子松散流动不管盗墓贼掏挖出来多少就会有其余的沙子流过来填补除非是将里面的千万吨积沙全部掏空否则流动的细沙就会像一面会自己移动的墓墙盗墓者永远也别想在其中打出一条墓洞。 但是自古以来古墓里虽然多有流沙机关可是沙子并不合风水之道。青乌风水中涉及的“龙、砂、穴、水、向”其中这“砂”字是石字旁的泛指各种土壤岩层而不是流沙之沙。 没有墓主愿意把自己的遗骸埋入黄沙不过相比死后惨遭倒斗之苦宁可选择流沙伏火这类玉石俱焚的机关将墓室和潜入进来的盗墓贼来个同归于尽。 陈瞎子等人仗着以前的经验还以为这瓶山里面无沙岂料瓶山根部是处罕见的沙板山上面才是整体的青石。他们拼命捣毁了敌楼里的机关井却又引了岩层中的流沙涌将出来。有道是狂沙乱舞沙性看似平平无奇。一旦剧烈流动起来实比伏火毒烟还猛被流沙迫赶的人只要被沙子埋过胸口不等没顶。就会无法呼吸死在当场而且细沙溜滑一踩就跌出一个踉跄又哪里逃得开。 陈瞎子在城头上见狂沙倾泻入城登时将火头压了下来四下里光线顿时弱了黑暗处都是流沙奔涌的隆隆轰鸣。他也是见机得快没有丝毫犹豫倒挂了蜈蚣挂山梯从城头上爬城而下脚下足不点地般狂奔逃命。他见四周火落沙涌留在城上顷刻间就会被狂沙吞没那敌楼里虽然有些空间不过大最水银灌输其中只要楼外被流沙理了即便不被当场即憋闷而亡积郁在内的汞气也会将人毒杀如今只有城门洞里能稍躲片刻。 灌入瓮城里的流沙都是自中空岩层里倾泻下来那道被千斤断龙闸封住的城门洞离流沙落下的黄龙最远虽然迟早也会被沙子埋了但蝼蚁尚且偷生出于本能的求生**哪怕是为了多活片刻也要竭尽全力逃向城门。 那些在竹梯上的幸存盗众见领从城上狂奔过来一面逃一面跟众人打着手势他身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滚滚流沙群盗立时会意跳下蜈蚣挂山梯搭成的竹塔不顾身上伤口流血疼痛连滚带爬地跟着陈瞎子一齐逃命。 流沙之势如同天崩山塌群盗耳朵几乎全都聋了眼睛直盯着那城门洞没命价地逃了过去谁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有些腿上中箭行走不得的就拼命用两只手在地上爬行或是脚下功夫火候不到的只要是摔倒的就爬不起来了稍有差池便都被流沙埋在了城中其余的人自保都难哪里还管得了他们。 陈瞎子一路狂奔瞥眼间正看到罗老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瞎了只眼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就顺手揪住他挎枪的皮带。身后流沙奔腾之势令人窒息陈瞎子也不敢停步拽了罗老歪就逃他稍微慢了这么几步就落到了群盗身后。 忽然面前城门洞里一阵爆炸的气浪涌来顿时将逃在前边的几名盗众撞得凌空翻起陈瞎子拖着罗老歪反而侥幸避了开来。混乱中定睛一看原来是留在墓道中的那群盗伙工兵为救出舵把子和罗帅用大量炸药炸开了千斤闸不过那炸药用得太多连城墙都被炸塌了一大块。 陈瞎子心中一阵狂喜想来卸岭之盗气数未尽此番竟能无间得脱实乃侥幸之至提了口气脚下加力全力冲向炸塌的城门。墓盗中的群贼不等爆炸的硝烟散尽就想闯进地宫里来寻找舵把子只见里面黑漆漆的沙尘飞扬有几个满脸都是血水沙土的汉子从中夺路逃出他们后边则是一道沙墙滚滚涌出。 群盗见势头不对急忙接住逃出来的几个人呐喊声中掉头就撤身后流沙激射倒灌将墓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陈瞎子受惊不小加上连番在鬼门关前走了几趟心神格外恍惚知道留在此地也难有作为赶紧嘱咐手下连夜里撤回老熊岭义庄。群盗和工兵营在红姑娘的指挥下收拢部队一时人心涣散偃旗息鼓地从山里退了回去暂时驻扎在老熊岭上。 到得那座被当成临时指挥所的“死人旅馆”里陈瞎子才缓过神来。看看罗老歪的伤势左眼算是没了肩上伤可及骨但罗老歪身经百战负伤无数这回受伤虽重却在随军的医官处理一番之后竟自还阳过来口中脏话连出不绝口地大骂瓶山古墓的墓主要不把那墓主人从他的**坑里拖出来乱刀剁了罗帅就他妈不姓罗改姓**了当即还要再派人回去调兵调他娘整个师来不信挖不开瓶山。 陈瞎子知道罗老歪说的都是气话漫说一万人马就算有十万大军想要挖开这么一座大石山里的古墓怕也不是十天半个月之内能做到的。他亲自带着手下分别从山巅和山脚两入瓶山不仅均是无功而返而且加起来数数已是枉自折了一百多个弟兄其中大多数都是卸岭群盗的精锐之士最可惜的就是花蚂拐和哑巴昆仑摩勒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陈瞎子心中暗想这回要是无功而返别说他舵把子的头把金交椅坐不稳了就连常胜山的山头怕是也要土崩瓦解。陈瞎子野心勃勃常思量要成就一方大业这些年苦心经营实是费了许多心血而且他心高气傲不肯认输不仅身手见识过人又兼有容人之量惯会用义气二字收买人心天生就是做魁的人物可他唯独看不开胜负成败在此一节上略嫌器量不足。 打定了主意陈瞎子便召集众人说道:“胜败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众兄弟休要焦躁暂在此休整几天。不日陈某便要再上瓶山不将这座山里古墓挖它个底朝天须是对不住那些折了的弟兄!”说罢摆血酒毒誓定了成规又在义庄里给那些惨死的盗众摆了灵位烧香烧纸并按湘西撒家风俗扎了许多纸人写上主家姓名和生辰八字在灵位前焚化了让它们在底下伺候诸位老爷这些琐事自不必细说。 一连几日陈瞎子让罗老歪好生养伤他自己只是在义庄里闭门独坐思量着进瓶山盗墓的计策。瓶山古墓之奇天下再无第二处了虽从山巅进入可直切中宫但墓中毒物潜藏难防被咬到一口就连神仙罗汉也难保性命。可从前殿或偏殿挖将进去谁知是否会误入另一处疑冢虚墓。而且石山坚固巨石铅水封门里面机关重重密布听闻宋时瓶山曾有机关总枢图谱后来落入元人之手封墓下葬之后那图谱便被毁去了如今想破尽其中机括实是难于登天。 思前想后在这瓶山之中单凭卸岭之力绝难成事也只有希望搬山道人早日赶来会合。搬山分甲之术自古就传得神乎其神陈瞎子素知其手段高明便是神鬼也难揣测却也未知其详要是有搬山道人相助也无法盗得瓶山墓中的宝货那可真就无计可施了。 直到第四天头上陈瞎子总算是把鹧鸪哨那三个搬山道人盼了来。原来搬山道人此行也不顺利在黔边扑了一空夜郎王的古墓早就不知在多少朝代之前就被人盗空了墓中连块有壁画的墓砖都没给留下只有座荒芜的大坟山遗留下来不由得让人好生着恼。 陈瞎子让手下腾出一间静室在里面同鹧鸪哨等人密议起来说起两盗瓶山都折得惨不忍睹想来不能单单以力取之。不过陈瞎子也没忘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把那死里逃生的狼狈经过描述得格外耸人听闻也没好意思说折了许多兄弟。 天下盗墓之辈有千年秘术的不外摸金校尉、卸岭力士、搬山道人可实际上并非皆是有“术”。陈瞎子知道卸岭盗墓用“力”依靠长锄大铲、土炮药石加上大队人马还有被称为卸岭甲的蜈蚣挂山梯卸岭的手段向来离不开这些器械以“械”助力所以卸岭称个“卸”字。 另外陈瞎子还知道摸金丘盗墓是用其“神”但摸金校尉当世也没剩三两个了他们行踪更是隐秘不知如何用“神”盗墓难道是请神求菩萨让神灵帮忙倒斗?那岂不是望天打卦、占卜墓穴方位的巫术?只听说摸金校尉擅能观望风水形势会些个分金定穴、寻龙找脉的本事怎敢称个“神”字? 鹧鸪哨是搬山的领也是绿林里众所皆知的一号人物英名播于天下他和陈瞎子二人义气相投无话不谈对于摸金用神之事他却知道一些。因为搬山道人虽是不修真的假道人但扮了千百年的道人对玄学道术多少会知道一些便对陈瞎子直言相告。 摸金校尉始于后汉专会寻龙诀和分金定穴那“望”字诀里上法本事普天下再没人能及得上摸金校尉。他们这伙人盗墓讲究个“鸡鸣灯灭不摸金”的规矩擅长推演八门方位。这些本事都得自《易经》。风水之道就是《易》之分支世上相传“摸金用神”这“神”就是指《易》。古人云“神无方易无体只在阴阳之中”“鸡鸣灯灭”正是《易》中阴阳变化之分所以换句话说摸金校尉盗墓依靠的是易理。 不过搬山道人鹧鸪哨虽然知道这么个大概却也并没真正结识过摸金校尉只听说无苦寺中的住持了尘长老就是位已经金盆洗手、挂符封金的摸金校尉鹧鸪哨早有心去结识他奈何无人引见又诸事缠身整日奔波始终是难得其便说来也自连连叹息。 陈瞎子恍然大悟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夸大口。他和鹧鸪哨早就认识不过二人事务太多也难有聚畅谈的机会更不知搬山用“术”之说是否属实。只因知道搬山道人的都将搬山秘术传得极为神秘外人对此也不好妄下断言此时问将出来是想要探他一个实底否则那些搬山道人有名无术再进瓶山岂不是枉自陪他去送死? 鹧鸪哨闻言笑道搬山道人得个“搬”字世人常以为是与卸岭力士相同都是以力搬山殊不知这天底下可以挖山凿山却哪有真正的搬山之力?若非有术怎搬得山?“分山掘子甲”与“搬山填海术”已有多时未得演练正是技痒难忍如今这瓶山正可施展出搬山分甲之术。原来鹧鸪肖听得陈瞎子一番说话心中已经有了办法想破瓶山非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番话说将出来才引出一场搬山与卸岭三盗瓶山古冢。 第二十一章 金风寨 陈瞎子已连折两阵唯恐做不了瓶山会危及到自己在绿林道上的地位和名头此时听得搬山道人鹧鸪哨说起他有一套搬山分甲术可以施展心中好一阵狂喜忙道:“不知此术如何施展?愿闻其详若真使得我当即封台拜将!” 鹧鸪哨说:“以术盗墓更需有能力扶持要盗瓶山古墓搬山卸岭缺一不可至于搬山分甲之术……”他稍一沉吟接着说道:’余窃闻天人相应之理备于《春秋》余秧余庆1之数载于《周易》。据说摸金校尉盗墓用《易》此乃从古的传承搬山道人之术也已有上千年的来历不过搬山分甲之术不同于世间任何方术虽是专求个生克制化却非是从《易》中五行生克之理而来。天地间的万事万物有一强则必有一制强弱生克相制即为搬山之术。” 鹧鸪哨认为瓶山的后山之中有无数毒物借着山中药性潜养形炼早晚就会酿成大患不论是不是要盗山中古冢都要想方设法将其斩草除根但是必须要先找寻一番看看瓶山附近有什么天然造化之物可以克制那山中毒物。 陈瞎子本就是个见机极快的人听后顿有所悟有道是“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巨细”好比是三寸竹叶青能咬死数丈长的大蟒只要找出辟毒克蜃的宝物何愁盗不得瓶山古墓?他脸上动容拍案而起赞道:“闻君一席话真如拨云见日想那些藏身在古墓里的百年毒物吸得山中药气和地官中的阴晦专要害人其后果不堪设想。吾辈卸岭群盗就算不为图取墓中的宝货也定要结果了断了它们能把这场功德行透了说不定就可借此成仙……”他向来不信神佛修仙不过此时说来是为了让搬山道人知道常胜山里的好汉可不光是为了盗墓谋财历来都有救民于水火之心。 二人商议良久决定再到瓶山附近的几座苗寨中走一遭于是乔装改扮。鹧鸪哨虽然眉宇间杀气沉重可他久在山中勾当又通各地土语方言识得风土人情若是扮成个冰家苗的青年男子只要不是撞见绿林中的大行家也绝不会露出六十分破绽。 但陈瞎子做惯了常胜山里的舵把子一看模样就是江湖上人绝不是做本分生意的所以只能扮个算命先生或是相地看风水的地师再不然就是七十二行里的手艺人。 于是鹧鸪哨只好周他扮了木匠墨师的伴当。湘西吊脚楼众多常有木匠走山串寨帮着住家修补门窗换些个山货为生这种墨师在山里被称为扎楼墨师。哪怕是在深山密林里只要是有寨子居民的地方就有扎楼墨师的踪迹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陈瞎子身份极高走到哪都少不了带许多跟班的手下如今哑巴昆仑摩勒和花蚂拐都已折了卸岭群盗如何能放心让领跟个搬山道人进山。而罗老歪伤势未愈无法同行最后只好让红姑娘跟着陈瞎子和鹧鸪哨另有二十个弟兄都带着快枪远远坠在他们后边暗中接应。因为罗老歪的部队在瓶山连挖带炸动静闹得不小惊动了附近的几路军阀和山贼土匪那些人都不是常胜山的背景只不过对瓶山古墓也是垂涎三尺。可这几路人马势力都不如罗老歪强大又见卸岭群盗吃了亏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断派出探子在附近窥探动静想借机捞点油水所以卸岭魁想进山踩盘子实是要冒许多风脸不得不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免有意外情况生。 鹧鸪哨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屑蹙着眉头等了半天陈瞎子这才部署完毕便同着鹧鸪哨、红姑娘三人扮成走山的扎楼墨师另教那被掳来的熟苗做向导带路一路下了老熊岭进了深山。 瓶山附近人烟稀少只是散布着稀稀落落的几个寨子近处的南寨都被开进山里的工兵部队吓得逃走避乱了。在那熟苗的指点下鹧鸪哨等人穿过山中一条深谷径投北寨而来。 这段路途的地形更加险恶几乎都是原始丛林没有路径可走一般来说形容山光水色常会用景色秀美来描述而这被当地人称为沙刀沟的山谷即只可用景色奇美来形容。眼中所见尽是奇峰林立、怪石横空数百米深的峡谷中有上千根陡峭直立形状各异的石笋一丛丛地直蓝天。山谷中云海奔腾、雾涛翻卷座座危石怪怪岩在云雾中忽隐忽露一路走去也看不尽那许多奇绝的风景。 好在熟苗熟悉山中形势在千奇百怪的山谷中不会迷路而且苗人胆小怕事知道陈瞎子等人是军阀的大脑处处小心伺候哪有逃跑的胆量。另外这人还是个抽大烟的烟鬼当地人称这种人为“烟客”罗老歪的部队里有许多当兵的都是双枪这双抢是一杆杀人枪一杆大烟枪赏了他些上等的福寿膏那上等的福寿膏他平日里连做梦都不敢去想从未吸得如此畅怀尽兴更是死心塌地地服侍陈瞎子。 沙刀沟一端连着瓶山另一端就是附近规模最大的北寨虽然两地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但中间路途艰难绝少有人从这边过去。陈瞎子等人跟着苗人连夜穿山越岭只到第二天拂晓听得一片鸡犬相闻才终于抵达寨中。 北寨又名金风寨早在千百年前就有金苗聚居专以挖金脉为生如今寨子里也是夷汉都有。山民们起得早天刚亮就从吊脚楼中出来各忙着自家的活计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由于世道太乱寨子虽然僻处深山也要防备山贼土匪前来洗劫所以寨中有组织起来的乡勇持着土铳梭标在山口检查外来的货商。 陈瞎子和鹧鸪哨都是惯走江湖的岂会被几个山民盘住在山口应对自如轻而易举地冒充扎楼墨师混进了寨子。他们之所以要化装进来主要是因为山里的老百姓对军阀土匪恨之入骨一看那些魔君的影子不是一排土铳放过来就是卷了家当飞也似的逃进深山若想套些实底详情出来也只得乔装改扮了以免引起当地人不必要的慌乱。 寨中山民见有外边的人来都好奇地围拢过来要看看他们是行商的还是贩货的鹧鸪哨也真是好会见山民越聚越多便对众人唱个大诺随即吆喝起扎楼墨师的木工赞口来。所谓“赞口”是旧社会做生意使手艺时说给客人听的“宣传广告词”专用来夸耀自家手段也是一种敬天告神、图赚吉利的套口有唱出来的也有念出来的。戏班子有戏赞说书的有书赞拉纤的有号子赞宰猪的则有生肉赞单是做木工的就有上梁赞、开堂赞等数十种之多。鹧鸪哨对诸行百业无不精通又兼为人机灵学什么便像得什么此刻将一通木工开堂赞喝出来岂是那些在深山里做活的普通木匠可比听得那些由民齐声喝个大彩都道“好个墨师工匠唱得好赞口”围观的山民至此已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陈瞎子和红姑娘在旁听了都不兔对他刮目相看。在这里看来鹧鸪哨活脱就是个年轻俊朗的木匠一举一动仿得不差分毫哪里看得出来他真实身份竟会是月黑杀人、风高放火、遍挖古墓、分甲有术的搬山道人领。 陈瞎子担心自已的风头被鹧鸪哨盖过也赶紧帮衬“告得众乡亲知道别看我们兄妹三个墨师年轻可扎楼的手艺是半点不差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扎楼扎椅无所不精榫铆接扣也有可为但凡什么木工活技皆能承揽……”他厚着脸皮欢了一通所幸没说出自已是鲁班爷转世投胎。苗人极是敬重鲁班相传洞苗搭楼的法子就是得自鲁班传授他要是吹过头了自是露出破绽无人肯信。 那红姑娘也曾是月亮门里跑江湖卖艺的招揽生意吆喝赞口的本事并不逊于鹧鸪哨和陈瞎子。这三人算腔作势有唱有和默契十足很快就骗取了山民们的信任有繁重的大活就先找借口推在了转日只肯做些敲补的零活。那向导也跟着跑前跑后地忙活一直忙到中午就在一户撒家老者家中借伙吃饭这才有空做他们的正事。 北寨和陈瞎子先前去的南寨风俗相似每家的吊脚楼下也都有个玄鸟图腾都是黑色的木头看成色年代十分久远了。以前陈瞎子对此未曾留意因为湘西在古时受巫楚文化影响玄鸟的古岩画和古图腾随处可见虽然神秘古怪支并没什么值得追究的。 但鹧鸪哨的眼比陈瞎子还毒看东西看人极准放下饭碗对那老者施了一礼请教这玄鸟图案有何名堂。那老者早年是金宅雷坛中在道门的后来避乱才有此定居已不下二十年了。他听鹧鸪哨问起就连连摇头:“玄鸟其实就是凤凰啊!这湘西山里人大多都信奉玄鸟。湘西有座边城古锁就叫凤凰山脉山势也形似凤凰展翅。湘西的土人都认为这东西能镇宅保平安。像这刻有玄鸟的老木头在咱们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了土人家家都有祖上留下来的外来到此的人也大多人乡随俗了。” 鹧鸪哨与陈瞎子听了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不出所料玄鸟就是从巫楚文化里衍生而出。再想往深处问问却打探不出什么了只好一边继续吃饭一边继续打量这寨中情形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克制群物的东西。此山寨离瓶山极近土人能不受物害他们必是藏有什么克毒的秘密但也可能是日用而不知只好放亮了招子支起了耳朵自行在各处寻找打探蛛丝马迹。 正这时忽听一阵高亢的雄鸡鸣叫却原来是那老者的儿子正从鸡笼中擒了一只大公鸡出来旁边摆了只放血的大碗和木墩子一柄厚背的大菜刀放在地上看样子是要准备宰杀那只雄鸡。 只见那只大公鸡彩羽高冠、虽是被人擒住了、但仍旧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神态更是高傲不驯。它不怒自威一股精神透出羽冠。直冲天日与寻常鸡禽迥然不同。那鸡冠子又大又红鸡头一动鲜红的肉冠就跟着乱颤简直就像是顶了一团燃烧的烈焰。大公鸡全身羽分为五彩鸡喙和爪子尖锐锋利在正午的日头底下都泛着金光体型比寻常的公鸡大出一倍开外。 鹧鸪哨眼力过人传了数代的搬山分甲术之根本原理就在“生克制化”四字要通生克之理需识得世间珍异之物。他一见这只彩羽雄鸡就知极是不凡暗赞一声“真乃神物是也”心中一块石头随即落了地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刚到金风寨半日未等细究便先撞个正着看来要破瓶山古墓里的毒蜃正是着落在这里。 此时那老者的儿子已将大公鸡拎到木桩上捡了菜刀抄在手里抬臀举刀眼看就要一刀挥下来斩落鸡头鹧鸪哨刚刚看得出神、见势头不好急忙咳嗽一声喝道:“且住!” 那老者和他的儿子正待宰鸡却不料被个年轻的木匠喝止都不知他想怎样。那老者恼他多事便责怪道:“我自家里杀鸡与旁人无干你这位墨师不要多管。” 鹧鸪哨赔笑道:“老丈休要见怪我只是见这雄鸡好生神俊等闲的家禽哪有它这等非凡气象不知好端端的何以要杀?如肯刀下放生小可愿使钱赎了它去。” 陈瞎子也道:“老先生莫不是要杀鸡待客……招待我等?万万不必如此我们做木匠的只在初一、十五才肯动荤每人三两还要二折八扣此乃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往古便有的循例不敢有违不妨刀下留鸡……” 那老者自恃是金宅雷坛门下虽然僻居深山苗寨却不肯将一介走山的扎楼墨师放在眼里:“你们年轻后生须是不懂这些旧时的老例。我家杀鸡却不是待客只因它绝对不能再留过今日即便是你们愿出千金来赎。我也定要让它鸡头落地。”—— 1余秧余庆:《易》中有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秧”。 第二十二章 犬不八年、鸡无六载 那老者不愿误了时辰便命他儿子即刻动手宰鸡他这儿子是三十多岁的一条蠢汉左手从后掐住大公鸡的双翅将生锈的菜刀拎在另一只手中。宰鸡的法子不外乎“一抹一斩”把刀刃拖在鸡颈上一勒割断血脉气管待鸡血流尽这鸡便会气绝而亡;一斩则是一菜刀砍下去斩落鸡头但公鸡一类的禽属猛性最足鸡头掉落之后。无头鸡身仍会因体内神经尚未彻底死亡而乱飞乱跳其情形且得十分恐饰血腥。 但山民乡农之家宰鸡杀鹅的勾当最是寻常不过看那老者儿子的架势他是打算采用斩鸡头的法子。鹧鸪哨同陈瞎子对望了一眼他们二人要取这山民家中的一只鸡禽原本不费吹灰之力即便不是强取豪夺只消拍出一条金灿灿的“大黄鱼”来也不愁买不下来。可是扎楼墨师哪该有什么金条如此一来难免会暴露身份如今只好见机行事起身走上前去阻拦那山民宰鸡。 这二人都是绿林中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领。非是小可的贼寇响马虽然做了扎楼墨师的装扮但举手抬足之中仍是掩盖不住虎步龙行随口说出话来也自有一股隐隐的威慑气度。 那一对山民父子两次三番被他们拦了宰不得公鸡虽是恼火但听他们说话举止轩昂不俗却也不敢轻易怒只有一番埋怨是少不了的:“这伙扎楼墨师好不识趣我自己家里一米一水喂养大的鸡禽想杀便杀想留便留再怎么收拾也都是咱自家的书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到这些……” 陈瞎子见鹧鸪哨执意要买这鸡心中已然明白了**分。公鸡乃是蜈蚣的死敌克星而且此鸡神俊不凡料来古墓里那成精的六翅大蜈蚣也要怵它三分能得此物大事定矣此时要做的只是连蒙带唬拐了这只鸡去。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对那老者嘿嘿一笑抱拳通:“接连搅了贵宅正事还望贵翁恕罪。我等兄妹三人原非亲生都是学艺时在师门中认下的师兄师妹结伴在一处走山串寨相依为奋。凭着一身扎楼手艺为生逢此乱世却始终不离不弃有一口清水要分三份来喝得一块干粮也要掰成三瓣同吃。只因为当年在祖师爷神位前斩过鸡头、烧过黄纸做出了一番拜把子结同心的举动出来虽不敢自比桃园但那一套盟誓至今言犹在耳皇天后土、神人共鉴曾对鸡盟誓若有丝毫的违背下场定如那被斩的鸡头所以我兄妹三人许了个大愿终身不食鸡肉也见不得别个家里宰鸡见了就必使钱赎得那鸡活命。” 陈瞎子胡言捏造了一些根由出来随后又使出惯常的伎俩说此鸡羽分五彩目如朗星绝非常物杀之实属不祥轻到招灾惹祸重则主家会人丁缺失要遭“刀兵劫”。那墨师木工自古以来便有鲁班的秘术擅能相宅厌胜1也多会下阵符摆诸门。据说有家人本来富足可搬了新宅之后家境一落千丈幸得高人指点始知建造宅子的时候克扣了木工银钱被墨师在家中下了压胜之术结果拆开墙基房柱果不其然四柱之下那分别藏着一辆拉满铜钱的马车全是硬纸扎成四城马车的方向分别指向四方好像是载着钱往宅外而去。这就是木匠暗中下的阵符被识破之后主家也没毁去这四辆纸马车而是把它们掉转了车头由外而内向家里运财此后果然财源滚滚。 这虽只是个民间传说但可以说明墨师的方术自古已有所以老百姓对扎楼墨师通晓异术之说从无半点怀疑。瞎子借此危言耸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把他们师兄妹当年对鸡盟誓之事说出说来说去归根到底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务必要讨了这只不像凡物的大公鸡去。 陈瞎子胸中广博高谈阔论尽中机宜正是富贵随口定吉凶趁心生只盼把那老者的心思给说活了。可谁知那老头好似铁石心肠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摇头对他们说道:“墨师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若把这 只雄鸡给了你们实是让你们惹祸上身这不积阴德的事情岂肯轻易为之?此鸡非鸡乃是妖物你们这些后生难道没听过犬不八年、鸡无六载之理?” 陈瞎子和鹧鸪哨先前都没想到这些旧时民俗此时闻言恍然大悟暗道一声:“啊也竟然是为此事宰鸡!”原来那老者是金宅雷坛的门下湘西山区有胡、金两大雷坛都是名声很响的道门。这些道门里有道人也有方士擅使辰州符几百年来专做些赶尸送水、解蛊驱毒之类的营生。近些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道门里的气象也早已经没落得今非昔比了像老头这样流落在人烟稀少的深山里度日者为数不少这老头虽然不是金宅雷坛中的大人物但也通些方技之道他最信《易妖》之理。 《易妖》是本古籍从三国两晋之际开始流传专讲世上妖异之象什么是妖?《易妖》中认为不合常理者为“妖”世上出现不合常理的特殊现象都是一种天下将乱或有大灾难的预兆。“犬不八年、鸡无六载”之语的出处就是《易妖》中的理论在旧社会的封建迷信思想下民间对此深信不疑者比比皆是。 这种说法是指居家中饲养的鸡犬禽畜都不能养活得年头太多了因为一旦让它们在人类社会中生存得太久每天都和人类接触人们说话它就在旁边听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也都看在眼里如此就逐渐通了人性早晚必定成精成妖做出些危及祸害人间的恶事来。 据说当年有一户富翁家中孙男弟女奴仆成群他在宅中养了一头白犬那犬善解人意十分得人喜欢常常不离那富翁半步出门游玩也携带在身边。后来这富翁忽然暴病而亡家人自是将其下殓厚葬但富翁所养的老白犬却也随即失踪了人们都认为这狗是眷恋主人主人去世它就伤心出走或是死在什么地方了也没把这事太过放在心上。 谁知在那富翁死后过了整整一年一天晚上那富翁忽然回到了家中家人以为死者诈尸无不大惊然而看他言谈行止都和生前一般无二。他自己说是一年前由于气闷昏迷故而被人当做暴病而死被活埋进了坟墓幸好遇到一位道士经过坟地机缘巧合将他救了出来他就随着那道人走访名山五岳直到今日方回。 家人见富翁能得不死无不欢喜于是一切照旧那富翁就和以前一样饮食茶饭的口味习惯也不曾有变白天处理家中大小事物赏罚分明教人信服敬畏到晚上则挨个睡他的三妻四妾如此过了大半年把个家族整治得好生兴旺。可有一天适逢他过生日做寿晚上在席间开怀畅饮多喝了几杯酒意涌起来就伏案睡去。忽然门外一阵阴风刮来大厅里灯烛尽灭有仆人赶紧重新掌灯想把老爷扶入内堂歇息。不料一照之下哪里有什么富翁只有条白毛老狗蜷在太师椅上睡得正酣满嘴酒气冲天。众人大惊失色才知道富翁早就死了如今这个分明是妖物作祟赶紧趁它熟睡之际用乱刀剁死了大卸八块架火焚烧毁去形骸。 像这类传说在秦汉至两晋的这段年代之间非常广泛不仅普通百姓相信就连士大夫也常常挂在嘴上谈论。这些妖象都是特殊的征兆或主刀兵水火或主君王无道。到得后世那些征兆预象的理论就逐渐没人再提了可至于居家饲养猫狗鸡鸭的都不肯把狗养过八年也不肯把鸡禽养过六年。因为许多人相信这些禽畜久居人间目睹世人种种行状其心必有所感一过六年八载的年限或许会做出些常人难信的邪祟之事不可不防孔老夫子都说“不可与禽兽为伍”。 金风寨要宰鸡的这家老者已养了这大公鸡将近六年这公鸡神采卓绝当年寨中鸡卵无数但只有他家的鸡卵中孵出这只鸡来其余的鸡蛋都是空壳必是天地灵气所钟所以向来宝贵爱惜每天都喂以精食而且这大公鸡也没辜负主人的喜爱山里毒虫蝮蛇最多是山民之大患这雄鸡昼夜在吊脚楼下巡视啄食毒虫每天拂晓金鸡啼鸣更是不爽毫厘比自鸣钟还要来得准确所以也舍不得杀掉。奈何六年已到再留下恐怕不祥按照旧例今天天黑前必定要杀鸡放血否则一旦出了什么麻烦料来必是狠的于是喂它饱食一顿磨快了菜刀就要当场将之宰掉。 陈瞎子终于明白了缘由要是换作别般情形好歹能诓了这只雄鸡出来。可六载的鸡禽向来不祥倘若留了不杀须是对主家不吉。湘西山民对此深信不疑而且看这老儿脾气好倔如何能说得他回心转意?怕是给他两条大黄鱼也是不肯如今说不得了只好使些手段出来。 他脑中念头一转就对红姑娘使个眼色。红姑娘暗中点头她擅会月亮门古彩戏法。古彩戏法中有许多机关般的秘密手段号称“黏、摆、合、过、月、别、撵、开”其中那“月”字诀是种类似于障眼法的手段观者即便近在眼前也看不出施术者是如何挟山过海、移形换物的月亮门的艺人对此术最是拿手只要红姑娘一动手就能在这对山民父子眼前把那只大公鸡用障眼法的手段遮住任你是火眼金睛也看不出她是如何施为虽是让他们眼睁睁瞧见被一伙扎楼墨师凭空摄了去可找不到物证也自无道理可讲了。 红姑娘刚要动手却见鹧鸪哨将手拢在袖中只露二指出来微微摇了几摇这是绿林中用手势联络的暗号是告诉她和陈瞎子先别轻妄动在寨中惹出动静来虽是不难脱身可会坏了盗瓶山古墓的大计。 陈瞎子和红姑娘知道搬山道人可能自有妙策于是隐忍不静观其变但暗地里也似有意似无意地走到那对山民父子身边稍后一旦说崩了谈不拢就要动手抢夺万万容不得他们宰了这只彩羽雄鸡。 只听鹧鸪哨对那老者说:“犬不八年、鸡无六载确实是有此旧例不假但天下之事无奇不有不能以旧例而论者极多小可不才愿说出一番道理来令尊翁不杀此鸡。” 那老头见鹧鸪哨神色从容淡吐不俗心说别看这人年轻他即便真是个扎楼墨师也绝不是等闲小可的人物但却不信他能说出什么辩驳的真实言语来最多和那陈瞎子的说法一样满嘴烟泡儿鬼吹灯的江湖骗子套路且听他一言又有何妨。念及此处就道:“也好我就听听你这后生能有什么高见若是能说得我心服口服就将这只雄鸡白送于你。其实我也舍不得宰了它奈何旧例在此如何敢违?到时你这后生墨师说不出什么可休再多事阻碍我家杀鸡。” 鹧鸪哨早有了主意他并不想对普通山民做出绿林道中巧取豪夺的举动如今等的就是老头的这句话二人击掌为誓当下抬手从山民手里要过那彩羽雄鸡。只见这大公鸡虽是死到临头可也不知它是不懂还是不怕并不挣扎扑腾昂瞪视神色凛然生威俨然一副军中大将的从容镇定风度。 鹧鸪哨让众人细看这只雄鸡“犬不八年、鸡无六载”之例虽是古时风俗今人也多信服自然是不能不依。凡是家养的鸡禽都不肯给它六年之寿但此鸡非鸡却是不需遵循此例。 那老头闻言连连摇陈瞎子也暗中叫苦心想:“亏你鹧鸪哨身为搬山领竟说这大公鸡不是鸡不是鸡又是什么?是鸟不成?三岁小孩也不信这如何能说得这老头信服看来只好按咱们绿林响马的旧例……直接抢了它去。” 鹧鸪哨话没说完见众人不信便接着说道:“凡是世上鸡禽眼皮生长得正和人眼相反人的眼皮都是从上而生上眼皮可以活动眨眼而鸡禽之物眼皮都是自下而生。诸位不妨看看这只雄鸡的眼皮生得如何?” 那老者从未留意此事但养鸡的人家谁个不知鸡禽眼皮在下?仔细一看那只羽分五彩、昂怒鸣的大公鸡果然是同人眼一样眼皮在上若非刻意端详还真忽略了这一细节就连见多识广的陈瞎子和红姑娘也觉惊异都道:“这是何故?” 鹧鸪哨说:“眼皮如此生长只因它不是鸡禽。” 复听此言众人仍是满头雾水不是鸡禽却是什么? 鹧鸪哨也不愿与他们卖弄识宝秘术直言相告道:“湘西从古就有凤凰玄鸟的图腾地名也多和古时风凰传说有关就如同此县名为怒晴县。怒晴乃为风鸣之象鸡禽眼皮生在上面更兼一身彩羽金爪岂是普通鸡禽?它根本就是罕见非凡的凤种是普天下只有湘西怒晴县才有的怒晴鸡!”—— 1厌胜镇压、镇伏、克制、压制、辟邪之意也称“压胜”。 第二十三章 裁鸡令 鹧鸪哨说此鸡名为“怒晴”金鸡报晓本就是区分阴阳黑白之意而怒晴鸡引吭啼鸣之声能破妖气毒蜃更可驱除鬼魅。若是凡鸡凡禽其眼皮自是生在眼下而眼皮在上就是“凤凰”虽也有个鸡名却绝不能以常鸡论之。 凤凰是不是当真存在于世此事谁也没亲眼见过不好妄做定论今人多认为古楚人的“引魂玄鸟”正是从雄鸡图腾中演化而来。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有“怒晴鸡”的传说但到了现在民国年间即便是在它的产地湘西怒晴也极为罕见了恐怕一两百年也难得一遇。“凤鸣龙翔”乃是世间吉瑞之兆此等灵物实乃天地造化之所钟随意宰杀必然生祸。 鹧鸪哨言辞恳切对那老者说道:“正因此事才劝尊翁莫要擅动屠刀。”说罢就请他依照誓约让出这只五彩雄鸡也不会平白要了他的红姑娘背的竹篓里有一大袋子盐约摸有十余斤的分量。在山区盐比钱更易流通对这僻处深山的寨子来讲十几斤盐已经很可观了鹧鸪哨愿意将这袋盐留下作为交换。 那老者听到最后始知自家养的大公鸡竟是个稀世宝物平时杀鸡宰鹅自是不在话下可谁有胆子宰凤屠龙?那不是自找倒霉吗?便立刻绝了宰鸡这个念头只恼恨自己平时未曾注意这公鸡的眼皮生得恁般古怪眼睁睁将一件宝贝轻易给了这伙扎楼墨师有心想要悔约可他也是有些见识的人一看鹧鸪哨和陈瞎子都不是等闲小可的木匠万一开罪了会下阵符的墨师也是天大的麻烦只好认栽了吩咐他儿子将怒晴鸡装入竹篓换了扎楼墨师的一袋子盐。 陈睛子在旁看个满眼他在往日里常觉得自己才智卓绝家承师传地养出一肚皮学问这些年更是率领着卸岭群盗盗遍天下称得上是见识广博。烧鸡也没少吃过结义的鸡头也没少斩过可还真不知道普天底下的鸡禽眼皮子究竟是怎么生长的。 此时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挑大拇指称赞。虽然在唐代鼎盛一时的搬山道人现在早已经日落西山剩下来的人屈指可致但搬山分甲毕竟是传了千年的古术果然是有一番神妙之处。而近年来又出了鹧鸪哨这等出类拔萃的人物想来日后搬山道人必有中兴之期要是能拉拢他们到常胜山入伙插香又何愁卸岭之盗不得兴旺? 陈瞎子暗中盘算着怎么才能拉拢搬山道人入伙而此时鹧鸪哨已经交易妥当亲自用个大竹篓背了怒晴鸡当即对那老者抱拳告辞转身出门。 陈瞎子接连走神被红姑娘暗中扯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神情微微一怔也赶紧对那山民父子抱了抱拳嘿嘿一笑:“多有叨扰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尚请尊翁海涵告辞了。”说罢一拂衣袖带着红姑娘和向导跟上鹧鸪哨往外便走。 那曾在金宅雷坛道门中的老者吃了个哑巴亏又输了见识越想越是不忿心底也隐隐觉得这些人不像扎楼墨师忍不住在后面叫道:“拜山拜到北极山北极山上紫气足天下名山七十二独见此山金光闪……诓了我家怒晴鸡去好歹留个山名在此!” 当时世上结党营私之辈极多加上那些行走江湖凭手艺吃饭的以及各地的绿林中人黑白两道为了互相区分都各自以“山”为字号每座“山”代表着一个个独立的行业或是体系。天下名山是“大山三十六小山七十二”比如木匠墨师就都属“黑木山”;要饭的乞丐是“百花山”;使古彩戏法杂耍卖艺为生的是“月亮山”;而在道门之辈则向来自称“北极山”实际也是大言不惭隐然有自居仙人之意。各行互相报山头用的是大切口也称“山经”各行各道中也有本身对外不宣的唇典切口比起“山经”来使用范围要小得多。那老者认为这伙扎楼墨师不像是“黑木山”里的手艺人忍不住用“山经”里的暗语问了一句要问问他们究竟是哪一行里的人物。 那老者虽自报家门可搬山卸岭的魁岂会将不入流的“北极山”放在眼中。陈瞎子听见了也只冷哼了一声恍如不闻他和鹧鸪哨只管走路连头也不回既然露了行藏就没必要再一礼三躬地讲什么礼数了区区一个在道门的糟老头子连给舵把子提鞋都不配。 但是按照道上的规矩古例只要对方报了字号听到的就不得不留下一句这叫“明人不做暗事”。既然陈瞎子不屑理会此时只好由走在最后的红姑娘替领报出山头她的言语还算“谦逊”不提北极只比昆仑。 因为昆仑是诸山之祖没有任何行业敢占昆仑为字号那等于自称是天底下所有人的领只有朝廷官府才是“昆仑山”。在这一百单八山中也仅有昆仑山是座真山其余的山名都是虚的比如官面上的人或是军队警察之流才被民间在背地里称作是昆仑山里的来头除了那些存心造反、目无王法的轻易也没人敢比昆仑山所以她当即回道:“访山要访昆仑山1昆仑山高神仙多常胜更比昆仑高山上义气冲云霄。” 那老者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红姑娘说话的声音也不怎么高可一字字听在他耳里却好似晴天里凭空打出一个个炸雷当场脚底下软“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他那蠢汉般的儿子哪懂这些暗语对答根本不明白他们说了些什么一看他爹瘫坐在地还以为是中风了赶忙伸手扶住:“爹……你怎地?” 那老者面如死灰心口起伏剧烈断断续续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告诉儿子:“我的祖宗哎那伙木匠……是常胜山上下来的……响马子!” 金宅雷坛在道门的那些门人弟子乃至整个“北极山”里修道的不管是道士还是方士只不过是做些驱邪面符的糊口生意凭着愚民愚众来骗此财帛。如今天下大乱而且都到民国了谁还有工夫去信那些炼丹画符的?“北极山”这些人连糊口自保都难怎比得了“常胜山”里那些杀人放火聚众造反的太岁来头大?在当时响马子和军阀没多大区别冲州撞府连大城重镇都敢去劫随便杀些个山民百姓比踩死妈蚁还要来得容易。 常胜山虽已不复当年之鼎盛但在当时仍然控制着几个大省的十几万响马盗贼而且暗中扶持着若干股军阀势力真要聚集起来真连重兵驻守的省城也打得所以红姑娘一报字号险些把这老头吓背过气去。他仔细想想实在是有些后怕刚才若是稍有悔意不肯依照誓约把怒晴鸡交出去惹恼了那伙杀人不眨眼的响马子恐怕现在一家老小已经横尸就地多时了。当下偃旗息鼓紧闭扉门躲回家中再也不敢声张。陈瞎子等人轻而易举地得了怒晴鸡信步离了金风寨回转老熊岭义庄。这时罗老歪的伤情也已好得七八了他瞪着一只眼暴跳如雷誓要带兵挖开瓶山管它什么尸王尸后定把古墓里的元代干尸拖出来好好蹂躏一番搓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陈瞎子说老熊岭瓶山一带盛产药材辰砂常有山民冒死去瓶山采药所以多有在山中见过湘西尸王的传说如今墓中毒物已经有了克星但那数百年的僵尸一旦成精却也不能不防。常闻僵尸乃死而不化之物那古尸生前倘若是恰逢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而亡便会借得天地间一股极阴的晦气不朽不化而且能在月夜出没啃吃活人的脑髓。咱们破了瓶山除了灭尽毒蜃妖邪再把墓中宝货搬出来图谋大事之外也务必要想方设法除了这湘西尸王以扬搬山卸岭之名。 鹧鸪哨点头同意湘西的地形地貌多是山高水急洞多林深向来与外界隔绝又兼夷汉混杂风俗独特。湘西尸王的传说流传了不下数百年凡是进山采药贩货的或是盗墓掘冢的露宿在荒山野岭常常会遇到不测其中有些人确实是被挖空了脑髓死状极为古怪所以当地山民才有尸王吃人脑髓的说法。鹧鸪哨本不相信此事可不少山民都欺咒誓称他们在山里见过那元代古尸吃人若不去亲眼看了实是难定真假。 摸金校尉有对付僵尸的丘印、捆尸索、黑驴蹄子、星官钉尸针;搬山道人也有专踢僵尸的绝技魁星踢斗;卸岭群盗则有类似渔网的缠尸网、抬尸竿等数种器械在瓶山古墓里找不出元代尸王也就罢了真要撞见众人一拥而上必擒了它烧成灰烬。 于是群盗部署方略先撒出去大批人手到各村各寨收购活鸡只要公的不要母的反正现在罗老歪的部队进了山区以演习为借口盗墓的事情已经败露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瓶山古墓既然被“常胜山”看中了其余的各方势力要想打它的主意至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估计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 古墓里要真有宋代的藏宝井就算被元兵元将掠去一部分留下来陪葬的也会相当可观。元人之葬祟尚深埋大藏可不代表是纸衣瓦棺的薄葬陪葬品也是极丰厚的。看瓶山墓穴地宫的规模非同小可一旦挖出来了别说装备满满一个师的英国武器就是再组建两个德械师怕也够了群盗急不可忍当即迅着手准备起来。 几天后陈瞎子就近择了个“宜结盟”的黄道吉日在老熊岭义庄里设了堂口。群盗在三进瓶山倒斗之前要先祭神告天因为这次勾当不比以往是搬山、卸岭两个山头联手行事并非一路人马单干所以必须要在神明面前起誓一表同心二结义气免得半路上有人见利忘义从内部反水坏了大事。 当天在义庄破败不堪的院子里设下香案这香案实际上就是攒馆里为死人准备的供桌案上摆了猪、牛、羊三牲的级并供了西楚霸王和伍子胥两位祖师爷的画像上手则是关帝的神位。群盗先在祖师爷面前磕头然后歃血为盟。 由于不是拜把子喝血酒不需自刺中指而是要用鸡血。歃血是由执事的司仪负责这些天收了许多活鸡随便选出一只来执事的要先提着公鸡唱赞要赞这鸡如何如何之好又为何为何要宰因为这是宰鸡放血时唱的赞口所以也叫裁鸡令。 其时日暮西山苍茫的群山轮廓都已朦胧起来。暮色黄昏之中群盗早已在四周点了火把照得院内一片明亮只听那执事之人朗声诵道:“此鸡不是非凡鸡身披五色锦毛衣脚跟有趾五德备红冠缀顶壮威仪;飞在头顶天宫里玉帝唤做紫云鸡一朝飞入昆仑山变作人间报晓鸡;今日落在弟子手取名叫做凤凰鸡凤凰鸡、世间稀翰音徽号盖南北;借你鲜血祭天地祷告上下众神灵忠义二字彻始终同心合力上青天……”说话声中用刀子划开了鸡颈血脉将鸡血滴入酒碗里面。 随后群盗手捧酒碗立下誓来也不外乎是那些“同心同德、齐力断金”的套话最后赌出大咒表明心迹若有谁违背誓约天地鬼神都不肯容天见了天诛地见了地灭。 那位在旁执事的司仪将盟誓内容一一记录在黄表纸上然后卷起黄纸举在半空里问道:“盟誓在此何以为证?” 由陈瞎子和鹧鸪哨两大领带头众人一齐轰然答道:“有赞诗为证。” 执事的举着黄纸又问:“赞诗何在?” 群盗神色凛然对此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对天念出结盟赞诗这道赞口先赞义薄云天的关二爷其赞曰:“赤面美髯下凡间丹心一片比日月五关斩过六员将白马坡前抖神威桃园结义贯乾坤留下美名万古吹。” 次赞的是水泊梁山宋公明赞曰:“水泊梁山一座城城内好汉百单八天罡地煞聚一堂为正是及时雨至今市井尤传唱肝胆无双呼保义。” 念毕了赞诗群盗一齐对那执事的高声叫个“烧”字执事的便在火上烧化了黄纸群盗同时将血酒一饮而尽举起空碗亮出碗底抬手处只听得“啪嚓嚓”数声响亮碎瓷纷飞当堂掉碎了空酒碗。 此乃绿林中结盟必须要走的一套场子将结盟比做古人的义举有以古鉴今之意。起了誓赌了咒唱了赞再喝过血酒烧了黄纸就算成了礼这两个山头便能够“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要使尽自家全部压箱底的绝活共盗瓶山古墓—— 1访山要访昆仑山“访”即为“拜”常胜山里的人绝不言“拜”字故以“访”字代之。 第二十四章 山阴 群盗斩鸡头烧黄纸定了盟约:盗出古墓中的丹丸明珠都归搬山道人其余的一切陪葬明器珍宝则由卸岭盗众所得。随即点起灯笼火把、亮籽油松离了老熊岭义庄浩浩荡荡地趁着月色进山盗墓。 进山盗墓的队伍由工兵打头罗老歪手下的工兵部队里也有不少人是在“常胜山”插了香头的。插香头就是绿林中入伙的意思这一部分人和卸岭群盗一样都在臂上系了朱砂绫子作为标志。 其余那些工兵便和在普通军阀队伍里当兵混饭吃的没什么两样扛着机枪、炸药携带着撬、镐、铲、斧之类开山挖土的工具除此之外每人还要用竹篓竹笼多带一只活鸡。工兵们就在一阵阵杂乱的鸡叫声中排成松松散散的队列行军。 虽然在山路上走得七扭八歪这些当兵的人人脸上神色振奋毫不以前两回在瓶山盗墓遇险为意因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指望着跟陈掌柜和罗大帅盗墓财。一旦挖开真正的地宫虽然当兵的分不上太多油水可按以往的惯例十块响洋和一大块福寿膏是少不了的。虽然盗墓确实有风险但现今世上军阀混战人心丧乱就算盗墓碰邪撞上鬼也比上战场直接挨枪子儿要好至少做挖坟掘墓的勾当在流血流汗之后真给银圆当兵吃粮就是为了混碗饭吃有几个是为了打仗来当兵的。 跟在工兵部队后边的就是陈瞎子直接统率的卸岭盗众先前两次损失了百十个弟兄又临时从湘阴调了一批精明强干的盗伙这些人也是明插暗挎个个都带着真家伙。 而搬山道人鹧鸪哨带着老洋人和花灵也混在卸岭群盗之中。鹧鸪哨自己用竹篓装了怒晴鸡暗藏二十响镜面匣子枪。他的师弟老洋人相貌太过独特一看就是西域来的色目人而且年纪才二十出头那连鬓络腮胡子就已经长得十分浓密了体格又十分魁梧所以显得倒像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此人性格宽厚不擅言辞反正师兄鹧鸪哨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花灵的相貌和鹧鸪哨差不多除了微有鹰鼻深目的特征之外都已和汉人没什么两样随身带着药笼。如今能出来盗墓的搬山道人只剩下这三人了。这回进瓶山他们三人身上还都携带了沉重的分山掘子甲此物乃是搬山道人的秘密谁也没亲眼见他们使过连卸岭盗魁陈瞎子也不知它的底细。 湘西山区是八百奇峰三千秀水十步一重天山势地形都与外界迥然不同。群盗来至瓶山天色已经亮了只见群山丛林苍郁葱黛。但这山壑里愁云惨雾隐隐有股妖气笼罩像白老太太之类的妖异邪祟之物极多。不过有大批部队进山当兵的身上杀气沉重倒把那妖雾都冲淡了。 陈瞎子请鹧鸪哨观看瓶山形势搬山卸岭不会摸金校尉那套外观山形、内查地脉的本事不过陈瞎子擅用“闻”字诀山中哪里有多大的空间早已探知明白那做水银机括灌输的瓮城已被山中流沙埋了山里应该还有冥城大殿大致的方位是在这瓶腹中间。 但由于山体都是青石难以观草色辨泥痕寻找真正地宫墓道的入口也或许根本就没有入口真正的入口只有那机关城早在封闭冥殿的时候被巨石铜汁灌注堵了个严实。想要进古墓盗宝似乎只有从山巅的断崖下去那里直通后殿不过后殿与地宫大殿也都被石条砌死了不下去大队人马根本搬不开那些拦路的巨石。 陈瞎子计划带人从山隙下去先把大群活鸡撒出去将后殿和山缝里藏着的毒虫清剿干净然后使炸药炸出个通道直达冥殿;或者仍是以炸药为主在山脊上选个薄弱的位置炸穿石山挖出地宫。这都是卸岭力士惯用的套路虽然可行却需消耗许多时间和人力物力。 鹧鸪哨看着瓶山沉思片刻这山实在是太奇特了山势歪斜欲倒山体上的巨大裂隙将断不断而且山形如瓶只怕真是天上装仙丹的宝瓶坠入了凡间否则哪有这般神奇造化?他看了半晌忽然心中一动山上进不去何不从山底进去? 只见瓶山斜倒下来的山体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夹角其间藤萝倒悬流水潺潺山体与地面的夹角随着上方倾斜的石壁逐渐收缩变窄阳光都被山体云雾遮挡山底如同黑夜一般。 鹧鸪哨虽然不懂风水但他心机灵巧也有观泥辨土的本领。山底的大缝隙里千百年不见阳光正是背阴之地可里面藤萝密布说明山根处并不全是岩石从山底这个死角里往上面挖绝对比从上往下要省力气。 众人当场商量了一番决定搬山卸岭兵分两路陈瞎子和罗老歪带工兵营在山脊处埋设炮眼轰山炸石挖掘墓道而鹧鸪哨则带搬山道人和一伙卸岭盗众从山底寻找入口。此次进山人手充足正应当双管齐下不论哪路得手瓶山古墓中的宝货就算到手了。 征缴来的大量活鸡都给了陈瞎子使用这些大公鸡足能驱除墓中的毒虫。漫山遍野的鸡鸣使得瓶山缝隙里的毒雾毒蜃都彻底消失隐匿了大大小小的蜈蚣似乎也知道有克星进山了全藏在岩缝树根的深处蛰伏不动哪里还敢吐纳毒瘴。陈瞎子这一路人马当即忙碌着闻地凿穴开挖炮眼按下不提。单说那仅有的一只怒晴鸡则由鹧鸪哨携带除了另两名搬山道人花灵和老洋人跟随他之外又有红姑娘率领十几名卸岭盗众相辅。准备停当便转向后山山底一带也并不是那么轻易便去的由山口到山底全是祟岩陡峭根本无路可通必须从陡峭的山巅辗转下去。 从上到下虽也有险径可攀但几乎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危岩胆小的往下看一眼都会觉得腿肚子转筋。鹧鸪哨等搬山道人都是艺高胆大之辈红姑娘带的一帮弟兄也都是常胜山里的好手利用蜈蚣挂山梯在绝壁险径上攀援而下并不费吹灰之力。 鹧鸪哨看那蜈蚣挂山梯虽然构造简单却是件独具匠心的盗墓器械作用极大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卸岭群盗传下来的这套东西。 一行人如猿猿一般攀藤挂梯轻捷地下到山底抬头一望瓶山的瓶肩和瓶口都绿森森地高悬在头顶。在远处看除了山势奇秀险峻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真到了山底才看出这座青石大山巍峨森严千万钧巨岩就这么斜斜地悬在半空也不知已有几千几万年了。这要是山体突然崩倒下来身处下面的众人都会被砸得粉身碎骨连神仙也躲闪不开群盗虽然胆大包天可眼见这大山险状委实可怖呼吸也不禁变得粗重起来。 再往前走出几步从山岩中渗出来的水滴就落在头上那水都冷得彻骨众人只得顶了斗笠披上蓑衣提着马灯前行还要不时拨开那些挡在面前的藤萝走得格外缓慢。头顶山岩越来越低四周阴森的潮气格外沉重令群盗觉得压抑难当。 行出数百步前边就是一片山中雨水积下来形成的水潭由于常年被**浸泡地面都陷下去一块。积水很深水面满是浮萍被滴水激得涟漪串串更有许多长藤垂在水里。鹧鸪哨眼见这山底真是别有洞天愈证实了先前的判断但此地幽深闭锁积水又深想要继续往里走只有攀藤过去这等手段鹧鸪哨自是能施展出来可其余的人却未必能行难不成在这刺骨阴寒的水里游过去?想到此处不禁眉头微微一蹙。 红姑娘看出他的意思就让手下把蜈蚣挂山梯拼成网状竹筒中空浮力极大正可作为渡水的竹筏使用。 鹧鸪哨点头称善当即踏上竹梯拼成的筏子挑起马灯照明看清了方向便命众人划水向前三艘筏子径向水潭中心驶去。 水面堪堪行到一半红姑娘就在竹筏子前边听得黑暗中似有无数蠕动之物她虽然也是目力极好的人却不及陈瞎子生来就有奇遇在古墓中开了夜眼在这么黑的地方就看不太真切了。 她亲眼见过这瓶山里潜养成形的毒物料得前方有异急忙摸出三支飞刀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一旦有什么东西出来先用月亮门的手段钉它几刀再说。 鹧鸪哨也早已察觉但他却是经验老到仔细用耳音加以分辨。随着竹筏向前行驶前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似是群鼠在互相撕咬密密麻麻的也听不出数量多少。他心中猛一闪念叫声“伏低”急忙按着身边的花灵就势趴在竹筏子上。 红姑娘等人闻声一怔也赶紧伏下身子。这时就听轰隆隆一阵乱响从前边的岩壁里飞出无数蝙蝠犹如一股黑色的龙卷风在狭窄的岩壁和水面之间向外边飞去。由于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是受惊飞出有许多竟被同伴挤得跌进水里或是一头撞在石壁和藤条上出阵阵悲惨的嘶鸣在山底反复回荡不绝。 竹筏子上有一名卸岭盗伙反应稍慢竟被无数蝙蝠裹住。蝙蝠并非有意伤人而是受惊后撞到什么就下意识地咬上一口以求自保爪子也十分尖锐挂上一下就能带落一大块皮肉下来哪容得那人抵挡挣扎顷刻间身上的皮肉就被撕没了剩下血肉模糊一副骨架掉进水里他死前的惨叫声兀自在岩壁上回响着。 鹧鸪哨也没料到山底的岩缝里竟会藏了这么多蝙蝠他是人急生智连忙用力一拍鸡笼里面的怒晴鸡顿时一声啼鸣声音响彻了水面。雄鸡唱晓本就是天地间阴阳分割的征兆而蝙蝠只在夜晚出没物性天然相克怒晴鸡又不是凡物果然把大群蝙蝠惊得四散逃开再不敢从竹筏子上面经过不消片刻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群盗见刚进山就折了一个弟兄都有栗栗自危之感觉得这出师不利的兆头可不太好。这些人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生死之事早就见得多了盗墓时死几个人更是不足为奇可那同伙刚才的死状实在太惨不得不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大群蝙蝠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且山底的水潭也很快到了尽头。瓶山在这里插入大地底部都是乱石最窄处已经无法接近站直身子一抬头就会碰到上边冷冰冰的岩石。 众人跟着鹧鸪哨从竹筏子上下来猛听前边有窸窸窣窣的喝水声心觉奇怪挑灯照了照左右都不禁“咦”了一声。 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山根里有十几个土堆是片一个紧挨一个的坟堆大都水淋泥落使得坟中棺材半露。其中有口显眼的白茬儿棺材棺顶渗出一大摊腥臭的污血一只小狸子正伏在棺盖上贪婪地伸着舌头狂舔那片黑血。 第二十五章 分山掘子甲 那只狸子只顾趴在棺上舔血神情极是贪婪竟对外边来了一伙人全然不知。鹧鸪哨前不久曾带着另外两个搬山道人在古狸碑除了利用圆光术的“白老太太”。瓶山附近山**冷狸子并不常见不成想在山根里又撞见一只看它的毛色和那一副奸邪神态就知是古狸碑那老狸子的重子重孙。 这种事情不用鹧鸪哨动手他师弟色目卷的老洋人便抢上一步用铁钳般的大手捏住了那狸子拎到师兄面前听候落。 那狸子如梦初醒嘴边还挂着棺里渗出的黑血它颇通人性似乎也能看出擞山卸岭群盗身上杀气腾腾知道是大难临头顿时惊得体如筛糠屎尿齐流。 红姑娘在旁看得莫名其妙她是半路出家进了常胜山入伙对那些盗墓掘冢的事情还是外行此时见山阴里有片乱坟棺木又有只贼眉鼠眼的狸子不知在做什么勾当忍不住出言相询。 鹧鸪哨却没作答只对她和身后的群盗一摆手带他们走近山根里的一片坟丘。这是瓶山陷入地面之处身在其中不能直起腰来众人只好猫着腰举灯钻到最狭窄的地方那口渗出污血的白茬棺材就近在眼前了。 群盗只闻得里面腥臭扑鼻赶忙用黑纱遮面遮住了口鼻猜测棺材里八成是藏有腐尸。但鹧鸪哨觉得这口没刷漆的棺木并不像是普通棺材凡是大型古墓和宫殿道观一类的所在必定生气充沛可山脉泥土都有阴阳两面山根里阴寒潮湿千百年前的木棺看上去却如崭新一般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古怪。鹧鸪哨也是艺高人胆大无论碰上什么异事都必定要穷究其秘他用指节在棺上敲了两敲铿然有声。棺板的木料算得是上成货色但也绝不是什么罕见的棺木棺板缝隙里都是黏滑的污血闻起来如同死鱼被暴晒后出的腥臭。 鹧鸪哨见外边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让几名卸岭盗众上前破棺那些人都得了陈瞎子的吩咐对鹧鸪哨就如同对常胜山舵把子一般言听计从当即领了个诺拎着长斧上前。 盗墓倒斗之类的勾当都离不开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开棺。摸金校尉开棺都是用探阴爪和黑折子以“撬”和“拔”为主所以称升棺材;而卸岭盗墓开棺的时候习惯用开山斧以砸和劈为主。可是山根之下空间太窄并没办法劈棺只见那三名盗伙横挥长斧几斧头下去就把棺材撬破了一个大窟窿。 群盗又用斧子将窟窿扩大把那一口完整的棺木彻底卸了开来提灯照去只见棺中并没有尸体只有满满的一堆肉菌不停淌着黑色的汁液气味颜色都和腐尸一般。 鹧鸪哨见此情形心中已经了然赶紧命人点根火把将这些肉菌都焚化了。原来那白茬棺材不是装死尸的棺木而是丹宫里的盛放肉菌的木奁。宋时炼丹化汞之术已与秦汉时多有不同相比前朝更加精细讲求个死汞为银铅铁为金药草成引合而为丹烧丹的丹头常会用到罕见稀有的灵芝、九龙盘、肉菌、太岁……之物不过肉菌被采出来后放置在平常的环境里难以保存很快就会干枯失去药性保存的办法只有装在木奁里藏在山阴湿冷的地方。 那些坟丘般的土堆都是埋藏木奁的也不知是被狸子刨出来的还是被泥水侵蚀才使棺材般的木奁暴露出来。奁中肉菌在山阴里仍然生长不息但埋的年头太久了已难入药却引得这狸子来舔它渗出来的汁水。 鹧鸪哨看了看被老洋人擒住的狸子骂道:“这些畜生实际上和那些妄想成仙的人一样都打算吞丹服药以求长生不死。古人在瓶山仙宫里的丹头未能炼成剩下的丹料药材却成全了它们再任其胡作非为早晚要成祸害。” 红姑娘也听陈瞎子讲过古狸碑的事情对此颇为担心便问鹧鸪哨道:“既然如此是否现在让弟兄们动手宰了这狸子?” 鹧鸪哨平生杀人如麻凡是那些狼心狗肺之徒或是非分奸佞之辈只要被他撞见决不肯手下留情杀个活人便如同掐死个虱子一般寻常何况是只贪图丹药心怀非分的狸子? 但他习惯独来独往只因搬山道人日趋没落族人中懂搬山术的越来越少这才将花灵和老洋人带在身边让他们跟着自己学些真实的本领以防他万一在盗墓的时候有所不测流传千年的搬山分甲术也不至于就此绝了。鹧鸪哨不想在师弟师妹面前轻易杀生天下是非本就难分杀与不杀也只是在一念之间免得将他们引上杀业过重的邪路。 此时鹧鸪哨听红姑娘问是不是要当即宰了这狸子便摇头道:“权且留这厮一时半刻等会儿咱们拿它还有用处。” 群盗不知鹧鸪哨抓了这只狸子还要做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先把那些木奁肉菌挖出来毁了然后趁着火头点了火把将马灯暂时熄了各自散在山根下的缝隙里寻找可以挖掘盗洞的位置。 按照陈瞎子那套听风听雷的绝活这瓶山里的古墓和修在山峰上的道教仙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利用瓶山内部的岩洞把仙宫修筑在了山腹里也是阶梯形地逐渐向上顺着瓶山歪斜的走势山腹里是一个殿高过一个殿大约有四五层之高规模甚是宏大。 在山脚地门处挖开的瓮城应该就是前殿的山门所不好判断的就是墓主埋骨的阴宫和那些陪葬的明器究竟是藏在了哪座殿里。按搬山道人鹧鸪哨的设想是从山根里挖进去从位置上估计正好可以把盗洞挖到瓮城后边的大殿里不过山根里土石杂乱山隙又是幽深曲折实在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鹧鸪哨在进来之前也只是打算先探上一探并无太大的把握但临头一看已知自己料中七八成了。瓶山虽是块整体的大青石却并非真正的无懈可击山阴里的一些地方是土石参杂倘若把山阳比喻成一面青石巨盾像是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阻挡了一切想用外力挖掘古墓的盗贼那山阴里就是个空门虚位是铁布衫的罩门。天底下越是规模庞大的东西越是容易有弱点可寻百密必有一疏山阴处石土混杂的破绽恐怕连在此营造墓穴的元人都没考虑到。 盗墓的各种手段五花八门其实涉及到挖掘盗洞和穿停破棺虽然手艺不同但其间也没多大的分别唯独这寻藏找墓的手段却有千差万别高低之分极是悬殊。望闻问切的前三起都是寻藏的方技其中属摸金校尉最厉害搬山卸岭对此也心服口服那套“寻龙诀”和“分金定穴”的风水秘术只有挂符的摸金校尉才能施展。 摸金校尉搜山剔泽寻找古冢观山形可知地宫深浅望天星能辨棺椁方位这都是其余盗墓贼望尘莫及的本事。 但是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搬山道人也有自己的一套独门办法。鹧鸪哨见群盗寻了半天用竹签东边戳戳西面捅捅在这到处渗水的阴湿环境中卸岭那套观泥痕认草色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盗墓的诸般手段里最有局限的可以说就是看土辨泥之法一旦到了沙漠或者被水淹没过的地方这些办法就不太灵验。鹧鸪哨见状便让群盗停下从老洋人手中接过那只狸子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枚蜈蚣珠。这是先前陈瞎子和罗老歪挖出尸头蛮时所获之物进山的时候给众人分了一些如果被毒虫蛰咬可以用来拔毒但却不能接近口鼻。 鹧鸪哨掏出蜈蚣珠在那狸子鼻前抹了几抹那狸子顿时一阵抽搐两眼翻白鼻中点点滴滴地淌出血来。鹧鸪哨拎着它在山缝里来回滴血花灵举着根火把帮他照亮仔细观看鲜血滴落在土石上的变化。 最后见到血水滴在一片硬土上既不渗下也不流淌反倒是被吸附在土层上一般打着转随后才渗进土里。看来这片土层接着瓶山里的阴气与滚热的鲜血微有排斥但这变化也是极细徽的若不是经验老到之辈也绝对看不出来其中奥妙。此地已离埋着肉菌的土堆很远了鹧鸪哨看得确凿了点头道:“是这地方了打出盗洞必能直透地宫。” 他确认无误这才让花灵用药给狸子止了血。那狸子可能也是上辈子不修这辈子倒霉偏巧撞在搬山道人手里不知流了多少鲜血出来再迟些找到土层全身的血水就被放净了。 鹧鸪哨又用短刀挑断了狸子颈后的一条妖筋令它这辈子别想再吐纳修炼也无法用障眼法残害生灵只能按照大自然的规律随着万物生灭然后随手把它扔到一边:“走罢休再落到搬山道人手里。” 那狸子如遇大赦忍着断筋放血之痛头也不敢回地钻进岩缝里逃了。红姑娘和她手下的卸岭盗众见鹧鸪哨奇变百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从那狸子滴血的土层里挖盗洞进去就可以切入古墓地宫了?这在他们眼中看来就如同“问”字诀上法的“卜穴”之术简直是神乎其神他们还以为搬山道人是用狸血巫卜找出了挖掘盗洞的方位。 群盗摩拳擦掌纷纷准备器械挖掘盗洞。红姑娘见只有十几个人也不知这条盗洞深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挖不透便想派两个弟兄回去再调些人手来帮忙。 鹧鸪哨心想红姑娘这月亮门里出来的不太懂倒斗的勾当她不知若是凭着人多势重也就没有搬山之术的名头了便说:“大可不必诸位卸岭好汉只管在旁歇息等候且看搬山分甲术的手段……”说罢对老洋人和花灵一招手:“取分山掘子甲!” 群盗一听都是一怔想不到今天有机会见识搬山秘术。盗墓倒斗的谁人没听过搬山分甲之术但以前搬山道人从不与外人往来所以几乎没人亲眼见过分山掘子甲众人都是做倒斗这行当的如何能不好奇?当即人人凝神个个屏息眼也不眨地盯着三个搬山道人手底一举一动。 只见花灵和老洋人从背后卸下竹篓竹篓上面盖着蜡染的花布里面沉甸甸的像是装了许多东西。花灵取出药饼捻碎了撒在竹篓上也不知那药饼是什么成分她随手一抖就忽然冒出一片尘烟就听那竹篓里有东西蠕动欲出“哗啦啦”的一片乱响好似大片铁甲叶子相互摩擦。 群盗大吃一惊久闻分山掘子甲的大名谁也没想到这东西是“活”的。那“掘子”二字乃是古代对工兵的一种称呼古时战争中常有攻城拔寨的战法遇到坚壁高垒的城池难以攻克攻城部队就会分兵挖掘地道陷城而城内的守军也要挖掘深沟并在其中灌水埋石以防被敌人从外边挖透了城壁。执行这类任务的军卒大多是擅长挖土掘泥的短矮粗壮之辈如地鼠般在土沟地道里钻来钻去也称“掘子军”或“掘子营”。 所以群盗先前都猜想分山掘子甲是一套铜甲应该是古时挖土掘子军所穿的特殊甲胄有掏地用的铁爪铁叶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物。只听那竹篓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从里面滚出两只全是甲叶的球状物着地滚了两滚就伸展开来竟是两只全身鳞甲的怪物。 那对怪物形如鼍1龙鲤鱼身上鳞片齐整如同古代盔甲头似锥尾 生角四肢又短又粗趾爪尖锐异常摇摆尾显得精活生猛稍一爬动身上的鳞片就出一阵铁甲叶子般的响声身上还套了个铜环环上刻有“穴陵”二字。 卸岭盗众里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此物惊诧之情见于颜色纷纷向后退了两步只有三两个老江湖还算识货一看之下认出是鲮鲤甲来但看到那锈迹斑斓的铜环又不是普通的鲮鲤甲。猛然想起一件事物禁不住惊呼一声:“莫不是穿山穴陵甲?”—— 1鼍音tuo爬行动物背尾部均有鳞甲。 第二十六章 穴陵 那对穿山穴陵甲一大一小好像始终在竹筐里昏睡直到此时爬在地上如梦初醒晃动着身躯伸展肢体听它们利爪刮地的声音就知道劲力精猛。群盗中多有不识的担心此物伤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花灵和老洋人并肩上前揪住了穿山穴陵甲身上的铜环将它们牢牢按在地上。这双长甲四足乱蹬不停地挣扎可是苦于被铜环锁了穴位纵有破石透山之力也难挣脱。 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虽然形貌酷似穿山鲮鲤甲实际上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在两千多年前已有盗墓贼将鲮鲤甲加以驯服通过喂其精食药料使它的前肢格外达通过长期驯养就可以作为盗墓的掘子利器古称穿山穴陵甲。 那时候的古墓大多都是覆斗丘钟形封土即便里边没有地宫冥殿内部也大多是木椁用层层木料搭砌成黄肠题凑1的形势完全使用墓砖的不多也很少有以山为藏的大型山陵普通的坟丘夯土根本挡不住穿山穴陵甲的利爪。 后来的墓葬逐渐吸取防盗经验石料是越来越大而且坚厚程度也随之增加缝隙处还要熔化铜铁汁水浇灌使穿山穴陵甲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但对于湘黔山区阴冷潮湿地域的普通坟墓还是可以派上极大用场。这唐代就已失传的穿山穴陵甲古术在当今世上只有搬山道人还会驽使始终是搬山术里的绝秘法门。 搬山道人并不用摸金卸岭的切穴之法摸金校尉仗着分金定穴的准确 无误习惯用旋风铲打盗洞;卸岭群盗人多势重再大的封土堆也架不住他们乱挖;而搬山道人则经常使用分山掘子甲来挖盗洞历来号称“三钉四甲”。这穿山穴陵甲仅是四甲之一离了湘黔两粤此术就施展不得但他们擅能因地制宜还可使用另外的分山掘子甲这些都是属于搬山倒斗的“切”字诀。 鹧鸪哨命花灵取出几个竹筒来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头大蚂蚁能有数斤之重先喂那两只穿山穴陵甲吃个半饱就将它们拖到山根里用药饵捣在刚才狸子滴血之处推着它们在那挖掘土石。 穿山穴陵甲这东西见山就钻尤其喜欢坟墓附近阴气沉重的土壤岩石只见那体形略小的顶在前面它躯体前弓抖起一身厚甲钩趾翻飞快得令人眼也花了刨挖硬土就如同挖碎豆腐一般简单轻而易举地穿山而入。 老洋人则拽住另外那只体形硕大的穿山穴陵甲在它的铜环上系了条链子使其难以跟先前那只一同钻进山里。这俩家伙是秤不离砣抓住一只就不愁另一只偏离方向或是会在中途逃脱只是放短了链子故意急得那只大的着地乱转把巳经挖开的盗洞窟窿越扒越大。 卸岭群盗虽也都是倒斗的老手可哪曾见识过这种手段看得瞠目结舌。原来这两只穿山穴陵甲体形有异却是分进合击的绝配一只挖掘纵横的盗洞另外一只扩大洞穴的直径而且挖土钻山的度之快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若不是亲眼得见怎想得到有此异术。 这条被穿山穴陵甲挖开的盗洞洞宽大可容人蹲行角度是平行于地面直着从倾斜的山根里横切进去离那瓮城后面的地宫距离也是不近虽然双甲神异精猛可要想直透中宫也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工夫。 鹧鸪哨趁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一且双甲穴透地宫还指不定在这形势奇绝的古墓里遇到什么危险耳中只听得山体中有隆隆的回响料来卸岭盗魁陈瞎子已率众埋设炮药开山。但鹧鸪哨心下清楚瓶山山势坚厚土色藏纳紧密从山阳处炸石而入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得手的。这对穿山穴陵甲若是不受什么阻碍大约在天黑之后就能直抵古墓大藏也不知墓中的丹丸珠散都是何物但既已到此急是急不得了也只有摇橹慢桨捉醉鱼静待其变罢了渐渐神游物外犹如高僧入定一般。 卸岭群盗自是不敢打扰他也就近坐在山根下歇息。红姑娘这几天常在鹧鸪哨身边眼见他机变百出举止洒脱言辞清爽绝不似常胜山里上至陈罗下至无数盗伙那般要么粗俗无礼要么便是一肚子称王称霸的野心也只有嫁了他这等人物才不枉此一生不禁有些后悔当年誓终身不嫁正是“夜来楼头望明月只有嫦娥不嫁人”想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将来就是天涯海角好歹也要随了他去管什么过誓赌过咒不过也不知这搬山道人讨没讨过老婆。 想到此处红姑娘就低声去问鹧鸪哨的师妹花灵但此事也不好直接打听只好兜个圈子:“小妹子我看你长得这么如花似玉今年可有十七八了?将来谁娶了你真是他前世的福分。不知你师兄替你定了亲事没有?” 花灵没听过这种规矩奇道:“姐姐我的婚事怎么是我师兄来定?我父母尚在他们虽然卧病在床可还……” 红姑娘说:“我依理而言既然令尊令堂身子不适那这种大事理应是做师兄的操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道是萝卜拔了地头宽妹子嫁了哥省心看你师兄那人整天眉头不展好像心事很重也不知他有没有替你着想过这些事宜他……他自己可曾婚娶?应该也没顾得上吧?” 花灵才刚十七岁又很少同外人接触哪里明白红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她问的事情有些奇怪。然而卸岭群盗中有许多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耳朵尖的听在耳中多半已猜出红姑娘的念头听她七绕八绕地找那小姑娘打听搬山道人有没有讨过老婆不免暗中好笑想不到这冰山美人也有动情的时候。 这事越想越是好笑其中一名盗伙实在是忍不住了竟笑出些许声音来被红姑娘听个真切她心知坏了刚才心急竟没想到山缝里拢有什么心腹的话也被那些人听到了。 她恼起来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去打掉了那名盗伙两颗门牙余人知道这女子的厉害她除了卸岭盗魁之外连罗老歪都敢打常胜山底下的喽啰们谁有胆子惹她。众人赶紧绷起了脸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气氛显得无比尴尬。 红姑娘脸上烧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老洋人从盗洞里钻出来两只穿山穴陵甲也被拽了出来他报知鹧鸪哨:“已穴透了山陵风生水起。”“风生水起”是盗墓时常用的一句切口“风”是指古墓里空气流通没有积郁的阴晦之气。这瓶山前边的瓮城独立封闭。被作为了一处虚墓疑冢的陷阱所以没有山中毒虫的踪迹。穿山穴陵甲挖出的盗洞正好切入瓮城后面被封住的墓道里。“水”是指“财”或“冥器”有水就说明确实有冥殿地宫。 鹧鸪哨闻讯起身当即就令众人准备进盗洞。他自己把一盏马灯绑在身上看了看两支德国造的镜面匣子子弹压得满满的又把一条黑纱蒙在脸上只礴出两只眼睛。其余的众人也都各自收拾得紧趁利落拆了蜈蚣挂山梯分别携带肃立在盗洞前听候调遣。 鹧鸪哨见众人齐备就把那竹篓中的怒晴鸡捧出来。只见那雄鸡彩羽金爪似乎也能感觉到瓶山古墓里藏着死敌知道今日必定有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当即昂顾视振翅怒啼精神显得格外振奋。 鹧鸪哨暗中点头他也不管那雄鸡是否能懂人言竟当众对它嘱咐了一翻从金风寨山民家中的屠刀下救得这怒晴鸡出来有什么本事都在今时今日施展出来可别折了怒晴金鸡的威名也别辜负了搬山道人的救命之恩。 那十几名卸岭盗众见了也知这怒晴鸡可以扫荡墓中毒虫蜈蚣。他们都亲眼见过从深润乱云里飞出的那条六翅蜈蚣绝不是普通枪械能够抵挡的心想只要这只大公鸡能使群毒辟易使搬山卸岭盗了墓中珍宝今后就是称你一声“鸡爷”也是无妨群盗的身家性命可全系在你身上了。 鹧鸪哨随即派出四人其中两个去瓶山上禀报陈瞎子。听这山里炸药爆破之声断断续续始终不绝可能山上的工兵部队还没炸出什么眉目来既然山根里打通了盗洞便请陈瞎子带人下来会合另外两个留在盗洞前负责联络。 其余的人都跟鹧鸪哨进去探墓布置妥当他就带着众人钻入盗洞。群盗身上都带着不少铁钉走出一段就在盗洞墙壁上钉上两枚两枚长钉相互交叉再把简易的皮灯笼架上一只作为照明记认。 如此一路下去但见这条透山盗洞都被穿山穴陵甲挖得极是开阔平整人钻进去不用蹲下猫腰弓身即可前行。群盗见洞中除了硬土更有许多坚固的岩层竟也都被双甲穴透了不由得暗暗咋舌连赞穿山穴陵甲这种盗墓古术果然了得。 盗洞的长度比鹧鸪哨先前估量的要短可也足有数百步的距离。群盗小心翼翼地钻洞攒行许久才到尽头出来的地方恰好是个倾斜的坡道坡道上铺的石板已被推开了举着火把往四周一看较低的地方被巨大的条石砌死无隙可乘顺着坡道上去高处都是庞大的青石券顶。 石壁的缝隙里偶尔会有一两只急逃窜的蜈蚣之属物性有生克此物与怒晴鸡势成水火见了只有逃命的份。整个山中的毒虫本来在夜晚和幽暗之处都会吐纳毒蜃但怒晴鸡一声啼鸣这些毒虫再没一只敢吐毒液都没命般地往山缝深处钻以求离这天敌越远越好。 鹧鸪哨知道这座古墓里机关埋伏众多也自不敢托大顺着阔大的坡道缓缓前行群盗扛着蜈蚣挂山梯拥在他左右跟随。走出不远见岩壁上有块极大的石碑上面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鹧鸪哨挑灯观看见是“红尘倒影”四字也不知是何所指。 待走到斜坡的尽头穿过一条浮雕云龙石梁眼前豁然一片灯光璀璨。在偌大一个山中洞穴里耸列着数座重檐歇山的大殿殿宇高耸楼阁嵯峨飞檐斗拱密密排列雕梁画栋而又庄严肃穆殿中殿外灯火通明层层叠叠观之不尽映得金砖碧瓦格外辉煌。 洞内岩层中有石烟升腾使灿如天河的宫殿里香烟缭绕透着一派难以形容的幽远神秘与洞天福地里的人间仙境无异。但在山腹里显得格外阴森又被云烟笼罩着看上去让人感觉极不真实缥缥缈缈的似是水中幻象难怪会有“红尘倒影”的碑文。 原来瓶山虽然坚固但由于山体常年倾斜致使山体有许多或大或小的缝隙不过在外边很难看出来。山腹中是块风水宝地生气涌动不绝藏在山里的古物历久如新楼台殿阁间的万年烛、琉璃盏完全按照星宫布局安置繁而不乱气象严谨。 此地本是皇家藏丹炼药所供奉的“仙宫”自秦汉之际就开始经营建造其中许多古迹年代都不尽相同但处处都有皇室气象。那些琉璃盏内都是珍贵的千年烛万年灯些许微弱的灯引就可以燃烧千年不灭在时隔几百年后大部分灯烛依旧亮着尤其是那些八宝琉瑞盏。兀自被烛火照得流光溢彩。 群盗跟在鹧鸪哨身边见了这一片瓶中仙境般的宫阙都不禁惊得呆了看得双眼直饶是他们胃口够大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冥殿单是那些古老的灯盏就取之不尽了。 花灵出来撤山不到半年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那宫殿深处妖气笼罩心里不禁有些颤拽住鹧鸪哨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师兄前边那千奇万怪的去处……像是炼丹的道观宫殿怎么会是藏死人的冥殿?” 鹧鸪哨十三岁开始跟着前代搬山道人盗墓规模宏大的帝陵和诸侯王古墓也盗过。山陵里的地宫虽然奢华壮丽也绝无眼前这等仙境般的气象。这简直就是把一整座道教名山里的建筑全搬进了山洞里但这山里阴气沉重如同鬼宫哪有半点仙气。 此时被花灵一问鹧鸪哨便随口答道:“服食求神仙?嘿嘿……不过是皇帝们的一场春梦后来山河破碎这仙宫金殿还不是被个元代的大将军当了坟墓。我这就过去瞧瞧仙宫里的湘西尸王……看看它究竟是三头六臂还是满身的铜皮铁甲。”—— 1黄肠题凑“黄肠”指堆垒在棺椁外的黄心柏木枋“题凑”指木枋的头一律向内排列代指西汉帝王陵寝椁室四周用柏木枋堆垒成的框形结构。 第二十七章 斗宫 第二十七章斗宫 群盗跟在鹧鸪哨身边,见了这一片瓶中仙境般的宫阕,都不禁惊得呆了,看得双眼发直,饶是他们胃口够大,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冥殿,单是那些古老的灯盏就取之不尽了。 花灵出来搬山不到半年,也没见过世面,只觉那宫殿深处妖气笼罩,心里不禁有些发颤,拽住鹧鸪哨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师兄,前边那千奇万怪的去处……象是炼丹的道观宫殿,怎么会是藏死人的冥殿?” 鹧鸪哨十三岁开始跟着前代搬山道人盗墓,规模宏大的帝陵和诸侯王古墓也盗过,山陵里的地宫虽然奢华壮丽,也绝无眼前这等仙境般的气象,这简直就是把一整座道教名山里的建筑全搬进了山洞里,但这山里阴气沉重如同鬼宫,除了妖气哪有半点仙气。 此时被花灵一问,鹧鸪哨便随口答道:“服食求神仙?嘿嘿……不过是皇帝们的一场*梦,后来山河破碎,这仙宫金殿还不是被个元代的大将军当了坟墓,我这就过去瞧瞧仙宫里的湘西尸王……看看它究竟是三头六臂,还是满身的铜皮铁甲。” 搬山道人鹧鸪哨先前想去黔边盗发夜郎王古墓,不料却扑了一空,心里正有些焦躁,如今见了瓶山古墓气象万千,犹如瓶中仙境,不知里面都藏了些前朝的秘器,他见猎心喜,不禁技痒起来,当即就要单枪匹马到前边的地宫中一探究竟。 卸岭群盗和老洋人、花灵等人见他这就要动手发市。也赶紧各自抄起器械,要跟在他身边同去倒斗,可刚一抬脚就发现前面地宫阙楼台见有隐隐黑气,殿顶抱柱之间象是有一股股的黑水在迅速流动,众人当时都是一怔,不知那殿中有何古怪?有眼尖的看得真切,惊道不好。殿中有好多蜈蚣。 鹧鸪哨知道携有怒晴鸡在身边,足能克制墓中毒物。但也仅能确保几百步之内无忧,要是这十几个人一同过去,自己孤掌难鸣,难免对众人照顾不周,此时天色晚了,正是山里蜈蚣吐毒的时辰,万一教那些毒虫有隙可乘。必会折损人手,这瓶山中的宫殿实在太大,若想盗宝,只有先等陈瞎子带大队人马过来将墓中毒虫彻底除尽。 进瓶山盗墓不同鹧鸪哨以往的搬山倒斗经历,一是搬山卸岭起了一通盟约,要是不等常胜山的舵把子过来,就抢先动手,未免有负盟约。亏输了义气;二来眼下有十几个弟兄跟在身边,比不得以前独自勾当,不可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让他们冒险。 念及此处,鹧鸪哨只好耐下性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山腹内地地形和建筑结构,便和红姑娘带众人撤出盗洞。留下些人手对“穿山穴陵甲”打出的盗洞进行加宽,为后边地大队人马开道。 这瓶山周边地形险要剥断,派出两名盗伙去联络山上的陈瞎子,这一来一往的过程,非是旦夕之间就可完成,鹧鸪哨索性就在山根里找了块干燥平整的地方,躺下来倒头大睡,养足了精神就跟群盗高谈阔论,众人豪性大发,各自说些个以往倒斗勾当的得意之事。 鹧鸪哨记得当年在陕西盗挖大唐司天陵宫的时候。曾结识了两个陕西放羊的娃子。正好当时陈瞎子在山陕两省有生意,他就把这一对放羊地兄弟托付给了陈瞎子。此刻想起来就向群盗打听那两个兄弟现在如何了? 提起他们来,卸岭群盗大为不屑,老羊皮和羊二蛋那俩小子,是人又窝囊心眼又小,虽然跟着舵把子在常胜山插香头入了伙,可也只能跑前跑后的办点小事,上次倒斗的时候这两块料能吓尿了裤,这回听说来挖湘西尸王,这二位便又四条腿一齐发软,干脆就没让他们跟来,真不知道舵把子当初怎么会收了他们。 鹧鸪哨听罢也是觉得好笑,那两个放羊的娃子都是本份良民出身,违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结果竟然半路上山插香做响马,倒斗造反杀人放火的勾当确是难为他们了,心想实在不行,将来就同陈瞎子说说,让他们拔了香头金盆洗手,给笔钱财去做正经营生才是。 如此耐着性子等了多时,陈瞎子终于带人来到山阴,同鹧鸪哨说起在山脊上炸了整整一天,没炸出名堂,既然山根里打通了盗洞,正可率众进去盗墓,当下一同进了盗洞观看山腹里的那座宫殿。 陈瞎子和罗老歪等人差不多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雄伟地宫阕宝殿,皆是啧啧称奇,更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尘世上只有号称真龙天子的皇帝老儿才能住宫殿,除此而外,仅有“释、道、儒”三教的神圣可以拥有宫殿,大部分建造在神仙佛道的洞天福地里,别看瓶山弹丸之地,可藏在山腹里的丹宫,比起那些名山大川里地佛道名胜宫殿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真不愧是“红尘倒影,太虚幻境”,其中宝货必是取之不竭。 罗老歪用枪顶了顶帽檐,心喜之下觉得口干舌燥,喜道:“陈老大,咱们还等?让兄弟上吧。” 陈瞎子上次险些被护陵的鬼军射死在瓮城里,此刻却是学了个乖,眼见地宫大得惊人,料定应该不是虚墓疑冢的陷阱,但仍是不敢轻举妄动,不可急功近利再冒风险了,万一有些毒龙伏火的机关埋伏,岂不又着了墓主人的道了? 他当即吩咐下去,先让一百名工兵营的弟兄,带着鸡禽过去,把那一重重的殿阁大门洞开,要是没有意外,再起大队进去搜刮宝货,另拨两百名工兵,分头在山根的积水淤泥里架设竹桥。并且挖宽盗洞,准备往外运输墓中宝货。 而罗老歪瞎了只眼,伤还没好利索,陈瞎子就让他带重兵,架上机枪在山外守住路径,以免盗墓地部队半路哗变,另外还要伐条山道出来。以便带骡马过来驮东西,罗老歪恨不得亲自动手去搬明器。但转念一想,这回进山的部队虽然都是心腹,可其中仍有不少见钱眼开地兵油子,对他们也是不得不防,于是按照舵把子地吩咐,自去后山调遣人马。 陈瞎子和鹧鸪哨率众观望,只见前边进去的百来个工兵。赶着成群地大公鸡把山中殿宇的大门一座座砸开,惊得那些蜈蚣四处乱蹿,一片混乱嘈杂之中,也并没见到触动到机关。 陈瞎子心中暗喜,看来此番是胜券在握了,带头将黑纱蒙在脸上,遮住了口鼻,盗墓时以黑纱覆面这种传统。是起源于响马贼杀人放火做那瞒天地勾当之时,担心被人见了面容泄露身份,引得官兵前来缉拿,倒斗的时候则怕墓中怨魂窥视,只要不被识破了面目,就不用担心回家后被鬼缠上。 群盗黑纱罩面。臂系朱砂绫子,点了灯笼火把,抗着“蜈蚣挂山梯”,在首领地一声招呼之下,数百人发声呐喊,一齐赶着无数鸡禽蜂拥而入。 这些天里罗老歪的部队在四处征缴,把十里八乡的鸡禽抢了一空,又从湘阴收购来一大批,基本上都是公鸡,有老有小。连半大的鸡崽子也都给弄来了。但鸡一多了,难免就有搞混的。其中也不知怎么混进来一些母鸡,此时在地宫里一撒开来,便立刻有许多争风吃醋的大公鸡你鵮我啄,相互间打得鲜血淋漓,不过一碰到殿中的蜈蚣,就都直了眼去追逐争食,鸡爪子按住一条条大大小小地蜈蚣,活活鵮死在地。 陈瞎子等卸岭盗众,见搬山填海之术果然非同小可,无不叹服,此术虽不合五行之理,却能利用世上万物性质的生克制化,驱赶鸡禽将蜈蚣赶尽杀绝,总算是除了这一大患,如今那墓中宝货,当真是取如坦途。 一时之间,那寂静的地宫里鸡鸣四起,到处都是追赶蜈蚣的雄鸡,顷刻就有数千条蜈蚣死于非命,世上物种相克,乃是上天造化,故称“天敌”,普通的蜈蚣毒液发黑,但这瓶山古墓是处药山,生存在里面的大小蜈蚣毒液都是五彩斑斓,有些老蜈蚣身上更是彩气变幻,被那些鸡禽赶得走投无路,即便是面对天敌,虽然无法吐毒,却也只好舍命相拼,接连不断的恶斗之中,有数十只老弱病残的鸡禽猛性不足,也都被蜈蚣咬死,羽翎脱落横尸就地,全身发黑,慢慢化为一滩血水。 瓶山地宫虽然灯火辉煌,但毕竟常年不见天日,阴气极重,养得那些蜈蚣好生肥大,吞噬其它几种毒虫为食,使得其毒性格外猛烈,而且殿中蜈蚣实在太多,它们初时被天敌追赶,只顾四下里逃窜,但被鸡群逼得实在紧了,竟做出困兽之斗,纷纷从殿柱缝隙里钻了出来,三四条蜈蚣合斗一只雄鸡,数重大殿之间,遍地都布满了死鸡和死蜈蚣地尸骸,其余活着的还都在红着眼拼死缠斗不休。 群盗都是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那些工兵里也有许多上过战场的悍卒,但他们这辈子里所见过的腥风血雨,似乎也不及眼前这场群鸡和古墓蜈蚣间的恶斗,那不是一只两只,也不是十只八只,而是成千条蜈蚣和成千只公鸡血战成一片,杀气激荡,冲得灯烛火把一阵阵发暗。 那些公鸡都是好斗成性,可能它们也是见了死敌就全身羽冠倒竖,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而那些蜈蚣也都被追得急了,只要听得鸡叫,就算躲进岩缝里也不得安生,只好豁出命去要和天敌同归于尽,灯烛摇影下地剧斗之中,双方竟没一只后退半步,一时斗了个难解难纷。 群盗里有些胆子小的,见了这阵势都已面如土色,陈瞎子心道不妙,看着势头,蜈公和群鸡还不知谁胜谁败,早知道就再多带些雄鸡进山了。 鹧鸪哨也一直在旁观望,他背的那只怒晴鸡。始终藏在竹娄里不肯放出,那血冠金介地雄鸡是鸡中之凤,不见到那快成精的六翅老蜈蚣显形,绝不肯放它出去厮杀,只是困在竹篓里积攒它的怒性。 那怒晴鸡察觉到外边群鸡恶斗蜈蚣,果然是跃跃欲试,要想出去啄它一个痛快。奈何被竹篓困住,急得不断撞笼。做势欲出。 但此刻鹧鸪哨见大群鸡禽竟然无法占了上风,反倒被蜈蚣咬死毒杀的越来越多,只好用手狠狠一拍身后竹篓,里面的怒晴鸡正急的没处豁,顿时振翅怒啼,高亢的金鸡啼鸣穿笼罩在大殿四周,那些舍命恶战地蜈蚣听得这阵鸡鸣。全被吓得全身一颤,就好象忽然失了魂魄一般,纷纷行僵就木,步足脚爪发麻,爬在殿柱和石壁上地,也都一头栽了下来,被附近地雄鸡赶上去啄死。 陈瞎子见强弱之势登时逆转,心头一阵大喜。对鹧鸪哨赞道:“搬山之术名不虚传,大事定矣!”说罢对身后数百名手下一招手,大呼叫道:“小地们……有想发财的,就跟爷爷并肩字上罢!” 近千名盗众和工兵跟在舵把子身后,高举火把分成几路,犹如一条条流动的火龙。踏着大殿前的石阶石桥,拥进第一重大殿之内,这里大部分蜈蚣都已被除尽了,群鸡被进来的盗众向里一赶,又都冲进后边的殿阁里继续追杀剩余毒虫。 群盗各自拽出枪械,见有没死觉地蜈蚣就补上一枪,或是用铲撬砸它个稀扁,杂乱的脚步和枪声响彻山腹,蜂拥着一路进殿,瓶山中的丹宫是方士给历代皇帝烧丹炼药的所在。一座座殿阁依着倾斜的山势。也是缓缓升高,有些地方是洞中有殿。殿中有洞,利用天然的地形地势,营造得极是巧妙。 陈瞎子和鹧鸪哨等人提着刀枪,进了最外边这道大殿,只见里面也吊着八宝琉璃盏,还燃着的约有一半,火把灯盏照耀之下,殿中光影一派恍惚,这殿内只有一根朱漆抱柱,上面横托十八道梁橼支撑,是古代宫殿建筑中罕见的“一柱十八梁”,“丹宫”里地主殿,则应该是有柱无粱,取仙法“无量”之意,唤作“无量殿”。 一柱十八梁的前殿里,壁上多有神仙彩绘,镶嵌着好多点缀用的珠宝玉石,被火光辉映,显得异彩流光,看得群盗眼都直了,陈瞎子说:“如今天下大乱,世上哪有正经营生?为了分脏聚义,百事可为,这就叫——遍地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正是咱们常胜山该着兴旺发迹的时候,吾辈干的就是发掘古墓明器的勾当,既到了此间,更不必有所顾及,看着值钱地都挖回去,半点也别留下。” 卸岭盗众可不象摸金校尉般在一座墓里只取一两样东西,还处处讲究个进退之道,常胜山有十几万弟兄,明器拿少了还不够给众人塞牙缝的,既然舵把子发了话,底下这些群盗还有可不好意思的,当即分出人手,拿铲子去抠刮墙上的珠玉。 其实这座殿中真正值钱的宝货,当初就已被元兵洗劫一空了,剩下的这些在当时看来都不算,可时光推移,到了民国年间,几百年前的这些古物也都是宝贝了,包括那些焚香的鹤形铜炉,以及殿中柱上嵌着的溜金装饰,凡是能拆能卸的,全都被群盗敲下来取走,那些八宝琉璃盏则先留下照明,要等撤出去地时候再取。 盗众里有若干头目,都是盗魁地心腹,也是倒斗的老手,由他们分头指挥手下兄弟搬取金珠之物,虽杂不乱,倒是井然有序。 而陈瞎子和鹧鸪哨这两位大当家地,自然不能被区区一座前殿里的东西吸引住,他们没怎么停留,便又带着大队人马,呼啸声中穿殿而过,直奔后面那片殿堂,一路走去,遍地都是死蜈蚣,即便已经死了,但数量之多恐怕都过万了,看得众人心头好生发毛。 但人多势众格外壮胆,蜂拥而上,穿过数进殿堂之后,就已是在最高处的无量殿了,那殿正处在一处岩洞之中,殿前是可宽阔的平台,周围有镂空的汉白玉栏,后面就是山体内的暗青色岩石,将无量宫主殿之后的后殿封死,以宫殿结构推想,那后殿就是陈瞎子初探瓶山时从山缝里下去的位置。 这些殿中都没见到有墓主棺椁,料来必定是在面前这丹宫无量殿之中了,群盗想起湘西尸王的传言,心中难免栗六,便把脚步都放满了,缓缓簇拥着陈瞎子和鹧鸪哨走上殿前的平台。 只见平台上有数百只全身鲜血淋淋的大公鸡,正在围斗残存的百十来条蜈蚣,旁边刚好有座拱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潭,以前应该有喷泉涌出,从高出经过一处处亭廊流到山外,使丹宫里增添了山水林泉的意境,可如今泉水早就干涸了,只剩个空潭黑洞洞地陷在殿前的山坡上。 第二十八章 强敌 第二十八章强敌 群盗正待上前,去结果了剩下来的大小蜈蚣,鹧鸪哨却猛然察觉不对,忙于袖中一占,知有杀机在前,抬眼正看见有几名盗伙走上桥头,赶紧叫道:“快退!” 陈瞎子也已听见枯潭深处似有异动,但他和鹧鸪哨出言示警的时候已经晚了,猛听下面“哗啦啦”一阵爆炒般的响声,那条六翅蜈蚣已经顺着石壁游了上来,原来它似乎感觉到有天敌进了瓶山,物性使然,惊得躲在深涧里不敢稍动,不过眼看它那些重子重孙都快被群鸡赶尽杀绝了,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狂冲上无量殿前的石桥。 老洋人和花灵这两个刚出道的搬山道人,刚好和几名盗伙走在桥上,谁知那蜈蚣来得好快,别人想救他们也已来不及了,只见那六翅蜈蚣攀在桥下,鞠着身子猛地从桥栏上探将出来,黄褐色的腹下百爪皆动,狰狞已极。 群盗虽是有备而来,可事出突然,见那大蜈蚣蓦地里现身出来,竟连躲闪都忘了,老洋人和另外两名盗伙,当场就被六翅蜈蚣卷落桥下,惨叫着摔死在枯潭底部的乱石之中。 凄厉的叫声和骨头摔碎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在宫殿洞穴间反复回荡,骇得群盗面色骤变,站在前排的群盗发一声喊,想要举枪射击,进古墓的时候,枪里的子弹就已经顶上膛了,这一排乱枪打过去,好歹也射它几个窟窿出来。 但鹧鸪哨见六翅蜈蚣爬在石桥侧面,如果乱枪齐发。不但难以射杀那条大蜈蚣,反倒是桥上没死的几个幸存之人,包括花灵在内,都会成了它地挡箭牌,此时万万不能胡乱开枪,他赶紧抬手拨开前排几名盗伙的枪口,实是间不容发。“啪啪啪”一排乱枪都贴着桥上几人的脑瓜皮射了过去。 陈瞎子也急叫:“休得开枪伤了自家兄弟!”群盗听到首领招呼,这才硬生生将枪口压下。有些胆量稍逊的工兵看明了情由,纷纷掉头向外逃跑,混在群盗里的手枪连专门负责射杀这些逃兵,当即就有几个最先逃跑的被当场击毙,人群中顿时一阵大乱。 鹧鸪哨见老洋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心中又急又恨,抬手推开挡在身边地几个人。抢步上了桥头,想把师妹花灵从桥上救回来,可就在与此同时,就见那六翅蜈蚣倏然间在石桥下蹿了上来,两只锷足攫住花灵,振动六翅百足,拖着它游上无量殿的重檐大顶。 那蜈蚣动作快得难以想象,哪容人有丝毫反抗躲闪地余地。红姑娘也是救人心切,当即便是几枚袖箭脱手而出,可那蜈蚣硕大的身躯进退之际快逾闪电,黑影在殿前一闪,那几支袖箭虽然准头奇佳,势劲力足。却竟然慢了一瞬,全都钉在了大殿的门柱之上,连蜈蚣的影子都没碰到分毫。 鹧鸪哨见花灵生死不知,哪还顾得上细想,他也是仗着身手矫健,劈手从旁边的人手里夺过一架“蜈蚣挂山梯”,勾住殿角歇山顶的戗脊,三蹿两纵之际,就跟着六翅大蜈蚣前后脚上了殿顶。 鹧鸪哨脚下踏着溜滑的长瓦,只听前边哗啦啦砖瓦撞击。抬眼一看。原来那蜈蚣伸展百足,把殿顶上铺地琉璃瓦蹬挠得纷纷滑落。它爬行的速度也顿时缓了下来。 殿下的群盗在陈瞎子的带领下稳住阵脚,举着枪对着殿顶瞄准,但一来鹧鸪哨也在房上,二来蜈蚣伏在殿顶重檐垂脊之间,暴露出来的部分很少,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轻易开枪,忽听乱瓦响动,众人急忙向后退开,几十片滑下来的大瓦片,辟里啪啦落了一地。 群盗见那六翅蜈蚣声势非凡,简直就是已经成了精了,可搬山道人鹧鸪哨竟敢上殿追赶,当真是不要命了,许多人爱惜他的人材,都替鹧鸪哨捏了把汗,纷纷呼喊,让他赶紧退下来,千紧万紧,毕竟都不如身家性命要紧。 可鹧鸪哨做惯了迎风搏浪的勾当,视千难万险如同无物,哪里肯听那些卸岭盗众地话,他闪身形避开从上边滑落的瓦片,在殿顶兜个圈子,迂回到了蜈蚣身边,只见那六翅蜈蚣用腭足抱住花灵,谗涎流了满口。 鹧鸪哨见状立刻醒悟,这蜈蚣常年盘据在药山之中,最喜那些炼丹的奇花异草奇味,而花灵自幼就在山中采药,常和药石芝草等物做伴,所以六翅蜈蚣才要掠了她去,打算拖回巢穴慢慢吞噬。 这念头在鹧鸪哨脑中一转,他身子却不曾停下,趁着蜈蚣在殿顶琉璃瓦上立足不稳之际,便欺身上前,探手从蜈蚣头前夺过花灵,抱着她便顺檐顶斜面滚落下去。 那蜈蚣正想从殿顶蹿到洞壁上去,抓着花灵的腭足稍稍送脱了些,哪想得到竟有人跟得如此之近,一闪之间就把到嘴的活人夺去了,它本就被逼得狂怒暴燥,岂肯甘休?当即掉头摆尾,琉璃瓦的乱响声中腾空而起,追着鹧鸪哨猛扑下来。 卸岭群盗在下面看得真切,只见鹧鸪哨抱着花灵顺殿顶滑了下来,而那蜈蚣猛然抖翅追赶,势头之猛如同雷霆万钧,都惊得张大了嘴,同声大叫不好,所有人地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鹧鸪哨听得身后风声不善,已知万难躲避,只好想办法挡其锋芒,他腰眼发力,抱住花灵猛一转身,后背帖在殿顶打了个转,顺势滑到大殿翘起的一角斜脊上,就此停下身来,两支德国造已抄在手中。 殿底下仰着脖子观看的群盗只觉眼前一花,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在殿顶转身拔枪,又是如何拨开机头的,看清楚地时候。枪声就已响起 鹧鸪哨手中的两支镜面匣子都拨到了快机上,一扣枪机,双枪里压得满满的四十发子弹,便如同两串激射而出的流星,电光石火一闪,全打在了随后扑至的六翅蜈蚣口中。 那六翅蜈蚣扑下来的势头顿时止住,它每中一弹。就被毛瑟枪强大地贯击射得向后一挫,中了第一枪就躲不开第二枪。四十发子弹一发也没浪费,在身上穿了四十个窟窿,里面都涌出白色浓绸地汁液,重伤之下,翻身落在了殿顶的横脊上,疼得拼命挣扎扭动,搅得瓦片稀里哗啦地乱响。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之快。殿下的盗众甚至还没来得及搭起竹梯上去相助,殿顶上便已斗到了分际,群盗都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枪声响过,这才如雷般轰然喝彩,那搬山道人鹧鸪哨果然是个有大手段的人,可不等喝彩声落下,就见那蜈蚣一扭怪躯。鞠身甩出又在半空里蹿了下来,它突然卷土重来,那四十发子弹竟没能要了它的性命。 鹧鸪哨双枪子弹射尽,尚且来不及更换弹夹,就急着去看花灵的伤势,只见她身上被蜈蚣腭足戳穿了几个窟窿。鲜血泊泊流淌,面如金纸一般,真是“身同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灯尽”,进气少、出气多,眼见是香消玉损救不活了,想不到这一眨眼的功夫,世上最后的三个搬山道人,就剩下鹧鸪哨自己一个了,他在一瞬间心中空落落地完全忘了身在何方。 忽听群盗在殿下一阵鼓噪。纷纷大叫不好。鹧鸪哨猛然醒过神来,见那六翅蜈蚣正从半空扑至。顿时红了双眼,咬碎牙关,心中全是杀机,刚才始终未能腾出手来扯开竹篓放出怒晴鸡,此时脑门子青筋直蹦,着地一撑也从琉璃瓦上纵身跃起,骂道:“好孽畜,接法宝罢!” 断喝声中,他已扯掉竹篓封口,飞脚将竹篓迎头踢向那条大蜈蚣,竹篓破风飞出,里面地怒晴鸡早就察觉到了外边正有它的死敌,借势从中跃处,抖动红冠彩羽,正落在六翅蜈蚣的头顶上。 那蜈蚣本已受伤极重,仗着一股怒性还想暴起伤人,可突然见到一只彩羽金爪的雄鸡迎头飞来,正是它的天敌克星,顿时魂飞魄散,急忙低甩头闪躲。 怒晴鸡哪容它闪展腾挪,虽在蜈蚣头上落足不稳,仍是一通“金鸡乱点头”,猛鵮了它十几口,这时那蜈蚣突然腾越起来,怒晴鸡红了眼直顾置对方于死地,被那蜈蚣身躯猛地一抖,便从它头顶滑落,鸡足金爪深深抓进蜈蚣壳里,正在它背翅之处停下,金鸡怒啼声中,早把蜈蚣背上的一条透明翅膀扯断下来。 鹧鸪哨眼见一团彩气和一团黑雾在殿顶缠在一处,斗得难解难分,不时有雄鸡身上的五彩羽翎和蜈蚣的断翅断足,从天空散落下来,他心知怒晴鸡虽然不是凡物,可那蜈蚣也是在药山里潜养多年,几乎就要形炼得大道圆满了,此刻虽然为天敌所制,不敢喷吐毒雾,但它生命力似乎格外顽强,要真想毙了它也绝没那么简单,这也就是现在撞见了,再过个十几年,恐怕天下再无一物能够伤它分毫,如果让它就此脱身逃走,将来必成大患。 于是鹧鸪哨决心尽快除掉着个妖物,以免夜长梦多走脱了它,他立刻给两支二十响重新装上弹夹,纵身接近殿顶地横脊,想要和怒晴鸡两下夹攻,一举宰了这六翅蜈蚣,这边陈瞎子也率人架了竹梯往殿顶攀来。 但这时那六翅蜈蚣垂死挣扎,竟然在殿顶猛一翻身,将缠斗在一处的怒晴鸡甩了开去,它自己也重重落下,这无量殿,实际是座“无梁殿”,没有一根承重的横粱,全凭橼柱支称,虽也是极为坚固,可终究比不得四梁八柱来的稳定,殿顶被这大蜈蚣连番舍命撞击,早已经承受不住,最后被蜈蚣从上一砸,松脱的橼木和瓦片顿时陷落,无量殿的顶上塌了一个大洞。 鹧鸪哨正行到一半,脚下突然塌落下去,有道是“力从地起”,不管如何举手投足地施展,也都是由地发力,他有多大本事也不可能凌空飞行,随着轰隆一声,鹧鸪哨连同那蜈蚣,都跟着断橼乱挖掉了下去。 鹧鸪哨忽觉脚下无根,眼前一黑,身子已落在殿内,不料殿内更有一口深井般的无底洞,直径大得出奇,上边有个玉盖,落到上边顿时砸了个对穿,周身奇疼彻骨,下坠的势头却并未停止,随着碎砖断木继续跌落下去。 也就是鹧鸪哨身手不凡,又是屡涉奇险经验老道,有临危不乱的机变,虽然身上吃疼,心神未乱,下坠之中,忽见眼前亮光一闪,赶紧扔了手中枪卸,伸手按将过去,在直上直下的绝壁上,不过是有一个小小的凹洞,竟被他用手扒住,他一身翻高头的功夫,并不比卸岭盗魁陈瞎子逊色分毫,手指上虽然磨脱了一块皮肉,毕竟在半空中挂住了身子。 这时只闻头顶上面轰隆几声闷响,又一阵沙石尘土纷纷落下,原来殿堂里的几根明柱也随即倒落,把那殿内的深井井口压了个严实,就算卸岭群盗马上开挖救人,一时三刻也挖不开这倒塌的丹宫无量殿。 鹧鸪哨深吸了一口气,换只手扒住壁上地凹槽,此刻身悬半空,也不知是到了所在,忍着身上地疼痛,向四周看了看,原来自己正挂在一个巨大的井壁上,说是井也许并不准确,洞壁广可十余丈,倒象是一个巨大地垂直洞窟,四壁光滑平整,每隔一段距离,绝壁上就凿有一个凹洞,不过不是用来给人攀登的,那些凹洞里都有个金甲神人捧火的石灯,全是万年不灭,皇帝的祖庙祖陵里用得就是这种灯盏,装有石灯的凹洞都是灯槽。 只见这大地洞里,星星点点的满壁皆是这种石灯,也数不尽有许多,鹧鸪哨就是拼死抓住了其中一个灯槽,才没直接掉下去摔死,但石灯年头久了,油料将枯,灯光格外的暗淡,望下看不到底,只有一层层恍恍惚惚的昏黄光晕。 第二十九章 诈死 第二十九章诈死 鹧鸪哨单臂坠在井壁上,看清地形后调匀了呼吸,将腿脚稍一伸展,已知没受硬伤,他一身是胆,身临险境也从容镇定,望了望头顶距离无量殿不远,就打算攀着绝陡的峭壁回去。 正要行动,忽听这深井里哗啦啦一阵蜈蚣游走之声,鹧鸪哨全身一凛,暗骂那厮的命果然够硬,他刚扔了平时最得心应手的两支镜面匣子枪,那怒晴鸡又被拦在了洞外,此时纵然有心杀贼也是无力回天,不禁暗暗叫苦,寻声一望,只见那条六翅大蜈蚣,正绕着井壁盘旋而上奔着自己爬来。 那蜈蚣身具百足,天生就是爬壁的先锋,身上虽然带伤,速度却仍是奇快,顷刻间就绕壁而上,不容鹧鸪哨再做准备,三转两转就已到了近前,挠动的腭足和满身伤痕都已清晰可见。 鹧鸪哨心知这回却是自己被逼到绝路上来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事到如今,只有搏浪一击,当即大叫一声:“来得好!”松开扒住灯槽的手指,在井壁上双足一蹬,躲开了那蜈蚣猛蹿过来的势头,清啸声中,他已纵身跳下深渊。 鹧鸪哨也是人急拼命,为了避开六翅蜈蚣疾速接近的势头,双脚蹬着井壁将身体弹出,纵身跳下了深井,可他身手虽快,那蜈蚣的速度却是更快,见扑了一个空,就舞动触须腭足,猛然间在陡壁上探出半截身子,犹如黑龙回首探珠。直取身在半空的鹧鸪哨。 鹧鸪哨并非匹夫之勇,他是谋定而动,就知那蜈蚣扑空了之后会有这么一下,他跳离井壁地时候脚底下使足了力,身子在半空一个回旋,已将身上道袍扯掉,兜头甩出。手劲分寸奇准,正好向那六翅蜈蚣头顶罩去。 那蜈蚣的触头腭足。突然被一件道袍蒙住,它也不知这是东西,不免有些惊慌,挂在壁上拼命甩头摆尾,想将道袍撕扯着甩掉,但越是挣扎勾挂得越牢,一时之间又哪里摆脱得开。 鹧鸪哨虽在半空用道袍阻住蜈蚣。但他凌空一个霸王卸甲甩掉道袍,实已竭尽平生之所能,道袍掷出后,身体立即坠了下去,眼前只见井壁上好似繁星般的灯光一片生花。 无量殿下这处满是石灯的井穴深不见底,更不知底下是水是石,直接落下去就是周身的铜皮铁骨也得摔散了,不过鹧鸪哨冒死跳下来。并不是自寻死路,实是死中求活。 他外边穿着道袍,里面则是一身能奈水火的“掘子攀山甲”,这套掘子甲是用土鲛皮制成,接缝处则用鲛筋相连,在“肘、腕、踝、膝”的内侧都有许多细小地倒钩。平时卧在甲槽里,机簧设在腰后,用的时候一扯身后地筋索,攀山百子钩就立刻从甲槽里弹出,所谓百子钩的“百子”,百是指众多,子是指细小,盗墓器械中多有具备“百子”构造的工具,攀山掘子甲里藏的,都是这种又细又坚韧的精刚钩子。 深井中又不同开放的空间。里面有气流存在。所以身体坠落下去的速度比寻常慢了些许,此时鹧鸪哨在空中拽开筋绳。借着井中地气流张开双臂,象飞鸟般滑向了最近处的井壁,腕上百子钩在陡峭笔直的绝壁上一按,下落的势头顿时减慢,如同壁虎般轻捷地贴在了墙上。 鹧鸪哨贴在绝壁上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扯掉道袍、蒙住蜈蚣头,再使用掘子甲挂在井壁上,这几下是一气呵成,把压箱底的绝活全使出来了,倘若其中稍有半分差池,不是喂了蜈蚣,就是跌得粉身碎骨,饶是他胆大,心头也是“砰砰”跳做一团。 可不待鹧鸪哨再作喘息,就听头顶上蜈蚣爬壁之声作响,那六翅蜈蚣已经摆脱了道袍的纠缠,再此绕着井壁爬了下来,它也是在连番恶斗之后遍体鳞伤,恼发了性子,非要至鹧鸪哨于死地不可。 鹧鸪哨在进瓶山之前,本打算用怒晴鸡对付这条成了精的老蜈蚣,可不料阴错阳差,自己竟和它一同落入无量殿下的这口大井,出口又被封了个严严实实,自知此番是身临奇险,遇上了平生前所未有地劲敌,当下不敢托大,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利用攀山掘子甲挂住井壁,施展出壁虎游墙的手段,迅速向井底攀爬。 鹧鸪哨一步步向下攀爬虽然也是迅捷异常,但那蜈蚣自上而下追得太急,他只好放开井壁,连蹿带跃地向下移动,几乎不在壁上停留,只是下坠的过程中,不时用身上的掘子甲刮按陡壁来减缓落下的力道,以免直接落地摔死。 这井深能有数十丈,地势直上直下,几乎快到山底了,鹧鸪哨身如飘叶落下,眨眼的功夫,井底地情形便已经出现在了眼中,只见井底堆积着数百口棺椁,有棺有椁,也有瓮葬的陶骨罐,都是沉旧异常,款式年代也大不相同,上至金玉镶嵌的奢华漆椁,下至蛆虫蛀噬的柏木棺材,好象是达官贵人和贫贱百姓的都有,乱遭遭地堆积如山,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 鹧鸪哨是倒斗的行家,但见到井底诸棺混杂,也不禁感到惊诧,未及细看,就已经攀着井壁落到了底下,这才看见众多的棺椁周围,更有无数尸骸枯骨,有的死而不僵面貌如生,也有的就剩下骷髅头了,看那些尸骸形貌服饰差别更大,简直是夷汉混杂,年代更是从商周到唐宋皆有。 鹧鸪哨站在一口玉椁上看着四周,真是满头雾水,暗骂作怪,瓶山里究竟有名堂?抬眼正看见堆积成山丘般的棺椁尸骸中间,有一口巨大地青铜丹炉,铜迹斑剥。铸着许多铭文鸟兽,虽无暇细辨,但可断言,必是件秦汉之时地古物。 鹧鸪哨阅历极广,而且搬山道人常年扮了道士行走天下,也知道些黄老之法,他一看那巨大的青铜丹炉。心中立刻明了七八,原来这深井是瓶山丹宫里地丹井。炼造阴丹的丹火上行,正需要这样一个所在,而那些古时棺椁,则都是被炼丹的方士们从各地暗中盗掘来烧丹头的,在古代世人认为僵尸肉可以入药,称为“闷香”,因为死而不腐的僵尸都是借了地脉里地龙气。龙气无影无踪难以捕捉,但煮了僵尸肉就可以把尸骸里的龙气提炼出来。 而装敛尸骨地棺椁,其原料包括“木、石、玉、铜……”等物,埋在地底年头多了,也吸纳了地脉灵气,可以作为炼丹时的炉火之道,烧丹服食而成仙的事情,古来已有。谁不想求个“冲虚清静,出有入无,超凡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的神仙道路,可那“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的内外丹法。也有上下高低之别,大多方士是不肯用死人炼阴丹的,想不到瓶山虽是给皇家烧丹的丹宫,里面却实是处藏污纳垢地所在,为了烧成真丹,竟如此的不择手段,实是令人发指。 鹧鸪哨双眼一扫,已知究竟,看这井底周遭有许多岩石裂缝和窟窿,都是瓶山倾斜的山势而产生的。六翅蜈蚣可借此在各殿间倏来倏去。但人在井下却好比是坐井观天,莫辨东西南北。也不知哪条岩隙可同外边,正要进去躲避,却听井壁高处百足抓墙之声越来越近,正是那六翅蜈蚣紧追而至。 鹧鸪哨见那蜈蚣来得恁般迅速,在斗洞般的井底如何与它周旋?想闪身藏进岩隙怕也来不及了,何况一旦蜈蚣追进山缝里,更是难免送命。 他急中生智,四处一张,蹿下玉椁,滚进下边的死人堆中,随手扯了一具干尸挡在身上,那古尸一身浆紫色的枯皮,空张着两排缺东少西的牙齿,双目深陷进去,头上和下颌还有花白地头发和胡须未曾脱落,显得十分狰狞诡异。 但鹧鸪哨浑身是胆,硬是敢藏身在死人堆里装死,把那干尸搭在玉椁之侧,恰好把自己遮在底下,身周则都是其它死者的嶙峋骨骸,他躲在尸骨堆里,运起龟息之术,呼吸和心率顿时缓慢了下来。 搬山倒斗常在空气不畅的地底古墓里穿梭往来,那种地方阴气尸气都是极重,应对之道,除了服用药物之外,还必须要学会如何闭气,精通此术的,能练到最多只比死人多留一丝活气,因为生存在地下的地龟,呼吸速度和心跳都缓慢异常,但都活得几百年,曾有人挖出过一块墓碑,碑下压着一头地龟,被压在地下数百年,只凭地缝里的空隙空气存活,没吃过任何东西,只喝渗入泥土中地雨水,饿的时候就以极慢的速度吞吃地缝里的空气,直到几百年后被人从碑下刨出来,那石碑都已残破不堪了,可它却仍然活着,所以盗墓之辈在地下呼吸的办法,也称龟息之法。 鹧鸪哨就使出这种手段,秉气埋息地藏在干尸底下,警惕地察觉着外边的风吹草动,只听丹井壁上“唰唰唰”一阵响动,那六翅蜈蚣已从壁上爬至井底。 鹧鸪哨悄悄偷眼望去,只见那蜈蚣在爬在棺椁和干尸堆积的井底打转,不时把两条长长的触角探进死人堆里,似乎想找出刚才伤它的那个活人,它身上中了一通乱枪,又被怒晴鸡一番扑啄,六根透明的妖翅都被撕掉了一半,周身上下也快散架了,但狰狞依旧,仍然精力十足,须爪攒动,在井底来回游走地速度极快。 鹧鸪哨暗自心惊,这厮莫不是真已形炼得大道已满,怎么受了这么重地伤势,却丝毫不见颓状?正自纳罕,忽然眼前一黑,那蜈蚣刚好从他身上爬过,枯叶般的一节节腹甲近在眼前,好在有干尸挡在上面,那大蜈蚣转了几圈,都没发现鹧鸪哨地踪迹。 鹧鸪哨本以为六翅蜈蚣受伤将死,想躲在干尸堆里拖延片刻,等它伤势发作死在当场再做理会,可未曾想到那蜈蚣生性如此悍恶,身上千疮百孔还能游走不停,他却不知这蜈蚣虽然厉害,却并非不顾伤势严重,实是因为瓶山里有群鸡鼓噪,搅得它三神不宁,如癫似狂,不肯停歇片刻。 六翅蜈蚣转了几圈,未能觅得活人,就势爬到丹井边上,在墙上来回摩擦身体,鹧鸪哨心觉奇怪,偷眼去看,只见丹井的那处角落里,堆放着许多药石芝草,还有许多丹瓶摇罐,都已经碎了满地,各种丹药四处散落,那老蜈蚣在药石上挨蹭伤口,竟然是在给它自己疗伤。 鹧鸪哨暗骂一声“好孽畜,还不肯死”,虽是有心了断了它,耐何现在赤手空拳,扔掉的两支镜面匣子也不知掉到哪去了,想到自己的师弟师妹都惨死在它手里,不禁恨得牙根发痒,又念及现在搬山族中都是病弱妇孺,昔日从沙漠双黑山孔雀河迁徙到内地,传了千载的搬山道人,如今竟只剩自己一人,心中好生绝望,忍不住就想推开干尸,出去同那蜈蚣拼个你死我活,可他也十分清楚,倘若自己逞得一时血勇,在此有个闪失,搬山道人就算彻底绝了,只好强行忍耐,躲在恶臭的干尸下等候时机,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肯轻举妄动。 正当鹧鸪哨思潮起伏之际,忽觉耳上一阵麻痒,险些惊出了一身白毛汗来,原来死人堆里有条三寸来长的蜈蚣,从身下一个骷髅头的眼眶里游了出来,它似乎察觉到鹧鸪哨是个活物,竟从他的耳旁爬上脸来。 鹧鸪哨心说:“苦也,想是掉进蜈蚣老巢里了,这却如何是好?”只觉那蜈蚣从耳朵爬上额头,又攒着数十只脚爪游到鼻粱上,两支一节一节的触须灵活地来回扫动,这感觉实是麻痒难当,更难忍的是心头发麻,那龟息之术眼看就要破了。 第三十章 丹炉 第三十章丹炉 鹧鸪哨知道只要呼吸节奏一乱,必被那条六翅蜈蚣察觉,只好强行忍住,任凭那小蜈蚣在眉间额前爬来爬去,也不敢稍动分毫,索幸山中鸡鸣杂乱,所有的蜈蚣都失了常性,不肯轻易吐毒,否则沾上瓶山蜈蚣的剧毒,就有通天的本事也连同性命一发断送在此了。 那百足爬动的蜈蚣,就这么在脸上来回游走,实在令人周身毛骨耸然,也就是鹧鸪哨定力惊人,硬是如同死尸一般,连眉头都没动上一下,不过也是怕来,那蜈蚣爬了几个来回,竟打算从鹧鸪哨嘴里钻进去。 丹宫深井里尸骨堆积成山,这蜈蚣本来就是钻进钻出习惯了,它觉得这尸体似乎还有活气,可也难以确定,就没头没脑地爬向鹧鸪哨口中。 鹧鸪哨全身紧绷起来,让条蜈蚣钻到嘴里如何使得?而且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事先全然预料不到会有此遭遇,如今强忍着诈死是不行了,可身体动静如果稍大一些,定会惊动了那条六翅蜈蚣。 鹧鸪哨应变奇快,更是当机立断,专做那些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当即横下心来,趁那蜈蚣刚一探头,不等它躬身进来,鹧鸪哨就抢先张开牙关,用牙齿将它狠狠咬住。 卸领群盗携带了大批雄鸡进山盗墓,公鸡和蜈蚣是天生的死对头,古墓地宫里大大小小的蜈蚣,开始先是没命地躲藏。后来凡是道行不够的,都忍受不住鸡鸣杂乱,纷纷出去以性命相搏,拼个同归于尽,却正落入搬山道人生克制化的圈套之中,劫后余生的,也只有那条形炼脱化的六翅蜈蚣。以及一些惊得肝胆俱裂的蜈蚣崽子。 瓶山里的大群蜈蚣已死了十之八九,藏在丹井死人堆里地这条三寸蜈蚣。更是被山中鸡鸣惊得三尸神乱跳,它没头没脑地在干尸骷髅的眼鼻耳口里钻进钻出,不肯有一刻安宁,偏巧就钻进了诈死地鹧鸪哨嘴里。 鹧鸪哨虽是胆智超群,但万一惊动了那条打不死砸不烂的六翅蜈蚣,在丹井里必定是死路一条,可任由这条小蜈蚣游进口中。也是眼睁睁地等死,他只好将心一横,堪堪等那蜈蚣爬到嘴边,两条触须刚碰到舌头,他便稍一抬头,猛地张开牙关咬去,竟一口将这三寸多长的蜈蚣咬做两个半个。 鹧鸪哨的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一口咬得隐声避息。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可那被咬掉的那颗蜈蚣头,虽然与身体分离,却没有当即死掉,在他口中又挣扎了两下,腭牙触须尽皆张开。方才不动了。 鹧鸪哨感觉到舌尖牙床发麻,自知蜈蚣临死之际吐出毒来,虽然蜈蚣并没咬破口腔,其毒还不至于融化血肉,但含了毒素在嘴里终究不是办法,急忙侧头将蜈蚣脑袋和一口浓血吐在尸骨堆里,可口舌间的麻意兀自未消,不免暗自心惊,定是已经中毒无疑了。 不料鹧鸪哨刚刚发出如此轻微地一点动静,却惊动了那条六翅蜈蚣。它正在药石膏芝堆里摩擦身上的伤口。也不知那些药散的原料都是些珍异之物,竟有止血生肌的奇效妙验。只见那蜈蚣抖甲振翅的翻动身体,蹭了满身都是药粉,身上筛子般的伤口就随即愈合凝结起来,它似乎察觉到了丹井中的动静,猛地扭转身子,腭口触须一阵乱摇,便攒动着脚爪,在死人堆上爬了过来。 鹧鸪哨正自发愁中了蜈蚣毒,忽听角落中的六翅蜈蚣迅速爬了过来,心想这可真是“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花灵和老洋人都已死在了瓶山,想不到现在自己也是在劫难逃,原来搬山道人竟是绝在此地! 但鹧鸪哨很快镇定下来,他秉住呼吸,手中轻轻摸到一根死人地臂骨,臂骨一端折断了,颇为锐利,恰好能当成一条如刺的骨锥,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诈死就诈到底,给它来个“你不动我,我不动你”,真要被那六翅蜈蚣在死人堆里翻将出来,拼着一死,也要将这条臂骨刺进它的脑门子里。 鹧鸪哨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伏在死人堆里一动不动,偷眼看去,只见那条大蜈蚣在起伏的尸棺堆上一阵攒行,竟是奔着丹井的另一边去了,他心中一动,暗道:“又搞古怪?如今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且冷眼张它则个,看它究竟想做,再做道理。” 却见那蜈蚣爬到一口描彩嵌金地漆棺之前,忽然停了下来,蜷起身子张开腭口,对着漆棺一阵张牙舞爪般的蠕动,鹧鸪哨越看越奇,借着丹井壁上繁星般的灯光,可以窥见那口硕大的漆棺上彩绘尚存,是数位体态婀娜的古装女子,身处祥云宫阙之间,弹拨吹抚着琵琶琴萧,看来都天上的仙子,绝非人间气象。 古时棺椁上经常会有镶金缀彩的仙人图,用来寄托棺中死者在冥冥之中的归宿,这口漆棺也不知出自哪朝哪代的巧匠之手,仙女们的神态惟妙惟肖,画中意境格外传神,令人一见之下,竟不由自主地产生出聆听到仙宫中天籁仙乐地超尘脱俗之感。 那六翅蜈蚣在漆棺前盘旋游走了好几圈,久久不肯离去,似乎是在膜拜画中地仙子,忽地里从蜈蚣口中吐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红丸,鲜红胜血,外边隐隐有层光晕包裹着,被蜈蚣吐出来又吸进去,反反复复地舞弄不休。 鹧鸪哨忽见蜈蚣吐纳红丸,心中也是不胜惊诧,又闻到丹井里忽然异香扑鼻,心中不禁一阵发毛,原来这六翅蜈蚣果然是形炼得大道已成,它外伤愈合了。便吞吐内丹给自己治疗内伤,否则不管是生灵,体内结出内丹在山间吐纳之际,都只会在“子午相交、阴阳分晓”地时辰。 鹧鸪哨心底明白,这世上地万事万物,都是大道里的定数,具有阴阳两极。正所谓是“造化使然,阴阳一理”。不管生灵事物,有其生,必有其灭,只有存在于虚无缥缈传说里的神仙,才能证得大道,彻底超脱了生死轮回。 不论是人还是其它生灵,一旦生在世上。免不了受“生老病死”之苦,所以自古就多有那抛弃家业亲人,终其一生求仙炼丹的,只为“飞升羽化,金身成仙,长生不老,与天地日月同生共存”,这种念头可能是出于对大自然残酷规律的恐惧。 其实不仅人类有这种恐惧。世上其余的生灵,也同样贪生惧死,妄图窥破天机,得成大道,在千年万载之下,这诸多生灵寻求长生的办法。也无外乎是内外两丹,外丹是药汞金石烧炼而出,而内丹就显得更为神秘了,其中有阴阳采补,还有炼气吐纳地。 单说这练气之途,实则是通过吞吐日月精华在体内养出内丹,其中法门之多,数不胜数,而且繁杂奥妙,难以尽表。不过大多都是唬人的伎俩。无论是天地间地哪种生灵,如果不遇到极特殊的机缘。绝难有所成就。 反倒是牛马猪羊一类的牲畜蠢物,却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之间,生出接近内丹的“牛黄、狗宝”一类结石,只因它们远比其它生灵更加没有杂念,不过也正因为它们都是蠢物,体内有了丹也难以自知,更不会吐纳修炼,最后全都便宜了宰杀猪羊的屠户,庖驴解牛的时候,执刀的屠夫,一旦从牲口内脏里捡得“牛黄、驴宝”之物,再卖给收购药材之辈,便能从中得到一笔横财。 从秦汉之时开始,就有这么一家修筑坎离地内丹术,男女都有习它的,其实就是根据“牛生黄,狗结宝”的原理而来,这套丹法认为世间生灵,之所以脱不开生老病死,是因为体内都有一个筋结,司掌着生命寿数,可以通过吞吐日月精华,把此肉筋化为真胆,等到形炼圆满了,就可以脱出生死轮回修成大罗金仙,这门吐纳的气功流传了几千年,也确实有极个别的人炼出来了,炼到最后能在丹田里结出血丹,但该他们死的还是死了,活过百岁的似乎也是没有,死后成没成神仙就不好说了。 想不到那六翅蜈蚣潜藏在丹宫药井里多年,吞服了地宫里残余的丹头,竟然也炼出了红丸般地内丹,看它的举动,象是要在丹井里吐纳几个来回,攒足了精力再出去和怒晴鸡相斗。 鹧鸪哨心念猛地一动,心想“这红丸乃是六翅蜈蚣的性命所在,它全身精气都聚在其中,现在机不可失,何不冒死夺丹?否则它吞回红丸,还不知时候再吐出来,那时若不将其粉身碎骨,绝难将其至之死地。” 鹧鸪哨觉得舌尖知觉渐失,知道再有片刻犹豫,自己必然毒气攻心,到那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六翅蜈蚣飞上丹井了,于是再不多想,看准时机,趁那蜈蚣背过身去吐出红丸之际,迅速推开遮在自己身上的干尸,从死人堆里纵身跃起,抬脚便将一个骷髅头踢向六翅蜈蚣。 这一招是声东击西,他踢出去的这颗骷髅,“呼”地一声从六翅蜈蚣头顶掠过,重重撞在了井壁上摔成碎片,突如其来的动静,果然惊得那大蜈蚣全身一颤,一股丹气断绝,正吸在半空地那枚红丸,当即就落在了一面漆黑的棺材盖子上,滴溜溜地打着转。 鹧鸪哨乾坤一掷,踢出骷髅头的同时,身体也立刻弹了出去,快得如同足不点地一般,那蜈蚣丹落地之际,他已几个起落冲到了近前,还不等红丸从棺板上滚落,就被他一哈腰抄在了手中。 那六翅蜈蚣视此丹如同性命,但重伤之余,也成了惊弓之鸟,被撞在井壁上的头骨吓得不轻,稍一分神竟将红丸落在地上,赶紧鞠着腰掉过头来,想要立刻吸了红丸藏纳入体,岂知就在这么瞬息之间,内丹就被人盗了去,它急得发起狂来,全身须爪攒动,对着鹧鸪哨便扑。 鹧鸪哨刚一俯身抓得红丸在手,脚下并没有分毫停留,借着惯性继续向前奔出,同时将地上的棺板向后揭起,正拦在六翅蜈蚣身前。 待那蜈蚣拨开腐朽的棺材盖子,鹧鸪哨已在丹井中兜了半个圈子,斜刺里奔向井底中部的青铜丹炉,他深知纵然身法再快,也觉难在铁桶般的深井里同那六翅蜈蚣周旋,唯有寻个所在避其锋芒,蜈蚣失了内丹就活不过一时三刻,奔逃中放眼一看,也只有那个丹炉是一个容身的绝佳去处。 鹧鸪哨无暇回视身后的蜈蚣追到了地方,提着一口气,径投丹炉而去,他一步六尺,两步就是一丈二,身形晃动之间,几步就蹿到了炉前,当下扯开一字马,使个魁星踢斗,用脚力将青铜丹炉两百余斤重地盖子朝天顶开一条缝隙,也就是刚可容人,他便腾空一个侧翻,凌空从丹炉盖子地缝隙里滚入炉内。 猛听铜炉盖子咣噹一声落下,紧跟着就听六翅蜈蚣扑到了青铜丹炉上,猛然撞出一声闷响,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鹧鸪哨翻身躲进丹炉,身子还没等落到底碰到炉壁,就听头上丹炉关闭,与那蜈蚣追上来撞击丹炉地响声同时传来。 青铜丹炉的炉腹内格外拢音,撞击铜钟似的声响,在耳边“嗡嗡嗡”来回轰鸣不绝,鹧鸪哨急忙张口捂耳,这时就听凡炉外百足抓挠铜皮,发出一阵阵“戚哧喀嚓”乱响,任凭他如何紧紧捂住耳朵,那密密麻麻的声音却似无遮无拦,硬往他脑袋里钻来。 鹧鸪哨夺了蜈蚣丹,趁势藏身在青铜丹炉里,他身在炉中,对外边的动静却听得一清二楚,只听那六翅蜈蚣随后追到,撞不开丹炉,便紧紧盘绕在炉外,以须爪狠狠挠动铜炉外壁。 第三十一章 冷酷仙境 第三十一章冷酷仙境 六翅蜈蚣似乎知道失了那颗红丸是必死无疑,把它满腔的哀狂怨恨,全发泄在了丹炉上,没命价地用无数脚爪刮抠铜壁,虽然耐何不得这铜疙瘩般的丹炉,但密密麻麻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象是无数小蜈蚣直钻入脑中,逼得鹧鸪哨抱着头几乎发了狂。 鹧鸪哨本是定力过人,但刚刚夺丹的那一连串举动都是一气呵成,快得匪夷所思,实是孤注一掷,使尽了平生所学,由龟息的状态下突然跃起疾奔,导致胸口间气血翻涌如沸,此刻困在青铜丹炉里,脑中满是六翅蜈蚣的百足攒动之声,头疼欲裂难以忍受,心中扑扑乱跳,竟是怎么也镇静不下来了。 鹧鸪哨心智尚且清醒,生怕自己癫狂而死,想咬破舌尖收摄心神,却感觉到舌尖麻痹的感觉正逐渐扩大,知道这是嘴里中的蜈蚣毒发了,刚才用力过度,超出了身体承受的限度,舌尖牙床上沾染的毒液,怕是快要侵入脑髓了。 他猛然想起手中紧握的那枚红丸,蜈蚣内丹是瓶山日月药石的精华,六翅蜈蚣失了它不仅性命堪忧,更是已经无法吐毒,常闻内丹有起死回生之力,不管病到程度,只要尚有一丝活气,吞下一枚百年真丹,就绝对能把命吊回来再次还阳,想那蜈蚣珠已能解得蜈蚣毒,这内丹也许会有“原汤化原食”的解毒效力,不过蜈蚣珠不能近人口鼻,也不知内丹红丸之性是否与其近似? 鹧鸪哨心想如今横竖都是不免一死。何不吞丹求生?若是搬山道人不该从此绝迹,也许尚有一线生机,他历来不信鬼神之说,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可如今自己这条性命干系重大,好歹不能断了搬山分甲术的香火,不由得暗中祈祷:“安息在双黑山里地祖先。你们信奉着唯一全知全能的真神,倘若扎格拉玛神山真有灵验感应。就保佑我留得这条命在……” 鹧鸪哨转念之间,已觉喉头微麻,自知若再不吞了蜈蚣丹,哽嗓咽喉也要麻痹了,到那时就算这金丹是仙药也难以下咽,事到临头,岂容再作犹豫。抬手将六翅蜈蚣吐出的红丸抛进口中,一仰脖子就吞进腹中,只觉五脏六腹似是被火焚烧,口鼻中随即流出鲜血。 鹧鸪哨不仅胆色非凡,更是心硬如铁,即便有剔骨拔筋之痛,也断不会动一动眉头,可此时却疼得他咬碎牙关。再也忍不得这深入五内骨髓的苦楚,只好一拳拳打在炉壁上,以求缓解噬骨般的剧烈痛楚。 爬在青铜丹炉外的六翅蜈蚣,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内丹被人吞了,铜炉上虽有许多镂空地间隙,却无法钻入其中。面对厚重的铜壁更是无计可施,唯有空自焦急,只听那无数脚爪挠铜地声响愈加密集,可它也已到了强孥之末,不多时便渐渐转弱,最后六翅蜈蚣终于从丹炉上掉落下来,几对翼翅和触须颤了几颤,便就此没了动静。 丹井内顿时变得一片寂静,鹧鸪哨再丹炉内好似万箭钻心,自付是必死无疑了。可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胸臆间气血逐渐顺畅,一股股清凉透过三关。行遍了四肢百骸,心神逐渐凝定下来,张口呕出几口黑血,嘴里的麻木之感已消,手足活动如常,暗道一声:“侥幸。” 听听外边一片死寂,鹧鸪哨就推开青铜丹炉的盖子,单手在炉口一按,从中翻身而出,只见那条六翅蜈蚣已死在炉边地上,它全身枯蒿,原本漆黑发亮的甲壳都如蝉蜕一般发皱发黄,好似一瞬间年华老去,突然衰老而亡,料来定是失了金丹之故。 这时井底边缘的山隙里忽然一阵大乱,卸岭盗魁陈瞎子带着百十名盗众挑灯赶来,原来他们先前在无量宫前,看鹧鸪哨和那六翅蜈蚣都被倒塌的殿宇埋了下去,还以为这搬山道人此番生还无望了,就赶紧过去撬柱抬砖,搬山卸岭结义一场,好歹收他个囫囵尸首回去装殓安葬了。 但那无量殿结构极其特殊,通体无梁,都是木橼抱柱相接,牵一发而动全身,卸岭群盗虽众,也无法在片刻之间挖开倒塌的废墟,有些人就下到枯潭里,收敛其余同伴地尸体,结果发现潭底有裂开的岩缝,那六翅蜈蚣就是由此爬上石桥的。 于是陈瞎子带了伙人,驱赶着鸡群穿岩而入,却不料正看到鹧鸪哨在一口硕大的青铜丹炉旁站着,而那穷凶极恶的六翅蜈蚣竟已死在他脚下,再看这丹井中堆积如山的古尸,人人脸上皆是一片惊异。 红姑娘更是又惊又喜,料来今生死别了,想不到还有再见之时,当即抢步上前,拽住鹧鸪哨反反复复看了几个来回,鹧鸪哨苦笑道:“诸位,我是人不是鬼,可吃不住你们如此观看。”当即对众人说起从无量殿坠下丹井后的来龙去脉。 群盗听罢无不叹服,搬山道人真有扑天的手段,自秦汉至今,世上盗墓之辈,无外乎“发丘摸金,搬山卸岭”,搬山道人和摸金校尉历来人数不多,同常胜山长千上万地盗众相比,几乎微不足道,可这仅是就“势力”而言,若从倒斗的“手段”来说,搬山尚在卸岭之前,以前有些卸岭盗众对此颇是不以为然,如今亲眼见到搬山道人鹧鸪哨夺丹灭了六翅蜈蚣,都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了。 而且入瓶山盗墓,虽然有搬山分甲术的生克之道,携带了千百只雄鸡对付大群蜈蚣,最后却是凭鹧鸪哨硬功硬马的真实本领力歼强敌,盗墓行里有个很久远的传说,说是以前有个倒斗地前辈,在一座荒山古庙里寻到一口败棺。那棺材腐朽得很了,里面没有尸体,金玉明器却是极多,他自是贼不走空,顺手卷了个干净,正要离去,忽然阴风大作。有一飞僵抱着一个女子从庙外进来,这盗墓贼见有僵尸。知道在夜间撞见肯定被它坏了性命,于是急中生智,缩身藏进棺材里,用棺中锦背套住棺材盖子,任凭那僵尸在外如何发作抓挠棺材,他只在里面死死扯牢了不放,等到天亮鸡鸣。那僵尸扑到棺盖上就不动了,指甲深深陷在木头里,根本无法分离,这盗墓贼赶紧点把火将它连同棺盖一并烧为了灰烬。 这个传说在倒斗的手艺人里流传极广,但此后从没有人亲自做过,此番鹧鸪哨夺丹地经过,竟与这传说有些类似,实是有倒斗先人的古风。所以群盗都是交头接耳的私下里称赞不已,真乃神勇之人。 陈瞎子也赞道:“若无擒龙手,难取龙首珠,这条老蜈蚣终归是被兄弟以奇计铲除,真令吾辈抚掌称快……”随即又是长叹一声,三入瓶山。又死了几个弟兄,老洋人和花灵这两个搬山道人也在乱中折了,瓶山古墓似乎是个极晦气的所在,至此竟已交待了一百多条性命,老熊岭义庄里的临时灵堂,都已摆不开这许多牌位了。 鹧鸪哨眉宇间也笼上了一层阴云,侥幸死里逃生,何敢言勇,世上的搬山道人只剩下自己一个,成孤家寡人了。这跟头栽的也太大了些。而且瓶山古墓真正地地宫冥殿还未找到,看来这丹宫丹井里。并未埋葬元人贵胄,仍然是处虚墓。 搬山卸岭中皆是争强好胜之辈,岂肯凭白折损了这许多兄弟?都决定横下心来,绝不肯轻易善罢甘休,就算是挖碎了整座石山,也要盗空瓶山古墓。 陈瞎子和鹧鸪哨地盗墓经验都是非常老道,可在判断瓶山古墓冥殿地位置上,却屡屡失手,看来不能用以往“山陵”的常理推断,只恨不会分金定穴,难以直捣黄龙,二人当即稍加商议,觉得这丹井中颇多古怪,炼丹地仙宫本应是洞天福地,谁知丹井里面尸骸棺椁密布,在那“红尘倒影,太虚幻境”的仙宫底下,却埋藏着用僵尸烧炼阴丹的密室,怪不得山中阴气如此沉重。 这烧阴丹的丹都,是把埋在风水位中的古尸掘出,用鼎矍烹煮煎熬,把僵尸体内地地脉龙气,以尸油尸蜡的形式提炼出来,作为烧金丹的引头,此道为正派所不耻,一向被视为“妖术”,几乎没人敢明目张胆的炼阴丹,不知这瓶山仙宫的丹井里烧炼阴丹之事,是哪朝的皇帝想长生不老想疯了,还是炼丹的方士为应付皇差,才会如此使用如此邪术,如果皇帝老儿不知道有此内幕,却一直服用尸油尸膏烧炼的阴丹,他死后在皇陵里得悉真相,说不定也会乍尸起来,大大地呕吐一番。 这丹井的井壁,在瓶山倾斜的山势压力和几百年前地震的作用下,裂开了许多缝隙,除了通往无量殿下的枯潭,另一端应该也有山缝通到后殿,也就是被陈瞎子率众放火焚毁的那处,另外丹井里除了这口丹炉,应该至少还有“丹房、火室、药阁”,以及提炼尸油地场所。 而今丹井里被六翅蜈蚣盘据多年,它贪恋药石,常常在井底翻腾摩擦,把成堆的尸骸棺椁搅得一团混乱,想找出井壁或井底的其余暗室,只有先清理干净这些古尸旧椁。 于是陈瞎子传下令去,先调遣一部分盗众把死伤的同伴抬出瓶山,另一部分继续搬运仙宫里值钱的东西,山外有罗老歪率部接应,他自己则与鹧鸪哨亲自督阵,带了大批工兵,挖掘分捡丹井里的尸骸棺椁。 鹧鸪哨见自己师弟师妹的尸体,都被盗众抬出山外,心中悲苦难言,他们之间虽以师兄弟相称,实际上花灵和老洋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又都是同宗同族,更兼朝夕相处,实有骨肉血脉之情,但凭他一个人本事再大,胆略智术终究是有个限度,如今眼见师弟师妹命丧荒山,自己竟而无力相救,耐何不得心热事冷,虽然亲手替他们报了仇,可心里仍然万分难过,更担心搬山分甲术从此失传。 不过眼下大事未定,只好强打精神,指点群盗收拾井底堆积的尸骸棺椁,盗众们也担心丹井里有突然乍尸的僵人,分出数十人来持了白腊杆守在四周,一有异动,就群杆齐戳制住僵尸扑人。 丹井里从各地挖掘收集来地古尸,绝大多数都是从风水脉里启出来地,所以有许多都是栩栩如生的僵尸,这所谓地“僵尸”,并不一定都是尸变乍尸的怪物,死而不化的,但身体僵硬不能弯曲的,皆可称做僵尸。 还有那些人死之后,尸体产生异象,例如有百年古尸,尸身的头发指甲依然持续生长,指甲长得都打卷了,而且尸体皮肉柔软如生,四肢关节依然可以弯曲活动,这也算是僵尸,若是细论之,则应列属“行尸”。 两百多名工兵和卸岭盗众,人人脸上遮了黑纱蒙面,个个手戴手套,在陈瞎子的指挥下,忍着熏天的恶臭,硬着头皮在死人堆里翻来翻去,先把一具具棺椁全都砸开,抠刮棺板上的金帛玉璧。 随后又是钩锹齐上,勾住古尸的嘴部,把尸体一具具拖出来,先用绳子捆扎起来,再用刀子割嘴剜肠索取珠玉,陪葬的明器有内外两等,其中藏在尸身内的明器往往更值钱。 这卸岭倒斗的手段,自然是与摸金校尉不同,摸金是“摸”,用手在尸体上搜一个来回也就是了,而卸岭则是“卸”,也就是拆,就算古尸嘴里嵌有金牙,他们不是用榔头敲,就是用钳子夹,好歹也要卸了下来,古尸口里含有珠玉的,落在卸岭群盗手里就算倒霉了,若是尸骸僵硬嘴巴抠掰不开,就用斧子劈开颌骨。 第三十二章 云藏宝殿 第三十二章云藏宝殿 古时殓葬死者风俗不同,有些人希望死后尸解得个解脱,但在春秋至秦汉之间,也多崇尚保持死者面目如生,在保留形骸的办法上更是形式各异,正是“富有富法,穷有穷招”,所以有用“玉匣、玉衣”盛敛的,也有以“凉玉”堵塞人体助窍的,也有含“驻颜珠、驻颜散”的,也有在尸体里“灌砒霜、注水银”的,薄葬的穷人,顶不济也含一枚老钱做为“压口钱”。 卸岭剥尸取珠玉几乎没有禁忌,各种手法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和当年赤眉军留下的传统有关,那时赤眉起义,盗遍了汉帝陵寝,毁掉当权者祖宗的尸体,正是农民起义军中鼓舞士气的一种办法,造反的乱军,谁管古墓里的尸体生前如何显贵,即便尸骸中没有明器,也照样要祸害一番,或焚烧或肢解,手段格外残酷,他们同那些贵族墓主之间,都似乎是有血海深仇一般。 所以陈瞎子的手下,依然都用这些早年间一直留下的手法和规矩,这是其手法使然,传到民国年间已无特殊意义了,但这手段极其残酷,看得搬山道人鹧鸪哨也是希嘘不已,搬山倒斗的手段,与摸金卸岭又是截然不同。 只见仙宫的丹井里是一片混乱,尸骸棺椁破碎,腐液汞砂遍地,全是刀斧辟棺斩骨的刺耳响动,群盗早已放开了手脚,把一具具古尸倒挂在青铜香炉上,先扒光了敛服饰物。然后控出尸腔里的腐液水银一类地毒物,再把古尸开膛破肚的,直到确认尸骸中再没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这才把碎尸装到竹筐里,由工兵抬到井外,随着丹井里的尸骸棺椁陆续被搬运出去,井底的全貌逐渐浮现出来。陈瞎子和鹧鸪哨借着纷乱的灯光放眼打量,看到井底凹凸不平的石板极不寻常。似乎是两个模糊人形地浮雕,心中当即打了个突,二人面面相觑:“这丹井中除了尸骸……难不成还用鬼魂做丹头?” 陈瞎子带着卸岭群盗,在丹井内捣棺毁尸,对幽冥之中哪有忌讳可言?一个个昧着胆,横着心,只管尽情做去。眼看着将古尸旧椁销毁殆尽,却见井底的石板上露出一片浮雕来,竟是两个批头散发地厉鬼形象。 虽然形状模糊,但仍能看出面貌狰狞,如同“修罗、药叉”,更诡异的是这二鬼皆是无目,眼中只有黑漆漆的一个窟窿。 陈瞎子和鹧鸪哨两人见多识广,可也从没见世上有无目的盲鬼。见到这奇诡怪异的厉鬼被刻在井底,心中一片狐疑,实不知有些名堂? 世上自古确有用僵尸烧阴丹的,却绝没有以鬼魂炼丹头之说,瓶山丹宫看似琼楼玉宇的神仙瑶台,里面却暗藏从各地掘来地尸骸。专做些旁门左道的邪术,不能以常理度测,而且看来元代将军的墓室并没设在丹宫正殿,井底雕有的厉鬼的石门中会藏有玄机? 陈瞎子眼珠子转了两转,让手下把那洞蛮子向导带到丹井里,问他瓶山是否有闹鬼的传说?洞蛮子连连摇头摆手:“好教诸位英雄得知,咱们这的瓶山历来只风传有古之僵尸为害,却不曾听说几时闹过鬼……” 陈瞎子听罢点了点头,没鬼就好,都说瓶山里有道君皇帝供奉神仙的藏宝井。莫非正是着落在此处?大概元军占了瓶山之后。也并未发现井底地尸骨堆下,会藏有这样一处隐秘的所在。便对鹧鸪哨说:“井底密室八成是个藏宝洞,看此光景,倒象不曾被元兵卷了去,那皇帝老儿用尸油炼丹,天理不容,丹宫里的宝货,咱们兄弟正可图之。” 鹧鸪哨已重新找回了两支德国造,他凭白折了两个同伴,心中不由得顶了一股邪火,正想挖透这座仙宫,听到陈瞎子的言语,便即点首称是:“如今还剩下几百只活鸡,雄鸡的鸡鸣鸡血最能僻邪挡煞,密室里纵有邪祟毒异之物,也不必为虑,我等自当不辞险阻,穷讨其中异迹。” 于是陈瞎子立刻命手下撬开刻有厉鬼的石门,石门在外都被铜琐扣死了,那锁头都是宋代锁城地狗头锁,锁齿如犬牙闭合,如果没有特殊的钥匙根本没办法打开,可卸岭群盗是“一力降十会”,百十条锹凿锤锯齐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石板撬得洞开。 井底赫然露出一个大窟窿来,里面没有灯盏,完全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下边风声呼呼作响,好象洞穴极广极深,有工兵用长绳坠下马灯去查看,众人看清楚时,都是吃了一惊,原来井底是株大桂树,扶疏遮荫,枝叶如冠,生长得很是茂密,不知覆盖这多少里数。 这桂树是借着丹井里的尸气在山底生长,茂盛的树冠里阴气逼人,群盗在洞口边站着向下张望,都能感到树中凉气透骨,全身起了一片毛栗子出来。 陈瞎子愈发觉得奇怪,井底这株枝繁叶茂的老桂树,为被石门锁住?下面洞穴空间广阔,也不象是藏有珍异宝货的密室,暗骂一声作怪,便令手下抬过蜈蚣挂山梯,挂住桂树枝杈下去探个究竟。 群盗搬了竹梯,各自背着鸡禽刀枪,在阴风阵阵的树上攀了下去,井底洞中的桂树大是大了,生得却是不高,只不过树干极粗,树上全是疙里疙瘩的老树皮,有名盗伙摸到树身上,触手所及觉得有些古怪,在竹梯上提灯照了照,吓得险些翻身坠落,多亏被鹧鸪哨一把拽住。 鹧鸪哨也用马灯照了照树干,原来树身上地凹凸之处,都生成一个个人头脸面地形状,眉目耳鼻口依稀可辨。竟是五官俱全,与人脸极其酷似,不过树身人脸上地表情都象是在鬼哭神嚎,面目扭曲可怖。 鹧鸪哨倒吸了一口冷气,桂树生性属阴,丹井里埋了许多尸骸,里面地尸气都被吸浸到这树身里了。随手用刀在树上一割,树中就泊泊流出血来。便是想破了头,也猜不出炼丹的仙宫里为何要藏这么一株吸透了尸气的大桂树,这应该是一株“尸桂”,同“鬼榆”一样,都是草木中罕见的不祥之物,传说这种树是阴阳两界的通道,瓶山丹宫里处处透着诡异。还不知真正的地宫藏在哪里,他念及此处,便暗自戒备起来。 陈瞎子也有同感,他和鹧鸪哨率众攀到树根处,举着灯笼火把四下里一照,只见树根都扎入了石中,也不见洞中有潮湿之气,只是阴凉透骨。丹桂全借古尸里地阴气生长,树枝长的都快垂到地面了。 而在树冠覆盖之下,香烟雾气缭绕如同幻境,围着桂树一圈,筑着四幢楼阁,大小格局别无二至。都是“飞檐覆瓦、栋宇轩窗”地二层建筑,在树底一看,倒觉得洗涤胸中俗念,颇有出尘之感,不象是人间的境界。 但楼内没有丝毫光亮,整座楼阁都是黑漆漆的,连瓦片和窗棱子都是乌黑的,这种仙境般的景至,与老桂树间的阴森气息同存共在,强烈的反差极不协调。群盗在树下四周打量。都有身入险境,栗栗自危地感觉。也不用陈瞎子发令,便自发地背靠着背结成阵势,以防会有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 陈瞎子等人已被瓶山中的机关埋伏吓成了惊弓之鸟,见树下的四处楼阁外边雕栏玉砌,造得格外精妙,不由得紧张起来,举着藤牌缓缓接近,到得近处,那玲珑楼阁仍是黑得好似泼墨,通体都没半点色彩,加上洞穴中没有灯盏,显得那四幢楼阁仿佛溶化进了黑暗之中。 鹧鸪哨仗着胆大,又有甲胄护身,自行提了一盏马灯,拎着镜面匣子,从群盗中走将出来,到其中一座楼前查看,可楼阁乌黑一团,有灯光照着也瞧不真切,只能看出云雾里有座朦胧恍惚的屋宇轮廓。 他只好用“德国造”往那黑楼上一戳,立刻传来“噹”地一声回响,好象撞在了铁板上,陈瞎子在后奇道:“这楼阁竟是全用生铁铸成?” 鹧鸪哨点了点头,的确通体是铁,难怪没有碧瓦朱扉的色彩,他也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铁楼,铁门铁窗修得精致非凡,尽是镂空地纹饰,都和寻常的楼阁一样,可以开门开窗,楼中也有房舍,只不过整体使用生铁铸就,格外坚固结实,在外看不到内部有些,楼外应该有机关闭锁,由于不知消息所在,所以一时未敢轻入,转头同陈瞎子商议了几句。 陈瞎子脑中一转,说道:“铁楼自然不是住人的,看这铜墙铁壁如此森严,又锁得严密异常,里面肯定是藏着珍异宝货。”卸岭盗墓就是求财而来,寻到这藏宝楼,正好比是老猫撞见肥鼠,怎不动心? 当下吩咐下去,便分派出一伙盗众,个个膀大腰圆,都是擅长分卸破拆手段的精壮汉子,仍然是用撬锯凿辟的办法,虽是人手众多,却由于找不到铁楼机括,不得不废了好大力气,才卸开铁门,楼宇四檐都藏有连孥一类的暗器,可都已出铁锈失去作用了,并没给群盗造成多**烦。 不过见铁楼设有孥机防范,众人更加肯定了里面会有宝货,铁锈磨擦声里推开了铁门,群盗加倍地小心谨慎,先派两人进去探得再无机关,这才进去十多个人,挑着马灯寻找丹宫里隐藏的珍宝。 鹧鸪哨好奇心起,让陈瞎子在楼外接应,他自己也拎着枪跟一伙盗众进了铁楼,抬眼四顾,只见一进门的一楼便是正堂,就连里边的地面也是生铁铺的,堂内供着一尊赤足玉像,应该是仙道中的药王,神像不高,大约只有两尺,却是通体莹润,立刻就有几人上前,把药仙玉像从桌上搬下来装入皮囊。 鹧鸪哨看在眼中,心想原来铁楼是处药王阁,丹宫中藏纳丹药的所在也称“露阁”。露阁里存放地肯定都是极珍贵的药料,井底的大桂树应该是为了吸纳阴气,以便保持露阁里地丹丸膏散不会变质,他边走边看,在堂后狭窄地数间铁室内转了一圈。 后室里都是装药的瓷瓶玉坛,有些密封甚固,里面地芝草肉菌药性依旧。其中有一玉函最为显眼,上面有彩绘漆画。都是松鹤仙草地详瑞图案,鹧鸪哨接开函盖,只见函内是若干格子,每一格上都有一个小小的金牌,格中是形态各异地药石。 鹧鸪哨在灯下仔细分辨,见金牌上写着“狮子螯、蜘蛛宝、蛇眼、狗宝、鳖宝……”之类的字样,全是各种灵物的内丹和结石。这都是大内皇宫才有的名贵药材,就连里面形状最小的蜘蛛宝,也有核桃大小,呈黑色药丸之状,都是罕见罕有的灵丹妙药。 群盗也大多都是识货的,单是装药地器具就已极其昂贵华美,里面的丹丸药石更是价值不凡,当下无不大喜。见了一样就取一样,毫不客气,由铁楼梯往二楼走的时候,雾气渐渐变浓,铁壁又是黑的,昏黄的灯光中看都不真切了。 鹧鸪哨提枪挑灯。当先走在前边,刚到二楼,抬脚拨开铁扉,猛见屋中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那人脸朝屋内,在漆黑的铁房间里纹丝不动,看背影象是活人,可又感觉不到她身上有活人的气息。 专盗古墓地鹧鸪哨那双眼睛是干使的?灯影一晃,便已看清那女人竟然一身明人的装束,她脚穿木底弓鞋。身上穿着四种零碎锦料拼制而成的水田服。样式有些象僧人所穿迦纱,外着一套比甲。正是明代女子中流行的水田服。 从明代开始,士农工商军民人等,一概禁穿胡服,大明皇帝诏告天下“衣冠悉如唐代形制”,整体上恢复汉族衣冠体系,所以明代沿用了远在商周时期便有的大襟右衽交领或圆领服饰,明代妇女多穿“霞披、比甲、背子”,在服装颜色上也有极为严格地要求,只能有紫、绿、桃红等浅淡颜色,不可以使用任何艳丽的颜色。 鹧鸪哨明代的古墓盗过不下十座,自然一眼认出这衣服的年代,心中一片惊疑?这自元代起便已陈封的铁楼,门户闭琐严密,好似铁笼一般,恐怕连老鼠都钻不进来,怎么会冒出个明朝女子?她如何进得楼来,会使缩骨法移形术不成? 鹧鸪哨带着群盗上得楼来,那女子只是露个背影站着不动,对一切动静恍如不觉,竟如木雕泥塑一般,黑色的铁窗里流进一缕缕的雾气,那朦胧的身影如同鬼市幻布。 群盗挤在门前都看得呆了,盗墓盗多了果然撞上厉鬼,别看平时挖坟掘墓都不在乎,那是没真正遇上邪门的事情,一想到真有鬼就不免腿肚子转筋,想要掉头逃下楼去,可此时腿脚似乎都不听使唤了,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 鹧鸪哨不管其他众人地反应,提灯上前,突然喝问一声:“是人是鬼?”说话声中,他从后边抬手去拍那身着明代服饰地女人肩头,不料触手之处,竟是空无一物。 鹧鸪哨见有个身穿明装的女人,站在铁阁子二楼一动不动,铁楼地面上有层尘土,并没有脚印,看来几百间都无人走动,却是见鬼了不成?他心中冷哼一声,偏要看看这女子有古怪,上前两步,抬手就从后去拍那女人地肩头,不料手落下来却是一片虚空。 鹧鸪哨手中落空,急忙闪身退开,只见那女子原本站立的位置,蓦然间升起一片尘雾,在狭窄的楼内飘散开来。 群盗以为有毒,赶紧闭了呼吸,捂着口鼻纷纷躲闪,鹧鸪哨从进这铁楼开始,就觉得药气沉重,惟恐撞上毒烟机关,事先也已加了防备,但那女子被人一碰就立刻轻飘飘地化作一片尘埃,浓得象是雾气,雾状的粉尘里,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气息。 鹧鸪哨手上有土鲛皮的套手,随手在面前的尘雾里一抄,举灯细辨,手套上沾的,竟象是枯碎的纸屑,碎得极是细微,只剩些纸张里的经络痕迹,应该是个精妙的剪纸人,在房中放了几百年不动,纸筋早已枯散,被人一碰就当即化为灰烬了,他心中更是奇怪:“难道这女子非人非鬼,竟是剪纸而成的人形?竟如真人一般,真神工也,可它既然穿着明装,何以会在这座生铁封闭的露房当中?这年代……” 鹧鸪哨在瓶山里连遇许多奇事,凭他博物之学也难推测究竟,在二层铁阁中转了一遭,眼见再无异状,门窗都是紧紧闭锁的,实是难以判断那明代的剪纸人是如何摆在其中的,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看花了,心下满是疑惑,便转身回到楼下,到桂树下见了陈瞎子,把露房中的所遇之事说了一遍。 第三十三章 雾隐回廊 第三十三章雾隐回廊 陈瞎子听罢也觉得出乎意料,搜肠刮肚地想了几遍,也是找不到半点头绪,只好再派人去搜索其余的三处铁楼,或橇或穴,座座都拆得门户洞开,将里外翻了个遍,原来这四座铁楼,却并非是储藏大内珍宝的,井底这个洞穴是个密室,而那四座漆黑的铁楼,都是用来藏纳名贵丹药和书册经典的露房,搜刮出许多珍品,光是成了形的合首乌就有十几对,但是再没见到其余三座楼里有明装女子的纸形。 陈瞎子见收获不小,且不说那些千百年前的“丹丸膏散”还有没有药性,单是装药的瓶匣之器,也尽是汉唐年间的古物,件件皆是价值不凡,但始终没找到古墓挖出那具被称做“湘西尸王”的老僵尸,倘若就此做罢,终究是让他这盗魁的面子上有些下不来,毕竟已折在瓶山百十个兄弟了。 于是陈瞎子决定继续寻找大藏,在生长尸桂的洞中散开队伍搜索,群盗点着火把驱赶着鸡禽,排成了人墙,在周围一个洞口一个岩缝的详细查找。 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逐渐发现这个洞穴里,周围铸了一全钢板铁壁的围墙,形成了一个院落,除了桂树下的四座铁楼,其中还有烧丹的丹室,里面砌着砖炉和风箱,以及一些古代青铜秘器,在一面玉石屏后,是道在内侧锁住的大门。 陈瞎子和鹧鸪哨等人虽是倒斗的状元魁星,但向来只是盗发古冢。丹宫里有不少东西都是平生前所未见之物,心中皆是暗自惊奇,但寻了几遍,并没有发现古墓大藏地踪迹,最后来到玉石屏后的大门前,便命人砸锁撬门,还要再向深处前进。 陈瞎子根据瓶山地型判断。这道门后也许正是通着后殿的底部,但山腹里面地形复杂离奇。“翁城、正殿、丹井”之中都没有元墓的踪迹,后殿被焚烧后就匆匆离开了,那殿中确实有陪葬的马骨、兵器、甲胄之物,看这丹井里的结构如此之深,也许后殿底层也有密室密洞一类的所在,那真正地墓室多半就在附近了。 盗魁陈瞎子让手下人去卸开巨门,他则同鹧鸪哨站在铁壁院落中等候。在当时陈瞎子野心极大,他认为卸岭群盗专做谋反聚众的勾当,在各朝各代都被官府视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虽然卸岭势力也自不小,可这些绿林盗匪在太平年月里,往往都会成为官兵镇压地主要目标,如今难得遇上回天下大乱军阀割据的局面。正应当扩展势力,渗入“昆仑山”的官面,所以暗中资助了好几路军阀。 而且陈瞎子还到处笼络天下的能人异士,他眼见自己倒斗的本事,似乎比搬山道人鹧鸪哨要稍微逊色半筹,所以早就有心拉拢搬山道人入伙。有鹧鸪哨这种手段高强的人做为左膀右臂,他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经营军阀势力,那何愁大事不成?但此人一向独来独往,眼界极高,得让他入伙可并不简单。 趁此间歇,陈瞎子便想同鹧鸪哨盘盘道,找个情由拉拢搬山道人入伙,于是他“甩开两行伶俐齿,翻动三寸不烂舌”,先从这瓶山古墓里的湘西尸王说起。听那向导洞蛮子讲。猛洞河流域地深山老林最多,尤其是老熊岭下的瓶山。以前常有人上山采药,被山隙里的僵尸拽了进去吸净血髓,有侥幸逃过的,都说那僵尸身材高大,紫袍金带,看装束不是王侯,就是将相,所以都以湘西尸王呼之,据说其大白天也敢出来伤人,以至近代就没人敢接近此山了,可我等在山上只见有许多毒虫,却不曾见有乍尸的精怪,可见洞夷之辈的传说不可尽信。 鹧鸪哨满腹心事,听了陈瞎子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便随口应道:“陈总把头所见极是,素闻在那粤东粤西两广之地,也多有此类传说,凡是挖出贵族古尸,只要见到其服饰奢华,要束金绦玉带的,便以讹传讹,称其为尸王,似乎连僵尸也可分为三六九等,生前是王公地,死后出现尸变也比寻常的僵尸厉害许多,此等愚民散盗的见解,说出来教人好笑。” 陈瞎子说兄弟说得在理,实则生前为贵,死后保存尸骸的营葬手段自是非比贫民百姓,所以贵族的尸骸被从古墓中掘出,往往会因为棺椁明器的作用,显得尸体鲜活生动,而穷人地尸首埋到乱葬岗中,不是被野狗刨出来啃了,就是遭虫蚁侵蚀,过得不到半年,就连骨头也难保全,所以生前为王为尊,死后的尸体仍然比寻常百姓尊贵万分,还要做个“尸王”吓唬咱倒斗的苦汉子,想想着实令人可恼,不倒之不足以平民愤…… 陈瞎子趁机把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他接着说道,倒斗这行当虽然能发横财,但在外人眼中却极是晦气,常年和古墓里的棺椁明器打交道,难免会染一身阴气,咱们自家里,也不是生来就想做这等挖掘墓中骨董的勾当,不过造化阴阳自有其理,按你们照搬山分甲术的宗旨来看,“世上有一物,便必有一制”,倒斗的手艺人,便是那些生前显贵之辈的克星。 看如今的世道,天灾兵祸是一个接着一个,哪有给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日子?按说我陈家祖上留下地产业,自家纵然是十世也花用不空,但想要济此乱世却是杯水车薪,愚兄既然学了一身卸岭倒斗地本事,又蒙弟兄们抬举,做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卸岭盗魁,便不耐烦在世上随波逐流,只想趁着乱世高举义旗,盗墓取利周济苍生。 陈瞎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做出踌躇满志地腔态来,又说道:“无奈心虽有余。而力不能足,身边缺少有真本事真手段地能人,如果兄弟愿意到常胜山插香入伙,为兄担保你坐第二把金交椅,咱们常胜山十几万盗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今后你我二人联手……” 鹧鸪哨早听出他的意思,等他说到入伙的话来。赶紧推辞道:“从古传下这三门盗墓的秘术,摸金、卸岭都是聚义取利,以济世人,耐何搬山道人不属此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虽承高谊,却实不能为。” 陈瞎子本以为鹧鸪哨这搬山道士。已剩孤家寡人了,自己刚刚这番话说的简直是“周公吐脯,天下归心”,让他到常胜山入伙是何等的诚意?竟被对方一口回绝了,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和恼怒,就问:“倒斗之道,不外乎盗亦有道之说,难道搬山之道会有所不同?可否直言。以解愚怀。” 鹧鸪哨如今也是有些心冷了,并且对那种造反图霸的举动没任何兴趣,就直言相告:“小弟原是有些心事,别个面前也不好讲,既然兄长垂询,敢不奉告?”就简略地把搬山道人盗墓寻找雮尘珠地事情说了一些。这条线索越来越是渺茫,眼看搬山道人只最后剩一个,看来天意使然,人力也难强求了,但他只要还活着一天,就要遵照祖宗遗训,接着在各地古墓中继续寻找这颗珠子。 陈瞎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寻不死仙药”,笑道:“何不早说,等从瓶山回去。为兄就多派人手去各地探访线索……”他善会笼络人心。正要大包大揽把鹧鸪哨的为难之事料理了,然后也不怕他不肯入伙了。可话刚说了一半,却听撬砸石门地群盗一声惊呼。 陈瞎子和鹧鸪哨心知有异,赶紧率众过去查看,原来群盗已洞开巨门,铁墙上的这道大石门只能从内侧打开,只见门外是条山中隧道,廊道曲折幽深,里面轻轻流动的云雾,犹如香烟缭绕,也看不清深处的情形。 陈瞎子见群盗大惊小怪,真是折了卸岭的威风,心头有些不快,沉下脸来问道:“刚才大呼小叫的做?不过是条俑道而已,里面八成就是元人的墓室了……”说着话挑灯望石门外一张,不料正瞧见那隧道里烟雾轻渺流动,好似有一人盘腿坐在地上,恍惚中就见那人全身黑衣,壮束十分诡异,他身体肥大高壮,狮鼻阔口,脸上虬髯如戟,两眼精光四射,双方视线刚一相交,就惊出了陈瞎子一身冷汗,再想细看,那人又被云雾遮在里面了。 刚刚那一瞬间,跟在陈瞎子身边地人也都各个瞧了个真切,向导洞蛮子顿时双腿打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惊道:“僵尸……是……是瓶山古墓里的尸王啊!” 群盗闻言立即竖起削尖的竹竿,撑开渔网待敌,僵尸有死而不腐的,还有遇活人阳气乍尸扑人的,要真遇上大粽子,水火刀枪之类未必能起作用,只有戳住他覆盖渔网,或者往嘴里塞个黑驴蹄子。 陈瞎子刚要招呼众人上前围攻,忽然那只怒晴雄鸡从鸡群中腾起跃出,金鸡独立恰好落在陈瞎子肩头,引颈怒啼,这只雄鸡自从鹧鸪哨落入丹井后,就混在其余的大群公鸡之中,在宫殿里到处追逐蜈蚣,群盗进入露房铁阁之后,为了防范毒虫,也将大批鸡禽带了进来,但一直没见有异常状况发生,然而怒晴鸡突然威风凛凛地鸣动起来,定是有征兆预警。 群盗见状微微打了一愣,脚下不禁有些踌躇,都隐约有种预感,只要接近瓶山尸王,立即就会惹祸上身,鹧鸪哨见状便说:“里面那厮绝不寻常,许不会也是彩纸剪出来的人形?廊道内又都被雾气锁了,恐有妖术作怪,容某先独自过去看个究竟。”说罢就要提灯进去。 红姑娘拦住他说:“且慢,你们难道都不识得?那尸……尸王穿的黑袍顶着黑帽,足底踩着靴头,元人贵族怎会这副打扮?” 陈瞎子和鹧鸪哨都觉奇怪,怎么红姑娘会知道那身诡异地黑色装束?那是打扮?红姑娘道:“我以前曾在月亮山里跑江湖卖艺为生,说书唱戏和古彩戏法都是同行,戏班子里的各种行道笼头,我也尽数识得,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世上只有班子里的伶人戏子才会如此装扮,那套满身黑衣袍靴带帽的装扮,分明就是演在戏文里面的勾死鬼!” 红姑娘熟识戏班子里的行头,一眼断定,俑道里地那厮,绝不是元代将军的装束,而是满身黑衣靴帽的无常恶鬼打扮,敛葬时尸体穿着的凶服寿衣虽是不比寻常衣衫,可墓中的贵族怎么会穿着戏装埋尸于此?古人穿着的服饰,也许在民国时期看来差不多都象是在戏台上穿的,但哪里有人会在墓中穿一套勾死鬼的黑袍行头? 群盗闻听此言尽皆愕然,先前在铁阁楼里见到个一身明代水田服的剪纸女人,这会儿又冒出个穿勾死鬼戏袍的,瓶山丹宫里真正地墓室还未找到,却先撞上如此之多古怪诡异地事情,不免生出一阵栗栗自危之感,万一那山雾中真藏着黑无常却又如何是好? 盗墓掘冢,全凭一时胆气,心中越是不安,越是疑心生出暗鬼,所以历来都有“倒斗不信鬼,信鬼不倒斗”之说,卸岭群盗向来都认为古墓中的威胁,最主要是来自于机关和乍尸,极少有人谈论鬼神精怪之类犯忌地话,可那黑袍勾死鬼刚刚是众人亲眼所见,在那个年代里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听书看戏,民间戏曲比较低俗的有“鬼戏、狐戏、猫儿戏”之类,都是依靠渲染鬼狐情节来吸引观众,黑袍黑帽的勾死鬼是这类戏文中的主要角色,正因为离实际生活较近,才更容易令人信以为真。 陈瞎子见人心惶惶,担心手下兄弟们折了锐气,便道:“想那戏文本子多是胡编乱造,十出戏中倒有八九出都是生捏瞎拼出来的,岂可信以为真?慢说是勾魂索命的无常鬼,当今这世界就连神仙也难躲洋枪洋炮的一溜轻烟,管这廊道中有些,先放两排枪过去再说。”言罢一挥手,命手下举起步枪,齐刷刷拉动枪栓,顶了子弹上膛,就要对着俑道里乱枪齐发。 第三十四章 观山太保 第三十四章观山太保 鹧鸪哨在旁见群盗要开枪射击,他心中一转,忙低声告诉陈瞎子不可用枪,鸡禽鸣动有异,定是因为那穿黑袍的死者身上有剧毒之物,不可仗着器械之利就大意了,否则溅出毒来,这条隧道就进不得人了。 陈瞎子心中恍然,忙道:“真乃英雄所见略同,枪里的子弹顶上火那是壮胆用的,正要叫小的们用勾竿子去搭。”随即命十几个手下上前,向雾中探出“蜈蚣挂山梯”,搭在那黑袍人的身上向后拉扯。 群盗令命出手,一番连拖带拽,便用竹梯将那盘膝而坐的黑袍人拖进了铁壁围墙,其余的人一个个“枪上膛、刀出鞘”,如临大敌般围拢在四周,拖到近前一看,果然是一具形貌诡异的僵尸,也就是死而不腐的古尸。 这黑袍男尸高大肥胖,盘腿而坐,手中掐了个奇特的指诀,穿的确实是一身戏台上勾死鬼的行头,被竹梯一阵拉扯,早就开始腐朽的服饰都丝丝缕缕地裂了开来,露出身上发胀的皮肉都是白如浸水,用竹梯一碰就往外淌出浓来,耳目口鼻内都是黑色的粉末,可能当初是七窍流血而亡,这身打扮却没办法分辨是哪朝哪代的,只看靴袍都已经朽了,料来死去的年头已是不短了。 群盗见只是具僵硬的古尸,这才将心放心,纷纷骂道:“死鬼,偏穿成这副鬼模样,刚刚险些吓破了爷爷们的虎胆……” 陈瞎子觉得这具尸体死得奇异,便率群盗留心查看。古尸体内注满了剧毒,但是看起来并非是瓶山里常见地蜈蚣毒,毒液行遍了全身,应该是生前服毒,由于担心沾染毒脓,就用竹签子翻拨尸体,将死人身上的事物一件件清理出来辨认。只见都是些药瓶药罐,还有纸木造成的傀儡人形肢体。并有一个大皮囊,里面都是漆黑坚硬的豆子,看得众人如坠五里雾中,竟不知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是。 最后有名盗伙用竹签从尸体腰间的黑袍里挑出一面金牌,上面铸得有字,陈瞎子和鹧鸪哨都识得古文书,定睛一看。正是四个苍劲挺拔的老篆“观山太保”。 二人乍见此物,脑海里正如满天地乌云突然亮了一道闪电,猛然记起一段早已尘封多年的往事,原来这瓶山古墓里还有别地盗墓贼,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原来是大明观山太保!” 陈瞎子低头沉思片刻,便急忙让人把尸体拖到烧丹的砖炉中点火焚化了,这才转头问鹧鸪哨:“观山之事扑朔迷离,以前只道是做不得真的传说野史。原来这世上真有观山太保?贤弟足迹遍布天下,可曾听说过此中详情?” 鹧鸪哨对此事所知所闻,并不比陈瞎子多出多少,故老相传,天下盗墓之辈,有字号和传统的仅仅是“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说是四路,实际上是三支,因为发丘天官和摸金校尉本是一回事,发丘印毁了之后,世上便只剩下摸金校尉了,其余便是人多势重的卸岭力士,以及机变百出的搬山道人。 除了这三支以外,便尽是散盗和民盗,稍微有点名堂的,也不过就是南边背尸翻窨子地。其余鸡鸣狗道之流。都是不值一提,但在近几百年的盗墓史上。却始终流传这一个极其神秘的传说,据说明代有群倒斗之徒被称为“观山太保”,擅于“观山指迷”,秘密发掘了许多帝王陵寝,他们的手法和盗墓动机从来没人知道,一旦做出事来连神仙都猜他不到,传说仅限于此,当世之人对他们再无更多了解了,连那些传说里的观山事迹是真是假都不好判断。 想不到今日竟在瓶山露房后的隧道里,撞见了一具观山太保的尸体,看此人装扮举止和所携物品之诡异,实是平生前所未见之奇,陈瞎子联想到以前走千家过百户的飞贼里,有一门善会“缩骨法”,也就是贼偷做起法来,便可以钻狗洞老鼠洞进入门户紧闭地深宅大院,在里面窃取钱物,然后原路潜回。 但这邪法为时辰所限,一旦延误耽搁了,小偷就得死在屋内,不过这毕竟之是市井传闻,世上虽是真有脱栲破枷的缩骨之术,却只是拆脱身体关节,并不能钻猫狗之洞,但另有一门与控尸术近似的傀儡术,可以控制纸人纸狗钻入门墙缝隙偷盗,其控制原理并不是以魂附纸,而是驱使大批虫蚁为盗,其中的具体情形连陈瞎子也不清楚。 看那铁阁子里的剪纸人与死在大门外的“观山太保”,似乎也是正用邪门方术窃取铁楼中地丹药,为了免于被山中蜈蚣咬噬,这位观山盗墓之人在自己体内灌注了药水,才得以潜入此地,可似乎这铁楼尸桂的格局出乎他意料之外,时辰耗得太久,竟至术尽身亡于此。 陈瞎子以自己的经验推断出了七八分,只是“大明观山太保”的盗墓之道奇诡无方,不是内行人根本看不出这些底细,卸岭群盗为了盗掘瓶山古墓,可谓倾尽了全力,不仅耗费钱物,更折损了许多人手,却不料竟遇到一出“二进宫”,足足晚了“观山太保”几百年。 不过看这黑厮死在隧道里,身上并无明器珍宝,而且无人收尸,这也足以说明他虽捷足先登进入瓶山盗宝,但并没有随行的其余同伙,如果山里真有古墓大藏,墓室里的东西多半还是完好的。 陈瞎子想到此处,心意稍平,从古到今,成体系的盗墓组织之间,从无恩怨过节,相互间完全处于一种互不干涉的状态,谁要是比别人晚了一步。等到进古墓倒斗之时,发现墓中已有其他人事先光顾过了,那也最多自认倒霉而已,所以对在墓中发现一具身挂“观山”腰牌地古尸,群盗都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是早已死去两朝地古人了,于砖炉密室里焚化了这具尸体之后。便不再理会此事。 看看搬空了老桂树下地珍宝异器,群盗便遣出几名手脚伶俐的探子。当先摸进隧道里探路,其余地大队跟着陈瞎子与鹧鸪哨在后攒行,这条造在山腹里的地道迂回曲折,随着山势缓缓而上,走出一段,石道渐行渐高,陡然变为石梯。攀上去又是个狭窄的山洞,密道口地盖子已被揭掉了,众人笼着火烛出了洞,眼前就是一片残橼断瓦的宫殿废墟。 果然不出陈瞎子所料,这里就是最处进来地后殿,“后殿”与丹宫“无量殿”之间的通道,都被元人用巨石铅水封死,这片殿阁已在陈瞎子等人逃离之时给付之一炬了。连接丹井的密道藏在庭园假山之中,位置极其隐蔽,若不是在里面钻出来,从后殿绝难找到。 到了此处,陈瞎子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藏在山里的蜈蚣都被剿尽了。却始终没找到半点墓室的痕迹,一处处的全是虚域疑冢,不禁暗骂元人奸猾,历朝历代都中最难盗发的便是元墓,盖因元时各种文化兼容并收,即便同样是贵族王公,他们地葬法葬俗也大相径庭,陵墓的布局和选址,带有许多西域漠北的风俗,又混合了中原风水龙脉的奥妙。横埋倒葬的匣子坟。便是这一特殊时期的产物,所以倒斗的手艺人盗掘元墓之事。大半都是误打误撞挖出来的,元代古冢历来便是盗墓这一行当里地“盲点”。 这时有陈瞎子的手下给他献计,既然遍寻不见墓室大藏,何不再用“瓮听法”探知?这瓮听法便是在山里挖个坑,埋个大小可以装人的瓮器下去,然后盗墓贼蹲伏在瓮内,相当于身在地中,借巨瓮来扩充耳音,侦听地下空间的方位。 陈瞎子摇了摇头,这显然是外行话,瓮听法只可探听低于埋瓮位置以下的地底,多用于土层之中,瓶山的山势歪斜欲倒,又是满山青岩大石,根本无法施展此法,另外初探瓶山之际,便已用“闻”字诀听过此山了,只辨得山腹里洞穴广大,一处接着一处,正因洞穴太多,影响了地底回声地精准,即使陈瞎子耳力超于常人,也不能细辨此山内部的各处轮廓,遂不用其言。 如今“瓮城、无量丹宫、藏尸井、铁阁露房、后殿”全部找了个遍,都不见那元朝将军葬于何处,不得不怀疑是否除了墓址上不封不树之外,那墓穴也曾用土回填,根本没有空间缝隙,倘若真是以土夯实的坟墓,在这地形复杂的瓶山里根本无法寻找,元人不依风水形势,恐怕搬来摸金校尉相助,都难以使用分金定穴直捣黄龙。 不过陈瞎子也明白,此次回虽是得了许多珍异之物,但找不到真正的墓穴,就算是失了手,赔了如此大的本钱最后却落得个铩羽而回,他这当舵把子的盗魁,今后便再也没有面目和天下人争长道短了。 正为难的时候,鹧鸪哨忽然有了计较,闻地盗墓之法虽具奇验,但瓶山里边的丹宫规模巨大,使得群盗的精神命脉全都倾注于此,却忽略了此山地地形,瓶山如同仙人装丹地宝瓶坠地,山体形似古瓶,山腹内也犹如瓶腹一般中空,丹宫宝殿都建在其中,所以来此山盗墓的无不把目光盯在山窟里,唯独把山巅地瓶口忽略掉了。 古之陵寝皆是建在地底,即便是“斩山为椁,穿石做藏”的山陵,墓室也顶在山腹深处,可瓶山古墓岂能以常理度之?说不定那墓穴的选址与世间古墓截然相反,竟会是造在山巅至高处,山下却故布虚墓疑冢搅乱视线。 瓶山之顶绝险无比,如果古墓真的藏在上面,卸岭群盗的大队人马则根本施展不开,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策略,确有出人意料之处,不过鹧鸪哨心机灵敏,盗墓经验也极丰富,在山里转了两趟,就猜到了有这种可能。 陈瞎子论才智谋略并不逊于搬山道人,奈何他统帅天下盗贼,图谋甚巨,任事繁杂,遇到疑难之处,反倒不如鹧咕哨心中空明、灵台透彻,故此始终未曾想到此节,这时他听得鹧鸪哨一说,顿时醒悟,连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也!”元人在瓶山丹宫造墓,本就有镇压洞夷的意图,此乃“厌胜”之法,以陵墓厌胜镇物的确实不多见,可扎楼墨师建造阳宅的厌胜之法,正是设在屋宇高处,瓶山古墓必定是藏在山巅。 (注:厌胜——“镇压、镇伏、克制、压制、辟邪”之意,也称“压胜”) 陈瞎子打定了主意,却见卸岭群盗和一众工兵,到此都已有些精疲力竭了,尤其是其中有许多“烟客”,烟瘾发作了,更是全身乏力,眼看那元代古墓还不知藏在哪里,脚底下都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陈瞎子只好给众人鼓气道:“弟兄们,按咱们常胜山的惯例,凡是掘得大古冢,都免不了要有一番利士,今天正是倒斗的黄道吉日,虽然一路过来遇了些波折,使得一百多个弟兄命丧瓶山,但这些都是英雄好汉中有志的儿男,也皆是咱们的结义手足,必定能早升天界,在上边保佑我等洪福绵绵,今生与他们是不得再相见了,来世却还要共续桃园之义……” 陈瞎子先对众人晓以这“利、义”二字,又提醒群盗,须记得当初进山之前都赌过大咒,不盗空了瓶山绝不回还,虽然绿林中人可以不信鬼神,但对赌咒发誓的行为看得极重,违背誓约便称作“坏了大咒“,为众人所不耻,一部清史上有多少明文所载的显著事迹为证:当年梁武帝不信咒,饿死台城无人收;隋唐年间的银枪将军罗成不信咒,成了三十二岁的短寿之人;水泊梁山的宋公明不信咒,到头来一壶药酒把命丢。 第三十五章 山有三香 第三十五章山有三香 群盗“利”字当头,又肯图个义气为重,便都强打起精神,纷纷向舵把子请缨向前,此次即便肝脑涂地,也不肯折了常胜山的锐气,务必要收取全功,其余那些不属卸岭之盗的工兵们,虽是有心要打“退堂鼓”,可在这些响马的督率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前进。 一路踩着烧毁的后殿废墟,将附近搜了一空,最后终于来至瓶山最大的裂隙处,这道刀劈斧削般的巨大缝隙,恰好起自瓶肩,由于山体歪斜,山缝便斜贯下去,插入瓶腹的前端,裂缝上宽下窄,深处乱云流动,古松倒长,从高处看下去目眩腿麻;自下仰望高处,则是峭壁耸立,天悬一线,似乎只要是山风稍大一些,便可轻易将瓶颈前端悬空的山岩从山体上刮断,这古瓶状深裂开来的山体,就如此将断未断地悬了无数岁月,倾斜悬空的山体之下,便是峰林重叠的峡谷沟壑,无论从哪个方位来看,瓶山的山势都是险到了极至。 陈瞎子在山缝底部看了许久,山巅有如一块千万均的巨大青岩,两侧森森陡峭的石壁虽窄,但宽度极广,最深处都是积在山体里的雨水,如果想向两侧移动,只有使用“蜈蚣挂山梯”在绝壁上攀爬而行,他又把向导洞蛮子唤到近前,命其指点方位,平时采药来的山客,都是从哪里爬下深涧?他们采药的地方又是哪里? 洞蛮子虽从没真正上过瓶山,但他毕竟是当地土人。仅仅耳闻目染,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个大至,知道得远比外人详细,他仰头对着石壁指划方位,瓶山盛产奇花异草和诸般珍异药材,附近的山民洞夷常有人依靠采药为生,如果能在山上采到黄精、紫参。便可以转卖给收购药材地客商,也可以拿到城中自己贩卖。这山里最值钱的便是“石首乌、灵芝、九龙盘”等物,怎奈这些东西都生长在绝壁危崖上的岩缝山隙深处。 那岩缝里本来都是青石,但偶尔有泥土从高处落下,积年累月就填满了细小的石缝,再借着深涧中的露水雾气,就生长出许多灵药,所以瓶山山巅的这道大裂缝被当地山民称为“药壁”。但据说药壁中藏着成了精的古代僵尸,进来材药地人即便遇不到尸王,也会被山中毒物取了性命,而且瓶山中药气环绕,四周潜伏着很多邪祟之物,例如白老太太之类,等闲没人敢轻易进山,偶尔有那不要命的胆大欺心之徒冒死进来。也多半进得来回不去。 在这“药壁”之中,有片区域叫做“珍珠伞”,山壁上露出许多凹凸不平地岩脉,状如钟乳,质如玛瑙,形如伞状珍珠。是以得名,但珍珠岩并不是灰或白色,而是殷红似血,又象是“鸡血石”,此地生长着最珍贵的“九龙盘”。 曾经有个善于攀山的洞夷汉子,他家族上八代都是采药的能手,为了个老婆治病,从绝壁上舍命下去寻找“九龙盘”,他熟识药性,所以在身上带了驱蜈蚣和毒蟒的药物。最后竟被他找到了珍珠伞。可正要动手采摘,却见山缝里爬出一具紫袍金带的高大僵尸。那古尸已经成了精,张口吐纳紫气,探出一只满是白毛的大手照他抓来,那采药地洞夷惊得魂魄飞散,哪里还顾得上“九龙盘”,仗着自家身手不输猿猱,攀藤穿云,飞也似地逃回了山巅,从此惊出一场大病,不出两年就呜呼哀哉了。 当年据此人描述,那片“珍珠伞”就在这巨大裂缝背阴的一侧,陈瞎子听罢,心中便动了念头,此等传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即使找不到古墓的入口,至少也要把那珍珠伞上生长的“九龙盘”摘下来,他又问了问鹧鸪哨的意见。 鹧鸪哨见古壁陡峭,但若凭借“蜈蚣挂山梯”,也足能够履险如夷,“珍珠伞”附近有无墓道、墓门,毕竟还要亲眼看了才知,当即点头同意,于是选了三十余名擅长飞檐走壁的盗众同往,每人用竹筐背了两只公鸡,如果真有成精的尸魔害人,也有鸡鸣之声可以震慑,又各带两架竹梯用以攀山,其余的工兵都原路撤回去帮助同伙搬运丹宫里地琉璃盏等物。 瓶山裂隙最底部积了许多雨水,其上生了一层厚厚的浮萍,潮湿之气甚重,岩壁上都渗着水珠,兼之隙底狭窄,一旦被卡在下面就进退两难了,群盗只好用竹梯挂住岩缝,在绝险的石壁上凌空而过。 众人展开数十架“蜈蚣挂山梯”,使出“拼、接、摆、挂”的浑身解术,提气凝神地攀附在绝壁上,一路顺着岩缝过去,只见那两侧陡壁之间,已多在翠云深处,又进数武,瓶口一侧的山岩上果然如同珠壁,岩石的颜色也逐渐变深,周遭都是垂入深涧里地紫藤,藤上生满了奇花异卉,石隙的泥土里则满是杂草。 此处接近瓶肩山阴一面的尽头,在这终年不见日光药壁上,各种叫不出名目的奇异植物却是越来越多,显得颇不寻常,陈瞎子和鹧鸪哨两人,都懂得盗墓寻藏中“观泥痕、辨草色”之道,看坟头上的植被杂草,便能确认墓中所埋尸骨的“年龄、身份、性别”,不论年代远近,坟墓附近的植物生长必然有异,坟上植物的生长状态俗称“坟脉”,此脉兴衰的断法都来自于古之《陵谱》,若是细说起来,怕也不比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简单。 比如某处荒坟无主,也没有墓碑一类地标记,唯见坟头上杂草丛生,但在懂“坟脉”地人眼中看来,这简单的乱草,却藏有许多信息,比如“坟上草青青,棺中是弱冠”,又云“坟头草。生得杂,土下必有病亡人”。 这是说如果坟头上地草又青又嫩,墓中所埋地肯定是少年夭折之人;草色杂乱枯黄,显得没精打采,那坟里葬的死者,一定是染病而亡;那些骁勇之人的陵墓附近,则多是苍松劲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所谓“坟头”,乃是宽泛而言,陵丘山坟处有土有草的地方,都属坟脉,土下的坟墓规模越大,坟脉范围越广,但在这世上。也只有掌握“望”字诀的盗墓贼才懂得观察区分。 群盗攀在“蜈蚣挂山梯”上,挑灯仔细观看药壁上生长的植物,鹧鸪哨看看左右,松枝藤箩生得苍郁虬劲,视之皆是武将冢地坟脉,他又指着藤上的一大丛金色花朵,对众人说道:“此乃猫儿眼,只生长在坟茔左近。山巔里必有墓穴。” 陈瞎子见那片奇花果然形似猫眼,都是借着古墓里凝结地阴气而生,花草中透着隐隐的杀气,看来这元墓藏得虽深,却终究是有迹可寻,他观遍了草痕。又提鼻去嗅那药壁上的气息,这“闻”字觉嗅土之法,虽沾个“土”字,却根本没人会象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寸寸的去闻,此法必须自幼学起,一生禁忌烟酒辛辣之物,而且并非仅是嗅土,凡是深山绝壑,多有异香萦绕,陈瞎子可以通过闻山法嗅此奇香来辨穴寻藏。 这种深壑峡谷中常见的香气共有三种。无香之山皆为荒山。诸如两壁对峙,极深处山气凝聚。只有在这类特定的地形中,才可施展此法,最香的气息是山中毒瘴毒蜃,瘴气愈毒,香气愈浓,但毒瘴之香带有尘土气息,是土香,很容易辨别出来。 还有药草、野花、山药一类草木精华地香气,其香气氤氲迷离,闻之使人精神爽朗,最奇特的香味,则要属古墓的气息,墓土里的水银、棺木、明器、尸体,以及防腐的石灰等物混合而成,在墓室里肯定会觉得阴冷恶臭,但在外边夹杂上坟脉草木的气息,闻起来却似扑朔迷离的一缕幽香,忽隐忽现,若即若离,离墓穴的位置越近,这股幽寒地冷香越是强烈,而且里面含有一股奇特的腥气,但这种阴森的腥气并不难闻。 陈瞎子用鼻子深深吸一口气,觉得这片珍珠伞里的冷香气息中腥味奇重,向深处便转为浓郁奇特难以描述的腥香,闻上一闻竟觉得寒意彻骨,更加断定山岩中藏着墓穴,此处在山阴偏僻之地,若非特意来寻,也难轻易找到这里,只见药壁上紫藤古松密密叠叠,墓道口想必都被遮蔽住了,于是打个手势,命群盗将“蜈蚣挂山梯”架成竹桥横在山涧当中。 众人眼见古墓踪迹已现,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药壁上搭起竹桥,一个个捉着脚步,踏着颤悠悠地竹梯穿云而过,不是攀住老藤,便是用其余的“蜈蚣挂山梯”搭住岩缝,将身体挂在半空,然后拔出刀斧,去砍削覆盖在珍珠伞上的植物。 被斩断的紫藤花草和松枝,纷纷落下山隙深处,不多时便将那片凹进去的鸡血岩显露出来大半,只见岩壁上裂开了数道大缝,最大的那条宽可蔽牛,里面黑朦朦地不知深浅,细小的缝隙里生张这几株鳞甲鲜艳的“九龙盘”。 陈瞎子等人心中暗喜,那洞夷蛮子在药壁珍珠伞上采药的传说果然不假,这“九龙盘”在山阳处长的都不值钱,普通地只可以驱风解毒,唯独终年不见天日地深谷幽壑,才能生长这种鳞叶肥大的龙盘,也称九鬼盘,每株价值千金,有吊命地神异功效。 群盗见状,都暂且将那古墓之事扔到了九霄云外,离得近的,当即便伸手采药,小心翼翼地连根刨起,倘若“九鬼盘”少了一根须茎或半片鳞叶,便相当于破了品相,再也不值钱了。 鹧鸪哨却对此物视若无睹,他纵身从竹梯跃入鸡血岩里的大裂缝中,探手一摸石壁,指尖立时感受到一阵恶寒,正是古墓中才有的阴冷,提着马灯往前照去,发现灯光的尽头恍惚有个人影,再向前半步便已照的真切,只见山隙里一动不动站着一具身材高大的男尸,古尸低头垂臂,看不清它的面目,身上积满了塌灰,以那层灰土的薄厚判断,这死者孤伶伶戳在着山缝里,已有许多年不曾动过了,但仍然能看得出那死尸顶盔贯甲,显然是一身古时战阵上批挂的戎装。 鹧鸪哨常常独来独往,而且他是艺高人胆大,不耐烦再等那伙一寸寸搜刮的响马子,心想何不先看它一个究竟?便不等陈瞎子等人从后边跟进来,当先将那马灯高举在头里,抽出腰间插的德国造镜面匣子枪,用枪口去拨那古尸的脑袋,想看看这元尸生得样子,不料“德国造”还没等碰到那全身披挂的古尸,洞内阴风四起,那僵尸竟然忽然抖开厚厚的灰尘,合身猛扑过来。 那具全身批甲低头垂臂的元代古尸,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向鹧鸪哨扑倒过来,它这一动,积在尸体身上的灰土蛛网也随之散开,洞中烟尘陡起。 鹧鸪哨绝非是有勇无谋之辈,他既然敢用匣子枪去戳那古尸头盔,便是胆大艺更高,没有金钢钻也不揽这瓷器活,脚下步子早已站得不丁不八,不论遇着突变异状,进退回旋的应变之策都已预先有所准备,忽听铁甲铿镪之声,不等那古尸接近,早已俯身转了半个圈子,在狭窄的墓道里与僵尸贴身而过,转到了对方身后。 鹧鸪哨的身形之快,直如一缕轻烟,一个旋子便已转到僵尸身后,立即探出双臂,从古尸掖下穿过,两手自上交叉相互扣住,锁住了尸体的后颈,同时抬起右膝,顶住它的后脊椎骨,这招看似简单,但实是搬山道人千锤百炼的绝技“魁星踢斗”,他两臂和膝盖同时发力一绞,只听几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发出,那身披铁甲的干尸,就已被鹧鸪哨卸断了大椎,如同一团烂泥般瘫倒在地。 第三十六章 撼岳 第三十六章撼岳 倒斗之人多少都得准备几套对付开棺乍尸的办法,以防古墓中的不测之险,摸金校尉有钉尸针和黑驴蹄子,而搬山道人最拿手的就是“魁星踢斗”,“僵尸”是泛指死而不腐之尸,如果不发生尸变,僵尸未必都会乍尸扑人。 据说僵人乍尸之因,其中最普遍的,便是尸气积郁难消,遇电气或生人阳气而产生感应,突然跃起追扑活人,其力无穷无竭,而且皮硬似铁,刀枪皆不能伤,唯独背后颈椎尸气最弱,可以用巧劲绞断其椎骨,再用力一抖,便使它全身骨骼都散了架子,再也发作不得。 不过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鹧鸪哨动作实在太快,他见僵尸扑来,便以快制快转将过去绞断了尸体的大锥,这一连串的动作既快且狠,一旦出手就绝不留任何余地,但正因为鹧鸪哨手底下太过狠辣,半道想收都收不住,他欺身上前之时,已觉得山体内部有阵剧烈的摇晃,似乎并非是突然乍尸,而是这瓶山整个动了起来,震得那具干尸扑面倒来。 鹧鸪哨心中猛醒:“难道是山中突然地震了?”他担心持续地震,导致山体塌方后被活埋在其中,当下也不敢在墓道里继续停留,急忙抽身后退,出了鸡血岩上裂开的山缝,只见攀在药壁上的群盗都已是面如土色,紧紧抓住竹梯藤箩,似乎也都感受到了刚刚的剧烈震动。 陈瞎子见鹧鸪哨从窄洞中出来,忙对他叫道:“大事不好。瓶山要断了,赶快走返!” “走返”就是逃跑的意思,原来瓶山上地这道裂隙太深,瓶肩和瓶颈相接的部分,仅有十成中的一成,其余九成早已断裂得年深日久了,如此欲断未断地在风雨中经历了几百年岁月。这是大自然鬼斧神功的造化,就如“风动石”一般。看似危险实则稳固,在绝险之中有着极其微妙的平衡,如果没有极为强大的外力相加破坏这种平衡,也许几百年几千年之后仍是如此。 但卸岭群盗从没盗过崖墓,使用炸药过量,这伙人里并没人懂得是“爆破作业”,一味的多设炮眼。多埋炸药,炸得“山口、山脊”等处千疮百孔,爆炸地冲击波一次次在山体中传导,使得这条裂开的巨大缝隙即将断裂,刚刚那次震动,只是一个前兆而已。 山体又传来一阵阵颤动,比第一次地要轻许多,但震颤连绵。却是一阵紧似一阵,药壁上的泥土和碎石纷纷从高出落了下来,鹧鸪哨也知这山体一旦真正断开,攀在绝壁上的这伙人,都得跟着倒塌的巨岩摔入山阴里的密林之中,就算是有铜头铁臂金钟罩的功夫也休想活命。可是山体震颤不绝,若有一步踏空,便会立即跌落深涧,如此情形之下,最忌轻举妄动,此时他听陈瞎子让众人赶快凌空撤回另一边的崖壁,赶紧加以阻拦。 可不等鹧鸪哨开口,已有数名盗众怕得狠了,想要急于脱离险境,心神大乱之下再也沉不住气。他们不管山体震动愈来愈烈。便莽莽撞撞地举起“蜈蚣挂山梯”纵身跃向瓶肩一侧地峭壁,满以为可以直接用竹梯挂在山壁上。不料这时山间发出天崩地催的隆隆巨响,山体的裂缝猛然间扩大了数丈,那几名当先逃蹿的盗伙身在半空,原本掐算准的距离再难触及,“蜈蚣挂山梯”落了一空,在众人的齐声惊呼中坠入了裂缝深处。 这几人倒也命大,掉下去的时候手中依然抓着竹梯不放,几架“蜈蚣挂山梯”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竹网,卡在了两侧古壁的狭窄之处,可不等他们来得及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上空轰隆隆落下数十块从山体上碎裂下来地岩石,竹梯上的几个盗伙哪里有处藏身,都被砸了个“万朵桃花开”,大大小小的岩石落将下来,撞击在绝壁上发出轰隆隆的沉重回声,夹杂着嘶心裂肺的惨叫唉嚎,一同落进了最深处的积水里,传来一阵扑咚咚咚地杂乱响声。 这时剩余的群盗都紧贴在瓶口侧的峭壁上,身体和山体都颤成了一处,一块块岩石古树黑呼呼地夹着劲风从面前落下,山体上那些松动的岩石全掉了下来,避得开一块也避不开这阵接连不断的落石,不断有盗伙被乱石砸落,掉下去死于非命,事到如今,众人也只好听天由命了,砸死了那是该着死在此地,侥幸砸不死的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的。 只听山体的岩层深处,如裂帛般响做了一片,陈瞎子和鹧鸪哨等人忽觉药壁倾斜加剧,原本乱云汹涌雾气环绕的山隙,裂痕是越来越大,众人觉得眼前一花,似是阳光夺目,山缝里的岩缝草古尽皆暴露无遗,原来裂缝扩大后,外边地天光都已照了进来。 瓶山这一瞬间真是摇晃得“日月如覆,星河似坠”,群盗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手足都已惊得麻了,鹧鸪哨在岩壁上左躲右闪,眼见瓶口这块千万均地巨岩缓缓倒向外侧,半空里坠下来的碎石顿时减少,当即叫道:“要走就趁现在了!”伸手扯起身边惊得体如筛糠地盗伙,让众人搭起“蜈蚣挂山梯”,架成竹桥逃回对面的陡壁。 陈瞎子等人见状也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这形如古瓶的山体马上就要折断了,但是欲速则不达,群盗心慌意乱,加上手脚发颤,接连失手掉落了几架竹梯,仅剩的四架“蜈蚣挂山梯”拼成了双桥,搭在两道裂壁之间。 群盗把陈瞎子当先推上竹桥,他是常胜山的舵把子,理应先保他脱险,陈瞎子在此时已完全顾不上再做姿态,毫不推辞。抬头看了看上边没有碎石落下,便提气踏上竹梯,三步并做两步,摇摇晃晃地蹿了过去,及到尽头,一跃攀住一段岩缝定住身形,回过头来连连招手。示意鹧鸪哨不要再去管旁人了,这座石山说塌就塌。赶紧逃过来,你我兄弟保住性命要紧,否则万事皆空了。 鹧鸪哨却自持身上本事了得,不愿争抢这条生路,对幸存的十几名盗众一挥手,示意让他们先行过去,自己断后。这伙盗众见状,虽然心生敬意,脚底下却顾不上谦让了,当即争先恐后地跑上竹梯,在瓶山山体“轰天吓地、挚电奔雷”地猛烈震动中,又有几人失足落下“蜈蚣挂山梯”活活摔死,最后这一侧仅剩下红姑娘与鹧鸪哨两人了。 此时鹧鸪哨见川岳震动草木披靡,山体断裂在即。已容不得两人一个个地过去了,当下也顾不得理会竹梯能否同时承载两个人的重量,推着红姑娘飞身踏了上去,拽开身形,在阵阵巨岩断裂的声响和半空激荡的气流中疾速穿过。 鹧鸪哨走在一半,忽觉脚下竹梯晃得势头不善。只觉山隙间一阵狂风吹来,人在半空身如飘叶,似欲乘风归去,他知道风势太大,再急于向前赶去,稍有差池就得被风吹下深涧,赶紧拽住身轻如燕的红姑娘,两个人连手,就不易被山间的乱流卷入裂缝了。 但刚刚稳住重心,瓶山的裂痕深处。就是一阵天催地塌岳撼山崩地剧烈震动。怪嘴般张开的两道陡壁越离越远,终于从中轰然断开。瓶口这快千万均地巨岩翻滚着落向地面,山体崩塌带动的乱流,把鹧鸪哨脚下的“蜈蚣挂山梯”卷得如同一片飘叶,打着转落进山底,鹧鸪哨和红姑娘也是身子一沉,耳边生风,忽地掉了下去。 鹧鸪哨临危不乱,紧紧捉住红姑娘的手臂,借着一股乱流,合身扑向陈瞎子等人所在的峭壁,两人如同一对大鸟,在山风呼啸的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斜斜落下,陡壁上的景物在眼前飞驰掠过。 鹧鸪哨眼明手快,眼看接近了峭壁,伸出空着地左手,臂弯和手腕内侧的攀山甲百子钩,立时爪到了岩壁,耐何青岩坚硬溜滑,生满了绿苔,百子攀山甲只在石壁上抓住数十道白印,又被落下来的红姑娘一坠,两人贴着陡峭的绝壁慢慢滑了下去,竟是不能停留。 红姑娘此时也已吓得魂不附体了,闭了眼睛不敢再看,忽然觉得自己被鹧鸪哨抓着胳膊,在半空里腾云驾雾一般慢慢落向大地,大着胆子低头一看,正好瓶口那块巨大的山体砸落在地,把山底的树木泥土拍的寸寸碎裂,各种乱七八糟的碎片都飞溅到半空当中,她赶紧抬手遮住脸以防伤到眼睛,只觉一阵令人窒息地气流撞在了身上,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了。 山下的丛林地势凹凸,瓶口巨岩落地后就势滚了两滚,天摇地动的巨响中落在一片树木高到的密林里,放才止住,鹧鸪哨却无暇去看山底的情况,他被红姑娘拖得不断向峭壁下滑落,接连几条凹凸的细小岩缝都没能阻住二人下坠地势头,耳中只听得百子攀山甲的钩子摩擦山岩之声尖锐悠长。 鹧鸪哨知道剩下的这半截瓶山,已成了一面悬崖,由于山势歪斜倾倒,垂直的崖壁底部与地面之间是空的,照这么滑下去,手中马上就会落空,直接摔到地上身亡,一颗心不由得悬到了嗓子眼,手上暗中加力,猛觉臂上一紧,他拽着红姑娘挂在了悬崖断面的棱线处,两个人的身体都悬在半空摆来摆去,终于挂住了岩隙,那百子攀山甲并不能抓挂虚空,哪怕再落下半尺,就绝无回天之力了。 鹧鸪哨单臂挂在悬崖绝壁上,长出了一口气,眼看瓶山周围“云山淡淡、烟水幽幽”的景色都在眼底了,暗道一声“造化了”,低头看了看红姑娘,问道:“悬在这半空里,风光虽佳,胳膊上的滋味却不好受,你自己还能不能动弹?我先拽你上来如何?” 红姑娘毕竟是个女子,虽然也是手段狠辣,又入了绿林道,她却没有鹧鸪哨这等神勇胆略,她面色惨白,心口突突地跳个不停,但想到此时此地身临奇险,可天幸是和鹧鸪哨在一起,死也不枉了,惊慌之意这才稍定,两手紧握住鹧鸪哨的手臂,喘了口气,惨然答道:“我没,可是……山下搬运明器地那几百号弟兄全完了……只怕都被这块巨岩砸扁了……” 山阴下有军阀头子罗老歪率领部队搬运宝货,千百号人地队伍都聚集在山底,那片区域地形崎岖,他们就算发觉到头顶的山体崩塌了,也绝难在一时三刻之内逃个干净,瓶口这块千万均地巨岩砸落下去,声势凌厉已极,连参天的古树都被压为了齑粉,料来山下的绝大部分人都已死于非命了。 鹧鸪哨身悬半空,听得红姑娘所言,低头向下看了看,虽然自己逃得了性命,却也是心下惨然一片,想不到一瞬间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鹧鸪哨感觉到臂上渐麻,难以在峭壁边缘再做耽搁,他急忙让红姑娘攀在他背后捉牢了,随后展开攀山甲,如壁虎游墙一般贴在百仞绝壁爬行而上。 红姑娘实在不敢往下再看,干脆闭上了眼睛,只觉耳畔呼呼风响,凌空涉虚,云生足底,似乎是乱云迷雾一阵阵从身边掠过,上升得却甚是平稳,自问平生遭遇,从未有如此之奇险,又不禁佩服鹧鸪哨的身手和胆量。 二人攀着峭壁而上,快到后丹宫后殿的缺口时,便有卸岭盗众以“蜈蚣挂山梯”接应,此时陈瞎子等幸存之人,都已到了后殿,众人会合一处,各自惊叹不绝,还以为鹧鸪哨已经坠崖身亡了,这搬山道人当真命大。 眼见藏在山巅里的元代古墓,竟如自身具有灵验感应一般,在被盗墓者发现之后,这墓穴便从山体上崩塌断裂,砸死了许多卸岭盗众,群盗都以迷信的角度去揣摩此事,却并未考虑到山体崩断,实是因为炸药爆破之故。 第三十七章 夜幕 第三十七章夜幕 众人惦记着山下弟兄的伤亡状况,急匆匆掉头出了瓶山,到山阴处一看,果然是死伤惨重,被巨石砸成肉饼的不计其数,又有许多头破血流身受重伤的,连横行湘阴的大军阀罗老歪也是当场毙命,落得个粉身碎骨。 那瓶口巨岩掉下来顺坡滚到了一片密林中,离山阴处已经远了,地面被砸出的大坑里,树木山石,以及人肉人血,还有驴马牲口都混为一片狼籍,侥幸没死的个个面如死灰,神色一片呆滞,抽一个耳光过去也毫无反应。 陈瞎子见状心中凉了半截,暗道一声:“真乃天亡我也!”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似乎都跟随瓶山一起崩裂了,死伤几百号人本不算什么,但地方军阀本就是乌合之众,如今罗老歪一死,他手下的几万部队就立刻变得群龙无首了,湘阴乃是卸岭群盗的老巢,此事后果之严重,已难估量,而且三盗瓶山,死伤折损的弟兄是一次多过一次,常胜山舵把子威信扫地,要不再盗得十几座大墓,这场子是找不回来了。 正所谓是“掬尽湘江水,难遮面上羞”,陈瞎子沮丧到了极点,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事业和野心,都已经在今朝一并付诸东流了,是非成败转头空,转眼间,泰山化做冰山,想到这些,不由得一阵急火攻心,险些吐出血来。 他的手下赶紧将他扶在一旁坐了,纷纷劝道:“陈总把头神鉴盖世。咱们这回虽是栽了个大跟头,但常胜山的根基却不曾动摇,将来必有东山再起地时候,当初首领不是总教诲小的们胜败兵家不可期吗;罗帅虽然福维尚飨了,死得也是惨烈,却算得上是刑天舞干戚,猛志故长在。英雄好汉不死就算了,既然要死就一定要为举大事图大名而死。只要常胜山舵把子没出意外,咱们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瞎子见手下人净说些不疼不痒的屁话,并无半句当用的良言,心中更是懊恼,挥手让他们退在一旁,只把鹧鸪哨请到近前。嗟叹一声,对他说道:“兄弟啊,你我结义一场,从不曾亏负了义气,如今为兄方寸已乱,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只有你能帮我拿个主意了。” 鹧鸪哨是绝顶机灵的人物,他自是明白陈瞎子眼前的处境。这“卸岭盗魁”的金交椅怕是坐不稳了,唯今之计,只有亡羊补牢,绿林道上做事,自古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且绝难回头。 当务之急是首先稳定军心,防止罗老歪地部队哗变溃散,现在个路军阀之间抢地盘的战斗很是激烈,如果不把部队稳定住了,一但出现大批逃兵,周围地大小军阀很可能就会乘隙而入,那样一来,卸岭群盗在湘阴就站不住脚了。 其次还要再盗瓶山古墓,如今那山巅里的墓室随着山体崩塌落入坡下密林了,里面的棺椁明器不知是不是也跌碎得七七八八了。但要不把这座古墓盗空。陈瞎子就更没脸面了。 鹧鸪哨愿意单枪匹马前去林中盗墓,而陈瞎子则应该指挥手下聚拢残部、安抚伤兵、收敛死者。并且派人星夜赶回湘阴,找罗老歪军阀队伍里的二号人物,用些手段让他为常胜山效命出力,以便尽快稳定局面。 陈瞎子道:“此乃万全之策,只不过那座古墓已经是颠倒无常了,让贤弟一人前去盗墓太过冒险,有道是孤掌难鸣,须得有人相助才是。” 鹧鸪哨本不想再有旁人相帮,搬山与卸岭手段不同,从不依仗人多,对搬山道人而言,人手众多之时反倒不得施展,但也不好回绝陈瞎子,最后两人一商量,只让红姑娘和洞蛮子跟随同去,如遇险情,可放火箭为号,附近收拾残局的盗众都会立刻赶去接应。 那红姑娘是月亮门里的好手,破关解锁都有过人之处,又有飞刀袖箭的绝技,并且她不象寻常盗众一样急功趋利,跟在身边是个得力地帮手,而那洞蛮子虽然胆小如鼠,却是当地土人,熟悉老熊岭的地型地貌和一切风物掌故,进山钻林,都离不得他,这厮贪图陈瞎子多赏他几两烟土,当即豁出性命了愿意跟搬山道人前去盗墓。 等到安排已定,吃了些干粮,夜幕便已降临了,鹧鸪哨和红姑娘都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让那向导洞蛮子拖上一架“蜈蚣挂山梯”,三人又各自背了一只竹篓,将怒晴鸡和另外两只雄鸡装入其中,看看皓月初生,光同白昼,便立即动身前行。 那座断裂的山体一路滚入谷底,沿途压断了许多树木,满目皆是血污碎肉,并无一寸平地可行,只好从另一边的林子迂回入内,这晚的月色似水般明澈,也就并未挑起灯火,都把马灯熄了挂在腰间,穿林过去,一派林深人静,转进山坳没走多远,身后卸岭群盗收尸整队的噪动之声便听不到了。 路上三人谈论瓶山古墓之事,红姑娘趁机向谢过了鹧鸪哨日间相救之恩,鹧鸪哨对此毫不在意,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红姑娘说救命之德岂是小事?虽然暂且托寄在绿林中栖身避祸,专跟着舵把子做些没王法的勾当,可也不敢忘了“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地为人处世之道,搬山道人在日间也折了两人,她眼见鹧鸪哨再无其他的帮手了,便说今后愿意脱离常胜山,跟在他身边去各地倒斗,虽然力量单薄,却必定不计安危舍命相助。 鹧鸪哨见机何等之明?见红姑娘如此说,早知她是有意以身相许,就只好把话摆明了,免得日后情愫纠缠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搬山道人虽也和外人通婚,可这一族中之人尽受鬼洞恶咒折磨,寿命都很短暂。 红姑娘见对方识破心事,觉得脸上发烧,好在月光下也看不分明,倒不易被那不相干的洞蛮子看到,只好说些旁的,把这话头岔开,她对这世上的得失成败并不关心,但要说到命苦,月亮山自古便是处在社会底层,倍受压榨欺凌,短命夭折地艺人何曾比身受恶咒的搬山道人少了?红姑娘的师妹黑丫头就是十六岁丢了性命,她家里连老带少七口人,也都是被官府逼死的,说起来就止不住要流眼泪。 鹧鸪哨不想谈及世态炎凉,说起来难免让人心灰意冷,只是觉得红姑娘的师妹竟叫黑丫头,这月亮山里的艺名却真古怪,都是以颜色做字,瓶山附近的老熊岭义庄,本来是座“奶奶庙”,里边供着白老太太,难不成那老狸子也是月亮山里的?难怪会使幻术。 说话间差不多就快三更天了,月色已高,烟雾四合,密林中又是妖气朦胧,鹧鸪哨让那二人暂时停住脚步,纵身攀上一株大树举目四顾,看清了那块巨岩在林中的方位,都笼在一片诡异的薄雾之中,看罢便溜下树来,仔细寻问洞蛮子这后山地地形。 洞蛮子忙不迭地回答:“好教这位墨师哥子得知,山后林谷重叠,尽是不见人烟的荒凉地界,四周那些天然生成地石笋石柱,咱们洞民们称其为笏岩,笏岩密林之地,正是形如飞凤展翅的怒晴坳,最深处据说早年间是七十二洞夷人的祖洞,如今好象还有些玄鸟、黑熊的石像遗迹,荒废已久,现在的当地人也不怎么看重此地了。”他对鹧鸪哨的印象先入为主,还以为此人是陈瞎子请老帮忙盗墓的“扎楼墨师”,兼之当地洞民对木匠极是尊敬,便仍是以“墨师”相称。 鹧鸪哨暗中点头,心想瓶山古墓果然取的是厌胜之法,以悬空墓穴的阴气压制夷人祖洞的祥瑞之气,元人压胜之道并非鲜见,元灭南宋后,江南释教总管杨琏真迦曾把南宋历代皇陵盗挖一空,将南宋多位皇帝的尸骨捣烂,混合在猪狗牲畜的骸骨之中,埋在一个大坑里,又在上面建了座“镇南塔”,用以镇压南人的龙兴之气,这办法便是典型的“厌胜”,又想:“夷人祖洞却不知是否真有什么名堂,看这林中薄雾不散,料来也不是太平的去处,不可不加防备。” 念及此处,便让红姑娘和洞蛮子都放轻了脚步,寻那月光照不到的树影里潜行过去,这时就听得那林子深处哭声四起,哭得呜呜咽咽极是悲切凄惨,好象死人出殡时嚎丧的一般,中夜的密林里听来极是凄楚,使人毛骨飒然。 洞蛮子知道这山里绝对再没旁人,怎么会有这许多哭声,心道莫不是祖洞里的先人冤魂在夜里出来诉苦了?想到这吓得他抖成了一团,头皮子上的毛发都一根根竖立起来,脚底下发虚如踏棉絮,当场就要一屁股坐倒在地。 第三十八章 白猿 第三十八章白猿 鹧鸪哨抬手将他后领子揪住,没让他坐到地上发出声响,并对二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带头把黑纱蒙了口鼻,掩盖住了活人的气息,随后抽出德国造镜面匣子,拨开了机头拎在手中,使之处于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对红姑娘和洞蛮子指了指方向,示意二人在后边紧紧跟上,他就当先聂足潜踪,慢慢顺着那片林中的哭泣惨嚎之声摸了过去。 鹧鸪哨身着夜行衣,带着红姑娘和洞蛮子,三人在夜色中寻声前行,林中那片哭泣之声传来的方向,恰巧是在巨岩坠落之处,离得越近,呜咽悲泣之声越是清晰,啼哭惨叫极是凄楚杂乱,似是一大群人同声哀哭,只听那哭声随风在林中回荡,绝不是风动林涛之类由自然界所发出的动静。 鹧鸪哨见深夜之中有此异响,岂是寻常?他心下暗自纳罕,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秉住呼吸捉着脚步向前攒行数十武,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密密匝匝的老树,那片鬼哭神嚎的动静都来自其中,林中月影扶疏,鬼气逼人。 向导洞蛮子当此情景,已是心惊肉跳,他也知此时不能作声,连打手势,示意鹧鸪哨和红姑娘不要再向前半步了,深更半夜的密林里哪里还有旁人?肯定是瓶山古墓中的厉鬼见墓穴毁了,阴魂不散的在附近徘徊,咱们三个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往里走了。 鹧鸪哨哪里肯去理会洞蛮子,他见树影浓密遮遍了月色。在林中穿过未必稳妥,便揪了洞蛮子衣领,对红姑娘一指树哨,便当即带着洞蛮子攀上一株老树,那片树林枝杈粗大,树哨枝头都可承受不小重量。 这三人中的洞蛮子,也是惯能爬数钻山地当地土著。红姑娘和鹧鸪哨身手更是矫捷不凡,不声不响地上了树冠。将身形伏低,隐在林哨枝叶当中,从高处借着朦胧的月色,悄然向树下窥探。 月影之下,只见林后正是瓶山前端断裂下来的山体,青黝黝地眠在地上,如同一个沉睡不动的巨大怪兽。山体已经裂开无数大大小小的缝隙,有许多岩石已经从中崩塌,山体内部都暴露了出来,只是鹧鸪哨等人是在远端,看不太清楚山岩里的情状。 岩石前边,遍地都是散落的碎瓦和各种明器,金银铜玉皆有,想是墓室受到剧烈冲击。内部地砖石器物都已经跌得散了,另有一具高大异常的紫金棺椁斜在当地,那紫金椁好生奢丽,周遭罩了珠襦玉匣,所谓珠襦,便是珍珠帐幕。椁身上都嵌满无暇玉璧。 但这紫金椁已经碎裂,珠玉残破粉碎,散了满地,椁中是具金丝楠木地漆棺,棺盖已被震开,仅有一面“七星板”,半遮半掩地档在棺上,此板是以杉木为材料,度棺内可容之尺寸,置于棺盖之内。板上凿有七个大小如铜钱的圆孔。刻枧槽一道使七孔相联,所以称作“七星板”。从隋唐年间就有了这种风俗。 七星板半遮住棺内,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不知那元将尸骸怎样,只有无数悲哭之声在林中飘来荡去,此刻的林子里,树隙间夜雾流淌,月光也被天空的轻云挡住,四下里朦朦胧胧,鹧鸪哨三人伏在树哨,虽听得四面八方都是哭声,却无法辨认哀嚎声到底从何而来,只好打定了“不动如山静观其变”的主意,将张开机头的镜面匣子枪口压底,瞪大了夜鹰般地眼睛,凝神注视着树下动静。 正自秉息观看,红姑娘突然轻轻一扯鹧鸪哨的衣袖,举手点指那口紫金椁,示意以她所在的角度,可以看到椁底有些极不寻常的事物,鹧鸪哨在树杈上轻移身形,换了一个角度,把眼一张,顿时心中一凛:“那是?” 原来紫金椁底下压着一只白森森的人体手臂,那手臂粗壮长大,五指爪长数寸,白毛蒙茸,从椁底露出多半截,一动也不动。 僵尸身上出现尸变,突然生出尸毛,历来都被传说为“凶”,既为“行僵”的代称,素有“黑凶、白凶”和“披毛煞”之说,但在民国年间,科学观念已远比封建时代昌明多了,连鹧鸪哨也知道,尸变生毛乃是由于霉变作用。 棺中密闭千百年,只要内部空气不曾流动,开棺后千年古尸仍会如同“生人”,但在接触到空气后,千年僵尸必定会在瞬间产生变化,其变化和棺椁材质,与尸身上藏带的明器有关,如果棺中铺了防潮的尸灰或水银,尸体必为干尸,不会产生霉变。 而含以珠玉,堵塞九窍地千年古尸,若是保存妥善,则开棺时多为“湿尸”,也就是尸体内部所含的水份仍被锁存牢固,古尸的头发和指甲甚至还能继续在棺中生长百年之久,在接触流动的空气时,水份迅速丧失,若突然被电气和生物触动,就会出现加剧的霉变,迅速长出灰白色的尸毛,乍尸和行僵多是有此而来。 对专盗古墓地搬山首领鹧鸪哨而言,尸变和乍尸的现象,乃至行僵扑人一类的骇异情形,都是本等的事,他见过不知多少,何足为奇?但看那镶珠嵌玉的紫金椁下竟然压着僵尸,不禁觉得极是古怪,瓶山崩塌下来的山体包裹着墓室,棺椁从中跌落出来,恰好是正面朝上,难道着连棺套椁竟恁般不结实,里面的古尸竟从椁底露了出来?还是这林中本就藏有僵尸,却被这紫金椁砸个正着,压在了底下? 墓室藏在山巅内悬在半空,随后山崩地裂,棺椁又从墓室内掉落到密林里,此等情形恐怕从未有盗墓贼撞见过,鹧鸪哨当然也没有这类经验。林中妖氛浓重,在没摸清状况之前,自是不肯轻举妄动。 那向导洞蛮子见鹧鸪哨与红姑娘都在树上紧盯着紫金椁侧面,不知他们二人在看些,当下也手脚并用,攀着树杈挪了过去,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见棺底压着一具遍体白毛的僵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有道是:“黄口孺子。哪敢听雷电轰鸣?病体樵夫,怎闻得虎啸龙吟?”偏僻山野之辈,最是迷信,对鬼狐僵尸地畏惧之意深入骨髓,一看之下骇然失色,爬在树上全身颤栗,只比那木雕泥塑的多得一味抖。 红姑娘在旁见洞蛮子吓得狠了。手足都已废了,随时都可能失手一头栽下树去,便急忙将他背心揪住,这时只听林中悲啼之声渐渐聚拢过来,树丛中人影纷乱,撞得枝叶一片悉娑乱响。 鹧鸪哨心中明白这是“正点子”来了,对红姑娘和洞蛮子轻轻一摆手,示意:“千万别再发出任何动静打草惊蛇。只管潜伏不动,先看看林子里地是来头,再做理会。”他手还没放下,树下已有成群地黑影蹿跃而来。 此刻夜雾已薄,月亮也从云中探出一半,只见树林里竟是出现了一群猴子。猴群连老带少约有百只,甚至连刚出生不久的小猴崽子,也被母猴抱了来,群猴奔泣而至,到距离紫金椁十几步地距离,便即纷纷停住,似是对那口碎椁十分惧怕,再也不敢往前接近半步,只围在四周抓耳挠腮地掩面哭嚎,而且上蹿下跳的。不肯有一刻安宁。 鹧鸪哨与红姑娘见这大群猴子。都如人间奔丧地一般,也觉心下骇异。鹧鸪哨心中一动:“莫非棺椁砸死了一只白毛老猿?”有了这个念头,再看紫金椁下的手臂,确实长得异于常人,正如猿臂一般,似乎是林中有只白猿突遭飞来横祸,惨死在了棺椁底下。 据说世上地万种生灵都有定数,活得年头久了,必遭天地诛灭,如能躲开种种天诛地劫,才可跳出五行轮回之苦,得个神游太虚长生不老,那白猿赶前一步,错后一步,都不会被从天而降的紫金椁砸中,若没冥冥之中的定数,怎会遭此横死? 鹧鸪哨一时也吃不准自己的推断,只好继续窥视猴群动静,那些猴子围在四周,哀嚎恸哭之声大作,似是有意过去抬开棺椁把底下的白猿尸体搬出来看个究竟,却又象是极其畏惧东西,鼓噪着向前半步,又似火烧屁股般“伊呀”怪叫着飞蹿回去。 三人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都不知群猴为何如此畏怖紫金椁,难不成猴子也知道棺中“粽子”厉害?常言道“辰州的粽子,柳州的鬼”,湘西辰州最著名地几样土产之物,除了被称为“辰州砂”的朱砂,以及辰州苗器之外,再就是僵尸最有名了,行僵送尸的习俗渊源悠久,尸变的传说也是最多,所以在湘西瓶山见到尸变异状也不奇怪,恐怕连山里的猴子都知道古尸不能轻易接触。 那洞蛮子只是畏惧狐鬼行僵,见了猴群却不甚惊异,因为猛洞河流域常有成群的野猴出没,老熊岭也有远近闻名的白猿洞,这些猴子是往来深山行商之人的大敌之一,猴子们都知道过路地人身上带有酒水干粮,它们就在深山老林里用石子砸人,然后抢夺食物,所以当地为往来客商做向导的,都会唱“猴歌”,可以驱散猴群的骚扰。 鹧鸪哨擅长口技,也会唱“猴歌、猴赞”来驱猴,不过此时群猴云集,都围在紫金椁四周蹿跳哭嚎,行动极是反常,在没看明白发生了事情之前,鹧鸪哨暗示另外两名同伴在树顶窥视,不可惊动了群猴。 这时就看那数百只猴子急得团团乱转,其中似有若干睿智之辈,转了几圈就蹲坐在地,捡起石子向那棺椁投掷,其余的群猴也纷纷效仿,一时无数石子如同雨点般落了过去,砸到紫金椁上啪啪乱响,然而棺椁内一片死寂沉沉,并没有半点动静。 鹧鸪哨暗道:“好狡猾的猢狲,竟晓得投石问路,不知它们究竟要做出事来?我且冷眼看个仔细。”又想:“棺椁里被乱石击打都没有任何动静,看来这伙猴子要过去了……” 刚动这个念头,果然见几只胆大快捷的猴子从猴群中蹿出,其中有一只似乎有些胆怯,出来后要打退堂鼓,便被猴群里地一只老公猴连挠带咬地赶了出来,五六只猴子战战兢兢地向阴气沉重的紫金棺椁接近,不住手地抓挠猴腮“吱吱”乱叫,显得又慌又急,恨不得立刻把棺椁搬开,却又惟恐棺中有可怕的东西突然出现,进三步退两步,好不容易壮着猴胆凑到跟前,仍是警惕地四下张望,只要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一阵风似地逃掉。 正这时,那被压在巨椁下的白猿手臂猛地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乍尸还是还阳,吓得附近几只猴子毛发尾巴全都竖了起来,原地蹦起多高,嗖地蹿回猴群,其余的猴子也受惊不小,顿时逃散开来。 过了一会儿,逃开的猴子们又探头探脑地从远处往这边观看,叽叽喳喳地好一阵骚动,方才重新聚拢过来,再次围到紫金椁前,鹧鸪哨看在一旁,都暗中替这伙猴子着急,只见猴群逐渐从惊慌中镇定下来,发现压在椁下的白猿似乎还活着,都在树丛中跳上跳下的,显得皆有喜色。 当下便有几只猴子翘着尾巴爬了过去,试探着伸猴爪摸了摸棺椁,想要搬开这沉重的紫金椁,却又不知从何着手,急得前蹿后跳,其中有只体形很大的秃尾老猴,似乎是猴群中胆子最大地一个,它反复试探了几回,见棺中并无异常,便纵身跃上七星板,想将那木板搬开。 正这时,棺中忽然冒出一阵黑气,腾地坐起一具古尸,这具僵尸魁梧高大,面如牛肝一般血紫,首上无冠,满头批散着头发,周身穿着锦绣紫袍地凶纹敛袍,腰围嵌玉金带,正是一介大贵巨权的模样,尸起迅速如电,不等那秃尾猴有所反应,就惨呼着被僵尸揪入棺内,没入了漆黑地棺椁之中,那棺椁既深且大,在树上已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听那秃尾猴在棺材里面的尖声惨叫突然断绝,紫金椁中便又没了动静。 第三十九章 挑尸 第三十九章挑尸 秃尾猴被僵尸拖入棺中的一幕,快得让人直无思量余地,鹧鸪哨等人在树上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便听到紫金椁内就穿出几声老猴临死前的惨叫,鹧鸪哨担心洞蛮子向导受惊不过叫喊出声,赶紧用手将他罩着黑纱的嘴巴按上。 林中聚集的猴群也都吓得怔在当场,视线齐刷刷投向紫金椁,看得连猴眼都直了,直到秃尾猴嘶心裂肺的悲惨唉嚎突然停止,群猴方才如梦初醒,如同树倒猢猻散一般,“嗷嗷”乱叫着四散逃如林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密林深处又恢复了寂静,连根猴毛都没剩下。 红姑娘见有尸变,连忙摸出三柄涂了黑狗血的飞刀在手,当即就要发难,鹧鸪哨悄悄举手示意她先别妄动,棺中那元代贵族的僵尸好生厉害,不过看其形貌应该是西域色目人,元代是多民族兼容并存的局面,有色目人为将并不奇怪,讨伐老熊岭七十二洞蛮夷之时的统兵大将,很可能正是此人,元代活人殉葬之风极盛,先前在墓中所见的披甲干尸,大概是陪葬的武士,天子可有百人陪葬,王公可有数十人,统兵的将军安排几个亲随殉死在墓道里看守门户,就当时的社会风气而言,也不算是残酷奢侈之举。 但西域文化背景独特,丧葬习俗也与传统葬制存在很多区别,棺椁、墓穴、明器,以及保存尸体的办法在当时看来,都透着极其神秘地色彩。搬山道人从西域沙漠双黑山迁入中原,已逾数千载了,对自汉代开始繁荣起来的西域丧葬之法所知有限,吃不准瓶山巨椁里尸变的底细,只好动心忍性,继续在树上潜踪窥探。 死寂的林子里,只有棺中发出一阵阵“喀哧喀哧”的响动。象是僵尸正在里面啃噬秃尾猴的死体,听得洞蛮子寒透了心肺。忽觉脖子上滑溜溜的一阵冰凉,他还以为是鹧鸪哨为了防他坠树给他绑上一条索子,一边胆颤心惊地用手去摸,一边低声道:“墨师哥子,休要捆小地脖颈,这地方还得留着喘气……” 话未说完,却摸到后颈上并非是绳索。心神恍惚之下,抄在手里一看,竟是一条巨毒的白花蛇,冲他丝丝吐着毒信,顿时惊得有一半魂魄超生到天上云端里去了,忙使出全身力气,把手里地白花蛇甩掉,但身下的树枝可劲不起他如此折腾。顿时“喀嚓”一声断裂开来,连人带树杈同时掉了下去。 鹧鸪哨和红姑娘正自留意树下棺椁的动静,没提防洞蛮子会有这么一手,绕是鹧鸪哨身手奇快,等察觉到树杈断裂时也已晚了半步,这株大树高可数丈。他担心洞蛮子从高处落下去摔个非死即伤,救人心切之下,顾不得再隐匿行藏了,急忙在树杈上倒悬下来,脚踹树干放开双臂,如同一只夜行蝙蝠般飘身落下,他后发先至,在半空中一把扯住洞蛮子的衣领。 在如此之高的树上落下,即便是鹧鸪哨也难保不会受伤,好在林木茂密。挂满了藤萝。不等落地,就扯住了挂在树干上的老藤。这才放开洞蛮子的身体,从树上下来,二人已站在了那具紫金椁前。 此时红姑娘也从树上下来,听得棺中悉悉挲挲响个不住,似乎里面地僵尸会随时爬出来扑人,不禁秀眉紧蹙,暗自打了个寒颤,问鹧鸪哨道:“如何理会?放火烧吧!” 鹧鸪哨本想先藏在暗处看个仔细,但既已来至棺前,也只好立即动手,不过盗墓者自古以来很忌讳在没看棺前便纵火烧棺,烈火一焚,里面的明器可就全都完了,还指望从中找出丹珠之物,怎能轻易放火来烧?便对红姑娘道:“别用火,先用蜈蚣挂山梯把僵尸从棺中挑出来再做理会。” 鹧鸪哨说完便转身去把竹梯拖了过来,命洞蛮子和红姑娘将这“蜈蚣挂山梯”抄在手里,平举了探入棺内,不管勾到,都用力将之拽出棺外,他自己着手按快枪窥司在侧。 洞蛮子遇蛇后从树上跌下,已自惊得心慌意乱,就动了逃跑的念头,但看鹧鸪哨手里拎着的德国造镜面匣子,心里明白“此时逃走免不了要挨上一梭子枪弹”,此人天生就是胆小,这些年见了许多军阀土匪草菅人命的事端,相比起厉鬼僵尸,他还是更惧怕手里有枪的军阀,一看见黑洞洞的枪口,腿肚子就软了,再借几个胆子来也不敢逃开半步,只好硬着头皮,帮红姑娘把竹梯抬起来,对准紫金椁探了过去。 二人先用“蜈蚣挂山梯”拨开半遮在棺上的“七星板”,压低了梯首,如同飞龙搅海,在那棺中一卷,处手沉重,便知竹梯前地挂山钩已搭住东西了,红姑娘看了鹧鸪哨一眼,见他蓄势已待,便对洞蛮子使了个眼色,手上加劲,把“蜈蚣挂山梯”挑将起来。 红姑娘和洞蛮子都感觉竹梯变得格外沉重,只好并力挑动,不料竟从棺中拽出一大团事物,此时清冷的月光撒将下来,三人站在侧近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见“蜈蚣挂山梯”前端的包铜乱钩,正挂在那已死的秃尾猴嘴上,死猴的嘴巴被扯得豁张了,毫无生气的脸孔仰着朝天,钓鱼一般地让乱钩从棺材里扯了起来。 鹧鸪哨见惯了生死之事,死状再如何诡异地尸首,在他眼中看来,都如泥塑腊雕,不到事不得已之时,也绝不肯采取极端举措残害古尸,他认为只有懂得对死亡的敬畏,才能一次次躲开死神的召唤,但眼下以竹梯戳尸,却实属无奈之举,因为谁也不知棺中僵尸会如何发作,此刻见从棺中启出死猴尸体。他连眼眉都没动上一下,依旧沉静如水地在旁注视,全身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应付即将发生的种种不测。 但红姑娘见那猴尸死状如此狰狞可怖,她毕竟是半路入地倒斗行,不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也不敢直视猴脸。当下壮着胆子,和早已吓得体如筛糠的洞蛮子一起用力。颤抖抖地缓缓抬起“蜈蚣挂山梯”。 只见竹梯从棺中挑出来的,并不是单单是一具毛绒绒的猴尸,秃尾死猴的尸体被棺中僵尸紧紧连在一起,那古尸的头埋在死猴颈中,似乎张口咬住了不放,竹梯扯动死掉地秃尾老猴,竟连同那具元代僵尸一发从棺中启出。 秃尾老猴地份量毕竟有限。只是那具元代僵尸体格魁梧,尸身极是沉重,这也可能是灌了水银放腐,总之红姑娘与洞蛮子额头都见了汗,接连抬了几次竹梯,而那一猴一人的尸体竟似在棺中生了根,急切之间难以挑出棺来。 鹧鸪哨之所以要让他们以“蜈蚣挂山梯”在远处挑尸出棺,是因为担心距离紫金椁太近。棺盖棺板都已经震散了,一旦棺中僵尸暴然而起,须是吃它一个措手不及,离得远些才有应变地时机,不料竹梯只把尸体斜斜的挑起数尺,便再也挑不动分毫了。长梯被重量坠成了一张弯弓,梯身颤动着“嘎吱吱”作响。 鹧鸪哨心觉有异:“却又作怪,难道是那僵尸不肯出来?”疑惑之下,他迈步转向棺侧,谁知刚一挪动脚步,便发现僵尸身后探出一对黑色的巨螯,如同蟹钳一般,紧攫住那只死猴不放,在僵尸后颈处又探出一条漆黑的肢节钩尾,原来有是体大如犬的山蝎子贪恋棺中阴气。在棺椁摔出古墓震裂之机。钻入了棺材内部,刚才群猴所惧之所。可能也正是藏在棺内的巨毒之物。 那山蝎子临敌必将钩尾高高竖起,不知为它钻进棺椁之后,却要伏在僵尸身子底下,等秃尾老猴翻动七星板之时,始终潜伏不动的山蝎子突然发难,它一抬长尾,顿时把那僵尸也托了起来,蛰死了秃尾老猴,隔着古尸一并拽进棺内,这时被竹梯从棺底启出,那山蝎子却似乎不情愿离开紫金椁,更不肯放脱了猴子尸体,竟与“蜈蚣挂山梯”较起力来。 鹧鸪哨刚看到棺底藏着只硕大地山蝎子,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开枪射杀,否则等那它回到棺底,就不得不接近棺椁才能开枪,手中那只德国造二十响早已机头大张,随时都可以击发,鹧鸪哨平生最是擅长用枪,有百步穿杨的准头,当即抬胳膊就要扣动枪击。 谁知鹧鸪哨身手虽快,那只山蝎子却是更快,它也感觉有活人接近,猛然掉转蝎尾,一股漆黑的毒汁似水箭般喷向鹧鸪哨,老熊岭瓶山附近气候独特,常年阴雨连绵,山间盛产各种奇花异草,这一带的山蝎子不仅体形硕大,而且母蝎子的钩尾可以和眼镜王蛇一样激射毒液,其快如电,令人防不胜防。 鹧鸪哨只闻一阵腥风,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山蝎子如何喷毒,剧毒的水箭便已射到身前,无论如何都躲闪不及了,情急之下,鹧鸪哨也只好先求自保,把手中的镜面匣子枪举在身前一挡,毒液“呲喇”一声轻响,都射在了德国造地枪身之上,他担心毒水淌到手上,只好立刻把这柄镜面二十响丢掉,同时抽身向后疾趋退避。 红姑娘和洞蛮子此时也已看到了藏在僵尸背后的山蝎子,皆是吃了一惊,手中稍松,山蝎子便拽着僵尸和死猴缩回棺内。 鹧鸪哨跳在一旁叫道:“快把竹篓里的凤凰鸡放出来。”他们三人进入密林盗墓之前,都用竹篓子背负了一只雄鸡,鹧鸪哨亲自带着那只最是神异的怒晴鸡,红姑娘与洞蛮子所带,也都是千中所选。 “凤麟龙龟”为中华四灵,自殷商以来,世上便已有了玄鸟金凤的图腾,但是就如同“龙”一样,凤凰本是虚幻之物,它在神话中是长生不死的玄鸟,死后可以在火焰中涅磐重生,栖息在梧桐树上,不落无宝之地,所以它也是自古修仙炼丹之人最重视地一种神灵之物,怒晴即是凤鸣之兆,历代皇帝将丹宫设在湘西怒晴县的瓶山,恐怕也与这地名脱不开干系。 倘若追根溯源,凤凰的原形,很可能脱化自山鸡,山里的野生山鸡羽毛绚丽缤纷,尾长堪比孔雀,也可在空中飞舞盘旋,十分接近凤凰,不过只有家禽中,才会出现极罕见的怒晴鸡,眼皮子和凤凰一样是自上而生,与寻常的鸡禽截然不同,是百种毒物的天然克星。 不过鸡禽体内的生物钟作用明显,天色一黑,便即无精打采,而且一旦到了晚上,视力和感知能力都严重下降,虽然被装在竹筐中,一路颠簸不曾入睡,但都昏昏沉沉的不声不响,鹧鸪哨三人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扯开竹篓,将里面的三只雄鸡远远地朝紫金椁抛了过去。 以怒晴为首地三只雄鸡,在空中振翅落下,它们与毒物是与生俱来地死敌,只要见到了,必然斗个“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虽然在月光下精神不振,可陡然遇到山蝎子,仍是红了眼睛,刚落在棺内便是一通乱啄。 那藏在僵尸身下的山蝎子虽是不愿离开紫金椁,但被逼不过,狭窄地棺内又不得施展,只好放开那具僵尸和秃尾巴死猴,从它钻进来的棺椁裂缝里原路退出。 鹧鸪哨三人在远处观看,只见这条山蝎子全身尘介,遍体青黑,两螯巨如儿臂,上边满是坚硬如针的黑毛,腹背奇厚,尾部环节十三,蛰动之际,奇快如电,它在原地乱转,毒尾向上弯曲起来,显得极是暴躁不安。三只雄鸡虽是团团将其围住,但在深夜之中,一时也难迅速欺近扑杀,只是与之不停游斗,消耗它的凶悍之气。 第四十章 黑琵琶 第四十章黑琵琶 鹧鸪哨见已将山蝎子逼出了棺椁,便拽出另一支德国造,想一枪结果了它的性命,不过眼见三只雄鸡与巨蝎斗得正紧,遮住了开枪射击的角度,此番盗墓都离不开怒晴鸡抵御毒物僵尸,自是不能轻易伤了它的性命,只好沉住了气在旁观斗。 正在这时,见那山蝎子背部突然鼓起一团,竟将背壳撑得几欲透明了,山蝎子似是发了狂一般四处乱突,蓦地里一声闷响如同裂帛,蝎背从中裂了开来,从中冒出一缕白气,其状如汞,直迫“玉兔”。 搬山道人盗墓时所用的“搬山分甲术”,在世人眼中看似神妙莫测,但其要诣都不离“生克制化”之道,此次入瓶山盗墓,正是由于药山中多有毒蜃虫瘴,才特地从附近的金风寨中寻得了“怒晴鸡”,山阴里潜养成形的百毒,都不是其对手,但夜色正浓,雄鸡猛性先自减了一半,一时竟耐何不得从棺里钻出的山蝎子。 鹧鸪哨等人站在十几步开外观战,只见那腹宽背厚的山蝎子狂性大发,但左冲又突都无法脱身,最后全身忽地蜷缩起来,背上裂开一条巨缝,从中冒出一团白雾来,直上直下地聚而不散,那三只雄鸡虽也斗红了眼,但见山蝎子突现异动,不免吃了一惊,又不知其虚实,便立刻分头疾退躲避。 鹧鸪哨见那蝎背里冒出的白雾古怪,也赶紧挥手让红姑娘与洞蛮子再后退数步,这时山风轻拂。化开了白雾,但见那山蝎子从背脊开裂,如同豁开一张黑洞洞的大嘴,里面爬出一片白花花地小蝎子,从母蝎背中挣脱出来,四下里乱蹿逃逸。 背上完全破裂的山蝎子,则象只破甲囊般伏在地上。再也不动,竟已毙命多时了。怒晴鸡见从母蝎背中爬出许多赤白的小蝎子来,它们之间是物性相克的天敌,哪肯放过了,立即舒羽鼓翼,扑上去将小蝎子一一撕啄了吞进肚中,其余两只雄鸡也先后上前,顷刻间把几十只小蝎子风卷残云般扫了个干干净净。没令其走脱半只,统统葬身在鸡腹中了。 洞蛮子在旁见了,将手一拍自家脑袋,对鹧鸪哨道:“原来山蝎子钻进棺里,是想借阴气产子来着……”瓶山当地的毒物皆有奇毒,又常年吐纳山中药性,所以都喜欢躲在阴晦冷僻之处,尤其是母山蝎子在生产之时。更是喜欢钻棺材和坟土。 老熊岭附近流传着一句民谚“蝎子自小没有娘”,当地的山蝎子一生只生产一次,都从背后分娩,产下小蝎子之时,便是老蝎子毙命之期,所以湘西寨子里没有亲人的孤儿。都被山民们称作“蝎孩”。 母蝎子钻入有尸体地棺椁中,是由于阴晦的尸气,可以令其暂时缓解背裂而死之苦,当地山民大多都知道母蝎一胎所产地小蝎子,历来都是“三十有六”之数,不多不少,恰好是一副骨牌的数量,故此,也有俗称山蝎子为“骨牌”的。 鹧鸪哨以前从没来过老熊岭这猛洞之地,他虽广晓博见。却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对当地山蝎子奇特的习性并不了解,听洞蛮子向导说出根苗。这才得知,不过他看瓶山多有珍稀药石,山中潜藏的毒物也是奇形异状,又怎理会得了这许多,只要辨明生克之道,带着几只雄鸡进山,料也无防。 鹧鸪哨眼见三只雄鸡抢食了几十只小蝎子,饱食之后,神情更显萎靡,便命洞蛮子将它们捉回竹篓,他自己则与红姑娘上前去查看棺椁中的事物。 二人拎着刀枪走到棺前,先是看了看压在椁底地老猿,紫金椁底部铸有八尊异兽抬棺,都是粗壮披鳞的半人半兽模样,抬棺的鳞怪不仅显得棺椁中尸首地位尊崇,也有在墓室中防潮的作用,使紫金椁离地稍微高出一块,倘若墓室内滲入雨水,即便一时难以尽数排出,也不至将棺木浸泡淹没。 那遍体白毛的老猿被棺椁砸在当地,幸得椁底有异兽抬棺的构造,离地面还留有这么一段间隙,而且密林中多有被雨水打落的败叶,铺得地上绵绵厚厚,又加上这白猿筋骨顽健,在一场天劫之下,竟得不死,但它受伤也自不轻。 鹧鸪哨俯下身子,提着马灯往椁底照了一照,只见那白毛苍猿口鼻中都流着鲜血,压在底下一动不动,已如死掉了一般。 鹧鸪哨心想“这老猴头刚刚还能动,怎地此时却不动了?”便抬脚踢了踢苍猿露出来的胳膊,那椁底地老猿果然缩臂躲闪,睁开两只眼睛贼溜溜乱转,对着鹧鸪哨呲牙咧嘴地做势恫吓,眼神中除了七分惊惧,更有三分阴狠的恶毒之意。 鹧鸪哨看这苍猿神色狡猾,便知其绝非善类,世上万物俱随自然生灭,活得年月深了,便会退去自身原本的毛色,由灰转白,再由白入银,到这种程度,已不是常物了,非仙即妖,可通人心。 听那洞蛮子说,这瓶山白猿洞附近的猴群,常常拦截过往落单的客人抢夺食物,已害了许多人命,就连服饰货物都不放过,夺进猴洞中你争我抢,也穿戴装扮起来,学着活人的样子在山中招摇,多半都是这苍猿领头做出地歹事。 鹧鸪哨估量那厮和古狸碑的老狸皆是一路货色,心中早有杀意,当下便想一枪点了这老猿,消了白猿洞的字号,但红姑娘对洞蛮子所说的群猴害人性命之事并不当真,又不曾亲眼见过群猴为祸于人,况且这老猿受创甚重,放它出来也活不了几天了,就劝鹧鸪哨手下留情,念在白猿仅剩一口气的份上,且饶它再多活几日。今天身死陨命地兄弟极多,我等须为他们谋些阴福。 鹧鸪哨听她如此说,不便反驳,也只好按捺杀机,反正这老猿只剩半条性命了,权且留它多活一时也罢,他自持枪快。想取此猿性命实不废吹灰之力,如今大事当前。还是开棺取宝要紧,便收枪起身,任由白猿压在椁底咬牙切齿,不再去理会它了。 三人随即站到紫金椁侧面,在月色下探身去看棺中情形,此时月影下落,清冷暗淡的光芒撒在棺内。只见棺中死猴与僵尸仍然叠压在一处,便仍以“蜈蚣挂山梯”扯动秃尾猴的尸首,将它挑出棺椁,甩脱在远处的树下。 如此一来,棺中古尸平躺的情形便历历在目了,那元代僵尸虽已死了近七百年,连身穿地紫绣锦袍都已开始变质,可古尸面目未变。只有全身肌肤颜色涨紫僵硬,一头乱发披散了半遮头脸,身形高大过人,虽然死了几百年了,可一身英爽凛然地杀气至今还未散尽。 元代军中非只是单有蒙古人,西域漠北诸国乃至高丽、汉夷之人皆有。这将军发色形貌都有浓重地西域特征,但见其口部紧闭,看起来两颊微鼓,未曾塌陷枯瘪,料来口中含着驻颜奇珍。 鹧鸪哨自是盼着僵尸地口含是颗明珠,但他也清楚,王公贵族之流地尸首,在口所含驻颜之物,向来是有三种,一是驻颜散。是以水银为主要原料的防腐密药;二来是玉含。玉能生寒,把凉润的美玉制成人舌之形。待死者入敛时纳入其口,凉玉就可以使九窍清爽,防止尸体腐烂;最贵重的便是海底所产的月光明珠,或是异类珍珠;至于含压口铜钱的方式,在古代贵族中几乎不会采用。 看这具紫金椁楠木棺里的僵尸,始终暴露在夜风下,可皮肉萎缩塌陷之状却并不明显,尸身中肯定有特殊地防腐手段,但等鹧鸪哨凑近一看,心中立时惊疑不定,原来僵尸鼻孔耳孔里,塞得满满的全是纯金粉末,用黄金驻颜的事情,世上从来没有,元代僵尸体内怎么会有金子?用枪口在死尸耳部一按,金粉立刻掉落了一片,从耳孔里涌出许多污血来,血水淌到棺内,臭不可闻。 鹧鸪哨心下疑惑,也琢磨不出头绪,眼下只好撬开尸口看个究竟了,正待入棺启尸,忽然听得树后一阵轻响,忙抬头看去,就见一株歪脖子树干微微摇颤,树叶纷纷落下,似乎是在被人用力推摇,可那树身有一抱来粗,等闲的力气又怎摇得它动? 鹧鸪哨骂道:“聒噪,莫非又是那群贼猴子回转来了?”说着已拽了德国造二十响在手,枪在手上“唰”地转了一圈,机头便已挑开,枪口对着棺椁下的白猿,心想若是猴群在旁扰乱,也难安心启尸抠取珠玉,不妨一枪点了这半死的老白猿来得干净。 眼看鹧鸪哨就要一声结果了白猿的性命,这时那洞蛮子却原地蹦起一尺多高,叫道:“大事不好,竟忘了此等大事,墨师哥子,子时早就过了,现在却是初几了?” 鹧鸪哨和红姑娘见洞蛮子神色大变,不知是吃了惊吓,就好似乍尸了一般,更不明白他所言何意,都道:“初几?” 洞蛮子此时早将鸡笼拎起来抱到怀中使劲摇晃,也已记起了日期时辰:“好教二位得知,到得子夜相交之时,山蝎子便是逢单见单,逢双见双,刚除掉了一只雌的,左近必还藏有一只更狠地公蝎子。”山蝎子里以公蝎最恶,体形虽比母蝎子要小,但其毒猛性猛,绝难对付,如今正是深夜,三只雄鸡刚刚吃饱了小蝎子,都精神衰竭,任凭怎么摇动竹篓,也不肯就此醒来。 洞蛮子又惊又慌,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鹧鸪哨按住他道:“慌?无非又是只山蝎子而已,它能兴多大风浪?” 这时红姑娘忽然指着远处晃动的树哨底下,低声叫道:“你们快看,树上有东西!”鹧鸪哨与洞蛮子闻声望将过去,月影下看得好生真切,歪脖子树上挂着一只漆黑的山蝎子,这蝎子倒挂在树上,如同悬着一把漆黑的古旧琵琶,稍微一动,身体上的肢节硬壳便如铁叶子摩擦般镪然有声,精猛异常,实不亚于藏身在丹宫中的六翅蜈蚣。 洞蛮子惊道:“我地爷,是湘西山蝎子里的黑琵琶精……”其话音未落,那倒挂树身的黑琵琶,已伸展腭牙亮出一双血螯,自歪脖老树上倏然而下。 蝎性不比寻常,皆为至急至燥,比如自尽自杀之类绝决之事,有些人可以做到,并非人人可为,但若说到毒虫之属,却仅有山蝎子能够自杀,如果捉到一只蝎子装入玻璃瓶中,以凸透火镜在日光下照射于它,蝎子急痛之下又在瓶中无可逃避,便会倒转尾锋自刺而死,其狂燥之性可见一斑。 那黑琵琶自树上下来时,感觉到棺椁附近有死蝎和雄鸡,便已经引发了狂性,浑身上下满是愤恨之意,就如一阵黑风般在树底打了一个盘旋,歪脖子树顿时被它连根拔了,轰然倒入树丛,形如黑琵琶的山蝎子顺势隐入草木深处,只见乱草拨动,迅捷无伦地向紫金椁附近逼来。 鹧鸪哨叫声来得好快,举起手中二十响的镜面匣子枪,一个长射扫将过去,弹雨切掉的长草“唰唰”倒下一片,但是林木茂密杂草丛生,也看不清是否击中了那黑琵琶,顷刻间弹匣中的二十发子弹便已告謦,鹧鸪哨双眼紧盯着山蝎子拨动草丛的踪迹,手里迅速换下弹匣,他同时出声让洞蛮子和红姑娘赶紧开笼放鸡,这树丛密林之中障碍物太多,离得稍远便难以开枪射杀目标,只有使雄鸡前去围斗才是上策。 其实红姑娘和洞蛮子不用听令,早已经将竹篓中昏睡的三只雄鸡抛到外边,奈何雄鸡都吃饱了肚子,又加上夜色正深,虽然那死敌就在眼前,却完全无法抖擞精神扑将过去并力厮杀,急得洞蛮子束手无策,眼瞅着黑琵琶在草丛里越逼越近,哪还管得了许多,一一抱起三只半睡半醒的大公鸡,瞧准了方向从半空里投向山蝎子。 第四十一章 湘西尸王 第四十一章湘西尸王 那怒晴鸡被人突然扔上了天,它身在半空,猛然警醒过来,血红的鸡冠子立时竖起,怒气直透全身彩羽,高啼一声,从空中滑翔落入长草,顿时同黑琵琶翻滚着斗成一团,鸡禽之属不比飞鸟,双翼舞动幅度和筋力都是有限,唯独颈足之力强健异常,一双金介狠狠抓住蝎尾,奋力一扯,竟然硬生生将骨牌黑琵琶拽得就地打了个转。 这时另外两只大公鸡也被先后扔了过来,它们本无怒晴鸡一般的壮烈神彩,刚刚同母蝎子经过一场恶斗,都已困乏不堪了,此时陡然临敌,不免有些发懵,其中一只雄鸡还没醒过神来,就被那狂燥发疯的黑琵琶一螯钳落了鸡头,蝎尾甩处,把那血淋淋的鸡头撞向洞蛮子。 洞蛮子正自心慌,只见那鸡头带着鲜血破风飞来,直看得眼也花了,哪里还避得开它,好在鹧鸪哨眼疾手快,一把将洞蛮子扯在一旁,鸡头正好从其脸旁飞过,若差得数寸,撞来的公鸡脑袋就势必戳瞎了洞蛮子右眼,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动传出,鸡头已撞在了身后的事物之上。 鹧鸪哨等人听得声音不对,鸡头并不象是撞在棺椁或者树木之上,赶紧回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紫金椁里的元代僵尸,已不知在时候,竟无声无息地从棺中坐起,指爪戟张,似乎正要爬出棺椁,那鸡头不偏不斜地撞在了僵尸脸上,古尸面部和满头乱发被溅得鸡血淋漓。在月光下真是分外狰狞。 此时月光撒落,犹如霜华满地,四下里好不透澈,鹧鸪哨等人都看了一个真切,皆道:“做怪了,那元代僵尸怎地自己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怕是僵尸要变行尸!” 鹧鸪哨情知那元代尸王身材高大,异于常人。生前必是内外双修的奇人,尸变起来非比小可。当下也顾不得再去关注怒晴鸡同黑琵琶精地恶斗,眼见事出突然,说不得了,先下手为强,忽地一转身,就要拽起身形跃进棺内把僵尸大椎卸掉。 不料未到近前,却见棺中坐起的古尸身后。露出毛绒绒一张脸孔来,挤眉弄眼的竟然是只猴子,原来此猴见棺中的毒蝎死了,另一只黑琵琶又在远处被雄鸡缠住,便趁众人不备想来救出压在棺椁下的苍猿,它悄悄溜进棺内,想把僵尸搬出去,减轻紫金椁的重量。 没成想刚从身后把僵尸推起来。断落的鸡头就恰巧飞将过来,撞得僵尸脸上满是鸡血,猴子最怕见鸡血,故有“杀鸡给猴看”之说,那猴子探出脑袋看见鲜血淋漓,又瞅见那半截鸡头掉在身旁。兀自死不瞑目,似乎直眼相视死盯着自己,登时吓得魂魄飞散,张大了猴嘴“嗷”地发出一声惊呼,屁滚尿流地蹿出紫金椁,攀树遁入了林中。 那猴子一逃,棺中僵尸失去了支撑,便有咕咚一声重新躺倒了回去,鹧鸪哨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骂了句:“泼猴。逃得恁般快捷。”他见不是僵尸异变,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但鹧鸪哨并为掉以轻心,反倒更是觉得棺中古尸有异。 那僵尸少说也死了数百年,其入地不化,郁而成僵,所谓“名之为名,必有其因”,那时候僵尸地僵,还应该写作“殭”,有地下尸体僵化如同树干枯腊之意,也可以解释成不腐之尸即为僵尸,但即便尸身不腐,也必僵硬如木,关节弯曲不得,可那猴子却把那古僵从棺中推得坐立起来,难道说那僵尸竟然体质如生,与活人没有区别? 在湘、黔、粤东、粤西之地的荒僻山区,常有僵尸成精地传说,成了精的僵尸仍然以藏尸棺椁做为巢穴,遍体批毛,每到黑夜降临,就会从棺材里出去掠人畜而食,民间称其为“尸王”。 另有一种说法,之所以有“尸王”之说,乃是由于死者生前地位显赫,陪葬品和镇尸防腐之物,都是珍异诡秘的明器,一旦乍尸而起,其尸变必厉,寻常的黄道纸符或桃木剑之类的法器,都难以将其制服,尸王生前必是贵胄,普通薄葬的老百姓,即便死后乍尸,也没福气被贯以此名,实际上,这正是代表了古时民间崇尚权贵的一种偏见。 传言“湘西尸王”百年一现,也多是子虚乌有,不同地目击者所见的古僵,未必就是同一具僵尸,先前曾有采药之人称其在瓶山山隙里见到尸王,可能正是那具被鹧鸪哨以魁星踢斗卸断脊椎的干尸,视其装束估计是墓中殉葬的武士,元时生殉之风极盛,并不为奇。 鹧鸪哨已见到紫金椁里的古僵口鼻中都是金粉,而且那尸身看似枯僵,但容颜如生,英爽之姿未散,并且还能腰部弯曲,于棺中坐立起来,便猜测是这元代僵尸体内藏有珍奇之物。 搬山道人遍搜天下大藏,只为找一颗藏在古尸口中的“雮尘珠”,遇到这等情形,鹧鸪哨自是不肯轻易放过,但那僵尸形容怪异,不得不加防备,只好先行断骨抽筋,再在其身上细细搜寻,才是万无一失之策。 鹧鸪哨心中一闪念,打定了主意就要上前动手,忽听脑后风声呼啸,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急忙闪身躲过,只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从身旁掠过,硬生生砸在紫金椁的椁壁上。 原来躲在林中窥探地猴群见鹧鸪哨接近棺椁,都以为他是要动手加害那头苍猿,便纷纷捡了石头朝三人砸将过来,只是畏惧棺中鸡血鸡头,没一只敢接近半步,只在远处叫嚣投石。 群猴盘据在深山老林,顽劣无比。遇有过路的客商,便悄悄尾随而行,待其走到峭壁险径之时,就突然以乱石投掷,行商之人猝然难防,或是失足跌入深谷,或是中石受疮。往往就被它们害了性命,衣服干粮都被其辈劫掠一空。这群野猴尝贯了甜头,根本不将外来地人放在眼中,已然成了老熊岭中的一方祸害,比土匪山贼还要难缠。 林子里的大小石子顿时如飞蝗一般,呼呼砸下,向导洞蛮子躲闪不及,后脑被其中一块乱石打个正着。只觉眼前金星直冒,用手脑后一摸,满手都是黏黏的鲜血,那洞蛮子也来了火气,骂道:“人人都欺我胆小怕事,竟连天杀地野猴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好教你们这群猴儿知道,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叫骂声中。他也捡起石子回掷过去,但群猴数量太多,有一阵石雨砸来,顿时打得洞蛮子抱头鼠蹿,急忙向鹧鸪哨身边躲去。 鹧鸪哨和红姑娘虽然都是身手敏捷的人物,可飞掷过来的乱石实在太多。身上不免挨了几下,鹧鸪哨见洞蛮子头上血流不止,就将他和红姑娘推到紫金椁里,好在那棺椁大得出奇,里面容纳三四人也有余裕,他自己则提了厚厚地椁盖在手,滴溜溜转动身形,如同一阵旋风般遮挡了四面八方飞来的石子。 鹧鸪哨此次来瓶山盗墓,出师未捷就先折了两个同伴,又见卸岭群盗死伤惨重。实是平生前所未有之挫折。心头早有一把无名之火高烧了三千多丈,攒着满腹地杀机没处豁去。但盗墓的大事当前,本有心留了紫金椁下的老猿性命不去理会,可是见那群猴子好生碍手碍脚,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搅乱事态,耐何不通猴言,也没办法支会它们,只好下狠手来个敲山震虎,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想到此处,鹧鸪哨杀机顿现,他心中本就有心魔,当真是一怒使人愁,杀念一动可就收不住了,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眼中精光一闪,瞅冷子在椁盖后举起镜面匣子,接连扣动扳机,子弹脱膛击射之声划破夜空,每一声枪响,便有一只猴子从树上倒栽下来,他是百步之外能打灭香火的准头,真叫弹无虚发,每只猴子都是眉心中弹,还不等从半空里掉在地上,就已被子弹贯脑而亡。 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发子弹就射杀了二十只猴子,其余地大小猴子都吓得呆住了,抱着树杈瞪着猴眼一动不动,都如木雕泥塑地一般,有些更已惊得屎尿齐流,身前身后湿淋淋地滴着猴尿,最后也不知是哪只猴子带地头,嘶叫了一声,争先恐后地没命价逃入山林深处,这一去就再也不敢回来了,从此之后,老熊岭地猴子看见穿黑衣的人,便如遇蛇蝎般避之惟恐不及,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红姑娘和洞蛮子在紫金椁里听得枪响,也探起身子观看,见了鹧鸪哨的快枪手段,也是十分惊悸,做声不得,心想此人下手实在是太狠太辣,想必他杀起人来也是如此,真如修罗道上杀人的魔君一般。 也就在这同时,那边厢的两只雄鸡也与黑琵琶王斗到了分际,这一场天敌之间你死我活的恶战,真使得日月无光,怒晴鸡本是蛇蝎蜈蚣的天然克星,但刚过子夜,月光匝地,不是它施展地天时,堪堪与那黑琵琶斗了个平手,金鸡彩羽和蝎甲碎片,混合在卷起的落叶中到处飘动,对林中猴群的连番骚动视恍如不觉。 另一只大公鸡虽不是怒晴神种,却也是彩羽高冠出类拔萃的好斗雄鸡,身上虽已多处带伤,全身鲜血淋漓,兀自舍命相攻,不退半步。 蝎子精黑琵琶是瓶山古墓附近的千年毒物,极是妖异凶残,但物性相克相制,它见了公鸡就要先怵上了三分,虽然一上来仗着一股猛性,钳断了三只公鸡其中一只的鸡头,但和另外两只斗成一团,时间一久就显出颓势,渐渐招架不住。 但两只大公鸡都仅数年之龄,哪有黑琵琶王服食芝草延年增寿来得老奸巨滑,只见那蝎子忽然蜷缩起来,只把硬壳留在外面任凭两只金鸡撕扑,那两只雄鸡不知是计,径直抖翅探爪合身扑上前去。 老蝎子为求活命,只好不顾鸡鸣冒死吐毒,早将全身毒性缓缓注在蝎尾,它孤注一掷,猛然把钢鞭似地蝎尾甩出,一股比夜色还黑的黑雾从尾中射出,这片黑雾都是毒液逼化凝结而生,其毒无比,怒晴鸡知道厉害,不敢直挡其锋,高啼声中腾空跃开,而那只高冠雄鸡刚好被毒雾兜头裹住,全身羽翎顿时凋落飘散,皮肉骨骼也都化为污血。 黑琵琶虽是一击得手,其自身却也几乎是油禁灯枯了,此时腾在半空的怒晴金鸡恰好凌空落下,它也是越战越勇,来势凌厉如电,抓住了蝎尾蝎背,蓦地里生出一股神力来,再次抖翅升腾,如鹰搏兔般将黑琵琶王揪上半空。 回落下来的时候,那凤鸣怒晴鸡早已揪翻了蝎身,金介分撕开了蝎甲缝隙,蝎子王黑琵琶吃疼不住,顿时扭动钢节般的怪躯,同那大公鸡卷做一团,争奈腹甲早被鸡爪戳抓透了,挣扎了几下便扭曲而亡。 但黑琵琶毕竟是妖异悍恶,临死前蝎尾插入了怒晴鸡的腹腔,透体而过,蝎螯更嵌断了一只鸡足,这一对生死对头般的天敌,就这么血肉模糊地死在了一堆,至死难分难解。 鹧鸪哨击杀群猴,回过头来,刚好看到了这最后一幕,心中轻叹了一声,颇为惋惜,但这只被自己从无知村民屠刀下解救出来的“凤凰鸡”,乃是世间稀有之物,有道是“壮士刀下死,好马阵前亡”,怒晴鸡同千年黑琵琶王同归于尽,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如此壮烈,总好过成为愚夫愚妇的盘中之餐。 鹧鸪哨见密林中重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就对紫金椁中看呆了的红姑娘和洞蛮子道:“棺椁阴晦,不宜久留,快些出来……” 第四十二章 虎车 第四十二章虎车 不等这话说完,忽听紫金椁下的苍猿惨声哀嚎起来,似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使得它再也不敢继续装死,惊嚎之声动荡林哨,说不出得诡异可怖。 鹧鸪哨心知不妙,湘西老雄岭怕是要有大变发生,立即抢身过去,揪住红姑娘的胳膊,将她从棺椁中拽了出来,红姑娘虽然胆大,此时听那苍猿叫的凄惨,却也不免心慌意乱,她哪有鹧鸪哨的金钢胆略,脚底下如同踩到了棉絮里,有些个不知上下高低了。 这时就听得紫金椁中的元代僵尸全身骨骼作响,手爪戳动棺板之声不绝,洞蛮子发觉身下僵尸要变行尸,也已吓得毛发森立,手足并用着想爬出棺椁,但心惊胆颤之余,手足俱是废了,口中只叫:“墨师哥子,快来救救小的性命……” 鹧鸪哨不敢怠慢,正待再去帮衬洞蛮子向导出来,就见棺底僵尸“腾”地坐了起来,张开黑洞洞的大口,分着两排獠牙,猛向洞蛮子后颈咬去,直如恶虎扑羊也似,将那洞蛮子抱住了啃咬起来。 鹧鸪哨眼疾手快,见僵尸忽然张开嘴来,正是要乍尸吸咬活人阳气血髓,也不及多想,就将手中的镜面匣子二十响空枪塞入那元代僵尸口中,只听得一片牙齿乱啃金属之声,千钧一发之际终究是没让它咬住洞蛮子,洞蛮子魂不附体,真是从死边过了。 鹧鸪哨替向导洞蛮子挡得这么一下,立时轻舒猿臂拽住了洞蛮子衣领。想将他从紫金椁里揪到外边,谁知那僵尸手指上指甲暴长,都戳入了洞蛮子臂膀之中,似是箍住了千均之力,鹧鸪哨一拽之下,竟没能动得他分毫。 鹧鸪哨应变奇快,一计不成。一计又生,正要再施展手段相救。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如雷,密林中天崩地裂。 湘西最有名的猛洞河,这“猛洞”二字,就是夷人居于山洞之意,当地洞多那都是出了名地,山有山洞,树有树洞。崖有崖洞,更有一个最大最深的地洞,广不可测,乃是历代洞夷祖先埋骨的所在,是土人眼中的禁地。 形如古瓶的巨大石山斜耸于地,山巅里的元代将军墓穴,不依山形水势,取的是一种“厌胜”之术。用以压制苗人祖洞龙气,瓶口般地山头下方,正是怒晴县老熊岭下的凤凰坳,这片山坳草木茂密,把原本地下洞穴都掩埋遮盖了。 瓶山崩塌之后,千万钧地巨大山体砸落下来。“祖洞”洞口外的地壳遭到冲击,初时并未显出蹋陷迹象,但那压在紫金椁下的苍猿年久通灵,伏在地上已有所感,知道立刻就会有塌天大祸,故此挣扎哀嚎,狂啸不止。 恰在此时,棺中的尸王忽然乍尸起来,攫住了洞蛮子不放,不等鹧鸪哨再次动手相救。猛然间天塌地陷。大地就象裂开了一张魔嘴,方圆几里之内的树木岩石。以及棺椁猴尸,都一股脑地坠入地下,轰隆隆烟尘陡起,星月无光。 鹧鸪哨虽然手段高超,毕竟没有三头六臂的神通变化,翻天覆地的巨变来得好生突然,事先竟没半点征兆,身子一晃便跟着塌落地地面陷入虚空,一落就是数丈。 他情知眼下自保都难,实是救不得那向导洞蛮子了,急忙抬臂遮在额前,以免被烟尘迷了双眼,地面虽然蹋陷,但地底下的祖洞里也自有许多柱石古树,从上方踏落的土壳岩石,都被地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阻挡,并不是直坠到底。 鹧鸪哨踏着一块八仙桌面大的土壳子,落到一半之时,硬土壳子被地下横生倒长的树根阻了一阻,“砰”地一震,立刻碎为土屑,他便借此机会提身纵跃,用夜行衣中暗藏的“百子攀山甲”挂住洞中古树,将身体悬在半空。 鹧鸪哨在混乱之中,也无暇去看周遭环境,不知这夷人祖洞究竟有多大多深,更不知洞蛮子和那紫金椁里的僵尸落到了何处,只好先求脱离险境再做理会,这时就听风声呼啸,闷响如雷,头顶都是大片碎石断树裹在一处陷落下来。 洞中飞砂走石,尘土激扬,使人难以呼吸,鹧鸪哨只好含住了一口气息,抓住粗大泥滑地古树根须,足上一点,悠着老藤般的树根把身体荡向远处,避过了头上落下的碎石硬土,黑暗中只觉有一只柔软的纤手将自己胳膊捉住,急忙松掉即将被扯断的树茎,借力附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之上。 定睛看去,原来是红姑娘也在地陷时落了下来,她慌乱中抓住了“蜈蚣挂山梯”,挂在树根处才没继续摔入洞底,正自惊得花容失色,见鹧鸪哨从半空里闪身过来,就连忙伸手将他扯住。 鹧鸪哨屡涉艰险,此时毫无惧色,看到地面越裂越大,深处黑茫茫地阴气萦绕,料来地颤还没结束,必须抓紧时机脱身,便反手抓住红姑娘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了挂在洞壁的“蜈蚣挂山梯”,纵起身来,三蹿两跃,就攀到梯顶,抬脚勾起竹梯,正要再把梯子向上送去。 此刻尘埃落定,天上的月光照入祖洞古墓之中,只见洞内是百来根数围之粗的圆木,如殿柱般支撑着广阔的洞穴,柱身上多是密如“虫洞”般的墓室,一室便是一洞,墓洞里都是没有棺椁的枯骨,一时也看不尽那许多。 就这么稍一愣神,忽然又是地动山摇般一阵巨颤,先前地面塌陷,只是地层中接连几声巨响,此番却是自上而下,势若奔雷,轰然不绝,就连鹧鸪哨这等心硬胆豪之人,听得如此动静,也难免有些心肝托不着五脏的栗六起来,不知祸端起在哪路? 蓦然间月色被遮。头顶出现了一片巨大黑暗地阴影,鹧鸪哨与红姑娘抬头看去,没口地叫苦,原来林中地面下陷蹋落,落在不远处那块从瓶山上崩落地巨岩,顺着松动倾泻的地面缓缓滚了过来,堪堪就要从洞口处砸下。 那块千万钧地巨大青岩。里面藏着元人的墓室,崩塌后连撞带滚。山体已碎去了三分之一,内部的棺椁明器,以及殉葬地铁甲干尸都散落出来,但剩余的这部分空心巨岩仍然如同一座小山,如果坠入祖洞古墓,攀在洞壁上地二人,自是没有生机可言。 巨岩压断树木的声音喀嚓嚓乱响作一片。出现在洞口的阴影也越来越大,一旦落下来,难免玉石俱焚,鹧鸪哨从十三岁入行,盗墓搬山已历一十四载,没少见过大风大浪,每日都在厮扑里行走,他自持尽得搬山秘术真传。又兼身手不凡,常有傲物之心,情形越是危险,心中越是镇定,不过撞在这没着没落的境地,如雀在笼中。他便真有冲天之翅也难以施展,不由得口干舌燥,进退无策。 正焦躁间,忽听头上巨岩墓室中“咔啦啦”铁轮滚动,鹧鸪哨不禁心中一怔:“山间墓室里哪来铁车轮子?”红姑娘也奇道:“莫不是戏文中的铁滑车?” 戏剧中有一回本子,唤作“挑滑车”,戏中演的是金宋激战于牛头山,金兵阵中有铁叶滑车,都是千百斤的生铁铸就,从山坡山推下来一冲就是一趟血胡同。岳飞帐下大将高崇神勇绝伦。枪挑十一架铁滑车,终因力竭。被第十二架铁滑车压死在阵前,红姑娘先前在“月亮山”中,多看过这出戏文,听得岩中墓室里铁轮响动,便立时想到了此节。 鹧鸪哨听她提及此节,心中恍然,不及再想,就见悬在头顶那片破损地山体中突然从中裂开,铿镪声中轰然撞出一辆古代战车,车前都是利刃,在露下来的月光里泛着几点寒芒,车身上筑着数只铁虎头,虎口衔着铁环,车身一动就跟着乱响,整车皆是铁铸,底部有八道滑轮,正是宋元时期出了名的“虎车”,多用来从高处冲撞敌军阵势。 宋代以后的古墓里,常有倾斜狭窄的墓道,内藏“飞虎车、飞龙车”等大型器械,盗墓贼触动销器儿,就会使得虎车撞出,将墓道里的贼人碾撞成一团肉泥,想来元代将军墓里也有类似机括,可山崩地裂,千斤虎车还没露面,就跟着墓室一并滚落山底。 瓶山内的墓道墓室虽然坚固,在连番冲撞之下,墓砖墓墙也早已经碎裂了,此时不早不晚,铁虎车的销器儿偏在此时松脱,便撞破了墓墙,夹着一股急劲地金风,以上盖下,直砸向鹧鸪哨与红姑娘头顶。 鹧鸪哨知道洞下深不可测,人向下跳绝没有千斤铁车落下的速度快,身在半空就得被撞得骨断筋折,只好死中求活,效仿古时名将高崇之举,冒死接它一接,想到这将身体从竹梯上移出,虎吼了一声,顶起“蜈蚣挂山梯”来,对准轰然落下的虎车就挑。 不过那铁甲虎车凌空冲击之势何迅猛,真如雷霆一击,鹧鸪哨深知万难以一架竹梯之力拨开千斤虎车,他使得是个巧劲,方位分寸不差分毫,梯尾顶住祖洞内凹陷的墙壁,梯头斜指,刚好戳在虎车边缘。 耳轮中就听得“呛啷啷……”一阵巨响,金铁摩擦撞击洞壁之声,在地穴里来回鼓荡,那千斤铁虎车被“蜈蚣挂山梯”弹在一旁,整个竹梯被压成了弓形,一端插入壁中,另一端卷住铁虎车的乱刃,死死卡在洞穴对面的圆木柱子上,卸岭群盗制造地“蜈蚣挂山梯”,不愧是倒斗行中一等一的器械,关键时刻竟然挡得千钧之力。 鹧鸪哨与红姑娘都被刚才落下的铁车劲风带动,觉得脸面双手都是疼的,紧紧攀住洞壁不敢稍动,鼻中所闻,全是地下泥土的腥臭潮湿之气。 “蜈蚣挂山梯”将虎车挡得悬在半空,自身也已吃了这生铁砣子猛烈一挫,竹身喀喀崩裂,终于同铁车一同掉落下去,过了许久才传来沉闷的落地撞击之声。夷人这处祖洞坟墓实是深得可以。 鹧鸪哨和红姑娘长出了一口气息,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铁虎车刚从身边砸过去,悬在洞口地万钧巨岩就紧跟着滚了下来,铁车虽然沉重,毕竟体积有限。再洞中还有个腾挪回旋的余地,可那瓶山巨岩铺天盖地。慢说是高崇还魂在此,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挡不得它,直如滚石一般压碎了土石树木直坠而下,顿时遮蔽了月色,整个地洞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但在月色被遮的前一刻,鹧鸪哨已见到洞壁上有片深凹处,是天然形成。正可容身藏纳,他听声辨形,也不回视,就一把拖住了身后的红姑娘,拽着她从壁上弹身起来,躲入山壁之间,巨岩紧贴着他们二人地藏身之处砸入洞穴深处。 两个人紧紧帖着凹壁中,几乎被震破了耳膜。身上也被刮出了几条口子,流血不止,好不容易挨到巨岩过尽,震动平息,这才觉得有些后怕,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古苗人地祖洞里有这一块天然造化的凹壁,即便二人是铜头铁臂怕是也被砸为齑粉了。 鹧鸪哨低头看时,见那块巨岩半卡在洞穴深处,岩中墓室墓道都暴露再外,那墓中也有宫殿建筑,不过规模比丹宫小得多了,只不过一两进深,同样是“重檐走瓦、朱漆抱柱”地古朴格局,但砖瓦零乱、柱梁倒落,皆被冲撞震荡得不成模样了。 巨岩墓室并未落到洞底。伏在壁上似乎还可以听到洞穴深处苍猿啼哭之声。鹧鸪哨拉着红姑娘落叫在岩石上,各自简单裹扎了一下身上伤口。抬头看看上面,凭他们的身手,爬上去易如反掌,不过鹧鸪哨想单独穿过元人墓室,进入古苗祖洞里搜查一番,既然那苍猿还活着,说不定向导洞蛮子也同样没死,那人地命虽不值,却是同来的伴当,进山前都是起了盟誓的,可不能就次撒手不管。 古苗祖洞里皆是夷人历代首领贵族的尸骨,阴气深沉,里面是否有凶险尚且不得而知,鹧鸪哨心想让红姑娘一个女流之辈一同下去,万一有照顾不到之处,没的让她送了性命,但红姑娘这女子极是要强的人,这话绝不能当着她的面直接说,于是就让红姑娘先回去找陈瞎子,请他想办法派些人手来相助。 红姑娘却已察觉到鹧鸪哨是想单干,忙道:“你莫不是嫌我碍着你地手脚?卸岭舵把子先前吩咐过了,若遇危难,可放响箭为号,如今这林子里地动山摇,又是枪声,又是山里猴子们的鬼哭狼嚎,瓶山那边的同伙自然是听得清楚,但始终无人过来接应,恐怕那边的残局更是难以收拾,我回去又能搬得谁来?” 鹧鸪哨不想惹得她着恼,就说道:“哪有此言,有月亮山里的高手相助,在下求之不得,只不过出来得久了,理应于陈总把头通个讯息……” 红姑娘不等他说完,便抢道:“你要是看得起我,就让我跟你一同前去,那洞蛮子生死未卜,再不快去救他,说不定就被湘西尸王吃空了脑髓,他还有一家老小尚要养活,要在此遭了横死,也该算是常胜山害他遭殃,我们常胜山里的人物,虽专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却最讲义气二字,难道避艰畏难见死不救不成?也许我月亮门的手段不如你那般高强通神,但只此义气一节,断不肯输给你这搬山道人地。” 鹧鸪哨根本不是优柔寡断的囉嗦之人,一看自己还没说两句,就惹出红姑娘振振有词的几十句来,赶紧住口不提了,既然她有这个胆子,索性就并肩字一起上了,立刻紧了紧装束,他两支快枪都已失了,但他是常在刀枪丛里行走的,身边多是利器,就把以前装着怒晴鸡的鸡笼从背上取下,这竹筐底下藏得都是分拆开的枪弹。 鹧鸪哨三下五除二,就组装上了一柄英国造“斯坦恩”式冲锋枪,这些军火都是从洋人地走私船上直接买的,在当时属于极为犀利的枪卸,在腰间插了三两个长弹夹,又同红姑娘二人把马灯绑在胸前,就踏着那卡在洞穴内部的巨型山岩,找到一处坍塌的墓道口,一前一后跳下了前后颠倒的墓室之中。 坠入夷人祖洞的瓶山巨岩,不上不下的卡在洞穴当中,巨岩早被冲撞得残破了,里面的古墓也面目全非,那山巅墓室暴露在外的墓道口,恰好如同井穴般直指夜空。 鹧鸪哨是百年一出地搬山奇才,他自入行至今,出没于荒坟野墓不下十余载,盗大过地古墓丘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这墓道墓室颠倒反转的,却还属平生初遇。 第四十三章 颠倒乾坤 第四十三章颠倒乾坤 而且墓室从高空跌落,内部建筑早已面目全非,原本的墓门墓道都已被乱石堵死,反倒是厚重的墓墙上却破出几个大洞,一切皆不能用以往的经验判断了,不由得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挑亮了马灯,当先跳下墓道。 鹧鸪哨觉得落足处砖石松动,四壁都在微微发颤,心知这巨岩悬在地洞当中,下边没着没落,周围的树木岩石若撑不住重量,它还会继续砸落下去,此时穿过墓室进入夷人祖洞,便如同头顶上悬了千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斩落下来。 但鹧鸪哨也是艺高人胆大,不将这些艰险放在心上,抬手将紧随其后的红姑娘接了下来,低声嘱咐她:“瓶山巨岩悬在半空,风吹可动,在墓室中举手投足之际,务必谨慎则个。” 红姑娘点头答应,二人聂足秉息,小心翼翼地攀在残破倒塌的墓道墙壁上,如涉冰渊险壑,一步步向下挪动的过程当中,绝不敢有半分用力之处,饶是如此,仍是碰得那些碎石残砖哗哗掉落。 此时墓中的“销器机括”多半都已撞毁了,一具也发作不得,二人转过几条斜倒的石粱,从碎砖缝隙中下去,脚下就是墓室的殿门了。 瓶山山腹中依次有“城门、瓮城、俑道丹宫、后殿”,以阶梯形修建,丹宫无量殿下是炼丹藏药的秘洞,搬山卸岭的群盗最初见这“丹宫”全貌,气象辉宏壮丽。不异古之皇宫内苑,满以为元将墓室定是藏在层层殿阁当中,却忽略了山巅里还藏了一座相对独立的殿堂。 鹧鸪哨这时将那山巅里地殿门踏在足底,觉得此情此景极是怪异,参照物全是歪斜倾倒的,原本的地面和房顶,都变为在身前身后了。仿佛天地乾坤颠倒了一般,自身的重心也被这种错觉带得不稳。 他急忙抱住殿门前横倒的大石碑。收摄心神,逐渐适应了这种怪异的环境,触手所及,碑上满是凹凸的文字,鹧鸪哨和红姑娘在马灯下看了一眼,见碑文词句古奥,似乎都是古时皇帝祷告天地求仙药地内容。估计山巅里这座被当成墓室的大殿,曾经应该是用来收藏术士炼成金丹地秘殿,不过料来丹宫里始终都未炼得金丹大成,因为从没见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帝老儿通过服食丹药活过百岁的。 在看那殿门早已飞脱了,里面的梁柱房橼倒得一蹋糊涂,封住了门户,但殿顶揭开了半面。里面黑咕隆咚地似是极深,隐隐听到下面有苍猿哀呼惨叫之声,看来那老猿被困在下面脱身不得,想要招呼同类前来相救,却不想山中的猴群都被鹧鸪哨下破了苦胆,远远遁入密林深处再也不敢出来了。 鹧鸪哨心想既然那老猴子没死。祖洞墓穴里必无瘴厉毒气,下去无防,他和红姑娘救人心切,不顾那殿阁随时有可能坍塌活埋的危险,当即便在殿顶破了的大窟窿处攀粱抱柱而下。 墓室分做前后两进,前殿偏小,后殿却极是宽阔,殿后墙壁都已碎裂,那具紫金椁就是从那里甩落而出,殿内陪葬的明器大多都成了碎片。玉瓦瓷石混在一处。只有两侧山墙还算比较完整,墙上古彩斑斓。尽是壁画,在马灯昏黄地灯光照射之下,但见得画中人物栩栩如生,多是绒装结束顶盔贯甲的行军之事。 鹧鸪哨和红姑娘对这些墓中壁画并不在意,管那将军生前何等耀武扬威,到头来还是不免一死,“尔曹身与命俱灭,也不废江河万古流”,盗墓倒斗之人,谁又会理会那古尸的生前事迹,可鹧鸪哨在灯光一扫之下,猛然见到壁画中有一珠酷似人目,只这一眼,竟看得鹧鸪哨心中气血翻涌。 搬山道人发掘古墓,实是为了寻找一枚珠子,那珠子来历不凡,不知是上古生灵内丹凝结,还是天地造化而生,其形状色泽与人眼无异,据说藏在世上某处墓中的古尸口里,唤作“雮尘珠”,别名“凤凰胆”。 千年易过,古咒难消,搬山道人世世代代盗墓,也不知为此断送上了多少性命,始终连那珠影都没见着分毫,反倒是人丁凋零,可能不出百年就会断绝香火,鹧鸪哨发过大愿,拼上粉身碎骨也要将此物寻到手中,想不到竟在着颠倒反转的古墓中见着,让他如何能不心惊神摇。 鹧鸪哨为了看得更加真切,就将双腿挂在一根盘龙抱柱之上定主身形,他身轻如燕横挂殿柱提了马灯观看,原来殿中古老的壁画,正是记载着紫金椁中古尸的事迹,其姓名难以从壁画中考证,只能推测出此人出身西域,多有战功,蒙古灭西夏之后,获悉西夏王宫中藏有异宝,此人便受命盗发西夏王陵,要在其中寻找雮尘珠,掘了若干陵寝,却始终无获。 后来终于得知凤凰胆藏于西夏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之中,但黑水城古迹早被黄沙掩埋,沙草茫茫没有标记,难以寻找离城不远的寺院踪迹,又值大军南征,要平定洞夷之乱,此事才不了了之。 其后地山墙壁画脱落破碎,都已不可辨认了,鹧鸪哨二目几欲喷出血来,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即飞到西夏黑水城,去挖出那座埋在沙漠里的古刹,想来信奉唯一全知全能真神的扎格拉玛祖先显灵了,这千年之中断断续续的线索,终是在自己眼前有了眉目。 又叹惜自己的师弟师妹临死都没知道这个消息,自己在瓶山随同卸岭盗魁陈瞎子盗墓,出生入死几个来回,数不清在鬼门关里进进出出多少遭了,做的都是刀尖上地勾当,险些连身家性命都搭在此地,但在古墓中能得到这条线索,也真不枉了经受这些艰险危难。 鹧鸪哨心中思潮翻滚,一时庆幸、一时狂喜、一时伤感、一时失落,全然忘记了身在何方,更担心那西夏黑水城之事是真是假。 红姑娘正要穿过墓室下到洞底,却见鹧鸪哨如失心了一般,身体悬在半空,盯着山墙一动不动,不免吃了一惊,急忙摇他手臂。 鹧鸪哨被她轻轻一推,这才回过神来,他虽是心绪如潮,久久难以平息,却已打定了主意,眼下在瓶山盗墓之事,必先做个了断,全了同卸岭群盗盟约一场的义气,随后便要单枪匹马去沙漠里走上一趟,不挖出黑水城通天大佛寺就绝不甘休。 红姑娘奇道:“你刚才咬牙切齿的满脸杀气,为何要对着壁画发狠?” 鹧鸪哨知道红姑娘要是知道真相,必定不顾安慰要随自己同去黑水城,他习惯独来独往,当今世上有几人的身手胆识能与鹧鸪哨相提并论?虽然是旁人好心相助,却净是凭空增添累赘,只好瞒着红姑娘不提此事,只是说:“先前在丹井里死中求活,不干不净地吞了六翅蜈蚣的内丹,刚刚觉得头疼恍惚,想是丹中药力未散,现下已不打紧了,那洞蛮子生死未卜,你我快去寻他才是。” 红姑娘道:“正该如此,我看那向导洞蛮子虽然胆小,却也是精乖伶俐之辈,不象是横死暴亡的命蹙之人,此刻或许还能有救。”说话声中,她已抢先穿过墓室后壁的破墙,轻捷地攀向洞底。 鹧鸪哨见她性子好急,惟恐她在前边有个闪失,急忙随后跟上,最底层的墓墙下方,是纵横交错的树根古木,堆积着许多原始森林中都已罕见的粗大木料,木料有横有竖,每一方都有许多天然地树窟,直径有菜篮子大小,深可数尺,刚好可容纳一具尸体。 在鹧鸪哨这种盗墓行家看来,这古夷祖洞,是名副其实地“匣子坟”,一墓多尸,没有棺椁之有墓洞,每具尸体相对隔绝,墓洞密密层层,象是中药铺里药匣排列的柜子。 古时夷人居于洞中,所以又称洞民,其中虽也尊卑有序,上有洞主,下有洞奴,但生活条件原始简陋,其墓葬形式多用“匣子坟”集中安葬,尸体会佩戴一些生前常用地饰物,不设金玉之器,向来没有厚葬之俗,长江流域的崖洞之墓,实际上也是与之类似。 直到后来有朝庭官府设立的土司,才逐渐有了棺椁厚葬之风,所以盗墓行里有这么句话“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因为匣子坟皆是洞夷藏骨之所,没有搬山卸岭要找的东西,即便见了也不会动手发掘。 鹧鸪哨同红姑娘到得洞内,提灯举枪四下里一张,满眼皆是虫窟般的墓洞,里面的尸骸枯骨尚存,蛛网地菇遍布其中,阴郁的恶臭中人欲呕,落进来的树木土石堆积如山,看不到紫金椁和洞蛮子落在了哪里,那哀嘷不绝的苍猿也没了动静。 第四十四章 吸魂 第四十四章吸魂 正要张口喊他名字,突然听到洞穴角落里有人低声呻吟,呼喊声极是微弱,鹧鸪哨举灯照向那个角落,隐隐见似有个人影,但从体形和声音来看,又不是向导洞蛮子。 红姑娘当此不禁有些怵头,手中扣了三柄飞刀,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谁在那边?”然而那边的人影佝偻着身子依在墙边,全身瑟瑟发抖,却始终不肯做答。 鹧鸪哨胆色过人,偏不信邪,拎枪走上几步,举灯一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见一个干瘦的老头蹲在一排墓洞前边,满脸讶异地看着走过来的鹧鸪哨和红姑娘,那老者满头白发,两腮都嘬瘪了,贼眼转动,直如苍猿老猴一般,看那神态,又哪里是人。 鹧鸪哨和红姑娘一见那蹲在古墓中的老者,心头立刻掠过一抹不祥的阴云,此前有只深山老林里的苍猿,被遭天诛般的砸在紫金椁下,山下地面塌陷之后,那苍猿便同棺椁僵尸一并坠入地穴。 这地穴本是洞夷埋骨的墓场,里面哪里会有老者,看他嘬着两腮挤眉弄眼,满头白发苍苍,实已到了风烛残年,与那苍猿何其相似? 红姑娘惊呼一声:“不好,此人必是妖猿变化!”她也是“常胜山”里杀人如麻的响马子,手底下极是利索,出手如风,更是毫不容情,要图个“先下手为强”,说话声中右臂一抖,三柄早已扣在掌中的飞刀送出。金刃呜呜破风,直射向那个诡异古怪地老者。 鹧鸪哨见机更快,正自纳罕之时,见红姑娘已忽施杀手,急忙抬脚踢开射到半空的飞刀,低声喝道:“且慢动手,那人不是猿精猴怪。你看他身上衣衫……” 红姑娘听得此言,忙走近几步。提灯细看,真是好生讶异,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奇道:“这老头是那洞蛮子?” 原来那蹲在角落里的老者,虽然形容枯槁,皮肤干瘪皱褶,须眉都已白如霜雪。看起来足有上百岁之寿,便用大气吹他一口,恐怕就会油尽灯枯死在当场,但容颜身体虽然衰老,可那人腰系花带,身穿格子布衣,上下装束半苗半汉,显得格外庸俗。不是年老之人的穿着,看他这套衣衫,却正是那位当地烟客——自打群盗进入老熊岭,便一路同行而来的向导洞蛮子。 洞蛮子的这身衣服,鹧鸪哨与红姑娘自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可那厮最多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虽然大烟抽多了人就会提前衰老,但也绝不可能一瞬间就老了七八十岁。 那洞蛮子全身颤抖,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些,却由于身体衰老朽迈,口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瘪着两腮好不容易张开,只见牙床上地牙齿全都掉落了,张开嘴还没等说出话,反倒先吐出几颗老化的牙齿来。 鹧鸪哨与红姑娘二人心中又惊又疑,也吃不准这墓场地穴里到底有玄机。当下不敢大意。又缓缓走近半步,离得洞蛮子两三尺远。一边问:“洞蛮子?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一边环顾左右,暗中提防。 衰老虚弱地向导洞蛮子见有人来扶,还以为自己有救了,激动之余,老化的心脏气管似乎都已不堪重负,拉风箱般地喘成一团,随着几声沙哑的咳嗽声,他头上白发纷纷脱落,脸上皱纹越来越多,面目都已不可辨认,似是又老了几十岁,只剩下一具枯朽的皮囊在此了。 红姑娘怜悯此人横遭劫难,当即就伸手过去搀扶于他,可旁边的鹧鸪哨为人十分机警,此时用夜鹰般的敏锐目光,向四周一扫,只见那紫金椁空空如也的斜倒在旁,里面地僵尸和苍猿都已不知去向,再看那洞蛮子斜依洞壁的姿势好生怪异,身后似乎藏着东西,但墓穴中地形复杂,洞蛮子身后便是马灯光亮照射不到的死角,其中怕是有古怪,忙对红姑娘叫道:“别动他!” 但这声示警却已晚了,就见洞蛮子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对闪烁如烛的目光,就在洞蛮子腋下探出一只手爪,快如闪电般的扣向红姑娘手腕。 红姑娘花容失色,惊呼一声“湘西尸王”,急忙松开洞蛮子的胳膊缩手闪避,她毕竟是做了几年杀人越货的响马贼,虽是临危生惧,心神却是不乱,躲得也算及时,在间不容发之际多过了那只怪手。 不料手腕虽未被藏在洞蛮子身后的僵尸扣住,那古尸竟然又生出一股怪力,推着洞蛮子朝她直扑而来,奇快如风,再也无可躲避。 这时鹧鸪哨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原来那元代将军地尸体紧贴在洞蛮子背后,就似吸了活人生气一样,僵尸脸上竟然变得红润光泽了几分,绝不是先前在林中看的那般死人脸色,可能洞蛮子在一瞬间衰老,正是因为被僵尸吸干了阳髓之故。 眼看僵尸就要扑住红姑娘,鹧鸪哨有心要开枪击射,却担心地穴中狭窄,跳弹伤了自己同伴,只好一要牙关,扔掉手中枪械,空手上前相救。 鹧鸪哨腿功超群,最擅长搬山道人对付僵尸的绝招“魁星踢斗”,以前也没少拆卸过古尸脊椎,可那元将古尸似乎并非寻常古僵,其尸变迹象十分异常,寻常僵尸乍尸起来扑击生人,一般扑着一个人或木板就会停止,虽遭乱刃相加,烈火焚烧,也绝不放松,而且他从没听说过,会有僵尸吸了活人阳髓,那人却还活着不死,只是身体迅速老化。 不过此时为了救人,根本容不得他仔细思量,鹧鸪哨身子一晃,直如一缕黑烟飘在洞中。不等那僵尸接近红姑娘,就已赶到近前,借着一冲之力,从侧面合身将它扑倒,连同衰老不堪的洞蛮子一同滚在地上。 鹧鸪哨周身地真本事,曾学过当年梁山好汉燕青流传在世上的相扑之技,若论近战格杀。当今绿林道中无人是他对手,他这一扑之势。如猛虎扑羊,凌厉之极,着地一滚,已锁住了元代僵尸手臂,解脱了被古尸缠住不放地洞蛮子。 那熟苗洞蛮子一溜烟似的滚到远处,老迈不堪的躯体“呼哧哧”上气不接下气,终究是捡了条命回来。 鹧鸪哨见洞蛮子和红姑娘都已脱身。心中更无牵挂,一手揪住古尸臂膀,另一手扯住紫袍金带,低喝一声,双膀使出全力,就想当场将尸身倒提起来,使“魁星踢斗”搅断它的大椎。 谁知那身材高大魁梧的元将尸体,却倒在地上纹丝不动。鹧鸪哨额头见汗,也如蜻蜓捍柱般动它不得。 那古僵外罩紫绸敛袍,内套“锁子连环甲”,忽地全身一震,“哗啦啦”抖甲而起,竟然甩开被鹧鸪哨锁住地胳膊。转头张口,朝着鹧鸪哨吐出一阵黑惨惨的阴风。 鹧鸪哨暗道不好,这具元代僵尸果然非比寻常,搬山手段竟是制它不住,见尸体冲吐出一缕阴气,也不敢不避,便想抽身退开,谁知那僵尸猛然翻手扣住他地肩头,尸身指甲都如铁勾,亏得鹧鸪哨夜行衣中。也暗藏着分山掘子甲。若没这层软甲相护,古尸满是尸毒的指甲就会陷入肌肉。再也挣脱不开。 鹧鸪哨被僵尸抓住肩头,眼看古尸口中阴气逼至面门,急忙使个“霸王卸甲”,抖开被其缠住的肩膀,腰上使力,一个旋子从地上拧身跃起。 鹧鸪哨满以为就此脱身,只要转到僵尸身后,管它是尸王还是尸魔,也必搅碎其椎骨,不料他刚刚翻身跃起,地下那具元代古尸,竟也如影随形般跟着一同尸起,好似附骨之躯,紧缠在鹧鸪哨身后,又将鹧鸪哨重重拖在当地。 鹧鸪哨被僵尸从身后抓住,便有天大地本事也使不出来,就感觉到僵尸体内有股巨大地吸力,似是阴寒无底,心中立时醒悟,古僵并不是尸变成精,而是此人生前曾有奇遇,竟是炼得真丹在腹,他身死之后,那颗内胆仍藏在丹田之内,先前见到死尸口鼻中都是金粉,应该都是用来封堵九窍的镇尸药粉。 古时丹道大行,不仅烧炼外丹,也有炼气之士,专修内丹,但人之寿命有限,若不是吃过万年成形地首乌、灵芝,绝没有人能轻易炼成真丹,因服食灵药之区别,内丹也有阴阳之别,阳者为“乌金丹”,阴者为“吸魂丹”,即便丹主死后,其内丹在特定环境下仍然如生。 瓶山崩裂之后,紫金椁里爬进去一尾寻找阴晦之地生产地母蝎子,结果又被山中野猴惊出,那蝎子一进一出,使得古尸口中的金粉都被震出,僵尸丹田中的内丹,与活人之间好比是磁石两极,阴丹借着尸口,见了生气就吸。 这僵尸的内胆就象能吸去活人魂魄,一个正值壮年的洞蛮子,片刻间就在它身前散了生气,变为秃发掉牙的苍老之人,鹧鸪哨身为搬山道人,虽不画符捉鬼,却也多读道藏,晓得世上旁门左道里有此吸魂阴丹。 此刻鹧鸪哨发觉背后僵尸口中阴气寒如坚冰,离的尚有半尺之远,就已觉得全身汗毛上都起了一层冰霜,苦于身体已被拖住,不能脱身,只好抬肘顶住古尸下颌,耳中只听得身后僵尸全身骨骼“咯咯”作响,力量越来越大,鹧鸪哨眼前发黑,胸前气血翻腾,手臂更是酸麻疼痛,实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而旁边的红姑娘险些被僵尸扑中,多亏被鹧鸪哨救下,她翻身而起,就想上前相助,可是刚一抬脚就踩到软软地一团事物,还以为是踏中了一具墓中尸体,急忙挪开脚步,却听黑暗中一声怪叫,露出毛绒绒一张脸来,冲着她呲牙咧嘴,神情极是恼怒凶狠。 原来被紫金椁压住的那头苍猿,随着地陷跌入墓穴,它腿骨被砸断了,又折了几根肋骨,狂呼惨叫着招呼猴群前来相旧救,但猴子们都已逃远了,只有三个盗墓者从上面钻入墓场,那苍猿极是奸滑,惟恐来人于己不利,赶紧缩在暗中秉气不动,不料却被红姑娘在慌乱中一脚踏中断腿。 苍猿巨痛之下狂性大发,再也隐忍不住,对着红姑娘张牙舞爪的作势恫吓,又抓了石块,辟头盖脸的就砸。 红姑娘心中正有些惊慌,又被突然冒出来的老猿吓了一跳,不由得柳眉倒竖,闪头避过飞来的石块,抖手就是一只飞刀,她还算是手下留情,飞刀“嗖”地一声贴着苍猿头顶掠过,直插在它身后地木桩子里,末入两寸有余,刀柄兀自嗡嗡颤动不休。 月亮门中的古彩戏法也囊括杂耍杂技,多有以飞刀射活靶子的惊险表演,红姑娘自幼练得精熟,即便蒙了眼睛,手中飞刀也不会失了准头,见那老猿凶悍霸道,便随手掷出一刀挫挫它的锐气,想要将其吓退,免得它再纠缠不休。 谁成想那苍猿不依不饶,竟然呲牙瞪眼探住猿臂抓住了红姑娘的脚腕,一抓一扯,就在红姑娘雪白的脚踝小腿上抓出几道鲜血淋淋的口子,红姑娘哪曾吃过这种暴亏,杀心顿起,骂道:“泼猴找死!”又是一柄飞刀脱手而出,刀光闪动,正中苍猿肚腹,直插至柄。 那老猿虽然中了致命刀伤,却也当真顽强,怪啸声中不顾遍体鳞伤,人立起来挥着双臂挠向红姑娘面门。 红姑娘没想到这苍猿死缠烂打,心中也是一股邪火直撞顶梁门,只想尽快结果了它的性命,把手去探刀囊,鹿皮囊中的飞刀都已用尽了,但她精通销器儿机关,周身都是暗器,鞋前藏有见血封喉的巨毒暗剑,脚底一拧就已弹出寸许长地剑头,当即下了死手,对准那扑来地白猿哽嗓咽喉处飞足踢出。 第四十五章 魁星踢斗 第四十五章魁星踢斗 红姑娘动了杀机,只顾一击要了那苍猿的性命,却没注意身前地形,洞穴中乱石纵横,她抬脚处刚好横倒着一根石梁,迎面骨踢个正着,“喀嚓”一声腿骨断裂,顿时疼得晕獗过去。 就在与此同时,搬山道人鹧鸪哨正被僵尸纠缠,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刚好瞥见红姑娘身上挂的马灯灯光闪烁,她飞刀伤猿,又一腿踢到石梁,断骨昏倒的一幕,全都让鹧鸪哨在旁看个正着,只见那老猿似乎也自知命不久长,正自歇斯底里的发起狂来,拖着流出肚腹的肠子,瞪着血红的双眼抱起斗大一块碎岩,高高举起,想要砸死昏迷不醒的红姑娘。 老熊岭山区洞多林深,盘据其中的猴群肆意横行,为祸不小,远近过往的单身行商,多受其害,那为首的苍猿更是奸滑阴狠,它腿骨被紫金椁砸个稀碎,落下地穴时连滚带撞,肋骨也断了数根,又被飞刀开了膛,它拔出刀子,顿时肚肠横流,眼见是活不成了,却兀是忍疼拖着断腿肚肠,要举起石头砸死红姑娘,便是死了也要拉上她这个垫背的。 鹧鸪哨眼观六路,虽然被僵尸缠住不能脱身,但对周围的动静一清二楚,眼看红姑娘的性命只在呼吸之间,要在平时早就一枪崩了那苍猿,不会费吹灰之力,可身后的元代僵尸体内阴丹极是厉害,一旦被那古僵张口咬到,立刻就会散尽生气。 他使出全身力气用手肘顶住僵尸下颏,但不消片刻。已觉难以支撑,那僵尸生前毕竟是久经战争的悍将,在那个冷兵器时代能做统兵大将地,多是凭战功出身,马上马下轮锤使槊的力气,使得全身筋骨发大,而且此人本身就体格魁梧。高出鹧鸪少一头还多,死后尸体并未枯朽。加上尸起之乃是古尸体内阴丹未化,阴阳两气相吸相引,并非是僵尸扑人,而是僵人体内真丹鼓荡,带动尸身。 鹧鸪哨额头上的满是冷汗,正没奈何处,见那全身是血的苍猿猛下杀手。转眼间就要举着石头砸下,再不动手阻拦,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红姑娘脑浆横飞,只好冒死行险,做个死中求活的搏浪一击。 闪念之间,鹧鸪哨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里将胳膊肘撤开,身后僵尸黑洞洞的大口立即张开。直朝他后颈咬来。 鹧鸪哨趁着那僵尸从后上扑之力,翻身而起,背着那甩不脱的尸身着地一滚,就已到了红姑娘身边。 这时鹧鸪哨仰面向天,僵尸就在他背后张着阴气森森地大嘴,就在即将一口咬下的时候。鹧鸪哨猛一偏头,那举石砸落地苍猿,正好举着岩石砸将下来,斗大的岩石贴着鹧鸪哨的脸颊落下,恶狠狠砸在元代僵尸头上。 猛听一声闷响,如中败革,由于鹧鸪哨与身后僵尸离得太近,那山岩砸下来的同时,也将他的脸上刮了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生疼。 这一滚一躲。实是鹧鸪哨毕生绝学之精髓。早一步、迟一步,或是有半寸一毫之差。苍猿砸下来的这块石头,所砸中地就不是僵尸,而是他和红姑娘这两颗活人的脑袋了,是生是死只相差在毫厘之间,鹧鸪哨顾不得脸上疼痛,暗道一声真神保佑。 这时就见那苍猿全身血淋淋的犹如恶鬼,它也没想到冷不丁从旁边滚过来一个活人一个死人,想砸死那女人的石头,竟然砸到了僵尸头上,心中更是愤怒,肚肠越流越长,乌青乌青的一团拖在身前,它流血太多,眼神都已散乱了。 可那苍猿年老通灵,知道自己即将丧命,全都是由红姑娘下的毒手,若不亲手弄死这个仇人,死了也闭不上眼,双目突然现出一抹凶光,也不理会肚破肠流的苦楚,又抱起一块岩石,再次对准晕倒在地的红姑娘砸了下来。 鹧鸪哨见那苍猿垂死之际,仍要行凶,不禁怒发冲冠,厉声喝道:“大胆!”双肘一撑身下地僵尸,就要起身结果了那苍猿的性命,谁知被他压在身下的僵尸脑袋虽然被岩石砸中,脑骨碎裂,脸部都凹了下去,可体内阴丹完好无损,岩石滚落在旁,僵尸口中随即又有一股阴气席卷而来。 鹧鸪哨心中一寒,真教阴魂缠身,难不成今日就都折在此地不成?搬山一脉的福祸存亡全部系与他一身,如何肯轻易就死?也是人急生智,看那苍猿毛绒绒血淋淋地恰好站在身旁,正在举起岩块,鹧鸪哨起身不得,便抬腿朝它下盘着地扫去。 那苍猿垂死之躯,此时全身鲜血都快从肚腹的伤口处流尽了,哪架得住鹧鸪哨勾扫连环,当即被卷到在地。 鹧鸪哨出手如风,一把揪住老猿脖颈将其扯到身前,倘若是换作平时,那苍猿必能挣扎一番,鹧鸪哨也未必能一举将它擒住,可重伤之余已是油尽灯枯,竟是丝毫反抗不得,恰被鹧鸪哨贯在地上,不偏不斜地恰好送到僵尸口边。 老猿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被元代古尸体内的阴丹吸住,周身上下残存地生气,不断被吸入僵尸口中,只听得“荷荷”几声唉鸣,一只苍髯白猿,全身长毛尽落,犹如一瞬间光阴飞逝,生命弹指老去。 这苍猿本就只剩下半条性命苟延残喘,被那阴丹一吸,全身血液仿佛都已经凝固干涸住了,顷刻间就化做了一副毫无生机的空皮囊,只是与那洞蛮子一样尚未断气,四肢都不能动,空剩两颗眼珠子,毫无神采地在干瘪深陷如骷髅般的眼窝中乱转,脸上神情都已阴阳难辨,显得极是可怕。 鹧鸪哨出奇不意,把那老猿当做了替死鬼,只觉身后阴寒无底的吸魂之力顿时消失,多亏他先前在瓶山仙宫里吞了六翅蜈蚣的真丹,否则就算那僵尸没咬中他,但是从口中吐纳出来的阴气,便不是活人所能承受的,而如此一来,鹧鸪哨体内的蜈蚣丹,也就此化去,倘若蜈蚣丹不化,鹧鸪哨也早晚会丹田炸裂而亡,可该着他不应就此丧命,此等机缘巧合,却是当时他完全所料不及的。 鹧鸪哨趁苍猿被阴丹所吸的一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更无半分犹豫,立即揪住僵尸身后袍服,连同那苍猿一并从地上拽起。 此刻古尸仍然死缠住魂气未尽地老猿不放,鹧鸪哨施出克制僵尸地绝技“魁星踢斗”,身形晃动中,已绕到僵尸身后,双臂从它腋下穿过,反锁后颈,抬膝顶住大椎,如此一来,便是千年尸魔,在搬山秘术面前,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盗墓穴陵,都免不了要和墓中地死人打交道,但发丘摸金,与搬山卸岭之间,不仅倒斗之术有别,对付墓中古尸的手法更是截而不同,摸金校尉行事都带有一层神秘色彩,他们轻易不侵害棺椁中的墓主尸体,常常戴着手套摸去明器,一旦失手了就会立刻脱身,遇到墓中古尸僵而不化,起尸伤人,则用黑驴蹄子塞入尸口的方法对付。 卸岭人多势重,惯用器械,开棺后会立刻用竹竿戳住僵尸,并覆以渔网,随后将墓主尸体倒吊起来,鞭尸蹂躏,刮肠剜嘴掠取珠玉,最后不管墓中古尸是否有尸变的迹象,都要乱刃分尸,或是积薪焚烧,搓骨扬灰,手段之残酷,在各路盗墓贼中无出其右者。 而“搬山道人”穴陵入冢,历来都凭借生克制化的方术,对付古墓尸变,有从西晋古术“天官伏尸阵”中流传下的绝技“魁星踢斗”,凭着一股巧劲,卸去僵尸大椎,施展出来,成形的尸仙也躲不过去。 鹧鸪哨是出手不容情,容情不出手,先前三番五次都不得时机,反倒险险送了命去,眼见现在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手脚加劲,只听那元代僵尸体内筋骨缓缓撑裂,如同层层旧帛棉纸来回摩擦,整具古尸都被他从后反绞得仰起头来,前面那半死不活的老猿如遇大赦,顿时从僵尸口中松脱,软塌塌地瘫倒在地,至此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瞪目而亡。 那生前身为统兵大将的古尸,也当真了得,若换做别的,早被鹧鸪哨轻而易举地绞碎脊椎,可这具尸身内丹凝结不化,随死如生,周身筋骨肌肉仍是紧密结实,体格又是粗壮高大,鹧鸪哨一绞之下,竟未听到骨骼碎裂折断之声,不由得发起狠来,手上扣紧颈骨,使出了十二份的力气。 猛听僵尸身上锁子连环甲“哗啦啦”一片抖动,骨骼摩擦断裂,古尸的首级连着十几节脊椎,硬生生被搬山道人鹧鸪哨从腔子里揪了出来,高大的无头躯体“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漆黑的血液混合着内脏,从脖腔里随着脊椎喷潵出来,溅得遍地都是。 第四十六章 剥龙阵 第四十六章剥龙阵 鹧鸪哨也斗得脱了力,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几乎进入了一种半癫狂的状态,揪住那僵尸人头提到面前看了一眼,恨恨地抛在地上,站在当地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觉四肢百骸都是疼不可挡。 鹧鸪哨咬着牙定了定神,将掉在地上的马灯提起来看看左右,只见一片狼籍当中,那猿尸和身首分离的僵尸横倒在地,一旁的红姑娘面如金纸,但她是腿骨折断,剧疼之下昏死过去,只要加以救治,料无大碍,反倒是另一边的响导洞蛮子,此时直如风中残烛,眼瞅着是进气少出气多,性命即将不保。 鹧鸪哨实不想看那洞蛮子就此丧命,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僵尸流出体外的内脏,只见血肉模糊中,有指甲盖大小,蓝幽幽的一粒真丹,瓶山仙宫里的方士曾用古尸烧炼阴丹,历时数百年而不得,想不到那西域奇人的尸体中却有此一粒。 阴丹脱了丹田,便已失了那股阴寒的吸魂之力,如果不用特殊的方法保存,此物就和肉芝肉菌等物一般,不消半日,便枯萎风化了。 鹧鸪哨心念一动:“此物当可续命!”立即俯下身去,将那粒元人阴丹抄在手中,抢步走到洞蛮子身边,揉碎了合水灌到他口中,洞蛮子浑浊散乱的目光渐渐凝聚,这条命算是暂且留住了,但他身体气血衰竭,老态龙钟之状再难恢复,恐怕出去之后。活不过三年五载。 但总好过命丧当场,鹧鸪哨见阴丹果有奇效,总算把提着的心放下了,正想转身去给红姑娘接续断腿,忽觉身有一阵阴寒,忙回身一看,不由得冷汗直冒。那具湘西尸王地无头僵尸,也不知道究竟是撞了哪门子邪。阴风起处,竟又悄然无声地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正立在他身后。 鹧鸪哨察觉到一阵阴风从身后而起,当即凝神提气,回身一看,却见那具无头僵尸蓦然而起,尸身上脏器淋漓。溅满了黑色的血水,被揪掉头颅的躯干犹如一截干木桩子。 鹧鸪哨正自惊疑,却见尸身紫袍中阴风涌动,一缕缕黄烟从它腔子里向外冒出,尸身咕咚咚流出脓水,原来宋末元初,盗墓之风盛行,而且人心丧乱。穴陵之徒为索取明器,不在乎戳害墓主遗骸,手段令人发指,所以元人最惧倒斗,惟恐百年之后不得安宁,这元将死后。除了故布疑冢,藏设销器儿埋伏之外,更有西域秘法硝制尸身。 尸体在入棺下藏前,用五毒混合幽绒草汁浸泡,一旦有盗墓贼绕过机关撬开棺椁,他不动尸身还则罢了,倘若抠肠破腹分裂尸体,立即会使僵尸皮肉中的秘药流出,整个尸体就变成了一个毒源,向四周散布浓重的毒雾。 方圆百尺之内。无论人畜虫兽。所有的死尸,遇到古僵化出的这种浓雾。就会跟着融化为同样剧毒地蜃气,称为“陵瘴”,活人吸得稍多即死,死后也会变为“陵瘴”的一部分,一传十,十传百,至到“陵瘴”外围百尺开外,再无生灵为止,最是狠毒不过,在没有防毒面具地那个时代里,是盗墓贼闻风丧胆的一种诡秘防盗手段,对那些毁尸之辈,起到了极大的威慑作用。 鹧鸪哨对此久有所闻,却因此术是从大食国传入中土,历代掌握配置“陵瘴”秘药的人并不多,所以始终没真正碰上过,他知此物阴毒厉害,中者即死,绝无解救,搬山分甲术中并无应对之策,唯有疾退逃避。 一闪念之间,鹧鸪哨猛然想到,搬山卸陵盗发瓶山古墓,折损人手无算,搬山道人并非混迹绿林,倒还好说,可陈瞎子是卸岭盗魁,倘若开棺启尸后不得一件明器作为信物,将来常胜山陈总把头在绿林中哪还有脸面坐头把金交椅? 可元代古尸身上的内丹,以及紫金椁、七星板都已毁了,僵尸正在化做“陵瘴”,哪还有明器可取?心念一动,见马灯昏黄的光影中金光闪烁,正是那紫袍古尸腰上束的金带,此带镶玉嵌珠,俨然王者风范,何不取了它去? 鹧鸪哨也是艺高胆更大,不顾“陵瘴”升腾,当即出手如电,一把扯断了紫袍古尸腰上金带,那条金带上挂着绿幽幽地一件事物,看似碧玉,实则青铜,铸成批发恶鬼的形状,鬼头无眼,瞎了二目,正与丹井中所见相同,铜鬼线条古朴简洁,乃是三代以上的古物。 鹧鸪哨虽见过无数珍异宝货,却看不出那铜鬼的来历,就这须臾之间,祖洞中的“陵瘴”已浓得好似化不开了,刺得人双眼流泪,当下再也不及多想,一个转身纵到红姑娘身前,用那条古尸金带将她缚在自己背后。 红姑娘腿上断骨受挫,立时从昏迷中疼得醒了过来,额上全是冷汗,鹧鸪哨把她颈上的黑纱罩在她口鼻之上,打个手势让她“闭住气息”,穴陵倒斗的高手,都多少练过一些“闭气功”,可以支撑一时暂不呼吸,红姑娘忍疼点了点头,鹧鸪哨丝毫也不停留,又把一旁的洞蛮子夹在掖下。 鹧鸪哨夹住向导洞蛮子,感觉他已瘦得皮包骨头,身体犹如柴草枯木,手上便不敢用力,惟恐将他勒断了气,而那红姑娘是个女子,身体轻盈,鹧鸪哨虽是连背带抱地带了两个活人,却并未觉得吃力,他抬眼看了看周遭地形,只见祖洞墓场中那密密麻麻的墓穴,都已被“陵瘴”覆盖。 “陵瘴”就如传染迅速的瘟疫一般,将墓场里的洞夷尸骨,多是融化分解为毒蜃,一片片剧毒的浓雾从中蔓延涌动,渐聚渐浓。已无活人容身之地。 鹧鸪哨哪敢怠慢,提着一口气,施展开提纵之术,攀岩挂壁向上逃去,他边逃边想,此时即便能逃到洞外侥幸脱身,那林中也是生灵虫兽极多。都免不了被“陵瘴”灭绝一空,受此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心中正自焦虑。三蹿两纵之间,已攀回了瓶山巨岩中地墓室,那墓室被三人重量一坠,四壁都是颤的,鹧鸪哨灵机一动,脚踏住当中一根梁柱,使个千斤坠顿足一踩。随即借力攀住头顶的墓墙缝隙,将身体提了上去。 猛听墓室中喀嚓一声,柱倒梁塌,碎石砖瓦轰隆隆地塌落下去,烟尘障目之己,早将下面的地穴遮了个密不透风,祖洞里的“陵瘴”都被堵在了其中,再也蔓延不开。 鹧鸪哨背着红姑娘。提着洞蛮子,一路穿土破石攀回了地面,此刻月已西沉,东方欲动,四下里静得出奇。 鹧鸪哨长出了一口气,林中空气湿漉辘的格外清爽。回想这一进一出,真乃两世为人,此时忽见林中火把晃动,到得近前,双方在黑暗中一报切口,原来是陈瞎子带了几十个弟兄前来接应。 陈瞎子等人赶过来,急忙把身受重伤的红姑娘和洞蛮子抬去救治,鹧鸪哨见陈瞎子这伙人大多满身是血,似是经过了一场血战,忙问究竟。 双方各自说起情由。原来陈瞎子本想收拢残兵败将。稳定住局面之后就来接应鹧鸪哨,但那山崩之后。山阴里地大队人马非死即伤,军心大乱,那些军阀的倒斗部队,本就多是烟客、赌棍和一些老兵油子,侥幸没死地,见了眼前这局面,都以为是山神爷爷发怒了。 有些老兵就说,这是天公之怒,连罗帅都给砸成肉饼了,我等还能有何作为?顿时做了鸟兽之散,临逃跑前还把从丹宫里带出地珍宝哄抢了一空,督战队虽然心黑手狠,可兵败如山倒,枪毙了几十个,看看实在禁止不住这些逃兵,最后也都跟着一发逃了个净光。 剩下地就是陈瞎子率领的卸领群盗,约有两百多人,陈瞎子先命几名心腹,星夜赶回湘阴老巢进行部署,然后便开始带着这些手下收拾残局,把那些折胳膊断腿地兄弟从死人堆里抬出来,有懂针石医理的盗伙负责救治,死了的都收捡尸首,正忙得不可开交之时,那裂开地山隙间,突然蹿出一条黑蟒。 黑蟒瓮口粗线,全身鳞甲森然,见首不见尾,它本是盘在一个隐秘的山洞之中,瓶山山崩时将它惊了出来,一张口就吞了两名盗伙。 群盗见了立刻大呼小叫地举火驱赶,把这怪莽又赶回了山缝深处,陈瞎子何等眼力,看到怪蟒藏身的山隙里黑云犹如宝气蚀天,断定那山洞里还有奇珍,丹宫里的宝货被乱兵哄抢得所剩无几了,陈瞎子正愁瓶山盗墓一无所获,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竟然撞见黑蟒巢穴里似有所藏,立刻动心要夺,但洞中蜿蜒曲折,里面黑风阵阵,腥不可闻,群盗虽有快枪,但冒然进去猎蟒寻宝,必遭吞噬,用炸药又惟恐再次引发山崩。 好在这伙卸岭群盗最擅器械,其中不乏捕蛇捕蟒的好手,盗魁当即传下号令,派出二十个精壮汉子,把蜈蚣挂山梯拆散了,用利刃削成大小不等的竹签,布成一座“剥龙阵”。 一直忙活到月上中天,才把上千枚锐利的竹签准备妥当,从洞口开始埋设,最处都是极细小的签子,细如钢针,插在土中,仅仅露出一毫,每隔一步再设一枚,顺着蟒路一直铺下去,签刃逐渐加长加阔,到最后地竹签都如竹刀一般,上面涂满了麻药。 熟知蟒性的人都知道,大蟒穿山过岭,来去无碍,怪躯所到之处,连百年老树都能绞而断之连根拔起,普通枪炮也不能瞬间将其击杀,一得空隙,临死前必会暴起伤人,当其锋芒者立毙,但其弱点是贪恋巢穴,出入只走一条路径,是其习性使然。 卸岭群盗布妥了“竹刀剥龙阵”,当下点燃了成捆的巴茅花,一团团冒着浓烟抛入蟒洞,那怪蟒体形太大,吃不得烟熏火呛,烟火一起,洞中黑气立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黑蟒便从洞穴里被逼了出来,只见蟒头大如水桶,五色斑然,视之真乃罕见异常的蟒中巨擘,群盗发一声喊,立即远远散开。 那黑蟒刚出洞口,腹下便已被埋设极短的竹签划开,可它皮糙肉厚,浑然不觉,继续蜿蜒游出,体下所中竹签越来越是尖锐长阔,但此时竹签上涂抹地麻药已经发作,仍然是感觉不出有异。 群盗在远处看得真切,那黑蟒越是前行,蟒躯越是沉重缓慢,身下拖着长长的一条血迹,而且蟒蛇之行有进无退,它明白过来早就晚了,只能向前边更长更锋利的竹刀丛里蠕动,不出三五百步,就被彻底开膛破肚了,鳞肉破碎,鲜血喷涌如泉,当场伏地而亡。 卸岭群盗齐声呐喊,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乱刃相加,剥皮扒鳞,剖脑去角,又掏了蟒眼和脑髓,这些都是很值钱的药物,陈瞎子阴沉的脸色至此才缓和了一些,不废一枪一弹就结果了黑龙也似的一条巨蟒,总算是找回了几分颜面。 随后陈瞎子又带着数十名盗众,笼烛钻入蟒洞,眼中所见,遍地都是人兽骨骸,仔细辨认,原来那些人骨多是山中大小猴子的,残骨上盖着厚厚的一层蟒蛇分泌物,腥秽触脑,底层多是整箱的道藏典籍,原来是处藏经洞,并无太多金玉珠宝。 陈瞎子见率众忙活了半夜,只是掏了个藏经洞,不免失望已极,有名卸岭头目撬开一口箱子,箱中尽是小巧的青铜器物,另有一檀木小匣,匣上金线攒着一条张牙舞爪地四脚两头蛇,揭开一看,就中摆着一枚小小地铜人,那铜人彻骨般莹绿,面目体形浑然凝重,而且双眼不知去向,只剩空空如也的眼眶,不似近代之物。 第四十七章 动咒 第四十七章动咒 如此秘藏,当是非同小可的古物,那头目不敢怠慢,呈至盗魁面前,群盗围上来观看,尽皆称奇,以前从未得见,连卸岭盗魁陈瞎子也辨别不出它的年代来历,脑中一片茫然,这铜人似符似饰,好生古怪,其中必有名堂。 陈瞎子琢磨不透铜人中的玄机,又不想在群盗面前露出疑惑,他引经据典地胡乱敷衍了两句,便命手下众儿郎一把火烧化了洞中狼籍满地的骸骨,那整箱整捆的道藏典籍,尽被付之一炬,如此作为,并不是为了泄愤,乃是绿林道上行事的规矩,不论是杀人越货,还是挖坟掘冢,最后都要纵火焚烧,以图灭迹,不留后患。 随后群盗又把怪蟒尸体分解了投入烈火,火光中臭气扑面,不少人都被熏得呕吐起来,这时有探子来报,说是怒晴县老熊岭周围,又出现了数股来历不明的队伍,有军队,也有土匪,看样子是想趁卸岭群盗大乱之际,趁机到瓶山来捞上一把,那些先前逃散的败兵,多被这几股人马劫杀在了半路。 陈瞎子心想这他娘的就叫破鼓万人锤啊,怒晴县周围的山贼土匪也都来浑水摸鱼了,这回盗墓卸岭之徒死得人太多了,群盗人心浮动,继续留下来硬撑着,也得不了好果子吃,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尽早撤出这事非之地。 陈瞎子打定主意,赶紧招呼众人。把被砸死的盗众和工兵尸体,尽数扔到山洞里一并烧化,带上那些受伤地弟兄从林秘密处连夜撤出老熊岭,一过苗疆边墙,就是自己的地盘了,他自己则带了二三十个亲信,腰挎快枪。怀揣利刃,到山坳里去接应鹧鸪哨等人。 鹧鸪哨也捡紧要的。说了一遍他在林中的遭遇,不管怎么说到现在为止都不算是无功而返了,好歹也是破了瓶山古墓,开棺启尸,拽了一条玉扣金带在手,把惨败变为了惨胜,收取了全功。多少为陈瞎子挽回一些颜面。 陈瞎子看鹧鸪哨出生入死,心中大是感动,拱手说道:“你我兄弟间就不言这个谢字,将来你去找雮尘珠的时候,常胜山十万盗众,定当助你一臂之力,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违此言,让我跟这铜人一般坏了一对招子,终生做个废人。” 鹧鸪哨赶紧说:“陈总把头言重了,我盗此墓,在墓室中寻到了凤凰胆的一丝线索,若非常胜山的诸位好汉相助。我如今还同大海捞针一般在黔边乱转,此乃天大地恩德,陈兄下次进山盗墓,不论山难水险,我定追随左右,舍命报此大恩于万一,否则也教我鹧鸪哨终生做个缺足短臂的残废之人。” 这二人激于一时意气用事,不经意间动了大咒,当时却谁都没真正往心里去,看看天色将明。忽听远处枪声杂乱。细辨动静,似乎是几路窥探瓶山宝物地土匪接上火了。陈瞎子惟恐遭遇大股土匪,仗着这些时日在瓶山附近勾当,对周围地形也都熟悉了,就率众抬着伤者,抄小路出了山,翻岭涉河,到了苗疆边墙,终于回合了大队,马不停蹄地撤回到湘阴老巢。 群盗疲惫不堪,接连休整了几日,那洞蛮子向导就因在墓中未能闭住呼吸,吸入了不少“陵瘴”之毒,一命呜呼了,红姑娘断了的腿骨终于被接上,可常言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满三个月,她都不能下地行走。 等到元气稍复,陈瞎子已察觉到自己这常胜山总舵把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从古到今,盗墓贼死伤最重的一次,可能就要属卸岭盗发瓶山古墓这回了,而且罗老歪手下的部队逃得逃散得散,多已收拢不住,常胜山在湖南地面上威风扫地。 陈瞎子不由得大动肝火,眼下这局面不容乐观,倘若不盗一座大墓狠捞上一笔,绝难东山再起,可眼下周围几省的古墓大多已毁,哪里还有诸候王级别地大型古墓?他心中稍一盘算,就动了一个念头。 早年陈瞎子刚出道的时候,常在南方倒斗,从两粤两湖,到云南江西,足迹无所不到,曾在云南李家山盗掘过滇王墓,李家山的古滇国墓葬层层叠压,历代盗墓贼多有在此山中挖到过宝货的,但是正因为李家山滇王墓的目标太明显,从宋代起,便被盗过了不知多少遍,不是十墓九空,而基本上是十墓十空。 陈瞎子去的时候,都到民国了,到李家山一看,早已是“石人徒瞑目,表柱烧无声”,好一派被盗挖得千窟百孔的荒凉境界,倒斗之辈管盗别人盗剩下的墓叫“滤坑”,第一拨找到古墓穴陵而入地盗墓贼,最有油水可捞,金珠宝玉满载而归,其余的就看不上眼了。 第二批进来的盗墓贼,虽然省了些力气,可值钱的冥器多是没他们的份了,只好捡第一拨人挑剩下的,比如墓主尸首穿着地殓袍,或是墓室里的铜灯盏、陶瓦罐、人俑、石兽之类,就被第二拨人搜刮一空。 等到了第三拨盗墓贼进来,墓室里基本就剩一副空棺材和四个墙角了,但有道是贼不走空,第三拨贼人自是不能空手而回,要是墓中有壁画,就把壁画切刮下来,没壁画就挖墓砖、瓦当,最后还要把棺材板子拖回去,洗刷一遍,就可以卖到棺材铺里当做棺椁材料。 陈瞎子等人到了李家山,一看那些古滇王公贵族的墓葬群,只剩下一个个烂泥窟窿,早不知被民盗、散盗滤了多少遍坑,连根死人骨头也没给后人剩下。 不过当时陈瞎子还算运气不错,他们不死心。又在几个泥色草痕深厚的泥塘里挖了一通,发现了一座仅被盗过两三回地末代滇王墓室,不过这墓中也没明器了,只有空棺一具,看材质也是不凡,都是云南原始森林中的珍贵木料,陈瞎子只好把棺板拆了。不料却在里面发现了一张人皮地图,回去请巧手匠人复原出来。地图中所描绘的区域,竟然是“献王墓”的具体方位。 盗墓之人大多知道关于“献王墓”的种种传说,据说那座古墓建得穷极奢华,曾用万人活殉,而且地宫是座天上宫殿阕,凡人想入古墓拜见献王,只有从天河中驾乘一叶扁舟。渡过阴河,才能抵达,而且去了就永远回不来,都得留在那伺候献王。 此墓天上有、人间无,永远都不可能被盗墓贼倒了斗,这些传说流传的年头久了,难免渐渐失真,有许多盗墓行里地老手。都认为“献王墓”仅仅是个传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些天子人物,都只好把墓建在地下,他一个南疆地草头天子,怎么可能把古墓造在天上的龙晕当中,此事绝对做不得真。 可眼见周围古墓难寻。又急于做一出大手笔,陈瞎子就打起了“献王墓”地主意,当即取出人皮地图来同鹧鸪哨详加商议。 鹧鸪哨却满脑子尽是西夏黑水城藏有雮尘珠之事,对“献王墓”毫无兴趣,全部精神命脉都倾注在雮尘珠这一件事上,云南虫谷的传说虚无缥缈,世上有没有献王墓都不确定,兴师动众远赴云南,未必能有收获,所以他对陈瞎子说要先到黑水城沙漠盗宝。事成之后。再来相助卸岭群盗去找“献王墓”。 陈瞎子却不以为然,如今巩固常胜山舵把子的地位是当务之急。按理说去找深山老林中的“献王墓”,却远比寻找埋在黄沙之下的黑水城,来得更加容易,毕竟有张标准明确路线的皮地图,可以参考,而在沙漠中寻找古迹,真是比登天还难,从没听说过有盗墓贼能在沙漠里寻藏掘宝,无边无际的沙漠,是盗墓者难以涉足地禁地,搬山卸岭的手段到了那种地方,都难施展。 鹧鸪哨常常独来独往,此去西夏黑水城,本也不想让卸岭群盗相助,但他心胸坦荡,就对陈瞎子直言相告,说起沙漠盗墓之事,其实搬山道人整条族脉,皆是从西域沙漠里迁徙至江南的,也曾多次深入沙漠寻访古迹,不过那已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了。 早在汉代,搬山道人就已为寻找雮尘珠穷尽了心智,当时曾有人想过,要是找不到雮尘珠,不如返回祖地双黑山,到扎格拉玛神山的无底鬼洞下一探究竟,说不能可以找出恶咒的根源。 不过那时候的扎格拉玛双黑山,已被鬼洞人占据,他们在双圣山谷的尽头,建造了一座城池,国号“精绝”,其中地精绝女王,更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 传说精绝女王能以目摄人,有人说她那是搬运挪移的妖法,还有人说是圆光摄魂的邪术,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底细,孔雀河流域的三十六国,多受精绝所制,搬山道人几次潜入戒备森严地扎格拉玛山,都被守卫发现,凭空赔上了几条性命。 后来终于有位搬山道人,想出一条奇策对付精绝国,精绝之强,实是因为国中女王厉害,只要除了此人,破城易如反掌。 于是这位搬山道人的前辈,扮做从遥远东方而来的占卜师,施展纵横联合之术,使饱受精绝奴役的西域诸国同仇敌忾,诸国携手联合,暗中筹划集结人马,起兵攻打精绝主城,搬山道人又调配慢药,暗藏在金羊羔的肉中,使三十六国的第一勇士姑墨王子携带金羊羔进献精绝女王,用慢药害了女王性命。 那精绝女王的弱点就在自视过高,她是沙漠中使群星失色的明月,认为只有她这种天神一般的人物,才可以品尝金羊羔,果然中了此计,没过多久,便毒发身亡,被葬在扎格拉玛山的无底鬼洞之上,早已在沙漠中埋伏多时地诸国联军,得知女王死讯,顿时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攻入城中, 联军将精绝之人不分良贱,尽数屠戮在城内,激战从第一天地清晨持续到第二天清晨,最后终于陷落了地下王宫,跟精绝女王仇深似海的联军将士,正要去挖开女王地古墓鞭尸泄恨,再搬空女王搜刮来的大批珍宝,沙漠里却突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吞噬一切的黑沙暴就如真神的长鞭,所到之处使沙丘移动,覆盖了扎格拉玛山的一切,攻入城中的联军,包括那名出奇计暗杀精绝女王的搬山道人,都被沙漠所吞,此后的千百年中,只有沙漠风暴过后,精绝古城才会偶尔揭开她神秘的面纱,随着流沙移动,这座如昙花一现般的鬼眼之城,又会再次沉入滚滚黄沙。 其余的搬山道人并不甘心,此后不断深入沙漠,寻找深埋在黄沙下的双黑山,但都无功而返,竭尽所能,终不能找到毫无标识的扎格拉玛神山,至此才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在此期间,进入沙漠的搬山道人遭逢无数奇遇,也无意中找到了一些古迹古墓,最终得出一个共识,在沙漠里寻找没有任何特殊地理标记的墓穴古城,对搬山道人而言,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陈瞎子听了这些旧事,他野心勃勃,不禁神驰想象——自己带着大群盗贼,深入狂沙大漠,挖出了精绝古城中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回到湘阴做些惊天动地的大勾当,给绿林道做出些争气的举动出来,将来姓陈的说不定就是开国太祖了,也让那屡屡犯我中华上邦的美英倭夷,挨着个给我天朝“写降书、纳顺表,年年进供,岁岁来朝”,如此方随心意,不负大丈夫平生之志,管教那几行清史之上,留下一笔“卸岭”之名。 鹧鸪哨见陈瞎子脸上阴一阵、晴一阵,好似忽喜忽忧,哪看得出他野心之盛?忙问他何事分心?陈瞎子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叹气,他也明白去沙漠寻宝的勾当,对卸岭群盗来说终究是痴人说梦的妄想,即便有几万人马之众,到了那漫无边际的大漠中,也只如沧海一粟,起不了作用,天知道应该上哪挖去? 第四十八章 点名状 第四十八章点名状 陈瞎子想到此处,就问鹧鸪哨,既然沙漠里无踪可寻,为何还要去找西夏黑水城?早在几百年前,一场流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早把那座西夏的一代名城彻底掩埋,就与精绝古城一样,如今多半是找不得了,还不如去云南按图盗墓,多少还有些线索可寻,你我兄弟的本事合在一处,天底下有甚么大事是做不成的? 鹧鸪哨摇头道:“西夏黑水城遭流沙埋没,搬山填海之术的确对此无能为力,可自古相传,世上有一路摸金校尉,擅能搜山寻龙,分金定穴,他那寻龙诀里有天星风水秘术,可以仰望天星,俯察地脉,倘若学得此术,或是请到摸金校尉相助,想找那黑水城通天大佛寺古迹,犹如探囊取物。” 陈瞎子说:“摸金校尉?据说传到清末张三爷那一代,这天底下也仅剩三枚摸金符了,民国以后,便再没听过世上有摸金的事迹,当世就算还有三两个懂分金定穴的好手,如此世外高人又上哪里去寻?” 据说苦无寺住持出家前就曾是位“摸金校尉”,只不过现今世上“捕风捉影、招摇撞骗”之事极多,陈瞎子与鹧鸪哨没跟那长老打过交道,不知他的真假来历,而且那老和尚虽然禅学精湛,但毕竟年事已高,天知道是不是至今还活在人世?而且摸金校尉的天星风水秘术在沙漠里能否施展,也尚难断言。 鹧鸪哨和陈瞎子各有一件不得不做的大事,并且都认为“对方设想之事缥缈无据。难以成功”,二人皆是心意已定,便八马九牛也拽不回头了,说到最后,也只道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了,只是在湘阴准备分头去找“献王墓”和“黑水城”。 过几天又传来消息。老熊岭附近地山贼草寇大举出动,到瓶山丹宫古墓里“滤坑”。各方发生了激烈的武装冲突,死伤了许多人,不仅把丹宫祖洞都毁了,而且还尝到了甜头,觉得盗墓能发大财,纠集队伍打破了当地县城,用炸药炸开了怒晴县的“凤鸣古塔”。 这座古塔极有灵异。历史上曾反反复复盖过八次,每一次不出十年,必然坍塌,并非是偷工减料或是人为破坏,古塔坍塌的原因无法解释,直到元代最后一次修葺,方才保留到今天,是地方上出名的古迹。 土匪和地方军阀借着瓶山盗墓的声势。用酷刑逼问守塔的老僧,得知凤鸣古塔底下埋着一座陵墓,可能是同瓶山元代将军一同死亡地一位番僧。 群贼得到讯息,立刻炸毁了古塔,在塔基下果然找到数道千斤石门,不过里面除了番僧金身之外。并无太多珍宝,还闹出了一场乍尸吐丹的事端,混乱中有人点燃了炸药,死人无算,老百姓都说是毁了古塔,镇不住山中尸王了,家家户户帖辰州符,整个老熊岭乱做了一团,惊动得四方不安。 陈瞎子闻讯大怒,卸岭群盗失手地机会。倒成全了那些不入流的毛贼。不由得好生着恼,思量着要做一番大举动出来。重振声威。 适逢阴历三月十五,正好是关老爷磨大刀的日子,要有一年一度的赏罚大典,常胜山各股各路插香的响马子,都要在这一天里从各地赶来聚会,当下在湘阴武圣庙里开了香堂,供上神位圣像,把各路盗贼响马的头目召拢,七八百人全部汇集在堂前。 每年三月十五没有不下雨的,屡应不爽,这一天也是如此,只见天空中“阴云密布、细雨如愁”,乌云深处,隐隐有雷声滚动,堂内虽然宽阔,也仅能容纳百余人,其余地数百人都只好肃立在雨中,新败之际比不得往年,气氛格外凝重,近千人鸦雀无声。 首先由盗魁陈瞎子出来,率众叩过了关公刀,然后就在神位前烧香祷告,绿林道上与普通的烧香不同,盗贼响马烧香,按古例都要烧三把半,其中多有“崇盗尚义”的典故成规在内,暗示着三支半的义气。 第一支是烧给春秋战国时期的羊角衰和左伯桃,当年这两个人相伴去投奔楚国,走到半路衣食缺乏,只够一人维持,左伯桃为使羊角哀顺利抵达楚国,就自尽而亡,把衣服食物都留给了自己的朋友,舍命助羊角衰成就功业,古人之风,至今令人动容。 其余两把香,分别是烧给桃园结义的刘、关、张,以及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他们既有兄弟之“义”,又有君臣之“忠”,加上先前的羊、左二人,皆是至死不肯相负,传为美谈,尽可以令后人顶礼膜拜,享受全香。 而最后地“半把香”,则是烧给瓦岗寨的一众好汉,为何瓦岗英雄不能受全香?原来隋唐年间,隋炀帝无道,天下大乱,贾家楼三十六友结义造反,聚义在瓦岗寨,挑了旗号,要替天行道,讨伐不义,一度名扬四海,可后来这伙人顺天意归顺李唐,唯有单通单雄信宁死不肯降唐,丢了性命,在被押到法场行刑之时,他的这些结拜兄弟里,只有秦琼秦叔宝一人来法场相送,所以瓦岗之义结局不全,只能供奉他们一半香火,以警后人。 烧香敬过了神道圣灵,便是卸岭群盗每年一次的论功行赏,其中有做奸犯科的,也要一一诛罚,所谓“盗亦有道”,响马盗乃是梁山本色,官逼民反,落草为寇,或者是怀才不遇,借这绿林中暂且栖身的,并不足以为耻,不过响马也有响马地行规,谁犯禁忌了谁就是自寻死路,常胜山里的惩罚极为严酷。 陈瞎子命掌刑执事上前,重申一遍常胜山戒条。那执事先在堂前香案上摆开诸般刑具,随后当众念道:“扒灰倒灶忘忠义,折足断手挖坑埋;以下犯上不服令,八十红棍皮肉焦;贪水通风有关照,三刀六洞也难饶;言语不慎坏山名,自己舌头自己嚼……” 等执事逐条念罢了,陈瞎子一招手。就有人将七八名盗众五花大绑押到堂前,这几个人都是此前瓶山山崩之时。同那些军阀部队的逃兵一起,卷了宝货临阵脱逃地胆小之辈,后来都被擒了回来,他们见盗魁面沉似水,庙堂上下一派杀气,自道此番必死了,个个体如筛糠。 只听陈瞎子问那执事:“按我常胜山的规矩。临阵吞水,走返脱逃之徒,该当如何发落?” 执事答道:“此乃大过,不容赦,按例该当在白刃之下身首异处,死后也不能以全尸安葬。”那七八名被缚的盗众一字一句听了个清清楚楚,更是面如死灰,事到临头。也怨不得旁人,只好自作自受闭目等死了,其余群盗也都在堂前看得栗栗自危。 可陈瞎子却道:“瓶山古墓空折了咱们许多兄弟,此乃我临机不决,事先又未能谋划周全之过,倘若按例应当白刃过颈身首异处。理应先斩吾头,这几个兄弟虽然有过,却罪不至死,灭灯惩治即可。” 群盗叹服盗魁坦言己过的胸怀,赶紧劝阻,都说瓶山之事乃是天意,也该当我常胜山有此一回挫折,不是人力所能扭转,错不在一人,常胜山决不能群龙无首。日后还指望舵把子带着大伙东山再起。 陈瞎子本来也舍不得自己这一百多斤。装腔做势寻死觅活了一场,被众人一劝。便赶紧就坡下驴,也借机饶了那几名盗伙,命他们跟着自己一并将功折罪,几名盗众把性命捡了回来,涕泪横流之下,死心塌地的拜服令命。 陈瞎子走到堂前,当着群盗的面高声说道:现今世道衰微,正是英雄好汉建功立业之秋,吾辈卸岭响马十万之众,自汉代赤眉兵败之后,分散四方,啸聚山林,如此“潜隐山岳、寄踪江湖”已久,虽只做些“倒斗取利、分脏聚义”的勾当,却也常有大图谋在内,纵观天下局势,已是四海动荡,人心思变,吾辈岂能不动一念?“识时务者可称俊杰,知世道者当为英雄”,值此良机,我等英雄合志,豪杰同心,必能图个腰金衣紫,清史留名,也不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群盗都是草莽之辈,听了陈瞎子这番极具煽动色彩地言语,顿时轰然称是,只不过现在北方地军阀势力强大,都是洋枪洋炮,极为犀利,常胜山里虽然也有几股军阀,但都难以与之抗衡,没有大批先进地军火,定然无法成事。 陈瞎子说卸岭群盗一惯是以盗墓取利为主,古时随便一座帝陵,便纳尽了当时天下财富地大半,只要盗他一座完好无损的帝陵,或大诸侯王墓,那金珠宝玉,乃至上古的珍物,只怕上万人数月也取之不竭,日前恰好获悉,阑沧江畔遮龙山后,正有一座“献王墓”,墓中穷奢庄严,多不是人间之物,如能盗发了此墓,大事必成,墓中宝货,十世也花销不尽。 可那云南毕竟山高路远,此去跋山涉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且是远离常胜山势力范围的蛮荒之地,种种异常艰险之处自是不消多说了,但也是扬名立腕,大发横财的机会,群盗有野心大的就想跟着前去,老成持重地便不主张去,也有许多犹豫不决的,一时议论纷纷。 陈瞎子自从在瓶山受挫,觉得人多反而不易成事,这次只要带上几十人南下云南,万一盗不得献王古墓,也不至折损太多人手,否则再死个千百号人,就算旁人不说,自己也没脸再做舵把子了,他脑中一转,已有了主意,等堂前人声稍微平息,这才说要布设黄纸,请出自古流传下来的“过红鸡”大咒,由此决定谁去谁不去。 群盗立时赞同,这是听天由命的举措,不让你三心两意的徘徊不前,戴罪立功的自然要去,其余被红鸡点中的也再没二话可说。 所谓绿林,就是黑道,开香立会都离不开“斩鸡头、烧黄纸、赌咒盟誓”的举动,“过红鸡”也是“裁鸡令”中地一种,却非结义赌咒,而是要选拔所谓的“盗墓敢死队”。 “过红鸡”怎么点人名?只见在那阴霾的雨雾笼罩之中,关帝庙里灯烛高烧,先请出“文笔”,把卸岭群盗的名字,尽数写在一张极大的黄纸之上,由于人太多了,写完了一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几无间隙,跟随盗魁前赴云南遮龙山盗墓地帮手,就将从这个名单里选出,去多少人,都有谁去?皆听天意。 又有裁鸡执事选了一只生猛鲜活的大公鸡,当着众人唱了一番“裁鸡赞”,无外乎就是那些“此鸡本是天上有,下界而来何所为?凡人要它无处用,弟子拿来裁红鸡……”,赞词唱罢了,执事拽出明晃晃的刀子,对陈瞎子单膝点地跪在地上:“敢问舵把子,今日裁此凤凰鸡,是用文裁还是用武裁?” 陈瞎子原本端坐堂上,此时起身对那凤凰鸡行了一礼,对执事说道:“按赤眉旧例,此乃红鸡点名状,既不用文才,也不用武才,要看兄弟的口才。” 执事领了“口才”号令,把霜刃衔在口中,提了那大公鸡拎在眼前,将头一甩,嘴里咬的利刃便划开鸡颈,随后执事张开嘴放脱刀子,大叫一声“过红了!”两手擒住被划开气管的金鸡,从铺在香案上写满姓名的黄纸头顶,由西到东的横着一扫而过,鸡血恰好涌出,热血点点滴滴地淋在黄纸之上。 名单纸上凡是被鸡血点中的人名,就算是“犯红”,这些人都要跟陈瞎子去云南勾当,数了数有三十余人,当即公布宣读了名姓。 没入红名的盗众,都抱拳向犯红之人贺喜,纷纷敬上酒来,点中姓名地必须连喝三碗血酒压惊,酒到杯干,血是金鸡血,酒是杜康酒,喝完血酒算是消除了“点名状”上大红地煞气,盗魁又当场分给每人一笔钱财,用以安顿家中老小,称为“压命钱”。 (注:扒灰倒灶——吃里扒外、背信弃义;贪水通风——水是明器钱财,风是指机密消息,泄露机密,私吞脏物;灭灯之罚——剜眼珠子;文裁——割鸡颈;武裁——剁鸡头) 第四十九章 江湖 第四十九章江湖 “压命钱”既是赏钱又是安家费,倘若“犯红”之人有去无回,其一家老幼都有这笔钱维持正常生计,没有后顾之忧;一旦收功而回,“压命钱”就成了赏钱,此外还要另行犒奖。 陈瞎子不魁是天下盗贼的总把头,惯会收买人心,“压命钱”给得格外丰厚,安排就绪,便一声令下,群盗从关帝庙内散去,连夜着手准备起来。 卸岭盗墓有种种阵法、器械,出发前要加以演练磨合,各种盗墓工具也要一一整顿齐备,并且学习云南当地方言风物,要等到万事具备,非只是一日之功。 而鹧鸪哨则是单枪匹马,说走便走,没过几天,就已经收拾完备,当即就要动身启程,陈瞎子执意相送,便带着几名亲信,一路把鹧鸪哨送到洞庭湖边。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荡,帆影点点,陈瞎子和鹧鸪哨二人一生奔波,向为世间俗务所缠,从没有片刻闲暇,见了山光水色,都有洗涤胸中尘埃之感,抬头看见湖边山上有处酒楼,陈瞎子便提议到楼上登高远望,一壶水酒,为鹧鸪哨送行。 鹧鸪哨道如此甚好,正要见识洞庭风光,陈瞎子就吩咐手下在楼下相候,他同鹧鸪哨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捡个临窗的位子落座,要了酒菜,先对饮了数杯,抬眼看向窗外,只见这酒楼位置绝佳,在楼上登高一望,风帆起于足下。那远处的江山,尽在眼前。 二人原本满腹焦虑,在楼头见了湖水远山,正如行在酷暑当中,忽然遇着清泉万丈,心中多有所感,陈瞎子手握酒杯。眼望湖面,不禁踌躇满志。对鹧鸪哨说道:“贤弟啊,你看从古到今,专就有那一班惊天动地地英雄好汉,不惧险阻艰难,只为了这锦绣江山,施展开奇谋伟略纵横天下,好教英名千古流传。你我皆是满身的真才实学,绝不可落后怠慢。” 鹧鸪哨却没陈瞎子这等野心,早已厌倦了整日出生入死,见陈瞎子又旧话重提想劝自己入伙,只好敷衍他道:“得失枯荣之数多是天意,怎争由人计较?在下与陈兄不同,本无宏图之才,寻到雮尘珠后。倘若天见可怜,让我侥幸留得一条命在,愿学一棹五湖同遁隐,如古时隐士一般远涉江湖,往后再不做此搏命的勾当了。” 陈瞎子见鹧鸪哨心意已决,知道难以挽留了。心想:“如此也好,反正一山难容二虎,既不能为我所用,还不如任其退隐江湖,免得最后刀枪相见,坏了义气,反正这厮眼下去西夏黑水城挖沙子,多半是空废力气的举动,等我盗取了遮龙山献王墓,才让你知道常胜山的真实本领。绝非是搬山道人所及。” 陈瞎子还打算将来拿红姑娘做个筹码。让鹧鸪哨再为常胜山卖几次命,便又对鹧鸪哨说:“还有一事。咱家山头里的红姑娘托陈某做媒,为兄好事,就答应了她,拿她当做亲妹子一般,将来等你从黑水城回来,想必那红姑娘的腿伤也该痊愈了,不如就让她随了你去,她家遭灭门只祸,也是苦楚孤零地一个人,绿林里终究不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鹧鸪哨不拘细节,当即应道:“此去西夏黑水城,成败难料,但只要有命回来,必不负陈兄美意,愿带她远走高飞。” 陈瞎子心中暗骂:“好你个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yin地假道士,你倒答应的真痛快,也不推辞推辞……可红姑娘毕竟是在常胜山里插香的,将来她想拔香离山金盆洗手,只怕没这么容易,到时候看我怎么难为你的。” 二人心中分歧已深,只不过都未流露出来,这时酒楼上的食客渐多,座无虚席,陈瞎子和鹧鸪哨所作所为多是隐秘勾当,不便在大庭广众面前吐露,当下绝口不谈盗墓之事,只是饮酒赏湖,指点江山景致。 不料喝着半截酒,旁边一桌商人的谈话,反复提及“风水、倒斗”之类的字眼,不由得立即吸引了鹧鸪哨和陈瞎子地注意,那伙人有意压低了声音交谈,但又怎瞒得过这两个倒斗大行家听穴辨藏的耳朵。 鹧鸪哨和陈瞎子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经验何等丰富?常说“人在江湖”,什么才是江湖?其实江湖并非打打杀杀,而是一种隐性社会的代称,有着自成一体的规矩和暗语,寄生在于正常社会之中,没接触过这种隐性社会的人,自然是不懂得这些,可如果碰上行家,那自然是一眼就被识破,当下二人看似漫不经心的饮酒闲谈,旁边那桌商人的言语,却都被他们听了个一字不漏。 那一桌围了六个行商打扮地客人,个个皮糙肉粗,喝酒说话的时候都是勾偻着身子,看起来常年挖土,而且他们身上隐隐有股土腥气,这种气味是盗墓贼常年挖盗洞、撬棺材、抬尸体留下的,搓出血来也洗不掉,不过一般人甚至连他们自己都闻不出来。 可这伙人碰上的陈瞎子和鹧鸪哨,却是瞒不过了,陈瞎子暗中察言观色,早已看出这几个装扮成客商的,都是盗墓贼,心想这是哪路不带眼的散盗?倒斗竟敢倒到湘阴地面上来了?便对鹧鸪哨使了个眼色,且在旁冷眼张他则个,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只听那几个客商打扮地贼人密谋商议,其中一个麻脸汉子说:“这次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原本是要图谋一件大事,最近大批军阀在湘西怒晴县盗墓的事情,想必都有所风闻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另一个刀疤脸的莽撞汉子说道:“此事闹得动静当真不小,当地土匪军阀多有参与,连新闻纸上也全是此事,据说有一伙军阀在古墓里用斧子劈棺,结果棺中一股白气冲出墓室,连他娘的几十里外的山民都瞧见那股气了,当时一具僵尸从棺中坐起,口吐镇尸金丹,把那伙当兵的吓得扭头就跑,好家伙,这事可真够吓人……” 那麻脸汉子啐道:“贾老六,你他娘懂个鸟毛灰,这都是省里的小报记者自己编出来耸动视听的,要不照这么写,他们那烂报纸给人擦屁股都嫌硬没人要。” 旁边另一个车轴脖子问道:“我说吴老大,我有个表弟就在军阀部队里混饭吃,听他说到湘西老熊岭盗墓的,都是成群结队的大批人马,咱就这几个兄弟,能济得甚事?再者说,捡别人吃剩下地……那也不解谗啊。” 那叫贾老六地刀疤脸也附和道:“二脖子说的没错呀,老大,现在怒晴县深山里地古墓,差不多都被军阀土匪挖绝了,咱们再去滤坑能有多大作为?再说咱们对那一带也不熟,依兄弟所见,不如咱奔陕西算了,据说那边有座大山,里头埋着一个女皇帝,还有她生前偷来的汉子。” 麻脸汉子又啐了贾老六一脸唾沫:“啊呸,放你母亲的狗臭屁,就属你有见识,陕西你就熟了?再跟我这不懂装懂,我就先掐巴死你……现在先说正事,湘西的事情虽然已是满城风雨了,但越是这风口浪尖越是有利可图,以我吴老大的经验判断,老雄岭很可能有一大片墓葬群,那些军阀土匪的乌合之众懂什么盗墓之术了?鸟毛灰……他们还不就是胡乱刨坑,真正的大墓多是埋在极深的地下,挖地三尺都找不出来,我估计那些军阀可能也就挖了几个近代的浅坟,那山里用金银塞满的古墓,如今多半还没露头呢。” 贾老六和二脖子贪心大起,但还是顾虑重重,军阀和土匪动辄就是出动上千人,那漫山遍野还不都得挖到了?连他们都挖不着的古墓,藏得必定极其隐蔽,天知道在哪,虽然老大的倒斗手艺独步天下,可要找那种地下陵寝,怕也不容易啊,难不成咱们要学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挖个不停,照这么挖下去,到咱重孙子那代能挖出来就不错了。 陈瞎子和鹧鸪哨听到这里,心中颇为不屑,原来是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民间散盗,听他们在此鸟乱有什么用处,稍后派两个手底下利索的弟兄,找没人地方结果了他们,把尸体沉到湖里也就是了,没的被他们搅了清兴。 二人正想不再理会,却听那麻脸吴老大冷笑起来,低声对他的几个兄弟说道:“你们这伙村夫,只晓得盗墓是挖土刨坑,这真正会盗墓的高手,都是用眼睛看,那叫看风水,山里的古墓都埋在风水宝地,只要看出龙脉在哪,一铲子挖下去必有所获,哪里是什么漫山遍野地乱刨,这寻龙点穴的高深道儿道儿你们懂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其余的几个盗墓贼一齐摇头:“我们是蛤蟆跳井——不懂,难道吴老大你竟然懂得寻龙点穴?莫非平日里都是深藏不露?” 第五十章 风水先生 第五十章风水先生 那吴老大道:“我量你们也不懂,不过说实话,我他**也不懂,咱不懂不要紧,我告诉你们可别声张出去,城里就有个算命的胡先生,在临街开了间卦铺祥相面测字,谈人祸福,无不奇中,这也罢了,重要的是此人善于相地,阴宅阳宅无所不精,只要有他懂就行了,等会儿吃饱喝足了,咱们就先去城里踩盘子,摸清了这胡先生住在地方,到了晚上天一黑,二话不说直接闯进去绑了他的票,拿他家中老小的性命相要挟,让他给咱们指点山里的风水穴位,何愁找不到深山老林里最大的古墓,等咱们挖得盆满钵满,再把他全家去了,鸟毛灰的,管教神不知、鬼不觉。” 陈瞎子和鹧鸪哨对望了一眼,都是吃了一惊,这伙贼人好歹毒的图谋,常胜山虽明目张胆地为匪为盗,却也不肯干这下三滥的勾当,难道城里真就有个会看风水的胡先生?以前可没听说过,未知真假,不过风尘莽莽,豪杰众多,俗眼不识,多曾失之交臂,既然遇此机缘,何不到城中去会他一会?此人是否浪得虚名,一试便知。 陈瞎子当即会了钱钞,起身走下酒楼,那几名散盗兀自不觉,仍在低声秘谋。陈瞎子对候在楼口的手下打声招呼,让他们送吴老大等一伙贼人,到洞庭湖底的龙宫里快活快活,随后找当地人打听到那风水先生的铺面所在,便与鹧鸪哨一同进城寻访。 那胡先生在城中小有名气。不论是测字问卜,还是相取阴阳二宅,都是屡试屡验,从不走眼,所以稍加探寻,就找到了地方。 陈瞎子自持才高八斗,他早年曾在山上学过《月波照管洞神局》。对那些星象占卜,相面相地的江湖术士勾当。无一不通,知道无非是那些乡间油嘴村夫,哄骗愚弄百姓地伎俩,要真能卜算命远,还不如先给他自己算算。 他和鹧鸪哨都不信此道,只不过一时心中好奇,才顺路过来瞧瞧。到得卦铺门前,看那堂中摆设精洁,那位胡先生,正自摇头晃脑地为三五个乡绅财主谈论如何迁移祖坟。 陈瞎子和鹧鸪哨在旁听了一回,只听那胡先生谈起阴阳宅来,真是“百叩百应,对答如流”,显然对青乌之道极是精熟。虽然说的都是民间迁坟改祠的乡土之事,却实有真知灼见,妙语连珠,常发前人所未发之见,听得二人不住暗中点头:“这胡先生谈吐娴熟,世情透彻。必定得过高人指点,不是个落后的人物。” 那胡先生给一众豪绅分说了一番祖坟风水,收了谢钱,便将他们送出门外,转身一看,就见着了陈瞎子和鹧鸪哨,胡先生前些年曾在旧军阀部队里当过军官,最是懂得人情世故,又常年做打卦问卜的营生,专会“察言观色、照面识人”。 他一看这二位就不是小可的人物。别看穿着便装。却掩不住周身上下的出众风骨,而且身上杀气凝重。不象是做本份生意地,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请二人落座,烹茶待客,寒喧道:“适才与本地乡绅们磨了好一回子牙,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乞孰罪则个。” 鹧鸪哨抱拳还礼:“哪里,我兄弟二人久仰先生高名,故此特来登门讨扰,冒昧之处,万望海涵,适才听胡先生谈吐口音,想必是本地人氏了?” 胡先生说:“小可祖籍并非在此,只不过飘零江湖日久,常学南言,早已忘却乡音了,倒让阁下见笑了。” 鹧鸪哨和陈瞎子一听,这胡先生果然精细,说话滴水不漏,探不出他的来历,陈瞎子有心要试他地本领,便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咱开门见山就不客套了,我兄弟恰好要出远门,先请先生给咱测个字,问问此去吉凶如何,请借纸笔一用。” 当下走到桌前,取过文房四宝,磨得墨浓,喂得笔饱,提起狼毫,在白签上挥出一个“山”字,笔画森然戟张,要请胡先生讲讲这个“山”字。 陈瞎子写此“山”字,意带双关,胡先生自是明白人,望着那字微微一愣,已然会意,赶紧出去看看四外无人注意,立刻把卦铺的门关了,回身再次按规矩行礼,用山经里的暗语试探道:“今朝四海不扬波,原是高山过海来,西北悬天一块云,罩住此山生紫烟,山是君来云是臣,不知哪位是山哪位是云?” 陈瞎子嘿嘿一笑:“西北晴天没有云,只有黑白两座山,不知你问的是黑山还是白山?” 那胡先生一听实乃出乎意料,更觉对方这两人的来头非比寻常,心里有些慌了,忙道:“黑山过后是白山,黑山白山都是山;东山鹞子西山来,缕缕金风在九天,未敢请教二位爷台,大驾光临小可这卦铺,是要问边儿?” 陈瞎子端起盖碗来品了口茶,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说道:“五行里不问金木水火那四边儿,单单只想问一问土字边儿。” 胡先生心中暗惊,他阅人无数,早看出这二位客人来者不善,怎么看也不象是来断阴宅祖坟的,就斗胆问了一句:“难不成是……倒斗的?” 鹧鸪哨答道:“先生果是明眼人,实不相瞒,我兄弟专做倒斗地勾当,此番前来,是听说世上有一门风水秘术,可以指龙脉点宝地,搜山寻龙,百不失一,不知是否真能如此?还望坦言相告。” 此时胡先生已看出这俩人多半是杀人不眨眼的剧盗,心想这些人目无国法,都是“伸手五支令。卷手就要命”的狠人,我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万一惹恼了他们,只怕是性命堪忧,只好照实说了。 胡先生说,这测字卜卦地,多是江湖骗子。以前的古卦早已没人懂了,只不过借此谋生而已。不过风水一道,还真得过些许真实传授,他学的这一门风水秘术,源自古法,后融合江西形势宗风水理论,演变而成阴阳风水秘术。 以这形势宗青乌术看风水,观看山川脉里。不仅可以看山形地表,更可看到山脉河流的骨子里,直把它一派精神气质都瞧个透彻,唤作“形、势、理、气”,最是精准不过。 举个例子来说,以风水秘术来“相形度地”,就如同给人“相面”,有古人认为相面是做不得准的。因为以古鉴今,有多少面善地大恶人,又有多少恶相的真善人? 若说一个人生得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必是绝佳地好相,却未必了,那史书所载。商末纣王便是生得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两耳垂伦,怎么看都是个大不凡的尊贵之相,可纣王身为一国之主,无道宠妲姬,反了天下七十二路诸侯,使地苍生多受倒悬之苦,如此看来,他这相貌岂不是犯煞带冲荼毒生灵的凶相? 再说一个周文王,人尽皆知是得道地明君,仁善之极。更是爱民如子。可他生了一副吊客眉,水蛇腰。怎么看都是福薄量浅的小人,恰好与之相反,不仅开周王朝八百年基业的奠基者,更是命中有百子之福,要照这么看,相面就根本谈不上准与不准了。 其实要看一个人,应该是从内而外,有道是“人之所凭,尽在精神”,正所谓“有形不如有骨,有骨不如有神”,一个活人就好比是一盏油灯,精神如同灯油,外表如同灯火,首先灯油清澈充足,灯火才能明亮。 而阴阳风水之术,主要看的正是山川河流内在的精神气质,若把此术研习透了,必能做到天人相应地高明境界,可以“上观天星、下审地脉、观龙楼、识宝殿,凡有所指,无所不中”,非是江湖骗子那套相地的手段可以相提并论。 陈瞎子和鹧鸪哨听罢连挑大姆指,陈瞎子赞道:“先生高论绕粱三日,令我兄弟二人拨云见日……”随后说起想请胡先生出山,去云南和沙漠寻觅龙楼宝殿,为常胜山倾心竭力图效犬马之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出来,图个大富大贵,后世子子孙孙都跟着享用不尽,岂不快哉?何苦在地方上做这小买卖。 那胡先生先前已猜出他们有此心意,可当着这二位眼明的大行家,自不敢有所隐瞒,此刻话已挑明了,也只好直言其苦:“二位爷台都是有大手段的人物,但小可地这点微末本事,只配在江湖上混口饭吃,而且先师临终之前,也曾吩咐小人要本份营生,如今拖家带口,万不敢有那非份之想。” 然后胡先生又说刚才所谈地风水秘术,都是高深艰难之道,他自己也仅管中窥豹,只识得些断阴阳宅的小法,要说到搜山寻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耽误了大事。 陈瞎子见此人不识抬举,正要动火,鹧鸪哨却是心高气傲,不愿强求他人,对那胡先生说:“人各有志,不便勉强,今日能与先生一谈,已是获益匪浅,临别之际,有一事相告,还望先生好自为之。”于是简略说了说有一伙贼人听了他地名头,动念要劫他全家老小,胁迫他去给盗墓贼指点龙脉宝穴,现在这伙人已经被“打发”了,这辈子不会再来找麻烦,但是树大招风,开个卦铺看风水测字免不了要对各色人等迎来送往,但务必有所保留,若不收敛几分,必然再次招来贼人眼目。 鹧鸪哨说完,对那胡先生抱了抱拳:“承蒙先生款待,就此告辞。”说罢起身就走,陈瞎子心想:“我是何等样人?在气量风度上绝不可输给搬山道人。”也不便再啰唣了,便跟着拂袖出门。 胡先生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跟在后边不住口的称谢,眼看出了大门,他忽然想起一事,又把鹧鸪哨拽了回来。拜道:“二位恩公,非是小人贪生怕死不肯前去倒斗,实是在师傅面前发过重誓,终此一生,绝不涉足此道,但是……” 胡先生话锋一转,说起自己早年间参加军阀。兵败后去荒山盗墓,被阴阳眼孙国辅所救。遂拜其为师之事,如今二位爷台既然想以寻龙之法盗墓,何不去请摸金校尉相助? 鹧鸪哨和陈瞎子闻听此言,犹如晴天里头顶炸个霹雳,奇道:“胡先生竟然识得摸金校尉?” 胡先生便说起来龙去脉,原来他师傅“阴阳眼”,虽不是摸金校尉。但师傅的师傅,也就是师爷,却是清末赫赫有名摸金大师,人称“张三链子”,张三爷曾随左宗堂左大人,平定过新疆叛乱,立功不小,收兵后辞去军中职务。专到陕西河南等地古墓摸金,平生所遇极是离奇,后来他一个人竟然戴了三枚摸金符,真正流传至今地古符,只此三枚而已,故此得了这么一个绰号。 胡先生多曾听他师傅提及。知道许多摸金校尉的勾当,但张三爷门人弟子众多,摸金符并没有传到胡先生这里,所以终生做不了“摸金校尉”,胡先生说苦无寺里的了尘长老,得过张三爷地亲传,是正宗的“摸金校尉”,不过如今他年事已高,早就金盆洗手,只肯一心诵经礼佛。再不出山了。 但这长老或许知道其余两枚摸金符的下落。如果能去到苦无寺中参见了尘长老,应该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另外两位摸金校尉在何处勾当。运气好的话,只要能请到其中一位,世上还有古墓大藏是找不到地? 胡先生感念鹧鸪哨和陈瞎子的救命之恩,就倾其所知,都告诉给了这两个人,鹧鸪哨这才确认了先前风闻地消息,那了尘长老果然曾经做过“摸金校尉”,打定了主意要去拜访,于是和陈瞎子别过胡先生,飘然离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二人到得城外岔路,就要分头行事,陈瞎子对鹧鸪哨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弟你一切保重,他日江湖再会,不妨再到湖畔酒楼上拼个一醉方休。” 鹧鸪哨也道:“陈兄谋求大举,乃是领袖群雄的有为之身,不可常常以身涉险,务必珍重万千。”说罢二人拱手作别,各自上路。 陈瞎子自持手里有幅“人皮地图”,又生性狂妄自大,也懒得去找摸金校尉相助,回湘阴整顿停当了,便带着先前选出的一众手下出发,不料这一去就栽了大跟头,同去的手下兄弟全撂在了云南遮龙山,他自己也废了一双招子,侥幸活了下来。 陈瞎子成了废人,种种图谋野心,顿时烟消云散,自觉没面目再回去见人,隐姓埋名流落各地,一藏就是几十年,常胜山里地人都以为他死在云南了,卸岭盗众群龙无首,没过几年,内部便四分五裂,就此彻底土崩瓦解了。 后面地事,陈瞎子都是道听途说,知道得就不那么详细了,自他去云南之后不久,湘阴地区就闹了场大瘟疫,月亮门红姑娘染病而亡,她临死也没能再见到鹧鸪哨一面。 而鹧咕哨则拜了尘长老为师,前去西夏黑水城,不料也遭遇不测身受重伤,又见故人零落,不是死了,便是下落不明,不由得心灰意冷,携着举族亲眷,随一位美国神父远赴海外,再没回来。 shirley杨听了陈瞎子叙述当年盗墓的往事,只觉得恍如梦幻,似乎我们地上两代人之间渊源极深,只不过鹧鸪哨所留下的书信日记中,并没有详细描述瓶山盗墓的事迹,要不是从陈瞎子口中得知,恐怕就永远埋没了,这使她更是相信冥冥中有命运的指引,又问我相不相信命运的安排? 我说这未必是“命运”,倒斗这行当从民国那时候就已经萎缩了,这手艺传到咱们这,还剩下几个人?这就叫“猫有猫道,狗有狗道,笨鸽子望边儿飞”,倒斗的手艺人平日里接触的圈子,自然离不开“风水、盗墓、古董”这些同业人士,自然是要扎堆儿的,不过听陈老爷子所讲地这段事迹,真令我们大开眼界,今天才算明白“搬山、卸岭”是如何倒斗的,和摸金校尉的手段更是截然不同,都说摸金为王,但是看搬山卸岭的倒斗手段五花八门,令人耳目新奇,绝不输给摸金校尉。 陈瞎子叹道:“老夫如今也不好夸口了,你看搬山卸岭都衰落成样了?只怕从此绝迹,而摸金校尉却有中兴之象,思之也是不无道理,搬山卸岭下手太狠,反倒不如摸金校尉以《易》为宗旨,生生不息之道为《易》,古人诚不欺我,可惜当初老夫才智卓绝,唯独没悟出这个道理,现在明白了也晚了。” 第五十一章 自然博物馆 第五十一章自然博物馆 我忽然想起陈瞎子提到瓶山古墓中的铜人、铜鬼,似乎与我见过的铜龙、还有嵌在“秦王照骨镜”上的铜鱼皆是一路货色,他先前曾说过,此物是与古时卦数有关,可当时未及深究,此刻念及此处,便请他指教。 陈瞎子说:“这些明器的出处来历……老夫当初虽说也是学究天人、不让孔孟,却还真没在此物上瞧出个子丑寅卯来,说起是怎么知道的,还是另有一段遭遇。” 陈瞎子说起此事经过,当年率众南下云南倒斗之前,正要把从瓶山挖出的各种宝货估价出售,以往盗来明器出手都没这次迅速,盖因湘西盗墓之事闹得不小,当时不仅社会舆论强烈谴责军阀土匪们盗宝的勾当,更有各地的古物贩子蜂拥而来,都想趁机捞上一票。 正值世道大乱,骨董价格低落,但有落必然有涨,许多商人都想在此时囤积一批货真价实的真东西,等到太平年月就可以漫天要价了,所以古董明器的交易始终都未中断。 省里有个嗜古的巨富,姓钱,家里在上海青岛等地开了数家纱场,在地方上也有许多产业,钱老板出身大儒之家,受家庭熏陶,自幼喜欢古玩,特意托人找到陈瞎子,亲自来挑了几样中意的东西。 其中就有鹧鸪哨在丹井中,见到六翅老蜈蚣拜棺吐丹的那口棺椁,还有丹井中的青铜丹炉,另外又卖下来造型奇异古朴地“铜人、铜鬼”。钱老板如获至宝,喜形与色。 陈瞎子一向自命不凡,非汤武、薄孔孟,总觉得自己的才学见识,在当世无人能及,连古圣先贤都不肯放在眼里,但看了那对无眼的铜人、铜鬼。虽知其中多有蹊跷,却揣测不出半点玄机。有心想问问钱老板为何要选这几样古物,看他是否知道其中渊源来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份。 最后又兜了几个圈子,以谈古论今为借口,从钱老板那得知了一二,那钱老板最喜欢读《易》。而且研究得很深,知道如今的八卦都是后天推演所得,最早的古卦,不是用“乾坎艮震”这类符号,这青铜的无眼人符和鬼符,都是古卦象中最原始的符号,要想卜出一幅卦象来,最起码要凑齐四枚古符。可惜只有两个,全套地就更凑不上了。 青铜古符最少有四枚才能使用,据说掌握此道,可以洞悉天机之玄妙,至于怎么个用法,钱老板并不知道。只知道铜符必是三朝以前的古物,所谓三朝是指夏、商、周,至于唐宋年间地东西,与三代的历史文物相比,尚未能称古物,在真正的行家眼中,其收藏价值不可同日而语,而那口烧丹的铜炉,则应该是西汉末年之物。 丹炉上有若干精细奥妙的纹绘,都是描绘古人炼丹的场景。仔细观看的话。其中竟然也有青铜古符地标记,但钱先生造诣虽深。也看不懂其中的内容,只是觉得此乃古之奇物,蕴涵着极深的秘密,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陈瞎子心想既然不知道是做的,藏在家中又有何用?当下送走可钱老板,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一转眼光阴似箭,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再没遇到过类似的青铜古符,当年的事早就抛在了脑后,直到上次听我提起百眼窟龙符之事,他才猛然想起了此节。 陈瞎子对我说:“你们若有机缘,不防凑齐四枚古符,也好让老夫知道知道,究竟都有些天机。” 我说:“其实我只是阴错阳差见过两枚青铜古符,我个人对此虽然有兴趣,可也不会因为想窥探古人留下的天机,就满世界去找,现在我最急于知道,世上地方地古墓里还有金丹?这救人如救火,再找不到古尸的内丹,我的那位朋友就得去见马克思了。” 陈瞎子笑道:“此言差矣,人生匆匆数十载,卑微渺小如同蝼蚁,若能以蝼蚁之躯洞悉老天爷的秘密,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不枉了。” 我苦笑摇头,这陈瞎子虽然英雄迟暮,野心却是半点没少,不过现在追求变了,而且境界更高,竟然想知道“神”的秘密。 我这些年的经历,使我地宇宙观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者之间徘徊,但要问我相不相信世上真的有“神”存在,我肯定是不会点头的。 我觉得shirley杨信教,而且很虔诚,她可能会相信这些“天机、启示、神明”的概念,可shirley杨也摇了摇头,她说:“问一个人上帝是样子的,就如同问金鱼它生活在其中的水是,没意义,信仰应该是心灵的归宿。” 陈瞎子说:“至于那古尸内丹,在湘西瓶山是有的,而且不只一两枚,皆因瓶山本是丹宫,又是一座药山,有此物不足为奇,其余的地方可就少之又少了,但那瓶山早在几十年前就已被盗空了,连当地没明器的洞夷墓穴,也都教那些不成气地毛贼刨空了,如今你二人想找古墓金丹,恐怕只有去问老天爷了,不得天启,诺大地世界,纵是踏破铁鞋也难寻觅。” 我见最后的一点指望都落空了,不由得心灰已极,看来多玲地性命终究是救不得了,可不到黄河不死心,只要多玲还活着,我就会尽力再想别的办法,眼看天色晚了,当天没办法返回北京,只好就近在铁道部招待所里临时住了下来。 转天我问陈瞎子今后有何打算,是否要和我一起去美国逛逛?陈瞎子叹了口气:“古人常将浮生比梦,感叹光阴迅速。人生一世,恰似寄身于太虚之中,其间有多少喜怒哀乐,悲欢憔悴,得失聚散,生离死别,移形换壳。到头来都如梦幻一场,有聚终有散。正应得无常二字,万万没想到当年洞庭湖畔一别,此生竟再也不得相见,回首前尘往事,恍如昨日,于情于理都该去故人鹧鸪哨的墓前祭拜一番,不过老夫地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没几天活头了,实不想死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还是想先回湘阴老家走上一遭。” 我只好买了火车票,和shirley杨到火车站将他送上列车,并且跟他约定,清明节前就去找他,然后一同到美国去为“最后的搬山道人”扫墓。 送别了陈瞎子,我们就回招待所去收拾东西。路上顺便买了张报纸,在公共汽车上翻看了几页,见有一整版的内容,说的都是“改革开放之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在各个领域中取得了样的辉煌成就。为丰富天津市民地业余文化生活,天津市自然博物馆重新对外开放,各界领导纷纷题词祝贺”。 这种新闻随处可见,并无特别之处,可其中有一部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新闻中提到,为丰富自然博物馆地展品范围,湖南省的一批珍贵出土文物,将送至天津展出一周的时间,地点在博物馆二楼的第六展室。 这批湖南省的珍贵文物。包括一批由爱国侨胞捐赠的国宝级文物。其中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历史上比较罕见地“无眼人形青铜佩饰(周)、錾金描银九色绘像铜炉(汉)……” 我奇道:“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这些东西不就是当年搬山卸岭的好汉们,从瓶山倒斗倒出的珍宝吗?原来已经被爱国侨胞献给国家了,又拿到天津来展览供群众参观。” shirley杨接过报纸看了看,她也是好奇心起:“报上的照片有些模糊,咱们何不顺路去自然博物馆亲眼看看?” 我们俩一拍即合,当下也没回招待所,直奔自然博物馆买票入场,这个展览馆成立时间很早,可以追述到民国初年,被称为“北疆博物馆”,后改为“人民科学馆”,在文化大**期间展览曾一度中断,由于重新开放时间不久,展品显得也不怎么多,但里面参观的来宾络绎不绝,有组织的学校团体占据了人群的一多半,大部分都是去看各种古生物植物地化石和标本。 当时的社会上流行“展览热”,如果去到公园里,就经常可以见到有“畸形胎儿标本、新疆古尸、人体解剖……”之类的展览活动,甚至还有些珍奇动物展览,无非就是和猪仔一样大的老鼠、人头蛇身的怪物等等,噱头五花八门,其中却也不乏挂羊头卖狗肉之流。 所以我对本馆内的陈列品并不感兴趣,见馆外有楼梯,直通二层地“湖南省出土珍贵文物展览”,便带着shirley杨径直上了二楼。 从二层外边进去一看,展品当真丰富,几百件大小文物,分门别类琳琅满目地陈列在各个玻璃陈列柜中,其中有不少都是仿品,真东西不可能这么随便让人看,但普通的参观者也看不出来,就看个新鲜而已,不过到这层参观的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我见过无数明器,看见这些东西,不免觉得都有些眼熟,走马观花地一扫而过,在一个陈列柜中,赫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丹炉,果然与陈瞎子描述的完全一致,以我的眼力判断,这件东西绝对是真品,可能由于器形庞大,不用担心轻易被盗。 shirley杨想起她外祖父当年曾在此炉中藏身,不由得神驰想象,看得出了神,我则盯着炉身上的纹路,想仔细辨认图中的细节,可奈何丹炉与陈列柜玻璃之间的距离足有一米远,我虽然不近视,却也看不清楚细微之处,而且铜炉上共铸有八幅“仙人化丹图”,其中几面都由于角度被挡,连看都看不到一眼。 shirley杨忽然想起形影不离的照相机忘在招待所中了,她急着想拍些照片,就让我在这随便转转,她立刻回去拿相机。 我只好在自然博物馆里独自转悠,看了几遍丹炉,又去看了看另一组陈列柜中地“铜符”,那眼睛中空地“人符、鬼符”都在,古铜绿迹斑斓,似乎皆是真品,我正待凑近了细看,忽然过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二话不说就往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我只顾着去看古符,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事出突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明器也犯法?我莫名其妙地对那警察说:“警察同志,你这是意思?五讲四美三热爱我可一样也没落下……” 那警察却叫道:“连长,你不认识我了?”说话地声音嗓门很大,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以前在部队上的一个战友,当初一同在越南前线打过仗,叫艾红军,我以前给他起了个外号“爱捣蛋”,自从我离开部队后就没再见过他,想不到几年后竟然会在自然博物馆里遇上,当年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意外相逢,自是又惊又喜。 我笑道:“老艾你嗓门还是那么大,怎么现在混进公安队伍了……”正要同他叙旧,却突然见到展室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我当即一怔,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妙,竟象是被人从身后扎了一刀,但又想不出究竟是地方不对劲,茫然之中完全捕捉不到任何头绪,我急忙拨开身穿警装的艾红军,快速向那个似曾相识的神秘背影追了上去。 我快步走到门口,不料刚好有一群集体参观的学生进来,把门前的走廊挡了个严严实实,等我拨开众人下到一楼大厅,已然寻不到那人的踪影了。 我喃喃自语地骂了一句,真是见鬼了,刚刚那个人确实好象在哪见过,可偏偏想不起来,隐约有种预感,对方也是冲着从湖南运来展览的几件文物而来。 第五十二章 夜深人静 第五十二章夜深人静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艾红军从后边赶了过来,大声说:“怎么了连长?看见谁了?搞得和丢了魂一样,这回你可不能说走就走了,等我下班了咱喝酒去。” 我怕艾红军嗓门太大影响了其他人,就把他拽到自然博物馆门外,随便聊了几句,我说:“艾捣蛋你怎么当上公安了?就你这大炮筒子似的嗓门,离着二里地就把贼都吓跑了。” 艾红军笑道:“我们分局领导还就看上我嗓门豁亮了,震得住呀,上次听别的战友说你快出国了?看来咱国内都招不开你了,真打算出去投机倒把啊?” 我说:“国外哪有投机倒把这么一说?我也不是出去当二道贩子,咱是弹性生存,看合适就做点,你穿着制服在博物馆里晃悠?现在没当班?” 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艾红军老家是湖南的,从部队出来后被分到天津参加工作,由于工作繁忙,一直没空回家探亲,这次湖南省的一批文物来天津展览,随同而来的工作人员中,有个姑娘艾红军的亲妹妹艾小红,所以艾红军才特意抽空过来看看她。 我心里一琢磨:“老艾这岂不是现成的后门可走?”就赶紧对艾红军说:“喝酒的事得先放放了,现在我这有件急事,你得想办法帮我走走后门。” 艾红军说:“咱们之间提帮忙,有事你尽管说。除了借枪,借我脑袋都没问题。” 我说:“谁说找你借枪了?是这么回事,你嫂子是美国人你知道吗?别看跟咱中国人长得一样,也是咱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可实际上是啃洋馒头长大地,说白了就是一老外,她们那些老外。最喜欢看咱们中国的古董,据说咱这展出的那口汉代铜炉。在好几代以前是她家祖上收藏之物,所以特别有感情,一看见就眼泪汪汪的。” 艾红军插口道:“连长你都结婚了?我可连杯喜酒都没喝……” 我说:“你别打岔,暂时还没结婚呢,等结婚时肯定少不了请你喝酒,想喝喜酒吗?要真想喝喜酒你就得帮忙,因为你嫂子说了。她想在近处仔细看看这件古物,我要是满足不了她这点小小的愿望,她就跟我掰了,你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媳妇儿多不容易。” 艾红军面露难色:“这些湖南省的文物都锁在陈列柜里,我又不是这单位保卫科的人,手里也没钥匙,何况这都是国宝啊。咱普通老百姓哪能想看就看、想摸就摸,外国来宾也没这待遇啊,不过连长你别着急,我找我妹子问问,说不定她能找个机会带你们看看。” 艾红军说完就把他妹妹艾小红叫了过来,介绍我们互相认识。我一看这艾小红以前做过解说员,说话细声细气,普通话很标准,怎么看也不敢相信跟他哥是亲生兄妹,我先套了几句近乎,便问她能不能走走后门,打开陈列柜地橱窗,让我们到近处看看那些文物,再拍几张照片研究研究? 没想到艾小红却毫不为难,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不过这次运到天津的都不是真品。而是由专家按一比一比例仿制地赝品,专门供展览使用。按有关规定,一级文物都保存在特殊的仓库里,不会轻易搬动,看看赝品又不是大不了的事,但白天不方便,晚上我和值夜班的打个招呼,从后门带你们进来参观。” 我一听是赝品,不由得好生失望,那些真东西可能都严密封存在地下珍宝库中,若无特殊机缘,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见到了,当时就断了这个念头。 可艾小红又说:“虽是仿造的,但都是出自专家之手,细节一丝不差,和真品几乎没有区别,连上面的裂痕都一模一样。” 我转念一想,我们特地来看这丹炉,主要是想看看炉壁上的几幅炼丹图,也许其中会有古墓金丹地线索,如果仿制品足能以假乱真,其上的纹绘镂刻自是完全相同,就如同实物的照片一样,应当值得一观,于是艾小红约定今天晚上十一点,在自然博物馆后门碰头。 艾红军尚有工作要忙,嘱咐了艾小红几句,便和我匆匆话别,骑着自行车去了,我在博物馆大门等到shirley杨回来,把遇到以前的战友,晚上可以走后门进来参观的事对她简略一说,她自是十分高兴,可一听说看得是赝品,也不免有几分失望。 当晚我们依约来到自然博物馆后门,这是在一条狭窄冷清的街道上,深夜里寒风正劲,吹得枯树枝噶吱吱作响,整条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我敲开了门,艾小红裹着军大衣,拎着很长的一支大手电筒将我和shirley杨接了进去,整个自然博物馆里静悄悄的,主楼里地灯全黑着,外边的门房里,有一个值夜的老头,事先已经打好了招呼,问他拿了一串钥匙,就直接来到门前。 开锁进了大厅,里面是黑灯瞎火的标本展览室,大厅很宽敞,每走一步,就有空旷的回声传出,艾小红打开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那些被制成标本的各种昆虫和野兽,都永远保持着一个凝固住了地姿态,白天看着倒没,可是在黑夜中确实显得有几分恐怖。 艾小红似乎有些害怕,转头对我说:“晚上和白天的自然博物馆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可能是太静了,我有些不太适应。” 这众寂静而又诡异的气氛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我知道艾小红不是本馆工作人员,里面的环境和建筑结构她并不熟悉。便接过她手中地电筒走在前边,边走边对她和shirley杨说:“在这座大楼里,一楼是粽子,二楼是明器,不静才怪呢。” 艾小红不知我说的是意思,而shirley杨自然清楚,低声道:“别乱说。这里展览的都是动植物模式标本,又没有人类古尸。哪里会有粽子。” 我信口开河地说,我认为动物标本,应该也是一种“僵尸”,在早期标本制作的过程中,肯定吸取了很多制造“木乃伊”的经验,而且生物标本中也囊括“人体标本”这一项,只不过粽子标本不会乍尸也不会霉变。听我祖父讲,在清代有位女性起义军首领叫“王观音”,她不幸被捕遇害后,尸体就被外国人偷着买走,制成了一具标本,从海上转运到英国展览,标榜是圣母妖孽地遗体,通过洋人对神秘东方地好奇心来骗取钱财。这种人体标本就是很不人道地,与科普无关。 艾小红听我谈论“人体标本”,脸都有点吓白了,赶紧说:“胡大哥你千万别再提这些事了,我今天听人说,这座博物馆里有两件标本很……很邪门。你要不是我哥地战友,我在晚上可真不敢带你们进来。” 我和shirley杨都觉奇怪,标本要用“邪门”这个词来形容?艾小红停下脚步,指了指大厅尽头地一个玻璃柜子:“就在那座展柜里,有一只白蝙蝠的标本。” 我奇道:“白蝙蝠确实比较罕见,不过世上并非没有,怎值得大惊小怪?不妨说来听听,让我分析分析是真是假。” shirley杨对艾小红说:“博物馆里的藏品多,相关的故事和传说自然也是很多,有些事情传得时间久了。难免会失真变形。是不必当真的。” 艾小红说:“大概是我太胆小了,我也是今天听招待所旁一位老太太讲的。她说自然博物馆里有只白蝙蝠标本,是在解放前由一位山民捕杀到的……” 她说地这件事,我也曾有过耳闻,传说当时经常有小孩失踪,老百姓以为是有“拍花子”的拐卖小孩,都不敢轻易让孩子们出门玩耍,谁知附近的小孩仍然是接二连三的失踪,使得家家关门闭户,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村里来了个腰系白绦的老者,他说小孩都被“药叉饿鬼”吃了,那饿鬼吃了许多小孩,就要化成人形投胎了,方圆百里内的大肚子孕妇,都又可能怀的“鬼胎”,如今没办法了,只有拿药坠胎,死胎都要扔到山里。 解放前的人们都迷信思想严重,顿时信以为真,愚民愚众从者无数,到处逼着孕妇喝药坠胎,又把死胎扔进一个山沟里,害了不知多少无辜性命。 在山里有个猎户,一天追赶一只白兔,迷路钻进了一处山洞,见洞中白骨森森,正惊慌失措之际,见洞穴深处白影闪动,他当即以手中猎叉击刺,竟然刺死了一只灰白色地老蝙蝠,从那以后附近再没丢过小孩。 有人说这只老蝙蝠是混沌初分时,天地间一股恶气所化,专要吃人,又化为老者在市上妖言惑众,骗老百姓用药坠胎,扔进山里供养它,肯定是观音菩萨显灵,让白兔引猎户进洞,为民除了此害,可见佛天甚近,真是救苦救难,否则若无佛法周全,凭他区区一个猎户,怎有本事杀得了那洞中的老妖? 而那猎户得了白蝙蝠尸体,其事迹被广为传播,当即便有几个洋人来使钱买了回去,制做成标本放在了天津的博物馆中,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这种传说在十成里能有八成都是虚的,可能猎户捕到白蝙蝠,转卖到外国人手中制成标本是真,其余的皆不可考证了,多半是传来传去越来越不靠谱的野谈。 我走到近处用手电筒照了一照白蝙蝠标本,完全看不出它活着地时候曾是个吃人的魔君,我正想招呼艾小红也过来瞧瞧,别这么疑神疑鬼的,却忽听头顶上有脚步声传来,艾小红闻声吃了一惊,吓得险些趴在地上:“老蝙蝠精真活了!” 我脑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立刻想起白天看见的那个背影,招呼shirley杨和艾小红道:“二楼有飞贼……”话音未落,我已抢先冲上楼去,但二楼的门锁却被锁着,钥匙还在艾小红手中,我只好举着手电筒从玻璃窗外往里面乱照。 黑暗中果然有条人影,正蹲在丹炉附近,他猛然见到我在门外,也吃惊不小,扭头就跑向窗边,从窗台上爬了出去,这时艾小红和shirley杨也跟了上来,急忙取钥匙开门。 我迫不及待地推门入内,见窗户敞开着,冷风呼呼灌进屋来,而那人逃得好快,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们眼见是没处追了,只好关上窗户,在四周看了看,索性并没丢东西,而且都是仿品,真损坏丢失了也不打紧,不过我初次看到这些展品时,由于距离稍远,都误以为是真东西了,这博物馆又没严格的安全措施,难怪会有人打这批古物的主意。 我对艾小红说:“既然没损失,我看就不用告诉警察了,做贼之辈最是心虚,此番受了惊动,肯定再也不敢来了。” 这时shirley杨在地上捡起一本红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这种笔记本很常见,大多是单位里发下来使用的,印着工作记录的字样,可能是那飞贼走得心急,慌乱中丢在地上地。 我从她手中接过这本工作记录,翻开看了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主人地姓名“孙学武”,我在口中念了两遍,问shirley杨道:“孙学武是谁?这名字好象在哪听过,你有没有印象?” shirley杨说:“老胡你忘了,这是孙教授的名字,那位经常走村串寨收集龙骨天书,研究古代符号与文字地专家孙教授,他深夜时分到自然博物馆来做?” 第五十三章 府中求玄 第五十三章府中求玄 我对孙教授没好印象,冷笑道:“这老贼,被我抓了个现形,看他以后还有面目说我是倒斗的……”说着话随手翻了翻那本工作记录,竟然越看越是惊心动魄,无价之宝“秦王照骨镜”的图形,赫然绘在当中。 孙学武教授遗落在博物馆中的工作记录里,精确的勾绘着“秦王照骨镜”的图案,我虽然从没看过这面古镜的镜背,但嵌在铜镜边的无眼鱼符特征明显,绝对不会认错,古镜图案的四周还注释着许多文字,可能都是孙教授的研究和分析记录。 我还以为“秦王照骨镜”已经被陈教授交给国家了,难道他竟然暗中先给了孙教授?另外孙教授在深更半夜偷偷潜入博物馆,究竟意欲何为? 我心中满是疑问,见这本工作记录内容繁多,一时半会儿难以看出头绪,就合上笔记本装在了大衣口袋里,准备回去再看,眼下还是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先去看看那口汉代丹炉。 此时展柜的侧面已经被人撬开了,想必是孙教授所为,艾小红见状,当即表示要通知警察,我劝她说:“毕竟只是赝品,而且又没丢失损坏,还是别为这点小事麻烦领导和公安部门了,他们的工作负担已经很重了,人民警察为人民,咱们人民群众也是应该与人民警察是心连心的,哪能总想把麻烦推给警察呢?应该多为你哥他们着想才是。” 艾小红也是个实心眼儿的姑娘,她点头说:“胡大哥你不愧是在部队大熔炉中锻炼过地人。处处都为别人着想,我还是不给我哥添麻烦了,那咱们就快去看那尊錾金银五色铜炉吧。” 艾小红把我和shirley杨带到铜炉前,这回没了阻隔障碍,炉壁上的一切细节都在眼前,我问艾小红:“小红妹子,你们馆有这东西的解说词没有?” 艾小红说当然有了。挺长一大段,都是专家给写的。当下就给我们按博物馆里的解说语解说了一遍。 我听到一半就直摇头,所谓“专家”精心撰写的解说内容,与瓶山丹炉的真实来历用途相差太多,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不过湘西瓶山中地丹宫,在史书上少有记载,近代除了进去盗过墓的“搬山卸岭”之辈以外。更是鲜有人知,与其听专家门捏造出几句不囫囵地套话来,还不如凭我自己的眼力和经验去解读。 我将手电筒举起来,把光束固定到炉身精致的铜壁上,以便让shirley杨看得清楚些,shirley杨指着铜壁上一片凹凸起伏的铭文说:“秦汉之际崇信方术丹药,将烧炼不死仙丹称为炉火之术,这些铭文可能是药诀。” 瓶山丹宫里有大量从各地挖掘来的棺椁腐尸。按陈瞎子和鹧鸪哨那种盗墓大行家的看法,这是一种以死人“烧阴丹”的卑劣行径,shirley杨能识古文,她说丹炉上残缺不全地铭文大致记载着:“人体以肾为引,生金之本,性命之根。有窍通于舌下,常生神水,左日金津,右日玉液,下灌丹田,丹田既满,流传骨髓,骨髓既满,流传血脉,血脉既满。上传泥丸宫。反归于肾,如日月循环。死后金水凝而为玄珠。” 那八幅铸在炉壁上的仙人烧丹图,前四面都是烧阴丹提取玄珠之法,诸如“切剖古尸取肾,烧煮煎熬出金水玉液,混合铅汞引炼丹头”之类,令人几欲作呕。 我心想“这烧阴丹的损招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要是真能依此烧炼出来金丹来,恐怕就不是不死仙药了,而是名副其实的致命毒药,谁吃谁倒霉”。 再看另外四幅丹图,则另有一篇较短的铭文,与阴丹药诀相反,说的是真丹,也就是我们想找的内丹。 自古炼内丹既为炼气,气之所以养形,盖于五脏六腑之间,因七情而敛散,故发于五岳四渎之上,有六气之变,能清浊以无余,湛然寂如,固山水之渊,非六气可得而取也,青龙之气,如祥云衬月;朱雀之气,如朝霞映水;勾陈之气,如黑风吹云;玄武之气,如腻烟合雾…… 我在内蒙草原尽头地百眼窟里,曾亲眼见过形体巨硕的老黄鼠狼尸体中,又一枚红丸真丹,就如同牛黄、驴宝一类的生物体内结石,在风水一道中,所谓的“生气”,渺渺茫茫,无形无质,而这种古尸中的内丹,正是由于天地间的生灵感受日月山川之精化所凝结而成,《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地“化”字一卷有详尽阐述,其实所谓的“内丹”并不能使人延年益寿,更谈不上长生不老,只是天地之生气在生灵体内化为实质,但南洋降头师要为多灵拔除尸降,就绝对离不开此物。 以前大内皇宫中收藏了许多内丹,正史所载最著名的,当属北宋年间的“蜘蛛宝”,这些生气凝结的丹头,都有驱尸毒拔尸降的效力,可如今那些古物早就或是毁与天灾人祸,或是失落无踪了,也惟有寄希望于在某地古墓冥府中还能找到,正如古人所言,在古墓地宫中寻找丹药,此乃“府中求玄”之举。 可是錾金银五色丹炉上却并没记载哪里有古墓金丹,我尚不死心,又去看炉壁的上下两端,边看边对shirley杨说:“孙教授是研究古代符号秘文的专家,他为何会偷偷溜进博物馆看这口丹炉?这老儿也想服食求神仙不成?他可不应该觉悟程度如此之低,人民群众白培养他这么多年了……” shirley杨忽然按住我手中晃动的手电筒,将光束照到炉顶。对我说:“孙教授大概是想看这部分……这铜炉地前身是来自归墟。” 炉顶高处是连为一体地纹饰,铸造得很精细,人物和器物都是侧像,神态古朴生动,有些象是连环画,先是大海扬波,成群结队地“龙兵”。负着一口古鼎上岸,此鼎形状特点于恨天氏以龙火铸造的铜鼎完全一样。 随后是百鸟争鸣。一个天子般地人物横卧在鼎旁,似乎是死后将古鼎做了陪葬品,鼎上分别装饰着四枚古符,分别是龙、人、鱼、鬼,都嵌在鼎身的一面圆盘之中,看那圆盘竟极似是“秦王照骨镜”的样子。 接下来山陵遭天雷击穿,有许多人把古墓中地巨鼎抬出。鼎器至此已经四分五裂,又被人该铸成了炼药的丹炉。 这一层图案应该是记载这丹炉地来历,似乎是周王朝时恨天氏进贡的古物,被某一代周天子下葬是埋入古墓,后来由于自然灾害,使得古墓内的器物暴露出来,才有人将铜鼎取走,改铸为丹炉。如此看来,那些上古的卦符,都是从归墟流传出来的。 我知道恨天人精通古卦,可以照烛以卜万象,但有件事始终被我忽略了,“秦王照骨镜”既然与那几枚神秘的无眼卦符配套。它就应该是一面卦镜,而关于“秦王照骨镜”的来历,恐怕就未必如陈教授所言了,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古镜镇尸,镜背为尸气所浸不能照人,都是与这南海卦镜毫不相干地,“秦王照骨镜”也许确有其物,但肯定不是我们从南海沉船中打捞回来的那面古镜,鬼知道这镜中埋藏着秘密。 shirley杨的脸色也不太好。她自然已察觉到我们被人欺骗了。可从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则是疑问:“孙教授潜入博物馆来看五色丹炉,是同他研究所谓的秦王照骨镜有关?他如此痴迷这面古镜。究竟想做?” 我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老小子的工作记录已落在咱们手中,回招待所后仔细看上一遍,也不愁查不出他的底细。” 我们又将五色丹炉从里到外看了个遍,随后又让艾小红带我们去看了绘有女仙的漆棺,以及铜鬼、铜人地复制品,觉得再无遗漏了,这才心满意足。 艾小红把我们送到自然博物馆门口,我跟她握了握手,客气道:“我跟你哥艾捣蛋是战友,你就跟我亲妹子差不多,也不跟你见外多客套了,但还是要感谢你今天晚上带我们参观了这些文物,另外还见识了这自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生前专门吃人的白蝙蝠精标本。” 艾小红说:“胡大哥你别开玩笑了,等将来你们有空来湖南,我带你们去参观我们湖南的镇馆之宝,那可是千年湿尸,世界奇迹,比白蝙蝠标本有意思多了,你看到过真正的千年古尸吗?不是仿制品。” 我对艾小红嘿嘿一笑,说道:“以前倒是看见过一两回,不过不是早博物馆里,所以没敢细看,等下次去到你们那再好好参观。”说完便挥手同艾小红告别。 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路上根本没有车,只好和shirley杨开“十一号”,等走到招待所地时候,冻得肺管子都麻木了,赶紧先用暖壶里的热水冲了杯茶,连大衣都顾不上脱,就点上支香烟,准备翻看孙教授的工作记录。 我正要翻开来读,shirley杨却突然按住笔记本说:“我觉得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也许这些都是孙教授的心血,咱们不应该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偷看……” 我说:“偷看也有很多种,有一种偷看是无意中看到的,他掉在地上被我不小心看了几眼,按理说不能算是偷看,再说天底下重名重姓的人多了,咱们要不看明白了内容,怎么好只凭一个名字就还给孙教授?” 我把shirley杨的心思劝活了,说服她陪我一同查看这本“工作记录”,此时在招待所里,再无旁人相扰,说起来我老胡也算是业余考古爱好者,自然是要静下心来一页页仔细观看,我对shirley杨说:“孙教授曾经对我说他的工作内容都是国家机密,他娘的吹牛不上税,咱们就看看这位研究龙骨天书地专家都有国家机密……” 我早已抑制不住好奇心,边说边翻开工作记录,这种笔记本是最寻常不过地,里面每隔数十页就有一张彩插做装饰,彩图中多是北京的各种风景,包括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颐和园等等,纸色微黄,里面还夹带了许多票据,恐怕用了不少年头了,第一页印着孙教授所在单位下发文具地红章,底下有用钢笔写的“谨言慎行”四字,最下边是“孙学武”的签名。 翻到第二页,只看了头一行字,我和shirley杨都是一怔,心中极是惊诧,异口同声地问对方:“孙教授怎会知道大明观山太保?” 我记得陈瞎子对我们讲述盗墓往事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观山太保”,搬山卸岭合盗瓶山古墓的时候,在无量宫丹井下的铁阁露房,以及山腹回廊中见到过一具形容诡异的尸体,根据尸身上的遗物,推测其为明代的盗墓贼“观山太保”。 以当年卸岭盗魁陈瞎子与搬山道人鹧鸪哨的阅历见识,尚且对观山太保“只闻其名,不知其实”,只听闻此辈行踪“诡秘无方,观山之事,神仙也猜他不到”,当时卸岭群盗正在寻找瓶山古墓,只把那具“观山太保”的尸体匆匆焚化了事。 陈瞎子的这番话言尤在耳,但我和shirley杨却完全没有料到,在孙教授遗落的这本工作记录中,竟会提到“观山太保”。 我与孙教授只在陕西古田县见过两次,双方话不投机,而且此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说起话来遮遮掩掩,屡屡欲言又止,似乎对倒斗的手艺人格外痛恨,他身为考古专家,竟又偷偷摸摸潜入博物馆里窥探文物,还在工作记录中研究古代盗墓贼的历史,我看这孙教授一定是个有许多秘密的人,他做的事情才是连神仙也猜不透。 第五十四章 失落的记录 第五十四章失落的记录 但知道秘密太多,而又不能说出来的人,日子一定不好过,时间久了,那些秘密就变成了对知情者内心的煎熬和折磨,所以有些人就会选择一些特殊的渠道给自己减压,例如把事情详细的用文字记录下来,孙学武大概就是这种人,他的工作笔记中,除了详细记载着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也从字里行间流露出许多他个人的主观意识。 我和shirley杨仔细阅读了这本记录,加上陈教授与孙学武是多年的老朋友,以前也常对我们提起他的事情,加上一些我们的揣测,很容易就能理解记事本中的内容,原来孙教授提到的国家机密,也确实是“国家机密”,不过他所谓的“国家机密”,并不是现在当代的,而大多是古时候的绝对机密。 “占卜、征兆、预言、暗示”之类的古老文献记载,不仅东方有,西方也有,内容和形式大多都非常“神秘、隐晦”,中国古代的秘密文献,最早见于殷商时期的龙骨,也就是刻在龟甲上的密文与符号,后世学者将这些古怪难解的神秘文字,称为“天书、谜文”。 “龙骨天书”中记载着大量“巫卜、天兆、不死、长生”之类的内容,专家对于“天书”的破解工作,是极其艰难枯燥的,从事这一工作的人很少,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那些巫卜内容多是不可信的,是科学尚未开化地古老产物。但对于研究几千年前的“社会、经济、军事、政治”活动,“龙骨天书”仍然具有很重要的价值。 孙学武的工作内容,就是破译解读古代秘密文献,也专门负责从各地收集发掘,刻有各种古文字符号的“龟甲、兽骨”,虽然收集整理容易,解读起来却没任何参考可供资料。破解那些体系与历史背景不同的古代密文,实在是难于上青天。有时一个简单的符号,就要用掉几个月地时间研究考证,长期面对这种艰难枯燥的工作,养成了孙教授孤僻地性格,但他仍然痴迷于此道不可自拔,甚至用“走火入魔”来形容也不为过。 直到后来出土了唐代的“龙骨谜文谱”,对龙骨天书的研究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那就是“卦象、机数”。 西周时期盛行演卦,照烛龟卜所产生的“卦象”,是巫卜地最高境界,也是所谓的“天机”,可能现在有许多人难以理解,既然古人有预测吉凶祸福之术。为何要将结果用卦象显示,而不直接描述结果? 其实不仅是演卦获天机,包括后来中国历史上各种预言,诸如“推背图、马前课、梅花诗、烧饼歌”之类,无不隐晦难解,多有故弄玄虚之意。把所谓的预测和秘密,都用暗示的方法流传下来,或图画、或诗词,种类五花八门,事后方解其意,似乎故意不肯预先告诉人们结果。 这种形式,实际正是古代传统观念的一种体现,古人认为“幽深微妙,天之机也;造化变移,天之理也。论天理应人。可也;泄天机以惑人。天必罚之。” 意思是说,生生不息的“天道”可以谈论。让人们懂得天人相应的道理,但“天机”则不可明言,因为天机微妙,容易使人迷惑妖妄,正如常言所说“天机不可泄露”,君子应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西周时期的周天十六卦,却“穷通天地之变化,烛万物而无所隐”,据“龙骨天书”上记载,周天卦数出世之时,夜有鬼哭,随后黄河泛滥,淹死人畜无数,只因造化中地秘密,从此发泄尽了,所以才被迫毁去二分之一,仅留八卦存世。 这些失落的古卦,也成了孙教授在研究中所遇到的主要瓶颈,记载古时卦象的龟甲数已万计,是一个庞大无比的信息宝藏,但没有周天卦数,就根本无法解读,他一生倾心竭力的研究成果,只缺少最关键地一把钥匙。 又因为孙教授性格古板,不通人情,打点不好人际关系,所以常常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但他死钻牛角尖,打算找出周天卦数,把西周的古卦龙骨彻底破解,到时候必定震惊中外,也不负这许多年耗费的无数心血。 古代的秘密文献,大多藏在遗址、古墓、或者洞窟里,因为古墓深处地下,空间相对封闭,里面的陪葬品,往往能完好的保留下来,孙教授寄希望于此,每当考古部门发现古墓陵寝,他总是格外关注墓中的龟甲、兽骨和钟鼎铭文,指望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但解放后的考古发掘,大多是被动发掘,而对那些尚未遭到破坏的古墓,则是按规定原封不动地保护起来,孙教授常年在基层和考古现场工作,这些年来所见所闻,各地地古墓大多是十墓十空,早不知被历代盗墓贼滤了多少遍坑。 有几次考古人员发现古墓盗洞比较少,还满心欢喜,以为里面多少能保存下来一些东西,谁知进去一看,墓底下都被挖成蜂窝了,原来古时候的盗墓贼能观山寻藏,打盗洞可以直捣地宫,故意避开了厚土巨石地墓顶,跟那些“经验、器械、手艺”传承了几千年的盗墓贼相比,当代考古的方法显得格外“笨拙、落后、缓慢”。 孙教授对此痛心疾首,恨盗墓贼入骨,主要是因为这些家伙从古到今前赴后继,不停地盗墓盗了几千年,才导致大量埋藏珍贵文物的陵墓,都只剩下一个个空荡荡的土坑,要不是盗墓的贼人太多,那龙骨天书里的种种神秘卦象早就破解了,而他孙教授的价值和研究成果也会得到认可,走到哪都受人尊敬,可现在只能饱受排挤,整日怨命苦挨,一时半会儿挣不出这口气来。 在学术地位上的这点私心只是其一,另外孙教授已经对“龙骨天书”中的内容着了迷,他倘若搞不明白龟甲上的古卦天机之谜,便每日每夜都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有一次,孙教授意外获悉了一条重要线索,在明代,四川省境内有一支豪族,近似神棍邪祟之辈,擅于妖术,通晓一种称为“观山指迷”的风水方术,男称“太保”,女为“师娘”,这伙人蛊惑人心,势力极大,明末政府统治能力薄弱,对其也无可奈何。 “观山太保”为首之人,是地方上的巨富,姓封,懂得炉火之道,炼气养形,有通天的本领、敌国的家私,收得门徒弟子无数,自封为“地仙”,此人不仅有盗墓之癖,在当时盗发了不少各朝古墓,而且还有造陵之瘾,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在山里造了座“地仙村”,虽称村庄,实为阴宅,也就是墓穴。 还将盗挖来的“明器棺椁、丹鼎陶俑”,甚至别的古墓中贵重罕见的建筑材料,墓砖木椁,一律收藏在自己的墓城之中,建造了许多风格诡异的墓室,又在墓室中布设种种机括销器,地仙城中铸有“银屏铁壁”,内置“璇玑楼”,历朝山陵中的秘器珍物,多在其中。 拿现代的眼光来看,这位“观山太保”可能有某种精神异常的症状,多半是个疯子,对“机关、风水、陵墓”过度痴迷,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竟然花了半辈子时间,为他自己造了这样一座“古墓博物馆”,也有传说此人在当地盗挖过一座大古冢,掘出龙骨卦图,竟然从中窥得天机,从此后性情大变,所以才造了地仙村为百年之后藏真之所,至于他建造观山陵的真实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到明末流寇张献忠带兵大举入川之际,他就率众避入深山,将举族男女老幼和所有造陵挖山的工匠,都杀死在了墓中,启动机关放下断龙石,把自己活生生埋在了其中,土人们也称这座神秘的“地仙村”为“封王坟”,而且从此后再没人知道“地仙村”的位置所在。 此事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只是孙教授在四川工作的时候,听山民们提起过“地仙阴宅”的各种传说,各种说法并不一致,甚至难以肯定这些传说是真是假,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 不过孙教授在工作过程中,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信息,使他深信,在明代确实曾经有过“观山太保”和“地仙村”,当年张献忠的流寇部队,入川后曾大举挖山掘墓,史书上记载“流寇入山穴地,以求地仙所藏之金书玉咒、龙骨天机,未逞,屠戮万人,填尸平壑”,这很可能是说“农民军意图盗掘观山古冢,但没有找到位置,于是杀了许多当地民众泄愤,把盗墓时挖山掘开的深沟都填满了”。 第五十五章 瞒天过海 第五十五章瞒天过海 另外还有些零星的记载,都从侧面证实了此事,这座由盗墓者苦心建造,深藏在蜀地的“古墓博物馆”,里面收藏了历朝历代古冢中的奇珍异宝,不单如此,其中极有可能存在西周时期的古卦秘器。 于是孙教授就打报告,请求上级批准他组织一个专家组,专门去四川寻找“地仙村”,结果被许多人职责说他是异想天开,“观山太保”只不过是民间传说,目前人力资金都很紧张,怎么可能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就耗费人力物力去找一座根本不存在的古墓?这不符合咱们的工作原则。 孙教授碰了钉子,被人说成是神经病,只好忍下性子,暗中收集资料,每次出差去四川,总是会挤出时间走乡串寨,去多方打听调查,可是随着逐渐深入接触,他发现“观山古墓”的具体位置根本就无迹可寻。 据说中国传统行业中独占鳌头的“摸金校尉”,精于“寻龙搜山、分金定穴”,而观山太保的“观山指迷”之道,也脱身于后汉时期“发丘摸金”之辈流传下来的古术,对青乌堪舆的掌握深不可测,而且“观山太保”本就是盗墓行里的高手,他们建造的陵墓防盗手段肯定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甚至让人连确切地点都无法找到,可能即便再过上千百年,“地仙古冢”的谜团,仍然只是一个民间传说。 孙教授为了找到“地仙城”这处古墓博物馆,颇下了一番苦功。最终却毫无所获,他将这些年来从民间搜集整理,有关明代盗墓贼“观山太保”的资料,全部记载在了这本工作笔记之中,到最后未免有些心灰意冷了。 但在研究“观山太保”地过程中,他从乡间野谈,以及各种史料方志上。了解了许多古代盗墓活动的秘闻,知道这世上自古无不死之人。又无不发之冢,只要是古墓,就早晚有被挖盗墓者开的一天,盗墓之术,不外乎“望、闻、问、切”四门。 “望”是指观望风水形势,通过“上观天星、下审地脉”来确定古墓的位置和布局,这需要洞悉山川河流与日月星辰的脉搏。极为深奥庞驳,不是普通盗墓者可以掌握的;另外这“望墓”之法,还可以观察“地表、土壤、植被”的差异来寻找墓穴,又称“观泥痕、辨草色”。 “闻”字诀,也可分为两种方法,有一种人天赋异凛,嗅觉极其敏锐,可以通过鼻子辨别深山老林中地特殊气息;“闻”又指盗墓者敏锐的耳音。练到“鸡伺晨、犬守夜”地境界,就可以通过聆听自然界的声音,推断地底的情形,耳音普通之辈,也可借助工具,比如埋瓮于地以耳认穴的“瓮听法”。 据说“问”字诀是通过向当地土人“咨询”。从侧面了解古墓的情报和方位,运气好的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而“问”字诀另有一种比较神秘地方式,据说古代盗墓贼可以通过占卜推演,来确定古墓结构和墓中吉凶,但此术在很早以前就绝迹了,再也无人通晓。 最后是“切”字诀,主要是盗墓者挖掘古墓的各种办法,是如何“避实就虚”的利用各种工具来挖掘盗洞,有分金定穴、直捣中宫。也有长锄大铲的崩山揭天顶。更有施术驱兽的“穿山穴陵甲”。 孙教授知道归知道,但这“望、闻、问、切”之术。多是传了几千年的倒斗绝学,或许在民间可以打听到这些事,可要真想学会这些本事,不得真实传授,是完全不可能掌握的,何况大部分盗墓之术都是失传已久。 按说到了这个地步,差不多该死心了,可孙学武性格偏执,对认准的事情格外执着,他“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仍是没黑没白废寝忘食地想找“地仙”,妄想窥探“璇玑楼”中所藏的古卦天机。 也许真是“黄天不负有心人”,孙教授在一次整理古籍文献的过程中,意外了解到一则秘史,在周穆王时期,曾有过一尊以南海龙火煅造的古鼎,鼎上有卦镜卦符,古鼎出自归墟,其材质是青铜器中罕见的器物,由于鼎器中的海气凝结,其铜性历千年而不失,年代愈久铜色之幽绿愈深。 古鼎上镶嵌地卦符、卦镜,都是西周时期照烛演卦的精髓,可以利用青铜中蕴藏的海气,推演丧葬之象,古代人迷信风水中的“形势理气”,其中最看重的是“气”,也就是所谓龙脉中的“生气”,大海上的“海市蜃楼”异象,多是由于海气变幻所生,归墟中的海气即是“龙脉龙气”,这尊归墟古鼎上的任何一块碎片,都可以将普普通通的墓穴,变为“生气凝结地风水宝地”,而鼎上地卦镜,更可以用来窥测推演古墓方位。 孙教授开始并不相信真有“归墟古鼎”,但顺藤摸瓜的略加考证,才知道此事绝非空穴来风,不过此鼎曾作为陪葬品随周穆王下葬,后来周穆王陵寝被人挖开地时候,发现铜鼎已被雷击碎,卦镜和四枚古符分别被人取走,就此散落四方。 历史上盗墓者“问天卜卦”寻找古墓大藏的传说,很可能就来源于“归墟古鼎”,据说归墟卦镜上机驳繁奥,通过卦符的指引,便能根据周围生气聚散变化呈现不同卦象,孙教授知道周天卦符,共计一十六枚,古鼎上仅有“龙、鬼、人、鱼”四枚,专是观取阴阳气穴所用,想以此破解西周的龙骨卦象虽然不太实际,但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凭他几十年潜心研究古代密文符号的积累,自问还有几分把握能解读四枚卦符呈现出的卦象。只要有了这面玄机无穷地古铜镜,也许有一线机会能找到“地仙城”。 可到此时为止,这些设想还仅是孙教授脑海里的一座“空中楼阁”,归墟古鼎碎裂之后,铜鼎被熔化改铸为丹炉,卦符卦镜更是下落不明,它们都是古人眼中的“风水秘器”。天知道是否被哪个识货的墓主带着长眠地下了,孙教授无财无势。仅凭一己之力,想把它们重新收集起来,又谈何容易。 不过有道是“天意难料,天机最巧”,也是机缘巧合,还就真让他等到了机会,两年前孙教授到内蒙出差。借宿的时候,有位牧民对他谈起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当时内蒙草原已经沙化严重,但有一片沙草地上的青草却格外茂盛,远远看去就象一座绿色地草甸子,面积不是很大,约有几十米的范围。 这片草甸子里藏有许多黄鼠狼,成群结队地进进出出。神态极其鬼祟,从前当地牧民很少见过黄鼠狼,以为此兆不祥,就相约带了大批牧犬猎枪前去剿杀,草原上的牧犬最擅长捕捉地鼠,捉起黄鼠狼来也不逊色。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咬死了大小上百只黄鼠狼子,尸体乱糟糟地摆满了一地。 清剿干净之后,牧民们开始剥黄鼠狼的皮筒子,也有人点火焚烧草丛,其中一人见里面的土窝子中,有一枚青铜的龙形器物,看起来也不值得,并不知是古物,随手挂在了坐骑上当装饰品。想过几天去旗里赶集的时候。带到供销社换点纸烟。 孙教授是个有心之人,听到这个消息。二话没说就连夜到供销社买了一条香烟,问那捡到无眼龙符地牧民,毫不废力地将此物换了回来,暗中收藏起来,第一枚卦符,就被他瞎猫撞上死耗子般地弄到手了。 此后孙教授对卦镜古符之事更加上心,但一直没有其余几件秘器的下落,直到不久前才又有了一些眉目,原来“卦镜”早已在清末流入境外,并在一次走私途中,随船沉入大海,孙学武知道自己的老朋友陈教授有海外关系,就编了个谎话,告诉陈教授沉入海里的是秦王八镜之一的“秦王照骨镜”,是件价值连城的国宝,让陈教授想办法找人打捞。 那卦镜背后都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图形,非常精细复杂,收藏者担心遭到磨损,另外也是为了使铜镜中的海气持久凝聚,就以火漆封盖储存,孙学武事先早已获悉此事,却瞒天过海,告诉陈教授说:“那是由于照骨镜镇尸千年,镜中隐晦尤存,不可照人面目。” 孙学武知道沉船茫茫大海之中,不易打捞,他利用陈教授地关系打捞归墟卦镜,也是存了“谋事在人,成是在天”的念头,并未抱有太大希望,想不到竟然真的从南海完好无损地取回古镜,实是意外之喜,拿到手后并未上交,而是秘密地藏在家中,暗中分析镜背的卦图,陈教授工在美国治疗期间耽误了不少工作,回国后始终忙碌不停,又对他的老朋友深信不疑,心甘情愿将找到国宝的功劳让给了孙学武,从来都没追问过他是否已将国宝献出,更不知道那面南海古镜根本不是“秦王照骨镜”。 四枚古符中地铜鱼,历时几千载,仍然嵌在古镜上未曾分离,孙学武连做梦都没想到,两符一镜已到了自己手中,看来合该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只差一人一鬼两枚铜符,把这些东西都凑齐了,就可以入川开启观山古墓,周天卦数的秘密似乎已近在咫尺了。 孙教授近日得知,解放前有人从湖南盗墓贼手里买到一批文物,在民间辗转多年,幸未残缺丢失,前不久由爱国侨胞捐献了出来,目前正在全国各地巡回展出,其中就包括由归墟古鼎改铸成的丹炉,以及另外两枚青铜卦符,而且在铸造丹炉的时候,还将古鼎从周穆王陵寝中的出土经过,以及鼎身原本的形制,一一在丹炉上铸成图形记载。 孙教授当时恰好回到北京,见这批古物就在天津展出,便再也忍耐不住,他本就性格孤僻,竟然连假都没请,就直接赶到博物馆来看个究竟,不过在博物馆的展室中离远了看怎能过瘾?而且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多年来一直在研究归墟古鼎,所以不能通过正式渠道接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深夜里溜进博物馆,把丹炉上的铭文和图形都抄录下来,想要从中窥探到“卦符、卦镜”的使用方法。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都是丹炉上地铭文和图案,但只有一半便截然而止,这本记载着孙教授秘密地笔记本,也就再没有接下来的内容了。 想来那时恰巧被我撞见,孙教授惟恐暴露身份,匆匆逃离了博物馆,他百密一疏,却把他最重要地笔记本丢在了现场。 我看完之后合上了工作记录本,冷哼了一声,骂道:“这老小子平时装得一本正经,实际上整个就一黑后台,藏得比观山太保还深,真是他**的老奸巨滑,竟然拿胡爷当枪使了,我这辈子没让人这么耍过,在惊涛骇浪中提着脑袋出生入死走了一个来回,险些把命都丢在南海,要不是这会儿看到这本变天帐,到现在还得被他蒙在鼓里——跟傻冒儿似的以为自己是为国立功了,可他放屁瞒得了响,却瞒不了臭,只手遮天的阴谋诡计终有败露之时,既然被我知道了真相,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shirley杨却摇头道:“你先别急着动火,我看此事未必如此简单,恐怕尚有隐情亦未可知。” 我指着笔记本对shirley杨说:“如今事实俱在,也不用把陈教授找来与他当面对峙,只要把这本工作记录拿到他面前,量他也不敢不说实话,还能有隐情?” shirley杨说:“孙教授在事业上始终都不顺利,他暗中研究卦镜卦符,多半是无奈之举,恐怕只是不想让旁人插手他的研究成果,另外博物馆展出的古物皆为防制品,此事你我当初虽然并不知道,可孙教授应该早就知情,他趁深夜无人,潜入博物馆看看赝品,似乎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铜人铜鬼两枚真正的古符,都已被文物部门收入仓库了,我想即便是孙教授这种身份的学者,在没有正式授权的情况下,也很难接触到那些国宝,想用四符一镜探寻地仙村的构想终究不能实现,他迟早会将手中的铜镜铜符完璧归赵。” 第五十六章 拜访解读谜文暗示的专家 第五十六章拜访解读谜文暗示的专家 我苦笑着摇头道:“你专把人往好处想,我看却未必,从孙教授这本工作记录里可以看出来,他暗中调查地仙村古墓的时间已不短了,对此倾注的精力和心血都不是常人所及,甚至说着了魔也不为过,所以他绝不会半途而废。” shirley杨奇道:“依你看来,孙教授还会到湖南博物馆的珍宝库里窃取国宝不成?我虽然不知道中国珍宝库的严密程度,但料来也不会比银行的金库防卫薄弱,孙教授快六十岁的人了,又没势力和背景,怎敢去犯此弥天大罪?” 我对shirley杨说:“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偷窃馆藏文物,却也没有飞檐走壁的手段,但他手中毕竟已有了鱼龙两枚青铜古符,还有一面归墟卦镜,我看他在笔记本中所绘的镜背图案纹路,皆是先天古卦图形,中间有日月纹分为两仪,合着周天三百六十五刻的河图之数,其中千变万化,有神鬼难测之机。” 我曾从南海“龙户”古猜口中,知道了先天古卦之数,现在流传下来的易经八卦,也有阴阳两极,始于震,终于艮,然而古卦并非单以“乾坎艮震”为符,与归墟卦镜合为一套的“鱼、龙、人、鬼”,都是周天十六卦的的卦符,将卦符分别装在周天卦盘上,可以生出无穷之机,机数合而生象。 “鱼、龙、人、鬼”可能是古卦中表示“空间、生命”的符号,是古时候占卜山川地脉地神秘暗示。全部的卦符应该有一十六枚,至少有四个机数,才可生成一个特定的卦象,神机越多,呈现出的卦象也就越准确。 只有“鱼、龙”两枚卦符,其实也能够推演出一个简单的卦象,只不过卦象中的暗示更加隐晦。对先天卦数有所了解的人,大多明白此理。孙教授研究龙骨天书多年,自然晓得其中奥秘,他凑其了两符一镜,只要找出使用古符在卦镜上推演卦象地办法,就随时可能动身入川寻找那座“古墓博物馆”。 但以我这些年来接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以及结识“张赢川、古猜”等了解一些周天古卦奥秘的人,深知此事绝没有想象中地那么简单。十六数老卦“穷通宇宙之变、洞悉造化之谜”正如清代摸金大师张三爷所言“谁解其中秘,洪荒或有仙”,根本就不是凡夫俗子可以参悟的玄机,即便把所谓的“天机”摆在眼前,看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够领悟其中的深意。 据我所知,周天老卦中分别包含“卦图、卦数、卦符、卦词”四项,如今绘有卦图的古镜,以及卦符都有了下落。我在南海发现的归墟遗民古猜,又知道时代流传下的“卦数“古诀,唯独只差最重要地“卦词”,没有卦词就谈不上解读卦象。 历史上发现周天“卦图、卦数、卦符、卦词”最完整的,当数清朝末年,有摸金校尉从西周古墓中挖出来一次。也许是怕泄露天机招灾惹祸,不久后便将这些古物毁了。 按孙教授笔记中的信息,明代盗墓贼“观山太保”,也曾穴开一处古冢,并将其中陪葬的周天古卦藏在“地仙村”里,所以才会有明末流寇入川后盗发古墓,意图寻找“丹鼎龙骨、金书玉禄”的传说。 我根据孙教授笔记中的记录,推测他完全不了解周天老卦,但他自持多少知道些古代盗墓贼的土方子,可能只会根据后天八卦的机数卦词。以及常年研究龙骨密文地经验。用他手里的铜镜铜符去找“地仙村”,只怕越找离目标越远。弄不好还得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shirley杨听罢我的分析,也不禁忧心起来:“倘若真是如此,咱们应该尽快找到孙教授,劝他趁早回头才是。” 我说:“孙教授脾气很倔,做事极其执着,他研究龙骨天书多年,看样子不显山不露水,其实野心实在是不小,不肯默默无闻地当一辈子专家,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现在满世界的专家多如牛毛,挂个虚名又有稀罕了?他这次大概是铁了心扬名立腕,要通过破解周天老卦的千古之谜,做一番轰动效应出来,搏个远乡异域尽皆知闻的高名,传之不朽,别说是你和我了,我看就算是陈教授出面也劝不住他。” shirley杨道:“听你这么说,肯定早已有了打算,是不是想趁机做些?可你出起馊主意来,也算得上是半个专家。” 我说:“我可没动歪脑筋,只不过那地仙村里藏有丹鼎秘器,似乎正是咱们想找地那种古墓,孙教授研究多年的详细记录,到头来让咱们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我的意思是咱们何不去四川走上一回?用分金定穴跟观山指迷较量一番,做回府中求玄的勾当,盗了墓中丹鼎出来,也好救多玲的性命。” shirley杨说:“此事怕不易做,观山太保是明代盗墓巨魁,而且凭孙教授的笔记,根本不知道地仙村的位置所在,从古到今,哪有以村庄为墓的做法?我想地仙村会不会和武陵捕鱼人发现的桃花源一样,是一处与世隔绝地神秘村落?在民间传说中提到地妖术和银屏铁壁机关又是?” 我抬眼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间天已亮了,便对shirley杨说:“这都是后话,眼下暂且不管地仙村是住活人的还是埋死人地,咱们今天必须赶紧回北京,去孙教授家里掏他,那面古镜,即便不是秦王照骨镜,也是一件稀世珍宝,怎能任其落在孙教授手中,他要是带着古镜进山寻找古墓。说不定此镜就要跟他一道失踪了。” 说完我带上工作记录本,也顾不上吃早饭,就和shirley杨匆匆赶早班长途车回到北京,我进家后,先把还没起床的胖子从背窝里揪出来,胖子正睡得迷迷糊糊,抱怨道:“老胡你太缺德了。你不知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睡不醒地冬三月。这十冬腊月的还不让人睡个安稳觉?太不人道了,当年法西斯都没给尤太人下这损招……” 我说你赶紧起来吧,咱又有活儿了,我带你吃满汉全席去? 胖子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了:“我刚做梦正吃一半呢,既然都这情况了,咱麻利儿地赶紧接着吃去吧。谁请客啊?乔二爷?” 我趁胖子穿衣服的时候,问他跟乔二爷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那乔二爷在琉璃厂是个有声望的资深人士,其实多半是煽起来的浮名,没有几分真本事,年轻时挖了座元代的虚墓疑冢,竟以为自己找了块移尸地风水宝穴,不过只要他肯出钱,我还是愿意同他做生意地。 胖子说:“二爷人不错啊。挺给胖爷面子,关键咱在潘家园也是一号人物了……”说着话胡乱穿上衣服,披了一件大衣,就跟我出了门。 这时shirley杨已经打电话向陈教授问到了地址,我对她说:“昨天一夜没睡,你赶紧回去歇着。找孙教授谈心的事,有我和胖子就足够了,我们一定以说服教育为主,向他晓以大义,让他务必认清形势,老老实实地归还国宝。” 但shirley杨不放心,执意要一同去拜访孙教授,她最多一言不发也就是了,却要盯着我们别做出格地事情。 我没办法只好同意,路上又把此事的经过对胖子简略说了一遍。让他不可冒失莽撞。别跟当初红卫兵抄家似的进去就砸,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胖子咬牙切齿:“老胡你瞧我这暴脾气的。胖爷在南海折戟沉沙,差不点儿就喂了鱼,忙活这么半天,合着铜镜最后落到这条老狐狸手里了,绝不能便宜了他,一会儿他要是肯坦白交代,主动请咱们去正阳居搓一顿满汉全席还则罢了,否则你们俩还真得拦着点我,拦不住就等着给姓孙的老小子收尸吧。” 孙学武教授住在校区的一座筒子楼里,所谓“筒子楼”,就是每层楼有若干单元,厕所和厨房以及上下水,都在每层楼道的尽头,是共用地公共设施,楼道里都被煤烟熏黑了,堆满了各家的杂物,环境和大杂院差不多,居住条件不算太好。 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许多知识分子和老干部都重新参加工作,也补发了工资,可孙学武虽然蹲过牛棚下过劳改农场,可他有些问题还没交代清楚,据说他为了自保,出卖嫁祸过某些人,他却一口咬定没做过那种事,现在暂时工作恢复了,待遇却还迟迟没有落实,仍和一些资历较浅还没分房的教职员工混住在筒子楼内。 我们到他家门口的时候,门上了锁,可能是他还没从天津回来,我打定了主意要守株待兔,让胖子去外边买了几套煎饼回来,坐在楼道里边吃边等,到中午的时候,就听楼道里有个四川口音的人说:“孙教授你回来喽,你来看看我中午买的带鱼,这是啥子嘛?还没得我屋里头的裤腰带宽,亏得你们北京那么大呦,连条象样地带鱼都买不到。” 又听到另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答道:“噢,老宋啊,改善生活了,晚上吃红烧带鱼?我看看,这不算窄嘛,有的吃就别抱怨了。” 我们三人听得清楚,知道是孙教授回来了,果然从漆黑的楼道里做过来一个老头,头发谢顶比较严重,仅剩的一撮头发,一面倒地梳在额顶,正是专业研究古代谜文天书的专家孙学武,他显然不知道在天津博物馆遇到地人是我,见我们在门前等他,只是有些诧异,问道:“潘家园的胡八一,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你小子找我肯定没好事。”他似乎不愿意让邻居们看到他和我们谈话,不等我答话。便掏出钥匙开了房门,将我们让到屋里。 我也不跟他客气,带着shirley杨和胖子大摇大摆地进去,四下里一打量,满屋子除了书就是书,没过多的生活用品,甚至连坐地地方也没几处。我只好坐在书堆上。 孙教授关好了房门,转身告诉我们:“没热水。喝自来水自己去倒,屋里古籍图书很多,不可以吸烟,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胖子一听如此怠慢,忍不住就要发彪,我按住他对孙教授说:“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顺路来看看您,以前在陕西古田县,还承蒙您指点过一场,来得太匆忙,没带礼物,就给您买了套煎饼,俩鸡蛋的,略表寸心。不成敬意。” 孙教授莫名其妙:“煎饼?”随即一摆手,说道:“别套近乎,我可不会指点你们这伙人去盗墓,有话就快说吧,我工作很忙,没时间应酬你们这伙文物贩子。” 我茫然不解:“教授您是不是对我有误解啊?跟您没接触过几回。怎么每次见了我,都说我是倒腾文物的?您是拿哪只眼睛看见我有文物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说,未免太伤害我们业务考古爱好者的感情了。” 孙教授脸若冰霜,对我说道:“我也偶尔去潘家园古玩市场逛逛,如今满耳朵里全是胡爷你地大名,谁不知道胡爷手里全是明器中地硬货?念在咱们相识一场,我也不瞒你,你的事我早就已经掌握了,之所以不给你点破了,是想你个坦白从宽地机会。你非让我替你说出来。回头广大人民群众就算想宽大你,都找不着借口了。只好从严处理了。” 我不屑一顾地说:“您老可真是忧国忧民,都把您自己家当衙门口了?可千万别对我宽大,宽大了我容易找不着北,我这人从小就处处对自己严格要求,能从严的咱绝不从宽,我是在潘家园做些小本生意,可这有错吗?不就是因为我业余时间爱好考古,而且买卖公平不拿假货骗人,才让同行们称道几句吗?难道这也不行?” 胖子听到这也来脾气了:“老胡你甭跟他废话,倒腾几件小玩意儿算?低级趣味无罪,你就把咱们倒斗的事跟他说说,说出来吓不死他。” 孙教授闻言忙说:“你看看,你的同伙都已经承认了吧,你还嘴硬?” 我欲擒故纵,笑道:“胖子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不就是倒斗吗,根本不值一提,您要真想听,我就给您念叨念叨,当年我亲手在房山县挖出来一口大棺材,那座古墓可有年头了,不是金代的就是辽代的,我当时一点都没犹豫,三下五除二就把它砸开了,一看里面东西还真不少,就把棺材里的尸体先拿麻绳揪到外头,发现那死尸身子底下,竟然还有两和只拳头一般大地金蟾,都是纯金的。” 孙教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显然吃惊不小:“你小子这胆子也太大了,在北京也敢盗墓?赶紧老实交代,后来怎么样了?墓中的文物走私到哪去了?” 我一耸肩膀,叹道:“后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南柯一梦,梦醒了就没后来了,此梦做得真有点意犹未尽……” 孙教授被我气得脸色更难看了,站起身来就要送客,我忙说:“且慢,您先容我把话说完,就因为我做了个盗墓的梦,又觉得意犹未尽,所以才特地跑去天津参观文物展览过过干瘾,想不到还在自然博物馆里遇到一位熟人,这回可不是做梦了。” 孙教授被我的话一下子戳中软肋,已是隐隐感到不妙,盛气凌人的态度没了一多半,颓然坐回椅中,试探着问道:“你……你说?……熟人?” 我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我是在半夜里由工作人员带着,走后门进的博物馆,不料撞见了馆中有贼,还在现场捡到了一本工作记录,封面是天安门城楼的红色塑料皮,里面地内容,我一字不漏的看了整晚,越看越觉得眼熟,原来其中提到的那面铜镜,正是我们这三个人,还有一伙南洋采青头的蛋民,舍着命从海眼里捞回的,为此不仅搭上了一条人命,还有一个同伴直今仍是生死难料,现在这面卦镜被就被人私吞了,此人就算破解了周天卦象的秘密,他头顶地学术光环,也是拿南海蛋民的鲜血染红的,我赶上十年动乱,没正经上过几年学,知道的事理也不如您这当教授的多,我到这来就是想问问你,这笔帐我们该怎么算?” 孙学武听到最后面色如灰,知道事到如今已是瞒不住了,甚至可能会搞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他半晌无言以对,最后实在抗不住了,嘴也软了,不敢再兜圈子,央求道:“请你把……把笔记还……还给我吧,你们想要我……做?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答应。” 我神色略有缓和,对孙教授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现在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就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要你带着我们,去四川找到地仙村古墓,然后还要把古镜卦符原样不动地交还给陈教授。” 胖子补充道:“为了让你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胖爷**碎了心,使尽了力,这些天最起码瘦了十斤,所以你还要请我们去正阳居吃满汉全席,并且挖出错误思想的根源,对照当前的大好形势,写成书面检查,当众宣读,表示改正错误地决心,你知道胖爷我让你这老小子气死多少脑细胞?” 孙教授此刻已是外强中干,又是做贼心虚,在被揭穿了老底之后,再没了那脸严肃地表情和义正词严的官腔,低着头从床底下找出几个鞋盒子,把铜镜和两枚铜符取了出来,递到我面。 我把青铜龙符接在手中,心中止不住思潮翻涌,想不到隔了十几年,竟然再次阴错阳差地见到此物,龙符依旧,世事却是无常,当年一同大串联的**战友丁思甜,此时已和我们人鬼殊途,一想到她和老羊皮都去见马克思了,我心中便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再看身旁的胖子,也早在看到那枚龙符的一瞬间泪流满面了。 这时就听孙教授说:“写检查、正阳居……没问题,可地仙村找不到……不论是谁都找不到,鱼、龙、人、鬼这四枚无目古符中藏着谜一般的暗示,我绞尽脑汁也参悟不透,解不开无眼铜符的暗示,卦镜卦符就没有任何实际用途。” 我用衣袖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略微定了定神,问孙教授道:“铜符的眼部中空,应该是用来推演卦象所用,自古照烛卜卦的方式,多称龟卜,占验古术实则分为龟、镜两种,烛光透过铜孔,光线漏到镜背卦图之中,就是所谓的照烛演镜之法,这在你的笔记中也有描述,你当我看不懂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赶紧解释说:“方法就是这么个方法,要测龙脉风水,需用人油蜡烛,只有两枚铜符亦可演出卦象,但真是如此简单也就好了,镜背卦图上有周天三百六十五个铜匦,每一匦皆分阴阳以设两仪,设四方以呈四象,其中都有特定的隐意,要是想不出鱼龙人鬼的铜符为何没有眼睛,咱们又谈何使用它推演卦象?我本以为湖南出土的那尊丹炉上会有线索,可在昨天夜里亲眼看过之后,仍然是毫无所获,面对这千古之谜,我算是彻底死心了。因为卦镜与地仙古墓之间的关系,就象是循环往复的因果圆周——没有卦镜找不出隐秘难寻的地仙古墓,没有这座古墓中所藏的周天卦象卦词,又无法使用卦镜。所以你们也别指望能找地仙村古墓了,其实地仙村本身更是扑朔迷离,如同是一个存在于天方夜谭中的传说,而且最关键的是……你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鬼吹灯ii第三卷完 鬼吹灯ii之最终卷明日播出 第四卷 第一章 地仙村古墓 第四卷第一章地仙村古墓 前言 天下第一奇书——风水残卷《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是清代摸金校尉所创,其中囊括风水阴阳之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虽然名为十六字,可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十六卷,每卷以周天古卦中的一个字为代表,共计一十六字,所以称为十六字。 这十六字分别是: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慑、镇、遁、物、化、阴、阳、空。这部主要记载阴阳风水学的古籍,可谓无所不包,不仅有风水术和阴阳术,更因为它是由摸金校尉的高手所著,所以里面还涵盖了大量各朝各代古墓形制、结构、布局的描述,以及摸金校尉们在倒斗之时遇到过的各种疑难艰险。 可以说《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是一部货真价实的《摸金倒斗指南》,不过这本书只是残本,阴阳术的部分并没有流传下来,仅有风水术的十六字,十六字风水分别对应的内容如下: 天:这一部分主要是星学,也就是在风水术中占很大比重的天星风水,地分吉凶,星有善恶,看风水寻龙脉讲的就是上观天星、下审地脉。 地:风水术的主体是相形度地,大道龙行自有真,星峰磊落是龙身,通过解读大地上山川河流的走向形势,判断龙脉的来去止伏,观取“龙、砂、穴、水”,这就是地字篇的内容。 人:风水有阴阳宅之说,阴宅是墓地。是为死者准备的,而阳宅是活人地居所,对于阳宅的选择,一样也有极深的风水理论,又称“八宅明镜”之术。 鬼:顾名思义,幽冥之说为鬼,这一篇主要是讲解古墓主人的情况。例如尸首和棺椁的摆放,殉葬者与陪葬品的位置。长明灯、长生烛的象征性等等,凡是墓中与死者有直接关联地,多在此卷之中。 神:自古以来,渴望死后成仙,并沉迷此道之人不可胜数,尸解成仙的事情在风水中多有记载,同形势理气息息相关。如何在神仙穴中尸解羽化是这一篇地主要内容,不过就如同是“屠龙之术”,在大多数的情况下,“神仙穴中羽化眠”只是一套不切实际的空虚理论而已。 佛:风水理论体系庞大繁杂,摸金校尉所擅长的风水秘术,都是以《易》为总纲,属于道家一脉,而其余的各个宗教也都有各自的风水理论。当然也许在那些宗教中并不称其为风水,但是其本质都是一样的,佛字一卷记载地是禅宗风水。 魔:吉星之下无不吉,凶星之下凶所存,况是凶龙不入穴,只是闲行引身过。魔字篇中的内容。主说地脉天星之恶兆,使人远避地劫天祸,这是专门讲风水中凶恶征兆的一篇。 畜:圣人有云,禽兽之流,不可以与之为伍,山川地貌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些奇山异石,自然造化生成百兽形态,这在风水中也大有名堂,举个例子来说。比如山体似牛。便有卧牛、眠牛、耕牛、屠牛、望月牛之分,姿态形势不同。吉凶各异,这一篇主要说的是风水形成的畜形。 慑:分金定穴的精要内容,此术古称“观盘辨局之术”,不需要罗盘和金针的配合,便可精准无误地确认风水中地龙、砂、穴、水、向,是寻找古墓方位最重要的环节。 镇:风水一道,其中最忌“煞”形,镇字卷主要记载着如何镇煞、避煞,不过镇字篇中,讲的最多的反而是“避”,而非“镇”,也不失为明哲保身之道。 遁:古墓中的机关布局,殉葬沟的位置,可以通过地面封土、明楼之类地结构,推算出古墓地宫的轮廓方位等细节。最主要的当然是讲解机关埋伏,有很深的易理蕴藏在里边,如不精通五行生克的变化,也难以窥得其中门径。 物:古有天气地运、天运地气之说,地运有推移,而天气从之;天运有旋转,地气而应之,自然环境的变化,导致风水形势的改变,在山川之中的一切灵性之物,会由于风水善恶的巨大转变,而产生异变,如果清浊阴阳混淆将产生一些非常可怕的事物,不合常理者,谓之妖,物字篇是描述因为风水而产生地妖异现象。 化:化者乃变化之化,地师们眼中最艰难地改风水,小者改门户,大者变格局。古风水一道中,不主张人为“改动”风水形势。宇宙有大关合,山川有真性情,其气其运,安可妄动?“化”字卷是被摸金校尉视为禁忌的一卷,但面对一些是通过改变格局营造风水宝地地古墓,“化”字卷便是它的克星。 阳:此阴阳非阴阳术之阴阳,单纯从风水角度来说的阴阳,实际上就是“形势”,看得到的为阳,看不到的为阴,在风水一道中,是看得到的?一座山一条河呈现出的地形,便是看得到的,阳字卷是讲“形”的一卷。 阴:看得到的为阳,世人不见之形为阴,何为不见之形?一座山一条河的地形,所蕴涵着的气与运,以及这种气与运呈现出的势态,这都是直接用肉眼看不到的精神气质,阴字卷是讲“势”的一卷。 空:大象无形,大音稀声,风水秘术的最高境界,没有任何一个字的一篇,循序渐进研习到最后,大道已证,自然能领悟“空”之卷“造化之内、天人合一”的究极奥妙所在。 摸金秘术,自古相传,几番起落沉浮,到得今时今日,又如何施展做为?请看鬼吹灯2第四卷 第一章地仙村古墓 话说古墓中所藏珍异宝货,多有“未名之物”。也就是没有记载不知来历的古时秘器重宝,本不该是人间所见地,一旦流入民间,教凡夫俗子见了,怎能不动贪念?即便不肯倒卖了取利,也必是想借此机会,搏些浮空的虚名出来。可见“名利”二字,实是害人不浅。 我下南洋从海眼里打捞出的青铜古镜。正是一面世间罕有的“周天卦镜”,本以为会由陈教授将古镜上交国家收藏,却没想到,最后竟被一心要“暗中做出番大成就”的孙教授骗了去,倘若不是被我在博物馆中捡到工作记录本,至今还教他蒙在鼓里。 我和shirley杨、胖子三人,当即拿着笔记本上门兴师问罪。孙教授被我抓到了把柄,苦求我们千万别把他“私下里藏了文物在家暗中研究”之事检举揭发出去,这事非同小可,他本来就得罪过不少人,万一被上级领导或者哪个同事知道了,绝对是身败名裂的弥天罪过。 我虽然恼他私藏青铜古镜,却并不真想撕破了脸让他下不来台,所以点到为止。告诉孙教授说,既然你已经有了悔意,现在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咱们地政策就是既往不咎,以后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 我和胖子提出的条件,一是让孙学武写检查。现在虽然不流行“狠斗私字一闪念”了,可把所犯错误落实到书面上,还是很有必要地,万一这老头将来不认帐了,拿出按了手印白纸黑字的检查书来,就能把他移交有关部门处理,内容完全按我的意思,我念一句他写一句,名为“检查”,实为“口供”。 随后还要将古镜古符完璧归赵。都还给陈教授。不管怎么说,献宝的功劳也轮不到孙教授。但此事乃是后话,眼下我们得先借此物一用,得让孙教授带我们去找藏有“丹鼎天书”的“地仙村古墓”。 那位精通“观山指迷”妖术的明代地仙,虽然把自己的坟墓藏得极深,但以盗墓古法“问”字诀,使用海气凝聚不散地青铜卦镜,却有几分机会可以占验出“地仙村”的风水脉络,然后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便能进去倒斗,取了千年尸丹回来,至于“地仙村古墓”中有无野史上记载的“尸丹”,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我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救回多铃的性命,就不能视而不见。 孙教授听闻这个要求,当即连连摇头,说此事比登天还难,“人油蜡烛、青铜卦镜”如今都在眼前,那支人油蜡烛,正是打捞队从海眼里带回来的,不过不是真正的人油人脂提炼而成,而是使用南海黑鳞鲛人的油脂制成,可以长明不灭,风吹不熄,凑和着完全能用。 一龙一鱼的青铜卦符也有了,两枚古符可以推演出半幅卦象,但并不知道两枚古符有何玄机,解不开无眼铜符地暗示,根本没办法使用,另外最关键的是没有时间了,古镜保存不了多久了。 shirley杨自从到了孙教授家,始终未发一言,此刻听得奇怪,不禁问道:“何出此言?为要说古镜没有时间了?” 我也拍了拍孙教授的肩膀,警告他说:“别看您是九爷,可我们对于稽古之道也不是棒槌,您要是信口开河,可别怪我们不给九爷留面子。” 孙教授说:“九爷不九爷的,这话就不要提了吧,我当初受过刺激,听这话心里难受啊,而且事到如今,我还瞒你们?你们自己看看,这面用归墟龙火铸造的青铜古镜,保存不了几个月了。”说着话,便翻过镜面让我们去看。 那古镜背面的火漆都已被拆掉了,古纹斑斓地镜背就在面前,我和shirley杨、胖子这三人先入为主,潜意识里还将此镜视为“秦王照骨镜”,看到镜背,就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免得被此镜照透了身体,沾染上南海僵人的阴晦尸气。 但见到镜背却并无异状,才想起这是面青铜卦镜,与千年镇尸的“秦王照骨镜”无关,凑过去仔细一看,才明白孙教授言下之意。 原来归墟古镜最特殊之处,乃是阴火粹炼。南海海眼中的海气,氤氲于铜质之内,万年不散,使得铜色犹如老翠,但此镜流落世间几千年,它在沉入海底前地最后一位“收藏者”,或者说是“文物贩子”。根本不懂如何妥善存放这件稀世古物,可能是担心铜镜中的海气消散。竟用火漆封了镜背,不料是弄巧成拙,火漆与归墟青铜产生了化学反映,镜背的铜性几乎被蚀尽了,现在青铜古镜中的生气,所剩仅如游丝,铜色都已经变了。大概过不了太久,卦镜便会彻底失去铜性,沦为一件寻常的青铜器。 我知孙教授不是扯谎,只是见寻找“地仙古墓”的设想落空,不免有些失望,正想再问问有没有别地途径,这时胖子却说:“一早起来到现在,只吃了两份煎饼。要是过了饭点儿,肚子就该提意见了,孙老九甭说别地废话了,赶紧带上钱,咱们兵发正阳居开吃去也。” 孙教授哪敢不从,好在刚发了工资和奖金。加上补贴和上课的外快,全部原封没动地带上,把我们带到赫赫有名地“正阳居”,这个国营饭店专做满汉大菜,我和胖子慕名已久,心想这都是孙教授欠我们的,不吃白不吃,自然毫不客气,但一问才知道,原来想吃满汉全席还得提前预订。只好点了若干道大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孙教授脸上硬挤着笑,也不知他是心疼钱包。还是担心“东窗事发”,总之表情非常不自然,他先给胖子满上一杯酒,陪笑道:“请……请……” 胖子十分满意,举起酒杯来,“滋儿”的一声,一口嘬干了杯中茅台,咧着嘴笑道:“孙教授啊,甭看你是九爷,认识字儿比胖爷多,可胖爷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不会喝酒的主儿,瞧见没?刚我喝的这个叫虎泯,长见识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赶紧给胖爷再满上,让胖爷再给你表演个最拿手的鲸吞。” 我估计孙教授此时把胖子“鲸吞”了的心都有,但他受人所制,只好忍气吞声地给胖子又是斟酒又是夹菜,我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好笑,心想这才算出了气,思量着也要耍他一耍,却见一旁地shirley杨秀眉微蹙地望着我,眼神中有些埋怨之意,显然认为我和胖子的举动有些过头了,这位孙教授虽算不上德高望重,但毕竟也是一位有身份的学者,已经道歉赔过罪了,怎么好如此对待他? 我并不以此为意,心想“孙教授这厮如此可恶,要不这么折腾折腾他,以后他未必能吸取教训,不把他批倒批臭已经算便宜他了”,可我也不忍让shirley杨觉得为难,只好闷头吃喝,不和胖子一起寻开心了。 这时孙教授又给shirley杨倒了杯酒,叹道:“一念之差,我是一念之差啊,请杨小姐回去之后,千万别跟老陈提这件事,否则我这辈子再没脸去见他了……” shirley杨安慰他道:“您放心吧,我发誓只字不提,也不让老胡他们说,古镜就由您亲手还给陈教授好了。” 孙教授就盼着她这句话,犹如接了一纸九重大赦,喜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我听到此处,抬头看见孙教授双眼闪烁,除了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光芒之外,还藏有一丝很微妙的神色,虽是稍纵即逝,却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心念一闪,当即就把筷子放下,插口道:“不行,青铜古镜和调查大明观山太保的笔记本,以及那份检讨书,都得先放我这存着,我要先研究研究还有没有别的途径找到地仙古墓,这是人命关天地事情,由不得别人。” 孙教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shirley杨,看他表情,好象是在问:“你们两位,一个说还,一个又说不还,到底谁说了算?” 我不再理睬孙教授,转头和胖子干了一杯,侃些个饭桌上的段子,shirley杨见状,只好无奈地对孙教授耸了耸肩,说了声:“sorry。” 孙教授这才知道shirley杨原来是做不了主的,便又来给我敬酒,央求道:“胡同志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呀,当初你们在陕西,找我打听了许多紧要之事,我当时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好歹也算帮过你们一场,就让我亲自把铜镜还给老陈吧。” 我也很诚恳地告诉孙教授:“孙九爷,要不是你在陕西帮过我,这回绝对轻饶不了你,你私自窝藏我们打捞回来的国宝,知不知道这是拿人命换回来的东西?此事我可以不追究了,但我不是开玩笑,我确实计划要拿这些东西入川寻找地仙村古墓,在此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重新交到你手里,不过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选择同我合作,只要你肯出力,帮我找到这座古墓博物馆,里面收藏地周天卦图,你尽管拿去研究,到时候反动学术权威的头衔非你莫属。” 孙教授听罢沉默半晌,抓起酒瓶来“咕咚咚”灌了几口,不多时,酒意上头,已涨紫了脸堂,他盯着我压低了声音说:“胡八一,你小子这是逼着我带你们去盗墓啊!” 我笑道:“孙九爷您终于开窍了,不过您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可都是老实孩子,只是想去实地考察一下地仙古墓的传说是真是假,另外你偷着研究民间的盗墓手段,难道就没有非份之想?” 孙教授苦着脸说:“地仙村是明代盗墓者观山太保所造,藏在深山里边,我研究民间盗墓秘术,动机和你们一样,只是想找到方法证实它的存在,可没想过要去盗墓。” 我心想“酒后吐真言”,趁着孙教授喝多了,我得赶紧问他一个实底,就问他“观山太保、封王坟、地仙村、丹鼎异器、机关埋伏”这些传说,都是否可信? 孙教授说,当年流寇入川,几十万人也没将它挖出来,现在根本就没人相信“地仙村”的存在了,费劲心血收集了许多资料,越来越多证据都显示,四川确实有“地仙墓”,墓中藏纳了许多各代古墓的棺椁冥器,但此事却得不到其他人的认可,某位权威人士指责说——这类民间传说极不可信,是源于“缺乏知识、迷信、痴心妄想”而产生的原始奇思怪论、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幼稚想象,谁相信谁就是彻头彻尾地神经病。 我们听这话说得可真够损地,想不到孙教授竟被扣了这么多帽子,不禁也替他叫这撞天的屈,世上之事,向来是“说无易、说有难”,是一种很普遍地从众心理,坚持守旧心理和唯科学元素论,必然会缺乏面对新事物新观念的勇气,我心生同情,就劝他再喝几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好在还能一醉解千愁。 不料孙教授量浅,刚才灌了几口白酒,酒入愁肠,整个人已然是七昏八素,胖子只好半拖半架着,带他出去呕吐,我望着他脚步踉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对shirley杨说:“孙教授也是个怀才不遇时的,他这多半辈子恐怕都是活得郁郁不快……” shirley杨忽然想起一事,帮我倒了杯酒,问道:“对了,你们为称孙教授为九爷?他排行第九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说那倒不是,他排行第几我不知道,其实“九爷”是种戏谑的称呼,因为以前在文化大**十年动乱的时候,,我们管知识分子叫做“臭老九”,这是从“官、吏、僧、道、医、工、猎、民、儒、丐”的排名而来,因为儒排第九,又因为有位伟人,曾经当众引用《智取威虎山》中的台词说“老九不能走”,他的意思是不能把知识分子都赶走,所以当时才推广普及了“老九”这种说法,不过这些观念早已被时代淘汰了,我和胖子刚才称孙教授为“九爷”,不过是同他开个玩笑而已。 第二章 潜逃者 第二章潜逃者 说话间“孙九爷”已经吐完了,又被胖子架回来重新坐下,他已醉如烂泥,连神智都有些恍惚,坐在席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他脑中在想,竟似鬼使神差般莫名其妙地嘟囔起来:“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烧柴起锅,煮了肝肺;凿井伐盐,问鬼讨钱;鸟道纵横,百步九回;欲访地仙,先找乌……” (注:老九不能走——《智取威虎山》中的土匪头子座山雕,手下有八大金钢,打入土匪内部卧底的杨子荣,被排在了第九的位置上,故称“老九”,座山雕挽留杨子荣的时候,曾经大呼“老九不能走”。) 我听“孙九爷”口中所言半文半俗,象是古诗,又象是顺口溜,而且内容离奇,一时间难解其意,直听到“欲访地仙”四字,心中方才醒悟:“多半是寻找地仙古墓入口的暗示!” 这时胖子在旁说道:“这孙老九,不会喝就别喝,你能有胖爷这酒量吗?你瞧喝多了就开始念三字经了,这都乱七八糟的……” 我赶紧把胖子的嘴按上,支起耳朵去听孙教授酒醉后的“胡言乱语”,可他说完“欲访地仙,先找乌……”就再没了下文,伏在桌上昏睡不醒,口中再也不说了。 我心痒难忍,恨不得把孙教授的嘴掰开,让他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再说一遍,关键是那句:“想找地仙墓封王坟要先找到黑?”开头的几句我没仔细听。现在想想,好象是“好娘子给大王煮下水?” shirley杨有过耳不忘地本事,她说:“不是好娘子煮下水,孙教授刚才说的应该是——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烧柴起锅,煮了肝肺;凿井伐盐。问鬼讨钱;鸟道纵横,百步九回;欲访地仙。先找乌……” 我赶紧把这几句话记到笔记本上,看来孙九爷还有些关于地仙古墓的资料藏在肚子里,他情绪激动多喝二两,这才无意间吐露出来,他这几句不囫囵的话中究竟有哑谜?我们根本无法理解。 shirley杨说:“好个大王……有身无首……?想来王字无头,正是个土字,会不会是个藏字谜?暗示着地仙古墓中的秘密?娘子不来。群山不开,这句又是藏的字?应该不是字谜,后面几句都拆不出字来。” 我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有身无首的大王?谁是无头之王?开山娘子又是谁?这第一句都想不明白,后面地暗示自然没有头绪。” 胖子说:“待胖爷去找杯凉水来,把孙九爷喷醒了,再严加烤问,如果不肯说实话,咱就得给他上手段了。辣椒水、老虎橙之类的狠招,都往他身上招呼,大刑伺候。” 我摇头说:“咱们这不是渣滓洞白公馆,孙教授也不是被捕地**者,怎么能对他用刑?我看今天就别折腾他了,一会儿咱们吃完饭。就把他带回家,等他清醒了再问不迟,量他也不敢有所隐瞒。” 随后我们三人满腹疑问地吃了饭,由shirley杨付了钱,带着孙教授回到我住的地方,在院门口,孙教授迷迷糊糊地问我:“嗯?这是哪里?别让我去农场,我不是右派,不是叛徒,我没杀过人……” 我安慰他道:“放心放心。不会武装押送你去劳改农场。您看这是到我家了,这地方叫右安门啊。被打成右派也不要紧,不管是哪国的右派,只要住到这右安门……一发的安稳了。”我心中却疑惑更深,心想:“孙教授杀过人?他杀了谁?他脾气虽然不好,却不象是能杀人的主儿,杀人不是宰鸡,那可不是谁都有胆子下手的。” 胖子不耐烦等孙教授酒醒,到家后便去潘家园练摊儿了,下午的时候,我和shirley杨见孙教授清醒了,就给他倒了杯热茶,我把房门关上,搬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单刀直入地说:“九爷,实不相瞒,您刚才喝高了,把当年杀人和当叛徒地事都说出来了,可是以我的眼光来看,说您爱慕虚名不假,但要说您是杀人犯,打死我也不肯信,我估计您一定是被冤枉了,不妨把这些事的来龙去脉,给我们讲讲。” 我又拍着胸口向毛主席保证,这件事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肯定想方设法还您一个清白,万一力所不及,今天听您说的话,我和shirley杨都烂在肚子里,再不会向外人吐露只言片语。 孙教授自知酒后失言,但看我和shirley杨神色诚恳,只好把他在文革时期遭遇的经历说了出来,想不到竟然也与那“地仙古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孙教授想找“地仙古墓”,其中八成的原因是与他当年在劳改农场地经历有关。 文革的时候,孙学武受到冲击,由于人缘不好,遭到诬陷,刚开始被人指控有生活作风问题,后来不知哪个小人出首,给他扣了顶**叛徒的帽子,公审大会的时候哪由得他自己辨解?眼看被五花大绑拉到刑场要就地正法了,幸好他的老同学陈久仁,也就是陈教授挺身作证,证明孙学武觉悟很低,根本就没参加过**,所以谈不上是叛徒,这才让他躲过了一劫。 后来孙学武和陈久仁这对难兄难弟,都被下放到陕西的果园沟,进行劳动改造,果园沟其实根本没果园,而是一处开石头地采石场,陈久仁一介文士,抡大锤凿石头的活哪受得了?没出半个月身体就垮了,幸亏家里托了关系。开了个胃里长瘤地医院证明,把他接回北京治病,这才没死到农场里。 但孙学武就没人管了,他孤家寡人,老婆早就死了,没儿没女,又没路子。只得在农场里一天接一天的苦熬,好在他身体素质比较好。解放前干过农活,从事如此沉重的体力劳动,短时间内还能顶得住,但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前途渺茫,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而且这些劳改人员。还要互相检举揭发,你不揭发别人,别人也得想方设法来揭发你,那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孙学武在农场里认识了一个人,这人在抗美援朝时候还是个团长,姓封,也不知道他是原因被送来下放劳动,由于跟孙学武总搭伴劳动。有些同命相连,俩人彼此之间还算比较谈得来,有一天封团长偷着跟孙学武说:“老孙,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实在是熬不住了,想了好几天。如今想好了,打算跑,我看你也快不行了,你干脆跟我一起跑吧。” 孙学武大吃一惊,问封团长道:“跑?你不要脑袋了?再说这农场虽然戒备不严,但这毕竟是在大巴山脉人烟稀少的深山里,就算跑出去了,之后呢?之后又往哪躲?被抓回来还能有好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封团长似乎很有信心,他说:“过了山就算入川了,我老家就在四川。与其困在这等死。我还不如冒险穿过大山,只要回到老家。那就是鱼入大海,鸟上青天了。” 原来这位封团长,祖上是明代的地方豪族,曾做过“观山太保”,也就是盗墓地,“观山太保”在四川很早以前地一座古墓里,挖出了龙骨天书,参悟玄机后,得了大道,就此成仙,他在所盗古墓地地宫中,造了一座地仙村,作为百年后藏真之所,据说谁找到这座地仙村,拜过地仙观山太保,谁就能长生不死,从此不吃不喝,连人间烟火都不沾了。 可这地仙古墓,藏得太深,无迹可寻,从明亡至今,都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不过当年地仙给封家后人留下几句暗语“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烧柴起锅,煮了肝肺;凿井伐盐,问鬼讨钱;鸟道纵横,百步九回;欲访地仙,先找乌羊……” 在这个古谜中,藏有地仙村入口的重要秘密,除了封家人,从不肯说与外人知道,当时封团长只对孙教授说了一小半,劝他跟自己一同跑回四川,躲入地仙墓中避难,别看封团长当过兵打过仗,可他对于祖宗传下来地这些虚无缥缈之事,格外迷信,正因为这个原因,才被下放到此,如今受不住凿山采石的这份罪了,就想潜逃回老家,能不能成了仙长生不死还难说,但总算有一个投奔的去处,反正如今里外都是个死,万一封王坟中真有天书,那就跟着祖宗成仙去喽。 孙教授当时听了,就觉得这位封团长肯定是脑子有问题,可能不堪重负,精神崩溃了,怎么都敢说?这年头就冲刚才那番话,枪毙你十回都不嫌多。 于是孙教授表明了态度,坚决不肯跟他同去,说:“要去你自己去吧,你放心我绝不会背后告秘。” 封团长冷笑道:“常言说得好,莫将心腹事,吐口对人言,我既然跟老孙你说了潜逃计划,就算你不揭发,恐怕我逃了之后,你也脱不开干系,这么着吧,我就帮你一把。” 孙教授大惊:“你想怎样?”话音未落,后脑勺就吃了一镐把,当即昏了过去,等醒来后早已不见了封团长的踪影。 封团长失踪之事,在劳改农场中闹得沸沸扬扬,搜山的人找遍了方圆百里,连封团长地一根头发都没找到,他也不可能插上翅膀飞了,这时有人揭发说最后看见孙教授和他在一起,孙教授当时就被提审,可孙教授也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说,否则必然越究越深,就算想说实话也没法说,难道照实说封团长去地仙古墓求仙去了?谁能信?只好一口咬定可能是跑了,其他的一概推说不知道,后脑勺有伤为证,自己也是受害者。 此事虽不了了之了,但人言可畏,有人就开始怀疑,大概是孙教授和封团长有私仇,暗中把封团长杀害了,不知道把尸体埋到地方了,这种说法虽然没被官方认可,但在私底下广为传播,人人都把他看成杀人犯,直到粉碎了四人帮,他这件事还是解释不清。 孙教授也不清楚封团长有没有逃回四川,而且封团长的问题后来被平反了,就算他当初在深山中躲藏起来,如今也可以挺直腰杆出来了,可还是不见他露面,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这么多年来,始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有关他“早已被敌特孙教授害死,藏尸荒山”的谣言就更令人深信不疑了,只不过暂时没有证据,谁都拿孙教授没办法。 封团长失踪的谜团,在日后就成了孙教授的一块心病,后来在工作中接触到有关“地仙村古墓”的种种传说和记载,便格外留心,一是想从中找到周天古卦,使自己的研究成果能有所突破,另外也是想找找那位失踪了十年地封团长,洗刷当初蒙受的不白之冤。 可孙教授也知道,封团长出逃之后,很可能已经在山里喂了野兽,或者掉进哪处山涧里摔死了,逃到四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找到“地仙古墓”,也未必能从墓中找到此人,不过孙教授隐隐有种唯心的预感“封团长这个人,很不一般,搞不好他真能找到古墓入口,而且现在还活在世上”。 我听罢孙九爷的讲述,脑中一转,已有了些主意:“地仙村的谜语咱们一时半会儿解不开,而且青铜卦镜最多只能再使用一两次,不到关键时刻,还不能轻易用它占验地脉风水,但我看这位封团长,却是寻找古墓地重要线索,关于明代地仙的传说,大多扑朔迷离,向来只说是在四川,却没个大致的区域,甚至不知是巴地还是蜀地,又是川东还是川西?不得要领,万难寻找。但是只要能打听出封团长老家是哪个县哪个镇的,咱们就亲自过去顺藤摸瓜见机行事,想找出墓道入口,料也不难。” 第三章 云深不知处 第三章云深不知处 孙教授一时还下不了决心,但是他答应我们先设法打听封团长的老家在哪,可隔了十多年,好多地方早已物是人非,果园沟农场也早就不存在,连封团长的部队番号都不知道,想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并不容易,此事需要经过一些特殊渠道,就算立刻去办,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有结果的。 我只好先把青铜古镜妥善收藏起来,耐下性子苦等,而从香港传来消息,多玲的病情正在一天天加重,已经有多处尸斑开始出现高度腐烂的迹象,我极是心焦,和shirley杨、胖子三人摩拳擦掌,只等孙教授的消息,便要入川搜山剔泽,不料孙九爷却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消息。 shirley杨见不能再耽误了,便托明叔将她送到美国治疗,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她体内的尸毒稳定住,西方有位学者,研究南洋巫术多年,他认为“降头”,是很古老的巫术,也可以说是一种“深度催眠术”,通过特殊的媒介,使活人接受暗示,相信自己已经死亡,身体便会逐渐开始腐烂。 姑且不说他的观点是否正确,当代科学虽然发达,西方科学却只研究物理运动,忽视人的精神与意识层面,缺少对“直觉、灵感、超感观知觉”等非正常状态心理学的研究,对于南洋降头这种违背物理常识的邪术,使用深度催眠治疗也完全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只能求助于最古老的方式,把多玲安置在医疗设施先进地医院中。并请移居美国的泰裔降头师,为她拔降,另一方面广泛搜集“地仙古墓”的消息,我琢磨着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又调查是否还有其他古冢内藏有真丹,可古尸体内结出“丹鼎”,实是罕见难寻。打听来打听去,皆无着落。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冬去春来,又是小半年的光景,迟迟等不到孙九爷的调查结果,转眼到了夏天,正好是陈教授作寿,我也带着shirley杨、胖子、大金牙、古猜、明叔一干等人。回国为他拜寿,顺便探探孙九爷那边的进展如何。 当天陈教授家中高朋满座,免不了迎来送往的一番热闹,我估计孙九爷和陈教授是老交情,按礼数应该过来,可等到寿宴开上来,也一直没见他出现。 陈教授德高望重,亲戚朋友众多。光是他教过地学生就来了一批又一批,虽是热闹,场面却显得有些混乱,陈教授家的房子虽大,也招不开这许多人。 我和胖子、大金牙这一伙人,与那些学院派地人完全不熟。而且我们几人去美国闯荡了几个月,自认为见过了世面,都不是俗人了,更不愿意去理会那些国内的知识分子,也无心去结识他们,乐得自己清静,围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喝酒,着三不着两的胡侃。 胖子最近自我感觉格外良好,不时笑话那些客人的穿戴土里土气,这都什么年头了?还穿大岛冒儿西服?洋不洋土不土的。真给中国人跌份。 明叔说:“有没有搞错啊肥仔。人家穿起来,最起码显得文质彬彬嘛。你以前穿衣服的品味还不如他们,其实现在你地……” 胖子闻听此言,差点把酒瓶子直接拍到明叔头上,大金牙赶紧劝道:“别看明叔你是香港人,可眼光就是不行,香港让满清割让给英国之前,不就是海边打鱼的渔村吗,渔民穿什么咱又不是没见过,再说您老祖上不也是内地的散盗吗?可胖爷是什么人啊,人是高干的底子,将门出身,甭管穿什么,那一身派头真是谁都比不了,单穿条库头儿,都显得倍儿深沉。” 胖子骂道:“老金你他**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穿大裤衩子还深沉得起来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插口道:“大金牙还真不是胡说八道,胖子你没看过思考者的雕塑吗?那哥们儿不也光着腚吗?全世界你都找不出来比他再深沉的人了,也就你王胖子在澡堂子里打盹儿时的气质,能跟这哥们儿有一比。” 明叔抱怨道:“你们这班衰仔,篡改历史的水平比日本仔还要厉害……” 众人正在胡言乱语之际,这时shirley杨扶着陈教授到我们这桌来叙旧,我们都赶紧站起身来,一看几个月没见,陈教授似乎又添了几条皱纹,我就劝陈教授说:“不行您就歇了吧,**自有后来人,都这岁数了,也该在家享几天清福了。” 陈教授笑道:“都坐都坐……还不到退下来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余热可以发挥,你们不远万里来看我这糟老头子,太让我高兴了,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小胡小胖你们到了美国生活得还习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胖子说:“习惯是习惯,就是替他们着急,这帮大老美啊,他就是傻实在,上次我们去一个中国饭馆吃饭,看一大老黑来吃东西,吃出一鱼丸来,一嚼还挺弹牙,伸着姆指他就喊ok呀,不过他哪懂吃的是什么啊,就找人打听这玩意儿是什么,结果问明白了大老黑就傻了,大惊小怪,他说他做梦也想不到——鱼也有皋丸,都傻到这份儿上了,您说我能不替他们着急吗。” 陈教授被胖子说得一愣,只听胖子又说:“其实往深处想想,也不是他们的错,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太爱学习,到国外闲着没事喜欢研究当地历史,看看西方新兴资本主义是如何取得成功的,他们怎么能这么有钱呢?不研究不要紧,这一研究吓我一跳,敢情倒退二百年,也都是过去开荒的呀。”胖子说得口滑,又想接着侃他对黑非洲地看法。 我见苗头不对,赶紧制止说:“王胖子你这种言论带有种族歧视倾向,回国了说说不要紧,在美国可千万别提,再说亚非拉美都是同一阵营,你爹年轻时候还要饭呢,你才刚吃饱了几年?怎么能忘本歧视黑非洲的阶级弟兄呢?”我和胖子与大金牙等人,当即就种族问题与西方资本主义兴衰问题,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光图嘴上侃得痛快,竟把陈教授晾在了一旁,shirley杨对陈教授说:“您别生气,他们这些人到了一起,永远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 陈教授宽容地微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他们讨论的问题,还是……还是……还是很有深度的嘛。” shirley杨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自知失礼了,赶紧脱出战团,留下胖子舌战大金牙与明叔,我拽着古猜,和shirley杨、陈教授一起走到院子里。 陈教授家是独门独院,闹中取静,显得格外清幽,陈教授摸了摸古猜的头,他也替多玲着急,又问我今后又何打算? 我没敢把孙学武的事情对陈教授说,只说眼下已经有了些转机,让他不用为此担心。 陈教授对我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们尽管开口,刚才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今后在美国有什么打算?” 我说这段时间没顾得上仔细想今后的事,将来可能还是做老本行,在美国收购点古玩什么的,上次在南海捞了许多青头,到了美国一沽价,数目大得让人眼晕,不过我在部队里过惯了简朴地生活,现在觉得要这么多钱也没用,家中就算有豪宅广厦,晚上也不过只睡一张床,即便家中有座金山银山,一顿也只不过吃一碗饭。 所以我希望用这笔钱设立一个基金,只要是战争孤儿,不管是世界上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地,我都愿意资助他们到一个远离战火的国家中生活学习。 陈教授不住点头称赞:“当初没看错人,真是替你感到由衷地高兴,shirley杨父母都不在了,我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今后把她托付给你,老头子我尽可以放心了,再唠叨一句,婚事该抓紧办了,不能再拖了。” 我连声称是,却不耐烦说这些家常里短,正准备把话头绕到孙九爷身上,向陈教授打听一下他最近的动向,就见孙学武提了盒寿桃自门外匆匆进来,陈教授上前拖住他的手:“跚跚来迟,要罚酒三杯。”不由分说,便将他拽进了客厅。 我和shirley杨对望了一眼,心想正点子总算露头了,刚才孙教授见了我们,脸上神色琢磨不定,也不知事情是否有了眉目,只好等会儿拽住他问个清楚。 直到晚上九点多钟,前来给陈教授贺寿的客人才陆续散去,留下满屋子杯盘狼籍,我让胖子和大金牙等人帮着送客收拾,我则找个空子,把孙学武拽进陈教授的书房。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九爷,封团长老家在哪打听到了没有?怎么拖了这么久?” 第四章 小镇里的秘密 第四章小镇里的秘密 孙教授愁眉不展:“我也急啊,可有资料能查的,只有封团长参军时留在部队的籍贯和地址,后来又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档案,却始终查不到他祖籍所在。” 我这才明白,看来此事果真不易,明末流寇入川,以及清末战乱,导致流民迁移,造成四川、湖南、湖北等地产生了大量移民,所以留在档案中的籍贯地址,并非是封团长好几代以前的祖籍,要不找到他至亲至熟的人,恐怕没人能知道详情。 我心里凉了半截,又问孙教授:“那么说就没指望找到了?” 孙教授说:“我多方打探,直到今天中午刚有了些头绪,不过……”说着拿出一本刚刚买到的中国地图册来,翻开来指给我看:“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我仔细看了看他所指的位置,原来是长江三峡一带的巫山,自古都说巫山朝云暮雨,神女峰朦胧缥缈,远古时是巫咸的封地和陵墓所在,故称“巫山”,沿用至今。此地常年云遮雾罩,云雾把山脉走势都遮了,所以摸金校尉的“望”字诀派不上用场,具体位置还要更确切一些才好,我问孙教授:“巫山属中龙支脉,在青乌风水中向来有群龙无首之说,最是让人不可捉摸,此山也在受巫楚文化影响的范围之内,有许多古老的风俗和传说,现在虽已查知封团长的祖籍在巫山县,可这片区域的范围仍然太大了。难道就没调查到具体是在镇村?您也不要跟我拽文说云深不知处,他老家地镇子总要有个地名才是。” 孙教授颇感为难地说:“我倒是打听着了镇名,叫青溪镇,可这地图很详尽了,巫山县里大大小小每一处都有,却偏偏找不到名为青溪镇的地方,所以才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我听孙九爷说巫山县的地图中没有“青溪镇”,也觉有些迷惑。是不是消息来源不准确?又或许是历史沿革变迁,古时的地名没有沿用下来?所以新近出版的地图中没有标注,此镇既是明代还存在于世,必然是个古镇,荒废遗弃了也该有墟址可寻才对,不可能连块瓦片都没剩下,仔细查查地方志。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孙教授点头赞同:“当初找骗老陈请你们去南海打捞古镜的责任在我,我想了许久,决定要跟你们同去,有计划?” 我想了想说:“九爷你总算是想开了,青溪古镇之事,可以到了巫山县再打听,咱们不能再耽误了,明天就出发。人不宜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会儿咱们合计一下。” 我从书房里出来,看外边地宾客已散得七八了,陈教授喝得大醉,早被人扶回卧室休息了。我把shirley杨和胖子唤进书房,反锁了门,密谋去巫山“实地考察”的计划。 陈教授家地书房里,一柜柜的尽是群书,自然有不少地方志一类的文史资料,孙九爷翻箱倒柜的找了几部大砖头一样的书籍,查阅巫山县的历史沿革,却没发现有“无头大王”的记载,看来封团长提及地“暗示”,并非如此容易找到答案。 我对孙教授说:“巫山有没有无头之王我不清楚。但据说清朝雍正皇帝遭到刺杀。被吕四娘割了头去,所以雍正下葬的时候。尸身无首,接了一颗金头,这倒是有身无首了,可他是皇帝,要说是王,岂不是给他降级了?再说年代和地理位置也不吻合。” 孙九爷说:“此乃野史传说,不足为信,巫楚文化时期,也曾有一位无头将军,但他也不是王候,古代削首之刑十分普遍,乱世之中,有许多王候将相,甚至皇帝,最后都落得身首分离,要一一细数起来,恐怕永远找不到头绪,所以咱们的目光,还是应该集中在巴蜀之地。” 众人商量了许久,都想不出巫山附近有哪个“无头之王”,shirley杨说:“恐怕此王非王,当地的传说还是要到了巫山县之后再打听,才能得到证实,既然明天就出发入川,理应先制定周密的计划才是。” 孙九爷说:“是不是得想办法开个介绍信的?到地方上住宿行走也都方便,要开介绍信至少需要再等一个月。” 我说用不着开介绍信,不过有介绍信确实方便,干脆我自己写一张,让大金牙找个刻印的师傅,连夜刻个箩卜章盖上就行了。 孙九爷乍舌不已:“还是你有种,介绍信也敢自己开?” 胖子嘿嘿一笑,说:“这年头认戳不认人,带套箩卜章有备无患,孙老九你是不知道,潘家园就有不少专门靠刻箩卜章为生的手艺人。” shirley杨却不知介绍信地用处,问我要带装备?巫山的自然地理环境如何? 我对shirley杨说:“巫山我从来没去过,但我以前在部队上的时候,曾有几个重庆籍的战友,据他们说,巫山是川东门户,县城里坡多台阶多,整体地形概括起来说,是七山一地两分水、无尽长江滚滚流,山中多云多雨,咱们以前留在北京的工具装备都不多了,但我看应该足够用了,这回虽然也是入山,但当地比不得新疆沙漠,炸药枪支一律不能携带,除去摸金校尉的工具,只带急救药品、工兵铲、照明通讯器材,以及简易地登山设备就足够了。” 胖子说:“带了枪才如虎添翼,手里没家伙胆子都不壮,我估计那伙观山太保也不是省油的灯,多半是老练地贼精。杀人的强盗,再多带些炸药才有备无患。” 我告诉他说:“最近这些年,铁道公路上都盘查得极紧,路上不允许携带易燃易爆物品,再者来说,所有关于地仙村古墓的传说,多是形容其神秘诡异之处。却不曾说它恐怖危险,我看最多不过是有些年久失灵的机括销器。咱是进山考察,又不是去打仗,想来那座藏在巫山里的地仙墓,不过是明代一个大地主坟墓,它主要是藏得隐秘,不可能如同帝陵一般坚固巨大,所以没必要带着大炮去打蚊子。这回主要得依靠咱们摸金的手段。” 孙九爷插口说:“好你个胡八一,经验如此老道,句句都教你说在点子上了,还敢说你不会盗墓的手艺?不过要想找到地仙村古墓,还非得有你这等人才做得。” 我说:“在破解古代符号和谜文方面,您孙九爷是元良,可说到搜山寻龙,您却是外行人。不过至于那套好个大王,有身无首、要见地仙,先见乌羊地寻仙词,还得指望您想办法破解,到时候咱们双管齐下,不愁做不成此事。” 我话虽如此说。心中却并未作乐观估计,也许最后不得不面临一无所获地结果,地仙村地传说极是神秘,多为正史所不载,唯一比较可信的一段记载,是来自清代川人所著地一本笔记《巴蜀杂录》,其中提到:明末清初之时,流寇入川,大举盗掘古墓,欲求取地仙墓中丹鼎天书。“丹鼎”是个很特殊的词。是古尸内丹的学名,要不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了。也不会仅凭着只言片语的记载,就动念去四川寻找地仙村古墓,另外明末流寇挖山穴地地传说也并非发生在巫山地区,不过《巴蜀杂录》并非野闻荒谈,书中真实地记载了四川许多的风物佚事,内容还是比较可信的。 这时胖子想起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讨论,当即站起来说:“刚才老胡说的挺好,但思想工作方面谈的还不够,本司令再给大伙补充几句,面对南海蛋民们声泪俱下的哭诉和求援,都是凭手艺吃饭的,咱们摸金校尉绝不能袖手旁观,听你们说,那观山太保是个通天大盗,他在巫山古墓里藏地金珠宝玉,肯定堆积如山,我看咱们探险队,应该本着不能贪污浪费的原则升棺发材,到时候该归堆儿的归堆儿,该打包的打包……” 孙教授立即反对:“绝对不行,只把周天卦图的龙骨纹拓下来即可,别的一律不动,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为了发财。” 胖子说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争名就比逐利高尚了?我拦住胖子说:“为人处事,各有各地道,强求不得,别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反正古尸金丹我必须给它抠出来,现在争论还为时尚早,等找到巫山古墓再相机行事便了。” 商议已毕,我们四人便各自整顿收拾,第二天一早动身出发,少不了“有路乘车、遇水登舟”,不把那些“饥餐渴饮、舟车劳顿”之苦放在话下,巫山县正是长江三峡中的巫峡一段,长江的滔滔巨流以气吞山岳之势,辟开崇山峻岭向东而去,这段峡区分为“瞿唐峡、巫峡、西陵峡”三段,峡与峡之间有宽谷相连,全长将近两百公里。 瞿唐峡以雄伟险峻著称,西陵峡则是滩多水急,其名由来,也可追述到汉代,就同阮陵、武陵这些地名一样,都是由于埋有古冢或藏有悬棺而得名,但现在早已找不到丘陇陵墓的遗址,更没人能说得清这些以“陵”为名之地,埋葬的都是哪些古人。 而巫峡则是以“幽深秀丽”为特征,山脉绵延,云腾雾障。巫山县通着盘山公路,可以乘长途客车进县城,山路蜿蜒崎岖,偏值当天雾浓,汽车行驶的格外缓慢,周围浓绿染透的密林,以及怪石凸起的山坡,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教人难以一睹群峰秀色。 没走一半路程,司机就把车停了,估计他可能是嫌在雾中开不起来,怕出事故,想等到云雾散开的时候再走,当时地中国汽车还少,有驾驶执照地人更少,所以会开车的司机倍受尊敬,谁要是认识个会开车地司机,在旁人面前就会觉得脸上有光。 这种风气在山区更重,模样好条件好的姑娘,都愿意嫁给开车的,嫁了司机的既美气又神气,没嫁成的整天眼泪汪汪。司机牛气也大,说一不二,他不想走的时候,绝没乘客敢去催他,要是司机一高兴喝上几两,下午再睡上一觉才肯开车也不是不可能,每天只有这一趟车,想不坐都不行,我们入乡随俗,也只好在路边的一处小镇上吃饭休息,顺便打探青溪镇和无头之王的消息。 这小得不能再小的镇子依山而建,建筑多是红白两色,大多是解放前就有的老房子,我们在镇口找了个当地的小吃铺整赏午饭,老板是个秃脑壳儿,呆里呆气,按他们当地话来说就是“瓜兮兮的”,见有人来吃饭就咧着嘴笑,也不懂得招呼客人,但你要吃他就给你做,手艺还算要得。 我吃了两碗龙抄手,肚子里有了底,一路饱受颠簸的脑壳也清醒了许多,便对shirley杨和孙九爷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继续吃饭,我去套些“舌漏”出来,当下里起身走过去,给那秃头老板递了根烟,借机搭个话头:“老板儿,脑壳儿好亮呦,看来一定是吉星高兆。” 秃脑壳老板闻言大喜,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我们是从北京来此地考查历史古迹的,跟你打听个地方看你晓不晓得。 秃脑壳老板点头道:“要得,不知你是要打听啥子地方?” 我问他知道不知道巫山青溪镇在哪?还有这附近在古代,有没有大王被砍掉了脑壳儿的传说? 秃脑壳老板摇头道:“没得听说过,哪里有啥子大王被砍掉脑壳儿?解放前老百姓被土匪军阀砍掉脑壳儿的倒是很多,那时候我还是个半大的娃儿,听老人们讲,街口的木桩就是斩首用的……” 第五章 黑匣子 第五章黑匣子 我一听这小吃店的老板儿果然是“瓜包气”,问他还不如不问,便想再问旁人,转头看看四周,一眼瞥见街角一个上着半边门板的老铺子,看门面是卖杂货的。 可奇怪的是,店铺门前用麻绳吊着一个小棺材般的木头匣子,匣身走了许多道大漆,都是漆成黑色,看起来年代久远古旧,漆皮剥落风化,单看那木料成色,便知是紫檀,必定是有些来历的古物,而且形状非比寻常,我越看越奇,想不到在这毫不起眼的偏僻小镇中,竟有此物?被我撞见,也算是我们“摸金校尉”的造化。 我把目光落在店铺门前悬挂的“黑匣子”上多时,看得准了,心中有了数,料想不会走眼,便对转头去问秃脑壳老板:“再跟您打听个事,街上那间杂货店是国营的还是个体的?” 秃脑壳老板一边在灶上忙活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我说的那间铺子,答道:“那个是个体的,老掌柜叫做李树国,是保定府的外来户,打滥仗的老巴子,只晓得冲壳子,根本不懂做生意,没得啥子正经货色,你想买啥子东西,不如沿街走下去,有国营商店噻。” 我一听杂货店老板是保定府人士,那就更不会错了,谢过了秃脑壳,回到shirley杨等人身边坐下,shirley杨问我:“怎样?打听到消息?” 我说:“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有没脑壳儿地大王,不过却另有些意外的发现……”说着我用手一指着街角的杂货店。让众人去看店门前悬挂的“黑匣子”。 胖子奇道:“是棺材铺啊,老胡你要给谁买棺材?” 孙九爷说那肯定不是棺材模型,常年在农村乡下走动,没见过民间有这样的棺材铺,再说哪有杂货店卖棺材的,不知道门口挂个木匣子有讲究,莫非是吃饱了撑的? shirley杨地外祖父。是民国年间有名动一时的“搬山道人”,江湖绿林中地门道无不熟知。所以shirley杨虽是在海外长大,却通晓江湖上的山经暗语,别看身位教授的孙九爷和胖子不明所以,她却已瞧出些许端睨,对我说:“这木头箱子上全是窟窿,象是养蜂人的蜂箱一般,恐怕店中掌柜是蜂窝山里的来头。” 孙九爷听得纳闷:“蜂窝山?养蜜蜂的?不能够啊。你们瞧那些窟窿,大小不一,深浅不同,毫无规则可言,可能都是用刀子戳出来的,可能是当地地某种风俗,你们不要急着武断,咱们有必要尊重当地群众的民间风俗。” 我说:“孙教授您在这方面真不是一般外行。我都懒得跟您抬杠,咱也别光说了,干脆进去买些东西,看看此店里面是不是藏着位蜂窝山的老元良。” 胖子其实也是一窍不通,但仍然不懂装懂,对孙九爷说:“露怯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不懂别瞎说。别以为是个专家,就能在一切领域说三道四,专家教授也不是万事通,以后多跟胖爷我学着点吧,进去带你开开眼。”说完紧扒了两口饭,拎起背包,跟我们一同来到那老铺门前。 铺中有一老一少两人,老的七八十岁,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手里握着俩铁球。躺在竹椅上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想来此人就是姓李的老掌柜;另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十分水灵。扎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从上到下透着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本地的川妹子,不象与那老掌柜有血缘关系,可能是店里的售货员,她见我们进了店,立刻忙着招呼,问我想买东西? 我左右看了看,店内摆设虽然古旧,但各处打扫地一尘不染,有个老旧的木头柜台,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头了,磨得油光甑亮,柜上最显眼的是一大排玻璃罐子,里面装的都是五颜六色的南糖,还有当地一些土产,货架上的各色货物,一律码放得整整齐齐。 我知道“蜂窝山”也是七十二行里地手艺人,这种店铺在明面上和暗地里,做的完全是两种生意,不过陌生人直接进来,店主人绝不会跟你做真正的买卖,我寻思着要先找个由头,正好进山盗墓需要用些杂物,出来的匆忙尚未采办,便对那姑娘说:“妹儿,我们要买蜡烛,还要上好的白纸、线绳、火柴,糖块也来二斤。” 那姑娘听得明白,当下将我要的事物,按数量一件件取出来,我身边的胖子替我补充说:“我说妹妹,蜡烛也要上好的,不是名牌的我们可不要。” 那姑娘以为胖子拿她寻开心,有几分生气地说:“你算坛子作怪呦?有哪个是买蜡烛还要看牌子的?” 这时老掌柜把眼睁开条缝,搓着手中铁球对那姑娘说:“幺妹儿,这一干人都是外来地贵客,不得无礼。” 我见老掌柜醒了,心想那幺妹儿年纪轻轻,不象是“蜂窝山”里地,而老掌柜虽然老迈,却不昏庸,出言不俗,说不定正是“蜂窝山”中的大行家,当下打个问讯:“老掌柜,我打算跟您这淘换几件行货,不知可有现成地?” 老掌柜不动声色地说:“行货件件都摆在柜上了,客人想要尽管问幺妹儿去买。” 我心想老掌柜这是存心跟我装傻啊,有心用暗语切口跟他说出本意,但我只是曾听我祖父胡国华讲过一些,大多是倒斗的切口,对通用的“山经唇典”却不太熟悉,虽会几句,可总也说不囫囵,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可又不能犯忌直接问,以免被对方视为“外行”。赶紧对shirley杨使了个眼色,让她出面相谈。 shirley杨点头会意,上前似有意似无意地对老掌柜说:“途经高山抬头看,山上一面金字牌;金字牌后银字牌,排排都是蜂字头。” 老掌柜闻言猛地睁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shirley杨,似乎不相信这番话能从她口中说出来。还以为听错了,当下动起“山经”来问道:“一面镜子两山照。照出金风吹满面;不知哪路过蜂山,识得金银蜂字牌?” shirley杨想也不想,便脱口回答:“风里鹞子随山转,打马加鞭赶路程;队伍不齐休见怪,礼貌荒疏勿挂怀。” 那老掌柜神色更是诧异,又问:“山上山下?所为何来?” shirley杨道:“不上不下,想请蜂匣。” 老掌柜捋着胡子微微点首。但可能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继续追问:“蜂爷好见,蜂匣难请,不知请去了有哪般作为?” shirley杨不肯轻易泄露行踪,只推说道:“茶留名山客,门迎五湖宾,皆是山中人,何必问根苗。” 只见老掌柜一拍大腿。从竹椅上站起身来,赞道:“言之有理,这几十年来,都未曾听过有人说得恁般敞亮,幺妹儿,快把贵客们往里屋请。” shirley杨和老掌柜的一番对答。我还能听懂个大概地意思,胖子和孙九爷则是如坠五里雾中,根本不知是何所云,胖子是左耳听了右耳冒,对此倒也不走脑子,只有孙教授听呆了,怔在当场,等我们都进里屋了,才听他在后边自言自语道:“都是磨菇溜哪路的黑话呀!” 我们随老掌柜和幺妹儿进了里屋,他这铺子后面是二层木楼。都是日常起居生活的地方。但没把我们领到客厅,而是将我们带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就如同一个手工做坊。里边光沙轮子就有四五个,墙边摆着的尽是“袖箭、飞镖、甩手钉、飞虎爪”一类的暗器,各种器械五花八门,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有些东西我们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更不知如何使用。 孙教授从后拽住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店铺门口挂地木匣子是?是蜂窝山?怎么说了几句黑话,就把咱们领这来了? 我说九爷,您可真该好好学习了,我估计您自打挂了个教授的虚衔,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人不学习要变修,所以才要活到老学到老嘛,一天不学问题多,两天不学走下坡,三天不学没法活,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孙教授说:“快别开玩笑了,我也不想吃老本,可这些门道我上哪学去?他们这葫芦里究竟卖地药?” 我只好给他简单解释了一番,自古以来,多有些犯禁的勾当,所以各行各业都有自己行内的暗语,也就是现在所谓的“行话”,可是隔行如隔山,为了便于广泛勾通,七十二行中产生了一套通用的大切口,叫作“山经”。 “蜂窝山”是专门制作各种“销器儿”的工匠,不过暗器这些东西,是从古代就为明令禁止的,比管制刀具还要危险,从来没人明目张胆地开个铺子销售,都是暗中交易,店铺门前挂个黑木匣子,上面全是窟窿眼儿,那都是试暗器时候射出来地,挂在门前,懂行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铺子里有暗器出售,进去之后用行话一说,便可以交易购买了,要是不懂局的,一是看不出门道,二来即便能出再多的钱,也没人肯卖给你真东西。 我给孙教授讲解了一通,又过去同老掌柜攀谈起来,原来李掌柜祖籍河北保定府,保定府是有名的武术之乡,李掌柜家中代代都是“蜂窝山”里的巧手匠人,专制各种绝巧的器械,七七事变之后,中日战争全面爆发,李掌柜逃难入川,隐姓埋名,化了个假名,开间老铺贩卖杂货,实际仍是想做他的老行当。 可是解放后这些手艺和山经都渐渐失传了,在暗器上已经有几十年没开过张发过市,至今仍把木匣子挂在门前,完全是出于“见鞍思马、睹物思人”地怀旧之举,想不到竟然还能有客人识得“蜂”字招牌,好在当年的家伙式都还留着。 我们这队人此次入川,除了工兵铲之外,身边再没带任何利器,就连伞兵刀也没敢带,空着双拳进巫山深处寻找古墓,手中不免有些单薄,可巧在这小镇中见到“蜂”字招牌,自然要买些称手的器械,我们挑了几样,这年头袖箭飞镖早已经没人会使了,只是要找些带刃的利器防身。 老掌柜这里有“峨眉刺”,短小锋利,都是精钢打造,而且便于携带,于是每人选了一柄藏在身上,胖子有看中唯一的一把“连珠快孥”,这东西射程比不得步枪,但一匣四十二枚“丧门孥”,皆为连发快箭,击发出去足可以射透几十步内的盔甲,也只有“蜂窝山”里地能工巧匠,才能制作如此犀利的器械。 胖子问道:“老掌柜,您这的家伙真是太齐全了,我眼都挑花了,不知哪件是镇山的宝贝?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也好。” 老掌柜哈哈一笑,说道:“要说镇山之宝,实不敢当,不过却有件极精巧的器械,乃是老朽平生得意之作,常年累月的留在此间生锈,不该是它应有的归宿,只是不知你们对它感不感兴趣。得勒,先瞧瞧再说吧,诸位英雄,请上眼了……”说着话揭开一口躺箱,里面有件东西,用锦缎密密地裹了数层,等他翻开锦缎,我和胖子、shirley杨同时惊呼一声:“金钢伞!” “金钢伞”是摸金校尉的护身器械,当年无苦寺“了尘长老”曾经传下一柄,又由shirley杨从美国带回来,不过被我们去云南盗发“献王墓”的时候,将它失落了,此伞的材料和制作工艺都是秘密,失传已久,想再找人打造一柄都不可能,想不到李掌柜竟然造过这么一件,我有个念头在脑中一闪:“难不成老掌柜也做过摸金校尉?” 第六章 五尺道 第六章五尺道 我忙问根由,原来老掌柜在民国的时候名声在外,黑白两道中,没人不知道保定府的“销器儿李”,多曾有五湖四海的客人专程过来,向他定做些希奇古怪之物,许多年前有个打算盘的商人,特意来定做“金钢伞”,并且留下图谱和合金比例的秘方,不过等老掌柜把“金钢伞”造好了,那客商却是“黄鹤一去无影踪”,再没回来取伞,到如今隔了这么多年,料来那人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把“金钢伞”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又看,手感材质,都与先前那柄一般不二,有此物带在身边,纵然是刀山火海,也敢走个来回,不由得一阵狂喜,当下也不去讨价还价,就按老掌柜开出的价钱,如数付了钱钞。 我见李掌柜也是“老江湖”了,说不定能从他口中探听一些消息,便向他询问“青溪镇”的地点所在?古代有没有一个被砍掉头的大王? 老掌柜说:“看诸位不惜重金购买这些锐利器械,又都是识货的行家,此番到巫山地面来,肯定不是做些小可的举动,而且如此不吝金钱,眉宇间又多有焦虑之色,想必也不是为图财的勾当,要是老朽没看错的话,多半是救急救难之事,同是江湖中人,按理自然该当鼎立相助,可老朽也是客居此地,几十年来老病缠身,平日里极少出门,对当地风物不甚了解,恐怕帮不上忙了。” 我客气道:“老掌柜的心意我们都领受了。在去找别人打听就是。”说罢就想带着众人告辞。 老掌柜道:“且慢,话还没说完,老朽身边只有幺妹儿这一个干孙女,她家是祖籍青溪,何不让她来说给你们知道。”说着招呼幺妹儿过来,让她来讲青溪镇地事情。 幺妹儿不知我们想做,奇道:“青溪镇?早都没了十多年喽。路上悬吊吊的,根本去不得。你们还找它做啥子?” 我听老掌柜说幺妹儿祖籍青溪镇,心道:“总算是有了着落。”连忙细问端的,原来在巫山山脉中,有一个很古老的镇子,名为巫镇,此乃官家的地名,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据传该地为巫咸丘冢所在。所以该镇中人避讳“巫”字,皆称本镇为“青溪”,外人多不了解此情,山中有矿脉资源,极是富饶,后曾多遭兵火,而且山里的资源日益枯竭,人口逐渐流失。越来越是荒芜。 六七十年代全国上下“备战备荒”,为了贯彻实施“防空、防毒、防核”的三防工作,在原本地矿坑中改建战备防空洞和仓库,在七一年前后,就把青溪附近居民迁移至周边几个县,但当地矿井众多。地壳破坏较为严重,防空洞修一段塌一段,施工进展很不顺利,不过随着时事变迁,防空洞修了一半便停工荒废,整个古镇随这时光的流逝,早已成了被遗忘地无人地带。 幺妹儿虽是青溪人,却并不姓封,也不知古时有无头之王的传说,青溪百姓举镇迁移之时。她随家搬到此地。父母都在文革中去世,剩她独自一个。被老掌柜收留下来。 幺妹儿十一岁离家,青溪镇得事物多半都还记得,她说青溪有三条路,一是水路,如今正值盛夏,江河水流暴涨,湍急危险,难以成行;道路年久失修,多处出现滑坡,也无法通过;只有一段古栈道还算完好,栈道为秦时修建,宽仅五尺,故名“五尺道”,经古栈道绕山进去,要大费周折。 我当即把地图展开,请幺妹儿指画方位路线,最好能把青溪镇“矿坑、防空洞”的具体位置详细加以说明。 这时老掌柜说:“还看地图?就让幺妹儿引着你们去青溪好了,将来有机会,你把她带出山去,让她见些世面,学些真实本领也好。” 我没想到老掌柜肯让幺妹儿为探险队做向导,我虽求之不得,另一方面却惟恐她会出危险,我们进巫山寻找古冢,只为救人而来,我和shirley杨、胖子这三人是不消说了,孙九爷在文革时也是接受过真正考验的人,而幺妹儿如何吃得住风险?她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我正要谢绝,却听老掌柜道:“我家这幺妹儿为人伶俐,胆子又大,跟我学艺多年,尽得销器儿传授,又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翻山过岭不在话下,肯定能帮到你们些许。” 幺妹儿不肯答应,她对老掌柜说:“要不得,你一把年纪了,我去了谁个来照顾干爷吃饭喝茶?” 老掌柜道:“傻孩子,干爷今年八十多岁了,还有几天好活?你花儿一般的好时候,怎好留在山里虚度日月,难道你将来愿意嫁给那个掂大勺的秃脑壳吗?干爷我虽然年纪老了,眼光却还在,看他们这一干鹞子哥精神气质最是有仁有义,都是要做大事地人物,你只管跟他们去闯世界好了,发大财,赚大钱,到时候要是干爷还没死,你再来接干爷跟你出去享福。” 老掌柜执意让幺妹儿引着我们进山,又托付我将来带她到城里做事,我和shirley杨稍作商量,觉得有个当地人引路再好不过,不让她在前面冒险便是,于是就应了下来,权且认做我的师妹,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这辈份儿是从哪论出来的。 这时孙教授从外屋进来说:“刚我出去看了一下,车子好象要开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上路。” 山里的司机都是不肯等人的,我们只好裹了些要用的杂货,匆匆作别地“蜂窝山”老掌柜。五个人各拎背包紧赶慢赶地出了杂货铺,跳上已经发动的汽车,车身在不断颠簸摇晃中,一路驶出了山中小镇。 我坐在后排座位上,看了看手中地“金钢伞”,心道真是好一场奇遇,但愿借此兆头。顺顺当当的找到“地仙古墓”,念及此处。我当即就问幺妹儿,在青溪附近是否有啥子“地仙”的传说? 幺妹儿说:“老家一带有封王坟里埋着地仙的说法,不过老百姓都说地仙是妖仙,那坟墓就是妖仙坟,因为地仙会妖法,最会迷人心窍,他说进了古墓就能长生不老。骗了许多人去给他活活陪葬,不过这都是早年间的传说,现在谁也不晓得妖仙坟之事是真是假了,但青溪镇确实有姓封地。” 我想再多打听一些事情,却见幺妹儿有些舍不得老掌柜,依依不舍地望着车窗外边,便安慰她说:“我比你现在小好几岁地时候,就已经离开家。高喊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地口号,千里万里的出去锻炼了,这胖子就是当年跟我一块去的。” 胖子听我提起当年的峥嵘岁月,也来劲了:“那时候真是恰同学年少,满脑子都是造反有理的勾当,敢笑黄巢不丈夫啊。妹妹你二十出头了,还跟老掌柜撒娇?可胖爷当年才十八岁,就独自一个人在晚上到山里看青,碰上鬼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咒念,只好硬着头皮死撑……” 幺妹儿毕竟是年轻心性,极是好奇,听胖子说遇到过鬼。便忍不住向我们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心要试试幺妹儿胆量。如果她连听个鬼故事都胆颤,我还不如快把她送回去。便对她说:“这事我听过,是我参军之后,胖子在东北山区的遭遇,说出来真让人头皮子发麻,反正咱坐在车上也是闲着,就让胖子给你们讲讲。” shirley杨和孙教授也觉得好奇,都在旁静静听着,只听胖子清了清嗓子,抡圆了开侃: 地点在大哈溂子公社团山营子生产小队的屯子外边,时间是一九七零年,也是夏天地一个夜晚,山里的仲夏之夜应该很凉爽,可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要有大雷雨,闷热得出奇,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就在那天,王胖子和另一个知青被指派到山上“看场”,就是守着开在半山坡上地几亩地,那里种地都是苞米,山里的野猪最喜欢啃这玩意儿,它啃地多,糟蹋的更多,苞米地被它一滚就是一条胡同,所以到晚上得有人守着,听见动静就出来敲脸盆驱赶野猪。 当晚另外那个知青临时有事,王胖子只好一个人上山看场,他白天套了只兔子,出门时又从屯子里顺了一水壶土烧,他乐得自己吃喝,就在田间地头收拾了兔子,嘴里哼哼着样板戏“红灯记”选段,等把野兔从里到外烤透了,啃一口兔子肉,喝一口土烧,心情飘飘然,觉得山里的小日子还挺滋润,只可惜最近没野猪出来闹事,找不到借口放两枪过过瘾。 正得意间,轰隆隆一声雷响,黄豆大地雨点就掉下来了,胖子赶紧夹着酒壶拎着啃了一半的兔子逃回草棚躲雨,不料棚子里到处漏雨,根本没法呆,他一琢磨,苞米地那头有间磨房,荒废好多年了,何不到那边避避? 这间极为简陋的磨房从解放前就有了,却已经有好多年没人进去过,不知是原因,王胖子哪管那许多,抬脚揣开木门,里面黑灯瞎火,满是塌灰,但总好过在外边被浇成落汤鸡,他把剩下的土烧全灌进肚子,四仰八叉倒在木箱子上就睡,不多时便已鼾声如雷。 胖子这一觉睡得很香,也不知睡到了时候,半截被雷声惊醒,隐约觉得这天怎么始终不亮?翻了个身又要接着睡。 这时就听耳朵边有个女人在哭,王胖子是横胆的人,又且没心肺,只顾着想睡,谁知耳畔的哭声越来越近,感觉都快钻进脑袋里了,他迷迷糊糊地骂道:“哭他**哭!” 被他这一骂,那女人地悲哭之声顿时没了,胖子却根本没去想是怎么回事。仍是接着闷头大睡,过了一会儿,就听耳边有个女人说:“你别压我地鞋,别压我的鞋,你压我的鞋我就要你的命……” 这句话清清楚楚,胖子半睡半醒间仍是听得格外真切,禁不住全身上下起了一片毛栗子出来。腾地坐起身来,饶是他胆大包天。也已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磨房中哪有女人,门外艳阳高照,天色大亮了。 胖子心觉有异,骂了几句,起身一看,原来在身下木板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双女式棉鞋,鞋头还绣了两朵骄艳欲滴的红牡丹,胖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中发起狠来,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来真格地了。”抄起两只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随后扬长而去。 回屯子后他对人们吹起此事。大伙都说十几年前,有个小媳妇在那间磨房里上吊了,临死时穿着一双新棉鞋,当时连鞋都一起埋坟里了,苞米地边上的磨房也没人再去,怎么可能在昨天夜里被胖子见到那双鞋?岂不撞鬼了?有好事地人。又跑去磨房看了,也没见有鞋子,都说是胖子偷喝土烧喝晕了头。 胖子也稀里糊涂地没当正经事,隔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鬼魂前来索命,不过到今天回想起来,夜宿深山,压着女鬼地鞋子睡了一夜,也确实觉得有些耸人毛骨,天知道那天晚上是撞到哪门子邪了。 这段经历却是胖子插队时遇到的真实之事。不过此时他在汽车上侃将出来。自是存心卖弄,不肯原事原说。不免要添油加醋,增加了许多耸人听闻地骇人桥段。 但是幺妹儿胆子大,根本唬不住她,只是觉得有几分刺激新奇,并不理会有多么可怕,还取笑胖子瓜包气,扯耙子讲个吓人的故事都讲不生动。 我暗中点头:“这丫头,果然有个能做些艰险之事的胆量。”正想打听地仙古墓附近的风物传说,便借机说幺妹儿胆量真是不凡,在老家是不是总听鬼故事?不妨也给我们讲些来听。 幺妹儿说青溪镇历史很古老,开了几百年巫盐矿,巫盐是一种特殊地地质盐,可以加工成食用盐,古时盐税极重,私采地盐是要掉脑壳儿的,民间大多都是偷着挖掘开采,以此谋取暴利,所以青溪一带的大小矿井不下千百处,到清代前后就差不多开采尽了,山中再也找不到新的盐脉,加上后来大举修筑防空洞,使得山里遍地都是窟窿。 “天然的、人工的、半人工的”各种洞穴山窟纵横交错,相互累积叠压,有的地方深可数十里,外来之人寸步难行,挖地深了难免会见到许多希奇古怪地东西,所以各种各样的传说都有,她曾经常到矿洞矿坑里去玩,反正那时候不太懂事,也不觉得恐怖。 我听得这些情形,不禁暗地里叫苦,眼见这最后一点指望,都要抛进东洋大海里去了,青溪的各种工程,把大山都快挖透了,却始终没人发现“地仙古墓”,不知“观山太保”究竟使了遮天的手段?也可能“封王坟”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根本就不存在于世上。 不过幺妹儿说的话中,提到了“穴地采盐”之事,巫盐已是灭绝地资源了,如今不复得见,我以前做工兵的时候,都不曾听说过山里还可以挖出盐来,但此事却有些符合地仙古谜中的“凿井伐盐,问鬼讨钱”之语。 想到这些,我便以“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烧柴起锅,煮了肝肺;凿井伐盐,问鬼讨钱;鸟道纵横,百步九回;欲访地仙,先找乌羊……”之语相询,问幺妹儿是否知道这些话中藏着秘密? 幺妹儿也茫然不解,她从没听说过封家秘传下这段的寻仙暗示,不知话里打的是啥子哑谜,但要说到“凿井伐盐,问鬼讨钱”,必定是指“青溪”古镇,再不会错的,旧时称采巫盐矿的矿坑为“盐井”,只是本乡本土的叫法,外地人大多不曾听说。 “巫盐地井”皆为地方豪族占据,穷人只得做“苦力、窑奴”,巫盐矿内常有沼气,地底又有随时涌出地下水,矿工窑奴们下井作业,每每要担许多风险,常有大批窑奴屈死在井下,故此当地民彦才说“凿井伐盐、问鬼讨钱”。 我见终于有了一些头绪,可只此一段,仍是难解全意,估计要想洞悉“地仙村”的谜团,仍是要先破解第一句“好个大王,有身无首”,按部就班的逐步推测,青溪镇旧时居民早已分散各地,想再多找几个人打探都不可能,那些古老地传说,也肯定要比明代地坟墓更加久远,如今的人未必能还能知道,我脑中思绪杂乱,正没理会处,只见车窗外云开雾散之处,远远地显出一座苍郁挺拔地山峰,瑰丽奇俏,清幽朦胧,不觉看得入了眼。 第七章 被从地图上抹掉的区域 第七章被从地图上抹掉的区域 孙教授在旁也赞叹道:“这就是望霞峰,传说当年天下洪水肆虐,大禹带领民众治水,所作所为乃是改换乾坤的举动,少不得有鬼神之力相助,所以神女下凡,站在此地为船只导航,年深日久化为山峰,故此也称神女峰。”他突然想到了些,以口问心、自说自话道:“娘子不来,群山不开,这段谜文中所说的开山娘子,难道是指神女峰?” 此时云雾渐合,又将朦胧的山峰遮住,孙九爷在车上仍是出神不已,反复念叨着:“群山不开……百步九回……”直如痴了一般。 我曾多次看过孙教授的笔记,知道他是研究解密古代符号的年头多了,对谜文暗示之类格外执着,所以脑筋反而有些僵化,常常会钻死胡同,此时见他又将“神女峰”与“地仙坟”联系起来,便对他说:“神女峰这个传说太古老了,几乎是发生在神话时代,而且大禹更不是无首之王;神话传说中刑天舞干戚,刑天氏倒是无头的,将肚皮做脸了,但刑天氏既不是王,其事迹也不是巫峡一带,我看娘子不来、群山不开这句言语,并不象是与这些神话有关,可能在巫山山脉中,另有与之对应的传说。” shirley杨也说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青溪古镇”附近,如果封团长那段关于“地仙村”入口的启示不假,“地仙古墓”十有八九是在有盐井的地方,虽然以往没能有人找到。但咱们有几个有利地条件,首先地仙留给封家后人的谜文,至少已经知道了一半;另外还有个“杀手锏”,也就是可以占验龙脉生气的青铜古镜,关键时刻,可以用它得到一些提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中的“归墟卦镜”,对众人说:“我前些时候请我师兄张盈川。帮忙研究卦符的用法,亏得他是占验推算的高手。晓得许多阴阳之道,加上参详南海疍人的卦数古咒,不久前终于有了些眉目,但古镜中地海气已快消散尽了,恐怕最多能用一次,而且没有十足把握能看懂呈现出的半副卦象?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能轻易使用。发丘摸金、搬山卸岭留下许多盗墓寻龙地古术,我就不信望闻问切四法,还对付不了一介地主矿头的观山指迷。” 孙九爷不以为然:“你们还是年轻,缺乏经验,你道地仙古墓是举手可得、易如拾芥?我通过史料推测,安葬明太祖朱元章的明孝陵,正是由观山太保选址设计,那位地仙正是接了他祖上传下的名头。连观山金牌都是御赐之物,所以观山指迷绝不是浪得虚名,应该是传统文化中的精髓。” 我对孙教授所言也是不以为然:“如此论起来,摸金符却是观山腰牌的祖宗了,曹公墓就是摸金校尉造的,那才真叫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岂是明孝陵那种桌面上地布局可比?” 孙教授道:“胡八一,你信口开河呀,摸金校尉造曹操墓这是你顺口遍的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哪段史书上写着了?这不是对待历史应有的正确态度,我拒绝同你讨论。” 我对孙教授说道:“试看古往今来,有多少大事不入正史?史书历来都是官家做的,还不是官家想怎样写就怎样写,真正的机密之事,写史之辈又从何得知?还不只是把那些悬案谜史,在白纸上留下几行言语模糊的黑字,让后人自己去琢磨。说是清史。却多有混沌不清的内容。” 我又告诉孙教授,曹操墓是藏在天地未开时留下的一片鸿濛之气中。看似无,实则有,下葬时,要事先找到蛇女一条,刮鳞放血杀在墓中,只留其油脂带出墓室,随后封了墓道,此后再无人能从外界看到此墓形状,祭祀之时,要把蛇女油脂做灯点燃,才能够望山间红光闪现之处祭拜,等若干年后,那碗灯油用尽,神仙也找不到此墓所在,这都是古代摸金校尉地神通手段,所以千万不要小看古代人的智慧和技术,咱们在巫山里寻找“地仙古冢”,也绝不能想得太轻松了。 孙教授只是不信,他的原则“是书上哪怕有一个字,也能相信,一个字记载都没有的,则坚决不信”,极为固执,我们一路争论不休,胖子则是呼呼大睡,谁也没注意汽车开了多久,半路上幺妹儿突然招呼司机停车。 我还以为到站了,赶紧把胖子叫醒,众人鱼贯下车,站住了一看,只见四周云雾缥缈中群山茫茫,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问幺妹儿这是哪啊? 幺妹儿说:“不是说过了噻,你们朗儿个不记得了?要走五尺道才能到青溪,从这山上下去,就上五尺道喽。” 我望了望载我们来的那辆汽车,早已开得不见影了,本想到县城落了脚再行动,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只好从这直接进山了,幺妹儿长这么大,也只走过一次,天晓得要走好久才到? 我们五人沿着山间羊肠小道,绕山而走,不久便找到了古栈道地遗迹,那是一派峭壁插在半空,石板和木材搭成的“五尺道”悬在其上,这段古道是先秦时期,为向山外运送巫盐而筑,秦时工程非同等闲,“长城、秦淮河、古栈道、秦陵、阿房宫”等等,其中的艰难奇绝和规模之巨,都使今人难以想象。 我们踏上“五尺道”,穿行在云雾幽深的峡谷之间,有如踏云而行,每一步下去,落脚处的石板都摇摇晃晃,有些地方石条石板都塌落了,仅有几根颤悠悠的木头凌空搭住,胖子见到连幺妹儿都走得轻松自在,抵死不肯失了脸上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向前,他抓住我的背包一步一挪地跟在后边。 众人谁也不敢大意,都提心吊胆地贴壁而行,哪敢向四周去看,有时也不得不停下脚来稍事喘歇,放眼看去,满目都是上悬下削地崇山峻岭。脚下急流奔腾,势若狮吼雷鸣。看下方的山间都是云雾,仅闻得水声势大,却不见激流翻滚的情形。 五尺古道可能也不算太长,但我们就觉得这条栈道象是走不到头,越往深山里走,周遭地景色越奇,明明见到苍崖封锁无路可进。等行到峰回路转,却见云开处别有洞天,蒸郁不散地湿气借山势冉冉升腾,化作浮云细雨,有的地方是乌云滚滚,有地地方又是茫茫白露,云雾遮绕之处,都似乎是虚幻之境。古道也随之变得更加艰险,海拔落差已接近千米,谁也不敢再去分神欣赏那些缥缈朦胧地云烟变幻。 好不容易挨到尽头,众人已是个个手脚发麻,在山上就地坐下休息了许久,仍是觉得心神恍惚。都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坚持过来的,一想起回去地时候肯定还要再走一趟,不免从骨子里感到发怵。 幺妹儿指着山坡下边对我说:“鹞子哥快看,下面就是你们要找的青溪镇了,你看镇里房屋还在,说不定我家以前的房子都还没塌。” 此时雨云刚散,血红的残阳挂在天边,远山暮色浓重,天地山川便如同一幅朦胧的画卷,我连忙打起精神。趁着天色还没全黑。拿望远镜看了看山下地形,只见有很大一片古朴的民居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腰处,街道多有石阶贯通,由于古镇早已荒废了,镇中灯火人烟皆无,似乎周围连只野猫野鼠都没剩下,完全是一派鸦雀无声的死寂,连地图上都已没这地方了。 在看古镇周围,地表多遭破坏,无法观看风水形势,如果地仙古墓藏在附近,我实在难以想象“观山指迷”是如何寻龙相地地,见天色已晚,众人在一番长途跋涉之下,都已是又饥又累,要有行动也得明天再说了,于是取出狼眼手电筒来,调整好光圈,照着脚下道路,带头下山,要到镇中寻个地方过夜。 一行人走到山脚时,天已黑透了,幺妹儿让我找了根长树枝探路,原来从这里过去,路上都是坟坑,有挺大一片坟地,棺材都被迁祖坟的时候迁到别处去了,留下的空土坑里,长满了杂草,草高地陷,如果不用棍子向探地雷似的探着路走,这黑灯瞎火的晚上,肯定会有人陷进坟坑崴了脚。 我只好以树枝一步一戳,其余四人都跟在我身后,杂草丛中多有蚊虫,手电筒的光束更是吸引了许多飞蛾蠓蛉,不停的朝人脸上扑过来,一边走路还要一边挥手驱赶,我也忍不住直皱眉头,青溪古镇的地形和环境,远比预想中地复杂许多,那死城一般的镇上不知会有些?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坟茔,虽然裸露处都涂抹了防蚊药水,可仍不知被那些“神风敢死队”一般的海蚊子吸了多少血去,又绕过几处干涸的池塘,终于进了古镇,只见青溪镇一幢幢古老无人的建筑,皆是门户洞开,大部分连门板都卸掉了,里面的家具也搬了一空,只留下空壳房屋和满墙地语录,在夜幕中如同一片片高大漆黑的鬼影,盛夏时炎威正炽,一丝风也没有,入夜后的空气更加潮湿闷热,使人倍感压抑不安。 孙教授说:“亏得咱们这是一队人,要是独自一个,谁敢在此过夜?要尽快找间房子落脚才是,否则在外被蚊虫叮咬一整夜,金钢罗汉也承受不住。” 我说既然没带帐蓬,肯定是要找间废弃的民宅过夜,不过天上星月无光,后半夜多半会有雷雨,您瞧这些房子都是年久失修,随时都可能房倒屋塌,心急不得,必须选个坚固可靠些的才安稳。 胖子举着狼眼手电筒,站在当街往四周扫了几扫:“我看都差不多,天已大黑了,去哪找安稳之处?干脆碰运气算了,横下心来胡乱住进去,房子不塌就算是咱的造化。” 我不赞成胖子撞大运的做法,运气应该留到关键时刻再堵,怎能时时刻刻都指望拿它来搏?于是想带着大伙继续顺街道往里走,这时shirley杨问幺妹儿:“镇子里有没有警察局、医院一类的设施?或者说……哪里的房屋最大最豪华?” 幺妹儿仔细回忆了一下说:“要说公安局和医院就是没得,以前的供销社、招待所、卫生院也都不象个样儿,房子都很古旧简陋,现在肯定不能住人,要说最大最豪华地宅子,肯定要数封家宅为首,那是老大一片房子,比龙王庙还要大,不过都说里边不干净,是凶宅,老早以前就没人居住了,封家宅也是老名,后来地几代主人都不姓封,宅前的青石牌楼和石狮子,已有几百年历史了。” 我一听原来现在还有观山太保当年地“阳宅”,自然是要去看看,就让幺妹儿带路,她离家久了,也记不太清路,好在还能想起来“封家宅”是在整个古镇中央,摸索着走过去,就到了一幢乌瓦白壁的楼前,有一对很大的石狮子拱卫在门口,正是那座古宅。 老宅大部分都被拆除了,不复当年旧貌,剩余的部分规模要比旧时小了很多,除了门前的石狮子之外,只有这幢楼和一道峥嵘巍峨的青石牌坊,是清代以前保留下来的古老建筑。 我见这楼檐柱重彩虽然都已脱落,但砖木之料和构造之严密,远远好于普通民居,作为一处年深日久的老宅,却远比镇上其它后造的房屋坚固,只是不知封家凶宅晚上是否太平? 此时天空开始下起雨来,众人都累得狠了,也都不再犹豫,当即决定就在此间过夜,各自打着手电筒穿门入内 第八章 青溪防空洞 第八章青溪防空洞 我刚一进去就是一怔,在手电筒晃动的光束照射下,见到厅内摆着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我心中纳罕,房前屋后怎地会有如此多“奇形怪状”的石狮子?突然间一道长长的闪电如矫龙惊空,剎时间照得厅内厅外雪也般亮,从窗户和后门中,可以看到后院里也堆满了奇异的石兽。 我们借着电闪雷鸣之际,看到封家宅的孤楼里面,尽是奇形怪状的石兽,心中多是疑惑,我走上近前,用手电筒照了又照,见那石兽面目凶恶狰狞,体态圆滚,与门前的石狮子有几分相似,但并无威武气质,只能让人感到邪恶可憎,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石狮子,怎么如此丑陋狰狞? shirley杨说:“这些石兽不象是镇宅的狮子,倒似是陵区的守墓石雕。” 孙九爷也戴上花镜看了半天:“肯定不是石狮子,鬃毛如剑,耳朵大得出奇,鼻孔朝天,要我看……是乌羊,欲访地仙,先找乌羊,乌羊、乌鬼就是猪啊,我一只想不明白地仙古墓和乌羊有关系,本来还想着要找肉联厂打听一下,原来世上竟有这种石雕乌羊。” 幺妹儿是本地人,可她从没见过这些东西,我只好问孙九爷:“乌羊石兽是古时图腾还是镇陵的石像?”孙教授说:“不好判断,乌羊形态都被鬼怪化了,风格很是诡异,我从没见有哪个陵区以此物镇墓,也不象是神道图腾。”说完就掏出笔记本来又写又画。把石兽的每一处细节都描绘下来,以做为寻找“地仙古墓”地重要参考。 我想不出乌羊石兽怎会摆在封家宅里,“青溪镇”世事几经变迁,教人无从推测,既然没有头绪,只好不费那脑筋乱猜了,为节省电池。就和胖子点了几支蜡烛照亮,在楼中找块干燥的地方搭个火灶。先烧些热水,好教众人吃些东西休息,看这古镇地势复杂,明天是有得忙活了。 我又在楼中上下走了一遍,将每间房子都看遍了,见二楼一间房内有木桌木椅,都是近代的简陋家具。桌上墙上挂了许多图纸,仔细一看,图纸都是遂道矿坑的结构,详细标准着工程进度,我以前做过工程兵,懂得看图,一看这些图纸,便赫然醒悟。原来青溪地区修筑“防空洞”的时候,封家宅就是施工指挥部,后来国际形势改观,工程随即废弃无效化,连这些图纸都没在撤离时带走。 而那些“乌羊石兽”身上除了一层灰尘,还带有地下泥土痕迹。显然都不曾被人清理过,应该是施工队从地下挖掘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因为工程中断被抛在了指挥所。 说不定“乌羊石兽”出土的区域就离“地仙村古墓”不远了,我赶紧把图纸都卷起来带到楼下,把这个发现告诉众人得知,这时胖子煮熟了我们携带地真空通心粉,众人早都饿了多时,当下边吃边研究防空洞的地图。 幺妹儿问胖子这是食品?潮乎乎地,简直太难吃了。胖子说:“这可是美国货呀妹子。不过这味道嘛……确实惨了点。绝不是胖爷手艺潮,主要是美国通心粉就是这种东西。据说如果哪个美国人要想慢性自杀,他就天天吃这个。” 我却不管味道怎样,能填饱肚子就成,三口两口就迅速解决了战斗,看了看时间才晚上九点钟,随觉有些疲惫,但还是强打精神仔细翻看一张张地图,把有可能用到的几张单独取出来,决定明天先去地下防空洞里探上一探。 shirley杨问我有计划?我把地图展开,指点上面的图标,跟她说了说我的构想:“青溪防空洞,是深挖洞广积粮时期的历史产物,我估计当初在地建造大规模防空洞,应该是与这里地下矿井矿洞众多有关,从图纸上来看也是如此,施工队将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窟加以改造贯通,使之成为纵横相联的战备设施,不过图中也标出了已有多处塌方淹水,工程进行得很不顺利。” 我用排除法,将不可能挖出古迹遗址地几个区域圈了起来,青溪附近所有的山都被挖空了,盐井矿道和改筑为防空洞之类的地方,包括这古镇的地下也是空的,都不可能有“地仙村古墓”,应该把目光集中在“真空区域”。 shirley杨是点头会意的人,当即领悟了我的意思,说道:“很有道理,真空区域是不是所谓的矿脉盲区?乌羊石兽最后地出土位置,必定是工程隧道与矿道不重合的区域。” 我说没错,战备防空洞施工之前,附近的山川地形都被彻底勘察过了,省去了咱们许多周折,既然又知道“欲访地仙,先找乌羊”这一重要暗示,首选的目标,自然是最有可能挖掘出“乌羊石兽”的地点,所有的矿道,都是依巫盐矿脉地走势开掘,所以极不规则。 从图纸上分析,只有青溪战备防空洞最西边的一段,是根据需要全新开通的,完全没有利用原有的矿道,而且根据图纸上的标准显示,西端的地下隧道尚未完工,这说明这段地区的工程一直进行到了最后,至于实际情况和下一步如何行动,咱们还要实地看看才能掌握。 shirley杨又多了几分信心:“不怕线索乱如麻,只怕一丝线索也没有,既然已经找到了一些头绪,咱们抽丝剥茧,终究能找到地仙村古墓。” 孙教授在旁听了半天,赞同地说:“还是胡八一这老兵油子有经验,刚到青溪就抓住了工作重点,当年跟我一起被押在劳改农场的封团长。也是打了好多年仗地人,大概就因为太能打仗,都被部队里的首长们给贯怀了,根本不是服人管地性格,那人很牛气,也够神气,他说他以前在朝鲜打仗时。天天都坐缴获来地美式吉普,吃美国罐头。有一回美军飞机穿房檐查户口,炸弹扔到他眼前都没伤到他一根毫毛,这种人哪里能够老老实实地在采石场啃窝头?所以才铁了心要逃回老家,以前我总觉得他不可能活着跑到此地,现在想想,你们这些真正经过战火考验的人,确实是有过人之处。也不知道封团长他……”说到最后,又满腹忧虑地陷入了沉思。 我劝孙九爷别多想了,有人怀疑你谋杀了潜逃后失踪多年的封团长,却是死无对证地事,其实只有想害你的小人才会这么判断,他们就不想想,凭您这九爷地本事,就算暗中下手。恐怕也耐何不得那位封团长?那位爷可是跟美军作过战的志愿军团级指挥员,所以组织上没定你的罪也是有道理的,这事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只不过没给你正式澄清而已。 我想只要封团长当年真能逃到这里,他就多半躲进了“地仙村古墓”,不管现在是死是活。都会被咱们找到,你这宗冤案到时候就能有个了断。 既已有了初步的行动计划,再无挂虑,众人分派了守夜的顺序,便先后听着外边沙沙地雨声昏昏入睡,一夜无话,次日早上仍是阴雨绵绵,青溪镇遍地都是土坑、泥沟,加上雨后山路泥泞无法行走,我们只好决定就由后院的地道下去。前往西侧的战备防空洞。 据说这条地道本是暗道。因为封家宅在解放前,多是地主矿主的居所。因为社会局势不稳定,军阀土匪横行,采巫盐的矿主又多是黄金巨万之富,而且皆是双手沾满了矿奴的鲜血,为了防备不测,除了在宅中阴养一批“死士”,作为看家护院的家丁,还特意留藏暗道,以便遭遇意外时能够迅速逃脱。 不过当初留下的各条暗道,几乎都在修筑人防设施时被破坏了,隐秘地入口暴露在外,内部也成为了大型防空洞的一部分,所谓“防空洞”并非只为给老百姓躲避空袭轰炸,最低限度也具有“三防”作用,当年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动不动就叫嚣要对中国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战略轰炸”,为了积极备战防御,全国上下才大规模进行“深挖洞、广积粮”,这种地下设施的很大一个作用,就是隐蔽储存大批战备物资,上至导弹、飞机,下至粮食、被服,都可以纳入其中,完全是按照战时要求设计建造,规模很是不小。 青溪古镇地下的这片区域,都是相联的圆拱形仓库,都是在以前地矿井中修筑而成,浅灰色的水泥墙,给人一种十分肃穆冷酷的观感,水泥脱落的地方,还可以看到原本矿道的岩层,局部范围内的渗水十分严重。 虽然防空洞内每隔十几米就有一盏照明灯,但线路都受了潮,简易发电设备也早都损坏,无法再行使用,只能用“狼眼手电筒”照明,凭借地图和指南针提供的参照前进,这段地下通道并不难走,而且在通道交叉路口处,还有明显的指示。 在地下通道中一路向西,防空洞内部的潮湿气息渐浓,走到半路,遇到一段塌方的洞窟,无法再按照原定路线前行,我拿出地图看了一看,也只有从侧面地岔路绕过去,当下退回十字通道处,看地图上地标准,如果走左侧的通道下去,将是一条原始矿道,已离开了防空洞地范围,入口处设有栅栏,挂着一块木牌。 我举起手电筒一照,木牌上似乎有字迹,但被泥污盖住了,胖子上前用手抹了几抹,红色的字迹当即显露出来,胖子一字字念道:“前方塌方——危险,老胡,看来这边是矿道矿井,可能有塌方的危险,肯定不太好走,咱们还是走右边绕过去比较好。” shirley杨举着手电筒照了照右侧通道:“右边墙上也有字,敢于斗争、敢于胜利……那是意思?” 我抬头看了看右边水泥墙上的标语,真是格外熟悉,笑道:“你肯定看不明白,这叫最高指示,地图上表示右侧是条备用通道,比较狭窄简陋,但已经是完工了,同志们我看咱走到此地也没得挑了,只好从有标语的这边进去。” 胖子说:“得勒,听胡司令的最高指示准没错,走着……”说罢大摇大摆地当先走了进去,我担心胖子走得太快脱了队,赶紧招呼其余三人,跟着他快步向前,西侧通道的渗水更为严重,也可能是和下了一夜的大雨有关,两侧虽有排水管口,但地上的积水仍是有脚面深浅,水泥墙下边都生满了绿苔。 黑绿色的墙根里铺了满满一层蜗牛,白花花的十分显眼,往里走蜗牛更多,有活得也有死亡后留下的空壳,一脚踩下去,就会传出“喀吧喀吧”的壳体碎裂声。 幺妹儿虽然胆大,此时脚底踩着稀烂一团的蜗牛死体,也难免觉得有些恶心:“以前哪有朗儿个多蜗牛?它们都是从啥子地方冒出来的?” 我转头对她说:“这地方渗水太多,苔痕厚了才引来蜗牛,你只要别想它就不觉得恶心了,跟紧了我,千万别掉队……”我还没嘱咐完她,就听前边有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孙九爷被遍地的蜗牛滑了个四脚朝天,两手都被碎壳扎破了。 我赶紧伸手将他搀了起来,看他没摔断筋骨才略微放心,在这狭窄潮湿的通道中无法歇息,便让他再咬牙坚持坚持,好在孙九爷是吃过大苦受过大罪的人,跌得身上青淤了也不以为意,咬咬牙还能继续往前走。 我见这队伍中有老有小,真摔断了胳膊腿也不是闹着玩的,就让幺妹儿和shirley杨扶着一瘸一拐的孙教授,我和胖子在前一边走,一边用“工兵铲”铲开前边地上的大片蜗牛,给他们清理道路。 第九章 空袭警报 第九章空袭警报 如此走了一段,终于走过了这片铺满蜗牛的通道,推开一道铁门,里面豁然开阔起来,头顶有一道道山外的亮光漏下,雨已经停了,有一阵阵阴凉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长出了一口气,此处是备用通道尽头的一片连接部,很快就可以抵达西侧防空洞,这一大片区域贯穿整座山腹,以前矿井密布,如今内部都是钢筋水泥。 我看孙九爷疼得呲牙裂嘴,两手血淋淋的,就说先歇会儿再走,给他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 孙教授把背包放下,找块干燥的地方坐了,由shirley杨拿出急救包给他清理伤口,孙教授叹道:“不服老不行了,倒退十年,摔着一下算得了?想当初在果园沟劳改农场……” 我坐下来的时候,见孙九爷又摆老资格,大事做不来,小事做不好,正想取笑他几句,抬眼间却见他和shirley杨身后站着个人影,那黑影蹲在地上,正偷偷伸手去捏粘在孙教授背上的蜗牛,捏到一个就送进嘴里吃了,那团黑影无声无息,shirley杨和孙教授竟然都未发觉。 我心中一惊,把幺妹儿拽到身后,叫声“有情况”,立刻跳起身来,“工兵铲”早已抄在了手中,胖子也是反应奇快,抬手就将“连珠快孥”急射而出,两枚前端是透甲钢锥的短孥,就如两只飞蝗,“呼”地一声从孙教授和shirley杨两人中间掠过。擦着那团影子钉到了水泥墙上。 角落中的那团黑影如鬼似魅,受惊之后闪身就逃,身法快得难以思量,胖子待要再次用连珠快孥射它,却听孙教授忽然大叫:“不要放箭!”紧接着又高呼道:“老封……你别跑啊,我们不是来抓你地……文革早就结束了……” 孙教授的喊声,在空荡宽阔的防空洞里反复回响。可回答他的却并非人声,而是防空洞深处一阵阵呼啸凄厉的“空袭警报”。 我和胖子正想起身去追那团黑影。忽听防空洞内传来刺耳的空袭警报,通道内十分拢音,凄厉的长鸣仿佛引得千山万壑同声皆应,使人惊心动魄。 众人皆是一惊,遗弃多年地青溪防空洞隧道内,怎会有防空警报响起?难道是失踪的封团长所为?胖子骂了句:“那团长属兔子地,怎么跑得这么快?”幺妹儿道:“不是人。谁有那么快的身手?我看象是巴山里的猴儿……” 刚才的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隧道里有许多天窗般的裂缝,有不少光线漏下,虽然不是到处漆黑一团,但光影朦胧,根本没看清楚那团黑影是人是猴,此时听那防空警报响得古怪,正犹豫是否要过去看看的时候。 突然见孙教授跳起身来。直奔着隧道深处跑去,他边跑边喊着封团长的名字,我和shirley杨想伸手扯住他,但都落了一空,我叫道:“孙九爷,你疯了?”撒开脚步。也从后赶着孙教授追了上去,同时招呼其余几个人都尽快跟上。 众人沿着隧道奔出数十米,到了一处巨大地拱形水泥门洞前,前边的孙九爷冷不定停下了脚步,一阵阵的防空警报声,都是从刷有“备战、备荒”标语的墙根处发出,那里是光线照不到的死角,角落里有东西悉悉挲挲的在动个不停,似乎在摇动一部手摇式防空警报器。 我趁孙教授停下脚步的时候将他一把抓住,同时举起“狼眼手电筒”。推开光束象漆黑的角落里照将过去。角落里地东西感到光线变化,当即抬起头来。竟是毛绒绒一张山鬼般的奇异脸孔,蓝碇般的目光如炬如烛。 那山鬼般的怪物当时就被“狼眼”的强光晃了眼睛,一声惊慌的怪啸中,它扔下手中摆弄地“手摇式防空警报器”,响彻洞的的空袭警报立刻停了下来,只见它抬起手来,挡住眼睛遮蔽刺目的光线,手上满是皱皮黑毛和极长的指甲,绝不是人类的手臂。 此时shirley杨、幺妹儿、胖子等人也先后赶至,胖子见状立刻举起“连珠快弩”想要将其射杀,孙九爷忙推开他的孥匣,气喘吁吁地道:“别……千万别放箭,老封……是……是老封……” 幺妹儿不晓得孙教授所说的老封是谁,望前一看,不禁奇道:“郎儿个会是老封?这是山里常常都有的巴山猿狖,山里人谁没见过?” 那角落中的巴山猿狖和常人身高接近,趁着众人不前之际,捂着被“狼眼”光线暂时灼伤地眼睛,闪进了水泥门洞后地黑暗之中,哀啸声瞬间已在百步开外,此时即便是“连珠快孥”也追它不上了。 我怕孙教授再发疯般去追那巴山猿狖,哪敢松手,仍然抓着他的胳膊,问道:“孙九爷,你是眼花了还是失心了?连人和猿狖都分不清?你没看清楚吗?哪里是封团长?” 孙教授顿足道:“你当我和老陈一样禁不住打击说疯就疯?那明明是封团长养地猿狖,当初在劳改农场时我就见过它,这厮是个鬼机灵的老贼,它虽不在主人身边,但总是到处偷东西,趁人不备的时候就给老封送来,烟酒糖茶鸡蛋水果……没它偷不来的,当时我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shirley杨对孙九爷说:“教授您能确定吗?巴山猿狖在深山老林中所在皆有,天底下并非仅有封团长驯养的那一只。” 孙教授说:“虽然老眼昏花了,可绝不会看错,为呢?因为那老猿狖脖子上挂了个金牌,我一眼就看到了。以前封团长被下放劳改,不允许带私人物品,他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观山太保腰牌,乃是明太祖御赐之物,当时被发现了肯定要没收,封团长舍不得此物,就挂在猿狖颈中。他潜逃回来之时,肯定也将猿狖带回来了。” 我说:“看来封团长也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地人物。他如果真能活到今时今日,我真想要去会会此人。” 胖子捡起地上的“手摇式防空警报器”,说这东西现在可是个稀罕物儿,潘家园有专门收的,也不知道那猿狖是从哪偷来耍弄的,扔在这可惜了,说罢顺手塞进包里。又说:“既然它能通人性,咱不如赶上去活捉了那巴山猿狖,逼着它给皇军带路扫荡地仙村,这家伙肯定喜欢吃糖,皇军这里美国巧克力大大的有,还发愁找不到古墓入口?” 孙教授道:“巴山猿狖虽然机灵,却毕竟是兽类,指望逼它带路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跟着它的踪迹,说不定就能找到老封和地仙村古墓。” 我点头道:“就是这么着了,猪头小队长王胖子,你不是想当太君吗?你地就给我们在前边开路的干活,赶紧出发。” 众人担心巴山猿狖逃得远了无法追踪,当即不敢耽搁。顺着隧道一路追了过去,这条隧道贯穿青溪镇以西地整座大山,地面铺设有运送土石的轨道,周围大量的矿洞矿道将山都挖空了,防空洞和正规的隧道仅是其中一小部分,里面地形复杂,叉路众多,在漆黑漫长的隧道中走了几公里远,都不见那只巴山猿狖的踪影,不知道它逃到哪里去了。 目前看来。欲访地仙仍是应该先找“乌羊”。而不能跟着巴山猿狖在迷宫般的隧道中乱转,我们只好继续向防空隧道地尽头走。那里接近一片纵横交错的峡谷,是巫盐矿脉所不及之处,也是我们最初计划要去探查的区域。 抵达隧道的尽头时,只见隧道侧面皆已坍塌,露出很大一个山洞,洞中都是碎土砖石,看砖色都是古砖,里面尚有被刨出一半的乌羊石兽,在洞窟土层中半隐半露,粗略一看,为数也是不少。 我对其余几人说,这可能就是工程接近尾声时塌方露出来的,这防空洞是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其实象这种满是古时无规则矿坑的大山里,崩塌渗漏地情况很严重,根本不能修建人防设施,人不被活埋在里面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起到三防的作用。 孙教授抓着手电筒钻进塌方露出的洞窟里看了看:“这是个人俑殉葬坑?可也不象……”随即发现还有凿刻了一半的“乌羊石兽”和大批石料,便猜测很可能是个古时候雕刻制造石兽的地方,洞窟内部有七八间民房大小,裸露的岩层表面平滑坚硬,岩脉十分特殊,雕刻“乌羊石兽”所用地石材,都是就地开采,此外并无任何特别的事物,但这个岩洞没有巫盐矿脉,倘若不是工程隧道延伸至此,也绝不会暴露出来。 shirley杨发觉到山壁上有凉风流动,似有微隙同向外界,铲去墙上泥土,露出一面不太严密的砖墙,用手一轻轻一推,砖墙便轰然倒落,外边有一大片亮光撒了进来,我探身出去一看,见洞口正是开在山腰处,洞前有一段陡峭的石道,蜿蜒曲折通到山谷底部,在此处却看不到谷底的情形。 对面是一大片倚天接地的峭壁,壁立千仞,云烟缥缈,数十条雨后形成的瀑布,从山内奔涌而出,自绝壁缝隙间直贯谷底,由于山壁奇高,倾泻出来的水流,如同一道道直上直下的银线,凌空坠在苍郁的险崖古壁之间,蔚为壮观。 峡谷两侧地绝壁上,都凿有凹在山体中地鸟道,纵横回转,密如珠网,不知都通到哪里,“乌羊石兽”洞口下的一段,仅属其中微不足道地一段,我问幺妹儿这条峡谷是地方?幺妹儿说是“棺材峡”,到处是悬棺,此地很久以前有“挂棺趋吉、落木为祥”之古风,不过那已经是很多代很多代以前的风俗了,附近许多峡谷里都有悬棺,但“棺材峡”就是因为悬棺众多,才得此名。 我心想“地仙村古墓”的传说,都不曾提到悬棺挂壁之事,“观山太保”应该不会选这种风吹雨淋的暴露之地为阴宅,便又问幺妹儿,峡底有些?有没有人下去过? 幺妹儿摇了摇头,表示说不清楚,因为当地人大多知道,“棺材峡”不是仅指一道峡,而是十几条深峡险谷纵横交错在一处,从高出俯瞰,地形就如同是个“巫”字,也称“小巫峡”,其中大部分崖壁上,都有古人凿出的悬空栈道,不过因为年代太古老了,这些栈道都已变为迷途,许多地方走到一半就断绝无路了,而且外边没有道路能进来,即便是当地山民,也应该很少有人知晓路径,因为除了道路艰险,“棺材峡”中更是悬棺密布,都藏着死人枯骨,谁个没事做要来这里?以前听老人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棺材峡,一线天,十个见了九个愁。” 孙九爷说:“这就对了,现在的当地人已不知悬山的古栈道和嵌山鸟道的区别,其实棺材峡古道是嵌入绝壁内部的,隔一段有个浅洞,都如鸟居巢穴一般,那句鸟道纵横、百步九回之语,肯定是指这片纵横交错的鸟道,百步鸟道应该是其中的一段,只要想办法找到这段路,就离地仙古墓的入口不远了。” shirley杨望了一阵说:“高耸的悬崖绝壁落差不下千米,壁间鸟道错综复杂,可谓百转千回,有且山势嵯峨朦胧,周遭云雾封锁,如何判断哪一段才是百步九回之处?” 我见“棺材峡”确实形势不凡,一千多米的落差是概念?相当于把几座数十层的摩天大楼码在一起,而且每条峡谷绵延环绕,山中云雾升腾,激流翻滚,气象神秘万千、恢宏壮阔,观之不足,看之有余。 第十章 棺材峡 第十章棺材峡 我平生所见“森严险峻”之地,都比不上此处,即使在这“棺材峡”里藏上十万大军,也绝对无迹可寻,如果“地仙古墓”造在其中,外人不知其中的底细和秘密,怕是连神仙都找它不到。 我对众人说,要想在此地“搜山寻龙、分金定穴”,恐怕是难于上青天,还是要想办法先找“百步鸟道”,如今看来,封团长留下的几句暗示多有对应之处,咱们现在位于“棺材峡”外围,等进去了看看情形再做计较,随机应变就是。 胖子一听大概是要上这“千仞鸟道”,望上瞧目为之眩,向下看眼为之晕,太高太险了,当即就打退堂鼓,找借口说观山太保肯定不在“棺材峡”,还是退回青溪防空洞抓猴带路,才是上策。 我使出激将之法,拍了拍胖子的草包肚子,问他最近是不是贪图享受变得没胆子了?“棺材峡”这地方确实是“任凭盖世英雄,也该胆丧心寒”的奇险绝险之处,但若非如此,“地仙村古墓”也不可能保留到今天都没被人盗了,里面埋的墓主,正是当年观山盗墓的巨寇,其中所藏金珠宝玉之多,几乎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你王司令再不尽快前去接收,早晚都会成别人的囊中之物。 胖子被我的话触中了心怀,听到“金珠宝玉”这个词,更是“眼中放光、心里动火”,咬牙切齿地下了半天决心,发狠话说:“今儿个就让你们瞧瞧。胖爷我还没退休呢,胖爷我他**就是敢于斗争,敢于胜利,要是没那种任凭风浪急、稳做钓鱼台的胆识气魄,也不配干这倒斗地事业了。” 众人便将周身上下收拾得紧称利落了,见此处离峡底较近,而且这段绝险的鸟道仅通峡底。只好从近乎垂直的峭壁鸟道中下行,就此沿路走去。发现古壁间尽是很原始的岩画,大概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我们在鸟道里接连看了几处,不禁面面相觑,在那些岩画饱受风雨剥蚀的古老残迹中,都描绘着一幕幕地狱般的场面。 古崖绝壁处地岩画,似图腾似传说。风格奇异罕见,经千仞鸟道而下,只见漫山皆是,也不知是从年代遗留至今的,其中所描绘地情形,几乎全是各种各样的恐怖灾难,有蝗虫蔽日、洪水泛滥,也有山火焚烧、山崩地陷、人类与百兽相残…… 我看得奇怪。怎么这许多毁天灭地的大劫难,都往青溪棺材峡招呼?真可谓是“水深火热”,但我看这片纵横交错的峡谷,如同一条条老龙盘旋潜伏,山间云烟空灵缥缈,峭壁瀑布如银河坠天。多是风水形势中的“隐纳、藏仙”之地,难道在远古时代竟会是阿鼻地狱不成? shirley杨说:“河流涌血、青蛙泛滥、虱子成群、野兽之灾、瘟疫蔓延、皮肤腐烂、冰雹烈火、蝗虫天降、黑暗侵袭、长子惨死,是《圣经》中记载的十种天谴,虽然中西文化有异,但我看这里就如同《圣经》中提到的,曾经是一片被神灵遗忘地失落之地。” 孙教授并不同意我们的看法,他当即指出:“不要唯心的相信神灵和天谴,以我的经验推测,这些岩画都是比战国时代还要古老的遗迹,在先秦修筑都江偃水利工程以前。巴山蜀水间灾难频繁。每每都有山火洪水暴发,并非是子虚乌有的传说。” 我本想和他争论几句。但鸟道愈行愈来险,再容不得再分心说话,或是去注意峭壁上的岩画,每个人都不得不以背帖墙,逐步挪动,胖子更是脸色煞白,闭着眼睛不敢下望,四周茫茫荡荡,皆是朦胧的轻烟薄雾,身子如在云雾里一般,不辨东西南北。 众人在凿壁鸟道上行了多时,忽听水声翻滚雷鸣就在脚下,冰冷地岩壁上全是水珠,想来已离峡底不远了,此时走在最前边的shirley杨停下脚步,鸟道断绝,再也无路可行,不过这里至地面的高度仅剩三米左右。 shirley杨说下面可以落脚,就放下“飞虎爪”,让众人一个接一个抓着精钢锁链下至谷底,峡底是条湍急奔涌的河道,两边有许多天然的青石滩,就在“乱石穿空、惊涛急流”的险滩之间,有数条曲折地石板栈道可以通行。 胖子脚踏实地,放觉安稳:“老胡,咱们这是到哪了?地仙的古墓博物馆就藏在这条峡谷里?” 我向四周看看,头顶全是倏忽聚散的薄雾,峡底则是水花四溅生腾而起的水气,目中所见,多是满山的渺渺茫茫,实不知是到了何方,正不知如何去回答胖子的问题。 却听shirley杨说:“你们看后边……”我们急忙转头看去,原来身后的山崖底部都是蹋落的碎石,乱石中露出几处近似石梁石门的建筑痕迹,看样子以前崖底有很大的一个石门洞窟,但已被落石彻底封堵住了。 shirley杨说:“幺妹说此地是棺材峡地边缘,这石门后地隧道,可能是自峡外进来的路径,咱们现在是到了棺材峡地大门了。” 我和孙九爷都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可“棺材峡”地势险峻,不知有没有矿脉矿井,看来青溪防空洞也并未延伸进来,在镇中找到的地图都已失去了作用,虽然进了山门,但面对这一片神秘莫测的深山峡谷,实不知下一步该当何去何从。 众人就地商量了几句,随即决定根据峡口石门的方位朝向,由此进入峡谷深处一探究竟,我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充足,完全可以支应短期所需。只是“棺材峡”与外界隔绝,内部幽深荒寂,恐怕会遇到意外的危险,装备上略显单薄了一些,我见幺妹儿虽然胆子很是不小,又对翻山越岭习以为常,可毕竟缺少经验。便嘱咐shirley杨照顾好她,别让她走在前边。也别落在最后。 胖子心中惦记古墓博物馆中地“金珠宝玉”,当下便拎着快孥在前开路,一边走一边向孙九爷打听:“九爷,您先给咱透露些内幕,金珠是不是纯金的?宝玉又宝到程度?” 孙教授听他这话头不对,赶紧说:“你这胖子,怎么又想变卦。说好了你们只要丹鼎,龙骨卦图归我,其余的算是咱们共同发现的,报上去功劳必然不小,怎么又打起别的主意来了?” 胖子说:“你甭废话,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了,你的小辫儿抓我到们手里了,还不是胖爷想怎样就怎样。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那本工作笔记还想不想要了?” 孙教授说:“好好好,我只要龙骨卦图,别地东西……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了,只是将来切不可向别人说我的龙骨卦图是在古墓里找到地,我并非是贪图此物,只是不忍它永远埋藏地下。也好借此搏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胖子说:“孙九爷你也别不好意思,不就是几块龟甲吗?还记不记得鲁迅先生是怎么说的?读书人偷书不算偷嘛,九爷您喝了一肚皮墨水,现在去盗墓偷天书,还有可难为情的呢?索性厚起脸皮来,大大方方的干就是了,回去灭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反动学术权威一道,也好长长咱们摸金校尉的威风。” 胖子所言虽然处处透着戏谑,却无不切着今时今日地病痛,听得孙教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不尴尬。喃喃地以口问心道:“读书人偷书不算偷……鲁迅先生说过?”他似乎觉得心情压抑,不由得仰天叹息。忽然指着半空对我们说:“快看快看,真有悬棺!” 我们抬眼上望,果然见两侧峭壁上悬挂着许多棺椁,分布得高低错落,位置极其分散,最高处小得仅有一个黑点,数量之多,无法详细去数,粗略估摸着能有上万之数,简直是一片罕见的奇观。 而幽深的大峡谷,也自此逐渐收拢,仰头上望,当头云天只剩一线,仿佛相距我们踏足之处无限遥远,如果高处落下一粒小石子,砸到头上也足以取人性命,置身于这种深山陡峡之间,众人均有栗然生惧之意。 虽然知道此地名为“棺材峡”,料定会见到悬棺挂壁,但此刻见对面崖壁上悬棺多得出奇,不免心中好奇起来,站定脚步观看了许久,胖子想蹿叨我上攀着峭壁上去看看,悬棺里都有东西,我说:“悬棺不属土葬,没有入土为安的讲究,你瞧这些棺材在高出久经风吹雨淋,多是朽烂不堪,而且工艺简陋,都是土人砍伐生长于附近原始森林里的木料,直接掏空了树芯,将死者尸骨藏纳其中,覆以树皮棺板,没有值钱的“明器”陪葬,自古盗墓之风盛行,却很少有人愿意去盗悬棺,因为实在没油水可捞。” 孙教授说:“未必尽然,悬棺按照形式不同,可分为岩洞式、岩隙式、桩岩式三种,和正规的坟墓一样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一大片悬棺,属于桩岩式,应该全是贫民百姓的藏骨之所……”他说到这里,忽道:“不太对劲……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怎地悬棺都集中在一侧?另一边却连一个都没有……”这话还未说完,shirley杨却突然插口说:“大伙仔细看看那些悬棺排列而成地轮廓……象?” 这时我们正行到有悬棺的这片峭壁下方,不知shirley杨此言何意,当下便依她的提示仰首眺望,恰好山中云开雾散,从这个角度去看,只见得高处星落棋布的一具具悬棺,显得突然密集起来,棺椁集中之处的轮廓,隐约勾勒成一个高大巍峨的巨人身影。 越是凝视得久,那大片悬棺地模糊轮廓就越发清晰,正面端坐的形态极其逼真,两肩平端。双手撑膝,两只巨足踏着峡底奔涌的水流,不过这片酷似人形地轮廓,虽然惟妙惟肖,却并没有头颅,就如一个高大威武的无头天神,一动不动地嵌在千仞峭壁之上。我们这五个人,都小得象是它足底的蚂蚁。 我看得出了神。直到觉得脖子酸疼难忍,方才回过神来,一看周围的孙九爷等人,还在抬着头呆呆地望着满壁悬棺,张大了嘴连声称奇,此时众人脑中除了“惊叹”之外,更应该是不约而同地想到那句“好个大王。有身无首”的暗示。 这无数悬棺组成的无头身影,若不是从巨像脚底仰望,无论从其它哪个角度,都不会显现得如此逼真,仿佛古人就是故意如此布置,使到此之人尽皆仰视膜拜。 孙教授喜出望外:“这万棺谜图中隐藏的形状,威武庄严,正如一位古之王者。而且缺了头颅地轮廓,也应了有身无首之语,当年地难友封团长果然没有骗我……” 我虽站在这无头天神般地轮廓脚下,也明知这成千上万地神秘悬棺,与封团长留下的暗示大有关联,却并无欣喜之感。反而觉得“地仙村古墓”之谜,绝非轻易就能解开。 据说地仙入葬前,家族中有些人不信他的“微妙玄机”,不愿进古墓成仙,所以作为“观山太保”之首的地仙真君,留给自己的后人一段暗示,只要依照这个线索,就可以随时进入“地仙村古墓”里脱炼形骸、飞升羽化,成一个与日月同寿的大道。 封团长就是掌握这个秘密地人,但此等玄机如何肯轻易泄露?他想劝孙教授一同潜逃。才说出其中一段。内容极其有限,仅仅是开头几句。我们自从进入青溪以来,接二连三的见到与这段暗示对应的事物,当地不仅有“巫盐矿脉”,更有“乌羊石兽”,如今又见到了排列犹如“无头之王”的大批悬棺。 虽然这些线索,都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地仙村古墓”就在青溪,可事情却并非如眼前所见这般顺利,最关键的是“巫盐矿脉、乌羊石兽、无头之王”等线索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反而使人茫然不知所措。 我把这些担忧对众人一说,连孙九爷也高兴不起来了:“这个老封……跟我打了十几年的哑谜,至今还让人琢磨不透,自打进棺材峡以来,事情似乎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可现在仔细一想……所找到的线索竟没一个能用。” 我点头道:“确实是犯了盲目乐观主义的错误了……以前总觉得观山太保就一土地主,值得斤两?现在看来,怕是真有些高明本事在手。”我脑中有些混乱,眼见前边峡谷中山重水复,没了线索可寻,不禁有些焦躁,好在还有shirley杨这明白人帮忙出主意,于是问问她地意见,按军事条例,参谋对指挥员的具体决定有三次建议权,别浪费了。 shirley杨望着峭壁想了一阵才说:“所有的假设和推断,都必须先建立在封团长当年所留暗示是真实的基础上,我想巫盐矿脉、乌羊石兽、无头之王的身影轮廓,皆是青溪地区实有的古迹,以此来看,完全可以排除这段暗示是字谜和藏头诗一类地隐晦谜语,多半是和当地的某一个古老传说有关,而地仙村古墓的入口就藏在这个传说之中。” 孙九爷说:“杨小姐说的在理,说到点子上了,可这究竟是个样的传说?古壁上悬棺所组成的王者身形,想必就是暗示第一句提到的无首之王,但它这无头之王,仅是古人留下镇山镇峡的图腾遗迹,还是在古代真的曾经有过这么一位王者呢?” shirley杨和孙教授刚才所说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明确地结果,但却使我受到了不少启发,排除掉暗示中提到地内容是谜语,而是从藏有古老传说的角度来想,这些似通非通地话中,也许藏着既非传说也非谜语的内容。 我以心问心,把那几句暗示在脑中转了几遍,“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烧柴起锅,煮了肝肺;凿井伐盐,问鬼讨钱;鸟道纵横,百步九回;欲访地仙,先找乌羊……”我又抬起头仔细去看危崖绝壁上的无数悬棺,心中一闪,猛然想到了一个最重要,却始终没能引起注意的环节,这段寻找“地仙村古墓”入口的暗示,其中所含玄机定是应在此处。 我暗骂自己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始终忽略了,忙问众人:“观山太保最拿手的事情是?” 第十一章 深山屠宰厂 第十一章深山屠宰厂 其余的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幺妹儿说:“妖仙坟里人,自然是会妖法,最拿手的是妖法。” 孙九爷说:“观山太保最拿手的,当然是盗墓和造墓……还专门收藏传古之物。” 胖子说:“咱管他是谁呀,他最拿手胖爷可不清楚,反正胖爷最拿手,并且也是最想做的,就是到他墓中摸金发财。” 这些人中,只有shirley杨思路清晰,说得比较靠谱,同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观山太保……观山指迷。” 孙教授听到shirley杨说出“观山指迷”四字,顿时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大明观山太保,最擅长观山指迷,观山指迷应该就是风水之术,难道寻找地仙村古墓的暗示——是以青乌风水来指点迷路?” 我说倒也未必,后面几句此刻还无法判断,但“好个大王,有身无首”这句,却肯定是个藏风纳水,指点玄机的暗示,先前我只道是“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之术独步天下,常常忽略了“观山太保”之辈,也是寻龙有术的盗墓高手。 孙教授忽又担心起来:“观山指迷都是极高深的风水数术,如今世上所存伪多真少,如果地仙古墓入口的暗示当真暗合青乌古术,我恐怕难当重任……破解不出这些谜团。” 我一边抬头凝视星罗棋布的满壁悬棺,一边对孙教授说:“这事不用担心。摸金校尉地寻龙诀涵盖天下山川河流;观山指迷却是旁门左道,量他有本事,能翻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地仙古墓若不涉及风水地脉也就罢了,否则绝逃不过摸金校尉的火眼金精,我不怕他千招万招,只怕他根本没招。” 我心中有了些头绪,只见高耸的峭壁悬棺密布。由于年代久远,大都风化腐朽了。只怕被人一碰,就会碎为齑粉,没人说得清为何“棺材峡”中会有如此之多的桩岩式悬棺,棺中尸骨是哪朝哪代也无从得知,但以我们摸金倒斗的眼力来看,都是秦汉之前的上古遗存,肯定不是距今几百年历史地明代之物。 早在西周时期。阴阳风水之术就已存在,在《诗经》中曾有一段描述,是说当年公刘为建造周原选址,“度其夕阳、相彼阴阳……”,说明几千年前的商周王朝,已经开始注重“天人相应”地地理环境。 在秦汉之前,细致周密的风水理论虽然尚未形成,但后世“形势理气、龙砂穴水”皆从古风水术中脱化而来。也就是说。西周、春秋等比较古老的时代,与秦汉唐宋时期,选择阴阳二宅的基准是一致的,即是“造化之内,天人一体”;但在龙脉的倾向侧重上,可能会因为时代的变迁有所区别。例如春秋战国地古墓多在平原旷野,而到了唐宋时期,则多选高山为陵。 甚至就连中原文明周边的地区和少数民族,也深受这一影响,虽然未必有具体的风水理念,但坟墓陵寝也多在山势藏纳、流水周旋的“幽深之地”。 我看那陡峭的古壁上,无数悬棺形成一个无头巨人轮廓,犹如一尊天神镇住峡口,脚踏奔腾翻涌的水流,正如寻龙诀所言“山势如门水如龙。山高水窄龙欲去;长门之内须镇伏。不放一山一水走”,这一片规模巨大的悬棺群。虽不知是何时遗存的古迹,其布置竟暗合古法,并非随便造在此地,几千年来始终镇守持着“棺材峡”内地风水龙气。 我脑中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十六字阴阳秘术》中所有的细节,想要找出悬棺群所镇的“长门龙气”位置,发现无头巨人正襟危坐的身影,有几处略显残缺,在其左手处,似乎少了一片悬棺,使得巨掌分出二指,如同掐了个占星的指诀,直指斜对面的古崖,若不是我们站在峡底观望良久,也绝难发觉这个细节。 我们情知这片悬棺群所指之处必然有异,都回身去看身后地绝壁,但峭壁上悬下削,以我们所处的角度,如果不到另一侧去,就根本看不到上面有些,但峡谷中山洪汹涌,根本无法接近悬棺密布的一侧,两壁间虽有铁锁相连,却也只有猿猴可以通行。 如果想看悬棺群对面的崖壁上藏有秘密,只有从嵌在峭壁间的鸟道迂回上去,众人眼见前方峡谷深处道路断绝,无法再向里面行进,众人当即掉回头登上险峻的鸟道,这一段路更是艰险万分,直行到日色西沉,峡谷底部都是一团漆黑了,只有高处还有些朦胧的光亮,望望对面悬棺瞒目,才算是到了那无头巨人手指之处。 这里峭壁天悬,山势几乎直上直下,与挂满悬棺的一侧相反,一具棺木都不得见,只有满山的荆棘藤萝,我看了看脚下黑茫茫的峡谷,心中叫起苦来:“虽然还没到夜晚,峡底却已如同深夜,此时想回头也无法摸着黑下去了,难不成要在峭壁上过这一夜?” 正在心忧之际,就见前边鸟道下方地石壁上有个洞口,洞口有几丛枯藤荒草,生得兀突古怪,正对应悬棺群布局指迷之处,在几百米高地峡底用望远镜也不易找到,我们虽然不太擅长搬山卸岭那套“观泥痕、辨草色”的本事,却多曾听过其中明堂,知道陡崖峭壁上荒草丛生,不是寻常地迹象。 我想下去探探究竟,却被shirley杨拦住,她仗着身子轻灵,用“飞虎爪”攀住峭壁,冒险下去侦察,发现洞内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望内是一道巨型石门。外边落了许多泥土,使得杂草丛生,把石门遮得严严密密,石门俑道前,有许多石槽断木,可能以前曾有宽阔的栈道相通,如今都已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一些残迹。 我对孙教授说:“看来咱们认定地方向没错,对面的悬棺群果然有些名堂。这隐藏在峭壁上的石门里,八成是通往地仙村古墓的必经之路,趁着天还没黑,先进去看看再说。” 我和胖子等人,当即分别从鸟道上攀下去,钻进凿壁而开的门洞里,打亮了手电筒一看。只见巨石的门梁上,雕刻有狰狞万状的“乌羊”异兽,洞中石门早已倒塌多年,里面廊道曲折幽深,用“狼眼手电筒”照不见尽头,我便将“飞虎爪”重新收了,让大伙迅速检查了一下随身地照明装备,就要由石门后的俑道进去。 我们正要动身。忽听幺妹儿奇道:“咦……是那猿狖,它是不是一直跟着咱们?”我拨开石门前地乱草,寻着幺妹儿所指方向望去,就见峡顶余辉中,一个两臂奇长的黑影,正在悬棺峭壁间来回纵跃。一路攀下山来,正是先前在“青溪防空洞”里遇到的猿狖,“棺材峡”中峡谷交错,想必并非再次巧遇,而是它远远地一路尾随我们而来。 胖子说它能安着好心?肯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可惜连珠孥难以及远,现在手里要是能有一支步枪,胖爷在此只消一枪,便先点了它去阎王殿里报道。 孙九爷赶紧劝道:“这只巴山猿狖颇通些灵性。从不伤人。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它这家伙还活着。却不知封团长是生是死?它从防空洞跟过来,可能是想带咱们去找它的主人,你们不要对它下毒手。” 此时日影下移,整个“棺材峡”彻底坠入了黑暗,再也看不到那巴山猿狖的踪影,我对众人说:“巴山猿狖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跟咱们进山,但它在防空洞里受了不小的惊吓,绝不肯再轻易接近咱们,此时对其或擒或杀,都不容易做到,但棺材峡不是清静太平的所在,凡事都需谨慎对待。” 我嘱咐众人小心提防,暗中注意巴山猿狖地踪迹,倘若发现它居心不善,就对其格杀勿论,反之也不可轻易动手加害,但目下时分,还是先去石门后的山洞里寻找“地仙村古墓”要紧,天色一黑,峡谷和山腹中已无区别,都是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只用洞穴深处,偶尔会传来一阵阵恶风呜咽的怪异响声。 藏在悬崖绝壁上的俑道又深又阔,能在此地斩山而入,只有神力造化,并非人力能及,但俑道内极是光滑工整,又不象是天然生就洞窟,两侧穹顶饰有古砖,并有许多石灯石兽,石灯盏都已干枯,不知在多少年前,就已没有了灯火灯油,在十几米宽的俑道地面上,还能偶尔见到兽骨兽甲,以及朽木橼子,但就此看来,这条深不可测的俑道,宛如古城石巷,又有几分象是地宫前的墓道。 胖子见状顿觉精神百倍,看这情形多半是条墓道,肯定是快到藏满明器地“地仙村”了。 孙教授却说:“先别急着高兴,我这辈子,没见过有此等墓道,我看如此布置,绝不是普通墓道。” 胖子说:“孙九爷您太没经验了,这类地方胖爷我可是熟门熟路,敢打保票此地就是墓道,再往里面走,八成就是三重墓室,左右两厢还另有耳室,最中间的就是一口巨椁……不信咱走着瞧。” 孙教授对学术问题,一向不肯妥协,马上指着地上的一堆兽骨说:“古墓里确实有以人兽殉葬的,那都是在陪葬坑和殉葬沟里,甚至也有在墓室前殿的,从古至今,就没有在墓道中杀殉的例子,你瞧瞧俑道里这些骨骸,如此狼籍散落,所以我敢肯定不是墓道。” 我走在最前边探路,一路走下去,愈发觉得古怪,听胖子和孙九爷两个在后争执不住,也想跟他们探讨几句,却在此时,借着狼眼手电筒地光束,见到前边俑道已到尽头,两侧各有石壁一方,都似粉彻般雪白,壁上象二鬼把门一般——各绘了两颗血肉模糊的黑猪头。 石壁下有长方形的石案,案上堆积如山,杂乱地摆放着数千个头骨,皮肉早已消烂干净了,看牙齿和颅骨形状有些象人头,但又不是正常的人头骷髅,而是近似猿狖一类的灵长兽类头骨,如今站在这条古老的俑道中,似乎还能感受到上千年前屠戮牺牲时的血腥之气。 我心念一动,当即停下脚步来,回头对孙九爷他们说道:“别吵了,不是墓道,我看咱们这是进了肉联厂了。” shirley杨没听过这个词,问道:“是肉联厂?”我答道:“常言说——刀光血影肉联厂,肉联厂就是杀猪的地方,我看这里正是一处深山屠宰场。” shirley杨带着幺妹儿跟在我身后,听到我说此地是“深山屠宰厂”,就说:“老胡你又胡言乱语耸人听闻,棺材峡久无人迹,哪有屠宰厂?”但等她们走到我跟前,用手电筒照到密密麻麻的猿狖头骨,又见石壁上栩栩如生地,绘着两个死不闭眼的猪头,也不禁脸上变色,这洞窟里究竟是地方? 此时胖子和孙九爷也走到了近前,见此情形,也是一发地诧异莫名,孙教授对我们说:“如此更加不象墓道了,又是猿狖又是猪首,难不成是到猴王坟了?” 我和胖子对他说:“亏您还常说要客观正确地对待历史,怎么连猴王坟都冒出来了?猴王是谁?孙悟空?早就成佛了,哪能有坟墓呢?” 孙教授自知语失,赶紧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此地猿骨堆积如山,才无意中想起猴王坟地事情,孙悟空去西天取经的故事是小说家虚构地,可在浙江确实有猴王坟古迹,倒不是我杜撰出来的,我和你们不同,你们说痛快了拍拍屁股就走,责任不用负,但我这当教授的一样吗?不说话的时候,别人还要千方百计来找我的麻烦呢,所以这些年来,我从不肯说半句没根基的言语。” 第十二章 无头之王 第十二章无头之王 shirley杨说:“门前有乌羊头颅的神秘雕刻,我想此地也许会和乌羊有关,欲访地仙,先找乌羊,里边是个山洞,好象空间不小,何不进去看看再说?”说完就举起“金钢伞”护身,将“狼眼手电筒架”在伞上,当先从猿狖头颅堆积的狭窄通道进去,两堵石壁间有处洞口,其内乱石嶙峋、钟乳倒垂,竟是个石灰积岩的天然洞窟。 我见“棺材峡”里的这个洞窟妖氛不祥,担心她和幺妹儿在前边会有闪失,急忙打了个手势,带着胖子和孙九爷紧紧跟上,洞窟内部的空间,出乎意料地大,狼眼手电筒的有限光束,无法即刻探清周围地形,只能看见眼前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距离头顶钟乳有十几米的高度。 众人不敢掉以轻心,拢作一队向前摸索,不时用手电筒照向四周,而光线却象被黑暗吞噬掉了,根本看不到几步以外的情形,洞窟里也似乎空无一物,胖子拽出一枚冷烟火,“哧”地一声划亮在手,红色的光亮顿时将附近照得一片通明。 只见一块如同巨碑般的大青石,就横倒着眠在我们前方数十米之地,石上有一高大壮硕的玉人,玉色殷红似血,身着蟒袍勾带,头大如斗,安座在中央一片白花花的台子上,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面部,又见四周跪有为奴的男女石人数十,皆是手捧灯烛酒器。 我们见有所发现,便当先走过去看那石梁。攀上石台仔细看了看,原来中间的玉人头上,戴了一个铜釜般地铜面罩,却没有五官轮廓,连个出气视物的窟窿都没有,用手指在铜罩上一敲,镪然作响。正经的青铜古物。 孙教授奇道:“莫非是套头葬?”说着话举起手电筒,离近了照在没有面孔的铜头套上看个不住。 胖子伸手摸了摸玉人。觉得搬不回去有些可惜,嘴里叨咕着搬个玉人头回去倒也使得,抬手就去揪玉人的青铜面罩,不料一拽却未拽动。 孙教授见他这劲头不对,赶紧制止,一只手抓住胖子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青铜面具的另一边。以防胖子真把这铜罩扯脱了。 不成想,二人一较劲,竟把青铜面罩扳得原地转了一圈,后脑转到前边来了,孙教授叫得一声命苦了,慌忙去看那青铜面具是否损坏了,谁知不看则可,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将握着地“狼眼手电筒“给扔了。 我和shirley杨、幺妹儿三人,正在后面端详附近手捧灯烛的石人,忽然发觉孙九爷身子向后一缩,险些要瘫坐在地,就伸手将他扶住,口里问着:“怎么回事?”也同时抬头去看。 这一看同样吃惊不小。你道为何吃惊?原来玉人后脑地铜面罩上却有五官,眉目口鼻俱在,表情也是端详,只不过并非人脸,而是一张“乌羊”的面孔,此时青铜头罩被胖子和孙教授转了过来,加上那玉人像本就肥胖高大,这一来就如同一头披着蟒袍的“乌羊”老妖。 众人都觉惊讶:“这玉人是不是无头大王?为何说有身无首?这不明明有个猪首?洞窟中又不象古墓地宫,古怪的玉像究竟是为何所立?” 幺妹儿虽然胆大机灵,毕竟没见识。见那“乌羊”面具如此诡异。不禁有些心慌,惊问孙教授:“咱们青溪从古到今。都没人肯吃乌羊肉,为要装个这么骇人的脑壳儿?” 孙教授闻言一怔,反问幺妹儿:“丫头,这话不是瞎说?此地古时风俗不吃乌羊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不等幺妹儿回答,他就自言自语地说:“好个大王,有身无首,欲见地仙,先找乌羊,难道那没头的大王……就是乌羊王?” 胖子刚刚未能得手,而且那一转只下,又发觉面罩中是空的,没有玉人头颅,心中好是不快,此刻见孙教授自说自话,内容莫名其妙,便说道:“胖爷活了三十多年,就没听说哪国有个乌羊王,老胡你听过没有?” 我摇了摇头,从不曾听说“乌羊王”之事,shirley杨也说:“我看过一则新闻,去年中日联合考古,在野外搜寻古巴国文化地遗迹,地点就在巫山,虽然没有考察到任何结果,但多次提到巴人在古代崇拜虎图腾,却没说任何与乌羊有关的事情。” 我见孙九爷望着那“乌羊”面罩呆呆出神,心想也许他找到了线索,正在冥思苦想,可别干扰了他,又见众人在山间鸟道的险径中走了一天,都有些疲惫了,便让大伙暂且休息休息,再定行止。 头戴“乌羊”铜面的玉像半坐在一片白色的台子上,我从来也不把古代的“帝王将相”之流放在心上,哪管他“乌羊王”是人是妖,就对它说了句:“你这老儿坐了好几千年,而劳动人民却跪了几千年……不觉得害臊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当下挨着玉人像坐了。 胖子就近骑坐在旁边半跪的石人背上,跟我胡侃了几句,幺妹儿坐在背包上听着,不过我们都是探讨一些比较专业的内容,一般地外行人听不明白,比如玉人是整个的值钱,还是分成碎片值钱?没了原装的玉石脑壳,是不是就缺少了艺术审美和收藏价值? 正说得着三不着两之际,我忽然觉得屁股底下不太对劲,正要起身来看,就听胖子在旁说:“胡司令,看你表情不阴不阳,是不是乌羊王的座位不够舒服?你当那种高级领导的座位是那么好坐的吗?肯定是又冷又硬呀,那句话怎么说地来着?高处不胜寒嘛,小心受了凉跑肚子……” 我拍了拍身边地玉人。对胖子说:“高处不胜寒?还他**伴君如伴虎呢,不过你别说,真是怪了,坐在这不是不舒服,反倒是……太舒服了,有点象沙发,冷是冷了点……却不硬。” 胖子和幺妹儿一听。都觉得奇怪,山洞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即便是个玉台,也许会是暖玉不会使人觉得冰凉,但哪会有沙发? 我自己更是奇怪,下意识地用手一摸,表面是一层灰土,但下面光滑柔软,似皮似革。不知是,低头去看,都是一块块枕形的长方白砖,边缘则是一片黑色的长穗,我心中纳罕,用手拨开一片,干枯如麻,如同死人的头发一样。不禁奇道:“哪冒出来的这许多头发?” 正这时,shirley杨忽然一把将我拽向后边,我见她脸色不对,知道情况有变,急忙随着她一拽之势起身,同时也已把“精钢峨眉刺”握在了手中。回头顺着她手电筒的光束一看,只见白色石台的侧面,竟然不知在时候,悄无声息地露出一张女人脸来,那张脸绝非玉石雕琢,而是口眼滴血地一副僵尸面孔。 我没有思想准备,顿时觉得从脊梁骨涌起一股寒意,只觉头发根“蹭”地一下全乍了起来,赶紧把孙九爷和幺妹儿挡在身后,胖子也是毫无防备。猛然间看到手电光束下有张毫无人色满面滴血的脸孔。不免有些乱了方寸,顾不得去抄背后地“连珠快孥”。就忙不跌地一手去掏黑驴蹄子,一手轮起工兵铲要砸, shirley杨忙道:“别慌,是不会动的!”我定了定神,仔细去看那白色石台侧面地人头,果然是具货真价实的死尸,嘴眼俱张,在黑暗中显得怪异狰狞,但它脸上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从嘴里被填满了东西,我用峨眉刺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全是血红的砂粒,不知在活着地时候是被灌了药物,整个腔子里都填满了。 而且并非只这一具尸体,铜面玉人身下那整座白色的平台,竟是六具赤luo尸首的脊背,那些女尸分两排跪在地上,有的垂首低头,有的侧过了脸来,恐怖的神态不一而足,但都把后背露在上方,六具女尸身量相近,高低一至,如同一具皮革般柔软的平台,而头罩乌羊铜面的玉人,就是端坐在由死尸搭成地软席上。 孙教授戴上眼镜盯着看了半天,脸上一阵变色,对我们说:“不必考证了,我敢以名誉担保,这是人……人櫈,名副其实的人櫈,史书上有记载,想不到在此会有实物!女尸体内灌注的红沙,可能都是至人死命后,用来维持血肉不僵不硬的药物。” 我想到适才坐在古尸背上,还觉得格外舒服,止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好一阵子狂跳:“人櫈搞的是鬼?竟然把活人杀了当家具……劳苦大众能他**的不造反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解释说:“人櫈这种称呼,是后来地学者们自己加上去的,真正的名称到现在则是考证不出了,此物在三代以前的奴隶社会时代,确实是有的,据说夏的最后一代国君夏桀,就是个著名的暴君,他穷奢极欲,并且自比天日,称自己是天上的太阳,女奴隶要趴在地上给他当人櫈,还有男奴隶的人车、人马供他骑乘,诸如此类都是他亲自发明出来的,后来这种酷虐无比地制度还延续了很多朝代,据说直到元代还有,从古有事死如事生地风气,君王活着时所享受使用的物品,死后必然也要准备,这……尸櫈,应该就是人櫈在阴世地替代品。” 我听得怒从心头起,问孙教授说:“那么说……这具尸櫈就是为乌羊王殉葬的明器了?可怎么不见乌羊王的棺椁和尸首?” 孙教授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了,可你们谁也不听,这根本不是古墓冥殿,而是一处类似飨殿的祭祀场所,乌羊王的墓穴里也早就没了他的棺椁和尸首,因为……观山太保早已经盗发了乌羊王古冢,并且在哪座规模极大的墓穴里造了地仙村,作为藏真之所,欲访地仙,先找乌羊,岂不正是于此相应?” 我深觉此事愈发的扑朔迷离了,难道古时当真曾经有一位“乌羊王”?那句“好个大王,有身无首”之语,就是指的乌羊王?刚刚还没有任何头绪,在这一时半刻之间,孙九爷又是从何得知? shirley杨告诉我说:“你刚才坐在……坐在人櫈上的时候,孙教授发现地下的大石梁上,满是虫鱼古迹,还有许多形似日月星辰的古符,我看不懂半个,但孙教授却是解读各类古文字的专家,石梁上所刻都是棺材峡以前的传说,虽然不知传说是真是假,却可以肯定在峡中藏了一座规模不凡的古代陵墓。” 孙教授点头道:“是啊,乌羊王玉像未被毁去,可能是观山太保故意所为,有身无首之王,正是这玉像的真身,不过并非应该称为乌羊王,它的真正封号应该是“巫陵移山王”,不过你们也别以为巫陵王是人,按照按照这个古老的传说,巫陵王实际上……是一头大得惊人的乌羊。” 孙教授说这洞窟本是飨祭移山巫陵王之地,而巫陵王之墓,应该藏在“棺材峡”的最深处,更令人赶到不可思议的,是此王非人,而是一头遍体漆黑,重达千斤的“乌羊”。 我难以理解,正想再问,孙九爷却自顾自的趴在石碑上看个不住,我只好忍住满腹的疑问,带着胖子去四周查看地形,山间的洞窟纵深极广,远处恶风呼啸犹如鬼哭神嚎,料来山洞是穿山而过,应该有出口通往另一边的峡谷。 好不容易等到孙九爷将记载“乌羊王”事迹的文字全部拓了下来,已经到了中夜时分,我们只好寻块稳妥的角落,生起火头,当晚宿在洞中。 第十三章 死者——身份不明 第十三章死者——身份不明 孙教授在营火前一面整理今天收集到的资料,一面给我们断断续续说出碑文上记载的传说,乌羊王人櫈下的石柱,乃是当年治水所留,雕篆文刻极为细密,纹是“轻重雷纹”,篆是“蜗蝉古篆”,等闲之人根本看不懂这些如同天书般的奇形蜗篆,但孙教授浸yin此道数十载,倾注了无穷心血,造诣非凡,不是寻常的学者专家可及,读懂七八成不在话下。 我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是死说活拽地将孙九爷带到青溪,凭我和shirley杨、胖子这三人,即便看见了这些古代谜文,也只好当做是看不见,当下不再多说,用心倾听孙教授的讲述,原来寻找地仙古墓入口的暗示,除了藏有青乌风水的秘密之外,果然也与“棺材峡”中的古代传说有关。 早年间,由于巫山山脉地形独特,未受阴阳鱼引水之利,这片山区洪水肆虐,水患天灾连年不断,每年都有无数人畜被洪水吞没,成为了江中鱼鳌的食物。 正当上下束手无策之时,山中有一隐士出面,体态魁梧,满面虬髯,身着黑袍,自称为“巫陵大王”,有移山之术,可以驱使阴兵疏通河道。 但他也提出两个条件,一是移山开河的工程进行期间,要地方上供奉酒肉饭食,到吃饭的时间,就把酒肉饭食堆放在山洞的洞口,洞前有大鼎一口,送饭的民众事先鸣鼎三声。然后赶紧出山回避。 第二个条件,是请天子加封官爵,以表彰他地功德,当时苦于工程浩大,即便肯出钱粮人丁,也做不得移山导河之举,朝中又格外看重得道的高人。当即允诺。 于是巫陵王整日做法,驱役阴兵阴将疏导河流。自此山中每天都是阴云惨淡,攻山开石之声滚滚如雷,当地百姓感其德,选了一个姓李的女子,嫁与巫陵王为妻,此后为开河阴兵献飨之事,都由夫人亲自督率。 治水工程既艰难又漫长。有一天忽然天降暴雨,巫陵王指挥阴兵伐河不利,送去的酒食接连两天原封没动,夫人忧心起来,就带人送入山中。 到伐河的现场一看,众人无不大惊,峡谷中一头大黑猪正在水中以头拱山,它后边是无数山鬼山魈之属搬运土石。原来移山巫陵王乃是山中乌羊所化,要现出原形以鬼神之力开河,所以从来不肯让人进山相见。 巫陵王见原形被人识破,从此藏在山中,再也不肯开河,更耻于再与夫人相见。夫人跪在山前苦求无果,只好投崖而死,巫陵王自觉愧对夫人,便率阴兵将最后一段河道疏通,彻底根治了水患。 朝中颁下重赏,要请巫陵真君再去治理另一段水患严重的河道,如能收取全功,当有封王列相之期,可巫陵王自言此后要归隐深峡,除非夫人复活。否则永不开山。辞别之日,有万民相送。 巫陵王大醉。误走西陵山,现出原形酣睡不醒,结果被当地不知情的山民擒获,当即紧紧缚了,烧起大锅来,又是褪毛又是放血地一场忙活,等手下人找到移山巫陵王下落之时,大王的下水都已煮熟多时了。 随后当地先是瘟疫大作,接着又是蝗虫蔽日翻天而至,百姓都说此乃巫陵王阴魂不散,于是在峡中造了一座大墓,收敛他剩余地尸骸安葬,但只剩一身皮肉骨骸,首及大概被人吃了,再也找不回来,又建飨殿年年祭祀不绝,制玉身铜首供奉。 “棺材峡”纵横交错的峡谷,和满壁遍布的鸟道险径,都是当年巫陵王役使阴兵开河的遗迹,历代在开河治水过程中死亡的土人,都被纳入悬棺,随着洪水逐渐降低,一层层地安葬在峭壁上,本来是无心而为,想不到竟构成了一片无头巨像的身影,恐怕也是巫陵王丧命的先兆,而巫陵王出山前,曾带着阴兵在山里挖掘巫盐矿脉,“棺材峡”内地盐井矿洞,即是其陵寝所在,从飨殿到王墓,要经过一段“百步鸟道”的绝险,才能抵达墓道入口。 孙教授把这段记载,原原本本地给我们讲了出来,我恍然大悟:“原来当年封团长留下的这段话,实际上只有最后一句有用,也可能这只是第一段,意思是说地仙古墓的入口,可能藏在乌羊王原本的墓穴里,所以欲访地仙,先找乌羊,而乌羊王开山导河的传说,正是找到王墓的重要线索,可这知识寻找地仙村的第一步,接下来肯定还应该有若干暗示,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shirley杨对“乌羊王”地传说也多有不解,问孙教授道:“这传说怎么听也不象史实,按照此说,巫陵王应该是开山治水,于民有功的有德之士,可洞中的尸櫈如此暴虐,可同碑文上的事迹大相径庭,棺材峡里真会有广德王古墓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说:“钟鼎碑刻上的铭文,大抵都是歌功颂德的言语,不可尽信,但千古遗存在此,不由得人不相信巫陵王墓就藏在棺材峡里,可真实地事迹,却未必如此,乌羊王现出原形开山的传说,多有造神的色彩在内,自然不能当真。”另外此事在各种方志史料中均无记载,巫邪文化秘密古老,有许多事情都已甄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现在已无法考证。 胖子插口道:“我看棺材峡如此险峻,不象是古代的原始劳动力能凿通的,可能尽是望自己脸上贴金的说辞,这位没有脑壳儿的大王,应该是恶贯满盈,惟恐死后被人倒了斗,才找人树碑立传戳在墓前,不过话又说回来,巫陵王就算生前再怎么暴虐。他临到头都被人做成猪头肉和卤煮火烧了,也算报应不爽了。” 孙教授道:“此言有一定的道理,据我地经验来看,巫陵王未必真是乌羊,中国古代历史上翻案之风太多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何事都不好一言定论,我记得史料上有提到过一位与之类似地诸候王事迹。不过并非巫陵,而是龙川,据说龙山王生性残暴、穷奢极欲,但却疏通河流、根治水患,是个有功有过难以评价地人,死的时候曾遭乱刃分尸,他地后代担心有人为了报复他而盗发王陵。所以下葬时将他改了名号,又用各种手段掩人耳目,至于龙山王是哪个地区的统治者,现在始终说法不一,以棺材峡中的遗迹来看,我觉得龙川王很可能就是移山巫陵王。” 孙九爷平时在工作中向来不敢多说话,但在我们面前自然不用担心出言有误,所以话匣一开。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滔滔不绝地庞征博引,接着谈论龙川王,此人会星相异术,在古代治水开山,都离不开方术。如果不懂山川河流地布局脉向,不仅事半功倍,而且后患无穷,我在研究龙骨谜文的时候,发现了许多关于水灾地震地记载…… 我对孙教授说:“管他乌羊王还是龙川王,他的陵寝早就被盗发几百年了,是非成败转头空了,所以咱们也没必要去考证历史上的功过,眼下应该先想办法找到那段百步鸟道,如果摆有人櫈玉像的洞窟真是祭墓之处。按照风水葬制的布局。墓道入口,肯定是在玉人背后的方位。不会太难寻找,我所担心的是进了墓道还不算完。” 孙教授和shirley杨也深为担忧,封团长留下地暗示只有第一段,找到乌羊王古墓的入口之后,我们就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了,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人知道距离地仙村古墓还有多远,众人计议良久,也只道是吉凶未卜、前途难料。 在洞中歇到凌晨时分,就抖擞精神,继续往洞窟尽头进发,到得洞空一看,果然是穿山过来了,这边是“棺材峡”的另外一条峡谷,虽比挂满悬棺的区域开阔了许多,但也另有一番险峻形势。 山间群峰云雾缥缈,茫茫苍苍的望之不尽,峡底水势滔天,受到山崖冲击,形成了一个“a”字形转弯,而远处的上游,则是一处咆哮如雷的瀑布口,急流在峡谷间“骤落急转”,激起漫天的水雾,恰似一条身批银鳞地巨龙,凌空飞下云天,钻入了峡谷深处,撞得两侧峭壁冲天劈开。 我向峡底的急流中看了几眼,我虽然不恐高,也觉得眼晕至极,再看看对面的峭壁,果然有许多蜿蜒曲折的凌空鸟道,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镶嵌在千仞绝壁之上,迷路错综,一时看得人眼都花了。 shirley杨举着望远镜看了一阵,不觉踌躇道:“对面少说多做有几百条嵌山险径,除了许多绝路,尽头处另有不少洞窟,怎知百步鸟道究竟是指的哪一段?” 我说别急,昨天晚上孙九爷出力不少,否则怎知无头大王地来历?但功劳不能都让他一个人占了,今天就让同志们看看“摸金校尉”的手段,我又向孙教授确认了一遍,封团长的原话是不是“鸟道纵横,百步九回”? 孙教授当即又拿名誉担保,这段话在脑中反复念过十几年了,肯定不会错。 我暗中点了点头,心里早已然了办法,“鸟道纵横,百步九回”这句话的关键字应该是“九”,纵观对面悬崖绝壁上的鸟道,恰似“群龙缠山”之势,不管那这峡谷中的古时遗迹是何人所留,绝对不是随意构造,也许别人难以窥此玄机,但这一番推星演卦的格局,却正是撞到了摸金秘术的刀尖子上。 大凡古之墓葬,其局部或整体,都必合“九”数,取的是“久存”之意,《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之“寻龙诀”有云:“群龙缠川做九曲,曲曲尽是九回环;九回之外复九转,九转九重绕龙楼;九九盘旋终归一,三三两两入灵山……” 胖子奇道:“胡司令你算数不错,都会念九九八十一了。不过你九了半天,我愣是没听出来咱到底是应该往哪边走?” 我解释说:“时候说九九八十一了?还三九七十二呢,咱这叫寻龙入势诀,九宫八卦的奥妙都在里边了,要是连你这等糙人都能听明白,我不如就把我家传地这本破书撕掉扔河里算了,你们瞧这山上鸟道密如蛛网。其实只有一条路是真地,只要从底下第十条上去。每第三个岔路转一个弯,转两次弯后,隔三个差路再转,走下不走上,走左不走右,如此反复九回,见到的洞口才能进。估计那里就是乌羊王墓道地入口了。” 孙教授更觉奇怪,他出于工作习惯,凡事都喜欢穷究根底,便询问我说:“当年诸葛亮差点拿八门阵法困死东吴大将陆逊,好象其中就利用了五行生克的原理,这可都是失传多少年的东西了,怎么你还知道?听老陈说你这套东西都是家里长辈传下来的?你家里长辈到底是做地?” 我看了shirley杨一眼,心想shirley杨的外祖父是搬山首领。何等高名?她祖父那边也是书香门第地世家,跟谁说都能拿得出手,就连幺妹儿的干爷,都是“蜂窝山”里的老元良。 怎么我老胡家到我爷爷那辈,偏是摆摊算命宣扬封建迷信的?觉悟太低了,说出来都不好意思。于是我低声在孙教授耳边说:“我祖父是当年走山过海的鹞子,名满天下,参加**也比较早,不过参加的是辛亥**,江湖上管他老人家那行当叫金点,我这些手艺都是家传的,没学到手一二成,让您见笑了。” 孙教授在路上没少向shirley杨打听山经地切口,闻言若有所悟,称赞道:“难怪难怪。若非绿林世家出身。也不可能有如此奇才。” 我担心孙九爷再追问下去,赶紧带头寻觅可以行走的险径下山。两道好似无边无际的峭壁之间,又几座铁锁木桥相连,走在上面人随桥摆,脚底就是奔流的大江,难免惊心动魄,到此也难回头了,众人硬着头皮到了对面。 峡谷间忽又**升腾,在雨雾之中,周遭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幸好先前看准了路径,寻得悬山鸟径的入口,按照“寻龙入势”的口诀一路上去,这段道路被雨水淋湿,走起来险过剃头,百步九回转,走在后边的人,能看见前边人地双脚就在自己头上。 我暗中默念“寻龙诀”,在绝险的峭壁间一路蜿蜒上行,又担心引错了路,不免时时分神,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往上走看的都是眼前的路,连胖子都能坚持,但如果是朝下走,眼中所见,就是令人心胆皆颤的深峡迷雾,如果一个不注意,失足翻落下去,就连尸体都捞不回来了,但鸟道忽上忽下,百转千回,没个定数。 堪堪到了百步九回转的鸟道尽头,山壁上出现了一条奇深难测地隧道,我当先攀了进去,探臂把另外四人一个个接入,这才仔细观看洞窟中的情形,此间雾气浓重,呼吸都觉不畅,岩层中有石母的痕迹,与以前的青溪防空洞隧道截然不同,应该是一条古隧道,不知通往何处。 我对这条路是否正确没任何把握,也许刚才在峭壁上转错了路径,心中不免有些恍惚,举着狼眼手电筒往里面走了几步,忽见旁边立着一块墓碑,碑前盘膝坐着一具死尸,面目衣服都已风化,皮肉多已消解,不知死了多久了,我连忙招呼后边的孙九爷过来,让他看看这是不是封团长的遗体。 孙九爷见到干尸,情绪立刻显得有些激动,颤抖着戴上口罩和手套,把死者的头捧起来仔细端详:“不像……不像……,我记得封团长在潜逃前,曾在采石场受过伤,被打掉了几枚牙齿,这尸首牙齿较全,应该不是老封,可这个人又是谁呀?不对……你们快来看看这是?” 我们以为孙教授是说那具“无名死尸”,正要去看,却听孙教授说:“不是干尸,是这墓碑,果然是地仙村的路标。” 我精神为之一振,赶紧和胖子把“无名尸体”抬开,只见原本被死尸挡住的墓碑上,并无死者名诲,而是刻着“观山指迷赋”五个笔划苍劲的凹字,两侧另有数行小字,我扫了一眼,正是那段寻找古墓地暗示:“好个大王,有身无首;娘子不来,群山不开……” 我见残碑上地几段暗示,远远要比封团长当年吐露给孙九爷的完整,不觉喜动颜色:“原来关于地仙村入口秘密地这段暗示,是叫做观山指迷赋,后面的这几句是…… 第十四章 看不见的天险 第十四章看不见的天险 欲访地仙、先找乌羊;吓魂台前,阴河横空;仙桥无影,肉眼难寻;落岩舍身,一步登天;铁壁银屏,乾坤在数;黑山洞府,神阙妙境;铜楼百棺,瓦爷临门;磕头八百,授与长生。” 我们反复读了几遍,多半不得要领,按照先前的经验,沿路下去,自见分晓,于是把残碑上的“观山指迷赋”抄记下来。 孙教授对众人说:“这下可好了,事隔多年,到今天终于见到了地仙村的观山指迷赋全貌,这百步鸟道尽头的洞窟里,可能就是乌羊王墓道的旧址了。”他随即又沉吟道:“吓魂台前,阴河横空……接下来可能要过一座高台和一条地下河,咱们还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胖子说:“这段指谜赋里,是不是提到金牛重宝了?就这俩词听上去还有几分受用,棺材峡这一路尽是天上的路径,太险了,现在还觉得腿肚子转筋呢,墓中要是真有金牛驮宝,胖爷就算没平白担惊受怕一场。” 幺妹儿听过当地妖仙坟的传说,听了胖子的话就问众人道:“给地仙磕头,就能长生不死?信不信得?” 孙教授说:“这也能信?天底下哪有长生不死的人?降神招鬼之类无中生有的荒唐话,多是神道神棍们的信口胡柴,当然是不能相信的。” 我耳中听着孙九爷和胖子等人议论不住,低头看了看那具无名死尸。又瞧了瞧刻有“观山指迷赋”的墓碑,心念动处,想到了一些要命地事情,当下插口道:“咱们还没进山门,先别惦记做方丈了,地仙村古墓里的情形,进去了再做计较不迟。你们有没有想过眼前这事有些蹊跷……” 百步鸟道尽头的洞窟里大敞四开,“观山指迷赋”就无遮无拦的明摆在此。好象“地仙村古墓”惟恐旁人找不到一样,百步九回转的迷径虽然艰险繁复,但精通数术的人历朝历代都有,在清代更是兴盛一时,如果有真正的倒斗高手,进到这里不费吹灰之力。 古人云:“墓者,藏也。欲为人之不得见也”,“观山太保”多是盗墓发丘地老手,怎会如此儿戏,竟然在洞口竖碑指路?另外只有封家后代才知道观山指谜赋的内容,残碑前地尸体又是人?莫非其中有诈不成? 我这一番话顿时说的众人茫然起来,孙教授想了想,便表示不同意此言:“地仙应该是个自视极高的人,自从窥得天机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所以才在山中造墓藏真,观山指谜赋隐然有仙人指路之意,从这些布置来看,地仙之墓是存心想度人得道的,不能以寻常埋骨藏宝的坟墓来判断。而且观山指迷赋并非是一般盗墓贼能够轻易破解,真正懂得星相数术的人,在近代廖若晨星,没有特殊机缘,肯定找不到古墓,当年流寇那么多人,也没能挖出地仙村里的天书,这就是最好地证据。” 孙教授又说:“咱们恰好是利用了地仙生前妄图度人得道的念头,否则棺材峡中地势奇险,恐怕难以找到这地方。这无名尸首……”言下踌躇起来。显然想不出残碑前的尸体该如何解释,这名神秘的死者既然能找到此地。又见到了“观山指迷赋”,为何不进古墓?而是死在碑前? 此时shirley杨已经仔细检势了一遍干尸,她见孙教授张口结舌,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洞窟里的环境阴晦,判断不出尸体死亡多久了,但它怀中有几卷竹简道藏,我想这无名死者也许是个道门中人,它如果知道观山指迷赋,在活着的时候却未能入古墓,有一种可能性不应忽视。” 我忙问是可能性?shirley杨说:“也许观山指迷赋后半段,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他过不去,或是参悟不透,又不甘就此离去,使得心力憔悴,最终坐化在此地,但他死在这里也可能出于其他缘故,刚才我说地只是其中之一。” 孙教授又把最后半段“观山指迷赋”念了两遍,连称shirley杨言之有理,在宗教传说里,得道成仙可分上中下三等,下仙要在死后渡化,中仙得道前,要先经历大病、大灾、大险、大劫,“吓魂台前,阴河横空;仙桥无影,肉眼难寻;落岩舍身,一步登天”这几句,肯定是指绝险的考验厉炼,恐怕胆色和运气稍逊,就进不得“地仙村古墓”了。 胖子闻听此言,当即夸口道:“敢做倒斗摸金的勾当,就连天王老子也是不怕,我就不信,有样的天险是过不去的,在这干说有用?过去看看才见分晓。”说完举起手电筒就朝隧道深处走去。 我心想:“王胖子常说没头脑的话,不过刚刚这句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断崖阴河,不亲眼看看,又怎知是名堂?”当即将心一横,带着众人便走。 峭壁上遍布鸟道险径地这片大山,矗天般的高耸,直削千仞的陡崖两侧,更是看不到尽头,也不知这座山有多大,在古隧道中只顾向前,眼中所见,并无岔路,是自山间贯穿到底的一条直道,行了不知多久,眼前忽然一亮。 只见隧道的尽头,是一片奇绝的地形,隧道口正开在悬空的半山腰里,前边是倒“t”字型的峡谷,出口处正位于“t”字峡一横一竖的交汇点上。 对面一座插在半空云雾里的高山,如同被天剑所斩,直上直下地从中劈开,纵向地峡谷底部,造有一道“龙门”,两侧是上百尊“乌羊石兽”对峙而立,看来里面就是乌羊王的地宫了。“乌羊石兽”地古迹在青溪附近随处可见,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地下陵寝的规模十分庞大,又见龙门下探出一片天然的石瀑布悬在半空,石表溜滑光洁,千奇百怪,犹如龙涎凝固而成,上凿两个蜗星大篆“吓魂”。 这道筑在狭窄陡峭峡谷间的龙门。恰与我们所站的隧道出口平行,而那条横向的峡谷。则直切下去,将龙门前的道路截断,下边云缠雾绕,深不见底。 孙教授自言自语道:“看来这里就是猿猱绝路地吓魂台了,真是鬼斧神工的所在,阴河横空是意思?空中有河?那无影仙桥又在哪里?” 我见这天险确实是险,从隧道口到龙门之间没有桥梁。虽然隔地距离仅仅不到二十米,仅漏云天一线,但不借助绳枪一类的特殊工具,很难跨过当中这条深沟,“观山指谜赋”中提到的阴河、仙桥,是否是指吓魂台前的深渊?难道真有悬挂在天空中的阴河? 我打算再接近点探探,刚迈出一步,就被shirley杨拽了回来。shirley杨说:“别过去,你听前边是声音?” 我侧耳一听,在“t”字形峡谷的交点,若有若无的风声,好象隐隐有无数怨魂哭泣,连绵不绝于耳。我问shirley杨:“是风声?” shirley杨没有回答,而是捡起一块石头,投向龙门前地深谷,众人抬眼看去,顿时是目瞪口呆,只见那块石头飞到半空,忽然停住不动,随即象是落入“暴风眼”里,浮在当空“滴溜溜”打起转来,旋即晃了几晃。便不知被神秘的涡流带到了何方。 我们见此情形。无不骇异,倒转的“t”字形峡谷之间。看似寂静平常,实则杀机暗藏,事先谁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难以琢磨的危险气流,可能是特殊的地势,使山风聚在峡谷中间,形成了一片无影无形的涡流,在四周除了能听到微弱异常的空气抖动声,完全察觉不到任何其它危险的迹象,恐怕这就是所谓地“阴河横空”。 孙教授摇头道:“过不去,有翅膀的神仙也过不去呀,吓魂台不是天险,而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如果用绳索绳钩仍过去,瞬间就会被乱流卷住,看来此路不通,不过不要紧,我深信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咱们豁出去了多下功夫,想办法找路绕到后山进去。” 我拦住孙教授道:“在棺材峡附近,大多是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的崇山峻岭,您这一绕,没个十天半个月也绕不过去,断头崖前的阴河乱流虽然厉害,但在青乌风水里,这就是藏风聚气之所,不是风水条件上善之地,绝不会有这种奇异的现象,摸金校尉虽然擅长分金定穴,但如果不在一览无余地高处,就看不出这片山脉的龙气形势,巫山山脉云雾迷离,分金定穴之术肯定是没办法施展,所以我说不清这种风眼会有几处,也许后山和峡口处同样存在此类天险,但既然发现了藏风聚气的所在,说明咱们已经进入藏有古墓的陵区了,说到登堂入室还未时尚早,不过可以说是已经把手摸着大门了。” 孙教授一着急就变得思维僵硬,担忧地说:“如今假介绍信也开了,还有何法可想?” 我说:“九爷您瞧您一着急就犯糊涂了,想进这地方,哪开的介绍信也不管用啊。” 孙教授赶紧解释:“口误、口误,一着急把观山指迷赋说成介绍信了,如今观山指谜赋也看到了……” 我打断他的话头说:“其实也没说错,观山指迷赋就是地仙开的介绍信,只要他这介绍信不是假的,咱就肯定能从中找到办法越过这道天险。” shirley杨说:“吓魂台前,阴河横空;仙桥无影,肉眼难寻;落岩舍身,一步登天……这三句话,不知是否皆指吓魂台天险而言,仙桥无影应该指有一座普通人看不到的桥,最后这一句却是想不明白了,怎么落岩舍身便能一步登天?桥在哪里?” 我沉思片刻,提醒众人说:“还记得残碑前的无名死者吗?那位爷可能也和咱们一样,要找地仙村古墓,但他应该不是倒斗或者业余爱好考古地人士,我估计可能是个修仙求长生地,他是怎么死的不好说,但此人没进地仙村古墓,肯定是被这道无影无形地天险吓住了,甚至犹豫徘徊了许多年都没敢下决心闯过去。” 胖子说:“胡司令经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我十分能体会这位同志的心情,这条路……真他**不是给人过的,眼看着宝库就在眼前了,硬是不敢过,鸡蛋不能碰石头,换了谁也没脾气了。” 我说:“我不是让你们体会那位探险家当年的感受,我的意思是说让你们设想一下,那个人是被天险吓走的,还是……被那座桥吓走的?我为这么说呢?因为咱们一路上没见到封团长的尸体,但他驯养的巴山猿狖始终在附近徘徊,这说明他当年一定是已经逃到清溪了,而且很可能进了地仙村古墓,可是……为巴山猿狖没跟他一起进去?” 孙教授若有所悟:“噢……你是说巴山猿狖和残碑前的无名死者一样,没敢冒死踏过那座仙桥?而封团长胆子大,知道祖宗留下的暗示可信,就闯了过去?可你们看看这深峡绝谷一览无余,吓魂台前哪有桥啊?” 孙教授随即表示,要说藏风之地中,有气流形成的旋涡,这可以相信,因为这是特殊的物理现象,但“仙桥无影”就绝不可信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看不见的桥梁?光学作用?视觉盲点?不太可能,正确客观的对待事实——是原则问题,绝不妥协让步。 他又引用当年某位权威人士批判他的原话——这类民间传说极不可信,是源于“缺乏知识、过度迷信、痴心妄想”而产生的原始奇思怪论、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幼稚想象,谁相信谁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第十五章 吓魂桥 第十五章吓魂桥 shirley杨和幺妹儿也连连摇头,没办法相信会有一座看不见的桥梁,shirley杨说:“在能量高度集中的区域,人类的物理常识都会失去作用,只要条件允许,甚至就连时间和空间都会扭曲变形,但山谷交汇处形成的特殊气流,还不至于有如此之高的能量场。” 我苦笑着说:“孙九爷不愧是老同志,贯彻领导的批示很彻底,shirley杨呢,也不愧是美国海军学院的高材生,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我这辈子虽然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说实话我也不相信有看不见的隐形桥梁,但我相信咱们面前的深渊就是一座桥……吓魂桥。” (注:吓魂桥——吓读he,四声) 孙教授立刻批驳道:“简直是乱弹琴,你难到想让大伙踩着风眼走过去?山间的乱流虽然能吸住石子,但它最后被卷到哪去了?你有没有算过,咱们这些人的自重,加上所负装备,总共要有多沉?别说一步登天了,迈出半步就会坠入深涧,我们要严谨,要务实!” 我摇了摇头,我可没说要踩着空气过去,既然观山指迷赋中提到——“吓魂台前,阴河横空;仙桥无影,肉眼难寻;落岩舍身,一步登天”之语,按先前的经验来看,必然有其对应之处,而且龙门前的这条“t”字型峡谷,是华山路一条,所以我相信前边应该会有座所谓的无影仙桥。只不过咱们要想办法把它找出来才行。 shirley杨说:“话是不错,但就算发现了无影仙桥,咱们能不能过去也不好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在隧道入口地无名死者身怀道藏,可能是位前朝求真之人,他如果找不到路进入地仙村古墓。原路回去也就是了,可看他死亡的方式。好象是已经找到了无影仙桥,却没胆子通过,又不甘心离去,最终在隧道里徘徊而死。” 我听了shirley杨所言,立刻想起以前在前线,许多战友都是被“诡雷”炸死炸伤,那情形极是惨烈。有许多战士不怕冲锋陷阵,却唯独怕那些五花八门、明铺暗设的“诡雷”。 正所谓“兵不厌诈”,隧道中的无名死者,死得莫名其妙,身上除了几卷道藏,就没任何多余的东西可以让人窥其身份,历代布置周详的古墓中,多有疑阵防盗。说不定那死尸和观山指迷赋都是“饵”,是观山太保将盗墓者引上绝径的“诡雷”。 这些念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地直觉告诉我“这些迹象太不正常了,千万不能大意!” 我想到此处,就对孙教授和shirley杨说:“无影仙桥也许不难找,但我估计即便找到了。也必然要冒天大的风险才能过去,现在地问题是,这风险能不能冒?万一是有去无回的陷阱呢?咱们怎么判断隧道中的观山指迷赋是真是假?” 孙九爷胸有成竹地说:“此事极易,只要你能想办法让无影仙桥出现,以我参与考古工作多年的丰富经验,自然可以考证出它是真是假,假桥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精,不过看后半段观山指迷赋,内容多与我调查的结果吻合,所以我相信。只要真有无影仙桥存在。碑上的石刻就有八成是真。” 我微一沉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说别地没用,眼下应该先想办法把“无影仙桥”找到,我和shirley杨商议了几句,但谁也想不出一座样的桥是肉眼看不到的,shirley杨推测说或许是另有隐意亦未可知。 我心想:“落岩舍身,一步登天,落岩舍身是意思?莫非是指抱着石头往半空里跳下去?”灵机一动:“不对,落岩在前,舍身在后,如果是指不要命地抱着岩石往下条,应该是舍身落岩,落岩舍身也许是说首先推落岩石,然后才能做出舍身之举。” 我用眼一扫,见隧道里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碎岩,如此站着胡思乱想,哪里能得要领?管他如何落岩,先捡块大石头推下去探探,于是招呼胖子帮忙,二人来到一块几百斤的山岩边上,先推了两下,巨石微微摇晃,料来可以推动。 其余的人也要过来帮忙,胖子一摆手:“各位,都甭过来,就在边儿上侯着吧,赶紧给胖爷腾块地方出来,别压坏了你们的脚巴丫。”说罢先把皮带松了两扣,他是担心一使劲把皮带给绷断了。 胖子有心逞能,把我也推在一旁,我担心他用力过猛,跟着岩石一块被乱流卷走,那可就真成了“落岩舍身”了,就拿“飞虎爪”将他肩上的承重带挂住,和其余三人在后扯着加以保护。 胖子挽起袖子,望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拉开弓箭步,以肩顶住巨岩,深吸了一口气息,运在丹田,晃动一身健子肉,霹雳也似喝了声:“开呀!” 就见那块大岩石轰然前倒,由于自重极大,又接近隧道出口,并未被“龙门”前地乱流吸住,撞击着峭壁翻滚落下满是迷雾的深涧。 由于山涧两侧距离极近,岩石翻翻滚滚地往下坠落,在峭壁间来回碰撞,发出轰隆隆的沉闷回响,我们在隧道洞口里听起来,只觉峡谷深不可测,好半天也没听见巨石落地之声。 众人见胖子推落了山岩,可“吓魂台”前并无隐形桥梁,也没任何异常迹象出现,不禁有些沮丧,正要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却忽然在耳底感觉到一阵阵嘈杂的动静。 此时山岩仍未落地,山壁上除了轰然不绝的回响之外。仿佛还有千百锅热水同时沸腾起来,随即沸水之声又转为爆炒盐豆似地噪动,密密麻麻搅得人耳骨隐隐生疼,我心道不好:“落岩落出麻烦了,如何是好?” 孙教授和幺妹儿,也多被那嘈杂密集地纷乱响动惊得惶恐不安,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shirley杨把金钢伞挡在他们面前道:“别慌,恐怕是无影仙桥出来了。” 耳中繁杂密集的声音骤然而紧。这感觉就好象是站在鬼门关前,面对无数从冥府中挣逃出来的恶鬼一般,惊得人心旌神摇,手足无措,我收回“飞虎爪”,交还在shirley杨手中,随后暗地里握紧了工兵铲。心中极是不安:“难不成吓魂台前的仙桥是阴兵搭建?地仙村古墓的布置,果然是神仙也猜它不到……” 胖子也是脸上变色,拉开架式,举着连珠快孥对准半空,管它是上来,先射它几十枚透甲锥再说。 正当众人惶惑畏惧之际,蓦地里一股黑烟自谷底冲在当空,我大吃一惊之余更是出乎意料。叫道:“这是?”仔细一看,觉得连眼都快看花了,竟然是无数巴掌大小的金丝雨燕,受惊后从山崖底下飞出,当即就被峡谷间地乱流裹住,成群成群地混杂做一团。数量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怕是不下十万之众。 金丝雨燕善于在绝壁危崖之间营巢,而且它们属于集群生物,多的时候一个金丝燕子洞内,可以有数十万只金丝雨燕,其辈用唾液凝结成地金丝燕窝极为珍贵,由于金丝燕子洞大多位于地形绝险之处,所以采金丝燕窝的人都要会攀岩登高,付出地风险和回报收益都很大。 原来在“吓魂台”底部地峭壁上,藏有许多金丝雨燕筑巢的洞窟。胖子推下去地岩石惊得大群金丝雨燕倾巢而出。雨燕在民间有个俗称,唤作“风里钻”。最是善于随风飞舞,甚至有传说说它们能够在风中睡觉,而且速度惊人,飞掠之际快似闪电,此刻,乌泱泱的数万只飞燕冲天而起,到得峡口,顿时都被“阴河”地无形气流卷住。 金丝雨燕性喜集群,被涡流卷得扎作了一团,一时吸在风眼里挣脱不得,燕子群中密集得几乎连间隙都没有了,峡底飞上来的更多雨燕群,还再源源不断加入燕阵。 原本从三面深峡高空汇聚过的气流,当即都被大群金丝雨燕阻塞,无形的横空“阴河”被顷刻间就被填满了,而数万只燕子也让从几个方向涌来的乱流所挡,将“t”字型峡谷龙门前的区域填得严密无间,形成了一条匪夷所思的“燕子桥”。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无影仙桥……是由大群金丝雨燕搭成的!”眼见面前那翻飞纠缠数万只金丝燕子,仿佛停留凝固在了风中,粹然所睹,简直难以相信目中所见地奇景。 但我知道,这一奇景仅仅能维持短短的一瞬间,随着峭壁洞窟中涌出的金丝雨燕越聚越多,燕子们很快就能冲破乱流,各自随风飞散,那“无影仙桥”也就会再次变得无影无踪。 再想等到所有的金丝雨燕回巢,能够重新组成桥梁,其间还不知要有多少时间,要想舍身求仙,此时就要把生死抛在脑后,豁出性命踏上这座“燕子桥”,踩着飞燕直闯乌羊王古墓地宫前的“龙门”。 我不知挤成一团的金丝雨燕能否劲得住人,而且要过此桥,实如凌波飞渡,一脚踏空就会落下万丈深渊,桥对面地龙门之内,是吉凶难料,一旦过了“神仙桥”,一时半会儿之内肯定撤不回来,地仙留下的“观山指迷赋”究竟可信不可信? 哲学家说“性格决定命运”,因为性格左右着人生道路上的种种选择,也可以理解成“人生就是由无数选择组成的”,我遇事一向豁得出去,但要想让我豁得出去,至少也得让我觉得有三成以上的把握,而现在我连半成的信心都没有,不是不敢过桥,而是担心过了桥之后会不会落入陷阱。 这些念头在脑中闪了两闪,可眼下这情形也由不得人多想,我向身边的众人扫了一眼,想看看他们做何设想,是否需要不动如山,静观其变,哪怕等上一天半日,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去不迟。 一旁的胖子正看得肝儿颤,骂道:“好个观山盗墓的老妖,八成跟他爱人两地分居多年,否则怎么会玩出这套七月初七架鹊桥地鬼把戏,这鸟儿桥哪是给人走地呀?” 孙教授却喜出望外,大叫道:“这简直是奇迹一般的仙桥啊,王胖子你和胡八一俩人,不总是吹嘘自己万事敢做地大丈夫好汉子吗?怎么?现在怕了?这是一步登天的绝险,大着胆子走就是了,龙骨卦图就在前边了,金丝燕子桥随时都会散落,咱们要抓紧过桥!” 胖子一把扯住孙教授:“男子汉大丈夫?上了桥全得掉下去摔成臭豆付!胖爷我……”他话音未落,却忽然抢步出去,一个踉呛就踏上了金丝雨燕堆成的“仙桥”,山涧中的乱流刮得他东倒西歪,他似乎想挣扎着从燕子堆上站起来,但手脚落处立刻陷落下去,就地一个跟头翻向了金丝燕子桥前方。 我知道胖子一向有恐高症,他的恐怖症属于心理障碍,其实没特殊反应,就是腿软眼晕,有时候在特定的物质条件下能够克服,乘坐飞机的时候他就喝药睡觉,在我看来这也不算大事,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马当先冲上了燕子桥,这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我对此缺乏足够的思想准备,甚至没有来得及伸手阻拦。 但我立刻发觉,再想把他拽回来已经不可能了,事到如今,只好“并肩字”齐上了,好歹不能让他独自一个“折”在对面,当下对众人叫道:“别怕,这桥劲得住人,大伙都过桥去!” 在嘈杂的燕啼声中,我拽住孙教授,shirley杨扯住幺妹儿,四人纵身冲上桥头,只听得耳变全是呜咽呼啸的风声,在一瞬间就被气流吸住,身体恰似处于失重状态,脚下根本使不上力量,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去。 第十六章 金甲茅仙 第十六章金甲茅仙 足底那无数的金丝雨燕,就好比是一团团黑色的棉绪,似有若无,周围的乱流一阵紧似一阵,好象随时都会将人卷上半空,身上衣服呼猎猎地作响,身临其境才算知道,踏上这座仙桥,实际并非是踩着燕子过去,而是利用大群金丝雨燕堵住风眼的时机,凭借燕子桥上空抽动的乱流半凌空地飞过去,脚下的雨燕仅仅只承受十之二三的重量,古人喻险是“关山渡若飞”,凭你虎力熊心、包天的胆色,到此上下不着的吓魂台前,也多半一发的废去了。 幸好金丝雨燕太多,把半空的风眼挡得严严密密,我们四人互相拉扯着,凭借自重,还可以在风中勉强行走几步,但身涉奇险,魂魄皆似随风飘飞,肝胆都被寒透了,在相对论的作用下,这短短的几步距离,竟显得格外漫长。 我牙关打颤,总算是亲身领教“吓魂台”是感觉了,并且发誓这辈子不走第二回了,此刻却只好硬着头皮向前,紧紧跟住前边的胖子,眼看快到龙门前的石瀑布了,忽然间,脚下一股巨力直向上冲,数万金丝雨燕终于挣脱了乱流的束缚,燕啼声中,飞燕们好似一股黑烟般涌向空中。 我暗道一声“不好,这桥散了”,赶紧用手遮住脸部,以防被漫天乱飞的“云里钻”将眼睛撞瞎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恍如身坠云端,被底下涌出的燕子群托在半空,但这只不过是连眨眼功夫都不到地一刹那。金丝雨燕们一离“风眼”,便即翩迁飞舞着倏然四散,那燕阵再也承不住人体的重量,使我们从半空里“漏”了下去。 金丝雨燕组成的“无影仙桥”说散就散,维持的时间极短,那群雨燕在半空盘旋一阵,顷刻间便已挣脱了山间乱流。借着风势向四处飞散开来,我们被数以万计的金丝雨燕望上一冲。如同被一团团棉花套子撞击,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直从燕阵中坠向“龙门”。 我忽觉身体下落,自付此番定要摔成肉饼了,急忙睁眼一看,原来刚才一阵疾行,众人已经十分接近峡口了。又被燕阵向前凌空一托,竟是掠过了漆黑的深涧,在半空里斜斜的坠向刻有“吓魂”两个古篆地石台。 那迷乱无形的风眼只存在于峡谷之处,到得峡口已自减弱了许多,但山风虽是无形,却似有质,消去了从十几米高处摔落地力道,我只觉眼前一花。肩膀吃疼,身子已然着地,跌了个瞪目膛舌,连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也多不认得了。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过了“无影仙桥”,就发觉身子下边凉嗖嗖滑溜溜,正好是落在化石瀑布溜光的表面。这地方滑不留手,没有凹凸的缝隙可以着力,石瀑上边又是镜面般的弧形,哪里停得住人,立刻不由自主的向下滑去。 我心知不好,赶紧就地趴卧,身上再也不敢发力,张开手掌去按石瀑表面,此时手心里全是冷汗,汗津津的手掌心却是增加了摩擦力。立刻将下滑的速度止住。倘若再向下半米,石瀑地形状就是急转直下。除非手心里生有壁虎守宫掌上的吸盘,否则不是跌入深涧,也会被乱流卷入风眼。 我心中砰砰直跳,定下神来看看左右,才发现孙教授正趴在壁上,一点点地好象溜在冰面一般,慢慢从我身边滑落,赶紧伸手去拽住他的胳膊,谁知被他一带,竟跟着他一并滑向石瀑底部,急忙呼喊求援。 shirley杨、幺妹儿、胖子三人,都摔在更为靠里的区域,shirley杨听到喊声,已知势危,当即投出飞虎爪来,勾住孙教授的背包,她和幺妹儿在那边厢顾不得身体疼痛,咬着牙关,拖死狗般将我和孙教授从溜滑的石瀑上拽了回来。 我们五人倒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多是恍恍忽忽的,个个胆颤神摇,面上都没有半分人色了,耳鼓中好一阵嗡嗡鸣响。 我长出一口大气,看看孙九爷眉头紧蹙,额上冷汗不断,一问他才知道,原来是他的胳膊在刚才被一摔一拽脱了臼,他剧痛之下还不住念道:“既然发现了无影仙桥地秘密,看来那座地仙村古墓已近在咫尺了,只要把墓中所藏龙骨卦图拓下来,功成名就,指日可待,想不到我孙学武也终于有个出头的时日,看将来谁敢再给我乱扣帽子……唉呦……”说到一半疼得忍不住了,连忙求我帮他接上脱臼的胳膊。 我也跌得全身奇痛,用不出力气,就说:“九爷,您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刚还想劝你们看明白情况再过桥,谁知你和胖子如此心急,咱们在雨燕群回巢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已无退路可以周旋了……”然后转头让胖子给孙教授去接脱臼的胳膊,当初插队的时候,屯子里伤了驴和骡子,当时地赤脚医生“拌片子”常带着胖子做帮手,因为胖子手狠,不知轻重,而手软的人却做不了医生。 胖子呲牙咧嘴地爬将起来,过去抓住孙九爷右边的胳膊一阵抖落,差点把孙九爷疼得背过气去,急忙叫道:“唉呦……呦哎……慢点慢点……不是这条胳膊……是左边啊!” 胖子忽然想起点:“哎我说,刚才是谁把我推过桥的?运气差一点可就摔成臭豆付渣了,这是开玩笑的事吗?老胡是不是你小子又冒坏水了?咱们对待生活对待工作的态度,难道就不能严肃一点点认真一点点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吃一惊道:“这可不是没风起浪胡说八道的事?你刚才当真是被人推上桥的?怪不得我看你那两步走跌跌撞撞,谁推地你?” 我赶紧回想了一下冲过燕子桥之前的情形。当时孙教授由于心中激动,所以是站在众人前边地,不可能把位于他身后地胖子推上桥去,shirley杨是肯定不会做没高低的事情,幺妹儿精通“蜂窝山”里地门道,胆大口快,以我看她绝不会做阴险狡诈的勾当。那会是谁呢?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急忙抬头去看深涧对面。只见我们在青溪防空洞里遇见地那头巴山猿狖,正在隧道口里冲着我们挤眉弄眼,神情极是不善。 我全身一凛,也忘了身上疼痛,当即跳起身来,叫道:“麻烦了,残碑上的观山指迷赋……十有八九是个陷阱!” 盗墓是活人与死人之间地较量。在这场较量中,墓主永远是被动的,因为陵墓的布置不能改变,可是兵不厌诈,虚墓疑冢,以及各种扰乱迷惑盗墓者的高明手段,也是向来不少,如果盗墓者中了古墓里伏下的“圈套”。被动与主动之势,立即就会转变。 但有陷阱就在于它的隐蔽性和迷惑性,让人琢磨不透,如果不去亲身触发,可能永远判断不出是真是假,观山太保不愧是盗墓的行家。行事一反常规,隧道入口处地无名死尸,安排得极是高名,没人猜得出那个人是谁,可以推测出无数种可能性,但哪一种都没办法确认。 让人望而怯步的无影仙桥,也会使人误认为是处“奇门”,不是被天险吓退,就是被仙桥后的墓道所诱,舍死过来。却误入歧途。这峡谷中肯定不是真正的“地仙村古墓”,不知藏有夺命的布置。 幺妹儿对我说:“也许是胖子这个瓜娃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射了巴山猿狖一孥,那家伙很是记仇,是想把他推翻下桥,桥这边不见得就是陷阱。” 孙教授听到我们的话,也是既惊且疑,耷拉着一条胳膊问道:“难道……难道咱们进了绝境了?这里不是移山巫陵王的古墓?”他说完一琢磨,觉的不对头,又道:“胡八一你不要想当然好不好?客观对待问题地态度还要不要了?那道仙桥天险世间罕有,这条峡谷中石兽耸立,山势威严险峻,我看地仙村古墓的入口,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这里,咱们调查调查才好做结论。” 我冷哼一声道:“我看您老是想出名想得头都昏了,眼中只剩下龙骨卦图,反而是真正失去了客观看待问题的立场。” shirley杨道:“你们别争了,地仙村古墓本身就是盗墓高手设计,似有心似无意地留下许多线索,可这些线索没有一条是可以确认真假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咱们就是被所谓的观山指迷赋牵着鼻子转,这正是观山太保极手段地高明之处,想摆脱现在的局面,就只有抛开观山指迷赋的暗示。” 孙教授说:“既然判断不出真假,也就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真,观山指迷赋万一要是真的,咱们不就南辕北辄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抬头看看四周,只见无数雨燕正在峡中盘旋飞舞,凄血般的燕啼,使空气中仿佛充满了危险的信号,我对众人说:“是真是假,很快就会有答案,如果此地果真是陷井,在金丝雨燕回到燕子洞之前,咱们随时都可能面临突如其来的巨大危险,可是等到金丝燕子完全回巢之后,如果附近还没动静,咱们的处境可能就相对变得安全多了。” 胖子也抬头看了看天悬一线的头顶,深沉地说道:“胡司令啊,你事先明知道可能有危险还带大伙过来?要知道——进退回旋有余地,转战游击才能胜强敌,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多少回了,不能硬碰硬,早听我地就不应该过那狗日的鸟儿桥。” 我说:“要不是你瓜兮兮地当先滚过仙桥,我自然不肯轻易过来,我最担心人员分散,只要集中兵力,握成拳头,就算大伙担些风险,却多少照应在一处,总比一个一个地折了要好,我也有原则有立场,态度客观不客观不敢说,只是绝不会放弃掉队失散的同伴。” 此时我望见天空成群地雨燕越飞越低,不知要发生事情。急忙打个手势,让胖子别再多说,只管把孙教授脱臼的胳膊接上,我又看了shirley杨一眼,她可能同样预感到将要发生,也把目光向我投来,四目相视。各自心照,她缓缓把金钢伞抽出。挡在幺妹儿身前。 就在这当口,只见一线长峡中的大群金丝雨燕,忽然分做数百股,便似一缕缕轻烟般地,投向两侧峭壁山根处,我们皆是一怔:“金丝燕子行动怪异,竟不归巢。想作?” 龙门后的峡谷,直如刀劈斧削般直上直下,谷中道路开凿得很是平整,但尽头处山势闭合,幽深处薄雾轻锁,被群燕一冲,朦朦胧胧的云雾骤然飘散,把许多朦胧缥缈之所尽数暴露出来。我们站在峡口处,已能望到前边是条绝径,而不是真正通往古墓陵寝前的“神道”,看到这些,众人心里已经先凉了多半截。 一怔之下,又见峭壁岩根处多是窑洞般的窟窿。洞窟前扎着许多草人,茅草人皆穿古装青袍,腰缠黄绳,头上戴着道冠,竟是一副道人地打扮。 这条峡谷龙气纵横,无形无质的生气氤氲缠绕,茅草人地道装至少有数百年之久,虽然腐朽了,颜色和形质却尚且未消,草青色的衣襟轻轻摇摆。草人脸上蒙有布袋。上面用红彩描出的眉目俱在,还多画着狗油胡子。偏又用茅草扎得瘦骨嶙嶙,活似一群藏在山谷里的草鬼。 那些茅草道人手中插着的物事更为希奇,看不出它的名堂,我们去过很多地方,在乡下田野间,没少见过五花八门的稻草人,却从未见过象这样打扮奇特、满身邪气地茅草道人,不免皆有讶异不祥之感。 成群结队的金丝雨燕,似乎惧怕那些茅草道人,都在洞窟前嘶鸣飞舞,不象是要离开,却又不肯近前半尺,我见峡谷深处山势闭合,几面都是猿猱绝路的峭壁,而龙门前的深涧悬空,又被风眼锁住,虽然心知大祸迫在眉睫,但实不知该退向哪里,又不知要发生,只得站在原地看这满天燕子绕洞乱舞。 孙教授忽然问幺妹儿:“丫头,你知不知道那些茅草道人都是做用的?青溪以前有过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幺妹儿摇头,从没见过,这回进“棺材峡”,才知道老家藏着这许多离奇古怪的东西,以前便是做梦也想象不到。 shirley杨问孙教授:“怎么?您觉得那些稻草人有问题?” 孙九爷咬了咬后槽牙,惟恐会惊动了东西一样,低声说道:“以前在河南殷墟附近工作过一段时间,当地有土地庙,里面供的都是稻草道人,我们当时觉得这种风俗很奇怪,后来一调查才知道,明代天下大旱,飞蝗成灾,那时候的人迷信,不去想怎样灭蝗,而是把蝗虫当作神仙,称是蝗仙,民间俗称茅草妖仙,多用五谷茅草扎成人形供奉,祈求蝗灾平息……” shirley杨问道:“您是说那些茅草人是飞蝗茅仙?棺材峡里有飞蝗?” 孙教授道:“象……我只是说那些茅草人有些象茅草仙人,注意我地用词。” 我奇道:“棺材峡里怎么会有飞蝗?这世上有在洞中生存的蝗虫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shirley杨轻轻点了点头:“只有响导蝗虫会在山洞里卵化,繁殖能力强大,一旦成群出现,数量极为恐怖,难道那些茅草人全都是观山太保布置的……” 她这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心中立刻生起一股非常绝望的情绪,由数万金丝雨燕组成的无影仙桥奇观,也许并不是天然造化,而是高人精心布置而成,山谷间的无数洞窟里,都养满了响导蝗虫,它们都是金丝雨燕地食物。 响导蝗虫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二,据说这种蝗虫不仅啃五谷,饿急了连死人死狗都吃,后脚上有锋利的锯齿,振翅频率极高,飞蝗所过,就好比是一快锋利的刀片高速旋转着射出,如果撞到人身上,立刻就能立刻划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口子,所以也称刀甲飞蝗,如果蝗灾中出现响导蝗虫,那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据说解放前就在中国基本上被灭绝了,而金丝雨燕正是它们的天敌,谁知棺材峡里是不是至今还有大群的响导蝗虫。 洞口排列的茅草人,不知是利用的金丝燕子地习性,还是洞内铺设了经久不散地秘药,使得金丝燕子们不敢进洞将响导蝗虫一网打尽,每天只是将它们逼迫出来一批吞吃生存,若真如此,实是利用了星土云物的循环往复之理,只要方术得当,利用几十几百地人力就可以布置出来,远比千万人修筑的帝陵墓墙墓城有效,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机关!“大明观山太保”难不成真是通天的神仙? 我自从做了摸金校尉的勾当,屡有奇遇奇闻,其中感受最深之事,莫过于陈教授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千万不要小看了古代人的智慧。” 类似利用万物间“生克制化”之性的异术,来盗墓或是防盗的手段,我不仅多曾听说过,也亲眼见过不少,所以见此情景,便立刻想到了这些,我赶紧说:“别管洞中是不是真有此物,万一出来了就是塌天之灾,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看看峡谷深处,满是道袍靴帽的茅草大仙,也不知设有多少虫洞,哪里有可以躲避之处? 这时半空中的金丝燕子群,仍在呜呜咽咽地不断盘旋,两侧的山洞里,也是一片金风飒然,听之犹如群蜂振翅,忽见空中燕阵一乱,各洞中流火飞萤般涌出大群响导蝗虫,这些响导蝗虫遍体金甲银翅,体形沉重,虫壳坚硬,也飞不到太高处,都在低空钻来钻去。 我们急忙退向山根,不料从后边的洞中,钻出两只亮灿灿金闪闪的飞蝗,在天敌相逼之际,没头没脑地朝我们撞了过来,众人看得眼中生花,见那两道火星子一闪,金蝗已然扑在面前了,shirley杨叫声:“小心了!”迅速抬起“金钢伞”望前挡去,猛听两声挫金般的动静,两只大如姆指的响导蝗虫恰如流星崩溅,都狠狠撞在“金钢伞”上弹了开去,未等落地,就被从半空包抄来的金丝雨燕吞进口里。 但金光灿烂的响导蝗虫实在太多,涌动之处翻天遮日,而且就凭shirley杨刚刚用“金钢伞”挡住飞蝗的两声闷响,已经可以知道响导蝗虫的厉害之处,疾撞冲击之力不亚弹弓飞石,血肉之躯根本招架不得。 眼见峡谷中一片片飞火流星,其势甚大,轻灵的金丝燕子们也不敢直撄其锋,飘在风中飞蹿往来,专擒那些势单乱撞的飞蝗,而大批成群的金甲飞蝗,约有数十万只在峡谷底部聚做一团,没头没脑地来回滚动,众人皆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现在可能只有“金钢伞”能够暂时抵挡,奈何“金钢伞”只此一柄,纵然能使得水泼不入,又哪里护得住五条性命? 空中数以万计的金丝雨燕,已然结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燕子网”,盘旋飞舞着在外围兜住金甲飞蝗,但是它们也惧怕闯入响导蝗虫密集之处,只瞅准空子不断去吞食边缘的飞蝗。 峡谷中本有一线天光,此时却被百万计的飞蝗集群遮蔽,响导蝗虫势如黑云压城,它们本身属于冷血昆虫,并没有智慧和感情可言,可是蝼蚁尚且偷生,面临生死存亡之际,飞蝗竟然处于本能地挤在一处,响导蝗虫的翅膀上似乎有发光体,黑压压地闪着金光,振动着翼翅在山间来回冲撞,恰似一团团燃烧着的金色烟雾。 第十七章 暂时停止接触(上) 第十七章暂时停止接触(上) 我们身后就是风眼卷集的深涧,人不是飞燕,掉下去准得玩完,前边则是无数利甲刀翅的向导飞蝗,进退无路,眼见周围的响导蝗虫飞火流星般破风乱窜,发出“呜呜呜”的声响,震得人耳膜都是颤的。 那些没入群的飞蝗,在低空窜动极快,而且它们头壳坚硬,两扇分合式门牙后的口器更是厉害,撞到人身上就能立刻钻到肉里,shirley杨举起“金钢伞”挡了几下,但四周扑至的飞蝗越来越多,一柄“金钢伞”独木难支,顾得了前、顾不了后,顾到了左边,便顾不到右边。 我和胖子见状,知道形势危机,立刻拽出“德军工兵铲”来,又用另一只手,把shirley杨背着的工兵铲也给拽了出来,不料还没握稳,就被幺妹儿夺过去一柄,三人轮起短铲,对准四周飞过来的响导蝗虫迎头击去,只要铲子拍上飞蝗,就发处“噹”的一声,如同打到了半空中飞来的石子,撞在“工兵铲”和“金钢伞”上的响导蝗虫,断足掉头纷纷坠地。 须臾之间,我们周围就积了满满一地肢离破碎的蝗尸,但更多的飞蝗,从四面八方接踵而至,我手背和脸上,都被飞蝗划出了口子,却根本腾不出手来止血,其余几人也都带伤了,虽然伤势不重,毕竟是血肉之躯,支持久了难免肩酸臂麻,众人只得背靠着背,一步步退到峭壁岩根之下。 我发现不远处成团的“金甲茅仙”正在逼近。身边零零星星飞动地蝗虫已经应付不过来了,那密如金墙的大群飞蝗,几乎和巨型绞肉机一般,倘若被裹在其中,必然是有死无生。 我心中稍微一慌,就见眼前数条金光拽动,几只飞蝗同时扑到。我赶紧挥起工兵铲轮上去击打,发出“噹噹”两声敲中破锣般的动静。早把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巨蝗拍上了半空,可就在与此同时,忽觉臂上一麻,另一只飞蝗已经一头扎进了肩膀,只露了两条长长的后腿在外边乱蹬。 我咬着牙揪住这只飞蝗后腿,硬将它从肩膀上扯了下来,只见那“金甲茅仙”的前半端全都被鲜血染红了。我又惊又怒,把飞蝗抓在掌中用力一捏,就觉得手里象是握了几根硬刺,虽将飞蝗捏得肚烂肠流,可它坚硬如针满是倒齿的后肢,也同时扎进了我地手掌里面。 这一耽搁,我身前立刻又露出了空隙,shirley杨的“金钢伞”向后收来。挡住了数只撞着我飞来地响导蝗虫,我赶紧把“金钢伞”推开,让她先照顾好自己再说。 这时突然听得前面一阵阵阴风怒嚎,情知不妙,顾不上去检视自己肩上的伤口,急忙抬头向前看去。原来一大团难以计数的“茅仙、草鬼”,已被“金丝雨燕”逼到了我们所处的峡口,万虫震翅之声密集得无以复加,听得人满身寒毛直竖,心中皆是绝望到了极点。 我转头看看峡口无影无形的天险,心想就算被风眼卷了去,恐怕也好过被飞蝗当高粮杆子啃了,我身后的孙教授更是面如死灰,手足都已无措了,对我们叫道:“我参加工作多少年了?辛辛苦苦忍辱负重地不容易呀。怎地这辈子什么倒霉事都让我赶上了?要是在这死了。我是死不瞑目呀!” 我哪有心思去理会孙九爷对命运的呐喊,眼里盯着森森如墙地飞蝗。脑子里接连闪过了几个脱身的念头,却又觉得都不可行,摸金倒斗,本就是风险极大的勾当,事先虽然想到了峡谷这边可能有陷阱,但重视程度显然不够。 此番入川,始终都觉得那座“地仙村古墓”,不过就是个地主土豪的草坟,最多藏得隐蔽一些,或是在墓室中有些销器埋伏,不免有些轻敌之意,没将“观山太保”放在眼里,直到一路进来,才发觉“地仙村”不是寻常的布置,其对“方物生克”之道,以及“风水形势”的选择,几乎都与搬山道人和摸金校尉不相上下,观山指迷赋的匪夷所思处,尤为更胜一酬,天知道观山太保是如何琢磨出这些名堂的。 “吓魂台”峡谷之中,完全是利用乱流、峭壁,构成了一个让人插翅难飞地陷阱,那些密密麻麻地“金甲茅仙”,顷刻间就会把闯入此地的盗墓者啃得一干二净,想彻底剿尽如此多的响导飞蝗,只有动用大规模的药物,可我们哪有那些装备? 我手中轮着工兵铲拍打身边零散的飞蝗,眼瞅着已经集成一堵虫墙的“金甲茅仙”即将逼到身前,急得额上青筋蹦跳,却束手无策。 可就在我们无可奈何之际,蓦地里一声爆炸,砰然间烟火飞腾,虫墙上如遭雷击,竟被炸出一个大窟窿来,我和胖子等人目瞪口呆:“谁带手榴弹了?”还没等看得清楚,又是接连数声爆炸,虽然炸药地威力不大,但飞蝗惧烟惧火,顿时互相挤住,不敢再向前移,密不透风的飞蝗墙壁硬生生偏向侧面。 我们身边的响导蝗虫也纷纷散开,我惊喜之余,回头一看,原来是幺妹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匣,里面装得满满的,尽是“掌心雷”,她一个接一个地甩手扔出,一炸就是一团浓烟,面前的“金甲茅仙”都被逼退了。 那“掌心雷”,又唤作“甩手炮”,用的都是土制火药,杀伤力很有限,远离类似于摔炮,用冲击力的高速挤压来引爆土火药,这东西不象破片手榴弹那样利用弹片杀伤,“掌心雷”如果炸中活人,很难能够杀伤致命,属于暗器。 即便如此,“掌心雷”爆炸后可也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而且硝烟剧烈,炸伤的人再呛上几口浓烟,就只能躺地上等着对手过来任意收拾了,这种暗器,流传在民间已有近两三百年的历史,保定府“销器儿李”造地甩手炮,在绿林道中堪称一绝。 第十七章 暂时停止接触(下) 第十七章暂时停止接触(下) 我在老掌柜的店里见过此物,当时觉得这玩意儿——炸弹不象炸弹、信号弹不象信号弹,用于暗算别人抢劫还行,“倒斗”之事中,却没它的用武之地,所以就没理会,没想到幺妹儿跟我们进山虽然匆忙,却带了一匣子“甩手炮”在身边,此时竟成了众人的救命稻草,暂时驱退了响导蝗虫。 幺妹儿也被如此之多的草鬼茅仙,骇得心慌意乱,好在她跟随老掌柜多年,常听干爷说起过这些玩命的勾当,刚才人急生智,抓出炮匣就扔出“掌心雷”,结果立有奇效,烟火升腾,迫得厚厚的虫墙,如同潮水劈波般从中散开。 聚成虫墙的“金甲茅仙”,其中一股被逼进了龙门下的风眼中,无数的响导蝗虫,立刻就被山间乱流,搅成了一个巨大的黄金旋涡,它们须是不比“金丝雨燕”那般能在风中自在飞舞,当下里被乱流转得互相撞击咬噬,半死不活的飞上了半空。 天上的金丝雨燕趁机疾冲下来,燕子吞虫都是张着口迎风而入,但“金甲茅仙”虫壳锋利坚硬,直吞不得,只见那些金丝燕子飞在空中,先从侧面一口啄得茅仙一个翻滚,燕子便又闪电般一个转折,回身掠过时,已衔住了柔软的蝗腹。 金丝雨燕在风中的一纵一掠之姿,快得难以形容,两个动作间几乎连贯得没有任何间隙可寻,挥洒自在已极。但燕子和飞蝗实在太多太密,其中就有许多躲闪不开了,撞在一处,打着翻转跌进乱流或是深涧里,瞧得人眼前生花,心神俱摇。 一瞬间已有无数“金甲茅仙”命丧燕口,但峡谷中飞蝗仍然多的滚滚如潮。我和胖子见幺妹儿匣子里地“掌心雷”恁地有效,担心她臂力有限。赶紧伸手去抓起几枚,向周围连连投出,四下里顿时烟雾弥漫。 shirley杨赶紧阻止说:“老胡你们省着点用!”她提醒的时候,我这才想起弹药有限,低头一看幺妹儿手中的炮匣,如被兜头泼了一盆雪水,匣子里空空如也。竟然连一枚“甩手炮”都没剩下。 “金甲茅仙”虽被暂时驱退,可想必只等四周的浓烟一散,它们立刻又会被天上的金丝雨燕逼得卷土重来,恐怕要等到群燕吃得饱满了才肯回巢,介时剩余的飞蝗才会遁入岩洞,我叹道:“牺牲不到关键时,绝不能轻言牺牲,可眼下再也没招了。咱们正好五个人,我看大伙就准备当狼牙山五壮士吧。” shirley杨此时还算比较冷静,她抓紧时间对众人说:“刚才看那些金甲飞蝗被山间乱流卷在半空里,风中所形成的黄金色旋涡,却比黑背白腹地金丝燕子桥要清晰许多,那乱流只在两道峡口的交汇处才有。龙门峡口比隧道口要宽阔一些,如果从边缘处地峭壁下去,应该可以避开乱流,倘若能爬进金丝燕子洞里……” shirley杨的话还未说完,我们已经领悟了她的意思,除了胖子以外,都说此计可行,不待众人仔细考虑,“甩手炮”炸出的黑烟便已逐渐飘散,峡谷中一团团的“金甲茅仙”又没头没脑地涌了过来。 汹涌而来的威胁已然迫在眉睫。我心想“只好先冒险爬下峭壁。避得一时半刻也好”,急忙拿过“飞虎爪”来看了一眼。精钢索子最长可放到七八米,爬城墙都没问题 摸金校尉的传统器械“飞虎爪”,虽然比不了卸岭器械中地“蜈蚣挂山梯”千般变化,可要论及攀山挂壁,也是一等一的利器,我们五个人的生路,如今都要着落在这条“飞虎爪”上了。 那“飞虎爪”前端,是个形如人掌的钢爪,依照人手骨格筋络设计,使用起来收放自如,无论树木墙壁,只要有点缝隙凹凸,都能牢牢抓住,我拎着飞虎爪,正要寻个可靠些的地方挂住,却见胖子往前走了两步,踏在石瀑布上,一面探着脑袋想看看底下有多高,一面口中还叨咕着:“想胖爷我英雄一世,刚才竟然被只巴山猿狖给暗算了,真他**是张天师让鬼戏弄……可恼可恨,呦……”一看太高了,脚底下又软了一截,赶紧退回一步:“我的……我的祖国母亲哎,这也太深了这个!刚才过桥的时候没觉得这么深呀?黑咕隆东地完全看不到底儿呀……” 我担心胖子滑下石瀑,急忙伸手抓住他地背包,这时就听孙教授在身后大叫道:“来不及了,快走,快走!如今有多深多陡的峭壁也得下了!只要能用客观的态度看待深浅高低……你就能克服恐高症了!” 我回头看时,原来“金甲茅仙”组成的虫墙,已穿过消散的烟雾,如同一团团金云般压了过来,显然是金丝雨燕想将更多的飞蝗迫入风眼,将它们搅散后捕捉吞食,却是把我们这伙人赶上了绝路,shirley杨和幺妹儿拿着工兵铲和金钢伞,不断挥动着驱开已经接近过来地小股飞蝗。 孙教授见半刻也不能等了,便手忙脚乱地想帮我放出“飞虎爪”,他是好心帮倒忙,不成想胖子正踩在精钢链子上,此刻被他一扯“飞虎爪”,那石瀑滑如冰镜,胖子随即重心一歪,立刻仰面滑倒,只听他“嗷”地一声大叫,就停也没停地顺着石瀑边缘,擦着风眼乱流而过,径直滑下了绝壁。 我本想拉住胖子,但再次回头伸出手的时候,连他的人影都看不见了,我惊得目瞪口呆:“难道王司令你英雄一世,最后真在这阴沟里翻船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脑中白芒芒的一片,分不清天上地下了。 其余的人见胖子跌下深涧生死未卜,虽也担着极度的惊慌,却容不得有什么更多的反应,因为这时大群的飞蝗已经扑至,惟有拼命拨打以求自保,就连想把飞虎爪垂入峡谷脱身都已不能做到,手中稍停半拍,就会有至少数十只“金甲茅仙”同时钻入体内。 第十八章 尸有不朽者 第十八章尸有不朽者 我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哪还管成群的飞蝗已经近在咫尺,当时便想一铲子拍到帮倒忙的孙九爷头上,就在此时,忽然一阵空袭警报的刺耳之声响彻峡谷,也许是这种声音与山间的乱流产生了某种共鸣,当时竟然出现了一种我们意想不到的场面,天上的金丝雨燕似乎极怕这种动静,呼地一瞬全部远远散开,已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响导蝗虫,也都好似潮水般反涌了回去。 我怔了一怔,难道王胖子没摔死?那具手摇式防空警报器被他捡了,肯定是他落下深涧后挂在了什么地方,刚才飞蝗振翅之声太近,他呼喊什么我们也听不到,所以只得掏出手摇式防空警报通个信号,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原来吓魂台附近的生灵,都惧怕这件家伙。 这时就听峭壁下传来胖子的叫喊声:“刚才又是谁他**暗算老子?我说胡司令啊,我挂到城墙上了,谁下的黑手胖爷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们快下来伸把手啊,虽然低级趣味无罪,死亡也不属于无产阶级,但你们再晚来半步,胖爷可就要归位了……” 我对下边大喊一声:“王司令,请你再坚持最后五分钟……”随即心中一凛,那王胖子莫非摔昏了头?峭壁下怎会有什么城墙?难道说地仙村古墓藏在深涧中…… 我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光听胖子在下边大呼小叫,他见喊话声能够听到。就不再摇动防空警报器,如此一来,那些刚刚退开几米的响导蝗虫又再次蜂拥而来。 我急忙对胖子喊话,让他接着摇动空袭警报,在这一重要地时刻,群众们非常需要听到列宁同志的声音,可千万别让它停啊。 可胖子却在下面大喊道:“还摇个蛋呀。列宁同志的木头把儿太细,刚才摇了没两下……就已经让胖爷给摇断了。本来还想带点小纪念品回去的……现在没戏了……报废了。” 我想让胖子接着摇动防空警报器,不料他胆战心惊地挂在峭壁上,手脚多是不听使唤了,摇动了没几下,竟把警报器的手柄折了下来,那部手摇式空袭警报器再也作动不得。 龙门峡谷深处成群成群的茅仙、草鬼,刚刚被尖锐凄厉的防空警报驱退开。现在再次卷土重来,被漫天飞舞地金丝雨燕不断迫入“风眼”之中。 这时我手中的“飞虎爪”也挂在了一块凸岩之上,“无影仙桥”地死亡陷阱是百密一疏,龙门石瀑边缘处,恰好有一个缺口,可以避开“t”字形峡谷空中的乱流,若非金甲银翅的大群飞蝗落入风眼,我们也根本分辨不出这片无影无形的死亡旋涡。 我见事不宜迟。赶紧让孙教授和幺妹儿当先抓住索链垂入深谷,我和shirley杨也紧随其后,在千万飞蝗蜂拥而来之前,一前一后攀下了峭壁。 峡谷深涧头顶的一线天空,都被混乱的金丝燕群和飞蝗覆盖,仰不见天。四周多是黑茫茫的,触碰到地石壁上黑苔密布、坚冷如冰,只觉阴风刺骨,全身颤栗,上下牙关不由自住的撕打起来。 众人打亮了“狼眼电筒”,几道蓝幽幽的光束,在深峡峭壁间来回晃动,我寻着胖子的喊声看去,却哪有什么城墙,只见两峡之间。横亘着一棵漆黑的巨木。看形状是根奇大的屋梁,木粱四楞见方。犹如一座歪斜的独木桥般,横卡在两侧峭壁中间,上面还有些砖瓦榫卯的残骸。 胖子身上地承重带,将他挂在巨梁上存留的一条残橼上,身后都是裹在木粱身上的石砖,他难以回头,只能摸到身后有几块墙砖,便以为是挂在了什么城墙上,而那条残橼被他坠得嘎嘎直响,眼看着就要折断。 我对众人一摆手,示意他们留在木梁与绝壁相撑之处,尽量不要踏上巨梁,这条粗大的黑色木梁塌在峡谷中,已不知多少年头了,饱受日晒雨打,谁知它会不会就此朽断了。 当下只有我独自一个踏上倾斜的木梁,提着气挪到残橼旁边,将工兵铲探下去让胖子接住,扯得他在半空打了个旋,他回身抱在粱上,大呼小叫地爬了回来。 我见他暂时脱险,松了口气,仰头看看天上,心想:“这条木梁是从哪落下来的?看样子是被人拆除推落至此地,难道峡谷上边曾有宫殿庙宇一类的古迹?地仙村古墓究竟是在山上还是在山下?” 胖子刚刚身悬半空,险些把苦胆吓破了,趴在黑梁上再也不敢动弹,这时就听孙九爷在后边问道:“胡八一、王胖子,你们没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胖子兀自在嘴上硬撑:“偶尔的心跳过速……真他**有宜于身体健康呀。” 我对孙教授等人说:“没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看这条梁木可能是金丝楠木,足够结实,你们都过来吧。” shirley杨闻言,当即收了“飞虎爪”,同孙教授和幺妹儿三人手牵手连成一线,踏在木梁上一步步挪至中间。 我用“狼眼”向峭壁下一探,那如削的古壁上,都是一排排的岩窟,金丝燕子平时都是栖息在这些洞窟里,深涧下满眼漆黑,远远超出了“狼眼”的照明范围,但将耳朵帖在黑木梁上,可以隐隐听闻水声轰鸣,峡谷底部应该是条河道。 我对大伙说:“墓碑上的观山指谜赋果然是假的,龙门后的峡谷内全是草鬼的虫洞,我看地仙古墓不应该藏在里面,但峡口间龙气凝聚,这条峡谷肯定是个藏风聚水地所在,没有古墓也就罢了,如果真有地仙村,肯定不会离开这片区域。” 孙九爷道:“事到如今,我没什么主张了,咱们全听你地,你说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我对众人说道:“试看古往今来,陵墓的防盗布置与盗墓者倒斗手艺之间,无异于死人活人在阴阳两界间地斗法,一座古墓如果被动的由盗墓者挖掘,墓主就离形骸破碎不远了,而盗墓者如果落入古墓中的陷阱,恐怕就会落个成为墓主人殉葬品的下场,咱们一度失去了主动的优势,险些将性命断送在虚设的观山指迷赋上,但一个成熟完善的倒斗方案,一定会有备用的b计划,别忘了咱们还有件法宝没使,我看现在应当先到金丝燕子洞里去,找一处稳妥安全的区域,然后利用归墟卦镜,占验出地仙村古墓的方位,免得再误入歧途。” 第十八章 尸有不朽者(下) 第十八章尸有不朽者(下) 众人全都点头同意,再无半分异议,初时入山不肯使用归墟古镜“问”出墓藏所在,一是因为巫山山脉在风水中是“群龙无首”之地,龙脉纵横交错,找不到真正的“藏风纳水”之处,青铜古镜很可能占验不出古墓方位;二是由于归墟铜镜中的海气已逐渐消散殆尽,最多仅能再占验一到两次,而且烛照镜演所生之象,多是古卦机数,我没有太多把握能够读懂推演出的卦象,所以始终不肯轻易使用,如今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只好求助于盗墓古术中失传千年的“问”字诀上法了。 定夺了方案,我们正要在峭壁上找个能落脚的地方下去,却发觉天空上突然是黑云压顶,面前“嗖嗖嗖”地不断有金丝雨燕掠过,shirley杨说:“糟了,金丝燕子要回巢了……” 数以万计的金丝雨燕吞够了草鬼,旋即随风回洞,黑压压地撞入深涧,天上就如同下了一阵暴雨,不断有雨燕撞到我们身上,众人叫声不好,急忙在木梁上躲闪燕群。 金丝雨燕并非有意撞人,只是数量太多,在狭窄的峭壁间互相拥挤起来,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遮住头脸退向黑色巨梁的边缘,以便躲避密集的金丝燕子集群,谁知忙中有误,五个人同时踏在倾斜的木梁一端,那卡在深谷间的黑梁虽能承重,并未立刻断裂,但峭壁上的岩石却已松动。 猛听“喀啦”一声,壁崩岩塌。巨梁轰隆隆翻滚着落下深涧,这情况要是猿猴也许能跳跃蹿在,但肉身凡胎之辈,则只能听天由命,除了能仅仅抱住木梁之外,周身上下都被巨木坠落地强大惯性带动,哪里能由自己做主? 我们闭着眼睛紧紧抱在梁上。耳畔风声呼呼作响,颠簸得筋骨都快碎了。那数抱粗细的木梁翻动着塌入深谷,遇到两侧峭壁狭窄之处便被挫得停顿下来,可被人的重量一坠,梁端破碎开来,上面残存的瓦跞断橼全被震落,巨梁就象一架黑色的木头滑车,呼啸着穿过乱云白雾。东碰西撞地不断跌落进峡谷深处。 我也不知随着黑梁落下去多深,神智似乎都被颠没了,更不知那木梁是在哪停下来的,只是觉得最后好象又被卡在了狭窄的绝壁当中,全仗着木梁结实,再加上峡谷太窄,呼啸落下地巨梁挤压气流减缓了速度,并没有直接摔到谷底。也没把人从木梁上震落出去。 我这时眼前发黑,只剩下金星乱转,过了许久意识才逐渐清醒,摸了摸胳膊腿等重要的东西都还在,暗道一声侥幸了,亏得金丝楠木坚硬绵密。普通地木梁早就撞成碎片了。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的视线重新对焦,向四周看了看,只见shirley杨和幺妹儿由于身子骨轻,倒没什么大碍,她们的手电筒已经不知落到哪去了,举着只呼呼冒着红色浓烟的冷烟火照明,正在忙着给满脸是血的孙九爷包扎头部,胖子张着大嘴躺在木梁上呼呼气喘,见我清醒过来就说:“我说胡司令啊。连续的心跳过速……可就不是有利于身体健康了。这简直是要命啊。” 我冲他勉强咧嘴笑了笑,这才发现口里全是血沫子。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地舌头咬下来,我吐净了嘴里的鲜血,问shirley杨:“孙九爷还活着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还没等shirley杨回答,孙教授就睁开眼说:“怎能功败垂成的死在这里?我不把地仙村古墓里的龙骨卦图找出来,死不瞑目呀,这些年我挂了个教授的虚衔,处处遭人白眼受人排挤,偏又挣气不来,只得日复一日的苦熬,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这一步登天的机会,便是死……也要等我当了学术权威才肯死。” 我说:“九爷您脑袋没摔坏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怎么越活越回去——净说些没出息的话?按说您好歹也算在文革中经受过艰巨考验地老知识分子了,这几年不就是没被提拔重用吗?何苦对那些煽起来的浮名如此执着?” 孙教授赌气说:“胡八一你们做后生的,当然是不理解我的追求呀,只要是成了权威人士,你放屁都有人说是香的,胡说八道也会被别人当做真理,否则人微言轻,处处受人怠慢轻贱,同样一世为人,又大多资历相同,我在工作上也不曾有半分的落后,为何我就要一辈子听凭那些水平根本不如我地家伙——来对我指手划脚呢?” 胖子听了孙教授的这番话,对他冷嘲热讽道:“我看组织上没提拔您还真是够英明,就您现在这觉悟——还没当领导呢就整天盼着在领导岗位上放屁和胡说八道,真当了领导还不得把大伙往阴沟里带呀?” 孙教授辩解说:“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就是不服呀,我怎么就不能当权威当领导呢?他们甚至打算让我退休……我现在还算不上老迈体衰,我还有余热可以发挥嘛!” shirley杨劝我们少说两句,孙教授头被木梁撞破了,好不容易才止了血,一激动伤口又要破裂了。 我这时也觉得肩头伤口疼得入骨,从携行袋里掏出另一只备用“狼眼”,推亮了望自己肩上一照,原来被飞蝗钻到肉里所咬的地方,还在滴血不止,我拽了一条沙布咬在嘴里,扯开衣服看了看伤口,估计那只茅仙的脑袋还留在伤口中,只好让shirley杨用峨眉刺帮我剜出,尽快消毒之后包扎起来。 shirley杨匆匆处理好孙教授的伤口,就把精钢峨眉刺在打火机上燎了一燎,让幺妹儿举着手电筒照明,她问我说:“我可要动手了,你忍得住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硬着头皮道:“小意思,只要你别手软就行,想当年我……”我本想多交代两句,可话还没说完,shirley杨早已掐住我肩上的伤口,用峨眉刺细长的刀尖挑出了茅仙脑袋,她出手奇快奇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要喊疼,这场“外科手术”就已经结束了。 第十九章 隐士之棺(上) 第十九章隐士之棺(上) shirley杨又把烈酒泼到我肩上,我顿时疼得额上冒汗,正想大叫一声,可就在我张开嘴的一刹那,忽然发现木梁尽头多了一个“人”,呼到嘴边的这声“疼”,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我忙举起“狼眼”往孙教授身后照去,shirley杨心知有异,也将背在身后的“金钢伞”摘了下来。 黑梁落下深涧后所悬之处,是两堵布满湿胎古藤的峭壁之间,空间极是狭窄,向上能看到朦胧隐约的一线白光,高不下千仞,向下则是黑茫茫的轻烟薄雾,听那奔流的水声,似乎还在脚下几百米的深处,这片区域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人的眼睛适应之后,感觉周围的光线说黑不黑,说亮不亮,从我所在的位置,刚好能见到峭壁古藤之后,端坐着一个长髯老者,但仅见其形,不到近处看不清晰。 孙教授见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边看,赶紧回头望去,也看见了藏在峭壁缝隙里似乎有人,吃了一惊,急忙捂着头上伤口缩身退后。 在木梁另一端的胖子,发现到了这一情形,拽出“连珠快孥”想要击发,我赶紧抬手让他停下:“别动手,好象只是个死人,不知道是不是封团长,等我过去看看再说。” 这回众人再也不敢在黑梁上聚集一处,互相间分散开来,尽量使得木梁受力均匀,我裹了伤口。摸了摸包里的黑驴蹄子,侧身绕过孙教授,到得壁前探工兵铲拨开藤萝,只见岩缝中藏有悬棺一具,棺材是古松木质地,松皮犹如是一层层地龙鳞波涛。 悬棺的盖子揭开了,棺中尸体坐了起来。眼窝深陷,皮肉干枯腊黄。但古尸神采英容未散,头发上挽了个籫,以荆棘束为发冠,身穿一席宽大的灰袍,怀抱一柄古纹斑斓的长柄青铜古剑,眉毛胡须全是白的,长髯微微飘动。 那棺中的老者。死了也许不下几千年了,但在“棺材峡”这片藏风纳气的上善之地,依然栩栩然犹如生人,衣冠容貌至今不腐不朽。 我举着“狼眼”,在那具从棺中坐立起来地古尸照了几照,以前从没见过种仙风道骨的“粽子”,对目中所见正自惊疑不定,只听身后地孙九爷说:“这悬棺墓穴不一般呐。恐怕是一位上古隐士的埋骨之所啊!” 我虽见那具古尸仙风道骨,却对孙教授的话有些怀疑,凭我“摸金校尉”的眼力,也难立即辨认出古尸的身份,而他又怎能一口断言是“上古的隐士”?简直就是源于“缺乏知识、迷信、痴心妄想”而产生的主观臆测,于是问他何以见得? 孙九爷绷着脸说:“你们几时见我胡说过?这不明摆着吗——松皮为椁、荆藤为冠。这就是古时隐逸之士地葬制,史书上是有明文记载的呀,肯定不会错。” 巴蜀之地的崖葬悬棺,皆是古人所造,大部分都有几千年的历史,根据历代方志记载,除了古巴人之外,还有许多修仙求道的隐士,对悬棺葬情由独衷,临终后葬于幽峡深谷的峭壁之上。以古松作为棺椁。陪葬品非常简单,只有些“竹简、龟甲、铜剑”之物。大多是连古代盗墓贼都瞧不上眼的简陋“明器”,在离巫山不远的峡区,就有“兵书峡、宝剑峡”一类地地名,就是由在悬棺中发现的明器命名,可那所谓的“兵书、宝剑”究竟为何物?如今早已无处考证。 我们曾在“棺材峡”里见到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悬棺,全部都是岩桩式,也就是凿在峭壁上几个窟窿,再插入木桩,把棺木横架其上,而在金丝燕子窟下方的这处“隐士”悬棺,则藏是在岩隙里,利用了峭壁上天然的狭窄洞穴,人在其中难以站立,棺中坐起地古尸,头部已经快碰到顶上的岩石了。 孙教授见悬棺墓穴浑然天成,更加确信他自己的判断了,这古尸即便不是避士隐居之人,也多半是通晓河图洛书,懂得天地造化玄妙的高士,可惜这处墓穴已经被盗发过了,否则棺中尸体怎可能自行坐立起来?必定是被盗墓贼用绳套从棺材里拽起来的。 胖子却不耐烦听孙教授讲什么“隐士”,趴在木梁一端不住问我:“老胡,棺材里边有明器没有?咱们能不能带点小纪念品回去?” 我拿了手电筒拨开古藤,将半个身子探进岩缝中的墓穴,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墓中除了“一尸、一棺、一剑”之外,还有些陶瓦碎片,岩壁上刻着几幅北斗七星的简易图案,看得出这位墓主人生前,很可能通晓“天文、玄学”之类的异术。 我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松木棺材,棺盖被揭在一旁,破损得比较严重,而坐于棺中的古尸颈中挂着条索子,果然是被盗墓者光顾过,这些事无不被孙九爷一一料中,我看明白之后,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转头对木梁上地众人说:“棺木显然早就被盗发过了,而且我看倒斗地手法很专业,应该是专家做的。”说完我试着拔了拔古尸怀中所抱地青铜古剑,剑在鞘中纹丝不动,好象死者依然有知,过了几千年,还不肯送开贴身陪葬的铜剑。 我进棺材峡是有所为而来,对那柄青铜古剑并不感兴趣,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盗此悬棺的贼人,没有将青铜剑取走?难道他们当初盗走了更重要的东西?心中猜疑了一阵,又想试试古尸是否僵硬干枯,以便对棺材峡里的风水龙气有个具体认识,当下就戴上手套,想将这具仙风道骨的尸首轻轻放倒回棺中,不料竟是一碰就倒,尸身半点不僵。 孙九爷不解地问道:“胡八一,你动那古尸做什么?看看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动,悬棺里不会有你们看得上眼的陪葬品,回头把这个发现报上去,你的功劳不小。” 第十九章 隐士之棺(下) 第十九章隐士之棺(下) 还没等我回答,幺妹儿就在后面说:“死人也是躺着才巴适呦。”我笑道:“没错,我就是这意思,坐着不如倒着,先前那伙盗墓贼干活不地道,倒斗之后就任由古尸坐着,我看着都替这位隐士累得慌。” 孙九爷说:“还是保持原状比较好,否则碰坏了几千年不朽的尸身,到时候说不清楚,以前我在河南,见到在一片庄稼地里,出土了一具僵尸,那僵尸保存得比现在这个还要好,不过当时技术设备等各方面条件都很落后,匆忙之中对发掘现场的保护工作也没作好,当地老百姓来围观的极多,那看热闹的劲头简直是雨打不散、风吹不乱,观者如墙啊,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大伙一起哄,就都挤过来去摸那具古尸,等到来车运走的时候,那僵尸身上都被摸瘪了好几块,衣服都成碎片了,到最后……这件事的责任就追究到我头上来了,我是有口难辨呀。” 我知道以孙九爷的性格,只要一谈起他自身的历史问题,就能随时随地开起“诉苦座谈大会”,不把肚子里的苦水倒痛快了就没个停,其实他那点倒霉事多半都是自找的,现在我们落在“金丝燕子”窟下的峭壁之间,还不知要困上多久,根本不是扯闲篇的时候,于是赶紧岔开话头:“这峡谷里云雾缭绕,悬棺墓穴的位置又十分隐秘,不是普通盗墓贼能轻易找到的所在,十有八九是观山太保所为。” 孙教授听到我地话。从黑梁上站起来看了看悬棺所藏的岩隙,摇头道:“自古盗墓之辈多如牛毛,所盗发之丘冢数不胜数,在这里无依无据的,难说……难说啊。” shirley杨却同意我的看法:“悬棺中不纳金宝玉器,很少会有盗墓贼打它们的主意,观山太保擅长古之异术。那燕子桥和洞中滋生不绝的金甲茅仙,咱们都已经亲眼见到了。看来这传说绝不是假的。崖葬悬棺里有很多古籍,竹简、龟甲之物都有,也许观山太保地奇门方术都是得自于此。” 孙教授蹙着眉头想了想,对此也不置可否,看样子是默认了,却不肯从嘴里说出来,只是说:“倒也巧了。怎么黑木梁不上不下,偏偏就被卡在这悬棺岩隙之处?” shirley杨说:“只怕并非单纯的巧合,你们看看四周……”说着话她将“狼眼手电筒”地光束扫向峭壁深处,我们放眼望过去,只见在薄雾轻烟中,还有许多岩缝,里面半隐半现,都是鳞纹古松木的棺材。原来金丝燕子窟下,竟然是极大一片岩隙悬棺群。 只是峡谷间云雾升腾,隐约可见身周两道绝壁上藏有不少悬棺,可是其分布的范围和数量,在此还都难以判断,料来规模可观。我们随着黑木巨粱滑落到此地,恰好被一处岩缝卡住,那岩缝中正是怀抱青铜剑的古尸,而这里仅仅是悬棺群中的一个墓穴,相比四周几处悬棺,也并无特别之处。 众人满心疑惑,倘若墓中真是隐逸山林的修仙求道之士,必定应该是孤高淡薄的人物,总不该有如此密集地悬棺群,葬在此地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我坐在黑梁上思前想后。猛然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些头绪,拍了拍那根木梁。对众人说道:“这条粱就是答案……”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虽以“形、势、理、气”为主体,但其中涵盖涉及的风水之术,无不脱身于古法,根据青溪当地流传的民间传说,这片神秘的“棺材峡”,不仅在峡谷山间有许多被遗弃的古代矿坑隧道,而且曾经是“乌羊王”疏通洪水的浩大工程遗址。 我们进山以来,首先见到密如繁星的一片悬棺群,几乎有上万之数,按照“乌羊王石碑”上地记载,那些人都是在开山过程中死亡的奴隶工匠,而乌羊王,也就是移山巫陵王的古墓就藏在“棺材峡”内的一处古矿坑里。 巫山一代除了上古巫咸和移山巫陵王之墓以外,再也没有其它更加著名庞大的陵墓,巫咸墓几乎完全是一个传说,而移山巫陵王尽管同样比较神秘,但在山中毕竟留有遗迹可见,而且按照封团长所留下的半段“观山指迷赋”来看,观山太保地那座“地仙村古墓”,百分之九十九是造在了巫陵王的陵寝之中。 巴山之地以群龙为脉,而且是行云暮雨、龙气缥缈,巫陵王既然能疏通洪水,肯定是懂得阴阳脉向之理,所以他的墓穴附近,有许多缠锁龙脉,使生气不散的布置,近万具悬棺组成的无头巨像,有足踏山川之势,千百条凿在壁上的凌空鸟径,也是九转缠龙的高明设计,而无影仙桥那片“藏风纳气”的所在,应该就是这一片巨大陵区的中枢。 而金丝燕子窟下的悬棺群,所葬之士都不是普通工匠奴隶,似乎是一片贵族或者近臣地陪葬陵区,按照陵制和这附近地陪葬格局来推断,“地仙村古墓”所在的巫陵王地宫,就应该藏在“风眼”前后左右地四条峡谷之间,不会超出这个范围。 我估计在“观山太保”盗发巫陵王古墓之前,这条峡谷的山顶,应该还有一座祭祀悬棺群的殿堂庙宇,说不定里面还有石龟托负的高大墓碑。 在懂得风水秘术的摸金校尉眼中看来,祭祀墓中死者的飨殿,有明暗之分,暗处的没什么价值,可明处的在倒斗行唤做“墓眼”,有的朝代比较早的陵墓有,晚期的知道墓眼是个祸害,就不再设置了,即便有也是虚的,只要古墓有真正的墓眼,能教人找到了“眼睛”,又何愁找不到入口? 虽然摸金的手段在“棺材峡”中受云雾所阻,没有机会施展“分金定穴”,但只要能找到山顶的殿址墓眼,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地宫,那样的话,“地仙村古墓”就算找到一半了。 第二十章 巴山猿狖(上) 第二十章巴山猿狖(上) 可是那伙“观山太保”,也真不愧是盗墓掘冢的行家里手,更是精通风水古术,对这些门道再清楚不过了,竟然事先把设在明处的墓眼毁了,要不是有根残梁横倒在深涧半空,我也不会这么快想到此节,看来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天衣无缝的勾当,留下些蛛丝马迹,总有一天要被人识破。 孙教授等人听我所言,皆是又惊又喜,这可是目前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了,那座“地仙村古墓”的位置,究竟是在何处? 我对众人苦笑了一下:“先别着急,话还没说完呢,如今墓眼这个重要标志,只剩下一条残梁,而且破损得几乎面目全非了,更没办法分辨这座建筑原本的朝向和方位,想以此来推测主墓道的位置,可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现在可以断定地仙古墓就在吓魂台这两座大山之中,也许是古隧道一侧,也许是龙门峡谷一侧。” shirley杨说:“这两座山陡峭险峻,迂回出群峰数里,而且千仞之高,无论地仙古墓在哪一侧,都并非可以轻易找到,咱们的时间和装备给养都十分有限,大海捞针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何不出奇制胜?” 大伙一商量,盗墓秘术历来是“望、闻、问、切”,号称四门八法,眼前这处“棺材峡”地势地形不比寻常,很多倒斗的高招都用不上,想来想去,也唯有“问天”之术可行了。只好启动“备用计划”,用归墟古镜占验出古墓地宫的位置所在。 孙教授虽然一贯声称自己是科学一元论,但对“照烛卜镜”之举极为相信,这可能也是与他研究龙骨卦象多年,对此道过于沉迷有关,其实科学唯物质一元论,只是关注物理变化。却从来都忽视世间生灵地精神领域,这也是近代科学难以触及的一个盲点。但早在几千年千的商周时代,中国人就已经开始利用周天卦数,探索物质元素以外的“幽深微妙”。 可要真说到幽深微妙的周天卦象,我实在没太大把握窥其真意,但眼下之事,却又不得不临时抱佛脚,一路转来转去。始终都找不到地仙古墓的入口,再不编出点具有指导性的高词来激励士气,众人地心就要散了。 假如真能用盗墓古法占验出有效结果,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这利用古镜海气与山川龙气相应的“问”字诀,是否真能管用?好象已有近千年没人实践过了,“问天演卦”地倒斗方法,就如同是盗墓行里一个无根无据的缥缈传说。谁敢保证是否真有灵验?万一摸不着头脑,没得解说又该如何是好? 我心想反正我的嘴长在我身上,到时候囫囵几句“寻龙无奇策”也就是了,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于是就伸手从背包里将“归墟卦镜”,与那无眼的“铜龙、铜鱼”二符取将出来。趴在木梁上一通摆弄:“今日神机在身,正好试试这问字诀古法是否灵验,你们就等着开眼吧,待会儿……就让你们长脾气……” 孙教授忽然拦住我说:“归墟卦镜虽然是你从南海捞回来的,可这东西是件无价的国宝啊,你到底会不会用?不会用千万别乱摆乱放,卦符地位置如果摆错了,镜中的海气可就没了,我看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还是先拿过来让我研究吧。” 我说:“九爷呀。您不会用这卦镜,也不许别人会用?我看过您的笔记。其实您对铜镜铜符的理解基本上没错,四枚铜符分别是鱼、龙、人、鬼,卦符之中的确是暗藏玄机,只不过您解不开这个谜,就根本没办法使用它们推演卦象,我也是前不久才经高人指点,得以洞悉此中奥妙所在,您说这鱼、龙、人、鬼四符,它们为何都没有眼睛呢?这其中究竟暗示着什么天地间的造化之理?您要是能解释出来,我二话不说,拱手奉上,可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您在一旁站脚助威也就足够了,瞧我给您露上一手。” 孙教授被我问得瞪目结舌:“是呀,为什么鱼、龙、人、鬼四符……都没眼睛?难道是古人将周天古卦的玄机藏在其中了?” 孙教授摇头不解,那四枚无目的青铜古符,除了眼窟窿里可以透过蜡烛地光线,使归墟卦镜背面的卦象呈现,似乎没有眼睛还是一个有关万物造化之理的暗示,只有了解了这个暗示,才能在古镜背后的数百个铜匦中——找到排放卦符的有效位置。 我点头道:“让您给说着了,要不是我在南海疍民口中打听到了周天卦数口诀,又请民间易学高人张赢川相助,咱们可能这辈子都猜不出青铜卦符无眼的启示,有了古镜古符也只能干瞪眼没脾气。” 我心中实是没底,又是急于一试,觉得这时候再没什么好隐瞒地了,当下就想将无眼铜符之谜说给孙教授知道,要先请他帮忙确认一下,然后就可以在这藏风聚气的金丝燕子洞下,利用归墟卦镜“问”出古墓的具体方位。 正说话间,忽听峡谷上空接连几声炸雷,响彻了云霄,震得人耳中“嗡嗡”轰鸣,正是“迅雷不及掩耳”,我们五个人伏在木梁上,顿时觉得心惊肉跳,手足着力处皆是颤的,抬头向上一看,只见金丝燕子窟中万燕冲天,金丝雨燕群被震雷惊得再次倾巢而出。 峡谷中的薄雾轻烟随即飞散,死兆般惨淡的光影之中,也分不清是金丝燕子群还是铅重的乌云,唯见峭壁的岩缝间涌出无穷黑气,恰似一道道黑烟直上天际,浓秘密处如同阴云荡漾,薄弱的地方又好比是数条漆黑的游丝上下翻飞,黑云发雷之处隐隐闪动着刺眼地白光。 我见刹时间白昼变做了黑夜,心中怎不骇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地铜符古镜,只见那枚青铜龙符在黑暗中荧绿逼人,我脑中立刻闪过了十几年前在克伦左旗草原上的一幕,老羊皮尸体被雷火焚烧地情景我到死也忘不了。 第二十章 巴山猿狖(中) 第二十章巴山猿狖(中) 虽然至今没人能解释那一切,可是眼前所见,不免让我隐约感觉到,青铜龙符是四枚卦符之首,是南海龙火煅造的青铜古物,被古人视为风水秘器,凭空出现的雷电,多半是和此物有关。 当年供奉黄大仙的元教信徒,相信无眼龙符是海龟从海中带上来的,因为龟眠地中常有海市奇观出现,而且海龟有回游的习性,其骨甲又是龙骨灵物,龙脉中的海气藏纳在龟甲里,可以千年不消。 可我们最近考证得知,龙符虽然是南海秘宝,却不应该是在龟甲空壳里被发现的,它是当给年周穆王陪葬的一件明器,从龟眠地出土的传说,很可能是元教杜撰出来的。 然而此物确实是风水秘器,埋在地里倒是无妨,一旦在见天之处与尸体接近,就很可能会由于阴阳二气相激,容易引发闪电雷火,黑木梁两端的峭壁间,有许多被从悬棺中拖出的古尸,峡谷中阴气凝重,绝不能在此使用归墟龙符和卦镜。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有几团火球从半空中落下,都是被雷火击中的金丝羽燕,这时候只要有一道雷电劈落在木梁上,大伙就谁也别想活命,我哪里还敢怠慢,忙把铜镜铜符塞进密封袋里,对众人一招手:“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孙教授似乎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连问怎么回事?我顾不上回答,推了他就走。在霹雳闪电的催逼之下,众人行动果是迅速,当即攀住附近悬棺墓穴地缝隙,顺着岩缝沿峭壁挪动身体,顷刻间就已离开了木梁。 忽然漆黑的峡谷中一阵闪亮,我回头一望,原来已有几团火球击滚落在黑木梁上。也不知是被雷火烧死的雨燕,还是从空中劈下来的雷电。当时就把木梁烧成了一根大火柱,辟啪作响声中烈焰熊熊,火光把周围都映亮了。 由于已将龙符收入密封袋里,黑云中的雷声持续地闷响了一阵,就随即消失了,但木梁燃烧的火头极大,我攀在不远的峭壁上觉得灼热难当。又担心烈火将山岩上地古藤和棺木一并引燃,急忙让众人不要停留,接着利用峭壁上的墓穴和岩缝,继续向远处躲避。 这片峭壁上地悬棺墓穴分布得十分密集,直耸的山势虽然陡峭,却到处都有落足着手的地方,一路攀岩挂壁而行,到了一条稍宽的横向山隙处。我见距离燃烧的黑木梁已远,就让大伙先爬进岩缝墓穴里稍做喘息。 横向裂开的岩隙中,并排摆着四具棺椁,同样都被盗发了,古尸东倒西歪的倒在墓穴中,其中一具鹤发童颜。皮肉白得几欲滴出水来,而且异香扑鼻,显得很是妖异。 我们钻进墓穴,不得不低头弯腰,一个接一个地从这具古尸身边蹭过去,孙教授常年在坟坑里工作,平时见死人见得多了,爬进悬棺墓穴里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我和胖子、shirley杨三人都是“摸金校尉”,这些本份中地勾当岂会在乎?但令我奇怪的是幺妹儿这二十出头的姑娘。竟然也是毫无惧色。而且看她样子,好象有些心事。 我忍不住问她:“妹子。你好胆量,要是普通的姑娘,看到棺材古尸,恐怕连魂都飞了,当场就得晕倒,能吓得叫出声来的都已经算是难可贵了,你却连眼都不眨?” 幺妹儿告诉我,当初她十二三岁的时候,父母尚在,收了开小饭馆的秃脑壳儿彩礼,就把她的亲事定下了,将来要嫁给那掌勺秃脑壳儿。即使到了现在,山里仍然流行包办婚姻,今年她正被秃脑壳儿老板逼着成婚,每日愁得以泪洗面,好在她干爷老掌柜有见识,托我们把她带出山来,这次是刀山火海也不回头了,看那些僵尸似乎也比秃脑儿好看得多。 连一向绷着面孔地孙九爷,都被幺妹儿的这番话给逗乐了,苦笑着摇头道:“这就是包办婚姻的可怕之处呀,古人说赋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而包办婚姻比古墓僵尸还可怕,唉……我是深有体会地,我当年在老家的时候,那就是家里给安排的一门亲事,等把老婆娶过门才知道,整整大了我八岁,这样的婚姻怎么能美满呢?我都纳闷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地……” 胖子听孙九爷又开始诉苦,觉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挖苦他道:“那您怎么不去参加**呢?当年要真拿出实际行动来反抗万恶的旧社会,也不至于后来连被误认为是**叛徒的资格都没有。” 我担心胖子胡言乱语又戳中孙九爷的痛处,便想出言岔开话头,刚一回头,就见有张毛绒绒的脸在墓穴岩缝伸出探了出来,容貌丑陋如同山鬼,正是先前把胖子推下“无影仙桥”的那只巴山猿狖。 我不知那鬼鬼祟祟的猿狖意欲何为,但肯定是存心不良,想至我们于死地,立刻拽出工兵铲来就要将过去拍它一家伙,但心中一急,忘了身处山隙之中,一抬头就撞到了上方的岩层,当时还没来得及戴上登山头盔,这下撞得不轻,疼得我倒吸凉气,赶紧用手去揉头顶。 这一来其余的四个人,也发现了藏在墓穴中的巴山猿狖,胖子对其恨之入骨,立刻骂道:“这回非他**送你上西天不可!”怒喝声中举起“连珠快孥”就射。 孙教授大惊失色,挡住孥头道:“别动手,那巴山猿狖是识得我地。”说完推开胖子地孥匣,转身去看那猿狖,他又担心手电筒的光线太强,再次将巴山猿狖惊走,便将“狼眼”关了,蹲着身子,缓缓走上前去。 那巴山猿狖由于相貌狰狞丑陋,在民间也历来有“山鬼”之称,据说“山鬼能知一岁之事”,就是说它能预言一年之内发生地事情,当然这只是虚妄不实的传说,不过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巴山猿狖极具灵性。 第二十章 巴山猿狖(下) 第二十章巴山猿狖(下) 藏在墓穴深处窥探我们的那只巴山猿狖,似乎早就认出了孙九爷,不过开始在防空洞里被胖子用孥箭险些射中,又被我用“狼眼手电筒”晃了眼睛,接连受了不小的惊吓,再也不敢轻易接近,这时见孙九爷招呼它,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探出猿臂一下夺过了孙教授戴在头顶的登山头盔。 可能孙教授以前在劳改农场的时候,常被它夺去帽子眼镜一类的东西,对此习以为常,并不为忤,又从巴山猿狖手中把登山头盔拿了回来,对猿狖从头看到脚下,就象遇到多年的老友一样,不断对它念叨着:“老伙计呀,你还记得我啊?这么多年没见,我老了,你也老了,怎么样?今天吃了吗?好象比以前瘦了呀……” 我见孙教授竟然跟猿狖说个没完,不是有特异功能就是精神不正常了,那老猿狖能听懂人言?刚才在吓魂台前,正是这厮险些将咱们置之死地,你知道它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胖子也说:“对啊,一日纵敌,万世之患,咱们对待敌人,就不能手软,谁也别拦着我啊我告诉你们,看胖爷怎么剥了它的猿皮!”说罢撸胳膊挽袖子,拔刀就上。 那巴山猿狖也对胖子呲牙裂嘴毫不示弱,孙教授赶紧劝解:“王胖子要不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用孥箭射它,它也不会从背后推你落崖,这猿狖什么都懂。别拿它当畜牲看,当年在果园沟采石场,我和封团长连烂菜根子煮的汤都快喝不上了,多亏这家伙时不时地从县城里偷回来罐头、香烟、红糖,一路躲过看守给我们送来,我看它比人都强,这年头好多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还不如畜牲呢。” 经孙九爷一提,我才想起这巴山猿狖是封团长驯养多年的。心头的无名业火便熄了八分,劝胖子就此算了,咱们是何等胸襟?不应该跟只猿狖一般见识。 胖子恨恨地说:“要不是看在它主子也是军人的份上,我肯定轻饶不了这家伙,不过还是不能便宜它,把咱那些最他**难吃的美国通心粉都给它吃了,让它慢性自杀。” 这时shirley杨和幺妹儿看那巴山猿狖极通人性。都觉得有趣,就拿出糖果来喂它,巴山猿狖吃了几块糖,大概它也知道孙九爷是熟人,没危险了,逐渐宁定了许多,随后又学着人的模样讨香烟抽。 我摸出香烟来点着了递给它一根,看着猿狖喷云吐雾的古怪模样对众人道:“这贼猴子虽通灵性。却是没学会什么好东西,除了偷摸盗窃,竟然还会抽烟,另外你们有没有想过,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处悬棺墓穴地岩缝中?从龙门对面的隧道口应该是下不来地,莫非悬棺附近有秘道?如果山中真有暗道相通。它又是从何处得知?” shirley杨将手电筒向岩隙深处照了一照:“里面的确有条狭窄的暗道,不知通向哪里,也许是猿狖的主人,将他引到这里的,如果墓碑上所刻的观山指迷赋是假,那通向古墓入口的正确路线,也只有封团长才知道,时隔多年,他是否还在人世?” 我闻听shirley杨所言,心想多半正是如此。于是拿着一整包香烟。在那巴山猿狖面前晃了几晃:“你地良心,大大地好。快快地,给太君带路地干活……” 孙教授见状,对我说:“你不要跟它讲外语啊,它哪听得明白?躲开躲开,我来说。”说着话把我推在一旁,用手在自己头顶做了个戴军帽地动作,连比划带说地问那巴山猿狖:“老封在哪?你知道封团长在哪吗?带着我们去找他吧……我们都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巴山猿狖好一阵抓耳挠腮,似乎是想了半天才打定主意,随即它就扭头就钻进了暗道,我心中大喜,立刻叫众人紧紧跟上,只要找到封团长,那座“地仙村古墓”就算有着落了,否则真不知道还要找到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我也暗中期盼那位封团长依然活着,在深山老林里过了十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现在也该回去了,他虽是“大明观山太保”的后人,“地仙村古墓”相当于他家的祖坟,可我如果跟他通容通容,多半也能问他要来墓中所藏丹鼎,毕竟是在部队上打过仗的人,绝不会见死不救,又都是同行,说不定还能批发一些明器给我们。 我脑中胡思乱想着,跟那巴山猿狖在暗道中越钻越深,发现这条“暗道”,实际就是人工将山体深处的裂痕相互贯通,不知内情的人,在岩隙悬棺处根本看不出来,这一侧地峭壁,正是有墓碑隧道的一面,可能在古隧道中有条非常隐蔽的秘道,与悬棺群所在的崖壁相连。 我们跟随着巴山猿狖,沿着嵌在峭壁深处的曲折暗道前行,接连穿过几处置有悬棺的墓穴,来到一处有一半暴露在悬崖绝壁外地岩洞之中,这洞穴大如斗室,外边仍是那道深涧,地上横倒着一具古松皮棺木,地面的零乱浮土中,则显露出一口极大的石椁,看那椁盖上面好象雕刻着精细山川图案,并有九只青铜螭虎紧紧琐扣,巴山猿狖纵身跳到石椁上,便蹲住了盯着我们,目光炯炯闪烁,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边走了,用爪子指着椁盖上所绘的一座高山吱吱怪叫。 我用“狼眼”照在石椁表面的山川松柏浮雕看了一看,云烟缭绕之下的山川雄奇壮阔,颇有高山仰止之意,遍布日月星辰和四方灵兽,写意色彩非常浓重,却不象是某地某处的地图。 我抬头看向那巴山猿狖,莫名其妙地问道:“这算什么?不是让你带我们找人吗?封团长在哪呢?” 巴山猿狖对我呲牙挤眉地怪叫,我实在猜不出来它的意思,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孙九爷和胖子等人,陆续都从暗道里钻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写在烟盒纸上的留言 第二十一章写在烟盒纸上的留言 只听孙九爷忽然“啊”地一声惊呼,我回头看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岩洞后侧,在一片黑色的苦藤下,有具身材魁梧的男尸依墙而坐。 那具男子的尸体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面目五官,但孙教授显然是从衣着上将他认了出来,失声叫道:“老封……真是你?你……你怎么死在这里了?” 孙教授神情激动,颤抖着将三步挪成了一步来走,冲到枯藤前边,趴在地上去看那具男尸的脸,随即一拳锤在地上:“老封啊……老伙计你倒是真会躲清静,竟……竟然悄悄死在了这渺无人烟的地方,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以前的战友都怀疑是我把你害死了,你说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当初挨了你一镐把不说,还替你背了十年黑锅……” 孙教授说到此处,眼中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他脾气又倔又怪,一辈子没交到什么朋友,除了陈久仁教授之外,仅有这位相处时间不长的封团长,是他患难之交,先前还存了个指望,以为封团长从农场潜逃出去之后,躲近了“地仙村古墓”,虽知时隔多年毫无音讯,此人多半必死了,可突然在悬棺墓穴中见到故人尸骸,实是触动了心怀,鼻涕眼泪齐流,转瞬间便是泣不成声了。 我本以为封团长是位颇有传奇色彩的英雄人物,说不定至今仍然活在“地仙古墓”之中,可亲眼所见。才知世事冷如坚冰,虽然与此人素不相识,但也可能是“物伤其类”,我见到当兵的人死了,心中便觉格外伤感,其余几人也多是神色黯然,连胖子都好半天没出声。岩洞中只听孙九爷一人唠叨着抽泣不止。 我劝孙教授说:“逝者已去,难以复生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他是怎么死地,是否有些遗言遗物留下?” 孙教授涕泪横流,似乎这些年深藏心中的,种种压抑不平的事端,也都随着泪水涌了出来,良久良久。方才止住悲声,在我们几人相助之下,将封团长的尸体摆放在地,只见死尸并未腐烂,满脸的落腮胡子还依稀可见,临终的神色似乎也是安详从容。 众人商量着是将尸体焚化了带回去安葬,还是就地安葬,孙教授神魂激荡之下。已做不得主了,我跟大伙说:“封团长是在籍的失踪人员,这几年有好多人都在找他,关于他地死因……也须向有关部门交代,最好的办法是保持原装,等回去说清楚了情况。再让相关地人来妥善收敛才是。” 孙教授等人当即同意了,准备先在尸体上找几件遗物带回去做个证明,最后果然是在封团长土黄色破烂军装的上兜里,找出几张烟盒纸来,纸张都已变得发黄脆弱了,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迹,字大概是用铅笔头写的,有些模糊不清了,所幸尚可辨认。 我心想封团长没进“地仙村古墓”,而是躲在了悬棺墓穴中。那口刻有山川地理的石椁。似乎就是他刨出来的,可他又怎么会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几张皱皱巴巴的烟盒纸。多半就是他临终前留下地遗言了,当即就想看个仔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该由封团长生前的难友孙九爷来读,于是将烟盒纸递在他手里:“您看看封团长留下了什么话没有。” 众人当即围拢在岩洞石椁旁,孙教授借着“狼眼手电筒”的光亮,颤微微地把烟盒纸上的内容一字字读了出来,连那头巴山猿狖也蹲在椁盖上,一动不动地静静听着。 封团长用铅笔头写在烟盒上的话虽然不少,但语言比较简练,偶尔还有表达不清或字迹模糊之处,我们仅仅能从中了解一个大概的情形。 封团长在遗书中略微提了一些他的相关身世,这片“棺材峡”是为移山巫陵王陪葬的陵区,在宋元时期,封氏祖先就做起了盗墓地勾当,在“棺材峡”燕子窟下的悬棺中,盗发了许多竹简龟甲古籍,因为此地的悬棺所葬之人,皆是当年治理洪水的异士,通晓星相阴阳,更精奇门变化,随葬古籍大多记载着神秘离奇的古代方术,封氏以此发迹。 因为棺材峡里藏有一座棺材山,那座山就是移山巫陵王的陵墓,封家当年借盗墓所获风水秘术发家,就自称为“棺山太保”,在洪武年间,其后人一度为皇家效力,改称为“观山太保”,御赐有一十八面观山腰牌,并留有“观山盗骨、太保相宅”等著名事迹。 直传到明末,封氏观山太保首领似乎察觉大天下大变在即,于是举族退隐故里,发掘巫盐矿脉为生,由于家资巨富,成为了地方上地一支豪族。 观山太保当时的首领封师古,满脑子都是盗墓的瘾头,更是痴心丹道不死之说,违背祖宗留下的古训,带人挖开了“棺材山”,从墓中取出周天龙骨卦图,自称参悟出其中玄机,抛掉了自家名姓,并说他自己即将脱炼成长生不死的地仙,穷尽一世心血,造了一座地仙村,专要度化这世间的凡人,一时间从者如云,许多信服神仙之说的,都随他进了古墓避世而居,从此后销声匿迹,再没人见过“地仙村古墓”里有活人出来。 当年封家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封师古疯了,祖宗留下过训示,移山巫陵王的陵墓不能挖开,因为那座古墓中埋着个怪物,封师古却不遵守这个禁忌,盗发此墓后整个人都变了,多半是在盗墓时被巫陵王的阴魂缠了,他几十年来把从各地盗挖来的明器、棺椁、丹鼎、金玉,一股脑地往古墓里装,又妖言惑众,想拉着许多活人进去殉葬。 但这些反对封师古地人,在封家宅里都没什么地位,封师古对他们也不强求,只说外边地世界转眼间就会血流成河,躲进“地仙村古墓里”,先死后成仙,得了大道长生不老,“与日月同寿、并天地同存”,这乃是下仙死后渡尸之法,你们这些不肯去的,多是痴迷不悟,迷途难返了,不过你们地子孙后代要是有劫有难,按照“观山指迷赋”进古墓来寻地仙,念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我照样肯渡化他们。 后来流寇入川,果然是杀人不计其数,但大军并没有打到川东,只是明末清初土匪乱兵极多,难免殃及青溪地区,也曾进山盗发地仙村古墓里的珍宝,却并未得逞。在战乱中,封家的人没有就此死绝,背景离乡逃到了湖北,随着改朝换代隐居一方,偶尔窘迫时,便盗墓为生,“观山指迷赋”和倒斗的手艺仍然没有失传,但传到封团长这代,人丁不旺,老封家就他一个后人了,连祖宗的本事都没学全,没什么正业可做,只好常年混迹在绿林之中,倒也逍遥自在,恰好赶上抗日战争爆发,国难当头之即,他就带着几个弟兄当了兵。 他戎马半生,经历了大小几百场战斗,从解放前就当团长,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了还是团职,要说这半辈子立过的战功不小,也获得过不少荣誉,单是他率领的那个团,就是纵队里的王牌团,其荣誉称号,在辽沈战役时期有“千炮万炮打不动守如泰山英雄团”,还有抗美援朝时期的“深入敌后出奇兵常山赵子龙团”等等。 可封团长虽然打仗不要命,而且屡建奇功,但他这个人,身上毛病太多,喝酒睡女人是家常便饭,他本人也好玩,打猎、骑马、跳舞、票戏、斗狗、养猴没有他不喜欢的,而且不管玩什么都是行家里手,再加上此人绿林中的匪气很重,跟谁都讲义气,被了许多记次大过的处分,甚至有几回差点被军法从事了,但是在战争年代,只要打仗能打出作风,别的什么事都好说,不过到了和平时期,部队里就招不开他了,只好调动到地方上工作。 封团长离开部队转到地方,身上的毛病就更明显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比较迷信,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从来都没含糊过,砍头只当是风吹帽,可一提火葬就吓得全身打哆嗦,并且对自家祖宗传下来的“观山指迷赋”深信不疑,所以后来的一系列运动中,他就成了众矢之的,还多亏了部队里以前的老首长保了他,给远远地下放到农场劳动,虽然苦点累点,但山高皇帝远,有什么运动也波及不到深山里的果园沟。 但封团长散漫贯了,只习惯对别人发号施令,眼里不揉半点沙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干不了采石的苦力,开始先想到了自杀,可觉得这么死了有点窝囊,就打定了主意要跑——跑回老家去古墓里找地仙。 封团长在遗书中提道,他这辈子活得问心无愧,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当时一块在农场干活的孙耀祖——老孙。 第二十二章 九宫螭虎锁 第二十二章九宫螭虎锁 封团长本想拉着老孙一块逃的,可一看对方有些犹豫,就一狠心给了他一镐把,其实这也是为了让他脱开干系,不过封团长觉得自己是当兵抗枪的粗人,手底下没轻没重,一镐把下去,不知这知识分子能不能挨得住,记得当初跟小鬼子拼刺刀,也就是用了这么大劲头,备不住当场就没命了,可当时形势紧急,来不及再看孙教授是被打昏了还是被打死了,就匆匆逃离了现场。 逃亡的路上心中仍然忐忑不安,还不得不担心那位老孙,是不是被自己失手打死了?但既然逃了出来,就已经不可能再回去看了,这一路穿山越岭,尽是捡那没有人烟的密林险峰而行,遇到县镇之地,就让那只跟随他多年的巴山猿狖去偷吃喝烟酒,他自己则潜伏在深山里躲藏,所以始终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最后终于成功穿越了大巴山脉,到达了祖籍青溪镇,经过隧道的时候,被偶然的塌方砸伤了头部,带着伤一路挨到棺材峡,按照祖宗留下的“观山指迷赋”,找到了藏有开启“地仙村古墓”入口钥匙的悬棺墓穴。 不料到头来万事成空,封团长虽然把“观山指迷赋”记了个一字不差,可对“观山太保”传下来的各门奇术,却是没学全三成,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打开“九宫螭虎锁”紧扣下的石椁,按照地仙传下的“观山指迷赋”所言,开启墓门地秘密钥匙。就藏在这具石椁之中。 封团长在潜逃的过程中,身上染了重病,头上又受了伤,此时渐觉不支,眼看再没活路了,想必是天意弄人,差了最后一步。终究要引恨于此,一阵急火攻心。双腿竟都瘫了,他心如死灰,自道是活不了多久了,便在烟盒纸上留下一些话来,将来万一有人见到自己的尸体,也不会被人当做是无名的荒尸野鬼,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希望发现尸体的人,能替他去找一找在农场里劳动改造的孙教授,要是此人已不在人世了,自是无话可说,倘若那个难友孙教授还活着,就替自己跟他说一声抱歉,别地都不用提了。 封团长最后在遗书中留下话来,眼下全身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只有祖传“大明观山太保”腰牌一面,系为传了几百年地古物,完全是纯金打造,挂在巴山猿狖脖子上,它要是见到有人把我的尸体就地安葬,就会任你摘了此牌。算是些许答谢的心意。 孙教授读完这封遗书已没眼泪可流了,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其中充满了无边无尽的寂寞,似乎是叹息人鬼殊途,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再也没有患难与共的朋友可以倾诉了。 孙教授的心情我十分能够体会,不仅是我,我想shirley杨、胖子也应该是感同身受,这些年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重要地伙伴,我有时候夜深人静。会突然觉得那些早已离去的人。又好象还都还活在自己身边,因为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么真实。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还能够记得,生死相隔的遥远存在感十分模糊,可再仔细回想之时,无比强烈的孤独感就会随之而来,生活中缺少了那些人,使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寂寞了。 最后孙教授还是决定把封团长先就地掩埋了,虽然龙气缠绕的棺材峡可以维持尸体一时不腐,又不会被虫蚁啃噬,可按照老封生前的遗愿,理所当然要把他埋在这处风水上善之壤,便就地用工兵铲刨了个土坑,将封团长的尸身装在松皮古棺里埋了。 孙教授取下巴山猿狖脖子上挂地“观山腰牌”,本想要一并装进棺材里,我转了个念头,这东西是“观山太保”的身份证,进入“地仙村古墓”怕是会用到此物,暂且借来一用,等将来正式将尸体入殓安葬时再拿来陪葬不迟,就让孙九爷先将“观山腰牌”保留几天。 这时胖子说:“改埋的也埋了,你们大伙别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好不好?咱们还要不要将伟大的倒斗事业进行到底了?这石椁里有开墓门地钥匙,咱就一块动手吧,我就纳闷了……这么个石板棺椁,能劲得住?我看拿石头砸也砸开了,怎么那封团长竟然没能得手?地球天天转,世界天天变,我的同志哥,不懂脑筋果然是不行的嘛,老胡咱俩试试能不能拿石头砸破了它……” 我忙说:“且慢,要是能拿石头砸肯定早就砸开了,我听陈瞎子讲过,古墓里有种带九宫螭虎琐机关的棺材,里面都是两层的,内藏硝水毒火,开这九道锁扣必须有固定的顺序,否则一旦开错了或是用外力相加,棺椁中藏着的药料就会立刻喷涌,里面的东西玉石俱焚,是个反倒斗的巧妙机关,封团长生前多半只知道其中有埋伏,却没学会祖传的九宫之理,所以引恨而死。” 我又问shirley杨,除了正式地途径,还有没有能开这石椁地办法?shirley杨说方法倒是能想出几个,但都不敢保证是万无一失的法子,如果稍有差错,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地仙村古墓”是永远都进不去了。 孙教授此时有些沮丧,对众人道:“咱们就别存着痴心妄想地念头了,封团长的遗书里只提到石椁中有钥匙,他祖传的观山指迷赋真言,却没留下半句,纵然手中有了锁匙,又到哪里去用?” 我说只要有了钥匙,不怕找不到钥匙孔,别忘了咱们的“归墟古镜”还没使呢,等找个没尸体的地方占上一卦,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些启发,就算没启发我也绝不无功而返。我们上次下南洋采珠,捞了许多价值不菲的南海秘宝,可要没采珠地蛋民相助,此时多半已到老马那里报道去了,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蛋民”多铃的命也许对别人来说,值不得。但我却绝不肯眼睁睁看她死掉,否则将来我还有脸去和古猜说话?就是把诺大个“棺材峡”挖遍了。我也得找出“地仙村古墓”中所藏的“丹鼎”,孙九爷您要是想打退堂鼓我也不拦着,等回北京咱们再见。 胖子说:“哎……我说老胡,让孙九爷回去哪成?你也太便宜他了,世界上最怕认真二字……这话谁说的来着?先不管是谁说的了,反正你家胖爷就是个凡事都喜欢认真的人,真要掰扯起来。咱们到南海珊瑚螺旋冒这么大风险,还不都是孙老九引起来的?他要不造谣说沉船里地国宝是秦王照骨镜,咱们能去吗?咱们要是不去,蛋民老阮能死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一拍大腿,对胖子说:“对呀,你不提醒我都给忘了,老九不能走,等咱打开了古墓大门。还得让他给咱们在前边趟地雷呢。” 孙教授听在耳中,顿时动怒道:“你们这些亡命之徒简直是土匪……是军阀!而且还千方百计的诬蔑我。”说到这里心里却又虚了,又说:“秦王照骨镜沉在南海之事,确实是我捏造地,这个我早就承认了,可……可我刚才没说要回北京去啊。我也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进山的,如今工作都扔了,怎肯半途而废?我是说咱们不能存有妄想,应该客观冷静的对待事实,分析事实,我的……笔记本你们几时还给我?” shirley杨在旁说:“你们别争了,加在一起一百多岁了,专喜欢计较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这石椁能开,幺妹儿学过蜂窝山里的本事。九宫螭虎锁难不到她。” 我和胖子、孙九爷三人立刻止住话头。把目光投向幺妹儿身上,看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难道真学全了“蜂匣”之术?我担心她托大了,那“九宫螭虎锁”是个连环扣,开错了顺序里面地古墓钥匙就没了,“地仙村古墓”布置不凡,要没这柄钥匙,还不知要费多大周折才能进去,不是轻易作耍的事端,便问她可知“九宫跳涧”之理?“九”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个极重要的数字,我看既然有个九宫的名头,多半是利用了河洛之数中的“九宫跳涧”为原理。 幺妹儿摇了摇头,哪得有啥子“九宫跳涧”?“九宫螭虎锁”只是件连芯的销器儿,并没有奇门之道在里边,想那些“销器儿埋伏”之术,在“蜂窝山”里都是本等的勾当,何难之有? 只是“九宫螭虎锁”根据布置不同,皆有变化,就象是信用社或银行里带密码的保险箱,刚才那头巴山猿狖不断指着椁上浮雕地一座高山,“九宫螭虎”的排列口诀也许正是以山水为引,它可能正是想提醒众人注意,猿狖极通灵性,封团长生前应该知道椁上雕刻的山川就是密码,却至死也参悟不出。 我见幺妹儿说得通明,而且心细如发,果然是精通拆装“蜂匣”的行家里手,既然她有这身本事,我就算吃了一颗定心丸,从骨子里信她了,要是真能够借此破了“地仙村古墓”之谜,头等功劳就是她的,当下便请她指导大伙如何动手。 幺妹儿说只要口诀没错,开此石椁易如反掌,山上雕刻九朵祥云,称做“九宫凌山”之数,鲁爷歌诀中说得清楚:“说九宫、道九宫,循环往复有无间:九宫本是无根数,鲁爷留书讲分明;又因无人识九宫,才托仙山做度量……” 幺妹儿使出“蜂窝山”里的手段,按照歌诀中地话,把那九枚螭虎一一挑开,猛听石椁中发出“喀楞”一声,机括已被绊住,椁盖松开了一条缝隙。 我喝了声彩,咱幺妹儿手艺不错,看来是把老掌柜的东西都学会了,纵然有家财万贯,也不如有一技在身,别以为这些传统手艺已经被时代淘汰不值得学了,其实越是失传的东西才越金贵,将来早晚有用得着的地方,同时心下又觉侥幸,要不是将她从那小镇上带出来,我们还不知要为这石椁费上多少脑筋,一想到“地仙村古墓”的钥匙就在其中,便都抖擞精神,上前合力搬开了椁盖。 只见那石椁里是个没盖的棺材,底下铺着一层给棺中尸体盖身的“海被”,但却没有尸骸,仅有一支将近两尺长的金匣子眠在棺中,那金匣被“狼眼手电筒”的光束一照,立时金光闪烁,夺人的眼目。 此时我觉得自己地心脏“砰、砰、砰”地,跳得都有些过速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探工兵铲下去,把那海被挑了起来,连同那具金匣一同拽出椁外。 胖子大喜:“地仙老爷不愧是大地主大矿头,豪阔得很呀,装钥匙地匣子都是纯金的,今天要不倒了它地斗,胖爷晚上非得失眠不可,咱先看看这里边的钥匙是金的还是银的……” 我提醒他小心匣子里还有伤人的销器儿,可别着了道儿,胖子便将那金匣子对准没人站立的一面,从后边揭开来观看匣中事物。 黄金匣子镂刻着层层花纹,内外相通,闭合的并不严密,而且一没有上锁,二没有暗器,里面无遮无拦,打开之后,匣中所放物品一览无余,众人看得清楚,都呆在了当场:“不是钥匙,这东西到底是?” 匣子里的东西人人识得,再是寻常不过,可又绝对不是常识中的“钥匙”,甚至与钥匙半点关系都扯不上,正是因为这件东西,太普通太平凡了,以至于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里一片茫然。 还是幺妹儿先开口问孙教授:“不象钥匙呀,这是个啥子东西呦?” 孙九爷也是满头雾水:“是啊,这……这算……算啥子东西啊?”说着话,他又和胖子一同侧过头来看我,似乎想从我这得到答案,其实匣中之物他们也自认得,只是一看之下,都已有些发懵了。 我一看shirley杨也在一脸疑惑地望着我,看来他们是想逼着我来说了,我只好咬了咬牙,冒着被他们看成是“瓜娃子”的危险,硬着头皮子对众人说:“这个吗……世界上好象称这种东西为……毛笔。” 第二十三章 神笔 第二十三章神笔 金匣中虽然没有钥匙,却藏了一支“毛笔”,不过并非用于普通书写的毛笔,那应该是画泼墨山水所使用的大号毛笔,我本着眼见为实的原则,让众人不要再发懵了,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仅是支毛笔,而不是其它的任何东西。” 孙九爷挠了挠自己谢顶的秃头,摇首道:“石椁金匣中藏了一支毛笔,这打的到底是什么哑谜?封团长为何在遗书中说它是打开地仙古墓大门的钥匙?难道他祖上亲传的观山指迷赋也是假的?还是他临死前故意误导旁人?现在我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了,看来真是该到退休的时候了。” shirley杨说:“我想封团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会再行使诈欺人,倘若此物仅仅是与地仙村古墓毫无瓜葛的毛笔,他骗咱们又有何意义?观山指迷赋中不可思议之处极多,多为常人难测,也许这支毛笔是打开古墓大门的关键……” 说着话,shirley杨从金匣中取出那杆毛笔仔细端详,毛笔的笔杆却不是竹制的,也是纯金造就,黄金笔杆上镂刻着两行字,她一字字念道:“观山神笔,画地为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用此笔在地上画门通行?怎么可能……” 胖子突然想到一件事:“哎……这事我好象以前听说过,有支神笔画什么什么就能变成真的,画条路就能上山。画一架竹梯就能爬墙,不过我还真有点记不太清楚了……是在哪个古墓里倒斗时看见地?老胡你还有没有印象?” 我说王司令你是记糊涂了,不过也许你太热爱咱们的事业了,否则怎能凡事想到倒斗上面?拿神笔画梯子爬墙的事,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不是小人书就是动画片,叫什么“神笔马良”。这个故事有年头了,比我也小不了几岁。 胖子忙说:“对对。就是这段子,观山神笔是不是就是这意思?让咱们自己看哪好就在哪画个墓门,然后推门进去就行了,以胖爷这半辈子总结的丰富斗争经验来看……咱八成又让地仙村的民兵给涮了一道,简直是侮辱咱们的智商呀,用笔画出来的门,能他**进人吗!” shirley杨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问我道:“怎么说?那神笔画门地事情……在古代真的有过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苦笑道那根本不是事件,是中国五十年代创作地一篇神话故事,说是有个穷人家的孩子叫马良,从小就具备艺术细胞,不老老实实放牛,反而是特别热爱从事美术创作,虽然一天学也没上过,可画什么象什么。美术学院的老师画得都不如他,而且他还有个习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走到哪画到哪。 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笔,结果有天晚上,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白胡子老头。老头给了他一支画笔,让他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从此马良就用这支笔来画画。 想不到此笔竟然是一支神笔,画出来的东西都能变成真的,画只仙鹤立刻就一飞冲天,画头耕牛马上就能拉犁,后来压迫劳动人民地统治阶级知道了这件事,就把马良抓住了,把他关在牢里,到了晚上马良就在牢房中画了一道门。过去一推。门就开了,又画了一个梯子。顺利地翻过墙头越狱了。 最后他又被抓到皇宫里,给皇帝画了一座金山,山前是一片汪洋大海,皇帝和大臣等坏蛋,坐在马良画的宝船里去金山搬运黄金,却被马良暗中画了一阵风暴,把宝船打翻,坏分子们统统被淹死在了海里。 神笔马良消灭了剥削人民的皇帝,拿着神笔回到民间,专门为穷苦老百姓画画,他的故事在五六十年代,是当时的孩子们最喜欢的一种故事,类似的还有宝葫芦的秘密等等,不过我们小时候为什么喜欢这个故事呢?别人我不清楚,反正我和胖子七八岁地时候觉悟还很低,我们整天想象着自己能有这么一支神笔,就可以自己给自己画奶油冰棍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我们还一致认为马良的神笔,要比宝葫芦好用,因为当年深入的想象了很长时间,所以以直到现在还记得比较清楚。 shirley杨笑道:“看来你在小时候就已经很有抱负了,可这支观山神笔与你刚才讲的故事一样吗?真的可以画出地仙村古墓之门?” 孙九爷却对此哧之以鼻:“荒唐,太荒唐了,咱们是来寻找古墓的,不能再乱弹琴了,要多提些有建设性地想法,我看这观山神笔会不会有一个夹层?说不定在笔杆里面藏着钥匙。” 我拿起金匣和神笔反复看了几遍,金笔是中空的,没有什么夹层机关,不过我发现在金匣上却似乎另有玄机,匣面上镂空的图案属于明代风格,有高山流水和人物,整体是一片石屏般的高山,山下河谷间林木茂密,另有一位仙人,在两道石屏夹峙间的一座大山上作画,仙人所画的图形似乎正是一道大门。 我看金匣图案中的山川上有飞燕为桥的异象,酷似“吓魂台”前的性情,如果墓门就在这道峡谷底部,也应了我先前所言——地仙村古墓必定不会距离“棺材峡”藏风纳气之处太远,“观山指迷赋”穷尽诡异离奇之思,多不是以常规的思路所能参悟透地,也许峡谷里有一处特殊地所在,用那神笔真就可以画山开路亦未可知。 我心想反正下一步正要寻个没有死尸的地方,以便使用“归墟卦镜”洞悉古墓之谜,此时再留在悬棺墓穴中胡思乱想无益,何不就到峡谷底部来个一举两得,只要亲临其地一试,便知神笔画门是真是假了。 我拿定了主意,把金匣神笔一同收了,让众人准备找路径下山,孙教授指着那巴山猿狖问我:“这家伙怎么办?它主人死了独自流落荒山岂不可怜?我把它带回北京怎样?” 我微一沉吟,告诉孙教授这想法不可行,如今比不得以往了,路上怎么带野生动物?带回去也没办法养在家里,而且这巴山猿狖十年来一直在附近徘徊,说明它十分恋主,正所谓是“麋鹿还山便,麒麟给阁宜”,深山老林里才是它地归宿,就随它去吧。 我劝说了一场,孙教授终于打消了他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众人一直目送那巴山猿狖攀着峭壁隐入云雾,这才动身出发。 岩洞墓穴离谷底已经不远,并且凿有嵌壁的鸟道相通,自峭壁穿云而下,只间奔腾的急流怒吼着从山游穿山经过,置身此处,犹如身处于海拔千仞的大山裂痕深处,头顶一千多米高处的天空断断续续,只是隐约可见,仿佛已经进入了一片完全与世隔绝的区域。 峡谷底部地势相对开阔,与峡谷中部判若两地,上方险峻的峭壁虽窄,但是山根处的河道两侧,却向内深深凹陷,河床边缘全是一片片平滑如镜的卵石,岩石缝隙中杂草野花丛生,并且生着许多叫不出名目的古怪树种。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水雾弥漫,使得附近那些植物极度阴郁,加上天气闷热潮湿,容易使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烦躁不安。 我参照金匣中描绘的情景找了一阵,见峡谷中有条岔口,里面是干涸的青石河道,进去不深就到了尽头,是条嵌在高山中的瀑布,不过瀑布不是改道就是干了,已经没有了水源,迎面只剩下一堵溜滑的峭壁。 在瀑布干涸之前,已不知将这堵山壁冲刷了几千几万年,平滑光洁得就如同一面石镜,壁前有五株浓密的老树,枝叉生得张牙舞爪,竟与金匣上的图案极为神似,仙人用神笔画门处,理应就是无水瀑布处的岩壁了。 可眼前的山势浑然一体,绝无任何人工修整过的痕迹,用毛笔在上面画一道门就可以进去了?怎么想也都是不太可能,除非那观山神笔,真是一支可以描绘出奇迹的“神笔”。 众人到此面面相觑,谁会笨到拿着笔去山上画门开路?回去被人知道了,“摸金校尉”的英名岂不沦为笑柄? 我想了想,对胖子说:“当年在军区保育院的时候,咱们那的阿姨就已经看出你有艺术细胞了,别的小孩尿床都是没品味的瞎尿,唯独王司令你今天尿个大火车,明天尿个大轮船,每天都不带重样的,真是让人佩服不已,最近这两年我看你已经有当毕加索的潜质了,要不……你过去画道大门让我们欣赏欣赏怎样?” 第二十四章 地中有山 第二十四章地中有山 胖子道:“你小子少来这套,这是阿里巴巴干的傻事儿,要**自己去干,甭想拿我当枪使,否则回去之后要是让大金牙他们知道了,肯定又要给胖爷编新段子了,本司令这点冷峻孤高的气质和作派,培养得多不容易?怎么能全让你给糟蹋了。” 最后胖子出了个嗖主意,如果孙教授可以不要面子过去画门,就先还他半本笔记,孙九爷一听这个条件可以接受,连二话都没说,当场就表示愿意去当“阿里巴巴”。 我把金匣中的笔墨取出来,倒点水研开了黑墨,将观山神笔的笔头蘸得饱满了,递给孙九爷,并且郑重其事地嘱咐他说:“尽量画得像一点,画完后千万别忘了念——芝麻开门。” 孙教授叹道:“大概是我过去太聪明了,现在才犯糊涂,用毛笔在山上画门取路……这……这不是我这辈子最聪明的举动,就是我这辈子最愚蠢的举动,可不管怎么样,我这也都是教你们给逼的……”他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一边提了笔走到峭壁前,抬笔先画了一个大方框,又在中间加了一竖道,两边各画了两个圆圈,作为“门环”,这道山门就算是画完了,虽然画得潦草了一些,可却也算得上是形神兼备之作。 众人悄立壁前,个个目不转睛,不眨眼地盯着那画出来的大门,这一刻竟然过得格外漫长,感觉心都揪起来了。我心中反复默念着:“芝麻开门吧……” 过了好一阵子,眼睛都瞪酸了,峡谷中的山壁上,画出来地大门却没有任何动静,墨痕渐渐干了,仍然只是一幅画。 我们望山兴叹,虽知可能是未解“观山神笔”之奥妙所在。才致使画门无功,却再也想不到还有办法能使画出来的大门开启。我只好按照先前的约定,让胖子把孙教授工作笔记的前半部分还给了他,后半本记载着他研究“归墟卦镜”的部分,仍然要暂时留在我们手中。 胖子对孙教授说:“别愁眉苦脸的呀,是不是没把笔记全还给您,觉得我们有点不仗义?可别忘了是九爷您不仁在先,哪座庙里都有屈死的鬼。唯独您孙老九,一向没少做瞒天欺心地勾当,想喊冤恐怕都难理直气壮,所以听胖爷良言相劝,干脆就别想不开了,赶紧把这半本笔记先拿着。” 孙教授铁青着脸接过笔记本藏在怀中,对胖子说道:“事到如今,你们以为我还在乎这本笔记?我是发愁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说完又转头来问我:“胡八一。你还有鬼主意没有?” 这种时候,我自然不能流露出半分难色,只能捡些拍胸脯子的话来说:“观山神笔画地为门之事,咱们恐怕一时参悟不透,不过这峡谷底部没有死尸,正是南海秘宝归墟卦镜地用武之地。如果情况不到万不得已,原本是不想用这招杀手锏的,但此地已是棺材峡山穷水尽之处,再不使盗墓古术更待何时?”盗墓之术,其实不单观山形察地势的风水秘术,还可以“观泥痕、观土质、观水流、观草色,更有嗅土、听地、问天打甲之术,若用此法,百不失一。” 我当即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把“青铜卦镜”和“鱼龙卦符”取出。准备施展盗墓四诀中——“问”字诀的上法。 孙教授痴迷于这面神秘无比的“归墟卦镜”已久。只是苦于不会使用“照烛镜卜”之法,又对我的办法不太信任。当下便凑到近前问个不休。 shirley杨也对此很感兴趣,毕竟“问墓”之术地传说,至今已失传了上千年,现在很少有人能说出其中的名堂,包括当年的卸岭盗魁陈瞎子,以及搬山道人鹧鸪哨,也对此毫无了解。 我只好对孙教授和shirley杨做了些简单的解释,在汉唐时期的“摸金校尉”手段中,就有问天打卦的举动,也就是所谓的“问墓”之术,根据使用巫卜器物的不同,此术自古有两种方式,一个是“烛照镜卜”,另一个是“烛照龟卜”。 “摸金秘术”地核心元素是《易》,《易》的核心则是“天人相应、生生不息”,如果换置到现代的概念,可以理解成介于“心”与“物”之间,“心”与“物”应该是一体的,“心”即是人,“物”即是天,心与物本是一体,既不能纯粹的唯心,也不能彻底的唯物。 连接在精神与物质之间地元素,即是风水一道中所言的“气”,在生气充盈的上善之地,可以利用风水秘器,来窥测这层无形无质的“生气”。 能够作为风水秘器的大多是上古青铜器,或者是用埋在风水宝穴中多年的龟甲龙骨,因为这些器物不能多此反复使用,所以唐宋之后,几乎再没有盗墓者用“问墓占验”的古老方法倒斗了,这是此术失传的主要原因。 孙教授声称,他在一些历史资料中看到过不止一次,这“问”字诀应该是确有其事的,不是唯心的传说,不过“归墟卦镜”不比普通地青铜鼎器,古镜中地卦符都是按周天卦数排列,如果不了解古老的卦图卦象,谁又知道怎么使用? 我没有立即回答,将鱼、龙两枚铜符拿在手中,仔细想了想张赢川地指点,奥妙无穷的“十六字周天古卦”,包含“卦象、卦词、卦数”三项,他们的关系是——由“卦数”推演“卦象”,再由“卦词”解读“卦象”,这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难说哪个主要哪个次要。 对此三项记载最为周全详尽的,应该是“周天十六卦全图”。但现在世上已经没有出土地遗存古物可见了,也许在“地仙村古墓”里还藏着一幅周天卦图,所以孙教授才肯舍家撇业,不远万里的跟我们来到这里冒险。 我以前对于真正的“周天十六卦全图”几乎一无所知,但我在南海时,曾听龙户古猜背诵过全篇的周天卦数,而我又有幸识得张赢川。在他的帮助下,通过对“周天卦数”和“青铜卦镜、青铜卦符”的反复推演。找出了使用“归墟古镜”的方法。 我对孙教授和shirley杨说:“周天卦符有一十六枚,在不同地推演中分别有不同的特定符号来表示,鱼、龙、人、鬼代表了一个小周天地循环,专门用来占验古墓墟址的方位和空间。” 孙教授连连摇头:“谬论,简直太荒谬了,你如果说这四枚青铜卦符都是生命形态的象征,或者是生灵的象征。还多少有几分可信的程度,但它们怎么能代表方位和空间?差得也太离谱了,你那位张师兄多半是个江湖术士,分明是一派胡言,铜镜铜符都是绝世秘宝,你可千万不能乱用。” 以前在昆仑山的经历,使shirley杨对我的易学理论比较信服,可她也觉得此事很难理解。说道:“我不懂易经地变化之道,但老胡你说鱼、龙、人、鬼四枚青铜古符,可以用于占验古墓空间方位,可否有依据?” 我对众人说道:“别看孙教授研究龙骨天书许多年了,但确实是顽固不化,是个不开壳的脑子。他只能想象出鱼、龙、人、鬼四符是天地间的生命形式,却想不到更深的层次,天地空间的存在,恰恰就是针对生命而言的,这是天人一体的全息宇宙概念,其实这个秘密就在没有眼睛的青铜卦符上。” 孙教授一本正经地说:“我地研究成果虽然没得到重视,可毕竟是研究了不少成果出来,成果始终是客观存在谁也抹杀不了的,至于我是不是不开壳的脑子,也不是你们年轻人说了算的。你且说说这没有眼睛的古符和空间、方位有联系?我丑话说在前边。别看归墟古镜是你从海底捞回来的,可我绝不能听你胡诹几句。就让你随便毁坏这稀世珍宝。”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对孙教授说:“我要真想随便废了这面青铜古镜,您还真就拦不住,不过老胡我向来以理服人,今天就给您补一课,赶紧拿笔认真记录,不要居于庙堂之高就变得目光短浅看不清江湖之远了。” 我指着“归墟卦镜”背面地周天铜匦让孙教授看,每个铜匦上都有一个符号,青铜卦符就要分别嵌入其中相对应的位置,铜符无眼,实则并非无眼,而是代表着生命的空间局限性,确切点说应该是“看不见”。 中国古人对空间的认识,早在几千年以前就已形成,并且和现代的科学概念非常接近,也可以说,现代科学发展了几千年,在宇宙空间的概念上,却从来没有太大的进展。 四枚铜符分别是“鱼、龙、人、鬼”,在古代的传统概念中,鱼看不见水,人看不见风,“风”应该就是现在所说的空气,人生活在大气层里,和鱼生活在水中是一样的,都是生活在一种自身看不到地物质里。 而“鬼”则看不见土地,在古代人地观念里,幽灵向来是生活在地下的,鬼在地中,就如同人在风中或是鱼在水中,当然“鬼”和“龙”都只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地一个概念。 孙教授听到这里,已有顿悟之感,连拍自己的头顶:“对呀……人不见风、鬼不见地、鱼不见水,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那……那龙呢?龙和鬼一样是个虚幻的概念,龙看不见?快说快说……” 我看孙教授急得够戗,看来是动了真火,激动之余抽风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便不再同他卖关子了,直言相告:“龙在古人的观念中,乃是图腾中的万物之灵,而龙本身,却完全看不见任何物质,龙只能看见有生命,也就是那些具有灵魂的存在,其余地不管是风是水还是地。龙一律看不见,这就是古中中反复提及的——龙不见一切物。” 所以“鱼、龙、人、鬼”四符,实际是一个周而复始的空间概括,按照“人不见风、鬼不见地、鱼不见水、龙不见一切物”的相应标记,把卦符纳入古镜背面的铜匦中,再点燃一支南海鲛人油膏提炼的蜡烛,就可以在占验古墓方位了。 shirley杨说:“知道原理就好办了。可咱们手中只有四枚铜符中的两枚,四缺其二。却如何是好?” 我嘬了嘬牙花子,青铜卦符不全,确实是极为难之处,当年“搬山、卸岭”合伙盗发湘西瓶山古墓,曾掘出“铜人、铜鬼”二符,但时至今日,两枚古符和瓶山丹宫中地丹炉。都已被纳入了湖南博物馆的珍宝库中,我们连见到真品都难,更别说拿来寻龙倒斗了。 幸好我手中地两枚铜符中,有一枚“青铜龙符”,占了总符,再有一枚“青铜鱼符”相辅,至少可以在古镜中推演出一半的卦象,或许不会太过精确。但只要能有一个模糊的暗示,就应该心满意足了,话又说回来,即便真有四枚铜符,能在镜中照出周天卦象,我不知卦词。多半也是有象无解,还不如半边的后天卦象容易解读。 孙教授听我解说明白了,这才放心让我动手,我将卦符安放在“归墟古镜”背面,让众人围成一圈,点起了一支“鲛鱼蜡烛”,那铜符眼中的窟窿,恰好是个卦眼,烛光可以从中漏在镜背卦图上。 这时还要参照天干、地支,以及甲子时辰等等。来转动古镜背面可以活动的一圈机数。最后铜龙、铜鱼中照出的烛影,分别投在了两个古老地图形当中。铜镜中所剩不多的海气,也在此时又散去了一些。 孙九爷研究龙骨天书多年,最基础的那些河图洛数和卦象,早已看得熟了,见卦象呈现,连声称奇,喜道:“这是坤啊,另一个是……艮,都是些意思?地仙村古墓在哪?” 我凝视着归墟古镜背面的卦象,对众人说道:“这卦象是艮在坤内,坤为地,艮为山,地中有山,山也是陵的意思,我看地仙村古墓肯定就在这座大山里面。” 众人听我所言,便都再次抬首仰望面前的高山,“棺材峡”中的山,实在是太高太陡了,而且云雾缠绕,形势险峻巍峨,难以施展“千尺察形,百尺看势,分金定穴,直透中宫”的手段,仅凭一句“地中有山”,针对地底地古墓而言,范围还是太宽泛了一些。 我也颇觉为难,顿觉束手无策,难道只能一米一米的排摸过去?那样做的话,怕是没个一年半载也不会有结果,而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不过有一弊终有一利,比较让人欣慰的是以前的路没白跑,我们这支探险队,确实是离“地仙村古墓”越来越近了。 可我们根本不知“地仙村古墓”地规模布局,想要挖个盗洞就钻地而入,那是势比登天还难,只可惜此刻不得天时,否则这时候来场雷雨,我也可以学学“听声辨穴”的法子,以竹筒听地,雷声从地下传导,听其回响之轻重缓急、沉闷顿措、远近高低,便可将地下情形听得一清二楚,但现在既无风雨也无雷,也只能空自着急没有咒念。 我猛然想起搬山填海术里好象有“呼风唤雨”的法子,此地山势收拢,云雾都聚集在各条深谷之中,正好有出现雷雨的迹象,可“搬山道人”的方术太过神秘,并不是每一项我们都能轻易理解的,按照记载,想求大雷雨,至少需要有一枚“雄鼠卵”,大概是白花花的椭圆形状,比鹌鹑蛋还小着两圈,似石非石、似骨非骨,将之浸泡入角杯水中,不过我从没听说过“雄鼠卵”了,雌雄阴阳倒是知道的,推测可能是公耗子蛋,可公耗子又怎么会产卵?而且就算是母耗子也不应该下蛋啊,心中疑惑丛生,就找shirley杨打听,难道这样简单的办法就可以让老天爷打雷下雨?老天爷的脾气一向很大地,而且喜怒无常,他能这么听话让干就干吗? shirley杨记性奇佳,几乎有过目不忘地本事,她说,“搬山术”中的具体说法应该是——阴阳合而后有雨,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这原来是“匈奴法”,汉代地时候,在草原大漠上的巫卜活动中才会用到,以净水一盆浸泡特殊石子,反复淘洗不断,密持咒语良久,既会降雨,石子名为“鮓答”,最大的有鸡蛋大小,最小的如同豆粒,这些石子全是地上走兽腹中所产,其中以牛马二宝最妙,也最为难得,后来此术流传到搬山道人手中,虽然不知咒言,但照此方以水浸石,也可致雨。 我开基本上已经懂了一多半了,这东西就和我们要找的古尸“内丹”差不多,只不过一死一活,走兽腹中之宝,也属于“内丹”,实际上都是内结石的一种,是飞禽走兽吸取日月之精华,年深日久所得,日月之精也既是天地间阴阳之气,以清水浸润磨擦混合,正是经卷典籍中所言的“阴阳合而后有雨”,才使得附近**聚合、雷电激荡。 shirley杨说又说,凡是走兽腹中的结石,虽然在古人眼中统称为“内丹”,但各自都另有名目,所谓的“雄鼠卵”,就是老鼠的内丹,用“雄鼠卵”在山中致雷雨最有奇效,可以说是百试百验。 自然造化所钟之奇,难以常理论测,比如凡是雄鼠所产结石,其上都有天然生成的符文,这在《本草纲目》上都有明确的记载,倒非是妖妄流传之言。又比如百岁老刺猬腋下会生有镜印,猪羊的结石上会有印篆,也都各自有其异效,牛有黄在胆、犬有墨在肾,牛的结石叫做牛黄,生在胆囊之中;犬的结石生在肾脏,叫做“犬墨”。另外马之宝、驼之黄、鹿角之玉、兜角之通天,都是此类事物,功效作用各异,举不胜举。 与尸丹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异之物,眼下又去哪找这些东西?再说古代人留下的东西现,代人反而有许多是没办法理解的,所以即便真找到了也未必灵验,shirley杨就劝我先不要异想天开了,现在毫无头绪了,着急上火也于世无补,一路到得此地,众人都已有些疲惫了,不妨就地休整一下再作道理。 我一看大伙确实整天没吃东西,五脏六腑十二重楼空了许久,这会儿饿得前心贴着口背,都已有些抗不住了,又看这山谷里空山寂寂,不会有猛兽出没,只好决定暂时原地休息一夜,然后再从常计议。 众人七手八脚在附近山根里铺设睡袋,连营火都懒得点了,胡乱吃了些压缩饼干和罐头,我满腹心事,和shirley杨商议了一番明天的行动方案,并没顾得上吃多少东西,就让其余的四人先行休息,由我先来守夜。 第二十五章 画门 第二十五章画门 我独自依在山岩上,脑海里只是反复琢磨着“地中有山”之意,觉得此象属于“谦”卦,其中应该还有“以静制动、虚怀若谷”之意,看来要暂时潜伏隐藏,等待时机出现。 到后来,不觉困乏起来,这些年我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可不知今天是怎么了,上下眼皮打起架来,稍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睡梦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不清的念头——在“棺材峡”这片阴森的陵区里怎好全伙睡觉? 随即猛地警醒起来,山区昼夜温差很大,只觉夜凉如水,深处这峡谷底部,也不见月光,四下里都是黑茫茫的,原来已是睡了许久了,我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眼睛逐渐适应了黑夜中的环境,隐约觉得周围有些不大对劲,仔细一看,眼中竟然出现了奇迹般的景象,先前用“观山神笔”画在峭壁石屏上的那道大门,正自悄然无声地缓缓开启。 干涸的瀑布石屏,高可百米,即使在漆黑的夜晚,看过去也能见到一大片模糊的白色岩层,我忽然发现画在那石屏上的大门赫然洞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山洞口。 初时我又惊又奇,还道是在梦中,或是在黑夜里看花眼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凝神观看,只见那黑呼呼的山洞竟然还在微微蠕动,不仅如此,我还随即察觉到,在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微微振颤之声。 我不敢大意,急忙把shirley杨等人从睡梦中推醒。众人见到岩壁上地异状,皆是倍觉讶异,一时间不明究竟,谁都没敢轻举妄动,只得继续伏在原地,目不转睛地观察动静。 只听得峡谷底部的树丛中,到处都是嗡嗡振翅的声音。那嗡鸣之声慢慢变得密集起来,我心中一动。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应该是某种成群结队的飞虫,却不象是峡谷里的“茅仙草鬼”。 这时就听孙教授脱口叫道:“蛰蜂!用毛笔画门的岩壁上全是蛰蜂……”他话一出口,又赶紧伸手将自己的嘴紧紧捂住,惟恐声音太大,惊动了山里地野蜂。 我也已经看出了些许端睨,原来四面八方陆续有一群群的野蜂涌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观山神笔”留下地墨迹中,含有某种引蜂的药物,才使得群蜂出巢,山里的野蜂多是“胡蜂”,蛰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我和胖子以前捅了不知多少马蜂窝,历来熟知野蜂习性,此刻虽觉纳罕。不知观山神笔画门之法有些古怪,却并没有对峡谷里出现大群野蜂而感到惊慌失措。 我见孙教授有些慌了,便低声告诉他说:“别慌,除非是蜂巢受到威胁,否则野蜂不会轻易攻击不相干的人,只要趴在这里不动。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孙教授听后稍觉心安,可他从前下乡收集文物的时候,曾被山区里的野蜂蛰过,见四周有无数野蜂越聚越多,群蜂汹涌,望去犹如云雾飘动,蔚为奇观,野蜂振翅之声在林间鸣动鼓噪,他切实领教过蛰蜂地厉害之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始终认为,即使是山里的熊狮虎豹。也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蜂群来得恐怖。 此刻见了黑压压的蜂群铺天盖地而来,孙九爷自然免不了心胆皆颤,脑瓜皮一阵阵的发乍,只好闭上眼睛,又用手堵住耳朵,不去听蜂群“嗡嗡嗡”的飞动声,可那声音却仍象一只只粗大有力的胡蜂使劲往人脑袋里钻,脸上的神色难看已极。 我没想到墨笔画痕竟会有如此效力,驱使着大群野蜂,不顾夜深,源源不断地汹涌而来,万一野蜂突然炸乱起来伤人,我们在峡谷中插翅难逃,不免也有栗栗自危之意,暗骂观山太保封师古这老地主头子,骗人用药笔药墨引来蜂群,究竟是他**要唱哪出戏? shirley杨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老胡,我看这倒象是搬山分甲的方术,咱们切莫冒然行动,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我点了点头,对正准备往河边跑的胖子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先不要急着逃走脱身,壮着胆子看看再说。 没过多久,野蜂们似乎已被“观山神笔”所留的墨痕气息,撩拨得熏熏欲醉,就近在山壁旁的一株横空树杈上分泌蜡质,结起了数座蜂巢。 从各方聚来的野蜂似乎并不属于同一种群,有些毛蜂是利用土石结巢,又有些壁蜂将巢筑在了野胡蜂地巢壁之上,但黑尾黑头的野胡蜂数量最众,远远多过其它蜂群,更是营巢的能手,它们把自己的蜂巢越筑越大,逐渐将几个大蜂巢连为一体,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窝巢,周围其余的小蜂巢都被它裹了进去。 前后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那蜂巢便已有两三米见方了,密密麻麻的蜂蛹在其上爬进爬出、鼓噪而动,挂着它的大树杈都被坠得弯了下来,颤微微地几乎压在了地上。 我们越看越奇,忽觉得山壁上有片白光闪烁,画在山岩上的大门,在野蜂来回爬动摩擦之下,逐渐产生某种变化,漆黑地墨迹呈现出一抹飘忽闪烁地莹光,在夜晚里看来,就如同有一团诡异的白色鬼火。 聚集在硕大蜂巢里地野胡蜂们,似乎受到岩壁上鬼火的惊吓,纷纷从巢中飞出,乱哄哄地在空中,围绕着巢穴盘旋打转。 我恍然醒悟,岩石上的墨痕,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出现了夜光之状,竟然制造出了一种光焰升腾,烈火燃烧的假象,使得巢中的大群野蜂中计发懵,误以为林中火起危及巢穴。这才乱了阵脚脱巢而出。 我们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惶恐不安,虽然知道观山太保擅于异术,除了对阴阳风水之道地掌握不输于“摸金校尉”,并且在生克制化的方术等奇诡之道上,比其“搬山道人”来,恐怕也是不逞多让,一时看不破其中机关。只好硬撑着继续窥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令人膛目结舌。只见群蜂出巢后,很快就从混乱的状况中恢复了秩序,其物虽小,似乎也有其号令法度,并无逃窜离群的迹象,反而为了不让火焰烧毁巢穴,一股股的集结起来。飞到蜂巢上方遗溺淋湿蜂巢,“蜂溺”一词是方术家所言,实则并非是“溺”,应该是野蜂的一种分泌物,透明而无嗅,一只野胡蜂最多可分泌出一滴眼泪大小地“蜂溺”,而且只有在蜂巢起火之时,野胡蜂才会有“蜂溺”产生。 数以万计的蜂群争先恐后。很快就用“蜂溺”把蜂巢淋得湿漉漉地,不消片刻,“蜂溺”已经淌满了蜂巢,不断滴落到正下方的青石板上。 “蜂溺”触石,如酸腐铁,地下的青石表面上。顷刻间就被“蜂溺”无声无息地蚀出一个直径约有数尺的大坑,随着更多的“蜂溺”滴落,蜂巢下方穿石破土,迅速形成了一个很深的大窟窿。 我看到此处,终于看出了头绪,原来是这么个“画地为门”,地仙村古墓的入口不在干枯地瀑布处,而是在对面的老树之下,当此情形,我也不得不佩服“观山太保”之术果然奇诡无方。又想起好象“搬山分甲”术中。也曾有过类似的记载。 深山里的野胡蜂本来无毒,有穿土破石之效。只是自蜂巢上淌落后,不能保留,所以这洞只能打直上直下的,另外如果用野胡葱汁与之混合,能制巫毒,涂于箭簇,以之刺狸子,狸子走一步而死,以后用此箭射熊,熊中箭后同样也走一步即死,倘若狸子走两步而死,熊也同样走两步而死。其中原理外人难窥奥妙,现在这些土人巫术也已失传日久,在盗墓之术中,仅有“蜂溺穿山”的办法流传下来。 我想到此处,不禁蓦然生出一阵感慨,自己平生所见所闻的奇绝秘术,如今大多都已失传,各种倒斗秘术也已式微没落,传下来的内容越来越少,估计过不了多少年,同样会彻底失传断绝,就象我们进入过地那些古墓,古代人死了就喜欢把生前的秘密和财富一起带走,宁可在地下腐朽成泥,也不愿留给不相干的世人, 眼看着山石上的窟窿越来越深,仍然见不到底,我们心里都开始有些犯嘀咕了,实不知那座古墓藏在地下多深,地仙村里又会是光景? 孙教授这时缓过了神,看到青绿色的泥土下,全是银白色的岩层,立刻显得格外激动,颤声道:“肯定是地仙村古墓了……那白花花地岩层都是死银子,这就是铁壁银屏啊。” 据说白银堆积年久,便会腐朽为银泥,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死银子”,朽烂的银泥风化后坚硬如铁,用开山的榔头锤子去砸,也仅仅只能砸出一道白痕,如果用“银屏”作为墓墙屏障,远比普通夯土墙来得结实稳固。 而且银屏厚重,声音难以传导,即便有耳音敏锐者,都无法使用听风听雷之术,探测到地下古墓的方位,死银子另有一个妙处,若是附近有聚银蚁之类的昆虫,银层中间出现破损,它还可以通过虫蚁的活动来自行滋生填补,也就是说,这座古墓的入口,只是暂时出现,随后银屏铁壁又会再次关闭,仍旧被泥土草木覆盖,不知具体地点的人根本无法找到准确位置。 此法原自“金苗”之术,是古代金苗头领才能掌握的一种古老“迷咒”,会地人本就十分有限,而且由于太过保密,现在已经失传了数百年,世上无人再通此道,只是学方术之人大都知道几百年前曾经有过这么一套神秘地“符咒”。金苗使用的所谓“方术”,也可以称为“法术”,实际上这个“法”地意思就是“方法”,是使用“术”的“方法”,是包括符咒、诀语、字号、卦歌、道具、秘方诸多法门在内地总称。每一伙金苗中都有一个首领。被视为“金头”,只有金头掌握着古老而又神秘的方术“憋金咒”。 深埋地下的金银财宝,时间久了,便得精气灵性,这套憋金的古代迷咒,就是专门用于将“金魂银魄”从地下逼出,然后用针扎住它。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地下宝藏。可要是没有“金头”的迷咒使金银之魄归位。挖出来的全部金银会腐烂得如黑泥朽木,毫无价值,土人谓之“金银粪”,但死银子物性特殊,坚固异常,斧砍锤凿一个白点,故称银屏铁壁。 只不过大量“死银子”需要沉年积累。并非在短期内可以轻易形成银屏铁壁,在墓藏中并不多见,唯独“地仙村古墓”中早就有此类传说,所以孙教授当即断定,这银尸岩层之下,必定是“地仙村古墓”的入口无疑了,只是谁也不曾料到,古墓地入口会以如此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 干涸瀑布故道处的鬼火渐渐暗淡下来。群蜂兀自不停地滴落“蜂溺”,忽闻地下砖石崩裂之声暴起,一缕白烟从地穴中直冲上来,将树杈上那巨大地蜂巢惯向了半空,蜂巢裂为数瓣,有的落在林中。有的撞击在峭壁之上,那许多野胡蜂被地穴中的白烟一冲,更是非死即伤,地上留下一大片死蜂,其余的见巢穴没了,便树倒胡孙散,都逃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正躲在附近的岩石下观看动静,突然见到地穴中喷出白烟,半空里下起了一阵蜂雨,无数死蜂辟哩叭啦地掉落下来。落得满头满身都是。浓烈的白雾随即扩散而至。 众人急忙捂住口鼻向后闪躲,但还是晚了半步。觉得脸上象是突然被人狠狠撒了一把石灰,又辣又呛,鼻涕眼泪顿时淌了下来,耳鸣眼花之余还不住地咳嗽,好在是在地穴侧面,距离也不算近,没有直接被古墓中冒出的白烟喷到,即使是这样也觉恶心干呕,难受了好一阵子,那阵刺人眼目口鼻的白雾,来得急去得快,瞬间就消散无踪了,等我们拨落身上的死蜂之后,再看那株老树之下,只剩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窟。 胖子在地上吐了两口唾沫,探头探脑地向地穴中张了一张,骂道:“味儿这么窜?真他**能呛死活人啊,我说咱可别小看地主阶级呀同志们,这伙观山太保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看这架势,墓中的明器宝货肯定应有尽有,咱甭犹豫了,直接进去抄就是了。” 我也过去看了一眼,铁壁银屏很深,用“狼眼手电筒”照不到尽头,而孙教授翻出防毒面具套在头上,急不可耐地想要下去看看,我拦住他说:“这回可是要动真格的了,怎能当真让您去古墓里趟地雷?还是我先下去,等探明了情况你们再跟下来。” 我不容众人相争,待会儿由我先下去探探,若是一切正常,再全伙一同进去,本不想让幺妹儿跟着去冒险,可又想指望她来破解墓中机括埋伏,考虑到她参加过民兵训练,对当时通用的《民兵简易通讯办法》也很清楚,除了胆大心细之外,还具有一定地军事素养,便决定让她同往,只不过嘱咐她寸步不离shirley杨,并且永远不要走在探险队的最前边或是落在最后。 我让大伙着手进行最后的准备,派不上用场的事物全扔下,护具能戴的全戴上,又清点了一下装备,把照明工具平均分给各人携带,三人份的防毒面具加上备用地,分给五人后仅余一具,以做应急之用,防毒面具的携行袋都挂在胸前,可以随时随地使用。 匆匆准备之下,已过了一个多小时,料来墓道里面过够风了,我就先向地窟中扔了一根冷烟火,看清洞穴中约有十几米深,随和罩了防毒面具,用飞虎爪拽地,拎着“金钢伞”垂下地底,银屏岩层上的蜂溺都已干了,但空气中充满了杂质,地下能见度极低。 我落到地底,脚下踏到实地,这才在冷烟火的光芒中打量四周,厚密的银层下是个天然洞窟,不算宽阔,约是四间民房大小,尽头岩壁收拢,地面凿有简易的石阶,曲折地通向黑暗深邃处,整个洞窟地形狭窄,环境潮湿压抑。 我先摘掉手套摸了摸墙上的墓砖,只觉岩层缝隙中有丝丝冷风侵骨,可能地下有空气流通,或是风水位里龙气氤氲,也许可以不用防毒面具,但对此不敢过于托大,在墓道中点了只蜡烛,见烛火毫无异常,这才扯下防毒面具,吹响了哨子,给地面上的人发出信号。 shirley杨等人听到哨声传出,便跟着陆续下来,站定了四下打量,孙教授看了看洞中地形环境,疑惑地对我说道:“奇怪……这里不象是古墓。” 第二十六章 十八乱葬 第二十六章十八乱葬 孙教授说这洞窟里太潮了,里面有也都毁了,观山太保封师古虽然行为古怪,但他生前毕竟是怀有异术的高士,观山指迷何等神妙?怎么会把墓址选在如此阴晦潮湿的所在?咱们八成又找错地方了。 我也觉得事情有异,这时摘了防毒面具,可以听到岩层深处隐隐有水流之声,似乎深处有阴河或者地下湖泊之类的水系,没有真正的“观山指迷赋”作为参照,使人难以断定“银屏铁壁”下的洞窟,是否就是“地仙村古墓”的入口。 我稍一思量,便打定主意要继续冒险进入洞窟深处,只有亲眼看个清楚才有计较,于是对众人说道:“咱们这队人里有摸金校尉,还有蜂窝山里的高手和解读古文字的专家,世上没有地仙村古墓也就罢了,只要是真有这座古墓,就不愁找不出来,现在胡乱猜测毫无意义,咱们不如顺着山洞到深处看个究竟,大伙在路上都把招子放亮点。” 我说罢就半撑了“金钢伞”罩在身前,举着“狼眼手电筒”当先步下石阶,其余的人紧紧跟在后面,众人都知前途未卜,不免提着十二分的戒备之意,行进速度很是缓慢。 山洞里湿漉漉的,到处都在滴水,地势忽高忽低,人工开凿的简易石阶也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这里洞中套洞,周围不时有岔路出现,但石阶路径只有唯一的一条。 走到最深处,岩层中地磷化物质逐渐增多。一团团明灭闪烁的鬼火晃得人眼花缭乱,偶尔有一两只生活在地底的蛇、鼠从身边蹿过,我见此情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水浸蚁食皆为葬者所忌,所以在真正藏风纳水的吉壤善地中,绝不会出现虫蚁蛇鼠。 转念一想。封团长临终前所留下的讯息里,只提到神笔画门开山之地是“地仙古墓”的入口。但这处留给封氏后人的“入口”,也许并非是藏在古墓地“墓门”之前,而是不合常规的藏在古墓外围,“棺材峡”山体内部全是天然洞窟和矿井,即便这条山洞真地通向古墓,还不知要走多少里数才能抵达。 刚想到此处,忽听前方水声渐增。在山体内部的天然隧道中转过一个弯,石窟豁然变得开阔起来,洞里积满了大量地下水,漆黑的水面泛着鳞光,水里露出一簇簇石笋般的岩柱,前方的去路都被这深处地底的湖泊拦住。 虽然看不见湖面远处的情形,但听声可知,地下湖地远端可能有瀑布或泉涌。在不断将阴河泻入湖区,看近处波平似镜,湖底是个死水潭,从高处灌注进来的地下水,都被水潭四周的洞窟排出。 山洞里的石阶没入水中,周围没有道路可以绕行。再向前只能涉水过去,胖子扔石头试了试湖水深浅,就橹袖子挽裤腿准备下水。 孙教授在旁对我说:“咱们要泅渡过去?我……我不会水啊。” 我为难地说:“九爷您是旱鸭子?怎么不早说?要不……您跟王胖子商量商量,他肉多,浮力比较大,说不定可以带着你游过去。” 胖子怎么肯担这苦差事?不过凡是有机会,照例先要自我标榜一番:“胖爷我就是四化建设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雷锋还背老大妈过河呢?咱背九爷游泳算?”随后话头子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实事求是地讲,我这身游泳的本事最近真是有点退步了。孙九爷您瞧这地下湖水深得摸不着底。咱游到半路上,万一在湖里遇着有水鬼在水里冒出来拽人脚脖子。您可别怪我不仗义,到时咱只能各人顾各人了,所以我得提前问问您是打算是馄饨还是吃板刀面?” 孙教授怒道:“是馄饨和板刀面?打算把我从半道上扔河里?你们这叫卸磨杀驴呀。” 胖子说:“胖爷我是实心眼的耿直汉子,提前告诉你这叫明人不做暗事,这湖水又冷又深,水底下指不定会有险情,到时候您要是不愿意让水鬼拖下水当替身,我提前就给您老人家心窝子上扎一刀来个痛快的,然后我再逃,总好过咱俩都死在水里,胖爷这番推己从人地苦心怎么您就不理解呢?” 正当孙教授在地下湖前怯步为难之时,shirley杨在旁对我说:“咱们没有携带气囊,负重泅渡不是法子,而且幺妹儿也不会游泳,真想游过这片水域只能把她和孙教授留下,或者……想办法找到可以渡水的载具。” 其实我也十分清楚水下情况不明,并没有打算直接下水泅渡,当下便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在附近搜索,光束一晃,见岩壁上有些模糊斑剥的画迹,仔细一看,似乎是与“乌羊王古墓”的传说有关,那位被民间传说描述成“乌羊王”的人物,按孙教授地分析可能正是“龙川王”,我们姑且按照民间传说称其为“巫陵王”,在“棺材峡”这片陵区中,随处可见移山巫陵王古墓的种种遗迹。 只见那脱落大半的岩画中,多半都是行刑的场面,绘有“腰斩、分尸”的各种酷刑,我心想这可就怪了,难道这地下积水洞并非通向古墓,而是一处古代的“刑场”? 凝神细想,却未必了,按照《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对古葬制的描述,巴蜀巫楚一带,也就是四川湖北地区,在古代有一种墓葬,采用罕见的主从叠压式结构,从葬之事有“陪、殉”两种,殉葬的大多是社会地位比较低下之人,诸如“奴隶、工匠、刑徒”,它们会在墓主下葬时,同殉葬的牲畜灵兽一并处死或活埋。 在主从叠压式地墓葬中。这些殉葬者埋骨之所,被称为“乱葬洞”,一般有一十八洞混葬,所以又称“十八乱葬”,古墓主体结构要建都在一条中轴线上,取地脉最善处营建地椁室冥殿,作为殉葬地“十八乱葬洞”。则埋压在墓道椁室之下。 风水形势千变万化。主从叠压式的墓葬一般都有阴河自下贯穿,《易经》中所言“龙跃于渊”。这座“龙楼宝殿”地山川灵气,是自下而上升腾缠绕,古墓下方的乱葬洞则是一处凶穴,从眼前所见来看,“观山太保”是在十八乱葬里留了条道路,想进入上方的古墓,只有从阴河中渡水而过。 乱葬洞共有十八条之多。地下湖积水洞中附近,多半是埋压“刑徒、俘虏”的区域,我请孙教授过来看了看,问他有没有这种可能? 孙教授出于个人习惯,从不轻易下结论,此时他却说我言之有理,古代地确有这种制度,虽然从来没有人发掘过此类墓葬。但史料上有很多佐证可以作为依据,如果能找到大量殉葬刑徒的尸骨,就再没有半点差错了。 于是我们顺着水旁地乱石继续寻找,发现在洞壁上有许多裂缝,里面尽是散乱的人骨残渣,只有牙齿和头盖骨还能辨认。另外还有连接成串的镣铐锁链,都是用来将刑徒一排排地索作一处,“十八乱葬”是盗墓者不发之地,没有任何值钱的明器,可能“观山太保”也没动过这些刑徒的遗骨,只有虫鼠啃噬。 以地形规模来粗略估计,乱葬洞的数十道岩缝岩穴中,至少埋了上千具尸骨,里面还横倒竖卧地,眠着数十具简陋的松木棺材。棺上都缚着锁链。那岩隙深处似乎积怨凝结,至今未散。活人往近处一靠,不由你不觉得心生寒意。 幺妹儿虽然胆色过人,但见这情形可怖,仍然有些惧意,问我世上有没有鬼? 我见满洞都是殉葬者地骨骸,估摸着这回真是已经进入古墓的最底层了,正在脑中推测古墓的具体结构之时,却冷不丁被幺妹儿问了这么一句。 心想怎么初做倒斗勾当的人,都会有此一问?记得在南海时,古猜也问过明叔这个问题,不过我却不会象明叔那般回答,我告诉幺妹儿没好怕的,不管有没有幽灵存在,我现在都没办法证明给你看,这世上万事无常,变怪不一,不经意处往往会有天翻地覆的离奇,不是你亲眼见到,由别人空口说出来也让你难以信服,但为天底下常常都有人说鬼论神,我看那都是因为人心不平,如果世界上真没有欺心不公的事情了,就算到处是鬼又有好怕? 我说到此处,心中忽生感慨,自嘲道:“咱们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放着好日子不过,却跋山涉水,挖空心思要进地仙村古墓这鬼地方,内心深处竟还觉得这种行动特别提神醒脑,是不是有点倒斗倒上瘾了?” 胖子抱怨说:“老胡你又瞎咧咧,我以前跟你说多少回了,暂时不要搞修正主义的倒斗路线嘛,有鬼就有鬼,怕它个撮鸟?再说干事业能不全身心地投入吗?怎么能说是上瘾?这么说的话……太对不起咱们对待摸金事业的满腔热情了。”他拿手电筒照着乱葬洞里又说:“你看这不是有棺材吗,棺材命盖最是厚实宽大,上水就漂,我看能当冲锋舟使……”说着话他就跳进乱石中,去翻那些古旧残破的松木棺材,想拆几块下来扎个木筏,就地取材,总好过回到峡中去搬悬棺。 刑徒骸骨附近的棺材,其中尸首多是些俘虏中有身份的贵族,可作为殉葬之辈,却得不到优待,那些松木古棺极其简陋,又被锁链缠绕地年头久了,一碰之下就散,哪还有完好的棺板可用。 胖子接连用脚踹散了几具薄皮松棺,他能挤兑旁人的时候嘴里绝不闲着,又没事找事般地问孙教授,没合适的棺材做“冲锋舟”可怎么办? 孙教授似乎并没听出他这话里有话,没有动怒,漫不经心地说:“嗯……这个……这个叠压式殉葬洞是处混葬区域。棺木压尸,尸骨又埋棺木,以前我在河南工作的时候,曾在一次发掘过程中见过殉葬洞底层有矩形木桩。” 我在旁看个冷眼,心想孙九爷这是把下半辈子都赌在了入墓寻找天书地勾当上,做了孤注一掷,输赢都在此一决。竟然对胖子的举动睁一只眼闭只眼,先前大多数时候。他干脆假装看不见听不见,此时甚至还暗示胖子,让其往乱葬洞残骨深处去找保存完好的木料,我忍不住暗骂这厮果然是“假道学”,虽然同情他这辈子遭遇坎坷,却不免又将他的为人看轻了几分。 胖子在地上翻了一阵,没见有木桩子。却找到六七口“朱漆戗金”的大红棺材,同样缠着铁索,棺体装饰有秘色贝壳,并且描绘着一个钢髯戟生地神明,嘴里掉着半具血淋淋地恶鬼,跟吃烧鸡般地大口撕咬,显得十分血腥残忍,看那些漆棺形制。都是元明前后地棺椁,众人都觉此事蹊跷了,乌羊王古墓地刑徒乱葬洞底下,怎会藏有明代漆棺?不知又有古怪,难道地仙封师古埋葬在此? 孙教授跳下去看了看,说乱葬洞底下被改成“墓井”了。是明代地风俗,这个“井”与金井玉葬的“井”不同,形状也不是“井”,只是指“不下葬直接掩埋”的意思,因为明朝延续了元代的活殉制度,所以“墓井”里所埋之人肯定都是活殉的,你们看这些朱漆棺上都绘着“钟魁吃鬼”,这就是镇鬼用的,不知给“地仙”殉葬的都是人,但十有八九。都是活活憋死在棺材里地。 我点头说:“此墓旧址已被观山太保占了。封师古精于数术,他肯定是遵照风水古法。仍然把活人钉在棺材里埋到此处,不肯使陵区内有丝毫的走风露水,朱漆棺材保存完好,咱们正好拿它当做载具渡水。” 棺材浮水本是湘西排教所做的勾当,俗称“抬响轿”,类似的传说我曾听陈瞎子讲过,裹着数层朱漆的棺材,都是密不透水无间无缝,不留缝是为防止鬼魂出来,把活人关在里面生生憋闷窒息而死,棺中自然有股怨气不散,所以浮水不沉,不过这都是民间的说法,实际上所谓“藏鬼之棺,能渡阴河”的现象,多半是于棺中腐气充盈有关。 此时要拆解了棺板极是耗费时间力气,倒不如用那抬响轿的法子,把棺木当做“冲锋舟”渡水向前,众人别无良策,只得依着古法施为,能不能行尚且没有把握,那朱红地漆棺极是沉重,这才叫“死沉、死沉的”,“亡而不化”的死者诸气闭塞,远比活人沉重,可有道是“偏方治大病”,有时候民间的土法子不信还真不行,拖到水中,棺材硬是不沉。 说起这土方、偏方,有许多都是从旧社会一些教门道门中流传开来的,当年那些充做神棍的“太保、师娘”,常用之来愚弄百姓,但这里边真有管用地,而且效验如神,比如刮风迷了眼,眼里进沙子了立刻吐唾沫,马上就可恢复正常;又比如“打嗝”,一气连喝七口清水即愈,多喝一口少喝一口都不行,只是七口水方可。 这些“太保、师娘”们的偏方,在近代医学上都难以解释,连他们自己可能都不明究理,只推说是仙家传下来广济世人的妙法,解放后赤脚医生培训手册里都离不开这些偏方,我这辈子没少见各种千奇百怪的“土法子”,所以我对响轿渡水之事比较有信心,当先跳上去试了试浮力,虽然棺材比独木舟宽不了多少,但地下湖水流平稳,乘在上面划水前进不是难事。 一口漆棺不够五人打乘,于是又拖拽了另一口下水,我和shirley杨乘了其中之一,其余三人伏在另一口棺材上,乘棺渡水的事情没人经历过,经验二字无从谈起,也就是仗着人多胆气壮,否则独自一个,谁有胆子坐在装有古尸厉鬼的棺材渡涉阴河?饶是我自认算个心狠胆壮的,可在潜意识中不时有种错觉,总觉得身下的棺材里似乎有东西在动,漆棺附近偶尔有鱼翻出水面,发出“哗”地一声轻响,又见水面上鬼火飘荡,真如进了鬼域冥河一般,在这种诡异莫测的气氛中,周围的黑暗处更显得危机四伏,我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众人用工兵铲拨水划行,寻着水声向前,两口漆棺一时倒还漂浮得极为平稳,忽见数十米开外一片鬼火闪烁剧烈,惨淡地光影中,能隐约看见有一片黑鱼脊翅般地东西,这地下湖的湖面看起来也是黑地,不过那东西身上也有许多亮点,象是有千百只眼睛,此刻正浮在水面上,与胖子三人所撑那口“浮棺响轿”离得渐渐近了。 胖子抻着脖子举了手电筒去照,要看看水里究竟是个东西,我想提醒他小心点,话还没出口,就见那团事物忽地从水中蹿起,冲上了半空。 第二十七章 尸虫 第二十七章尸虫 湖面上突然跃起一物,我们身在“冲锋舟”上虽然有所防备,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都握紧了“工兵铲”,同时将手电筒抬起。 几道光束扫在半空,我随着众人抬头一看,不看万事全消,一看看见了,心中真是又惊又奇,张开了嘴半晌合不拢来,惊得是从湖中蹿到四五米的那东西是条“鱼”,鱼跃出水是常见现象,可这条鱼不是活的,而是三米来长的一条死鱼,这条大鱼都已开始腐烂了,腥气冲天,鱼腹处破了几个大洞,鱼头更是缺了半个,露处白花花的头骨。 奇的是死鱼尸体离开水面后,竟然停滞在了半空,众人无不讶异莫名,这时两具漆棺顺水漂动,又离得近了几分,这才看得更加真切,原来腐烂的死鱼身上,布满了无数奇大的黑蝇,黑蝇大如指甲盖,全都牢牢付着在死鱼上,受惊后裹着鱼尸蹿离了水面,嘈杂着乱作一团,兀自不散,那些硕大的黑蝇身上腐气积聚,带有许多磷化物,飞动起来犹如暗淡微弱的萤火,又好似千百盏鬼眼明灭变幻。 这种黑蝇有个学名称作“大食尸蝇”,虽然名字里带个“蝇”字,实际上却是一种“尸虫”,最喜欢啃吃腐尸,有时候在暴尸露骨的荒葬岗上,也会出现食尸蝇的踪影,但这种生物习性特殊,从不触碰活物,对活人不会构成威胁。 以前在潘家园的时候,我曾听过一件关于尸虫地佚事。说是在解放前,有个民间散盗马五子,他常年做挑灯盗墓的勾当,平常只挖些地主富户的小坟,用墓主从葬的首饰银元换些吃喝,没发过大财,日子过得勉勉强强。 直到有一天。马五子在一片乱葬岭挖坟,无意间寻得一座宋代的墓穴。里面值钱的东西不少,马五子活了三十几岁,从没见过这么多明器,只有他一个贼人根本搬取不完,他知道这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招来祸患,就卷了几件最值钱的金珠宝玉。其余地东西都原封没动,打算等到将来手头紧的时候,再来发掘救急。 临走地时候忽然见棺材缝里钻出一只尸虫,马五子就随手把尸虫捏住,当时鬼使神差,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张油纸,这油纸是用来包猪头肉的。就拿它来将尸虫裹了塞进了墓室砖缝里,他可能是想把那尸虫活活憋死。 然后马五子就盖住盗洞,回到镇上拿明器换取钱财,买房子置地过起了富贵日子,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等到马五子的儿子十几岁的时候。爷儿俩都染上了赌瘾,俗话说“久赌神仙输”,何况是他这两个凡夫俗子? 赌钱输赢就好似以雪填井,再没不满的日子,可那瘾头无休无止,直输得失魂落魄倾家荡产,马五子见家中仅剩四壁了,想起以前盗发的那座古墓里还有许多宝货,便带着儿子再去盗取,二人寻路进了古墓。马五子冷不丁想起他十几年前曾把尸虫裹了藏在墙缝中。也不知这会儿是不是成尘土了?便从原处寻找,一找还真找到了。那油纸包原封未动,拆开来一看,尸虫又枯又瘪,几乎快变成纸片了。 但虫肢虫须似乎仍然栩栩如活,他和儿子好奇心起,拿到面前仔细观看,却忘了盗墓地禁忌,活人不等对着死而不化之物呼吸,阳气相触,那尸虫忽然活了起来,一口咬在马五子的手指上,马五子顿时口吐白沫全身抽畜,等他儿子把他背回家中,来不及延请医生救治,便已一命呜呼了。 据说后来马五子的后人就在北京谋生,给琉璃厂的乔二爷做了伙计,这件事是他亲口所述,在潘家园和琉璃场这两大“文玩”集散之地,听说过的人很多,不过大伙都说这段子是假的,没几个人肯信,只当茶余饭后听个乐子。 但我却觉得这件事比较真实,倘若不是亲生经历过的,绝对说不着“海底眼”,尸虫、尸蜡都是墓中化物,精通风水变化的人才知其中奥秘,当年在百眼窟里,我就曾经险些被尸虫咬死,不过尸虫有许多种,“蜰虱、食尸蝇”等物皆为此类,所以在“地仙村古墓”附近见到尸虫并不奇怪,只不知当年马五子所遇是哪种尸虫,各种尸虫习性不同,有得反噬尸体,有地却吃活物。 我们眼前这片乱葬洞里,虽然是虫鼠聚集,事先却没想到漂在湖面的死鱼会引来尸虫啃噬,凭空惹得一场虚惊,这时只见头上那死鱼猛地一抖,大群“食尸蝇”哄然逃散开来,半截腐鱼就势落在漆棺旁的水里,“哗啦”一声溅出一大片水花。 胖子骂了几句,挥铲子撩水,把半空里没逃远的食尸蝇远远赶开,他用力不小,带得身下棺材跟着一阵乱晃。 孙教授是旱鸭子,最是怕水,顿时吓得脸上变色,连忙抓住漆棺上的锁环稳住重心,叫道:“慢点慢点……棺材都要被你搞翻了!” 胖子一脸鄙夷地回头说:“瞧您吓得那副忪样,肯定是不敢吃馄饨,不过九爷您放心,回头要是在水面上撞到鬼拉脚,胖爷就拿板刀面来招呼您。” 我发觉地下湖水流有异,赶紧提醒他们别斗闷子了,注意前边有急流,话刚说完,临时充做“冲锋舟”的朱漆棺材,便被水流冲击,已经开始失去了控制。 胖子望半空里抛出一枚冷烟火,只见地下积水湖尽头斜插着一片峭壁,石壁上都是泉眼,分布得高低错落,其中两道大泉泉口处各雕有一尊虬首老龙,有两条白练似地小型瀑布,从龙头内倒灌下来。恰似双龙出水,两道水龙当中探出一片类似阙台地奇异建筑,镂造着百兽百禽,那些珍禽异兽都不是人间常见之物,充满了巫邪古国风格的神秘色彩,我心中一动:“这就是乌羊王古墓的墓门?” 巍峨的城阙下有若干石门洞开,洞壁砌有巨砖。极象是墓中俑道,墓门分做三层。最底部的一排城门,都已被湖水淹没过半,地下水泄流之势甚急,漂浮在水面上的漆棺刚一接近,就被湍急的水流卷了进去。 我深知孙九爷和幺妹儿两人不识水性,万一就此坠入漆黑阴冷地湖水里,未必能救得回来。再加上朱漆棺材并非真正的舟船,稍一倾斜就会翻倒,绝不可能指望搭乘棺木顺水漂入洞内,便即打声胡哨,招呼众人弃船登岸。 可此刻漆棺被湖面急流带动,漂流地速度在一瞬间加快,只觉耳畔风声呼呼掠过,两口漆棺在水面上打了个转。互相碰撞着拥入了阙台下地洞口,众人便想跳水逃脱也为时已晚了,只好把自家性命当做白捡来的一般,硬着头皮子伏在棺盖上听天由命。 在一片惊呼声中,朱漆棺椁在墓道中顺流而下,向前疾冲了二十余米。在漆黑宽阔地俑道里,我根本看不清周遭的情形,耳听前边水流轰鸣,想来墓道中段常年被水浸泡,已至整体下陷,在中途坍塌出了一片不小的窟窿,水流贯穿了下层墓室,如果被地下湖水连棺带人一并卷落下去,多半难以活命。 这念头一闪,再也不敢迟疑。招呼孙九爷和幺妹儿。让他们做好准备从棺上跳下水来,此时我身后的shirley杨早将“飞虎爪”投出。挂在了墓道顶部地券石上,她在身后将我拦腰抱住,二人脚下一松,那口压葬的漆棺,立时被水流卷进了漆黑的墓道深处。 墓道中的地下水深可没腰,我和shirley杨有“飞虎爪”固定重心,把一只手抠在墓砖缝隙里,急忙再回身去拽孙教授。 这时另一口漆棺正从身边漂过,不料在涌动的水流来势太疾,我一把抓了个空,那三人也不及伸出手来,伏在漆棺上从我面前倏然掠过,我和shirley杨齐声叫个糟糕,话音未落,他们三人就已随急流落入了墓道中部塌陷的窟窿里。 我眼前一黑,心想这回多半是折了,忙大喊胖子等人的名字,耳中只闻水声轰响,即便有人回答也都被遮盖了,心中慌了一回,随即凝定下来,知道此刻着急上火也没任何意义,只有赶紧下去寻找生还者。 我举着手电筒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推测地下湖前地墓门,已进了“移山巫陵王”陵墓的椁殿,主殿椁室都在这片地下建筑内部,整座古墓采取主从叠压的形势构筑,在分为三层椁殿门前,应该还有一条封闭的嵌石墓道,我们是从那条墓道下的乱葬洞中进入,直接“登堂入室”了,但这里却没有任何“地仙村”的踪迹。 眼下搜救同伴是当务之急,暂且顾不上“地仙村古墓”藏在地方了,我和shirley杨攀着墓墙涉水向前,见墓道两侧设有若干侧室,大小各异地洞室里空空如也,只留下墓墙上的一块块残缺不全的壁画,眼中所睹,尽是一派被大群盗墓贼发掠过后的荒寂景象,古墓内部俑道交错,纵向的墓道多有塌陷之处,这种情况也是主从叠压式陵墓的一个很大缺陷,所以唐代以后不再采用叠压布局。 由于墓道中水流太急,无法立足,我们只好从侧室中绕行过去,好不容易才从另一侧到得墓道中段的塌陷处,地面砖泥混杂,露出一个直径数米的落水洞,怎么看都象是几百年前的一条盗洞倒塌形成,可能是观山太保从地底打盗洞绕过墓墙倒斗,其后盗洞逐渐坍塌浸水所至。 盗洞下还有另外一层墓室,内部砖倒墙倾,混乱不堪,我向下一张,只见底层墓室中黑水半淹,古墓底层土壤并不坚密,灌下去的地下水都渗入了地底,忽见墓室角落地水面上光束晃动,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胖子正在那打着手电筒东张西望。 我见他无事。才把悬着地心放下一半,朝他叫道:“王司令,你没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孙九爷和幺妹儿在哪?”但落水声极为嘈杂,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些,看看下方墓室积水很深,就寻个水流不急地地方,同shirley杨一前一后攀着“飞虎爪”垂了下去。 我摸到胖子身边。见他摔得七昏八素,身上磕破了几块。但头上有登山头盔,肩肘膝盖都着有皮制护具,落在水里没大碍,便又将先前地话问了一遍。 胖子使劲摇了摇脑袋,说道:“他**的,怎么眼前全是金星子?刚才墓道里水流太急了,胖爷我本打算从棺材上跳下来。可孙九爷那老东西怕水,几乎吓尿裤了,拽了我死活不撒手,结果让他这么一拽,差点害得胖爷把脑袋撞回腔子里,幺妹儿和九爷这俩旱鸭子……好象掉在水里也没敢松开棺材,要是没在这间墓室里,那就……肯定跟着漆棺漂到附近的墓道里去了。” 我看到胖子没事。估计孙九爷和幺妹儿也不会出太大意外,不过我感觉这座古墓内部似乎不太对劲,空空荡荡的阴冷中投着难以名状的诡异气氛,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其余的人,以免会有不测发生。 积水地墓室中四面都有门洞,其中有面墓墙上绘着一片古怪的壁画。是个面无表情地肥胖妇人,手捧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枯瘦老者,匆忙间也难以琢磨壁画中描绘的是传说,只是觉得格外妖异,无意中瞥上一眼就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不得不尽量把视线避开。 在有壁画的墓墙上,有一道最大的拱形墓门赫然洞开,一米来深的积水向门内缓缓涌动,漆棺落水后,极有可能顺势漂进门后的墓道之中。因为周围地另外几个缺口。都比较狭窄,我们在墓室门前喊了几声。见半晌无人应答,便把头盔上的射灯打亮,各自*出防身器械,趟着水摸了进去。 墓道里常年浸水,砖墙上有明显的水线,生满了墨绿色的厚苔,黑暗的空气中湿气阴郁,照明射灯的能见度低得不能再低,离开了落水洞向前走了很远,仍然不见墓道尽头。 叠压式古墓独特的结构和风水地脉,使得古墓里的声音只能随地气自下而上传导,置身漆黑阴冷地墓道中,已完全听不到背后墓室落水洞里的声音了,只闻水流泊泊轻响,周围更是惊得吓人,我担心孙九爷的安危,心中不免有些焦躁,正要再次开口呼喊失踪者的名字,忽见距头顶近一米高处的墓道顶上,又有一面斑剥残缺的壁画,与墓室中地风格类似,描绘一个神态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妇人,张开樱桃小口吐出舌头,她那条鲜红的舌头上盘腿坐着一个老者,那老者神貌似鬼如魅,只不过身形小如胡桃。 在苔痕污水遍布的墓道里,这幅壁画显得格外兀突,我冷眼看个正着,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走在头里的胖子也说:“老胡,我瞧这壁画怎么如此眼熟,本司令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好象在陕西龙岭见过,你当时还说只有唐朝才有这么肥胖的地主婆子……” 我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脚下不停,边走边问身旁的shirley杨,是不是觉得壁画很是邪门?怎么看都象是唐代的贵妇。 shirley杨说:“是很邪,壁画色彩如新,看那妇人衣饰神态应该是唐人,而她舌上的老者简直……简直象是恶魔。” shirley杨说,这些壁画都应该是唐代之物,显得与“乌羊王古墓”地历史背景格格不入,想必是地仙封师古从别地古冢里盗发所获,却不知故意将它们藏在古墓最底层意欲何为?要提防这段墓道里有“陷阱”。 我听shirley杨提及壁画中所绘如同“恶魔”,不觉心下惕然,虽然这个西方化的称呼在我脑海中没有具体形象,可竟然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唐代贵妇舌尖上地“老头”,是再合适不过了,那干瘦精小的老者两耳尖竖,面目可憎,活象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第二十八章 恶魔 第二十八章恶魔 “观山太保”发掘各地古墓,将宝货异器填充在“地仙村”中,这些残缺不全的壁画,应该是某座唐代古冢里的装饰,可我们三人虽然阅识古物无数,却也难以判断这两幅壁画究竟是出自哪座“山陵”。 顺着微微倾斜的墓道前行,残缺不全的唐代壁画不断出现,皆是体态丰腴神情麻木的贵妇与那恶鬼般的小老头,不知使了手段,再到处潮湿渗水的环境中,壁画色彩仍然鲜艳如新,我急着找到孙九爷,来不及再去理会墓中邪气逼人的彩绘,只顾着趟水向前,但暗地里提起了戒备之心,不敢有半丝一毫的懈怠。 据我所知,“乌羊王”陵寝底层的墓道,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墓穴结构形式,后世陵墓内部的“金井”正是脱化与此,在古风水术中,“形势理气”四字尚在其次,古代人最注重土壤直观上的“善恶”。 因为无论是否回填墓土,墓址中的土壤仍然会被挖去很大一部分,在“穴眼”处的土壤极是宝贵,故此比较大型的墓葬中都会在底部挖出若干竖井,把将原土的一部分填埋入井,可以保持古墓内部生气不散,又能够作为“排水渠”,侵入底层墓道的地下湖水,十有八九都渗入了那些回填原土的竖井之中,由于地下水常年浸泡,脚下的墓砖都已松动散碎,又隔着积水看不到地形,每走一步都要先探三探。格外地吃力,向前的速度也很缓慢。 我为了不被水下乱石滑倒,不得不贴着墓墙而行,墓砖上阴冷湿滑,呼吸都觉不畅,走不几步,忽听壁中似有声音。我心觉奇怪,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听。隐隐听见墓道深处有人呼喊,声音延着墓墙传导上来,听得虽不真切,却绝对是人声无疑,而且还是个女人地声音。 我们这五个人组成的探险队,只有幺妹儿和shirley杨是女子,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幺妹儿在墓道远端。赶紧对shirley杨和胖子说:“你们听听,好象是幺妹儿……” 胖子趴在墓墙上听了一耳朵,点头道:“没错,不过距离可够远的,喊的也听不清楚,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在喊救命之类的,咱赶紧过去捞她吧,再耽误一会儿。在这种黑咕隆东的地方,吓也能把我妹子活活吓死了。” 我说幺妹儿那丫头胆子挺大,得过蜂窝山里的真传,还参加过民兵训练,估计不会被吓死,还会喊救命就说明她没大事。但没听见孙九爷地声音,不知那老头现在是死是活。 说着话我正要再次摸索着向前走,shirley杨却把我拽住说:“不对……你再听听,幺妹儿是川音,墓道深处发出的声音却不象,象是……一个中年女子,她在喊些我不好判断,但肯定不是幺妹儿。” 我听到shirley杨地耳音远远比我和胖子敏锐,但除了她和幺妹儿之外,古墓里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个女子?而且还是个“中年女子”?心中不禁狐疑起来。如果不是shirley杨听差了。会不会是地仙村古墓里的“人”?那样的话……是“人”是“鬼”可就难说了,几百年没人进来的古墓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我又在墓墙上听了一下。墓道深处那女子的呼声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声音显得缥缈虚空,虽然听不真切,但仔细听起来,真就不是幺妹儿的口音,如果让我相信有人在古墓里存活了几百年,还不如让我相信是“幽灵”为祟,但管她是鬼是魅,终须过去亲眼见个分晓,便把心一横,壮起胆子趟着水就往里走。 我刚在水中“哗啦啦”趟开一步,肩膀就被人从背抓了一把,此时shirley杨和胖子都在我身前,我的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墓道前方,身后冷不丁来这么一下,使我丝毫没有思想准备,着实吃了一惊。 我惊呼一声,手抡工兵铲回头看去,只见幺妹儿满身湿漉漉地站在我身后,她气喘吁吁地对我说:“你们做啥子呦?我在后头喊破了喉咙都不等我一等。” 我奇道:“妹子你从哪冒出来地?怎么跑我们后边去了?墓道前边的喊声不是你发出来的?” shirley杨见我和幺妹儿没头没脑地问了对方一句,都是不得要领,就让她别急,把话说清楚了,身上有没有受伤? 幺妹儿定了定神,说起经过来,刚才伏在棺材盖子上顺流而下,到了古墓的墓道里地下水狂灌倒倾,不知会将漆棺带到地方,她当时就想跳下水里逃生,但又不知墓中积水深浅,惟恐溺在水里淹死,等到棺材被水冲入底层墓道的时候,她只觉眼前一黑,放送了双手落进了水里,旋即昏昏沉沉地被地被湖水带入了侧室,醒过来的时候,见墓门外灯光闪烁,就急忙出来寻找灯光的来源。 当时我和胖子三人正穿过有唐代壁画的墓道,忽略了对塌了一半地侧室进行搜索,直奔污水涌动的方向而去,幺妹儿自后追赶,但在这条倾斜的墓道中,声音只能向上传导,落差低处完全听不到上面的动静,她只好一路尾随而来,直到我们停下脚步才得以追上,绕是胆色过人,此刻也不免惊魂难定。 我见幺妹儿无恙,却仍是难以放心,一是孙九爷下落不明,二是墓道深处那女人的呼喊声,果然是另有其“人”,初时我还推测会不会是墓道结构特殊,从而产生了某种扭曲声音的回响,使人出现错觉,误把幺妹儿地声音听错了。可现实情况马上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墓道里那通声嘶力竭地叫喊声仍在持续传来。 我脑中转了一转,闪过一个念头:“墓道深处地女人?莫非就是唐代壁画中的贵妇?”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多想也是无用,倘若去得晚了,孙教授可能就真被那唐墓中的女鬼索了命去,事已至此。容不得我们再多有顾虑,我让shirley杨带着幺妹儿跟在我和胖子身后。四人秉住了气息,在微弱的射灯光束照明下,涉水走向墓道尽头,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惊动,古墓里那女人的叫喊声突然沉寂下来。 这里是间石砌的墓中斗室,室前的墓砖下有回填原土地竖井,在整座古墓中虽然地势最低。但地下水流至此处,都在墓室门前渗入了地下岩缝,墓室里边完全没有积水,两口描有钟馗吃鬼图的朱漆棺材,一东一西地搁浅在墓室中。 只见靠近墓室门洞地那口漆棺上微光闪烁,孙九爷仍然趴在棺盖上,两手还抓着棺板上地铁链没放,他那登山头盔上的照明射灯已经损坏。象鬼火般忽明忽暗地闪着微光。 我看孙九爷身体一动不动,惊道不妙,九爷可能是归位了,众人急忙上前,正要探他脉搏,看看他还有没有生命迹象。谁知孙教授如同乍尸了一般,“腾”地一下,从命盖上坐了起来,苍白地脸上尽是惊恐,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还不等我开口问他,孙九爷就说:“你们……你们刚刚听到没有?这古墓里是不是有奇怪的声音?” 我知道孙教授可能也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却不当即道破,反问他:“您说的是声音?” 孙九爷神情恍惚地说:“好象是……鬼音,没错……我敢肯定是鬼音!我趴在棺材上被湖水一路冲入古墓尽头地这间墓室。头都晕了。也不知是不是昏过去了,但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墓室里有人在唱鬼音……” shirley杨插口问道:“教授,您常常都说世人不该提及怪力乱神,怎么突然又说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鬼音?” 孙教授说:“怎么?你们不知道么?鬼音是唐代的一种唱腔,在没有伴奏的静夜里,由女子清音而唱,曲调极尽诡异空灵之能事,模仿亡魂哭泣哀叹之事,现在鬼音中国已经完全失传了,唐代曾经流入日本,日本反倒保留至今,我前年去日本进行学术交流的时候听过鬼音演出,所以一听就听出来了。” 我这才明白孙教授所言“鬼音”之意,不过不管“鬼音”是不是模仿幽灵哀叹的古老乐曲,至少不应该在这古墓里出现,那岂不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音”? 一路上所见的唐代恐怖壁画与早已失传千年地“鬼音”,还有空荡荡的“乌羊王”古墓,不见踪影的“地仙村”,只有前一半是真的“观山指迷赋”,无数的疑问纠结在一处,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可寻,使人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想要盗取墓中所藏的“丹鼎天书”,却又谈何容易,必须再设法找到一个新地“突破点”,来解开这些谜团。 想到此处,我和胖子等人四下打量起来,想要找出“鬼音”的来源,但墓道尽头的墓室,与整座古墓一样四壁空空,只有些狼籍不堪的砖石瓦器,再不然就是那两口朱漆棺材了。 孙教授身下的棺木仍然封存完好,但另一口漆棺撞上了墓墙,棺木前端裂开一条大口子倒扣在地,从裂开的棺缝中,耷拉出一条干枯僵化的女尸手臂,手上还有玉镯和指环等饰物,被“狼眼手电筒”的光束一晃,显得珠光宝气,分外夺人眼目。 胖子看得两眼发直,咽了口唾沫对我说:“老胡老胡,有道是——荒村蓖荔人遗矢,万木萧疏鬼唱歌。难道是棺材里的粽子在唱曲?咱不如当场点蜡烛开棺,把它从棺椁中揪出来看个明白,免得疑心生暗鬼越想越害怕。” 我摇头道:“这回进棺材峡倒斗,是奔着丹鼎与周天卦图而来,做正事要紧,最好不要旁生枝节,别管是鬼音鸟音,都与咱们是不相干的,要是有不放心之处,干脆就放一把火烧了这两口漆棺。” 我一不做二不休,料来那缥缈虚无地“鬼音”是凶非吉,不如设法将这潜藏地危险提前打发了,当下就想过去放火,可等我走到近处,突然见到棺材的底部命板上有些字迹,忙凑到跟前仔细打量。 shirley杨见我举动有异,也跟了过来,凝神辨识片刻,一字字念出藏在棺底地铭文:“物女不祥……”孙教授趴在棺材上听了一个清楚,惊道:“是观山指谜赋后面的内容?”他正要再问些,shirley杨却对众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漆棺里有声音!” 在shirley杨说话的同时,我也听得棺中有异,那如泣如诉的“鬼音”再次出现了,忙拽着她向后退了一步,若有若无的声音仿佛一个“幽灵”,使人心惊肉跳,可棺材里怎么会发出声音? 孙九爷被面前这违背物理常识的现象惊得体如筛糠,多年以来形成的宇宙观,在这一瞬间都颠覆了,连滚带趴地跳下漆棺,躲到我身后说:“棺材里……是……是东西?” 我初时的确有些心慌,随即血气上撞,心想棺材里有“人”说话,也无非就是三种可能,第一是真闹鬼了;第二可能是棺材里的人没死,一直活到现在;第三是棺材里有部“录音机”,胡爷我这辈子怪事没见过?唯独就这三样事没见过,今天就他**见识见识,也教耳目亲奇,将来可以多些与同行们盘道的“谈资”,而且此时不能显出恐慌之情,免得把这种情绪传递给幺妹儿与孙教授,于是告诉他们说:“我看那压葬的棺材里很可能有一部老掉牙的录音机,您听它咿咿呀呀的动静……播的多半是小寡妇哭坟的戏文。” 第二十九章 鬼音 第二十九章鬼音 孙教授说:“现在不是胡说八道穷开心的时候,古墓里怎么可能会有录音机?”胖子趁机说:“这是胡八一同志源于缺乏知识、迷信、痴心妄想,而产生的原始奇思怪论、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幼稚想象,谁相信谁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我说古墓里怎么就不能有“收录机”?在工兵部队的时候,听一位地矿专家说,在深山的洞窟里有种特殊岩层,这类岩层中含有“四氧化三铁”还是“三氧化四铁”,它产生的磁场,可以成为自然界的录音机,晴天白日听见山谷里雷声滚滚,就是这种现象作怪,我估计棺材里可能藏有这种特殊物质制成的“明器”。 胖子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说:“要真有那种古代录音机,可值老鼻子钱了……” 我见那棺材里的女人哭腔始终不听,着实教人心里发毛,就招呼胖子一并上前,想拔掉“命盖”看个究竟,我们点了根蜡烛就要动手,但走到近处仔细一听,我才发现那奇怪的声音,不是从棺材里发出的,而是来源于棺下的墓砖深处。 刚把朱漆棺材挪开,那缥缈的“鬼音”随即中止,空虚的鬼腔似乎从风中而来又随风而去,没在空气中留下一丝踪迹,我和胖子趴在地上听了半天,始终找不到来源了,墓砖厚重坚固,连撬开几块翻看。地下都只有积水浸泡的淤泥。 shirley杨说:“老胡你们别忙活了,那鬼音倏忽来去很不寻常,我想不会是存留在特殊岩层中地声音,眼下还是先找地仙村古墓要紧。” 孙教授也说:“此话在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座古墓的地宫被盗发了几百年了,如今也没留下。想找到地仙村恐怕还不知要费多大力气,对了……压葬的棺材底下刻了字?是不是观山指迷赋?” 地仙封师古自认是得道的仙家。所以他的陵墓与常人不同,寻常的墓葬都是希望永久性封闭,让外人永远见不到墓中之物,可封师古的地仙墓,却是要度化众生得道地去处,他曾留下“观山指迷赋”一篇,除了封氏后代。那些一心求仙的信徒也可依照指引进入古墓,不明底细地外人想进墓中盗宝,却难于登天。 根据在“棺材峡”的种种遭遇来判断,我们所掌握的“观山指迷赋”,只有当年封团长亲口告诉孙九爷的那段是真,而其余所见半真半假,往往都是将人引入绝路的陷阱,所以我一度认为。既然无法判断“观山指迷赋”的真假,还不如依靠自己的经验,不去被那些故弄玄虚地提示误导。 但在以“观山神笔”画出墓门之后,我们才知道以往的经验和见识,在“地仙村古墓”里基本上是不起作用了,难怪当年搬山卸岭的魁首。都称“大明观山太保所做的勾当,连神仙也猜他不到”,我如今却想说:“观山太保所做的勾当,只有疯子才能理解。” 此刻进了空无一物的“移山广德王古墓”,虽然墓室空空如也,但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却层出不穷,我们的装备和精力,都不允许我们盲目地搜索整个地宫,“归墟卦镜”似乎还可以在使用一两回,不过一但镜中海气散尽。我就彻底无牌可出了。事到如今,只好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观山指迷赋”地玄机之中。 我把这个设想同众人一说。shirley杨和孙教授等人全都点头同意,但前提是压葬的朱漆棺材底部,阴刻的字迹是真正的“观山指迷赋”,当下众人便合力翻转棺木,将棺底污泥脏水抹去,仔细辨认那些字迹。 一看之下,两口漆棺完全一样,底部都刻有“物女不详,压葬而藏;南斗墓室,照壁降仙;烛尸灭灯,鬼音指迷”之语。 明代的漆棺,都是以“压藏”的形式埋在乱葬洞中,仅被我们发现地就有七八口这样的棺木,按葬制应该是“俘虏、刑徒、奴卑”之人的尸骨,但我好象从来没听说“物女”是,就对孙教授说:“九爷您是老元良了,在您面前我们不敢乱说,可知道这所谓的物女是人?棺底这些文字是不是就是观山指迷赋?” 孙九爷虽然气量偏窄,对“虚名”执着得近乎病态,但他研究龙骨天书,不仅把那如山似海的史料经书翻了个遍,又利用收集甲骨的机会,深入山区乡下,在田间地头捡过无数“舌漏”,要真论起杂学来,还真没见有谁及得上他。 孙教授果然知道“物女”的来历,他说在中原地区,旧时流行各种请神降仙的事情,降下来的仙五花八门,乩仙、狐仙乱七八糟的,九成九都是神棍故弄玄虚,专门唬骗愚夫愚妇地,不过信地人还真多。 很多年前,在孙教授年轻的时候,就亲自碰上过一回,当时还没解放,天下大旱,有个陕西老头自称能请龙王爷上身,只要善男信女们肯出钱,保管三日内普降甘霖,为了让老百姓相信他真有能耐请来东海龙王爷,就吞符念咒,一会儿地功夫就翻白眼吐白沫,口中念念有词,声称自己是东海龙王遨广,有谁问他,无不对答如流,一时信者云集,争相跪拜。 当时孙教授看个满眼,开始也不由得不信了,可后来一琢磨不对味儿,哪不对?龙王爷的口音不对,一嘴的陕西方言,东海龙王怎么可能说陕西话呢?肯定是那神棍不会说“官话”,虽然装模作样充得煞有介事,却改不了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一嘴乡音。 后来也见过许多类似请神地伎俩。可孙教授再也不肯信了,但凡天下的事,最是怕人冷眼相看,所以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到解放后从事古文字研究工作,深入民间收集整理文物的机会多了。才听说这请神降仙的风俗,是打“汉武帝”那里流传下来的。 据说汉武帝死了个心爱的妃子。使得他茶饭不思,有“异士”称可以请那妃子从阴间前来相见,便设一白帐,帐后架起灯烛,请武帝坐在其中,不多时那妃子的身影便浮现在白帐幕上,音容笑貌一如往日。汉武帝大悦,重商了那名术士,这就是请仙降仙地起源,后来演变为灯影戏,表演者大多擅长“口技”,能够“一口唱出千古事,两手控得百万兵”,可也常有江湖术士以此道愚弄百姓骗取民财的。 所以“降仙”之事。在中国少说也有两千多年地古老历史了,世上的事,有了真的就有假的,除了神棍之外,也常听人说真有些灵异显现的,容不得人不信。想请真仙,就得有接宣引圣的器物,所谓“物女”就是女尸,不过并非普通的女尸,生前是专门降仙附体地“师娘”,这种女人由于经常被“仙、妖、鬼、魅”之属上身,所以被视为通灵之体,不是善物,所以不能按正常葬制入土为安,否则其尸会被妖物所凭害人性命。但请真仙动大咒的时候。必先焚化她们的尸体,作为降仙前的灯引。在陕西秦岭和巴山蜀水间确实曾有这种习俗,只不过孙教授没亲眼见过,不敢说是真是假。 孙教授又说“观山指迷赋”的内文,半通非通,不文不俗,涵盖着数术五行,以及许多民间传说一类的历史典故,一般的凡夫俗子,又怎知晓这些事情?多半连听也未曾听过,那些求真之辈想进地仙古墓,就必须解开这些暗示之迷,一路上免不了穿危涉险,历经种种生死考验,可是要不硬着头皮去破解“观山指迷赋”,难道就此无功而返不成?这半年的努力可都付诸东流了,干脆就继续冒险做到底,那句“烛尸灭灯”,肯定是让人烧了“物女”地僵尸,不如依法施为,引得古墓里的“鬼音”出来,听听那仙人如何指点迷津。但“南斗墓室”又是在哪里?孙教授就猜想不出了。 我说“南斗墓室”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古墓内的诸间墓室,如果是按星图布置,要取上北下南之理,最底层的这间墓室就是南斗之耀,是用来藏纳陪葬刀剑兵刃的所在,而且咱们都听到墓中“鬼音”就是从此传出,墓室四周的墙上还嵌着石块代表星图,这是无须多疑了。 心想这事有点悬,不过照前例来看,“观山指迷赋”中地暗示,往往不可以正常思路揣摩,没有亲眼见到之前,很难预先作出判断,也无法辨别暗示的真假,一旦照此做了,说不定会惹出大祸来亦未可知。 我咬了咬牙,暗想那点蜡烛的勾当,历来是“摸金校尉”本等的勾当,有我们这五个人在此,怕它怎地?而且我也十分好奇,难道下了引子,当真就能降下仙来?墓墙里飘忽不定的“鬼音”又是怎么回事? 我横下心来,当即将那口被撞破了的漆棺命盖揭去,里面的女尸并不是平躺侧卧,而且果然是穿着明代服色,据孙九爷说衣服是“比甲”,那是明代无袖女装,套在长衣之外,也是马甲的前身,内衬“水田服”,又名“水田衣”,是明代女子流行的杂色拼织服饰,脚采的是“弓鞋”,因为明代妇女多缠足,弓鞋为缠足女子所穿之鞋,形似弓,有底,不缠足地妇女也有防制类似款式地木底鞋。 我并没有仔细去听孙九爷滔滔不绝的历史考证,因为棺材里地情形已经吸引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只见那棺中女尸张着口瞪着目,面容都已扭曲了,棺盖内侧都是被纵横的痕迹,上面还有乌黑干涸的血迹,想来是生前被活活钉在棺材里,至今一见,仍可想象其状之惨,竟被充做了在古墓中寻道之徒降仙请神用的“油灯”。 shirley杨见女尸腰上挂了一面铜牌,牌上有“观山师娘”四字,不禁叹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些“物女师娘”,皆是明代衣饰,又随身带有腰牌为凭,应该都是地仙封师古的同伙,她们大概死到临头才知道被封师古当成了殉葬品,这么残忍的事情哪里会是仙家所为?实是坠了邪门外道,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仙”与“妖”虽是有云泥之别,其实只有一线之差,进一步是仙,退一步就是妖了。 胖子看那女尸身上首饰不少,便想要摸师娘两件东西当作“小纪念品”,孙九爷拦下他说:“大事当前,别想着发邪财了,按古代方术的伎俩,尸体身上的衣服首饰里,可能藏有梵烟香蜡一类的药物,一同点燃才会引的鬼音出现,否则烧普通的尸体就能请仙了,可别因小失大。” 胖子正色说:“谁想着发歪财了?胖爷我这不是想给她归拢归拢吗,您说这师娘老嫂子招您惹您了,您为了一点私心,就非要点火烧了人家?还不允许胖爷帮她整理遗容?旧社会军阀土匪横行霸道压迫人民,可他们也没您这么不讲理的……” 孙教授知道跟胖子这路人没理可讲,赶紧抽身而退,连说:“算我没说,算我刚才没说还不行吗?你就快点火吧。” 这时我见幺妹儿显得有些心虚,知她从没做过这种勾当,难免心里发慌,就同胖子把女尸体摆在墓室当中,我拿着打火机准备点火,动手前先对胖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对那女尸交代了几句,其实都是让活人安心的说辞,胖子也不推辞,声情并貌地对着那女尸说道:“老师啊老师,我们敬爱的老师,我们知道你的灵魂早就进入了天堂,可是……可是……可是在这个冷酷而又残忍的现实世界中,我们还离不开你,需要你的肉体来照亮黑暗寻找光明,为了追寻光明的春天,我们的鞋底都已磨穿……” 我见胖子说得嘴滑,竟把师娘称为了老师,而且说得内容也不太靠谱,当下就不让他再接着抒情了,伸手点了火头,那具尸体的衣服干枯如蜡帛,遇火便燃,火势立刻“辟辟叭趴”地烧了起来。 第三十章 肚仙 第三十章肚仙 我们事先尽量设想了各种应急方案,万一有不测发生,先求全身而退,早把另一口漆棺横在墓室门口作为障碍,众人在尸体燃烧起来之后,都躲到棺后的墓室门洞中,并且关闭了一切照明工具,掩了口鼻,秉息凝神地盯着墓室中的火光,明知有事将要发生,难免有些紧张,心口砰砰直跳,只等古墓中的“降仙”出现。 烈焰雄雄,把墓室中照得一片明亮,那具“观山师娘”的僵尸遭火焚烧,尸筋不断收缩,平躺的尸体在火中“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尸体裹着火焰抽畜颤动,一时间光影摇曳,我们伏在墓室门洞里窥视动静,却完全感觉不到火焰的热度,反而周身都生起了一层毛栗子出来,恶寒之意直透心肺。 奇怪的是那具尸体被火焚烧,却并未产生烟雾,也没有浓重的焦臭气味,反倒是有一缕隐隐约约的冷香气息,正诧异间,忽听墓室四壁间一阵悉悉挲挲的轻微响动,我心中暗道这是正点子来了,悄悄对众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提起精神仔细看着。 只见在那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南斗墓室的墓砖缝隙里,接二连三钻出许多体形瘦小的“陵蠡鼠”来,这种灰鼠生活在阴暗的地下,因其喜食“脱胎虫”,脱胎虫也称“陵蠡”,故而得名。 “乌羊王古墓”如今已成了虫鼠之辈的巢穴,那些灰鼠原本十分惧火。但似乎受不住焚烧物尸体所产生地香气,数十只陵蠡鼠绕着尸体围成一圈,伸头探脑地伏在地上,群鼠目光闪烁,又惊又怕地盯着火堆。 我不知那些老鼠在搞名堂,也想不出古墓里如何有“降仙”出现,那若有若无的女鬼哭腔。究竟是从东西上发出来的?心下疑惑重重,眼前的景象更是离奇诡异。如同置身与迷雾当中,愈发的摸不着头脑了。 我感到身旁的幺妹儿瑟瑟发抖,她这种山里人,从来都是相信“降仙请神”之说,虽然现代此风已然不盛,可在荒僻地区,仍然是有人从骨子里信服。而且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所谓的“降仙”,百分之九十九请不到真仙,一是这世上未必真有仙家,二是请降之术近乎行巫,真有仙家也不一定应念而来。 请上身附体地可能都是些“胡、黄、白、柳、灰”之属,也就是“狐狸、黄皮子、刺猬、长虫、老鼠”一类的生灵,因为此辈狡猾。最具灵性,所以合称“五通”,取通灵之意,也俗称“五大仙家”,有道是“物老为怪”,那些生灵活得年头多了。就擅于蛊惑人心,在民间普遍有“五通”成精为仙地说法,请降来的要不是这“五通”,也可能是些孤魂野鬼,这些东西很是难缠,不扒你层皮,就别想打发走它们。 这些传说我多曾听说过,连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却从没遇到有真实可信的“请降”之事,以前听闻的种种乡间野谈。在我脑中一一浮现。此刻见墓室里的灰鼠从四面八方的砖缝里涌出,转眼间已不下上百只了。我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想那老鼠乃是五通里有一号的灰家,在南斗墓室中把女尸当做蜡烛燃烧,引得古墓中钻出许多老鼠,难不成以鬼音指迷地真仙就是灰鼠?它会不会附在我们这五个人的身上?” 我想到这里竟是心惊不已,不觉出了一身白毛汗,但此时墓室中又出现了一些异动,却与我所料截然不同,在棺后借着火光看得清楚,那情形让我心头骤然一紧,暗道不妙,墓室中怎么会出现如此可怕的东西? 原来那墓室中尸体遭火焰焚烧,火势已自烧到最盛之处,那具物女的尸身几乎成了一枚蜡烛芯,躯干头颅都熔作赤红的焦炭,暗红色的火光映在墓墙四壁,只见西墙的墓砖上显出一个漆黑的人影,体态丰满肥胖,看起来是个贵妇地侧身像。 鬼影般的妇人轮廓,十分酷似我在墓道里所见的那些唐代壁画,我心下又惊又奇,原来南斗墓室中果然藏着一些唐代的妖物,多半是“观山太保”从哪个唐朝古墓里挖出来的,可壁画中描绘的情形到底是些? 我看棺后地胖子有些按捺不住了,赶紧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沉住气静观其变,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最佳时机,这时幺妹儿似乎看到了恐怖的景象,显得极是惊讶,多亏孙九爷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的一声“惊呼”才硬生生咽了回去。 shirley杨也对我打个手势,让我快看墓室里边,我心知有异,急忙定睛看去,只见尸身上燃烧的火焰逐渐暗淡下来,满室灰鼠都如喝醉了一般,一摇三晃,缓缓爬向墓墙前方,不知是哪只老鼠触发了暗藏的机括,猛听“咔”地一声轻响,墓室那面有“鬼影”浮现的墙壁上,忽然缓缓转动起来,原来是一道“插阁子”的机关墙。 随着一阵悉悉挲挲的怪异响动,暗墙后是一个端坐地女子,衣饰装束皆如唐时,那女子厚施脂粉,妆容妖艳,满身都是白花花地赘肉,皮肤红润细腻,似乎吹弹可破,但神姿消散,完全没有活人那股生气,一看就是一位唐代僵人。 群鼠显得战战兢兢,纷纷拖着鼠尾,对着那具唐时古僵拜伏在地,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幕,记得搬山道人的分甲术,乃是善用世间万物地生克之理,有一物必有一制,老鼠的天敌极多,猫蛇之物都以鼠类为食,据说老鼠遇猫,是闻声便伏,只要听见吃过百鼠的老猫叫声,灰鼠就吓得趴地上动不了劲了。但这种事只是民间传说,吃过多少硕鼠地老猫也不可能一叫唤就把耗子吓死,而且那从唐代古墓里挖出的僵人,对于老鼠来说又有好怕? 我心中恍惚,就在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就听那唐装贵妇般的僵人好象突然冷笑了一声,我只觉头发根子都“刷”地一下同时竖了起来。但既是打定了主意要窥其究竟,只好横下心壮着胆子伏在棺后一动不动。 这时就听那唐代古尸发出一阵鬼腔。如泣如诉缥缈虚无的“鬼音”,再次在墓室中出现,我心想僵尸真能唱曲不成?睁大了双眼竭力去看,一看更是吃惊,那体态臃肿的僵人身不动口不张,而且背后就是岩壁,一缕缕鬼音都是从僵尸肚腹中传出。 我暗道作怪了。原来吟唱鬼音的竟是“肚仙”,那也是请降地一种异术,听说会请“肚仙”的人,都是会“腹语”之术,利用“腹语”说话可以不用张嘴,不知究竟地人,当面见着这等奇事,自然是相信那术士肚子里有位“神仙”。 但眼前所见却是古怪得令人费解。使腹语请降“肚仙”的怎么可能是一具尸体?死人的肚子里还会发出声音? 断断续续的“鬼音”在我听来简直就是“荒腔走板”,我连听京戏都不太懂,哪里听得出失传千年的“鬼音”是内容,听了一会儿,被那古怪的声音搅得心下逐渐焦躁,正想从棺后的阴影里走出去。把那唐代古墓里地僵尸揪出来看看是作怪,却见一旁的孙九爷猫着各腰,正用荧光笔写了许多字在漆棺的棺板上。 我见孙教授支着耳朵的样子,多半是他听清了“鬼音”中的内容,为了防止听漏了,就把听到的内容临时记录在了棺材板上。 孙教授写的字迹虽然僚草,我却仍可辨认,低头一看,他写的是“巫峡棺山,地仙遁隐;群龙吐水。古墓遗图;武侯藏兵。棺楼迷魂;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 shirley杨等人也看到了孙九爷地举动,众人心口砰砰狂跳,一来庆幸孙教授等够听懂“鬼音”古曲;二是“观山指迷赋”后边的内容,深意藏玄,令人难思难测;另外如何确定这段“观山指迷赋”是真的,万一是幽灵做祟,搞出一些假象来迷惑盗墓者,象此前所遇的那座“无影仙桥”一般,再此把人引入绝路送死怎么办? 我又惊又喜,又是满心的疑惑,听得墓室中鬼音渐渐微弱下来,便立刻把注意力从棺材上移开,继续去窥探墓室中的动静,就见墓室中地灰鼠们,正鱼贯钻进墓墙后的暗室,它们就如同受到了催眠一样,爬得那唐代古尸满身皆是大小老鼠,唐代贵妇尸身的口部突然张开,从中探出一只干枯的爪子,揪住其中攀到头脸处的一只老鼠,一把拖进女尸嘴里,随着那只灰鼠“吱吱吱”的绝命惨叫声,瞬间就从僵尸口里淌出一缕污黑的老鼠血,只剩了一条鼠尾在它口边不断抽搐,鼠尾的抖动越来越是微弱,象是用来计算死亡的钟摆,无机的摇晃着。 我想起唐代壁画中在那贵妇舌尖打坐地精瘦老头,不由得毛骨耸动,在心里打了个颤,此时不知是谁藏得久了腿脚发麻,或是被那僵尸吞吃老鼠地情形震慑,忍不住挪了挪腿,伸腿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漆棺,发出一声动静,墓室里燃烧地尸体跟着熄灭,眼前一片漆黑,等我再打开战术射灯看时,南斗墓室中只剩下一具烧成焦炭的物女尸骸,墓室暗墙已经闭拢,刚才混乱的群鼠都没留下一丝踪迹,好象适才都没发生过,要不是还有孙教授写在漆棺上的数行字迹,真会使人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心中的骇异之情,久久不能平复。 孙教授长出了一口气,靠着漆棺坐到地上,对我说道:“刚才在墓室中的是不是肚仙?我紧张得连神经线都快绷断了……”说罢,他自己反复念了几遍“肚仙”的指迷之语:“巫峡棺山,地仙遁隐;群龙吐水,古墓遗图;武侯藏兵,棺楼迷魂;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这些话都是何所指啊?是武侯藏兵?古墓遗图又在哪里?” 我见孙九爷正自揣摩“观山指迷赋”,现在不好打断他的思绪,就站起身来向有暗阁的墓墙走去,刚走出一步就被孙教授一把扯住。 孙教授问我道:“胡八一,你去哪?”他不等我回答,又说:“我想我已猜出些眉目了,结合我以前搜集整理的资料来分析,这段指迷赋应该是说地仙村藏得十分隐蔽,外人绝难寻访,好象还说古墓的群龙吐水处,遗有地仙所绘的一幅地图,在棺材楼里找到生门,就能发现地图了。你想想……乌羊王地宫有三层墓门,高处有雕刻苍鳞老龙的瀑布,咱们应当立刻去那里取出地图,然后……” 我推开孙教授拽着我的手说:“先不忙着去,这段观山指迷赋真伪难辨,要是瀑布处有陷阱埋伏,咱们轻易过去岂不要吃大亏?胡爷我得先在这间墓室里调查调查。” 孙九爷奇道:“调查?你要弄清那墓墙后边的古尸是来历?”我点了点头:“肚仙之事格外蹊跷,不看个明白,我终究是不能放心,唐代的僵尸腹中即便真有肚仙,它又怎么会知道明代的观山指迷赋?反正早已失传的鬼音象是猫哭耗子叫,跟本不象是人类的动静,我是连半个字也没听清楚,现在要不冒险查个水落石出,今后的行动就要冒更大的风险。” 我心意已决,任凭旁人说出天来也不会更改,下意识地按了按携行袋里装的种种僻邪之物,对胖子和shirley杨一招手:“上吧。”我们三人做此等勾当都是老手了,彼此间的默契也是外人难及,根本无需临时部署,当即从容地绕过漆棺进了墓室,打开战术射灯走至西侧墓墙近前,在墙壁上筑篱式的搜索机关,想要把机关墙重新翻转开来。 我从左到右,又从上到下摸索了一个来回,不见有机关,石墙厚重,凹凸不平之处颇多,正在我苦于无从着手之际,shirley杨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发觉……孙教授的行为太反常了。” 第三十一章 行尸走肉 第三十一章行尸走肉 在我看来,孙九爷的行为从来就没“正常”过,世上之人莫不为“名利”二字所累,为了一些虚空的浮名抛家舍业,更是不择手段地捏造谎言,下作到连他自己的老朋友陈教授都骗了,而且性格偏执,竟然跟个贼偷一样,在深更半夜里悄悄翻窗户溜进博物馆,进行所谓的“考古研究”,试问他这种人的行为,能用“正常”来形容吗? 但shirley杨想说的似乎并不是这些,她不想引起孙教授的主意,只是压低了声音告诉我:“刚才大伙在棺材后边的时候,我看见孙教授从……从他自己的耳朵里掏出一只苍蝇。” 我闻听此言,险些一头栽到墓墙上,这厮也太不讲卫生了,多少年没掏过耳朵了?要不就是患有中耳炎,耳道里化了脓发臭,都招苍蝇了。 shirley杨显得有些迟疑,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让我留心注意就是,我知道她肯定是发觉了孙九爷有些反常之处,只不过她怕我和胖子对孙教授作出盲目地举动,在有确凿证据之前,她还不愿把事情挑明了。 我想起来孙教授确实患有中耳炎,而且此人常年埋头工作,向来不修边幅,也不能因为他不讲卫生的原因,就把他从这次行动中开除掉,shirley杨并非是那种挑剔细节的人,既然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孙教授的举动确实有异状。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心中猛然打了个突,转头问shirley杨:“你刚说孙九爷耳朵里地是?古墓里的食尸蝇?”shirley杨对我轻轻摇了摇头,适才墓室门前火光昏暗恍惚,不敢轻言确认。 她如此说,我只有当做孙教授身上出现的就是“食尸黑蝇”,在这座被“观山太保”盗发空了的“乌羊王陵寝”中,凡有尸骸处便有“食尸黑蝇”的踪迹。包括那些死鼠死蛇,以及水潭里的死鱼。无一例外的都成了黑蝇地食物和产卵地,“食尸黑蝇”不比普通昆虫,它只接近尸体,孙教授身上为会出现“食尸蝇”?难道他已经死了?一具死尸又如何能够跟着我们一路进入古墓深处?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中闪过,按“摸金校尉”盗墓发冢所遇“尸变”地观点来说,死而不化谓之“僵”,死而如生谓之“行”。难道孙九爷竟然是具“行尸”?想到此节,我只觉一股寒意从头顶顺着脊梁直贯足心,下意识地回头瞅了孙教授一眼。 一看墓室门洞处的孙教授正自盯着我看,他神色如常,在一副古板表情中,带着几分略显神经质的眼神,显得有些愤世嫉俗,再直观上使人觉得不太亲切。和我在陕西古田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两样。 我这才把心放下,暗想:“墓室里阴晦潮湿,生气龙脉早已经破了,死鼠死虫所在皆有,漆棺里的物女尸首也会招来黑蝇,我们和那些古尸屡有接触。身上难免带有一些尸气,怎能只凭一只食尸黑蝇,就断定孙九爷就是行尸走肉?” 我心中颠过来倒过去转了几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万里还有个一,“万一”孙九爷真是“行尸”怎么办?“黑驴蹄子”专克僵尸,听说也能对付“行尸”,据传“行尸”乃是尸化妖物,说话行为都和活人一样。却是专要吃人心肝的魔头。当年我祖父胡国华就遇上过这种事,凡事就怕先如为主。我脑中有了这个念头,就总觉得孙教授有问题,就想示意shirley杨和胖子帮我动手放倒他。 shirley杨说:“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也许古墓里除了尸蝇,还有别的飞虫,我只是想提醒你留意一些,棺材峡中多有古怪,我有一种……不太好地预感,咱们这次的行动可能不会顺利。” 我点了点头,决定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孙教授就是尸妖之前,暂且耐住性子先不发难,有“摸金校尉”的“黑驴蹄子”在手,但有凶险也当可确保众人全身而退,我怕他怎地? 这时孙教授在墓室门前催促我们:“怎么样?找到了没有?我估计那肚仙可能是种幻术,在南斗墓室中燃烧物女尸体就会现形,在古代确实有利用焚香催眠的方术,恐怕这间墓室里未必真有腹藏肚仙的唐朝僵尸。” 我闻言一怔,觉得此事之奇实难思量,对孙教授说:“以前的古墓有种防盗手段,是在墓室里的油灯、蜡烛、清水、美酒、丹药之中,藏以毒药或蜃雾迷香,一触即发,可使人遭受圆光制幻,封师古竟然能将观山指迷赋用障眼法般地幻术藏在墓室里?是怎么做到的?” 孙教授说:“那伙观山盗墓的术士,其所作所为多不是常人所想,我要是知道其中奥秘,直接就奔地仙村里去取周天卦图了,还跟你们在这空空的地宫里乱转?” 我和胖子等人,见最下层的南斗墓室里找不到线索,就只得按孙九爷的提议,前往古墓最高处地“群龙吐水”之处,“乌羊王古墓”主从叠压,墓室众多,廊道曲折,但格局不离风水古法,是以星宿星斗方位排列,我带着众人穿行其中,并不担心迷失路径。 所有的墓道都要穿过墓主的“椁殿”,走到中层椁殿之时,只见巨石砌成的冥殿内,也是一片混乱,石奴石兽倒了满地,墓墙上至今还留有凿取金珠的痕迹,殿中一口硕大的石椁,椁壁上浮雕着巍峨险峻的山川,数重棺椁命盖已被揭开翻在一旁,里面的尸首明器全都不见了。 胖子还不死心。打着手电筒拿工兵铲在里面来划拉:“这伙观山倒斗地孙子,搞起三光政策来比日本鬼子还狠,连点渣子都不给咱留下……” 我对孙九爷说:“整座陵墓几乎都是空的,按照那些民间传说,当年地仙封师古是带了上万人进入古墓躲避兵灾,人过一万如山如海,那么多人都藏哪去了?” 孙教授苦思片刻。才说:“棺材峡中有许多巫盐矿洞遗址,山里地洞窟极多。想来地仙村是在乌羊王地宫附近地某处洞窟里,咱们想找到它的位置还是要依靠观山指迷赋,除此以外应该没别地办法好想了。” 孙教授认为“观山指迷赋”这条线索非常重要,他在劳改农场的朋友封团长,也未必知道此赋全篇,因为这一路走下来,从隧道入口处地无名尸体处。直到“无影仙桥”以及“观山神笔”,最后是墓室里的“肚仙”,每一处都藏有一段“观山指迷”地暗示,地仙封师古这样做,肯定是出于担心泄露墓中机密的考量,可谓是“处心积虑、谋划深远”。 现在从肚仙处寻得的这段“观山指迷赋”,应当是关键之中的关键,“巫峡棺山。地仙遁隐;群龙吐水,古墓遗图;武侯藏兵,棺楼迷魂;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这段暗示。好似玄机深妙,教人无从揣摩。 我们对“观山指迷赋”之言完全难以理解,只好商议着临到近前再做计较,而且我还十分怀疑,假如是孙九爷听差了其中内容,一字只差,可就是谬之千里了,到了古墓群龙吐水之处,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等着我们? 这时幺妹儿给我们提供了一些非常宝贵的信息,她说“蜂窝山”里的手艺人。专做“机簧、销器、转芯锣丝、八宝暗轴”。甚至可以设计一些构思绝妙地城防工事,所以这一行里的人。最起码都要具备“扎楼墨师”的本领,还要懂“五行八卦”的生克变化之理。 “蜂窝山”中历来都有两位祖师爷,一位扎楼的老祖宗“鲁班爷”,另一位是设计“木牛流马”的诸葛武侯。 “蜂匣子”里有一本压箱子底的秘籍,叫做“武候藏兵图”,可以按图打造木人木牛,机括原理类似于做运输粮草的“木牛流马”,不过都是藏兵图里地机簧销器,全部是杀人用的机关,按照古阵法生克之道排列埋设,根据地形地势的变化,可以筑楼藏兵,亦可起墙藏兵,最是神妙无方。 可正因为这套机关图谱是“蜂窝山”里的“镇山之宝”,所以流传不广,在宋元之际就已失传了,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打造“武侯藏兵楼”,幺妹儿听孙九爷反复念叨“武候藏兵”,就将此事相告,也许“观山指迷赋”中提及的“武侯藏兵”,就是那种神秘无比的杀人机关,因为“观山指迷赋”后文也提到了“生门”。 “蜂窝山”地李老掌柜曾给幺妹儿讲起过,“武侯藏兵图”中必有一个机关总枢为“井”,不把它的“枢井”拆除掉,就会被层出不穷的机关陷阱下毙命,此“井”必在生门当中,但井有“明、暗”之分,如果是暗井,就很难寻到,而且根据不同的构造设计,只有掌握机关图的人,才知道真正的“生门”所在。 “观山指迷赋”最后这句“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大概就是指“暗井”方位,但以幺妹儿所知所学,就完全不知“两万四千,百单有七”之语是何所云了,并非是“蜂匣口诀”中的内容,即便换了李老掌柜在此,也多是半猜解不出。 我想起卸岭盗魁陈瞎子,曾在民国年间大破瓶山机关城,按他所述那座“瓮城”应是属于“明井”销器,在倒斗行里,常有在古墓王陵中遇到藏兵楼陷阱送命的盗墓者,但真正见过实物的人应该很少很少。 明代“观山太保”专盗古冢,保不准就从哪做山陵里,挖出这么一套“武侯藏兵图”的机关,藏在“乌羊王地宫”里作为地仙村地一道夺命屏障,不解开“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地暗示,怕是过不了这道“门坎”。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此束手无策,连“蜂窝山”里的行家都犯难。更别说我们“摸金校尉”了,这隔行如隔山。一时半会儿哪想得出良策? 我给众人提气说,我这辈子从没遇到过象“地仙村”一般藏匿如此之深地古墓,在我看来,那位“观山太保”的首领封师古,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倘若用正常人的思维,绝难猜想出他的用意。可还有一说,毛主席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不遇艰难,不显好处,只要地仙古墓里真有“丹鼎”一类的稀世珍宝,也不枉咱们经历这许多周折艰险,此刻还不知地仙地藏兵图如何布置。是楼?是城?还是别的?但也别太过担忧,法子都是人想出来地,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先去实地勘察一番,咱未必就找不出对策。 孙九爷却皱眉道:“说是这么说,眼前这番周折怕是不小。不能想得太乐观了……”说着话,他就踏着墓道里的石阶向椁殿上层走去。 我担心孙教授走得太快脱了队,当即向其余三人一招手,在他后面紧紧跟上,上行的墓道阶梯下临积水,走在上面可以听见水声四溅,四周多处都有暗泉穿过古墓,墓中取的果然是水龙之脉,这时我觉得耳边嗡嗡有声,原来又有几只黑蝇在我们身边打转。 我急忙挥手驱赶。在头顶战术射灯的光束晃动中。正见到孙九爷后颈上趴着一只黑蝇,食尸蝇身上的荧光好似微弱地鬼火闪烁。 这回是看得分明。再不会错了,我一把拽住孙教授说:“且慢,九爷你身上怎么会有食尸黑蝇?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孙教授一楞,随即怒气勃勃地说道:“你胡言乱语地说?先前给我乱扣帽子也就罢了,怎么此时又说我是死人?我现在还没死,要死了也是被你气死的。” 我说:“行,您还真够理直气壮的,您看此乃何物?”说罢张开手掌,把手里拿的“黑驴蹄子”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孙九爷的脸色骤变,如遇蛇蝎般“蹭”地退开一步,背靠着身后墓墙,点手指着我说:“胡八一,你小子欺人太甚,现在都时代了,你拿黑驴蹄子作?我不允许你这样侮辱我的人格!你再过来一步,我就跟你拼了老命!” 我以前只知道孙教授在文革时被揪斗多回,戴过高帽,也撅过“喷气式”,白天批斗完了,晚上就关到牛棚里,所以对我和胖子这种当过红卫兵的人,他始终从骨子里有一种反感,很容易受到刺激,却没料到孙教授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此时shirley杨也走上来劝我,我以心问心,自己心中确实有些歉然,但转念一想,始终没见椁殿里有尸骸,空椁中纵有尸气,几百年来也都散尽了,在孙教授身边出现“食尸蝇”绝对是种异常地征兆,不可一时心软留下祸根,孙九爷是不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试就知。 想到这,我咧嘴一笑,对孙九爷说:“误会了,我是看您心事重重,为了让您保持**乐观主义精神,才特意跟您开个玩笑,怎能当真?这黑驴蹄子您要是看着不顺眼,把它扔了就是,接着……”说着话我一抬手,把“黑驴蹄子”对孙教授投了过去。 我心想孙九爷只要接住“黑驴蹄子”,他就不是“尸魔”,谁知孙教授见“黑驴蹄子”从抛在面前,竟然一闪身躲在一旁,那“黑驴蹄子”撞到墓墙上就势落下,又被他抬脚踢进了石阶底层的地下水里,然后瞪了我一眼,斥道:“你要是能帮我找到周天卦图,我当着你的面吃了这黑驴蹄子都行,可我现在哪有心情与你胡闹!” 我怔在当场,暗骂这老东西怎么如此狡猾,不仅不接那枚“黑驴蹄子”,而且一脚踢落入水,难不成这位引我们进入古墓的“孙九爷”,当真是一个死后化做了“行尸”的妖物? 这些年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的经历,使我不得不成为一个“怀疑主义者”,我让身后地胖子赶快再给我拿一枚“黑驴蹄子”,胖子却说:“哪回出门都带,可也没见顶大用,这回你不是说轻装吗?所以我看你带了一只,我就没带,我这不是想……想给包里留点地方,多……多装明器吗。” 我又看了shirley杨一眼,她耸一耸肩,表示也没有带着“黑驴蹄子”在身边,我心中立刻凉了半截,早知刚才就不自作聪明扔给孙九爷了,这一来反倒弄巧成拙,现在却如何辨别他是活人还是行尸?这时忽听孙教授在墓道石阶上一阵冷笑,笑声中隐隐有种狰狞可怖之意,在本就阴森空寂的古墓中听来,分外耸人毛骨。 第三十二章 空亡 第三十二章空亡 孙九爷的一阵狞笑只是瞬间之事,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绷住了脸孔,干咳两声加以掩盖,对我说:“你们莫急,人急办不了好事,猫急逮不到老鼠,先听我把话说完,咱们现在身处险恶之地,一切情况都还不太明朗,眼下这话要是没用我就不说了,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别怪我批评你嘛,我知道你这个人向来多疑,但你不能异想天开无中生有,拿黑驴蹄子做?难道把我当做成了精的千年僵尸?简直乱弹琴!” 现在不管孙九爷说,在我看来都是伪装出来的,我虽然不知他到底想要隐藏,但他脸色的突然变化,却已足够说明——此人肯定“暗怀鬼胎”,他为怕“黑驴蹄子”?他独自一个人落入南斗墓室中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古墓肚仙”发出鬼音只有他一个人听得明白,那段在近乎幻觉状态下感应到的“观山指迷赋”,让人如何敢轻易相信? 我脑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越发怀疑孙教授是从古墓中爬出来的怪物,否则他身上怎么会屡有“尸虫”出现?想到这,我暗中摸了摸“工兵铲”的木柄,只要看他的举动稍有异常,就一铲子削过去结果了他。 此时除了我和shirley杨外,胖子和幺妹儿两个人还完全蒙在鼓里,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变得如此紧张,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全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墓道石阶上,僵持下地着几秒钟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仿佛连身边的空气都要凝固住了。 孙教授盯着我看了片刻,接言说道:“好了,你们怀疑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我承认我以前确实利用过你们。但这次大事当前,我也是拼着身败名裂的后果。才冒死跟你们来找地仙村古墓,咱们是各有所求,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我还有不能对你们坦白的?至于为何我身边有尸虫出现,也不奇怪,墓室墓道里尸气沉重,附近又有暗泉。出现尸蝇尸蛆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我身上有,你们身上可能也有,做倒斗考古的还能在乎这些吗?反正尸虫也咬不死人,现在我孙学武干脆就发个毒誓,对于棺材峡里地事情,只要我对你们有丝毫隐瞒,让我背一辈子黑锅。今生今世,永无出头之期。” 我没有真凭实据,见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好再对他使用别的手段,可提防之意丝毫不减,这却不能怪我不信任他。之前在得知关于“秦王照骨镜”地真相之时,孙教授此人早已被我排除出“可信任的名单”之外了。 可是,也正如孙教授所言,眼下双方都需要互相倚仗,共同克服重重阻碍,以便能够找到“地仙村古墓”,至于他深藏不露的真实意图,我无法揣测,但我确信他肯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于孙九爷这种没有正式信仰的人。即便当众“起誓赌咒”。也显得轻于鸿毛。 孙九爷的一番话,骗shirley杨是没问题的。shirley杨虽然聪惠机敏,但她却不攻诡变之道,对人对事都肯往好处去想,然而我早在阶级斗争中百炼成钢了,要是不能在我面前装得天衣无缝,哪怕露出些许破绽,就绝对躲不过我这双招子,岂能吃他这一套花言巧语,暗中决定暂且隐而不发,等找到“地仙村古墓”之后再做理会。 我打定了主意,对孙教授说道:“凡事就怕带有主观成见,即便是伟人圣贤,只要在心里先有了偏见,对人对事就肯定会出错,多把好地认作歹的了,我承认我以前对九爷您有些看法,现在想想肯定是我多心了,只要您身上没有尸变的迹象就好,此事谁都别再提了,这就到古墓暗泉之处去看看武候藏兵图的规模如何?” 孙教授道:“这还象句人话。”言毕,拔足便行,我只得随后跟上,众人沿着曲折漫长的墓道,来到了位于高处的一间墓室里,此室只比椁殿规模略小,造得“天圆地方”,墓墙上的壁画保存尚好,看来未遭破坏,壁画中的人物细腰长身,装束奇异,身材远比常人高大,铺着数百具松皮棺材,棺板零乱,里面尸骸半露,皆是被盗发后遗留下地随葬棺椁,其中的尸骸全部是女子,估计多半是“移山巫陵王”的大小老婆。 殿后陷在地底的一道峭壁间,贯穿着数条雕成苍龙的古老石渠,里面通着暗泉,把地下水引向古墓外围,暗泉奔涌,水势很是不小,苍龙吐水的古渠后有个洞穴,是延着暗河水脉开凿,走势蜿蜒起伏,两壁间都是哗啦啦地水声。 我们见墓室中没有“销器机括”,想来那“群龙吐水”,应当是在水脉缠结之地,便只好进入后壁地俑道里,去寻找水源穷尽之处。 这条俑道长近数十米,尽头有道洞开的石门,出了石门就见是条地底岩层间的裂谷,宽可三十米,地面光滑平整,俑道两侧古壁削立,时有磷火闪烁,其上都是一个个猿穴般的矿眼矿窟,能见处满目皆是,密集得难以想象,数不清有几千几万,由于没有“强光探照灯”,在石门前看不到地下山谷纵深处的情况。 我按古墓形势判断,这条地下裂谷可能正是“乌羊王古墓”的正门,我们由“乱葬洞”进入反而是走了后门,但没想到地宫前的墓道如此气象森严,虽然大部分是凭借天然造化,也仍然需要大批人力进行修整,这工程量放到今天都难以想象,若与此间相比,那片利用矿窟改建成的“青溪防空洞”。就实在显得太过简陋了。 我见裂谷深处黑茫茫地一片沉寂,只有贯穿山体的水声隐隐不绝,担心再往前走会遇着凶险,便停下脚步,手举“狼眼”四下里打量,看到高处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两壁夹持之间,悬了一道厚重宽大地“断龙巨闸”。距地面约有十几米高,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轰然坠落。即便俑道里有辆装甲车也得被它砸扁了,何况我们血肉之躯地五个活人。 我赶紧让大伙向后退了两步,幸亏刚才没继续往前走,否则一旦触发了“销器”,巨闸落下来就算不把人砸死,恐怕我们此时也会被它截断退路,如果困在俑道里。鬼知道接下来要面对险境。 幺妹儿看那巨闸上有卦眼标记,告诉我说此门为“空亡”,按“蜂窝山”里故老相传之言,这是武侯八门中的其中一门,一如此门,可能就会触发阵中地“武侯藏兵图”机括,各种杀人的机关源源不绝。 我问幺妹儿你能百分之百确定吗?只此一门就能断言峡谷中有“武候藏兵图”地布置?对于机括销簧之术我们全是外行,此时只能相信“蜂窝山“传人的意见。但千万别误导了大家,稍有差错可就要出人命。 幺妹儿说:“你别因为我是山里人,从小没喝过自来水就觉得我瓜兮兮,蜂窝山里做地暗器,十样有九样是要人性命的凶器呦,我朗个会不晓得利害?” 我说我哪敢小看你。你先说说这片机括如何布置?幺妹儿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构造十分复杂的木头架子,上面挂了许多细小的铜牌,分别标有“风角,虚孤、空亡……”一类的标记,木架的细微处可以转动分解,巧妙无比,近似一副用于推演生克变化的立体模型,暗照图谱拼装起来,就能推测出这条藏兵峡地粗略格局,当下就着那具模型。为众人一一指画方位。 “武侯藏兵图”是古代销器之祖。机关井里需有灌输之力才能发动,秦时有水银。唐时有风木,两宋之际则使用暗河,谷中两侧都有暗泉,就可以断言,必是伏设滚刀或是转心罗丝,以水流输动,说白了就是地底的阴河暗泉里有“水车”。 如果从“空亡”方位的闸底进去,一定会很快遇到一个不得不触发的“销器”,这个机关一动,断龙闸就会关闭,除非你在峡中找到“海底眼”,否则就会在一波接一波的暗器下送掉性命,至于谷中潜藏的是杀人机关,那就千变万化,难以预想了。 shirley杨说,既是如此,可以设发在外围截断“暗泉”,那些机括销簧没了灌输之力,就形同虚设了。 孙教授说此计绝不可行,咱们能想到的,“观山太保”肯定也早已料到,按照“观山指迷赋”来看,这条俑道里肯定有“地仙村”的地图,机括一停,那图多半就要毁了,如今不做它想,唯有冒死进去找出“生门”破解机关,幺妹儿这丫头晓得武侯八门之阵,有她带着咱们,想破藏兵峡也不算难事,她这说地不是都挺对路吗?那句“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到底是意思? 幺妹儿说:“我郎个会晓得?八门五行的生克推演是蜂窝山里本等的手艺,可武侯藏兵图早已失传,好比是一个藏宝匣,如今蜂窝山里只大致晓得这匣子的大小尺寸,里面装些啥子则一概不知,但刚刚孙老爷有句话说得在理,你们要想取谷中所藏宝物,就不能从外围下手,断龙闸和暗泉一破,必定会引出伏火、流沙、黑水一类的机关,不论峡谷中有啥子事物,也都要一发毁了。” 孙教授闻言急得直抖落手,九九八十一拜都拜了,偏就差这最后一哆嗦,这辈子阅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吃过千般苦,遭过千种罪,按说学识和阅历都不算浅了,连龙骨上刻古代谜文也给破解了,可“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中的隐意,慢说搜肠刮肚,纵然撞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shirley杨猜想这会不会是一串密码,可又觉不合情理。接连做了若干假设,都不得头绪。 最后这段“观山指迷赋”,我不知是真是假,其中地内容虽然把孙九爷和shirley杨都难住了,我突然灵机一动,难不成“两万四千,百单有七”是指……?那伙“大明观山太保”地确喜欢故弄玄虚。也许孙九爷和shirley杨想得太复杂了,反而不得其解。可这事除了我之外,别人未必会留意,若真和我所料一致,也真应了那句老话了——“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于是我说这道裂谷深处山腹,里面黑灯瞎火,谁知它如何布置?胆小不得将军做。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咱们不如兵行险招直接进去,如果“武侯藏兵图”的生门,真应了“两万四千,百单有七”之言,我就有把握能找到“海底眼”,但这龙潭虎穴,看来也不是等闲的去处。万一有些差错,可就有去无回了。 所以我看只有我和胖子两人进去就足够应付,你们三人都在外边侯着,三个小时之后如果我们还没回来,也甭惦记着给我们收尸,你们从哪来回哪去。直接回去开场追悼会,赶上清明冬至,给我们哥倆儿烧点纸钱棉衣就行了。 胖子道:“胡司令你太缺德了,自己送死还想拉上我给你垫背,让胖爷我去也行,但得有个条件,就是孙老九也得跟咱俩一块去,要不胖爷临死前一想到这老头还欠咱一顿满汉全席,我是死也闭不上眼啊。” 我说没错,是得带这他。当下对胖子使个眼色就要行动。shirley杨见我说走就走,一把拽住我说:“你又想乱来。净说些没高没低的言语,古墓中的机括最是歹毒,怎能轻易进去送死?” 孙教授也说:“胡八一,王胖子,你们想拉上我一起死不要紧,我这条命值得?你们的命又值得?可事关地仙村里的千古之谜,我不能容忍你们任意胡来,这事不能听你们两个混小子地,只能听我的。”他又说:“王胖子你也真是,他胡八一干你都跟着起哄,看你也是条血性汉子,怎么处处都听他地?这次你得听我地,可不能脑筋一热就盲目做事。” 胖子笑道:“甭想挑拨离间,谁说我处处都听老胡的?只不过我们伟大地头脑时常不谋而合,所以经常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说胖爷我象是莽撞粗鲁的人吗?我别的都不信,我只相信真理,想让我听你孙老九的也不是不可以,可九爷您身上有过人之处,我看你地水平还不如老胡呢?更别说跟胖爷比了,所以你听我的还差不多,不要妄图篡权,温都尔汗折戟沉沙的教训还不够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愤愤地说道:“我是没本事,可你们这两块料除了有些倒斗的手段之外,也未必再有比我更高明的才能,平时谁听谁的无所谓,我也不稀罕与你们相争,但此次事关重大,务必要听我一言,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绝不能轻易触发武候藏兵图机关。” 胖子十分不屑:“孙九爷你口气不小,除了倒斗手艺之外的本事,我看你也未必比得了,咱爷们儿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熟,我随便说出一样来,你下辈子都不见得能做出来。” 孙教授自付一生经历过许多磨难,常有怀才不遇时之感,此刻话茬子说戗了,如何肯服?就问胖子除了摸金倒斗地手艺之外,有事是他下辈子都做不出来的? 胖子指了指我,对孙教授说:“您瞧见没,这位胡爷,杀过人,杀过活人,而且还不是杀过一个两个,人家说了人家还不就是忍着?您手底下宰过活人吗就敢在我们胡司令面前口出狂言?” 孙教授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万没想到说出这等勾当,吃一惊道:“怎么?你……你……你杀过人?” 幺妹儿也觉吃惊:“师哥,你真的杀过人呦?杀的是……是哪一个?” 我被众人的眼光看得身上发毛,只好解释说:“绝不是你们想象地那种谋杀,我在前线的时候,枪林弹雨真刀真枪的一仗接一仗打下来,还能不在枪底下撂倒他三五个敌人?如果在战场上我手软不杀人,我和我的战友们可能早都永垂不朽了。” 我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既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刺激,血与火的洗礼使人更懂得尊重死亡与生命,所以我从来都不想主动做送死的事情,但如果不取出藏在地仙村里的“丹鼎”,南海蛋民多玲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我不得不选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全当这条命是白捡来的,打算冒死去找“武候藏兵图”的“生门”。 孙教授道:“好,既然你有把握,咱们放开手脚去做就是了,我和你一同进去,让她们两个女娃留在墓门前等着。” 我点了点头,正要告诉他和胖子进入“空亡”前须做哪些准备,shirley杨却突然上前问道:“教授,你脸上怎么会有尸斑?” (注:海底眼——秘密、机密,暗指外人绝不会知道的底细) 第三十三章 武候藏兵 第三十三章武候藏兵图 我本就怀疑孙教授身上有“尸气”,听shirley杨如此说,急忙抓住他的肩膀,仔细看他的脸部,只见孙教授面颊上果然有数片淤青,但那绝不是由于碰撞导致的淤血发紫,而是暗带着一层从皮肤里渗出来的黑气,是人死之后才会出现的“尸癍”。 孙教授也自吃惊不小,连忙推开我的手,问幺妹儿要了随身带的小镜子,望自己脸上照了照,看后神色黯然。 我满腹狐疑地追问孙教授:“九爷,现在怎么说?你身上除了尸虫还有尸癍,照此下去,你都快长尸毛变僵尸了,你身上到底发生了?” 孙教授唉声叹气,垂着泪说出一件事来,两年前他在河南洛阳一带工作,曾遇到过一场噩梦般的事情,当地农民打井,打到深处不见水,却有好多青砖,三伏天骄阳似火,那些从地底挖出来的长砖上,却冷气渗渗,好象是从冰窖里抠出来的一般,搁太阳底下都晒不热。 河南古迹极多,有老农知道是挖着古墓了,赶紧把此事汇报上去,于是有考古人员过来勘察,一看果不其然,挖开的是一座古冢。 由于天气炎热,加上墓墙夯土和墓砖都破了,只好采取抢救性发掘,出于保护文物的考虑,没有现场开启棺椁,用拖拉机,就近运送到一家医院里,孙教授听说棺椁上标有许多古代铭文,那些神秘奇怪的符号。除了他之外没人识得,也恰好赶上他在附近出差,就带着几个学员前往医院,参与了这次开棺地工作。 最外层的套椁已经有些损坏了,大伙只担心里面的古尸和陪葬品已经朽烂了,没做过多的准备,但等按部就班地拆到内棺之时。才发现阴沉木树芯打造的内棺,依旧触手生寒冰凉如水。 在医院解剖室的无影灯下揭开棺材之时。众人都觉眼前一花,在那一瞬间,好象见到一个红袍男尸从棺中飞了出来,冲到众人面前就化为了乌有,大伙都吓了一跳,再看棺材里的尸体,已朽如枯腊。皮肉都已塌陷,呈现出一种诡异地乌灰色。 做这种职业的大多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谁也说不清楚刚才眼中所见地恐怖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而且谁也没敢把这件事声张出去,都知道说出去了可能要惹麻烦,可从那以后,参与过开棺剖尸的这几人。便都觉得全身不适,接连不断地做噩梦,到处投医问药均是无果。 孙教授多在民间走动,知道许多匪夷所思的怪事,他暗中推想,很可能是开棺尸设备条件不太完善。谁想得到棺中古尸在世时的英锐之气聚敛未消,封闭了千年的尸气太浓,竟至冲撞了活人,他心知肚明,这股阴气已然透骨,早晚必要显露祸端,搞不好就此送命,时常为此忧心忡忡。 孙教授说:“再后来……百事缠身,早把那件事抛在脑后了,此时想来。肯定是当时埋下的祸根。竟然早不来晚不来,偏赶这个节骨眼。看来我时日已然无多了,临死前能见到周天卦图,死也瞑目了,另外……我也希望在活着的时候,亲眼看到你们找到地仙村,取了古墓中所藏地丹鼎,去救那南海蛋民的性命,这就可以帮我洗刷掉一点罪孽,临死的时候心里会稍微好过一点。” 胖子听了这些话,奇道:“孙九爷,常言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死到临头要抓狂,怎么您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不但没抓狂,反而突然间变得心善了?竟说出这么多感人肺腑的遗言来,倒让胖爷我心里边有点不是滋味儿,您就放心吧,等您老撂屁了之后,我们一定会怀念您的光辉形象,牢记您的模范事迹。” shirley杨对孙教授说:“教授您也别将事情看得太绝对了,如果是棺中积郁的千年尸气,说不定可以用金丹拔出尸毒,就象老胡常说的那样,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要轻言死亡。” 孙教授叹道:“死到临头要抓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不懂,我自己地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事到如今,再不妄想了,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与其窝窝囊囊地等死,不如趁着还能喘气,做些真实的事情出来,也免得死后仍给你们留下一个自私自利的印象。” 孙教授自觉时日无多,当下就着手准备,要跟我们冒死进入“藏兵峡”,我在旁冷眼相观,见孙九爷神色黯然,眼神里满是悲愤,看不出他刚刚那番话是在说谎,可我还是满脑子疑问,仍然不肯相信他的言语,即便是暂时信了,十停之中也只信他三停。 我隐隐觉得孙九爷极不简单,他肯定还有些事瞒着我们,不过一个人再能伪装隐藏,眼神中也会流露狡诈之意,孙九爷此刻流露出来的神情极是真挚,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十分之七地怀疑已自消了几成,逐渐变成了“半信半疑”,心想如果带着他一同进“藏兵峡”寻找“生门”,只须不让他离开我十步以外,纵然他真有图谋也不可能反出天来。 话虽如此,我也盼着这一切都只是我多心了,眼下之事足已使人焦头烂额,破解“武侯藏兵图”的行动最好别再出岔子。 我又让幺妹儿讲了讲关于“武侯藏兵图”的事情,故老相传,根据这套图谱设计的杀人“销器”,最大的缺点是不能机动,很少用于战阵,以实际用途来看,最能使其用武之地的便是“古墓山陵”,作为防盗机关,少则是数十架“孥机暗箭”,多则是千军万马的“木军鬼俑”。发作后“机相灌输、往复不绝”,一环接着一环,里面所使用地暗器有“剑奴、夜龙、伏火、滚刀、流沙、毒烟、乱孥……”,种类繁多,不可尽数。 我告诉胖子和孙九爷:“听明白没有?不是闹着玩的,咱得先找点能防身的家式。”于是转到墓室中取了两块宽大地棺材盖子,那两块“命盖”皆是通体地古松皮。纹理犹如龙鳞,木质紧密。又坚又韧,强弓硬孥也射它不穿。 再把棺材盖子抬在暗泉喷涌处,拿地下水都浸透了,再以绳索捆了几匝,这样就可以任意提拉拖拽,周身上下也都收拾的紧趁利落了,留下shirley杨和幺妹儿在墓门前等候。 我们三人随即调了调头盔上地“战术射灯”。防毒面具都挂在胸前备用,纵向里排成一排,两侧抬着棺材盖子,前边撑着“金钢伞”,跟在最后地胖子背了一个大号“携行袋”,前后左右都遮得水泼不进。 我知shirley杨肯定会担心,但做此等勾当,人多了也是没用。就转头告诉她们只管放心,千万别跟着进来,随后与孙九爷和胖子一同便踏着“沉重”的步伐,进了眼前这条漆黑宽阔地墓道。 我在前边举着照明距离较远的“狼眼手电筒”,视界可达二十余米,一过“空亡巨闸”。只走得二十步远,就见墓道中有具女尸横倒在地,尸首身着古装素服,这身打扮不象入敛时的装束,反倒象守灵哭的寡妇披麻戴孝,她一双小脚穿着尖椎般的精巧绣鞋,唯独那双鞋子鲜红欲滴,裹在一身雪白的凶服里异常扎眼。 我走到近处,拿“狼眼手电筒”望拿具女尸身上照了照,见那尸体早已没了面目。都教尸虫啃尽了。只有下一身零散的骨骸,倒是一套衣服鞋子保存尚且完好。透露着一种令人心慌地诡异感觉。 我回头看了孙九爷一眼,见他也是满脸茫然,他劝我说:“观山太保行事诡变无方,这条建在裂谷中的俑道里,更是处处都有危险,不明底细的东西咱们最好别碰,绕过去就是了。” 我也正有此意,便从尸旁经过,手电筒的光束向壁上一扫,见高处全是密密麻麻的岩窟,心中更是没底,对孙教授和胖子说:“那座地仙村还不知是何等规模,单是从观山指迷赋的隐藏方式来看,地仙封师古肯定是穷尽了心智,种种布置令人难以想象,就算地主阶级担心农民起义军来倒他们的斗,可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九爷进了墓道后也显得有些紧张,在我身后低声说:“观山太保封师古是个疯子,这事虽是传说,可未必不是真的,我有个医学院地熟人,据她说,以咱们现代的医学观点来看,收藏和创造这两样行为,都可以治疗心理疾病,所以封师古把发墓所获的古物藏入地仙村,又留下这观山指迷赋来度人,无一不是疯魔的举动,咱们自不能以常人的心思来看待。” 我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带队前行,经过那具尸骸后不远,笔直的墓道里有处转折,转过弯去地势更是宽阔,墙壁凹陷处,砌着一排排腥红色砖楼,数之不绝,不过定下神来看过去,发现并不是用石砖搭成,每一块砖都是一个巴掌大小地石头棺材,体成长方,棺盖带有一定弧度,单看其行制,也都不是近代之物,粗略一观,那些小棺材恐怕不下万余。 每具小棺材上都阴刻着不同的标记,个个都是不同,有“星宿、卦符、五行、六壬……”之类,皆是取古术中的一个符号作为“记认”,比如有的棺材盖子上就刻着“土”,有的就刻着“水”,不胜枚举,有些个是虫鱼古迹的文字,有些个则是绘以图形,看得人眼也花了。 传说“棺材峡”里有座“棺材山”,莫非这些奇形怪状的小棺材,都是观山太保从“棺材山”里挖出来的?可它们又是何人所埋?如此小的棺材里面肯定不是装敛“死人”的,里面又会藏有? 我们举着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围着堆满小棺材地墓道。周围又数道石门,诸条墓道呈“蜘蛛脚”形分布,除了“空亡”一门之外,其余各门多已闭得无间无隙,而且还灌注了铜浆铁水,这说明墓门前地这条墓道,已与外界彻底隔绝。“地仙村古墓”并不在这附近。 “观山指迷赋”中有“棺楼迷魂,古墓遗图”之言。都与眼前所见的情形完全对应,一如先前所料,想找到“地仙村古墓”,只有找到“乌羊王古墓”中所藏地图,或是别地图,然后按图中指引,才能得知“地仙村”的真相。 孙教授提醒我和胖子说:“你们可千万别乱碰那些小棺材。一旦引得墓道中机簧发作,咱们就得全报销在这。” 胖子也知厉害,举着棺盖说:“九爷您拿我当人了?胖爷最拿手的就是乖乖呆着一动不动,可问题是咱要不动手……又怎么能找出棺材里的机密文件?就你们说那图,到底是不是机密文件?明器藏在哪,那图上全标着?” 我说这还真就象是“机密文件”,而这些石头棺材就是“保险箱”,记录地仙村秘密的那份“机密文件”。理应就藏在其中,一旦开错了咱们就得去见马克思。 胖子吃一惊道:“呦!还真是保险柜?早知道提前在潘家园淘换一本《少年飞贼之烦恼》来研究研究了,上次看倒腾旧书地刘黑子收来一本,据刘黑子说此书是民国年间的著名失足青年康小八,被捕后在看守所内地著作,一边啃窝头一边写的。这本书可太厉害了,绝世孤本啊,里面全都是走千家、过百户、拧门撬锁、开保险柜的门道。” 我知道此时深入龙潭虎穴,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看来如果不碰那些小棺材,就暂时不会引发墓道里暗藏的“销器”,便招呼孙九爷和胖子把棺材盖先放下,脑子里飞速旋转,反复想着“观山指迷赋”里的暗示,口中只同胖子说些不相干的闲话。以便减轻心理压力。 我说:那位“康八爷”他可没开过保险柜啊。而且此人也绝对不是民国时期的失足青年,“康小八”是清末地盗贼。最后失了手,被官府拿住,三堂会审之后,便直接押到菜市**剐了,剐净了一身皮肉,最后连骨头架子都喂野狗了,他哪有功夫去写《少年飞贼之烦恼》?至于民国时期比较有名的失足青年嘛,我琢磨着应该是“燕子李三”,不过李三爷好象属于文盲,也不象是“作家”,你刚才说的那本破书,书名我还真有点耳熟,多半是个没头鬼写的路边货,其中的内容怎能当真?得空你也完全可以写一本《少年王胖子的烦恼》,可现在话说回来了,咱们没有飞贼的手艺,要开眼前的这个“保险箱”,来硬地肯定没戏,必须得有正确的“密码”。 孙教授看我好似漫不经心,又赶紧提醒说:“你可得慎重着点,开弓就没回头箭了,万一开错了棺材,就算咱们命大能躲过重重机关,地仙所留的图谱也肯定灰飞烟灭了,没有万全的把握,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我说:“您别看我假装挺不在乎,其实我心里边也打着鼓呢,肯定不敢在这件事上作耍,但观山指迷赋似繁实简,天底下能知道的两万四千一百单七是指的人,恐怕真没有几个,偏巧我就是其中一个,这是咱摸金校尉本等地手艺,只要两万四千、百单有七这几个字没错,这棺材里的东西就肯定能拿出来。” 既然开棺材,不论是大是小,是哪朝哪代,按“摸金倒斗”的老规矩,都得先在东南角“上亮子”,我看过那些小棺材后,心中有了底数,便摸出一支烛,想在东南角点上,以前点蜡烛,百不失一,但这此却是怪了,接连换了三支蜡烛,都是点燃了即灭。 墓道里没风,蜡烛在买来的时候挨个试过,并无任何异状,怎么会一点即灭,我全身骨头缝里都升起一股寒意来,觉得脑瓜皮子跟着麻了几麻,这可绝对不是好兆头,我深吸了口气定一定神,又拿打火机点了一遍。 这回蜡烛终于是亮起来了,但那火苗比“黄豆粒”也大不了多少,绿气森森的冒着寒光,灯烛虽是不灭,但烛光微弱,显得欲灭不灭,而且萤绿尤如鬼火,此乃“灯意”不足所致,据说早年间的摸金校尉们,将这种异常现象唤作“鬼吹灯”。 第三十四章 妖术 第三十四章妖术 历朝历代的古墓结构,无不是“非圆即方”,或取天之圆,或取地之方,因此不论是“墓道、墓室”,其位置必合着“四方八门”的朝向。盗墓古术有“望、闻、问、切”四法,其中“问”字诀乃为“占验”之术,在古墓中点燃蜡烛就正是一种最简易最原始的“占验”秘法。 蜡烛点在东南这个角落,也是暗合着“推演八门吉凶”之理,蜡烛受到阴邪之气所压,烛火微弱暗淡,虽然没灭掉,但那火苗绿森森的如同鬼火,预示着“惊门有变”,巨大的危险即将发生。 我看蜡烛火苗然得奇异,心中明白大事不妙,不管它是“鬼吹灯”还是“鬼压灯”,眼下最好是都别管了,直接逃出去。 可我心中转了两转,觉得自从进了乌羊王古墓之后,实在是有太多蹊跷离奇的事情,似乎有个极其险恶的阴谋笼罩在附近,我随即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干脆一口气吹熄了“蜡烛”,然后转头望了孙教授一眼,只见他离我越有五六米远,正蹲在那些小棺材旁出神,他的大部分身影都隐在黑暗里,这一瞬间,我竟然全身寒毛倒竖,隐隐觉得我好象根本就不认识这位“孙九爷”,莫非他真是“借尸还魂”的幽灵? 先前在“南斗墓室”中,所遇“肚仙指迷”之事太过离奇诡异,我始终怀疑那些从唐代古墓中抠下来的壁画里,有障目之物在内。而在迷香一类地燃烧物作用下,更会使人产生某种幻听,唐至五代时各种奇人异术极多,据说在那些“障眼法”和“摄魂术”一类的勾当里,单就有一门“照烛摄魂”的法子,多不是现在的人们可以想象,与其点烛开棺。还不如大着胆子不用蜡烛。 这时孙教授看我迟迟不动,便说:“胡八一。你怎么了?蜡烛点不着就算了,你现在可别怪我唠叨,这上万口小棺材只有一口是真的,机率是万分之一,其余的里面多半都藏有销器埋伏,找错了难免玉石俱焚,你可别脑筋一热就轻易下手。” 孙教授说到这顿了一顿。又说:“在墓门前你好象就挺有把握,我当时没追问你要如何破解观山指迷赋,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始终都有疑心,不到开棺之时,你绝不肯提前泄露给我,但现在咱们都到已了此间,拿你的话将咱们全是一根绳上地蚂蚱了,所以你必须得向我说作出解释。我要先帮你评估一下可行性。” 我一琢磨,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但并没有立即对他解释我是如何设想的,而是先问孙教授:“这些古旧地小石头棺材形状奇特怪异,显得极是神秘,我是从没见过。九爷您是考古行里的专家,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说:“说实话我也从未亲眼见过,但我以前在重庆整理收集资料的时候,在档案馆里看到过一篇文献。” 其中提到,在清朝末年,有一伙洋人,在巴山蜀水间大肆搜刮骗取咱们中国的古董,甚至包括一些上古的玉器和青铜器,结果被官府发现了,可当时提督衙门也不敢开罪洋人。就找个借口把人都放了。只扣下了大批文物。 时任的官员恰是位博古之人,他看那些文物行制古怪。都不似人间地凡物,于是仔细追究下去,一直查到引着洋人挖宝的那些山民,将这伙人都拿到衙门里过了热堂,严刑拷打之后,得知是山民们在深山里找出来的,那地方估计是座“古墓”,从悬崖绝壁上的一个山洞里钻进去,就可见到里面藏有数万口小棺材,可棺中空物一物,打开来唯见一片漆黑的血迹,剩下的那些小石棺就都没动,仅把周围陈设的珍异宝物取了出来。 后来这位官员,又亲临现场勘察了一番,见那些藏在深山中的小棺材多得难以计算,棺盖上阴刻日月星辰与卦数谜符,也不知是做朝代遗留下地古物,他担心棺材里封着不详的妖物,毁了之后会招来祸事,便下令封山埋藏。 在事隔多年以后,他才打听到,巴蜀之地,自古与外界隔绝,其地巫法盛行,遗留下来的神秘文化,受中原地区“夏、商、周”这三代的影响,格外看重“星相、地脉、巫卜”之事,始终相信在巫山山脉里埋有一尊“天神”。 按照巫地之风,人死后都取一样“脏器”,包括“心、肝、脾、肺、肾”等等,甚至还有“眼球”和“舌头”,根据死者地位的不同,割取的器官也不尽相同,藏纳在小巧地石棺里,然后在山洞中掩埋供养神明。 古巴古蜀之地有许多以“棺材”命名的地区,追根溯源,自是出自古代流传神秘的巫风,埋这种小棺材的山洞应该有很多处,虽然从解放后还没出土过实物,但在“乌羊王古墓”附近出现,却不奇怪,肯定是“观山太保”盗发所获,又通过精心布置,把“地仙村“的图谱藏在了棺中,“观山指迷赋”里隐藏的最大一个难关,也就是此节。 我听罢点了点头,如果这些小棺材的来历真如孙教授所言,就说明我先前所料绝对没错,所谓“生门相连,一首一尾;两万四千,百单有七”之言,必是应在此处,但如果棺材真的藏有图谱,不会是其中一具,以谜文推断,至少要开两具石棺才能拿到。 阴刻在这万余具小棺材上的符号,都无一个相同,但我敢断言,“观山指迷赋”中所提到的线索,百分之二百是来自《周易》,因为《周易》从首至尾,此书在清代以前,字数共计“两万四千一百单七”。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清代之后到现代,流传地版本字数则要多了一些,不再是“两万四千一百零七”字了。 此事连常年翻阅研读《周易》地专家也不知道,孙九爷这样的古文字专家,跟龙骨卦图打了一辈子交道。照样不会留意这种细节,唯独以“风水秘术”来倒斗地摸金校尉。最擅长的两种古术,一是以河图洛书为骨的“寻龙诀”,二是利用《周易》乾元之理的“分金定穴”,想明白“寻龙诀”是怎么回事,必先过《周易》这关。 “分金定穴”的口诀犹如一篇混合各种信息地密码,到最深一层,全是“易理”。“分金定穴”中的每一个方位坐标,都是以《周易》中地文字作为替代。 如果将“分金定穴”之术,通过图谱表现出来,可以分为八卦八方,各驳各卦分处八门,每个字都是图中的一个特殊标志;又可按五行排列,因为自宋代开始,风水形势注重五行之理。故有五姓音利之说,这是将姓氏的读音,按照“宫、商、徵、角、玄”,归列到“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当中。 所以在阴阳风水秘术中,不管是如何推演风水穴位,都不外乎把将《周易》颠来倒去。甚至它每一篇的字数,在数术中都分别有特殊的象征,其中玄机神妙无方,这还仅仅是八卦,倘若真有周天十六卦,恐怕就真可“穷通天地之变”了。 我虽然不敢说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和《周易》研习透了,但是要说到按“八门”排列各是哪一卦哪一驳,按“五行”推演又都是哪一卦哪一驳?各驳各篇又分别有多少字数?我现在即便是在睡梦里也能随口答出,老卦在天为“连山”,在地为“归藏”。在人为“周易”。《周易》八卦通篇相加刚好是“两万四千一百单七”,也是对《周易》的隐晦称呼。只须找出易中首尾二字,打开相应的两口石棺,肯定能取出图谱,却不会引发“武侯藏兵图”里地机关。 孙教授听完竟然楞在当场,脸上一片麻木和茫然,许久都没说话,胖子在旁等得焦躁了,问我:“老胡你把孙九爷都侃得找不着北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儿来,咱俩就别犹豫了,先动手吧。” 我点头同意,看那些石棺密密层层,似是杂乱无章,要想找到所寻的两具小棺材,也并非轻易就能做到,但石棺布局暗合“五行规律”,扫上一眼,就已排除掉了五分之四,我寻到目标后,便同胖子动手。 孙九爷见我们动手了,忙过来观看,还不断唠叨着嘱咐多加小心,我和胖子拨掉棺盖上的石钉,揭开来一看,那两具小棺材里并没有纸卷,却是各有一半精制平整的彩绘瓷片,拼起来恰好凑成一副书本大小的“屏风”。 瓷屏上面绘着一片世外桃园般的村庄,房舍院落历历可数,藏在山壑幽深欲绝之处,底部的山川上有许多珍禽异兽,还绘有一首《水调歌头》的古词,语含深意,似乎指出了入山地途径,我们身处险境,一时间未及细辨。 我嘿嘿一笑,“地仙”的手段也不过如此,碰上了咱这伙“摸金校尉”,也该着他这地主头子倒霉,可刚一抬头,却见胖子和孙教授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上神情格外怪异。 我奇道:“看?”胖子“唰”地一下拔出工兵铲来,朝我叫道:“在你后边……” 此时就觉一股阴风袭来,我已知道身后必有异状,急忙抱住瓷瓶,就地一个前滚翻,同时也将“峨眉刺”握在手里,这才抬眼看去,可我刚才所站立的墓道里空荡荡的,也没有。 但那股恶寒又从身后传来,我这才知道有东西在我背上,扭头回身一看,就见那做了“肚仙”的唐代贵妇,紧紧贴在我身后,她那张富态肥胖的脸颊,一张大脸厚施重粉浓妆,白得渗人,诡异地五官就好象都嵌在了一块白花花的肉板子上,眉眼极细极长,一点血红的樱桃小口又与整张巨脸不成比例。 我与身后那“肚仙”,脸对脸看这一眼,险些连魂都吓散了,心中骇异至极,主要是思想准备不足,先前在墓室里,我曾怀疑是孙九爷搞鬼,但在这次寻找地图的行动,我跟他始终形影不离,也故意没点蜡烛,以便不给他施展摄魂幻术的机会,没想到这鬼魅般的“肚仙”,还是突然在墓道里现身出来,看来绝不是幻术了。 我心知不妙,不管我如何移动,转来转去就死活甩不脱附在身后的“肚仙”,只听她腹中“鬼音”凄厉,有如万鬼哀嚎,一阵阵地钻进人耳朵里来,听得我头发根子都向上竖了起来,亏得急中生智,干脆躺倒在地,这一来就不用背对着身后的危险了。 谁知那“肚仙”竟然没入地中,只露一个脑袋在外,一张口吐出一米多长的一条舌头,我急忙竭力侧头闪避,勉强没被那条血红的长舌卷住,暗道:“不好,按早年间地说法——鬼不见地,这哪里是仙啊,不知是观山太保从他娘哪座唐墓里挖出来地厉鬼。” 胖子有心抡着“工兵铲”来拍,但我挡在上面让他无从下手,急得他直叫:“老胡你脑袋长得太碍事了!” 这时孙九爷也急道:“千万别把瓷屏地图打破了,王胖子快……快拿归墟卦镜照那厉鬼!” 惊慌中我听到了孙教授说话,心中立时打了个突:“归墟卦镜虽不是秦王照骨镜,但毕竟是青铜古镜,镜为法家镇伏求正之器,专能克制邪魔外道,在墓中撞鬼,自然要取归墟古镜脱身,否则眼下如何抵挡?”于是也招呼胖子快取卦镜。 第三十五章 难以置信 第三十五章难以置信 那面“归墟卦镜”原本在我怀中揣着,三人一时心慌还以为是在胖子的背包里,胖子迅速把自己周身上下摸了个遍:“放哪来着?” 与此同时,我也想起来是在我身上,只觉身后“肚仙”那条凉冰冰滑腻腻的舌头,已经卷住了我的脖子渐渐收紧,我暗暗叫苦,趁着胳膊还能动,赶紧探手入怀,把装着古镜卦符的密封袋拽出来,一把推到了胖子脚下。 胖子手忙脚乱地扯开袋子,拿出青铜卦镜来就要照向我背后的“肚仙”,“归墟古镜”的镜面早已磨损了,照都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这一照之下,只见一道寒光从镜中射出,直奔那“肚仙”而去。 只听那“肚仙”腹中一声尖啸,我觉得颈中忽然一松,她那条三尺多长的血红舌头已然松开,如同毒蛇吐信般直奔胖子扑去。 胖子忙拿古镜去挡,却见“肚仙”的嘴部撕裂开来,从其口中爬出一个瘦如饿鬼的老者,其身量大小不及地鼠,身着上古衣冠,露着满口獠牙,面目实是千般的可憎、万分的可怖,“归墟卦镜”一照在那老者脸上,立时将那恶魔般的老头双眼映得精光四射,它伏在那肥胖贵妇的舌尖上对镜嘶声而啸,青铜古镜似乎承受不住这种尖啸,镜体中隐隐有锦帛开裂之声传出。 孙教授惊得脸色惨白,在旁叫道:“王胖子你把古镜拿反了。快掉转过来,否则咱们谁也活不了!” 孙九爷说完又嫌胖子反应太慢,探手将“归墟卦镜”夺了过来,从我把古镜扔给胖子,到胖子举镜照鬼,直至孙九爷出声示意要把古镜翻转,都只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还没等胖子明白过来。孙九爷已将古镜拿在了手中,翻了一个。他把“归墟卦镜”的镜背朝外,大叫道“快闭眼”,同时已将镜背对准我身后地“肚仙”压来。 我被那厉鬼长舌缠得全身酸疼,见那古镜内精光夺目,赶紧依言闭上眼睛,可就在合眼之际,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我从年轻时烟瘾就比较大,酒也时常要喝,所以嗅觉并不十分敏感,可还是察觉出了墓道中异香扑鼻。 那味道象是焚烟熏香一般,我心中猛然一凛,又觉怀中所抱的“瓷屏”,被人一把夺了出去,赶紧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孙九爷把“归墟古镜”和绘有地图的“瓷屏”,都已拿在了他自己手里。 我心中恍然大悟:“糟糕,孙九爷这厮果然会妖术,我们都中了他的邪法了,那肚仙厉鬼必是幻术,只不过没见他焚香烧烛。难道他另有别的法子?他究竟想做?” 胖子的身体反映速度要比脑子快上许多,见孙教授抢了铜镜和瓷屏转身要逃,哪里肯放他轻易脱身,伸手便向前抓,想抓住了孙教授地衣领,一铲子把他的脑袋拍进腔子里。 不料孙九爷应变奇快,六十来岁地人身手不输壮年,而且似乎是早料到胖子会拦他一道,途中忽然一个转身,从胖子身边绕了开来。一溜烟似地往墓门处跑去。 我回头一看。身子底下哪有“肚仙”,只有个用发黄旧纸扎成的“纸人”。我骂道:“孙老九你个妖人,我**祖宗!”腰上使力,从地上弹身而起,同胖子二人各抡“工兵铲”,火杂杂地从后便追。 孙教授逃得虽快,毕竟年岁大了,脚底下不如我和胖子利索,眼瞅着越追越近,一伸胳膊就能抓住他了,但在墓道转弯处突然出现了几块木头棺板,孙九爷似乎预先知道,抬高腿迈了过去,然而我和胖子毫无准备,同时被绊了一个跟头。 胖子骂道:“谁他**给老子下绊儿?”只听墓道里一阵桀桀地怪笑,这声音听来十分熟悉,我猛然醒悟,是封团长所养的那头“巴山猿狖”,抬头一看前边鬼火晃动,那具身着素服红鞋的女尸体烧成了一团,都快燃成灰烬了,“巴山猿狖”就蹲在尸骸旁边,原来是它替孙九爷点燃了藏在尸骸内的梵香。 孙九爷听到我们在身后摔倒,跑到燃烧的尸骸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时他做出了一个另我更为诧异的举动,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面明晃晃地“观山腰牌”来,挂在了自己腰上,冷笑了一声,便与那“巴山猿狖”一并逃向墓门。 我被孙教授的举动骇得爬在地上竟也忘了疼痛,见了他的背影,竟比与那“肚仙”相对更觉惊怖,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难道孙教授被封团长的幽灵付体了?还是真正的孙教授已经死了,带我们进入古墓之人,却是那失踪多年的封团长冒充的?”脑子里的思绪一片混乱,越想越觉后怕,骇异之余竟然不敢再去追了。 胖子摔得不轻,疼得呲牙咧嘴,兀自对孙九爷骂不绝口,并且大声呼喊墓门外地幺妹儿和shirley杨,让她们拦住孙老九这个叛徒。 岂料又生变故,孙教授并没有逃出悬有“千斤闸”的墓门,竟是由那“巴山猿狖”负了他在背上,攀着布满洞窟的绝壁而上,钻到其中一个山洞里消失了踪影。 墓门外等候多时的shirley杨与幺妹儿,听到胖子的叫喊声,不知发生了,情急之下冒险冲进来看个究竟,她们刚一进墓道,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巨闸轰然坠落,把俑道出口堵了个严丝合缝。 shirley杨也不顾身后的情形,径直跑到我跟前,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受没受伤?究竟怎么回事?孙教授呢?” 胖子嘴快,把刚才之事简略讲了一遍。说着就想追入那处山洞里,但发现洞内滚出一块巨石,早把道路断绝了,恨得胖子咬牙切齿地发狠,却是空自着急。 shirley杨和幺妹儿听闻此事,都是诧异莫名,shirley杨问我道:“孙教授怎么会做这种事?他……他还是咱们认识地那位孙教授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胖子也问我:“老胡你怎么了?好象受了不小打击?怎么一句话也没有了?我理解你悲痛地心情。咱们是暂时让这老不死的给骗了,可他娘的山不转水转。就不信追不上他了,等追上那老丫挺的,胖爷我非捏死他不可。” 我脑中思绪繁杂,一时有些出神了,被众人一问,这才摇了摇头说:“我倒没受打击,只是一直在想孙学武究竟想做。我早看出他的举动有鬼,但我始终没有找到直接证据,所以刚才使了个将计就计,好比是咱们身边藏着条毒蛇,谁也不知它藏在哪里,但这毒蛇随时都可能蹿出来咬人,与其一路上提心吊胆,防不胜防。还不如找准机会引蛇出洞,拼着担些风险,也先让它暴露出来,但现在看来……此事绝没我预想的那么简单。” 胖子说:“老胡你就别死要面子硬撑了,咱这又没外人,你还有可难为情的?现在归墟古镜和绘着地图地瓷屏都被孙老九给抢走了。还说将计就计?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告诉胖子:“咱打记事起就知道阶级斗争的重要性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孙九爷虽然老谋深算,但他能斗得过从小红本里提炼出来地斗争纲领吗?我要是能那么容易被别人算计了,毛主席那四卷雄文我算是白看一千多遍了。” shirley杨说:“老胡你别卖官子,你是从时候发现孙教授有鬼地?其实……我先前也有所怀疑,可看他神色绝不是作伪,不知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 我带着众人退回无数小棺材处,说起我对孙九爷的怀疑,是从他指点胖子在乱葬洞里寻找漆棺之时。那乱葬洞里本不该有棺椁明器。此法不合葬制,但当时我却没有立刻道破。反而是假意相信,要说“孙学武”这个人,高明就高明在他即使扯着瞒天大谎,也是神色如常,对一切秘密深藏不露,竟把所有人都给蒙住了,这就不知他是不是会使某种方术了。 我虽然始终不敢确定孙九爷有鬼,但我发现很多细节,都说明他可能曾经进过这座“乌羊王古墓”,甚至对那些断断续续地“观山指迷赋”也全部了如指掌,只不过他的真实一面隐藏得极深,没有把柄可以让人抓到。 shirley杨十分不愿意相信人心如此险恶,但铁证如山,事已至此,也不得不信了,叹了口气说:“其实从在天津自然博物馆无意中捡到工作笔记起,我就已觉得事有蹊跷,可能他正是利用了咱们急于寻找古墓中丹鼎的焦急心理,如果真是个阴谋,应该从那本笔记起已埋下祸根了。” 我说:“孙九爷是人,他身上为会出现尸虫尸瘢?以及他的真实意图是?又为会那些早已失传地妖术?甚至说他是人是鬼,咱们根本猜想不到,但他背后肯定有个埋藏极深的秘密,单是想想就教人心生惧意,我只是觉得再不找机会让他暴露出来,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危险,之所以感到可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知他究竟想出妖蛾子,一旦知道了他的企图,咱怕他鬼鸟?” 胖子说:“所以你就将计就计了?倒把咱的古镜和地图全给将进去了,咱们也都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了,毛主席他老人当年可是教导咱们要先保存自己,再寻机消灭敌人……” 我告诉众人:“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刚才要不是归墟卦镜拿出来,还不知此物对他大有用处,既然那面青铜古镜是个饵,咱就早晚得有收线的时候。其实我在进这条墓道之前,还没想出办法。但我看到这条半俑道半隧道的地方,虽然确实有暗泉阴河贯穿,但从各处墓室中可以发现,此地地风水都已经破了,龙气若有若无,即便真有机簧暗孥也发作不得,所以武侯藏兵图的机关很可能是虚的。另外地仙封师古虽然自称是仙,却毕竟只是地方上的一介豪族。他非王非侯,未必有能力建造大型机括陷阱。” 从孙教授的举动来看,“乌羊王古墓”中肯定藏着一卷地图,里面的内容是与“地仙村”有关,但以他地本事却猜不出“观山指迷赋”最后一段地玄机,这些小棺材里也没有销器,只不过真正的地图被“观山太保”分散开藏在其中。教人难以区分。 我为了试探孙教授是否有所图谋,故意卖个破绽,打开了藏有假图地“棺材”,这老王八蛋果然中计,此时那些真图,还都好端端的眠在棺中没动过,所谓八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那《周易》中的“生门”有阴阳两相——始于“震”、终于“艮”,有“震、艮”标记的这两口石棺里,才藏有真正的“地仙村”图谱,只要有这东西在手,不愁那老鬼不回来自投落网。 胖子挑起大姆指来赞道:“还是咱们胡司令深谋远虑,这叫那来着?对了……是设下香饵钓金鳌。孙九爷那老王八蛋自以为得计,却傻冒儿似的拿着假地图当真,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莫及呢。” shirley杨却秀眉微蹙着说:“老胡你脑子虽然转得很快,可这里埋设武侯藏兵图中的机括是真是假,你当时并不敢断定对不对?但你还是冒险取了假图,简直是拿自己地命来赌,你这个赌棍!” 我心知确实托大了,事情发展地极是出乎意料,头一步走下去便已无法回头,我们这四人只是被困在墓道里的结果十分侥幸。但仍硬充好汉。对shirley杨说:“时机稍纵即逝,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不可预期。我看该玩命地时候咱绝不能含糊,要不豁出命去赌上这一把,咱们到现在仍然无法知道真相。” shirley杨也没再说,只叮嘱道:“如果今后再遇到这种事……你要多想想再做,别让我时时刻刻都替你担心。” 我心中好生感动,还是shirley杨最心疼我,正要告诉她:“今后除了大背头的话,我就只听你一个人的。”却被胖子插口打断,他恨孙教授恨得牙根痒痒,催我赶快在石棺里找出真正的图谱,然后就去“地仙村”扫荡它一个干干净净,半件明器都不能给那老东西留下。 我只好带众人寻得“震、艮”两具石棺,撬开命盖,见里面仍是两块瓷片,与先前那面瓷屏完全一样,凑成一幅,屏上彩绘的图案相差无及,却没有那首古词,取而代之地则是一片精细复杂的图案,内容极是怪异。 这副瓷屏上描绘的景象,除了藏在深山里的村庄之外,另有两部分,一边是颗人头,另一边是口“棺材”,棺上没有扣命盖,呈四十五度俯视角,可以看到棺中有具无头尸体,尸身方位与那颗孤悬的人头一致,应该是同一个死者被“身首分离”。 瓷屏上所绘的其余图画,多是些山川村庄,都和普通地明清画卷相似,不象是地图,而那图中的棺材和人头,究竟代表? 眼中所见极是意外,我心中纳罕不已,参悟不出其中名堂,难道“观山指迷赋”中所言“好个大王,有身无首”之语,是指这图中的棺材和头颅?“地仙村古墓”又藏在何处?真令人绞尽脑汁也难解其意。 正在这时,就听墓道尽头处,传来一连串闷雷般的沉重响动,我们快步走过一看,见那块封死出口的千斤石闸缓缓升起,孙教授阴着个脸,一动不动的站在墓门前,刚才负着他逃脱的“巴山猿狖”,却不见踪影。 我心中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孙九爷拿了假地图,肯定还得回来找我们,但没料到他竟然会来自投罗网,于是暗自加倍警觉提防,表面却装着不慌不忙的样子,带众人走出墓道,先同他打了声招呼:“孙九爷,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刚才您怎么走得那么匆忙?我们还以为您家着火了呢。” 孙教授听到我冷嘲热讽,却丝毫不动声色,胖子见状更是恼火,当即就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把他捆了一个结实,恨恨地对他说:“我们的政策想必你应该很清楚,估计你肯定是打算顽抗到底自绝于人民了,所以懒得跟你废话,胖爷我今儿就直接给你来个痛快的……挠你脚心挠到你断气儿为止。”说着就要去扯孙教授地鞋子。 我拦住胖子,让他暂时先不要实行人民民主专政,然后对孙教授说:“您既然回来了,想必自己心里也明白是后果,要是还打算编那些虚头巴脑地谎话我劝你趁早省了。” 孙教授并不惊慌,反倒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哀凉之情,低声说:“你要是认为我存心欺骗你们,就趁早别问我,否则倘若我真是直言相告,你们恐怕根本无法接受。” shirley杨听他言语蹊跷,便问孙教授道:“您不妨说与我们知道,究竟发生了?棺材峡里当真有地仙村古墓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轻叹一声,低缓沉重地说道:“其实你们早在进入这座乌羊王古墓之时,就都已经死亡了,只不过你们自己还没发觉而已。” 第三十六章 烧饼歌 第三十六章烧饼歌 我这次进山寻找“地仙村古墓”,有太多的意想不到,最意想不到的是孙教授竟然说众人都已死了,那我们现在是人是鬼?我心想他这老东西,多半和“观山太保”大有渊源,观山之术实际上与“妖术”无异,这伙“太保、师娘”最擅蛊惑人心,其言行奇诡难测,谁信谁是傻子。 所以孙教授这种危言耸听的话语,对我没作用,他见我不信,就说:“你也用不着对我的话不屑一顾,你们先好好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尸癍……” 我挽起衣袖来看了一看,果然有几块尸气郁积的斑痕,但都不太明显,若不细看,难以察觉,远不如孙九爷脸上的尸癍明显,我咬了咬舌尖,知道眼中所见,绝非“障眼法”,心下也暗自吃惊:“我是时候死的?怎么我自己完全不知道?为身上会有尸变的迹象?” 幺妹儿毕竟没经验,听了孙九爷所言,不免有些慌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要是死了,将来谁照顾老掌柜?” 胖子一把揪住孙九爷衣领,怒道:“死你奶奶个蛋,打明朝到现在,还没发明出能消灭胖爷的武器呢,死老鬼又想耍花招?再不说实话胖爷活剥了你的臭皮!” 孙九爷对胖子的威胁神色漠然,冷哼了一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这座乌羊王古墓本是古时巫山禁地,古墓所处的山洞里存在某些些难以想象地东西。具体是我也不敢断言,如果用现代的观点来看,这洞窟是一个神秘的超自然地带,生存着大量尸虫,进来的人都会被尸气所侵变做行尸走肉,时间越久,身上尸变之状就越明显。最后必会引来尸虫啃噬,最可怕的是在你被啃成一副骨头架子之前。心里还都会一直保持清醒,慢慢感受万蚁钻心的痛楚……” 我如何肯信他的妖妄之言?只是有些后悔进山时忘记带些“梅子”在身,据说只要在嘴里含住一粒梅子,那梅子味酸,会使人唾液分泌加快,时时提神,这就不会轻易着了妖幻邪法地道了。越是情绪紧张、焦虑不安或者口干舌燥,便越是容易被邪术迷了魂去。 我脑中乱想了一阵,便和胖子使出手段逼问再三,孙教授颠过来倒过去就这么几句话:“你们要是还想寻得一线生机,就赶紧把那瓷屏地图拿出来,咱们一同逃进地仙村古墓,否则就这么耗着,到最后大伙落个同归于尽。关于我对你们隐瞒的事情。在进了地仙村之后,我肯定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你们,如果现在硬要逼问于我,那很抱歉……即便是千刀万剐,也无可奉告。” 我心想这里边多有隐情,而且疑问实在太多了。不知道是真地是假的,既然孙教授铁了心不松口,就算给他动刑,他说出来的言语——恐怕也是让人真假莫辨的谎话。 另外考虑到众人身上确有“尸变”的异象,虽然不明究竟,但看起来绝对是凶非吉,反正死活要进“地仙村”,不如就带这孙九爷一路进去,把他五花大绑结结实实的捆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有作为。 至于那副“瓷屏”上的地图。想必是个极关键地线索。孙教授要是想借地图搞鬼,料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想到这,我低声跟shirley杨商议了几句,当即做了定夺,就按此图进入“地仙村古墓”。 我多长了个心眼,没把“瓷屏地图”直接拿给孙教授看,而是让他直接告诉我如何参照图中坐标。 孙教授说:“瓷屏地图在这上万口小棺材里,至少藏有数千片,都是观山太保所留,每两件可凑成一幅,只有按照观山指迷赋的暗示,找出唯一两片绘有正确地图的瓷屏,如果随意拼凑便会被引上歧途送掉性命。” 图中所绘村庄山川全都一致,“瓷屏”图案有变化之处,大致有两种,一是指迷歌诀,二是棺椁尸首。我讥讽他说您见机倒快,拿了假图没过多久便有所察觉。当下把地图中画的棺材和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告诉给孙教授,让他告诉我该如何观图。 孙教授说:“巫山里有棺材峡,自古传说棺材峡中藏着棺材山,你用归墟卦镜所卜的地中有山之语,也当真神验,那棺材山就是地仙村古墓位置的真实所在,地底有一处天然造化而成地奇观,巨大的地下岩层,形如无盖石棺,而里面的丘陵沟壑,又如同一具无头尸体,这座乌羊王地宫就是那颗头颅。要是按照真正的观山指迷为引,瓷屏中所绘的尸体与人头,应该就是一个方向坐标。” 我熟知阴阳风水,只听到此处,就已觉豁然,知道了如何参看这幅“瓷屏地图”,我又问孙教授:“你把这海底眼泄露给我,就不怕我现在甩下你单干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面无表情地说:“在古墓外边的确要担心你来这手,不过现在你是绝不肯丢下我,因为以你地性格,肯定要担心我所言不实,是故意将你们引入陷阱,所以不管你走到哪,都得带着我。” 我心中暗骂这“观山老鬼”竟如此工于心计,想必图谋甚巨,不过眼下之计还是要先找到地仙坟的入口才是,当下参照地图,带着众人攀壁进入密布的岩窟之中,这些岩窟半是天然,半为凿盐所留,内部迷路纵横,极尽幽深曲折。 岩窟矿洞暗合“八门阵法”,没有“瓷屏地图”指出地脉线路和方向,必然要迷失在其中,一路穿山过去,曲曲折折地不知行了多少里数,先在迷魂阵般的矿洞中穿过了两道峡口。直走到众人都觉饥饿困顿了,忽闻洞窟尽头有风声鼓动,到近前一看,见是数片漆黑地“石舌”兀突耸立,高可数米,在风水一道中称这种黑岩为“石舌煞”,虽属“煞形”。却有“藏风纳气”之用,按那图中所指。岩后便是“地仙村古墓”的入口了。 果然在石舌后的山根处藏有一个地道,地道口都被乱石遮了,若非有所提示,绝难发现这“洞中有洞、山下藏山”隐秘所在,胖子推着孙九爷在前边趟地雷,其余的人鱼贯而入,顺着低矮狭窄的地道钻了数百米。便有一段石阶蜿蜒上行直通出口。 暗道外仍然是在地底,但已无法判断是置身在“棺材峡”哪座山峰的腹中了,远处暗不见物,静得出奇,“狼眼手电筒”难以及远,只感觉这似乎是条山腹间地大峡谷,但看近处,竟也有树木花草之属。但生长得奇形怪状,大多数都认不出是名目。 shirley杨说:“很奇怪,地底暗无天日,怎会有如此枝叶茂密地丛林?地仙村古墓究竟是个样的地方?” 我见众人一路跋山,到此都已疲惫了,便说:“这世上哪有神仙窟宅?我看此处肯定不是善地。大伙都精神着点,跟着我别走散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阵。”说完牵着被紧紧捆缚地孙九爷向前攒行。 由于孙九爷不肯吐露那只“巴山猿狖”的去向,我担心它会突然来袭,于是一边行走的同时,还要一边暗中留意四周的动静,只等那家伙一露头,就立刻结果掉它的性命,却始终没见那厮出现。 在一片漆黑的树丛中走不多远,就见迎面有一幢庙宇。这座砖木结构的庙宇没有院落。半掩在地底地古树林中,门前立着两根铁旗杆。殿堂约有两层楼高,屋顶上覆盖着“绿、黄、蓝”三色琉璃瓦,四壁红墙到底,气象森严,庙前古匾高悬,上书“武圣庙”,两边是“忠义神武、伏魔协天”八个大字。 我拿出“瓷屏地图”来看了看,那图中的房舍小如蝼蚁,不拿放大镜都看不清楚,在边缘处似乎绘着一处庙堂,正是这座“关帝庙”。 先前在空无一人的“青溪镇”,我们曾见过有这座庙堂的遗址,看来地仙封师古在山中建了庄子,是把明代的“青溪古镇”原样复制到了地底,据图推测,经过“关帝庙”向前数百米的距离,就是大片的房舍宅院,这里应该已经属于“地仙村”范围之内了。 可“地仙村”里的古墓博物馆在哪?诺大个村庄都是墓室?地仙和他上万眷族弟子地尸体都在哪?眼见四周静得出奇,我一时不想冒然进去,决定先到“关帝庙”里让大伙休整一阵,这座建筑内有墙壁支撑,而且地仙村里纵有妖邪之物,包括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孙九爷,量其也不敢在武圣关帝眼前做祟,另外正好借机逼问他口供,等心中有了底在进古墓不迟。 shirley杨和幺妹儿两人先到庙中搜索了一番,里面是一无机关二无活人,连只老鼠尸虫都没见到,是个清静整齐的去处。 我放下心来,这才让众人全伙入内,只见堂内雕梁画栋,上设排列如北斗七星的“琉璃盏”,两侧置着六根雕龙抱柱,蟠龙姿态各异,个个须眉皆张,显得活灵活现。 正当中塑着“武圣真君”坐像,手捧《麟经》,神态“威严端庄、勇猛钢毅”,“关平、周仓”分列左右,架着冷气森森一口“青龙偃月刀”,离近了一看,那刀竟然是口开了刃的真刀,而且刀身长大沉重,不是凡人所用的兵器。 到此堂中,不得不教人肃然起敬,胖子“啪”地打个立正,先给“武圣真君”敬了个礼,然后把孙教授推到“青龙偃月刀”前,告诉他:“要是再不招出实情,别怪胖爷不客气了,这就当着关二爷地面,立刻给你这老小子放点血。” 我拦住胖子,把孙九爷推到殿中角落里让他坐着,告诉大伙先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但注意千万别用火烛,烟也先别抽了,免得又着了“观山太保”的障眼法。 为了节约照明器材,我们在漆黑的殿堂内,只点了两盏小型萤光灯,就着灯光吃了几口压缩干粮,然后便开始了对孙九爷的“三堂会审”。 孙教授倒也从容,双手被反捆了坐在地上,但他似乎对逼供这套格外熟悉,丝毫不露惊慌之情,这可能是在文革时炼出来的,一直没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而是问我们有没有听说过“烧饼歌”? 胖子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吃烧饼?不交代清楚你的问题,就只有死路一条,别再妄想吃烧饼了,赶紧坦白村里的明器都埋哪了?” 我却知孙九爷所言,是指明代奇人刘基刘伯温所做的一套“卦歌”,刘伯温最擅奇门数术,又兼精通形势宗风水之理,在民间传说中都认为此人有半仙之体,他根据占验推演卦象的理数,将所得结果隐藏在民谣般地“烧饼歌”中,是一种极隐晦得“预言”,其中暗藏深意,与“烧饼歌”字面上地含义相去甚远,常人绝难想象,多是事参照歌诀,才得以洞悉其中“天机”。 但这仅属民间传说,《烧饼歌》未必真为刘伯温所作,我并不知道孙教授跟我们这件事想做,也懒得同他兜圈子,就问他言下之意究竟是?:“有话最好直说,别再转弯抹角的打鬼主意,真把王胖子惹急了我可拦不住他。” 孙教授道:“万事都有个始因,不知其因,怎知其果?我只是想告诉你观山太保地真实来历,说起来那还是一段几百年前的旧事,当年观山太保本是巴山蜀水间的隐士,要不是做此烧饼歌的刘伯温泄露天机,恐怕直到今时今日……都不会有人知道观山的字号。” (注:《麟经》为《春秋》之别名) 第三十七章 观山盗骨 第三十七章观山盗骨图 孙教授说要想搞清楚“地仙村古墓”究竟有秘密,必须先知道“观山太保”的来历,这伙“观山盗墓”之徒,与传下“烧饼歌”的明代奇人刘伯温渊源极深。 在元朝末年,天下大乱,为了反抗元朝暴*,各地农民起义蜂起,俗话说“乱世必出奇人”,此言实是不虚。 当时,朱洪武龙兴“大明”,将胡人逐回漠北,一日在金銮殿上以烧饼为“象”,请刘伯温推算今后天下兴废之事,但天机难言,于是刘伯温当即做《烧饼歌》,据卦撰词,将明代以后的兴亡成败之数,都藏于这首歌诀之中。 这是民间比较普遍的一种说法,不入正史,实际上刘伯温确实曾为朱元璋演卦推算,但事情并非如同那些野史传说一般。 在朱元璋还未“面南背北”之时,刘伯温就觉得此主是“真龙天子”,将来必有“九五之尊”,于是投到他帐下效力,由于刘基刘伯温谈吐不凡料事如神,十分被朱元璋器重,大事小情悉以问之,刘伯温一向对答如流,屡献良谋奇策。 有一天朱元璋率部与元兵交战,军中粮草接济不上,陷入苦战,恰好刘伯温求见,便以仅有的几个烧饼款待,随后二人说起当前局势。 刘伯温对朱元璋说,眼下我军虽然处境艰难,只因天时未到,等时机来临,主公必定能成就一方大业。 朱元璋隐隐听出刘伯温的话里话外。似乎在暗示自己将来能当“皇上”,再加追问,果然如此,便说:“当年周文王请姜子牙出山,亲自在河边连拽了姜子牙八百单八步,结果周王朝一脉,得享了八百单八年地天下。倘若真如军师所言。我朱元璋这辈子能有开国定基的福份,不敢奢求江山永保万年。也不敢比周文王那等圣君明主,能有四百年的国运就很知足了。”说罢,便请刘伯温演卦推算,看看朱家龙兴的气运能有多少年。 刘伯温见帐中正好有几个烧饼,于是当即以此为“机数”,占验得出“卦象”,但最后所获的结果。却遮遮掩掩的不肯对朱元璋明说。 朱元璋说世间的得失成败,都是天意,但讲无防,没可忌讳地。刘伯温这才说按此卦象来看,胡人虽将败亡,但北龙气数不衰,将来这锦绣河山,还得有胡人的一段天下。我主国运恐怕到不了四百年,甚至三百年都不到。 朱元璋闻言大惊,他倒不是为国运长短担心,担心呢?主要是这些年南征北战,曾经见过许多被盗毁地荒坟野冢,尤其是在南宋诸帝的陵寝附近。如今只剩下几个巨大的土坑,里面杂草丛生,多有狐鬼出没。 在元灭南宋之后,这些帝陵都被胡人盗空了,南宋皇帝的尸体也惨造蹂躏,都被与牛马猪狗的骨头混在一处,给埋在了“镇南塔”下,看宋陵遗址,当真是“田竖鞭骷髅,牧童扫精灵;如今荒凉虚无地、昔日君王埋魂处”。其景象之凄惨。足令见者嗟叹,闻者伤怀。 朱元璋说。要是北方的胡人在几百年后还能占据天下,我即便真当了“皇帝”也高兴不起来,怎么呢?这世上没有不死之人,我如今要是能将胡虏逐回漠北,光复汉家河山,建立这等功业自是快事,可世上从没有不死仙药,有生就有死,有始就有终,“真命天子”恐怕也难逃驭龙归天的一日。 天子死后自然要下葬到皇陵之中,可瞧瞧南宋北宋地帝陵如今是下场?还不都被胡人所平,我当了皇上,在位的时候有“文臣武将”保驾,死后葬在墓中,就算在陵区布置大军守陵,却早晚要有一日国破山河碎,改朝换代多是天道循环的定数,计较不得,这最要命的是将来要亡在胡人手中,咱们现在荡平胡虏,其辈子孙一但得势,必要大肆报复今时之恨,那我和我的子孙入葬在皇陵……还不都得被奸贼们一发掘出来鞭尸焚骸? 想起宋室皇家陵寝的荒废景象,再想想自己将来的下场,不免心生寒意,即便当着“皇帝”又有滋味?朱元璋知道刘伯温精通南龙风水,就问他世上有没有办法,使“皇陵”永远不会被胡人盗毁? 刘伯温说您想得太长远了,现在要琢磨的是怎么夺取天下,皇陵之事等大业已定之时再筹划不迟,此事尽管放心,到时候肯定给主公想个安稳地法子。 由于当时大战在即,这件事说完就完了,谈论几句之后,也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南征北战始终都没机会再提过,直到朱元璋以大明天子开国太祖的身份坐了龙庭,按古例,各朝天子登基当了皇上先不干别的,立刻就要着手筹备自己的皇陵,从选取龙脉,到陵墓规模格局,一丝半豪也马虎不得,都是国家一等一的大事。 洪武皇帝就召来刘伯温,说起以前那件事来,这建造皇陵的重任,必须得由刘伯温来策划主持,大明王朝地皇陵,绝不能让胡人盗发。 刘伯温当年许了个空头愿,事到临头也是觉得心里没根,忽然双眉一皱,计上心来,先请皇上宽容十天,十天之后必有良策。 洪武皇帝就耐着性子等了十天,果然在十天之后,刘伯温上殿来,行了君臣之礼,便取出一幅图画来:“修造大明皇陵之事,非从此图中来不可。” 洪武皇帝还以为是货真价实的“风水陵谱”,当即龙颜大悦,赶紧叫内侍取到驾前御览,谁知展卷翻阅一番,竟是大为诧异,皇上根本看不懂这张画意思。就开金口动玉言问道:“刘爱卿,你这图中所画……却是些名堂?” 刘伯温奏道:“陛下容禀,修造皇室陵寝非同小可,臣才疏学浅,恐有负圣望,其中若有些许差错,实是万死莫赎。” 随后刘伯温为洪武皇帝保举了一位“奇人”。此人身怀异术,通天晓地。足可担当建造“皇陵”之重任,但他本是深山中的隐逸之辈,恐其找借口推委,故献画一卷,等将他召至宫中,先明示其意,然后不论他答不答应。只要把这轴图画给他一看,他必不敢再行推托。 洪武皇帝将信将疑,就立刻遣人将刘伯温保举地“高人”请来,此人的姓名是“封王礼”,他本是在巴蜀之地烧炼铅汞的方外之士,也常做些倒斗的勾当,专门喜欢搜寻些“丹砂异书”之类的古物。 封王礼被召至金殿之上,得知是要让他修造“皇陵”。自古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这是极容易掉脑袋的事情,他哪肯答应,忙谎称自己不懂“葬制”和“寻龙”之道,想要推托掉这份“皇差”。 洪武皇帝一看果不出刘伯温所料,就让人把那卷图画取出来。给封王礼当面观看,封王礼看了图中所绘,当时就惊得魂不附体,跪倒驾前,连称:“皇上恕罪,草民实该万死。” 原来刘伯温这幅画,画中所绘是一派险峻的悬崖绝壁,壁上挂棺而悬,藏了许多“悬棺”,画中有几个盗墓贼。其中一个贼人。抱着松皮粗鳞地棺材盖子正在用力挪动,显然是刚刚揭开棺盖;另有一贼攀在绝险地陡壁上。拿绳索套在棺中古尸颈中,把棺中老者地尸体拽得坐了起来;还有两个盗墓贼蹲在棺材旁边,从棺中抱出一块块“骨甲”,那骨甲上满是“星图”和“蜗虫古篆”。 画幅旁边注着一行字“观山盗骨图”,封王礼看此图看得心惊肉跳,原来画中所绘地盗墓场面,正是其先祖所为。 “封氏”为地方上极有名望的豪族,祖祖辈辈都居住在巫山棺材峡,那峡中地形险恶剥断,藏有无数“悬棺”,封氏先人就曾经在“棺材峡”中盗取过许多“天书异器”,借此发迹,习得了许多失传已久的巫术,进而痴迷“炉火之术”。 到了元末明初,传到封王礼这辈,自称“棺山太保”,仗着精通“棺山指迷术”,在各地秘密发掘古冢山陵,实际上封家有得是钱,其辈盗墓的动机,主要是为了那些藏在墓中的古卷古籍,此刻见了“观山盗骨图”,还以为自家的秘行败露了,惊动了天子,肯定逃不开灭门之祸,而且这件事从无外人知道,这说明皇上身边有“高人”,对“棺山盗墓”之事必定是一清二楚,此时只好硬着头皮,按照洪武皇帝地要求设计皇陵。 刘伯温当时在朝中早已萌生退意,但在修建皇陵之事上,被皇帝逼得脱不开身,想起世上还有这么一伙“棺山太保”,最是精通陵谱和遁甲之术,就把这件“皇差”推到了他们头上,他还算留些情面,只把画卷称做“观山盗骨”,并未明言实际是“棺山盗墓”。 封氏专攻奇门异术,行事手段常人难料,而且从骨甲中掌握了许多风水秘术,对陵墓结构和选址都有独到之处,使洪武皇帝十分满意,御赐封王礼和他的几个弟子纯金腰牌,从此以后称为“观山太保”,留在御前听用,专职为皇家建造陵墓。 洪武皇帝出身于社会底层,所以对民间风物多有了解,他又问封王礼,即便皇陵得以不遭胡人盗毁,却未必是万全无忧了,因为咱们汉人也不是吃素的,听说自古以来世上便有“发丘摸金”之事,这些人要是打起大明皇陵的主意来却又如之奈何? 封王礼说臣以为民间倒斗之辈,真有手段能盗发帝陵的并非仅有“发丘摸金”,更有“搬山卸岭”,“搬山道人”擅长生克制化之术,行踪隐秘难寻,许多年来都很少与外人相通,但他们所做只为求取“丹珠”,只要皇陵中不置“金丹珠鼎”之物,搬山道人就绝不会打盗发皇陵的主意,倒是不足为虑;而卸岭群盗多为“响马贼”,其辈忽聚忽散,专一的要挖山陵巨冢,最难防范,又常有谋反之意,只有派大队官军加以剿灭,彻底斩草除根,使这个山头的香火断绝才是上策。 另外还有“发丘摸金”之徒,实为一脉,最为精通风水寻龙之道,摸金之首领为“发丘天官”,此贼携后汉印符,上铸“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字,寻龙倒斗无所不为,但他们十分看重祖师爷传下来地行规,没有“发丘印”和“摸金符”,便不肯做“倒斗”的勾当,所以想对付他们,应当先毁掉发丘摸金的“符印”信物,使摸金之术不复存在于世,便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皇上见有这等妙策,当即龙颜喜动,随后朱元璋就下了旨,历大明一朝,各地严察“倒斗穴陵”之徒,不过“发丘摸金、搬山卸岭”的踪迹散布天下,朝廷拿他们也没太好的办法,直到“永乐”年间才找到机会把“发丘印”和七枚“摸金符”毁去,但世上仍是剩了三枚古符下落不明,“卸岭响马”也屡剿不尽,不过这些举措还是起到了一些效果,在明代中期,盗墓倒斗的勾当确实一度销声匿迹。 “观山太保”得朝庭重用,跟随皇室从南京到北京,始终都在禁中听差,由于“皇陵”属于高度机密,故此从不敢对外宣扬,直到“万历”年间,“观山太保”地首领就是地仙封师古了,此人实有通天彻地之能,而且对风水星相之事更为着迷,他见祖上修造大明皇陵之时“百密一疏”,忽略了有对朱元璋的祖坟进行迁址,夜观天相,看此地龙气将绝,就上书朝庭迁动祖陵,但当朝皇帝昏庸,国中百事皆疏,并没有理会封师古的进言。 第三十八章 九死惊陵甲 第三十八章九死惊陵甲 封师古眼见世道衰微,又看圣上无道,一气之下,便找个借口告病还乡,经过了两百多年,朝庭上对“洪武年间”的旧事,早已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于是就放封师古返回故土。 封家在巫山的基业仍在,收入主要是开凿巫盐矿脉,但封师古对钱财视如无物,回乡后除了引火炼药,就是推演卦象,也常托借云游四海的幌子,带着手下人去各地盗发古墓,醉心于收集古墓中陪葬的种种奇珍秘器。 有一年上,封师古忽然想起祖宗曾经留下一篇遗训,告诫后世子孙,说是封家借着在“棺材峡”盗墓,从悬棺里盗取了“遁甲天书”,从而发家成为豪族名门,但“棺材峡”里明挂暗藏的棺,又材岂止成千上万?在那深山里还埋着一座规模庞大的陵墓,但这座墓绝对不能碰,否则必有灭族之祸,因为墓里藏着“尸仙”。 封师古有“盗墓之瘾”,又常有“寻仙之意”,所以此心一起,纵有十万金钢罗汉也降压不住,他一想到自家门口就有座神秘古老的乌羊王墓,便把祖宗的话扔到瓜洼国里去后了,当即率众进山盗墓,不料却在“乌羊王古墓”中,见到了一些令他连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 青溪封氏一族,都知道封师古在“乌羊王古墓”中见到了一些极为神秘的东西,据说是极古之物,但真正的情况除了封师古自己,几百年来无人得知。即便是他最亲近之人,也毫不知情。 按照封家世代留下地传说,是封师古自盗发“棺材峡”古墓之后,回到家中闭门不出,时隔三月,忽称自己已成“大道”,并说天下浩劫将至。只有“棺材峡”里有个去处,可谓“神仙窟宅”。堪比秦人避乱的“桃花源”。 封师古自称“地仙”,专要广度世间的凡人,他穷工尽巧,大举在深山中修建“地仙阴宅”,将祖上盗墓所发之物,悉数藏纳其中,历时十余载。始得功成,随后告知众人,要想得一个“出有入无、冲虚清静”的“风身云骨”,必先舍掉自己这一身凡间的“血肉重浊”之躯,愿意进坟中“活殉”之人才能成仙,等几百年后得了大道,都可跟着地仙重回世间,把天下所有的人都给度了。成就一件莫大的功德。 当时“观山太保”得皇家亲点,在巫山青溪一带名望极盛,特别是封师古擅会巫蛊妖术,十家里有九家半信他地,愚男愚女都愿随他习“观山指迷”之术,习他这套妖法幻障之术的。有许多忌讳,一怕黑狗血,二怕黑驴蹄子,三怕朱砂,一见这些事物,施术者“其形必现,其胆必裂”。 “棺山指迷”看似奥妙,其实都不外乎是那些“吞符驱水、纸兵甲马”地手段,这套东西大多都是他封家祖上,从“棺材峡悬棺”里的龙骨异书中所得。说好听点是古时的“方术”。要说白了根本就是装神弄鬼的“妖术邪法”。 但在那个年代,越是“邪魔歪道”。越是能“蛊惑人心”,所以封师古一说要度众人得道,一时从者如云,一为寻仙,二求避祸,当地的男女老少大多跟着他进了“地仙村”。 封家另有一少部分人不愿意进去“寻仙”,“地仙封师古”也不勉强,只让他们隐藏好古墓入口,并给后人留下“观山指迷赋”,让他们严格保守秘密,尤其是不能被“摸金校尉”知道了底细,冒险留此一条奇绝的“秘径”,是备封家后代将来有难之时,可多召集欲求度化的凡人,来投奔棺材山中地“神仙窟宅”,要是当年把“摸金符”都毁了,如今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了。 封师古谋划周详,虽然棺材峡云雾锁蔽了龙脉,难以被“望”字诀窥探,但仍然留下晦涩艰难的“观山指迷赋”。饶是如此,他也仍不放心,又在周围藏设了“九死惊陵甲”,这是封家先祖“棺山盗骨”时得来的异术,奇诡难料,后人多不知晓,平时想接近“地仙村阴宅”的人,都得被“九死惊陵甲”困住害去性命,此甲按地支循环秘密布置,其“生门”在每一纪,也就是十二年中,仅在地鼠年的某月开启三天,每十二年一次的相应的月份日期,又会不断循环变化,外人难以推断,专为对付搜山寻龙的“摸金校尉”。 在最终没进“地仙村古墓”地这部分人中,其中就有封师古的亲叔白兄弟,按家谱所排,他和封师古都是“师”字辈,名叫“封师歧”,洪武皇帝所赐的“观山腰牌”传到“师”字辈,就有他的一块。 封师歧这一条支脉都留在了山外,因为他认为“祖训”不可违,擅入“棺材山”阴宅,早晚必会闯出一场弥天大祸,于是举家迁移离川。 “封师歧”也是个极有见识的高人,他临终前亲口告诉后人,“棺材峡”里确实藏有“尸仙”,那山腹中有两块风水宝地,其中一处较小的形似“人头”,在古时曾被“移山巫陵王”筑为地宫埋骨。 按照上古风水之理,这人头般地龙脉实为“凶煞之地”,主葬暴君,要想消除地脉中沉积的凶煞之气,从葬活人必要极多,所以古墓中杀殉者的尸骨层层叠压,陵区周围更是悬棺密布,具体数量现在根本难以估计,可以说墓内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土,皆被尸气侵透。 在“地仙封师古”盗发此墓之后,墓中凶疬之气已破,但封师古从这座古墓里的陪葬品中,发现许多青铜祭器,得知“棺材峡”中还有一块更大的风水宝地,这块地脉深藏山中。形状如同一座巨大地无盖石棺,奇的是棺中广可数里,周围棺板似的石壁上描龙绘凤,却绝不是人工雕琢,而是天然风化剥蚀形成;峡谷般的大石棺中,内部丘壑起伏,生长有许多奇花异草。更奇地是,在那地势酷似在石棺中。平躺着一具“无首尸体”,与远处地下地那颗“头颅”遥相呼应。 这座“棺材山”,是从“天地初分”之时便已有了,早已在世间存在了亿万个年头,那时候混沌初分,天底下哪里有人?更别说棺材了,所以那座深藏地下的“棺材山”和“无头尸体”。肯定非是人力施为,而是“鬼斧神工”——尽得天地造化神奇地“自生自成”。 想这“巫峡巴山”之地,自古以来崇盛“巫风”,藏在山底下的“棺材山”,很早就被人们发现了,一直保持着在附近“埋棺驱凶”地习俗,使得山中尸气沉重,到了隋唐年间。当地更盛传那棺材山里埋有“尸仙”,但“尸仙”究竟是,却从没有人见过。 封师歧到死都认为,“仙道”终属缥缈虚幻,世上即便真有“仙家”,也绝不可能会有古尸为“仙”。僵尸为世间“死而不化”之物,棺材山里的东西非妖即魔,肯定不是“真仙”,但观山太保的首领“封师古”,却执意在棺材山里修建“阴宅”,以便寻找“尸仙”,哪里容他良言相劝。 封师歧不知封师古究竟为何如此坚信,还以为他是在“乌羊王古墓”中被鬼迷了心智,多半是入了魔障了,而且看封师古的神态举止也已和活人大异。那脸上的气色。简直就是一具古墓僵人,苦劝无果之下。只好是明哲保身,带着剩下的人离开故土,并且在死前留下遗嘱,让后人找机会按照“观山指迷赋”,悄悄进入“地仙村古墓”看个究竟,如果封师古已经成了妖化之物,就务必想法子将其铲除,否则那“棺材峡”的地势虽然偏僻隐秘,却早晚都得被人从深山里挖出来,到时候墓中万一真有“尸仙”,必要入世害人,后患无穷无尽。 封师歧本就是个有些手段地奇人,修造“地仙村”时他也有所参与,举家从“青溪”迁出之际,恰逢天下有流寇之变,到处都不太平,不久又身染恶疾,所以到死也没能再回青溪“棺材峡”,只是留下遗言,封师古所作所为,实已使“大明观山太保”的字号,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我封家子孙后代,要是不把“尸仙”铲除,祖宗们的在天之灵永远不得安息。 但封师歧去世后,他的后代家道中落,每逢赶上“地鼠年”可以进“地仙阴宅”之期,却不是因为时局动荡就是因为家难,始终不得机缘入内,而且近代中国的历史翻天覆地,经过时势变迁,他这一脉的后人凋零散落,已逐渐把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丢了十之七八,虽还记得“观山指迷赋”全篇七十二句,并且留有封师歧遗下的“地仙村”图谱,可要解“观山指迷赋”,须懂得“奇门五行”和“风水秘术”,封家后人对这些数术就仅知皮毛了。 到民国年间,封师歧地后人是“封思北”,他平生多读道藏,中年后在四川青城山做了道士,但仍念念不忘祖宗的遗训,屡此进“棺材峡”,但不得其法而入,最后坐化在了隧道中,并且告诉他的两个儿子,要是封家后人不除了“尸仙”,就别给他敛骨安葬,他要暴尸于此,亲眼看着有人找到“地仙村古墓”的入口,“百步鸟道”尽头处那条隧道里,在墓碑前有具尸体,就是此人。 这“封思北”有两个儿子,按《家谱》中“思、学、言、道”所排,都是“学”字辈,一个是“封学文”,还有一个小的是“封学武”,哥儿俩相差六岁,老父死后再无亲人,就流落在世上相依为命。 由于正值战乱,眼看没活路了,暂时顾不上祖辈所托之事,大哥封学文打算进山当“响马”,在绿林中谋条生路出来,临走前,就把兄弟过寄给了一家姓孙的财主,改名“孙学武”,也就是孙教授了。 自此以后兄弟二人音讯隔绝,由于战争地原因。老孙家也逃离了故土,兄弟间就失去了联系,孙学武此后地经历大致都如他先前所说,由于他祖上有“棺山盗骨”的事迹,所以他自幼便识得一些蜗篆异文,加上后有所学,便从事了考古中的甲骨文和一些古老谜文的破解工作。直到被下放至“果园沟”劳动改造,才又和同样被下放的兄长“封学文”相遇。 兄弟二人感叹“造化弄人”。想不到重逢之地竟是在这种场合,说起别来的情由,原来封团长果然是进了绿林道,因为还懂点家传的“观山盗墓”之术,便隐姓埋名,在“常胜山”里插香做了“卸岭响马”。 可不久后,由于“常胜山”地盗魁下落不明。在数年之内,从汉代传下来的卸岭群盗彻底“土崩瓦解”,封团长虽然名为“学文”,却最不好读书,死也不想回乡务农,正好在卸岭群盗中结实了两个西北地同伙,也是兄弟两个,哥哥叫老羊皮。弟弟叫个羊二蛋。 老羊皮活得窝窝囊囊、胆小如鼠,而他兄弟“羊二蛋”却野心不小,在“常胜山”瓦解之后,羊二蛋伙同了一批人,准备去关外东三省开山立会,还是要做这些“盗墓穴陵”地勾当。 封团长当时年纪还轻。觉得做“响马子”挺好,有吃有喝还能随便睡女人,看哪个大户财主不顺眼,拎着刀枪就闯进去抢他娘的,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世上,就是要如此快活才好,于是一咬牙,就跟他们一同去了关外。 可到了东北才知道,羊二蛋虽然做了胡匪盗墓团伙“泥儿会”地大柜,却没实权。而且这伙人都被日本关东军给收买了。所做的“倒斗”勾当,都是为了给关东军效力。而且好象密谋着要找一处埋葬“黄大仙”的坟墓。 封家祖上的观山太保盗发过唐代地一座妖陵,那处古墓里埋的就有狐僵,据说此乃元教前身的邪教墓穴,其中多有妖幻之术,动这种坟墓很容易惹祸上身,另外封团长虽然一身响马骨头,专好做那些杀官造反的事业,却是条极有骨气的汉子,“响马盗”多是崇盗尚义之辈,自古就属“梁山本色”,在“常胜山”的卸岭群盗中,代代都有杀富济贫不畏**的英雄好汉,怎肯去做“汉奸”祸害老百姓? 当时羊二蛋带着“泥儿会”的胡匪,把手按在枪上逼着他入伙,封团长一琢磨,我要是贪生怕死,现在昧着良心做了“汉奸”,恐怕死后也没脸去见封氏列祖列宗,于是表示万难从命,反倒是对老羊皮兄弟劝说了一番,咱们都是五尺多高地汉子,当初在“常胜山”里何等义气?陈总把头言尤在耳,这才过了几年就都忘了?何苦要奴颜婢膝的去给日本鬼子当“走狗”?要我说咱们就抄家伙去干“关东军”一票狠的,才不愧“卸岭群盗”的真实做为。 羊二蛋哪里肯听他的话,最后一言不合,双方当即拔枪“火拼”起来,封团长的“密雷艮”下放倒了七八个胡匪,自己也受了枪伤,落荒逃进山里,辗转投奔了“抗联”,参军这些年来“身经百战、屡立奇功”,但由于他身上“游击习气”太重,直到抗美援朝战争结束之后,还仅是个正团职。 封团长从部队专业到了地方不久,就在“文化大**”中遭到了冲击,有人揭发他曾经当过“胡子”和“汉奸”,这罪过可大了去了,仅次于**叛徒,加上他脾气不好,谁斗他他就立刻揍谁,即便在千人大会上,他也敢撸胳膊挽袖子瞪眼同别人对骂,结果吃了不少苦头。 幸亏有以前部队里地上级保着,找个借口把他下放到了“劳改农场”,在“果园沟”开山凿石头虽然辛苦,但总比让他这火暴脾气惹出杀身大祸来好,谁知却让他遇着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孙学武”。 封团长告诉孙学武说:“你哥哥我这辈子活得挺痛快,但现在估计是痛快不下去了,风闻有人正在查我的老底,要是被人查出来咱祖上是大地主头子,而且还盗过墓造过皇陵,那事情就更严重了,绝对就成了不可调和的敌我关系了,所以我不打算留在农场里等死,正好今年是鼠年,地仙村的九死惊陵甲生门显露,所以我想好了,我今天晚上就打算逃跑,跑回老家棺材峡去找地仙村。必定竭尽我之所能,把祖宗留下来的事做了,最后再把咱老爹的尸骨掩埋了,只要这两件事都能得手,哪怕是死也无所牵挂了,可如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记住为兄的话,现在的年头和以前不一样了,永远别把自己是观山封家后代之事对任何人说,最好都烂在肚子里,你这辈子对外人只有一个名字可以用,那就是——孙耀祖。” 孙教授在过寄给老孙家之后,连名带姓都改做了“孙耀祖”,这是孙家希望他光宗耀祖之意,但孙教授从骨子里反感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观山封家地人家族意识很强,自觉是大宗祖之后,岂肯去给姓孙地光宗耀祖?但寄人篱下,想不认头也难,等孙老地主夫妇死后,他就常自称姓孙名学武,草字耀祖。户籍身份登记改动不方便,仍做孙耀祖,只有与他相熟的人,才尊重他地习惯,以孙学武相称,在一切私人场合里他就会用这个名字。 孙学武这辈子可没封团长活得那么潇洒,做都不顺,饱受挫折,当时也想跟老哥一同跑路,可封团长说地仙村古墓里吉凶难料,你我兄弟如果一同断送在其中,咱“观山封家”就彻底没了,我要万一是有个闪失,将来还得指望你去给我收尸。 于是留下“观山腰牌”,让孙学武牢牢记住“观山指迷赋”全篇七十二句,并把祖上封师歧留下的几件传家之物,都让“巴山猿狖”从农场外偷带进来,交给了孙学武。 这几件东西,都是“观山太保”盗墓时所获,在几百年前,那时候“观山太保”尚未得御口亲封,还称为“棺山太保”,留下来几部龙骨天书,没被地仙带入墓中,其中记载的都是些风水古法,学透了能得几分“形、势、理、气”之奥秘,但内容有限,达到观山寻龙的境界还比较困难。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当年地仙封师古,曾盗发过一座“唐代妖陵”,这是处“肚仙坟”,据传是唐时拜狐仙的“教门”所留,陵中有本奇书,记载着种种“妖法幻术”,陪葬的一口描金箱子里,有不少施展“障眼法”的器物,其中有数枚从狐仙尸身上剥取的妖筋,混合在尸骨中焚烧后有“圆光”之奇验,但并非轻易能用,必须让人先见到肚仙古墓的壁画,然后通过焚尸才能见到“肚仙”显身,并且得闻“鬼音”幻听,封师古在“乌羊王地宫”中,放置了从唐代妖陵中盗发得来的墓墙壁画。“观山指迷赋”除了七十二句之外,还有最后一段最为隐秘,但却是最为重要的一段,就藏在“乌羊王古墓”的墓室之中,焚尸圆光,万勿遗忘。 第三十九章 死亡——不期而至 第三十九章死亡——不期而至 最后封团长想要一棍子把孙学武打晕就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嘱咐孙学武道:“这巴山猿狖是咱爹在世时,于山中驯养之物,年久通灵,能解人意,只比我小了几岁,它这些年来常常都跟在我身边,我此番去找地仙村古墓,无论是死是活,都会让它回来给你捎个信息,我要是出了意外,你就是咱观山封家唯一的传人了,你在十二年后一定要再次设法进入棺材峡,看看那欺师灭祖的封师古究竟是否找到了尸仙。” 孙学武知道生离死别在际,又是伤感又是担忧,垂泪道:“大哥你戎马半生,可谓见多识广,祖上所传的本事你也学的远比我多,恨只恨我这辈子让儒冠所误,成了个没用的书呆子,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恐怕我今生也是无望了。” 封团长叹了口气,拍着兄弟肩膀说:“此事千难万险,确实为难你了,但你不去做,咱们观山封家又哪里还有其他的人?”他稍一沉吟,又道:“要是你今后觉得势单力薄,可以想办法去找摸金校尉相助,曾听说在清末还有位张三爷专做摸金倒斗的勾当,自大明永乐年间毁掉发丘摸金的印符信物以来,这世上应该还剩下三枚摸金符,想必那套搜山寻龙的摸金秘术至今仍有传人。” 封团长嘱咐兄弟,将来万一实在没办法了,就找“摸金校尉”相助,常言道“七十二行摸金为王”。只有“摸金秘术”才能破得了“地仙村古墓”。 孙学武闻言更觉为难,小时候就听咱爹讲过,这世上真有本事的“倒斗”高手,从古以来便有“发丘摸金,搬山、卸岭”三支,“常胜山”里地卸岭群盗,早在解放前就已烟消云散;“搬山分甲”的那伙道人似乎也没传人了。全都销声匿迹多年了。 “摸金校尉”是倒斗行里的状元,想必是极有本领的。但在明朝的时候,被朝庭毁了他们的“印符信物”,真要是追根溯源起来,这件事还得属咱“观山封家”的责任,虽然隔了几百年了,但恐怕抵死也脱不开当初那场干系。 封团长说“大明观山太保”地事迹十分保密,外边的人从不知晓。剩下来地“摸金校尉”们,应该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摸金济世之风古已有之,只要找到他们说明缘由,多半能得他们出手相助。 孙学武仍觉力不从心,虽然传说清末的时候还有一位“摸金校尉”,因为他一人挂三符,所以都称那人为“张三链子”。可如今都年月了?其间“日月穿梭、改朝换代”,天地间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巨变,谁知摸金符还有没有传人? 退一万步说,即便张三爷当年真把“摸金符”和“寻龙诀”传了下来,那也不过是传给两三个人而已,“摸金校尉”的所作所为又格外隐蔽。这天底下人海茫茫,现在谁知那些“摸金校尉”的萍踪浪迹归于何处?剩下我孤伶伶独自一人,我上哪找他们去啊? 封团长眼看自己这兄弟不太争气,做事说话都是前怕狼后怕虎,知他难以担当重任,但也毫无办法,当年显赫一时的“观山封家”,自“地仙封师古”率众入山之后,就已没了昔日的气象,虽然时至今日。科学昌明。但他对祖上遗训中提及地——所谓“尸仙”之事,仍然深信不疑。认为“封师古”在山中修炼妖法,鬼知道他得了个结果,万一真按他进墓前说的将来还要“入世度人”,必定又要害死许多无辜。 所以封团长是铁了心了,老封家的事还得老封家自己的人去解决,另外自己再留在劳改农场里,也无非就是一死,还不如逃回“巫山”,要死也是死到祖籍“棺材峡”才好,幸许拼着一死闯进“地仙村古墓”,把封家在明末清初时所造的那场“业障”了结了。 而且封团长知道,“棺材山”里埋的“九死惊陵甲”十二年才开一次,掐指算来,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好硬起心肠,拿“镐把”砸晕了孙学武,这也是为了不让孙学武替他吃“挂落儿”,然后便趁着夜色逃入深山,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孙学武在这件事上受了不小的刺激,遵照兄长的教诲,从此后更加沉默寡言,他惟恐言多语失,也极少和外人接触,因为事情确实如封团长所言,在那个年代里,要是被人倒出祖上是“地主、矿头”和“盗墓贼、保皇党”,那不死也得扒层皮。 再加上孙学武从事地工作性质,极其枯燥单调,逐渐就使他变成了一个孤僻的人,使周围的人都很排斥他,只有陈久仁陈教授还算是他的一个朋友,但即便是关系如同陈教授一般的“老朋友”,对他来说,也绝对不是可以掏心窝子的交情。 文革结束后,孙学武地问题虽然比较复杂,组织上尚未做出结论,但工作还是暂时恢复了,他一直没再见过兄长和那头“巴山猿狖”,心中时常牵挂此事,终于找了个机会独自进了“棺材峡”,他一生从没回过祖籍,但这里的路线地形由家中代代所传,他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当时的青溪古镇已经被废弃,他在空无一人的镇上遇到了那头“巴山猿狖”,被带进了“棺材峡”,见到了兄长封团长的遗体。 封团长临死前给孙学武留了一篇遗书,其中详细描述了从“果园沟”潜逃后的经历: 封团长逃回祖籍“青溪”古镇的时候,正赶上修筑“青溪防空洞”的工程接近尾声,当时的施工人员已经把主隧道从古镇地底贯穿到了“棺材峡”。并且从古矿道里挖掘到一批“石人”,并将其中一部分运到了镇中地施工指挥部。 当时施工人员并没有“文物”这俩字地概念,只是觉得山里埋着如此狰狞丑陋地石像有些奇怪,打算把这情况上报给上级,请示如何处置。 封团长窥得这一情况,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带着“巴山猿狖”在镇子里装神弄鬼。扰乱了施工人员的注意力,恰好当时由于“青溪防空洞”地坚固程度不符合标准。上级临时中断了这一带的人防工程,施工的人们全部撤走,只留下了一座空荡荡地古镇,也无人再去理会“棺材峡”附近的古物,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封团长半辈子都在刀枪丛里闯荡,胆色和见识都远胜常人,他带着唯一地伙伴“巴山猿狖”进了“棺材峡”。但发现自己打不开“九宫螭虎锁”,祖传的能耐他根本没学全,这才知道“地仙”的厉害,先前想得太简单了,一阵急怒攻心,身上旧伤发作,自付已是命不久长了,估计孙学武将来还有可能进山来寻他。就留下绝笔嘱托。 封团长临终前忽然想起一件事了,当年在东北的时候,还没和羊二蛋那伙胡匪闹掰,听他们说关东军要在山里找一件古物,这件东西是个风水秘器,埋到地方地方就是眠龙的“宝穴”。不过具体是件器物,当时没听清楚,只似乎听到说这见秘器,是从一面古镜上拆下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古镜能克邪镇尸之事,在中国已有几千年地传统了,所以封团在就在遗书中嘱咐孙学武,以你的本事,想进古墓对付尸仙必是有去无回,你不但要想办法解开“九宫螭虎锁”。还要考虑到藏在“乌羊王地宫”中的“路线图”。这张图与无数假图藏在镇山的棺材里,要是不懂九宫八卦的那些门道。到了跟前也无从得知哪幅图才是真的;你从事考古工作,若有机缘搞到几面传世的“古镜”,带着几件这种东西进入古墓去见“地仙”,便多了几分胜算。 在这封遗书的最后,封团长坦言自己这辈子对不起孙学武这亲生兄弟,再三叮嘱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把祖上所托之事办妥,否则别给为兄和老爹收骨埋葬。 孙学武抱尸痛哭一场,把兄长地遗书和遗物都贴身藏了,回去后继续隐姓埋名,那些遗物里面有许多观山封家传下来的“数术”,竟然包括用纸人甲马焚香圆光的障眼法,但不到古墓中看到唐代妖陵的壁画,就无效验,还不知此术是真是假。 另外他祖上封师歧参与修造地仙墓,知道内部的一些情形,留下了一些相关的记载,但传到孙学武这里,都是支离破碎了,但他仍大致知道了“乌羊王古墓”内地一些情形,哪里哪里有唐代妖陵中的壁画,地图又藏在哪条哪条墓道中,然后从哪片迷宫般的矿窟里钻进去,按照地图就能进入地仙墓,这些事终于在他脑中有了个轮廓。 但要说破解“观山指迷赋”,一步步地从那些隐晦艰难的暗示中找出“生门”,以他自身所知所学是万难做到,但他心思极深,更有毅力和耐心,利用工作之便,日以继夜地研究“周天古卦”,以求将来进入古墓时能解开那些谜题,又到处寻找“镇尸古镜”和挂符的“摸金校尉”,以求在有生之年了结这桩旧帐,也好让父兄祖先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在这漆黑冰冷的庙堂内,孙九爷的一番话说得我们个个目瞪口呆,就算我脑子里再多长三万六千个转轴,也猜不出真相竟是如此,听他的这些言语,我已经没再好怀疑的了,因为里面有些细节,都属于“海底眼”,绝不是凭空可以编造出来的谎言,他这番话倒完全能让我相信。 我问孙九爷:“这么说您是打早就盯上摸金校尉了?能不能告诉我是从时候开始地?” 孙九爷说:“从在陕西第一次碰面,你和大金牙让我看脖子后面地印记,当时你扯开衣领,我一眼就看见了你挂着的摸金符。” 我暗道一声“冤枉”,那时候我地“摸金符”还是大金牙给的假货。只有胖子从龙岭洞窟的干尸堆里摸到枚真符,想不到竟是带者无心、看者有意,原来从那时候起我们就让孙九爷盯上了,他肯定憋着坏算计我们多时,我却始终蒙在鼓里,亏得我还自以为时时刻刻掌握着阶级斗争的最新发展趋势,这回算是彻底栽了。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孙九爷说:“当时我看你和大金牙不着四六,和潘家园那些倒腾玩意儿的二道贩子没多大区别。也不肯相信凭你们能懂得摸金秘术,但后来听说你带老陈那支探险队进沙漠找到了精绝古城,我才对你另眼相看,但……我还是想试试你的本事,于是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们提供了一些云南献王墓地线索。” 我听到此处,心中更是不忿。想起当年在陕西石碑店棺材铺中,第一次听孙教授说出“献王墓”三字的情形,要不是从他口中得知“痋术”和“献王墓”,我和shirley杨也不会当时就打定主意去云南“遮龙山”,这孙九爷心机何其之深?真不愧是“观山太保”之后。 孙九爷又接着说:“我这辈子活得太累了,既然进了地仙墓,我就再没好隐瞒地,索性一发说给你们知道。后来我陆续得到了青铜龙符,又知道了归墟古镜的下落,就同老陈扯了个大谎,让你们去南海打捞青头……” 孙九爷告诉我们,他得到青铜古镜之后,就动了要去“巫山棺材峡”的主意。但是要请“摸金校尉”同行,只怕还不太容易,他最担心自己隐藏的身份和骗取古镜之事,一旦暴露出来,再把“观山指迷赋全篇”相告,如同社会闲散人员般的胡八一、王胖子两个“摸金校尉”,一看说话作派便都是爱好“投机倒把”的家伙,多半是不会讲职业道德的,肯定当场就甩掉自己,直奔地仙村古墓捞明器发财去了。 所以孙九爷就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他又从陈教授口中得知。现在那伙人要去寻找古尸体内凝结地“金丹”,要是引经据典说学名就是死人的“丹鼎”。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使了一出“苦肉计”,编了一本“工作笔记”,在笔记中似有意似无意的,把“地仙村古墓”藏有“丹鼎”之事透露出来,并且把自己瞒天过海骗取“归墟古镜”的经过也记录在其中,但特别强调“卦镜”可以占卜古墓方位,如此一来去巫山“棺材峡”,就不得不带着此镜了。 然后孙九爷一路跟踪,假装在“天津自然博物馆”里丢失笔记本,但转过天来,才突然想起百密一疏,没算计好日子,距离守墓的“九死惊陵甲”露出生门,还差了半年之久,只好又使出瞒天手段,先吐露了一段“观山指迷赋”稳住众人,把时间拖了半年之久。 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孙九爷又找个机会,单独潜回“棺材峡”,秘密布置起来,连他兄长的“遗书”都换成了假的,并且找到始终在附近徘徊守尸地“巴山猿狖”,连比划带说,交代给它一些事情,那猿狖极为通灵,活的年头也不少了,孙九爷的意思它能明白个七八分。 最后孙九爷才假意从外地匆匆赶回来,带着众人出发进山,他虽然藏了满腹机密,却由绝少同外人打交道,所以并不擅伪装掩饰,有时候装到三分就足够了,到他这却往往要装足了十二分,引着众人,把“观山指迷赋”断断续续透露出来,自“欲见地仙,先找乌羊”之后的内容,多半是他自己篡改的,只是为了要防止别人甩了他单干。 常言说“人有百算千算,老天爷只有一算”,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孙教授做梦也没想到,半路上会多出一位成员,也就是“峰窝山”里的幺妹儿,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九宫螭虎锁”,这种近乎失传地“销器儿”手艺,却是连“摸金校尉”也不具备的。另有几处事先谋划周密,却产生差错,惹了许多惊心之事出来,事后念及,实是侥幸了。 等进了“乌羊王古墓”,墓门前的俑道里本来没有“武候藏兵”的机括,因为当年由于地底暗泉起落不定,最后并未建成,仅具其形而已。在这条墓道中拼凑地图之时,孙九爷有心在拿了真图之后,就把其余的人都甩掉,于是暗中给那“巴山猿狖”发了信号,使它提前躲藏在墓道中接应,等我和胖子不备的时候,焚香招仙,想用“肚仙”的妖相缠住我们,以求脱身。 孙九爷对我叹道:“我知道你们已经逐渐开始怀疑我了,所以才想在墓道中拿了地图就走,想不到你胡八一太精明,投机取巧的二道贩子果然是鬼得很,竟然事先识破了,拼了副假图来骗我,现在可倒好,你们想逃也逃不掉了,这山中的九死惊陵甲即将闭锁,生门再开的时辰……就要等到十二年之后了。” 我毫不在乎地说:“您就甭跟我危言耸听,只要孙九爷您敢进来,我有不敢?大不了咱们十二年之后再一起出去。” 孙九爷没直接回答我,而是问shirley杨现在几点了,shirley杨看了看手表:“刚好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午夜零点了。” 孙九爷说:“咱们一路进来走了许多时间,从暗道中原路回去地话,两三个小时绝对不够,一过半夜十二点,九死惊陵甲就会出现,你们摸金校尉想必知道此物地厉害,当年汉武帝的茂陵中就设了此甲拱卫,赤眉义军盗发茂陵之时死伤无数,几十万人用了半个月地时间才破了九死惊陵甲……” 我对孙教授说:“九死惊陵甲的厉害我自然知道,不过赤眉军当时还没有卸岭的手段,无非是群乌合之众乱挖乱刨,死伤多少人也不奇怪。我只想问问您,既然进了棺材山有死无生,你为还敢进来?当真不想活了?” 孙九爷脸上的肌肉突然抽动了两下,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你们四个人早都已经死了?” 我心中一凛,想起身上确有尸瘢浮现的迹象,此事大为不妙,就问:“可你这老鬼先前也曾告诉过我们,只要进了棺材山地仙村就能活命。难道这也是跟我们信口胡说?您拿出点辩证唯物主义者的客观态度来还不好?” shirley杨也觉难以置信,请他将此事说明,孙九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棺材峡里的尸气太重,你们身上的尸斑都没大碍,只不过中了尸毒而已,终不会至命身亡,刚才我急着进地仙墓,又没有时间同你们解释清楚,才扯了这个谎,可我那也都是让你逼的,现在……现在我就直说吧,你们千万别觉得惊慌,我对观山封家列祖列宗发誓,绝无虚言,咱们这五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已经死了,真正早已死掉的人……就是我。” 第四十章 天地无门 第四十章天地无门 此时进关圣庙时间已久,胖子和幺妹儿这两个心宽胆大的,又都疲乏了,早都依着殿中墙壁睡着了,只有我和shirley杨还在听孙九爷说话,他此言一出,我如同“浑身泼凉水、怀里抱着冰”,看了一眼shirley杨,她听了孙教授最后这番话也是满脸茫然。 这件事对我来说,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孙九爷身上确实有些诡异的变化,如果仅是象我们一样出现并不明显的尸斑也就罢了,只有死人身上才会有的“尸虫”竟然会在他身上出现;但若说他已经死去多时了,他究竟是时候死的?一具行尸走肉又如何能跟我们彻夜秘谈? 孙九爷似乎看出我们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便说:“其实我和你们一样,根本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就连我自己是时候死的都想不起来了,身上不断有尸虫爬进爬出,直到过了棺材山外围埋设的断虫道,我身上才不再有尸虫钻出来,我完全无法理解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恐怖的事情,你们能不能相信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存在?” 孙九爷见我们满脸疑惑,就低下头来,让我解开他胸前的衣扣,这一看之下,我和shirley杨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孙九爷身上满是被“尸虫”啃噬的窟窿,在进入“棺材山”地隧道中。设有“防虫道”,所以他全身的尸虫都已死尽了,满是尸瘢的胸口上,只剩下百十个黑洞,伤口没有愈合,更不见有鲜血流出,整个人就如一具被蛆虫啃咬过的“腐尸”一般。 眼见为实。终是不由人不信了,但我即便是信了他的话。也如身在五里雾中,看来孙教授真是一具“行尸走肉”,可死尸怎么能与人说话?这件事越往深里想,就越让人觉得恐怖,因为我们的一切“常识”和“经验”,都无法解释这一现象,难道真有“借尸还魂”? 孙九爷对我说:“在进入乌羊王古墓的时候。我就发觉身子不对劲,但为时已晚,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地,当年观山封家也没遇上过这种可怕的情形,所以我当时就下了决心,只要这次进了地仙村古墓找到尸仙,我是虽死无憾了。但我最后并没有想拖着你们下水,偏偏你胡八一这个投机分子自作聪明。到头来却是害了你们自己,这回咱们都别出去了,这棺材山地仙村号称天地无门,生门一关,谁也别想离开。” 我听得不以为然,对他说:“您真不愧是观山封家地嫡传。现在里外都是你的理了,我们被你唬弄了多半年,到最后反而说我们是自己害了自己?就算是死人挤兑活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shirley杨拦下我的话头说:“现在先别争这些了,既然大明观山太保能将整个古镇建在棺材山中,那这深藏地底的棺材山形势想必不小,除了九死惊陵甲的生门之外,未必就没有别的出口了。” 那“九死惊陵甲”是一种守墓防盗地犀利机关,在我那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残书,以及当年“鹧鸪哨”传下的“搬山分甲术”里都有记载。但将近一千多年来,却从来都没有盗墓者撞到过“惊陵甲”。据陵谱一类的方外古籍中说。在“南越王墓”和汉武帝刘彻的“茂陵”里就都埋了此甲。 在古方术中,“甲”是一种特殊的道具。可以是“青铜器”,也可以是“纸俑甲马”,而“九死惊陵甲”更为特殊神秘,它是春秋战国年间的产物,其时巫法正盛,盗墓之事也刚刚出现,为了应付盗毁古冢的行为,大贵族地墓葬都要用木椁叠压封闭,并在陵墓周围的土中埋设“惊陵甲”拱卫,此甲是必须是用三代年间的古老青铜器,用“尸血”沤浸出一种特殊的铜蚀,其状好似铜性受侵所生的“铜花”。 这种苍绿色的“铜花”为积血多年侵蚀而化,埋在有龙脉地地底时间一久,就会借着地气变成了一种半金属半植物的东西,呈“珊瑚刺”或“蛛网”状生长,它能围着阴气凝结的陵墓不断扩散,那些布满倒刺的铜蚀花,近似于“食人草”,象植物的根须一样扎到泥土岩层里,有知有觉,平时都藏在土里,遇着活人就会受惊暴起,将接近陵墓的一切生物绞杀饮血,最是无法防范,因为其物不仅极为坚韧、能避水火,更含有尸血毒,刺中了活人立刻见血封喉,只要埋了此甲护陵,便可以使古墓外围无隙可乘。 但三代青铜古器,在后世已经非常罕见,使得造甲之术逐渐失传,在两晋及南北朝之后,世上的盗墓之徒,就没在遇到过“九死惊陵甲”,所以也从未有人懂得破此妖甲的办法,我和shirley杨也只“仅闻其名”而已。 孙九爷说封师古通过盗墓得到了不少上古的“青铜器”,封家祖上有从棺材峡悬棺中盗得的奇书,里面正好记载有如何布置“惊陵甲”地方法,这种半是铜饰半是血肉地妖甲,根据“棺材峡”地脉中的龙气流转,每逢地鼠年便会在地底蛰伏数日,只要地底地“棺材山”风水不破,它就会遵循这一规律,唯有这段时间进山才是安全的。 “地仙村古墓”本来就是迷踪难寻,但封师古还是不能放心,又布了“九死惊陵甲”为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有不知底细的盗墓贼进来,不论是“摸金校尉”还是“搬山卸岭”,都得在隧道中稀里糊涂地送掉性命,恐怕连死都不知究竟是撞上了。 按孙九爷推算“天干地支”的时间来看。“惊陵甲”很快就会封死隧道,现在想离开“棺材山地仙村”已经不可能了。 我先前在隧道中,确实见到岩土层中有一簇簇地苍绿铜蚀,还以为是存在于地底的某种“珊瑚状溶解岩”,却万没想到会有早已绝迹的“九死惊陵甲”,虽然不知道孙教授推算的时间是否准确,但根据《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所载。世间确有此物,如果这十二年的“生门”一过。在地底看见“惊陵甲”的一瞬间,就是死亡来临之际。 我认为对待这种事情,应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时想不出怎样才能全身而退,但肯定是得找个“生门”出去,谁能耐得住性子在这不见天日的“棺材山”里困上十二年? shirley杨问我说:“现在形势如此。你有计划?”我脑中一转,知道现在应该立刻重新部署计划了,在关圣庙里停留地时间已经不短了,听四周静得出奇,还不知“地仙村”里会有情形,估计那寻仙的封尸古早就“归位”了,于是把胖子和幺妹儿都招呼起来,让他们赶紧收拾整顿。拿了“金丹”之后再想办法寻找出口。 这时我忽然想起最重要地一件事来,我马上问孙九爷,虽然这个事件大部分都是你故布疑阵,但对我们来有至关重要的是,这“棺材山”里到底有没有周天卦图和古尸金丹? 孙九爷拿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态来说:“实不相瞒了,地仙村古墓里藏有丹鼎天书之事。也是我诳你们的。不过观山太保祖上所盗的骨甲秘器,确实都藏在这山里,另外……另外地仙封师古是方外的奇人,精于化形炼丹之法,他要真成了尸仙,倒是有可能会有金丹。” 我听他竟然说连这件事都是做不得准的,直恨得咬牙切齿:“你这支由地主阶级按插在我们工农兵内部地黑手!等这事完了我再跟你算总帐……”说完让胖子给孙九爷送绑,现在“棺材山”里吉凶难料,一切恩怨都得暂且放下,眼下首要之事。是在“地仙村”里找到封师古。甭管有枣没枣,都得先去拍它一竿子。 胖子虽没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坚决反对给孙教授松绑,义愤填膺地说道:“纵虎容易缚虎难,这孙老九哪有好心眼子?我看他挂了个教授的虚名,却简直是人面兽心,也不止人面兽心,简直是衣冠禽兽,说他是衣冠禽兽都抬举他了,牛马骡子哪有他这么阴险?他根本就是禽兽中的豺狼……” 我告诉胖子你刚才睡着了,根本不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孙教授已经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了,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主动要求带咱们进“地仙村”里倒斗,并且他还对他封家的列祖列宗发了毒誓,即便没信仰的坏人,应该也会尊重自家的先人,所以应该可以暂时信任他。谁又没犯过错误呢?伟人不也照样有犯错误地时候吗?西方人怎么说的来着?“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虽然孙九爷已经不太“年轻”了,但王司令这回你就大人有大量吧,量大福才大,福大命大才能造化大。 胖子“哼”了一声,一面拿刀子挑断了绳索将孙九爷放开,一面对他说:“孙老九你再敢有二心,就算上帝肯饶了你,胖爷我也轻饶不了你,快说……村里的明器都藏哪了?” 孙九爷毫无惧色地瞪了胖子一眼,对我们说道:“据我观山封家祖辈相传,这棺材山地仙村的格局,基本上都是按照青溪镇而建,地仙封师古应该就躲在封家大宅里,现在的巫山青溪古镇虽然荒废了,但它大致保持着明清时代的古老风貌,大地变动几乎没有。” 我们进“青溪”古镇之时,曾到过被遗弃的“封氏老宅”,对“封宅”附近的街道布局留还有一些印象,因为“棺材山”深处群山之底,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照明装备范围非常有限,容易迷路。于是就让孙教授和幺妹儿在纸上,粗略的画出一张建筑布局地图,然后再与“瓷屏地图”相对照。使众人预先对地仙村的形势有个大致地概念,以免走进那黑灯瞎火的地下建筑群里会迷失路线。 随后把携带的装备重新分配,发现手电筒与战术射灯已经损坏了一部分,冷烟火和荧光照明棒所剩无多,电池和食物最多仅够维持三天,如果真被“九死惊陵甲”困在棺材山里,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幺妹儿自小多曾听说过封家古墓之事。连她们“蜂窝山”里也知道“惊陵甲”的厉害,她对我们说:“反正是到妖仙坟里肯定遇上鬼。但能见到藏在山里的封家老宅,也算开过眼了,死也算死得硬翘,就别多想啥子退路了。” 我和胖子从来都不缺乏乐观主义精神,便对她说:“妹子你别说丧气话,咱们谁也死不了,这棺材山又不是铜墙铁壁。它就真是生铁浇铸地也得有个缝隙,等待咱们地必将是胜利地曙光……” 那“曙光”二字刚刚出口,忽有一片暗红色地光芒从庙堂外透将进来,好象是天空突然出现了朝霞,但此刻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一两千米,怎么可能天光放亮?而且时间也不对,刚过十二点,即使是在山外。也正是天最黑地时候。 孙九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历代祖先可都没提过“棺材山”是在地面,现在他对这里的了解其实并不比我们多,同样惊诧莫名。 我示意众人先别急着出去,这“关老爷庙”最为神圣庄严,至少是个“僻邪挡煞”的地方。不论山里有邪祟的东西,都不可能进入这座殿阁。 shirley杨指着殿上二层说:“先到上面的窗阁子里看看。”我们五人不知道庙外发生了,都轻手轻脚的沿木梯上到殿堂高处,从窗阁子缝里望外观看,只见原本黑漆漆的高处,出现了一道断断续续地亮光,有些象是熔岩涌动,却没有任何热量和硫磺气息,反倒是使人感到全身阴冷。 这时整个地底都仿佛被笼罩在了一片朦胧昏暗的血色之中,可以看到那片形状酷似“无头尸首”的丘陵。许多嶙峋接踵的一幢幢房舍楼阁。都绵延排布在其上,那些明代的古老建筑“红瓦粉壁、高低错落”。规模十分庞大,最进的一处院落,距离我们所处的庙堂并不算远,借着那腥红色的血光,甚至可以看到门前所贴地“门神”画像。 隐约能看到建筑群当中耸立着几座古牌楼,比周围的房舍院落要高出一筹,我暗自猜测,那里应该就是位于“地仙村”最核心处的封家大宅了。 整个村镇好似一片阴宅鬼府,不见半点灯火人影,家家门户紧闭,哪里有“神仙窟宅”的样子,真想不出封师古躲在这里能寻得真仙? 山丘上遍布草木藤萝,植被很是茂密,但都非常低矮,而且颜色极深,环着四周则是极高极陡的石墙,斧砍刀削般平滑,东西长南北窄,象棺材板子一样齐整整地插在四面。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攀龙落凤似地纹路,那些图腾壁画般的繁复花纹,都是由古壁上所生的苔藓和植物天然勾勒形成。 正待再看,那半空中的血光却突然消失了,“棺材山”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极高极远处隐隐一有阵阵铜铁金属摩擦转动的声音,这种响声虽然不大,却似乎可以蹂躏折磨人脑中的每一根神经,令人心慌不已,过了良久方才停止。 众人如遇重释,松了口气回转身来,在一片漆黑中,重新打开了头盔上的“战术射灯”,我问孙九爷刚才半空里出现的血光是? 孙九爷摇头道:“难说呀,封师古的手段神仙都难猜到,当年就连同宗同族的至亲之人,也多不知他心腹中所藏地秘密,可能是古墓上方有做万年灯地青铜阳髓忽明忽灭,不过血气如此沉重……也有可能是九死惊陵甲的铜蚀穿破了土层,从现在开始,咱们每一步都要格外谨慎小心,否则绝对进不了封家老宅。” 胖子毫不在乎,摩拳擦掌地说:“就连皇陵王墓咱爷们儿都曾七进七出了,一个地主头子能有大不了地?在胖爷眼里,他就是只屎壳螂上马路——愣充美国进口小吉普啊,老胡你们把地形搞清楚了没有?那明器都放哪了?摆着还是埋着?咱赶紧趁黑摸进去,参观参观这老地主头子藏在阴宅里的古墓博物馆。” 第四十一章 炮神庙 第四十一章炮神庙 我点头同意,反正现在也没“时机”可言了,早晚都得去见“地仙”,便决定立刻开始行动,带众人从木梯上下来,径直来到大殿的门前。 这伏魔真君殿的殿门,在我们进来后就随手关上了,但此时一推竟然纹丝不动,我又加了把力也没把大门推开,不知在时候,殿门已被暗藏的“机括”销闭门了。 胖子见我推不开门,就过来帮忙,他抄出“工兵铲”来去撬门缝。我心觉有异,怕是这殿中有古怪,下意识地回头向身后扫了一眼,头顶那盏“战术射灯”的光束随着一晃,只见原本端座在殿内的武圣真君突然变了面目,竟已不是那位“卧蚕眉、丹凤眼、面若重枣、长髯飘动”的关二爷了,而是一尊体形墩实黑矮的怒目恶鬼,怀里还抱着一段枯木般乌黑的“佛朗机”,泥像两眼鲜红似血,目光俯视,盯在殿前大门,正落在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上,我心中生出一股极为不祥的感觉,虽是平生见过许多庙宇道观,但却认不出这殿中所供的究竟是哪路“凶神恶煞”。 我心中一惊,想不到“地仙”封师古竟然如此亵渎神灵,连关帝庙都敢虚设,却不知是哪路邪神的“庙祠”,与先前的庄严气象完全不同,这一正一邪,相差悬殊,真是“乌鸦与喜鹊同在,难定吉凶祸福”,恐怕不是善处。 我心念一动,急忙拽住正在用力撬门的胖子:“别碰大门。这里供着凶神恶煞,肯定不是伏魔真君殿,小心门墙上有销器埋伏。” 随后众人站定了脚步,拿手电筒在殿内四处一照,发现不仅是神龛里地主像,就连侍立在武圣两侧的“周仓、关平”,也不知在时候都变做了阴曹中的鬼差。满身披挂红袍,头顶束着“冲天辫”。面目惶惶可畏。 我们还道是看错了,再次揉了眼睛细看之时,原来先前的泥像身上都蒙着一层“布帐漆壳”,此时都被藏在神龛后的细索扯了上去,空落落悬在殿梁高处,这才将庙中的邪神真身显露了出来。 我们的注意力,刚才都被“棺材山”里地异兆所吸引。竟是谁都没有留心庙堂中的动静,其实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查看过这幢建筑外围没有“销器机括”,却没料到“关帝庙”会是个陷阱,虽然事先提着十二万分地小心,可遇到这完全超出了常理之外的“诡变”庙堂,仍是不免着了道儿。 殿堂中死寂一片,却暂时没再有机括作动。只是气氛显得十分不对。我越发感觉不妙,必须尽快脱身,借着“战术射灯”的光束环顾左右,见那口冷森森、沉甸甸的“青龙偃月刀”,此刻依旧架在云台之上,我不禁灵机一动。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来。 在中国旧社会,拜文武先圣之风自古流传,如果“关帝庙”规模比较大,就往往会有一座单独的“刀殿”设在边厢里,专供那口“关公刀”;规模小的庙堂,或是由“周仓”抗刀,或是平摆在金云托架上。 我见那柄“关公刀”沉重非凡,心想殿门里恐有“机括”相贯,破门出去虽然不费吹灰之力,却有可能会是“自掘坟墓”的举动。何不用这口几十斤沉地大刀当作“破墙锁”。撞破墙壁出去?于是立刻招呼胖子上前抬刀。 众人刚刚走近几步,却见那厉鬼般的恶神泥像身后有块木匾。黑底金字,书着“炮神庙”三个大字,幺妹儿似乎识得此物,连称糟糕,这殿中不仅门窗墙壁,就连铺着琉璃瓦的屋顶和梁柱也不能碰,里面肯定藏有“落地开花炮”,一旦触发了,整座庙宇就会“玉石俱焚“,人人都得被炸为齑粉。 胖子原本仗着一股冲劲,打算立刻潜入“封家老宅”里倒斗摸金,此时见出师不利,不禁抱怨倒霉,估计是出门前又忘给“祖师爷”烧香了。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不是咱们走“背”字儿,而是地主阶级实在太狡猾了,但我从没听过世上有“炮神庙”,难道这座殿堂是个大火药桶?当真是进得来出不去的“绝户倒打门”? shirley杨也问幺妹儿说:“是炮神庙?又如何断定庙中藏有落地开花炮?” 听幺妹儿一说,我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民间拜“炮神”的习俗,就是起源于巫山“青溪”,最初是因为凿伐巫盐矿脉时用到了土制炸药,因为条件极为原始简陋,时常发生炸死矿奴之事,于是老百姓就暗造“炮神庙”,这是专在矿山里供奉的“神道”,初时只和低矮的土地庙相似,平常将那些炸山爆破的硝石火药,全都存放在这种庙里,其作用就和炸药仓库差不多。 久而久之,人们发觉庙里面地“炮神”常常都显出灵异之事来,不管是炸塌了矿道矿坑,活埋了多少矿奴;或是炸药仓库有走水的情况,却未引爆大批炸药雷管,诸如此类的这些事情,都被下矿井干活的工人说成是“炮神”爷爷显灵了,就如同出海跑船要拜妈祖一样,是一种古老的行业崇拜,在中国应该从明代就有了。 后来逐渐形成了风气,除了开矿之辈,连官兵军队里的火器营,包扩后来从“葡萄牙红毛国”引进地红夷大炮,凡是涉及火药之处,都要拜“炮神”。明代火器开始发达,但观念还比较守旧迷信,军中使用的主要“红夷火炮”,皆会被贯以将军之职,比如“神武、神威、震威”将军等等。巨炮老化或损坏后也不可改铸分解,而是要造坟墓掩埋。这些全部是由拜“炮神”的风俗延伸而来。 后来又因清太祖努尔哈赤在“宁远”城外被火炮轰击所伤。最终不治身亡,所以满清一朝彻底禁绝“炮神庙”,所有地“炮王坟、炮爷庙”都被拆除损毁,只有在其发源地还有人秘密供奉“炮神”,庙址多建造在地下洞窟中,外地的人绝难知道这些事情,青溪地区的百姓以;炮药开矿为生。对此是老幼尽皆知。由于是秘密供奉,所以青溪“炮神庙”在清代起就常伪装成其它庙宇。以“药王庙”或“土地庙”居多,却从未见有人敢拿“关帝庙”做幌子。 另外在专造销器的“蜂窝山”里,因为常做一些火药器械,诸如“神鸦飞火、火龙出水”等物,所以也有许多拜“炮神”的传统,据传“炮神”之像,形态不一。但真身必怀抱“佛朗机”,两侧侍立“红袍火衣童子”。 “佛朗机”即为古时西洋火炮之代称,自葡萄牙火炮在明正德年间传入中国后,便有此名,始终都是炮神爷的“法器”。我和shirley杨等人虽然不知“炮神”之事,却也识得此物,在北京潘家园见过许多旧兵器图谱,里面就有这种火器。 摆在泥塑炮神像怀中的“火器”自然都是假地。可这里边有个讲究,民间拜地炮神所持“佛朗机”,皆为红色,有红衣红药之意;另有一种黑色地“佛朗机”,表示炮神庙里设置有杀人地火销之物,多是“五雷开花炮”。或为“落地开花炮”。 因为此类炸药机关,在“蜂窝山”里称为“火销”,将炮神爷所持的“佛朗机”漆成乌黑色,正是蜂窝山匣子匠使用的一种“暗号”,此中的区别,除了铺设炮引销簧的工匠,外人从来不得而知,幺妹儿虽然学过这些勾当,却从没真正见识过,缺少必要的经验。直到看见黑色佛朗机。以及泥像后地古匾,这才猛然记起此事。 这座“炮神庙”中。必是布设了无数“火销炮药”,万幸刚才没有莽撞破门拆墙,否则触动炮引,众人此刻都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庙中的“诡雷销器”多半是藏在门墙梁柱之中,殿门窗阁都是能关不能开,四壁受力重了,就会引发炸药,虽然所埋皆是几百年前的土制炸药,但在“棺材山”这片藏风聚气之地,可能至今仍能爆炸,火销一旦炸将开来,就绝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想那火药本是古时四大发明之一,在历史上,到了明代的时候,火药火器的应用,便已经趋于成熟完善,原始的土制炸药威力虽然不及现代,可杀伤力绝对不容小视,“落地开花炮”类似于“子母弹”,顾名思义,炮药炸开之后,里面所藏的铁钉、铁片,会象天女散花般对周围进行覆盖杀伤,而“五雷开花炮”则会连续爆炸。 众人听了此说,都觉束手无策,这殿门一开整个庙堂恐怕就要炸上天了,但不想办法出去地话,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此地?这回众人全成了炮神庙里的“笼中鸟”,纵然插翅难也逃了,念及周围都是“炮销”,更是使人心乱如麻,好似热地上的蚰蜒,一刻也立脚不定。 我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冷静下来一想,此次到青溪来寻“地仙村古墓”,几乎每一步都与预先所料相去甚远,这都得归功于孙教授始终不肯托出实情,以至于最后将众人拖入了绝境,但现在责怪任何人都已于事无补,现在唯一有意义的惟有竭尽所能应付眼前的危机。 我正要同shirley杨商议冒险拆掉炮引是否可行,却听一旁地孙九爷忽道:“险些忘了,地仙村里全是阴阳宅!” 我们未解此意,奇道:“是阴阳宅?难道地仙村不是座古墓阴宅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孙九爷道:“不是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心神大乱,却忽略了此节,记得当年听我兄长说过,地仙村里的所有房屋都是阴阳宅。” 所谓阳宅是活人的居所,而阴宅则是埋葬死人的墓穴,地仙封师古有搜集古墓珍宝的瘾头,而且更有一个怪僻。不仅是墓中赔葬地珍异明器,就连棺椁、古尸、墓砖、壁画等物,也要据为己有,视如身家性命一般。 他在棺材山里建造地仙村之时,曾把“观山太保”所盗古墓都按照原样造在地底,上为阳宅,下为阴宅。所有的房舍院落下层,都是真正的墓室。墓室的种类上至三代,下至元明,无所不包,那些墓室在底下也各有门户和墓道相通,便如阳宅街道一般不二,但谁也不知他为要如此作为。 这座“炮神庙”地下,肯定也会有片“地窨子”般地墓室。从墓道里一样能通往“封家老宅”,就是不知地底下会不会也藏着“落地开花炮”,按理说……应该不会,因为“地仙”封师古绝不会轻易毁坏阴宅,但是据说墓室里地机括暗器,悉数依照旧法设置,如果从墓道里走的话,就要想办法对付历代古墓里地种种机关。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孙教授以自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名义发过毒誓之后,加上前后诸事加以印证,我此时已暂时打消了对他地怀疑,否则必然寸步难行,当即便赞同说:“这倒是个办法。总强似困在这里苦熬,有道是——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摸金倒斗的手艺人,有墓室是不敢进的?” “炮神庙”中看似寂静,实则危机四伏,在进退无门的情况下,众人当即决定孤注一掷,准备从地下墓道中脱身,但孙教授家里一代代传下的秘闻,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是真的。庙堂地下有没有古墓尚属难言。 于是五个人一字排开。小心翼翼地用工兵铲和精钢峨眉刺一块块撬开地砖,发现殿内临墙的地面都有炮销。一排排暗藏铺设,密集无间,那“五雷开花炮”并非地雷,没办法拆除引信,只能设法避过,整个庙堂中只有炮神爷泥像周围一圈,没有埋设火销暗器。 众人惟恐触动火销,谁也不敢用力过度,缓缓挪开最上面地几块青砖,见砖下是层清泥夯土,工兵铲长度过短,挖凿夯土使不上力,而且夯土中可能混合了糯米和童子尿,土质坚密细韧,我们用铲子挖了没几下,额头就已冒了汗。 我只好和胖子去抬了“关公刀”过来,按搬山道人所留“切”字诀里的穴陵古方,先在地面上淋了些随身带的烧酒,将夯土浸得疏松了些,然后倒转了刀头,用那三棱铸铁的“刀剬”往地上猛戳,这关公刀就如同一根数十斤沉的铁钎,凿起坚硬的泥层来十分应手。 把着一层夯土戳碎了挖开,果然是层一尺多厚的膏泥,泥下又有一层枕木,挖到这里,已足能证明庙堂下确实存在“墓室”,所用的木料大概都是出自真正地“古墓”,方柱般的木材都已经半朽,晦气扑鼻,用关公刀戳得几下,排列齐整的朽木便从中下陷,露出黑漆漆一个地洞,里面往外嗖嗖地冒着阴风。 胖子喜道:“看来民兵们已经村里的地道连成一片了……”他话音未落,就听“炮神庙”里的那尊泥像轰隆晃了一下,原来地底的枕木早在原址就已受地下水所浸,朽得不堪重负了,一处木桩蹋陷,竟然带动得附近几根横木一并折断。 断裂蹋陷地几根枕木,刚好位于怀抱“佛郎机”的炮神泥像底部,神位晃动,沉重的泥像一头撞栽向后墙,炮神爷的脑袋当场就被撞掉了,身首分离轰然砸落在地,只听后墙里随即发出“咔咯”一声怪响。 众人心中都是猛地一沉,知道这是“落地开花炮”的销簧发作了,我赶紧推了一把呆在原地孙九爷:“走啊,还等?” 此时庙中墙壁粱柱间都是炮簧作动之声,我招呼他的同时,也顾不上墓室里是情形了,连推带拽就把孙教授推了下去,随后其余几人也紧跟着跳进墓室,胖子觉得“关公刀”沉重结实,用着挺顺手,虽然一个人肯定抡不起来,但劈个棺椁可正好用得上它,舍不得丢弃不顾,匆忙中也不忘拖了这口大刀。 这座由数百根枕木叠成的墓室空间十分狭窄,人在里面不能站直了,其中还摆有好大一具古老的木椁,我最后一个跳进来,正好落在木椁盖子上,还没等落地的力量消失,就听头顶闷雷般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泥土碎木不断落在身上。 第四十二章 紧急出口 第四十二章紧急出口 上面的“炮神庙”里,一枚枚“落地开花炮”在殿中不断爆炸,硝磺土屑横飞,墓室中的古旧朽木受到冲击,纷纷断裂开来,一时间砖木齐塌,我在一片浓重的烟尘中翻倒在地,感觉到墓室随时会完全蹋陷,哪还来得及起身,在混乱中翻滚着摸向墓门,撞到同伴也分辨不出是哪一个了,只能拼命把他推向外边。 慌乱中不及细辨,只是见那木椁椁室之外,似乎是条遍布青砖的狭长墓道,我冲将出来,满头满面都是砖泥碎土,一看身边的人也都在,只有胖子脑袋上被一根木桩砸中,虽然带着登山头盔,可还是把脸上划了条口子,他并不在乎,彪呼呼地胡乱抹了一把,也分不清都是泥污还是鲜血了,没等我再去检查其他人的情况,后方的椁室便已被断木泥土彻底掩埋了,慢上半步都得给活活闷死在里边,就在众人惊魂兀自未定之际,忽见漆黑的墓道远端,亮起了一簇簇鬼火般的惨淡光芒,映得人脸色发绿。 青砖墓道的墓砖上都刻有工匠人名,出砖的窑名,以及“四庚辰”,这是旧话,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年、月、日、时”,应是皆明代之物,整条墓道狭窄幽长,两端皆是不见尽头。我们刚从木桩坍塌的椁室中出来,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见墓道尽头亮起一盏盏微弱的鬼火。 那火头比点燃火柴的火苗大不了多少,可能燃烧物中含有磷粉。亮起来地光芒都是暗绿之色,象一排蜡烛般齐刷刷地亮了起来,但那荧绿色的光芒黯然惨淡,我们离了约有二十余米,已经超出了“战术射灯”的照明视界。 随即是一阵阵木齿咬合的诡异动静,却不知是作怪,shirley杨随后折亮了一支荧光管。对着墓道远端甩了过去,黑暗中顿时荧绿之光大盛。这回终于看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墓道尽头由窄变宽,探出一座门楼子来,当中是两闪满布铜钉铜环的石拱形“墓门”,规模形制与人间无异,石门前的滴水檐下探出六条木制龙头,龙头双眼闪烁如烛,可能是我们突然闯入此地。混乱之中无意触发可机括,使得木龙眼眶里所藏的鳞销燃烧起来。 我们这五个人,除了胖子之外,多半能猜出此物来历,只听那木龙里机括作动,再加上龙头内部有磷火燃烧,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极其犀利地火箭销器“一窝蜂”。 那“一窝蜂”乃是明代军中临阵制敌的利器,外形有“神鸦、火龙”之状。整体造型是个长长地木头匣子,利用火药或者机簧发射,射时有如群蜂出巢,故名“一窝蜂”,有时箭头带火或是染毒,那样杀伤范围和威力就变得更大。后来也有人将之用来防备盗墓,最阴险的办法是在棺材内部装上几具“一窝蜂”的暗弩,开棺者若无提防,立毙当场。藏设在如此狭窄的墓道中,更教人防不胜防。 从shirley杨掷出荧光管照亮了墓门,再到我们看清了檐下的木匣龙头,也只在一瞬之间,那数架“一窝蜂”内所藏的火箭,便已击射而出,这中间根本不容人有思索反应的余地。只见木龙地龙口处火焰忽起。墓道里“飞火流萤”般的一片闪亮,数百支乱箭恰似“群蜂出巢”一般扑面而来。 无数火箭在狭长的墓道里击射飞来。声势格外惊人,“呜呜”呼啸,听得人脑瓜皮子都紧了一紧,多亏shirley杨眼明手快,“金钢伞”一抖之际便已撑开,遮在众人身后,把飞蝗般的乱箭尽数隔开。 金钢伞能耐“水火、腐毒、刀枪”,“一窝蜂”的火箭虽是势道劲疾,又且箭簇燃烧,却奈何不得这柄金钢伞。只是墓道里十分狭窄,若离墓门近了,一柄金钢伞难以尽数护住一字排开的五个人,众人只好不断退向墓道的另一端。 “窝匣火箭”构造简单,又易隐蔽伪装,是陵墓中用来暗算盗墓贼的常见“销器”,但也是比较笨地一个法子,孥箭虽然厉害,却能遮能挡,而且最关键的是匣中飞矢有限,又毕竟是无知无识的死物,有经验的盗墓者在发现“暗箭”后,可以通过不断触发,使机括销簧尽绝。 但这条墓道中藏设的“木龙箭匣”似乎无穷无尽,箭出如雨,始终不见势头减弱,被金钢伞挡落的乱箭,在地面上兀自燃烧不绝,我们不断退向远处,身后留下遍地地箭支,如同在墓道中铺了一层干柴,将半条墓道都点燃了。 我们后队变作前队,退出几十步远,眼看就要离开火箭攒射的范围了,众人不由得暗自庆幸,如果两端墓道里都藏有“一窝蜂”之类的火箭连孥机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我们此刻不免都要被射成“刺猬”了。 可正在这时,就听退路尽头的黑暗中,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之声,好似“金木交鸣、雷声滚动”,又象是有巨兽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心说:“麻烦大了,这可真是人要倒了霉,连他**喝口凉水都塞牙。” 还没等我扔出照明物看看前边究竟藏着东西,就听墓道里“轰隆隆”之声响彻不绝,离我们的位置越来越近,转瞬间就冲到了面前,在几盏射灯和手电筒晃动的光线中,只见从黑出冒出一只体形硕大的白牛,头圆体方,壮硕异常,单是那颗牛首,便足有“巴斗”般大小,头上双角闪着寒芒,尖利锋锐不让“剑戟”,牛眼二目圆睁,直直的瞪视向前,但既无生气,又无神彩,唯闻牛腹中机括“咯咯”作响。竟是一头销器作动的木牛。 这条狭长地青砖墓道里机关重重,每一步都是至人死命地陷阱,看到木牛冲撞而来的人皆是发出一声惊呼。 现在这条墓道狭窄压抑,宽度仅有不到两米,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容人闪展腾挪地余地,而且那头木牛沉重坚固,听声音是通过崩簧弹射。轰然冲击之势凌厉非凡,金钢罗汉也得教它撞翻过去。何况牛角上寒芒毕现,恐怕碰上就得被其当场挑个肚破肠流,死于非命。 此时一阵劲风扑面,那头木牛转眼间便已冲至面前,有道是人急拼命,我一把抓住胖子所拖的“关公刀”,二人齐声发喊。压刀剬,抡刀头,数十斤的青龙偃月刀翻了一个,硬生生砸在木牛的牛首上,猛听“啪嚓”一声,竟将木牛车打碎在了身前。 那牛首上铸有铜盖铁角,震得我和胖子双手虎口破裂,两臂都是麻地。我低头看了看被“关公”刀劈开的木牛,只见牛腹中藏着几个皮囊,从中冒出一缕缕黄烟,浓得好似化不开来,我叫道不好,招呼其余四人快戴防毒面具。 众人忙秉住呼吸。匆匆将防毒面具罩在了脸上,不消片刻,浓黄色地烟雾已经扩散开来,墓道中那些燃烧的箭簇火焰,被升腾的毒烟一压,顿时暗淡熄灭,火头一灭,门楼处的木龙孥匣也随即停了下来。 我看这条墓道中的事物皆是出自明代,在元明之际,埋葬女子的墓穴中。才有会“铜牛、木牛”出现。而男子的墓穴中则多为“犀”,刚刚冲撞出来地这架木牛。不仅有铜盖铁角可以伤人,而且牛腹中藏有毒烟,如果盗墓者避开其冲击之势,木牛便会一头撞在墓门上,使暗藏在体内的毒烟发作,同样可以致人死命,实是连环杀机,教人无隙可乘。 墓道中浓黄色的毒雾凝聚不散,加上眼前隔着防毒面具,几乎使人的视线降到了最低点,前后左右的情形都已不可辨认,为求尽快脱身,我们五个人只好紧紧挨在一起,摸着墓道里的石壁,在浓雾中一步步向前攒行。 我刚往出现木牛机关的方向走了没几步,突然发觉墓道远处隐隐震动,似乎有“滚石”或“千斤锤”一类的重型机关落下,此类机括是利用巨大地“石球、石锤”等物,对已经被盗墓者穴开盗洞的墓道进行二此封堵,在倒斗行里称其为“碎骨桩”,活人被碾到其中,当场就能变成肉浆。 我暗暗叫苦,赶紧回转身去,连拍其余几人的肩膀,让他们赶快掉头往回跑,跑到拱形墓门处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众人也都察觉到了墓道前方的异动,当心后队变前队,转身就向来路走返,好在来时的地形较为熟悉,不用再一步步摸索着行动,只是地上多有散落的箭枝和木板,有人跑出几步就被绊了一脚,这时候无法分辨前边摔倒地是谁,我和胖子在后面赶到,将那人从地上拽起来就逃,身后墓道中的震动愈加剧烈,死亡的压迫感如大限相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在浓烟中奔至墓门前,见两扇墓门间挂着铜锁,顾不上再想这里面的墓室会有状况,直接用关公刀斩落大锁,众人一起用力顶开石门,就在墓门开启的同时,墓道中的滚来的一尊千斤石碾也已轰然而至。 墓道地面上的乱箭和木牛都被压成得粉碎,此时的形势间不容发,我见那墓门刚被推开一条缝隙,能进得去人了,就把正在推动石门的同伴一个个推了进去,自己也紧跟着闪身入内,那巨大地石碾随即撞在了墓门之上,震得四壁皆颤,把来路彻底阻断了。 索幸在混乱中无人掉队,都逃进了这间墓室,我全身气血翻涌,伏在墓室中喘了几口粗气,由于墓室中已有部分毒烟流入,所以没敢摘掉防毒面具,抬头看看四周,见这漆黑地斗室内稀疏的烟雾飘荡,整座明朝地墓室内部也是狭窄低矮,只比普通民房的面积稍大一些,里面并无棺椁,当中有一尊九色金牛,如寻常水牛般大小,通体錾银溜金,显得墩厚奢华。牛背上伏着一具女性干尸,可能由于是从外边盗发后搬运至此,古尸形骸消散,面目都有些不可辨认了,身穿的敛服也显得肮脏褴缕,把干尸怀中抱着一个描金地精致木匣,看样子象是一个首饰盒子。 我先前屡次听孙九爷提到。“观山太保”秘密盗掘各地古墓,最终由地仙封师古。将墓中之物悉数藏于“地仙村”阴宅之中,所以在地下见到“干尸、明器、窝孥毒烟”等物,并不觉得十分惊奇,可能整个“地仙村”下埋的,皆是历朝的古冢墓穴。只是想不明白封师古为何要如此煞费苦心,在棺材山里造出这样一座“古墓博物馆”?看其所作所为,真与疯子无异。 就这么稍稍一走神的工夫。面前的“九色金牛”双目忽然眨动起来,我还道是跌昏了头看花了眼,再想细看,却见那金牛托着背上干尸,径向前方撞来。 我赶紧闪身躲避,“九色金牛”从我面前一晃而过,墓室四面见方,被石滚子挡住的拱门在其中一侧。牛首原本侧对墓门,一冲就是冲向一面石墙,当即撞个正着,不过金牛并未由于撞在壁上翻倒,背上的干尸连动都未动,而是将墓墙顶得翻转开来。壁后另有一间秘室,金牛驮着尸骸,就势没入了墙后地暗室之中。 我心下大奇,难不成九色金牛能够通灵感应?见有外人进入墓室,竟能驮着墓主尸骸逃往另一间隐蔽的墓室?我怔了一怔,猛然想起《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遁”字卷中地记载,立时醒悟过来,原来这座古墓防盗机括连环发动,一旦有外人侵入墓室触发了“销器”,这金牛便如同一具能够行走活动的棺椁。立刻将墓主的尸骨明器转移到另外的区域。而那墓墙翻转落下之后,我们所在的这间墓室立刻又会出现“毒烟、伏火”一类的机括。 那面被“九色金牛”顶开的墓墙。有个名堂唤作“翻天盖”,此墙一翻,墓室中就会立刻变成一处“死亡陷阱”,现在石拱墓门已被千均巨石封堵,如果墓墙后地暗室再行关闭门,就再无生路可寻。 我醒过味儿来的时候,金牛已将“翻天盖”顶了起来,眼看就要冲入暗室之中,只要那驮着尸骸的“九色金牛”一钻进去,墓墙落地之后,永远也别想让它再次开启,可我毕竟是过后醒悟,就算反应再如何之快,从后面赶过去也是来不及了。 在这眨眼之间,就见离那面墙壁稍近的胖子,猛地把“关公刀”向前一送,斜戳在地面的石槽里,恰好别住“九色金牛”的蹄子,金牛虽是沉重,却只可按固定路线移动,无法离开石槽,更不能撞断鹅蛋粗细的铸铁刀柄,硬生生被卡在“翻天盖”下,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分毫。 我松了口气,暗道侥幸,却不知王胖子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英明果断?真是“探出倒海翻江手,力挽狂澜于即倒”。这时却见他从地上爬将起来,晃着膀子走到金牛跟前,伸出手把那干尸怀中的金匣子抠了出来,掰开匣盖看了一眼,便顺手塞进了自己地携行袋里。 我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胖子刚才根本没考虑别的,只是见“九色金牛”带着墓主尸骸逃遁,又见尸体怀中藏有“明器”描金匣子,自然不能容其从眼皮子底下轻易溜走,甚至都不用经过大脑去思索,出于神经反射的作用,就迅速递出“关公刀”把钻入密室的九色金牛挡个正着,随后立刻动手“摸金”,抄了那粽子怀抱的“明器”。 这时shirley杨和幺妹儿已把孙教授扶了起来,我发现在石拱墓门处,仍有毒烟不断从缝隙间涌进墓室,就对众人打个手势,让众人从“九色金牛”肚腹下钻进暗室。 “翻天盖”后又是一间阴晦狭窄的墓室,上方悬着一堵厚重地夹墙,墙壁间铺着数层兽皮,在暗墙翻转封闭之后,就会落下来顶死“翻天盖”,坚固的双层墓墙会把盗墓者活活困死在先前的墓室里,即便是王公贵族的墓穴,也少有如此狠辣巧妙的布置,不知那“九色金牛”所驮的墓主曾经是个来头。 我顾不上再多想,在“翻天盖”后的墓室中找了一圈,见侧面有道石阶,想必是通往“棺材山”上的阳宅,我们先前想从地下墓道里摸入“封家老宅”,但现在看来古墓中机关重重,而且墓道墓室低矮狭窄,五个人都挤在里面根本施展不开,如果再次遇到意外,难免要有损伤,反倒不如在“地仙村”里可以周旋。 我对众人指了指墓室中的石阶,示意离开这座所谓的“古墓博物馆”,改从上面行动,shirley杨等当即点头同意。由胖子在前打头,揭开一层铜盖,五个人一个接一个地钻了出去。一看四周,正是置身于一间民宅之中,屋里家私摆设一应俱全,件件考究精美,看那规模,虽不是豪奢地贵族大宅,也足能算是人间地“富足之家”,老百姓家里不会是这样的。 暗道地出口是在一架雕花水木牙床之下,四周漆黑寂静,空无一人,我划了根火柴,见火焰毫无异状,便摘掉防毒面具,鼻中所闻尽是阴冷之气,屋内显然是很久没有活人走动了。 这次我学了个乖,不等后面的人都从床下暗道钻出来,就先推开房门,让胖子拖过来一把椅子挡在门前,以免又被关在屋里。 胖子脸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却由于担心破了相,情绪显得有些焦躁,他莫名其妙地问我:“胡司令你看这张床可真够讲究,拆散了拖到潘家园可值银子了,足能震乔二爷一道,你说这是不是地主婆子睡觉躺的?”我说:“家具不错,但院落不大,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外宅,我看象是老地主头子和他姨太太的床。”胖子愤愤不平地说:“这世界上未必真是男的多女的少,可为还有那么多打光棍的呢?归根到底就是有钱的地主阶级保暖思yin欲,家家户户三妻四妾,所以落实到咱无产阶级头上,连一夫一妻都不够分了,凭呀?结果光棍们揭竿而起,把全国的地主都给斗了,我看咱有必要将这优良传统发扬光大,跟观山太保这伙孙子没好客气的……” 我对“观山太保”也没好印象,就告诉胖子说:“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找借口了,大明观山太保是朝庭的鹰犬,以前暗中坑过不少倒斗的手艺人,单凭这一条咱也该把地仙村里的明器倒净盗空,可那些个陈年宿怨,都早已是历史的尘埃了。咱这回还是得紧着正事来做,找到丹鼎天书也就罢了,如过落了空……再算总帐不迟,临走时放把火烧它一个片瓦不留。” 说话间,其余三人也都陆续出了暗道,孙九爷似乎显得格外疲惫,顺势坐在水木雕花牙床上歇息起来,但他坐下之后,便一动不再动了,就连脸上的防毒面具都没取掉。 我看他行止有异,便紧紧按住“工兵铲”走到床前,伸出手给他摘掉了防毒面具,众人一见孙九爷藏在防毒面具下的那张脸,无不吃惊,一齐向后退开。 第四十三章 噩兆 第四十三章噩兆 孙九爷藏在防毒面具下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面部肌肉收缩发紫,一根根扭曲了的“青筋、血管”,全都在皮肤下凸显出来,两只无神的眼睛中血丝密布,活象两盏暗红色的鬼火。 “尸变了!”,这个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急忙撤步从他身前退开,“工兵铲”也已拽在了手中,同时握住了腰间的“携行袋”,准备拿出“归墟古镜”以防不测。 正在我要上前动手之时,却发现孙九爷仍然坐在那张“雕花水木牙床”上一动不动,就好象一具早已失去灵魂的尸壳一般,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活气,而且并没有“乍尸”起来扑人,只是悄无声息的坐在床头。 众人心中栗六,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孙九爷究竟是怎么了,先前他曾说自己已经死了,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迹象,也都说明他遭遇了某种意外,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世上又怎么可能真有“行尸走肉”?肯定是另有隐情,但此时面前的孙教授,分明就是一具“行僵”,活人的脸孔绝不可能如此狰狞恐怖。 在漆黑寂静的屋子里,我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心想如此僵持下去,终究不是了局,不管孙九爷是人是鬼,都得瞧个分明才是,当下把“归墟铜镜”递给身旁的shirley杨,让她和幺妹儿在后照应。 我和胖子二人各抄“工兵铲”。缓缓走近木床,正这时,忽听孙九爷猛地咳嗽了一声,随即颤微微地站起身来,脸上凸出的血管以及充血地双眼,竟自缓缓回复如常,他见我们拎着家伙面色不善。就开口问道:“怎么?真想去了我?”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作声不得。我再次拿过“归墟古镜”,望孙九爷面前晃了几晃,也不知是青铜镜面磨损的太严重了,还是卦镜不能镇尸,反正孙九爷在镜前毫无反应,镜中也根本映不出他的身影。 最后还是shirley杨出言问道:“教授,你……你刚才是怎么了?”孙教授道:“没。只是在墓道里接连受了些惊吓,现下已经不打紧了。” 我忍不住说道:“九爷,刚才你坐在床上,脸色可不太好,我看你活象是古墓里粽子乍了尸,难道你自己就没发觉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教授闻言怔了一怔,喃喃自语道:“发觉?我的脸怎么了……”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对刚才的事情浑然不觉。他对我说:“刚才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恐怕不是好兆头。如果我真变成了行尸活僵,你们……不用手软。” 我点了点头道:“有您这句话就成了,你现在没事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看来咱们之间……还能够暂时维持住人民内部矛盾的状态。” 孙教授苦笑道:“如你所言,但盼着不会发展到敌我关系地那一步……”他顿了一顿又说:“先前我以为独自一人进到棺材山里。就能把当年祖上的孽业消除了。可如今看来,地仙村古墓中险恶异常,多亏有你们一同前来,恐怕我地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咱们得尽快去封家老宅找到地仙封师古。” 我估计所有的谜团的最终答案,都藏在地仙村中的封家老宅里,心中也有速战速决之意,便不再同孙九爷继续纠缠,正想招呼众人动身,却听shirley杨问孙教授道:“您与地仙封师古毕竟同宗同族。当真要去刨自家祖坟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心中一动:“shirley杨这句话问得好生贴切。正是我一直想问但始终没问出来的一句话,不知孙老九如何作答。” 只听孙教授长叹一声。说道:“想我观山封家,世代受过皇封,当年何等的显赫?要不是封师古一心求仙、违背祖训,也不会把诺大个产业都埋在棺材山里,到头来使得封氏人丁凋零,何况他居心不正,蛊惑无数百姓为他殉葬。咱们中国人最看重?最看重的就是祖宗,我一生没有子女,眼看到我这代,观山封家就要香火断绝了,所以我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在棺材山里找到封师古,以便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shirley杨说:“整座棺材山里死气沉沉,不象有活人居住,封师古恐怕早已在几百年前就死了,空余古冢荒村在此,如今连那些古人地形骸都未必再能找到了,当初的求仙得道之说又怎能当真?” 孙教授道:“我是无神论者,可世事不可以常理计之者,却也是所在皆有,而且当年封师古曾留下话来,说是有朝一日还要入世度人,我虽然从没见过此人,却听父兄长辈屡屡提及,多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旧话,都道封师古绝非寻常之辈,他做出来的事情,每每出人意料,我不把他的尸骸焚化为灰,就不敢相信他确实死了。” 我插口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算封家祖辈亲口传下来的言语,年头多了也难免走样。至于羽化飞升、度炼成仙之事,在原始社会和封建社会中是十分普遍的现象,古代人前仆后继地追求了几千年,只为了得一个海螫蜃楼般的正果,其间确实做出了很多令现代人根本无法想象地举动,倘若咱们不是亲眼见到,绝难明白其中究竟。我看当年地仙封师古触犯禁忌,暗中发掘了乌羊王古墓,那时他在墓中有遭遇,咱们不得而知,但这件事肯定是他修造地仙村的最关键动机。深藏地底的这座棺材山,肯定掩埋着许多古老地秘密。另外我发觉此地处处透着邪气,封家老宅中更不知会有玄机,总之既然到了此地,怕也无用,干脆放开手脚,进去搜他一个底朝天,才知那几百年前的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 胖子说:“没错。不管封师古是死尸还是地仙、天仙,只要他有金丹明器。就算是只蛤蟆,胖爷我也得把它攥出尿来。” 孙教授也同意我的看法,“棺材山”里谜雾重重,只有先找到封师古藏在地方,才能再做计较,但他对胖子地言行不以为然,觉得王胖子整个就是一“认钱不认人”的投机分子。“地仙村”里的东西都姓封,除了老封家的人,谁也不准乱动。 我替胖子开脱道:“其实这个同志地本质还是好的,虽然以前也曾一度钻钱眼儿、摸钱边,在改革开放地大潮中迷失了斗争方向,可随着在实践中摸爬滚打了几个来回,现在他已经不怎么太把发财太当回事了,只不过……只不过仍是比较热衷投身于摸金掏明器的过程。” 胖子说:“就是的。还是老胡了解我,钱是王八蛋啊,胖爷我是那种忘本的人吗?咱一穷二白底根儿永远也变不了,我爹当年参加红军之前穷得都漏腚了,不照样北上打日本鬼子吗?所以咱不怕穷,穷得光荣啊。倒是孙九爷这厮地人品比较可疑。所作所为哪点象是受过考验地老知识分子?” 我说:“孙九爷究竟是量变还是质变?仅凭表面现象还不好说,咱们要继续观察,不要轻易做出结论。”说罢看了看表,在地下阴宅里耽搁的时间并不算久,无须再做休整,就让大伙立刻动身前往“封家老宅”。 于是众人各自抖擞精神,当即从房中出来,望四周一看,正在进入古镇地街口处,不远处便是那座炸毁了的“炮神庙”。“地仙村”里一幢幢粉壁红墙的建筑。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个矗立凝固的白色鬼影。 沿着街道向深处走,只见各家各户都象是“鬼宅”一般寂静得出奇。全无人间烟火气象,如果说地面上那座“青溪古镇”,是一种被遗弃后的破败荒芜;这深藏在棺材山里“地仙村”,则完全给人一种“冥纸”的感觉,似乎全是用冥纸扎裱出来——专门烧给阴世死者用的一片“冥宅”。从内到外,每一处处笼罩在诡异不详的气氛当中,可能是由于“棺材山”里实在太黑了,眼中所见一切皆是恍惚不清,让人感到极不真实。 每过一处房舍,我们都会向屋内窥探,却没在阳宅中见到一口棺椁,或是一具尸骸,各室器具完好无损,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似乎在建成之后,从来就没有活人进去住过。 众人心头疑惑更深,却不得要领,只好不再去一幢幢地察看民居,直奔位于地仙村最核心处的“封家老宅”而行。 走了许久,迎面一堵高墙拦住去路,并未见到显赫的朱漆门户和古牌楼,但面前这道院墙极广极高,气象非同小可,地仙村里除了“封家老宅”,哪里还有这等规模的宅院? 我们站在墙前微微一怔,心下便已恍然:“八成是到了封家后宅的外墙了。”胖子打算顺着墙找后门进去,我拽住他说:“走后门?那是不正之风。听我祖父说过,古代大户人家的大宅子里,常在前后二门和角门之中设有夜龙,专防翻高头地响马飞贼。” 幺妹儿也说早年间确有此物,“夜龙”也属“蜂窝山”里的销器,和“一窝蜂”之类的窝孥火箭相似,多藏伏在门楼房檐之下,撞上了不是儿戏,最好是翻墙进去。 我说:“地仙封师古可不是善主儿,这宅子里有没有设置夜龙不好说,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避开门户,从后墙直入内宅。”话虽如此说,我们这五个人却没有“翻高头”飞檐走壁的本事,便由shirley杨取出“飞虎爪”来,在手中抖了两抖,抛在墙檐上,她与幺妹儿两人身子轻盈,当先上了墙去。 剩下我和胖子,先搭了半架“人梯”,把孙九爷托到了墙上。然后我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胖子托到上边,这才轮到我拽着锁链蹬上墙头,盯睛一看,墙内似乎是处后花园子,墙下都是花树,众人挂在身上的战术射灯光束一扫。竟映得园中花草“翠色逼人,冷光夺目”。原来封家老宅后院里所种地草木,皆是琉璃宝石与玉片珊瑚镶嵌而成,并非真草实木。 我暗骂一声好个地主头子,比他**皇帝老儿还会摆谱儿,若非掘了许多山陵巨冢,哪有这些珍异宝物?这所花园里的琼柯玉树,恐怕全都是从古墓中得来的明器。 胖子也趴在墙檐上看得两眼发直:“我的爷。这回咱可真是来着了。”此时也顾不得墙高壁抖了,仗着皮糙肉厚,直接滚下墙头。 我急忙打个手势,让大伙从墙上下去,我跳到院中,快步赶到胖子身后,伸手将他拽住:“不义之财,取之无妨。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现在先找地仙封师古要紧,王司令你可是深明大义的人物,别学这小门小户急功近利地作为。” 胖子耍起二皮脸来说:“这年头不论是谁,只要一提深明大义四个字,不用问。他肯定是个欺世盗名地主儿,咱就甭跟着他们参合了……” 这时shirley杨似乎发现了,她打断我们地话头,对众人说:“那边好象有些东西,我先过去看看。”说罢按着“金钢伞”穿过花树丛,径向庭院深处走去。 我担心她有闪失,赶紧招呼其余三人从后面紧紧跟上,只走出几米远地距离,就见花园中有片黑朦蒙地巨大阴影,到近处看时。原来是座封树俨然的丘冢。圆弧形的坟墓顶端,有座玉石堆砌成的“明楼”。明楼约有半米来高,只能起到装饰作用,无法容人进入。 我本就有些迷惑,现在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了,这棺材山“地仙村”,真可以称得上是“地中有山、山中有宅、宅中有坟”,我平生从为见过这种环环相套的“阴宅”,所知所闻的风水秘术,在此也全都派不上用场了,不由得又想起卸岭盗魁陈瞎子的那句话来——“观山太保所作所为,连神仙也猜他不到”,封师古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药? 孙九爷虽然知道不少与“棺材山”相关地事情,但对“地仙村”里的封家老宅,以及封师古的秘密,就完全不清楚了,看了宅院里的这座坟丘,也觉格外惊诧,绕着丘冢转了一周,也不见有碑文石刻,更没有墓门露在地面上。 但在这座奇特的坟墓后面,有一幢三层两盈的阁楼引起了众人注意,这幢楼主体都是木结构,从上到下是“碧瓦朱扉,雕梁画栋”,阁楼正门与宅院形势布局相逆,正对着后院的巨冢,门上横悬“观山藏骨楼”五字。 孙九爷说:“这座楼在以前的封家老宅里应该是不存在地,从没听老辈儿人提起过,地仙的真身会不会就藏在楼中?” 摸金倒斗的铁则之一,就是见到怪事也只当看不见,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许瞎问瞎说,更不许擅自乱动墓里的东西,因为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一些暗藏机关埋伏的陵墓中,往往示之以虚,利用盗墓贼的这种心理,一旦触发了毒烟、窝弩、流砂之类地陷阱,罗汉神仙也要被害了性命。 但我还是准备进楼一探,为了预防万一,先把“归墟古镜”取出拿在手中,问孙九爷说:“倘若封师古真成了尸仙,想必不是寻常的僵尸可比,咱这面镜子能不能镇得住他?毕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孙九爷说:“话是这句话,道理却不是这么个道理,所谓邪不胜正,并不在巨细长短,道这一尺,终归是要压在魔那一丈之上,归墟古镜是传世的青铜秘器,有此物傍身,用不着担心有意外发生,只是需要提防楼中藏有暗器伤人。” 我本就不相信有“尸仙”,而且“归墟铜镜”是面卦镜,虽然镜背还可用来照烛占验,可镜面却早已磨损得不成样子了,真遇着“死而不化之物”,也不能指望用它抵挡,刚才有此一问,只是想再探探孙九爷的虚实,得到答复后便点了点头,思量着要把众人分做两组,一组进楼寻找地仙封师古,另一组留在楼外接应。 我正要进行临时部署,不料一抬眼之间,发现“观山楼”前的坟墓突然渗出许多黑水,忙走到近出察看,只见坟砖缝隙里全是污血,腥臭触脑,令人作呕。 我用峨眉刺探了一下,看看刀尖上沾染的痕迹,确实是血。shirley杨奇道:“坟里怎么会流出血来?”我捂着鼻子说:“这是尸血,不是鲜血。” 第四十四章 棺山相宅 第四十四章棺山相宅图 这一路进山,我们的鼻子都快被尸臭呛废了,可此时仍然感觉到血腥气直冲脑门子,“尸血”污浊腥臭,与正常的“鲜血”有很大区别,见此情形,不免令人立刻联想到棺材山传说中的“尸仙”,眼前的这座坟墓中……是不是埋着“尸仙”? 按照孙九爷的话来说,“地仙”是封师古,此人在棺材山里穷尽心血建造“阴宅”,为的就是死后能得道,度炼修化为“尸仙”,“死后度尸为仙”的观念是自古已有的,方外修道之士死后的尸体称作“遗蜕”。如果人死后“形魂不散”,仍旧凝聚在“遗蜕”当中,历劫度炼,就可超脱轮回,出有入无、同天地之不老。 所以我觉得后宅中的坟墓,很有可能就是“地仙”封师古的葬身之所,不过说到他是个仙家我是绝不信的,当下就想刨开这坟丘看个究竟。 shirley杨说:“坟中渗血是不详之兆,而且尸血必定带有尸毒,不能轻易冒险发掘。观山藏骨楼守陵望坟,说不定是里面会藏有一些线索,可以让咱们了解这地下究竟埋了些,等掌握了详细情况再做计较不迟。” 我一想shirley杨的确言之有理,便让胖子与幺妹儿留在楼前,以免全伙进楼都被一网打尽了,只有我和shirley杨再加上孙九爷三人进去。 三重木楼重门碟门户,紧紧闭合。大门又被数道木锁严密扣住,无间可入,这座楼阁制造辉煌,精巧非凡,梁枋安置合度,铆榫拼接精密,有好多工艺在当代似乎都已失传。而且能看出来这座楼阁所使用的木料年代非常古老,都是地下阴沉之物。可那些砖木土石都保留得极好,古时候一座建筑最薄弱地就是木料,木料一朽,砖瓦再结实也要崩塌,可这座楼阁中的枋梁柱木,都保存完好,除了用料精良之外。这都是由于设计精确,构筑严密,构件之间严丝合缝,不留丝毫空隙的缘故。传说高手工匠所造粱枋,水腐难侵,虫蚁不近,更可避雷避火,这座地下楼阁八成就是那种建筑。 楼门是数道木枋。结构严谨周密,梁、柱、檩、橼全靠榫头衔接,与一重重木锁互相咬合,稳如磐石,但我们身边有“蜂窝山”里的手艺人相助,开锁撬门不废吹灰之力。只见幺妹儿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摸出“万能钥匙”,对准锁孔捅了几捅,勾了几勾,第一道锁扣便应声而开。又施展开平生所学,避重就轻,层层拆剥,蜂窝山匣子匠的基本功就是反复练习拆解“鲁班锁”,由于古代殿堂都不用铁钉,怕破了风水,全部都是以榫头精密结合。诸如“六子连环”。“三星归位”等接头的鲁班锁,幺妹儿是再熟不过。不消片刻,便终于在楼阁正中央拆穿数重门户,从外面看下去,楼堂内是一片漆黑死寂。 她地熟练程度看得我们愣了半天,胖子说:“妹子的手艺可真不潮,四九城里最牛掰地佛爷,只怕是也没你这两下子利索,保险箱你会不会开?” “佛爷”是北京地区对小偷扒手的称呼,但“蜂窝山”里的匣匠,千百年来专门研究各式各样的“销器机关”,“拧门撬锁”只是其中的微末之技,幺妹儿得过许多真实传授,做起来自然干净利落,她却不知胖子说所的“佛爷”是意思,还以为那是句好话,颇为沾沾自喜,毕竟这些近乎失传的手艺,留在偏僻地山区小镇里根本无从施展,学了也知当是中看不中用的“屠龙之术”,没想到还真能有“用武之地”。 这时shirley杨拎着“金钢伞”,轻轻推门进到藏骨楼之内,孙九爷就跟在他后边,一前一后的跟了进去。 我告诉胖子守在外边须放仔细些,别把我们的后路断了。胖子说:“老胡你成心的是不是?对我这么有责任感的人,还用得着嘱咐吗?我时候让你们不放心过了?我也得嘱咐你一句,你进去之后要是瞧见明器,千万别跟那孙老九客气,他这老小子欠咱们的,有好东西该顺的就顺,找金丹虽然是正事,可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能不耽误咱就都别耽误了。” 听胖子提到“金丹”二字,我心里“咯噔”沉了一下,看“棺材山”里地诡异情形,只怕这次是一只羊也赶不得了,我暗骂孙教授太能伪装了,也许正是因为他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接触,所以这厮装起孙子来,简直比孙子还孙子。我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竟然被他给唬住了。现在“地仙村古墓”里藏有千年尸丹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这次误入“棺材山”,我们无异于深深陷入了一场本不该属于我们的灾难之中,而且还被孙九爷这老不死的往泥潭中越拖越深,难以自拔。 我虽然自己不肯承认,但我骨子里可能真有些“惟恐天下不乱”的成份,在潜意识中,很想知道“大明观山太保”的秘密,又心存侥幸,只盼着能从“地仙村”里找到古尸丹鼎,所以干脆横下心来不去计较得失结果了。想到这些,我便胡乱同胖子交代了几句,就出“工兵铲”来,自半开地两扇木门中穿过,摸进了漆黑一团的“观山藏骨楼”。 shirley杨和孙九爷正在二进等我,见我从外进来,便打开“战术射灯”推开了内堂的“如意门”。这楼内黑得伸手不见无指,“嘎吱吱”的木轴转动声中,一楼内堂木门洞开,里面阴沉的空气中带有一股子檀香药气。我知道在古代的建筑中,有一种早已失传地工艺。造出来的楼阁殿堂可以使“飞鸟不落、蚊蝇不入”,除了建筑材料特殊之外,还要使用到“墨师”的古老方术,这种木结构的建筑里会藏有暗香,千年不散,唤作“逍遥神仙阁”,观山藏骨楼可能正是一座罕见地“逍遥神仙阁”。看来“观山封家”在建筑、风水、陵墓等方面,果然都有常人难及之处。 我们站在堂前向四处打量。只见楼中有许多摆方古董地檀木架子,里面陈设的,皆是一片片龟甲龙骨,我对shirley杨和孙九爷说:“观山太保在棺材峡悬棺中盗发之物,恐怕全都在这了。” 孙九爷点了点头,带我们上前察看,发现骨甲上满是日月星辰地符号。那些古老的符号和图谱,有些类似于我曾看过地“河图、洛书”,但更为奥妙繁复,应该都是记载了一些极其古老的风水谜图,却不见其中有“周天十六卦”的卦图,原来“藏骨楼”是用来存放此物的,也许“地仙封师古”并不在楼中。 shirley杨问孙九爷:“封氏棺山指迷之术都是从此得来的?”孙九爷盯着那些骨甲点头道:“没错,棺材峡中多有古代隐士高人埋骨。这些天书般的甲骨中包罗万象,奥妙无穷,除了古时的风水星巫之道,还有许多匪夷所思地异术。有道是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当年我祖上借此发迹。到头来还不是毁在了盗墓二字之上。要是没盗过这些悬棺骨甲,后代中也不会有人执迷妖妄,惹出灭门蹋天之祸。”说罢嗟叹不已。 但孙九爷目前最想找到的,显然还是“地仙封尸古”,他随意看了几片“骨甲”,心思便多没放在上面了,又直着眼继续向后堂搜索,我对shirley杨使了个眼色,二人从后紧紧跟上,谁知刚刚步入后堂。就见孙九爷“咕咚”跪倒在地。 我心想好端端的跪下做?又要乍尸不成?就要伸手将他扶起来。但抬眼间,看到后堂内悬挂着许多人物画像。画中各人衣冠服色皆不相同,形貌气质也有差异,不是同一时代之人,画像前摆着牌位,原来后堂竟是“观山封家”的祖先祠。 我和shirley杨好奇心起,忍不住也在后边多看了几眼,但见那些画中的古人,数目加起来也快一个连了,虽然气质出众,却皆是装束诡异,神情冷漠,我们站在密密麻麻的人像跟前,一种被无数死人凝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周身上下都不舒服。 当年受过皇封的名门旺族,如今只剩孙九爷这最后一人,而且还被过寄给了外姓。他那佝偻地背影,在封家诸位祖先的堂前更显苍凉,我也不得不感叹世事变移,兴衰难料。 好不容易等孙九爷这“不肖子孙”拜完了祖宗,我们三人见“藏骨楼”一层当中,再没值得注意的地方了,就从楼梯上去,在“战术射灯”的照视之下,见到二楼是个“藏经存典”之处,架上都是古籍道藏,内容无外是那些“黄老、炉火”之术。 临着窗阁两边,悬着一副古画,画中描绘的场面,是盗墓贼在悬崖绝壁上盗发悬棺的情形,此画极有来历,正是传说中地“观山盗骨图”,是一件藏有许多历史信息的古物。 我对孙九爷说:“这张画是观山封家的镇宅之宝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您还不给它收回去,留在棺材山里烂掉了岂不可惜。”孙九爷道:“岂止是镇宅之宝,说是国宝也不为过,但此物一出世,肯定会引起轩然大*,因为关系到明代皇陵的秘史,更有许多历史都可能因为它而被修改,你以为早有定论的历史是那么容易改写的?与其自找麻烦,还不如就让它永远只是一个民间传说。” 我说:“您算是看开了,真不想当反动学术权威了?”孙九爷道:“你这个投机分子,蹿叨我把观山盗骨图带回去能是好心?其实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先前并非是我危言耸听,我看咱们谁也别想再从棺材山里爬出去重见天日了。”言下颇有绝望之意。 我听他这么说,更觉心里头冒火:“孙九爷在北京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上了我们地贼船。结果到头来是我们上了他的贼船,而且现在想下船都难了。”不过我可不打算给“观山太保”陪葬,又想:“我非把观山盗骨图给顺回去不可,要不把这张破画糊到我们家窗户上,就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脑中打着歪念头,嘴里却告诉孙九爷说:“咱就走着瞧吧,现在还不到寻思退路的时候。先找地仙封师古才是当务之急。可也怪了……诺大个棺材山里,怎么连一个当年进入地仙村地人都没见到?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shirley杨说:“既然祖先堂和封宅之宝观山盗古图都在楼中,这座楼必定是个极重要地所在,咱们再仔细找找,要留意楼中是否有夹层和暗阁子。” 这层楼中器物藏书众多,一时哪里看得过来,只得走马观花般的一排排搜寻,到了纵深之处。就见后壁之上另挂着四幅古画,shirley杨借着灯光看了看,喜道:“象是棺材山里地详细地形图。” 孙九爷抢步上前详加辨认,指着上首第一幅画卷中地字迹念道:“《棺山相宅图》……这是封师古的亲笔真迹。” 我也凑过去细看,只见头一张画卷中,描绘地正是深藏地底的“棺材山”,四周是棺材板一样的绝壁围绕,地形狭长;棺中起伏的丘壑。则酷似一具无头尸体,整座“地仙村”依着山势而建,村中房舍宅院分布得很有规律,暗合九宫八卦之形。 画中精描细绘,各幢房屋的建筑特征巨细皆备,从这幅“棺山相宅图”中来看。我们进山的那条暗道入口,正位于“无头尸体”的左肩处,经过了“炮神庙”,又沿街进入“封家老宅”地后院,至此已是到达了“尸形山”的心窝所在。 在无首尸形的丘壑尽头,绘有一座紧紧封闭的悬山顶大石门,其风骨近似于规模宏伟的“乌羊王地宫”,与地仙村整体风格迥然不同,应该是山中先民遗留下来的古迹,孙九爷说:“当年封师古可能就是通过那座石门进入的棺材山。咱们走的暗道是后来才开通地。” 我点了点头。又去看第二幅画,一看却是一怔。竟与第一幅画卷极为相似,但却不是“地仙村”,而是位于村庄地下的大片古墓群,几乎囊括了全部的墓室墓道,层叠交错,皆历历在目,规模格局与上边的宅院相当。 我说:“这两张画是阴阳二宅的图谱,画中所绘与咱们所见相同,并无出人意料之处,咱们仍是不知道封师古究竟躲在了哪里。”shirley杨说:“你们看尸形山的肚腹上是些?” 我和孙九爷忙按着shirley杨所说地位置看去,棺材山里仰卧的巨人尸骸,仅具其形,并非真是死尸,只不过轮廓起伏极其酷似尸体,在尸形山的腹部,绘着一个道伤口般的裂痕,就好象棺中这具尸体,生前是被人以利刃所杀,刀痕尤在,天地造化之奇,令人难以思量。 我看不出其中奥妙,只好再看第三幅画卷,这副画却不是阴阳二宅的图形了,描绘的是一处狭窄的深壑,地势陡峭险恶,土层中露出不少古怪的青铜祭器,另有许多人打着灯笼火把,正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壁上蜿蜒的鸟道经过,往地底最深处行走,进山地人流见首不见尾,而且画中人物个个神态怪异,男女老少皆有,边上注着“秉烛夜行图”五字,充满了难以言喻地神秘气息。 shirley杨说:“这大概就是随封师古在山中建造阴阳宅的那些人,秉烛夜行图里描绘地深壑,会不会正是尸形山腹部的裂谷?” 我说:“八九不离十了,看来封师古这老地主头子,发动起群众来还是有一套的,但那些人走到尸形山的肚子里去做?真要去求个长生不死,还是另有所图?”说到这,我猛然想起一事:“对了,你们看山中这条深谷,岂不正是通往尸形山的丹田?”又念及这些画卷中的内容都有关联,说不定最后一张画中会藏有更重要的信息,当下就迫不及待地去看。 但最后一幅画卷中,与前几幅描绘的场面截然不同,我看起来却觉十分眼熟:“这个……好象是咱们最初去过的那座古墓,被观山太保盗空了的乌羊王陵寝。” 第四十五章 奇遇 第四十五章奇遇 孙教授点头道:“的确是乌羊王古墓,不过当时还没被盗空,画中所绘,应当是封师古在地宫中盗墓开棺时的情形……,画卷上有字写得明白,这是……棺山遇仙图。” 当年封师古违背祖训,盗掘了“棺材峡”里最大的一座古墓,结果回来后性情大变,对在墓中的遭遇晦莫如深,只是称自己要成大道,以“地仙”自居,并用妖言蛊惑众人。包括日后他建造地仙村,要“度尸炼药”成仙的种种事端,都是从此而起,不仅是我和shirley杨觉得好奇,孙九爷更是苦苦猜测了一辈子,此时乍见“棺山遇仙图”,激动之情实难自已,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劝孙九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只是封师古的自画像,并非是“地仙”真身,还不到激动的时候。这时我们三人定睛细看,虽然先前做过种种猜想,可等真正看清楚“棺山遇仙图”中描绘的情形,还是惊得险些将下巴掉在地上。 《棺山遇仙图》中所绘的场景,主体是乌羊王古墓的“椁殿”,画卷下方绘着殿前的墓道,许多身着戏装的盗墓贼,正在墓道里搬运堆积如山的“明器”;而在“椁殿”中,则完全是另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 “椁殿”中的石椁揭得大开,四周躺着六个盗墓贼,各个尸横血溅,死状极惨,其中有两人身上带着“观山腰牌”,应该都是“封师古”的同宗兄弟或门徒。只有一个身穿黑袍地中年男子依然活着,看此人在画中的身形气质,真乃“一席乌袍裹云锦,两点冷目射寒星,手提三尺青锋剑,胜似洞宾上八仙”,比起那伙普通的盗墓贼来。实在是有几分“野鹤在鸡群”的卓然风姿,想必此人便是《棺山遇仙图》中的“地仙封师古”。 那具被揭去命盖的石椁里。有一具金首僵尸从中探出半截身子,因为画中描绘清晰,在古尸颈中有道截痕,所以并不是带着“黄金面具”,而是僵尸无头,接了一颗面目狰狞的“金头”。既是在“乌羊王古墓”地椁殿中,所以可以肯定这具从棺椁中出来的“无头僵尸”。便是那位“有身无首”地移山广德王。 “金头乌羊王”的尸身装硕魁梧,远远超出常人,两只手的指甲长得奇长,上边鲜血淋漓,挂着碎肉,可能那些死在石椁前的盗墓贼,都在揭开棺椁的时候遭其所害,当场毙命了。 幸存的封师古。并没有招呼墓道中的同伴,而是舍身上前,单手提剑贯穿了古尸地胸膛,另一只手抖开“缚尸索”,撒开“天罗地网”,连石椁带死尸一并套个正着。 我看了此图。心中惊异莫名,只因《棺山遇仙图》中描绘的场面,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僵尸扑人多为生物电的作用,古僵为“死而不化之物”,在被活物接触的一瞬间,可能会产生剧烈的霉变,出现尸起之类的恐怖现象。可有一点,头颅为“四肢百脉之祖”,普天底下绝对不可能有无头之尸暴起伤人之事。图中的情形。可谓是“古今罕有”。 我祖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物,常给我讲些早年间地“奇闻异事”。他也算是半个“摸金”传人,但我从没在他口中听过有这种事情存在;此外就连“卸岭盗魁”陈瞎子,以及“搬山道人”鹧鸪哨留下的笔记中,也都不曾提及此事;这说明从古到今的“发丘摸金、搬山卸岭”之辈,皆未撞上“无头尸起”的异事。 再者说来,更令人费解之处在于,这《棺山遇仙图》名为“遇仙图”,可纵观图中所绘,哪里有“仙人”?倒不如称做《棺山盗墓图》,或是《棺山降尸图》来得贴切。常言道“名之为名,必有其因”,但图中似是玄机暗藏,教人完全无法以常理揣测,《棺山遇仙图》与前面的《棺山相宅图》、《秉烛夜行图》究竟有关联? shirley杨也觉不解,她问我和孙教授如何看待此图,孙九爷凝视着《棺山遇仙图》看了良久,脸色显得越来越是难看,他告诉我们说:“如果图中所绘的内容属实……,嗯……看前三幅图画地模样,想必这张遇仙图不会是凭空捏造的虚妄之事。但从图中看来,并无遇仙之事,除非……除非戴着颗黄金头颅的乌羊王不是僵尸。” 我奇道:“不是僵尸是?难道是仙家?它要是真仙怎么还死了装棺椁里了?”孙九爷神色凝重,缓缓说道:“肯定不是僵尸,观山太保在椁殿中揭开命盖的时候,那乌羊王可能还活着……” 我对此论不以为然,怀疑孙九爷脑袋进水了,就对他说:“乌羊王连脑袋都没有,如何还能说他在开棺时依然活着?并且这移山广德王如果还活着,在几千年前也不可能被装在石椁里;看样子他并不象是因为暴虐无道,被活活钉死在棺中的,因为那颗黄金头颅奢华精致,绝不是临时打造出来的。” 孙九爷道:“你说的不错,可你仔细看看这图,在封师古下剑之处,移山广德王身上分明有鲜血淌出,顺着剑刃往下流淌,千年僵尸死而不化,自然不会流出鲜血,即便有血也必是乌黑的尸血,这个细节足能证明他从石椁中出来的时候还和生人无异。” 我又看了孙九爷说的那处细节,但仍不肯信:“地仙封师古丹青笔墨地造诣不错,懂得艺术夸张,但把僵尸身上画得血如泉涌,可就不是对待史实地正确态度了。” shirley杨问孙九爷道:“您的意思是石椁中地乌羊王还活着,《棺山遇仙图》的遇仙。是指封师古开棺时见到了不死之人?” 孙九爷微微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但我想其中可能还有隐情,毕竟《棺山遇仙图》描绘的仅仅是一个瞬间,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封师古亲身经历的一幕险情,但在他杀了千年不死的乌羊王之后又遇到了?究竟何事才使他性情转变,继而进入棺材山里避世求仙?这些事情咱们就很难从图画中获悉了。” 我们实在看不出更多名堂。便取了壁上挂的一阴一阳两幅《棺山相宅图》,随后径直蹬上顶楼。这层木楼空间窄小了许多,只设有一个神龛般地石柜,摆着不少器物,有十几本书卷,一些五花八门的瓷瓶,还有一口带鞘地宝剑。 看起来都是“地仙封师古”随身之物,我心想就凭这点。封师古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真仙,完全没料到他的后人,会带着摸金校尉进入“地仙村古墓”,这些东西竟然如此毫无遮掩的放着,我们被“观山太保”蒙骗了多时,不抄他几件真东西如何说得过去? 想到这,我伸手拎起那柄宝剑,按绷簧拔剑出鞘。只见锋刃寒芒闪动,端的是口利器,我对孙九爷说:“观山太保的东西都是倒斗所得,也不知本主都是哪座坟里的古人,现在这管制刀具我就先没收了,我虽然不会剑术。但素闻宝剑可以镇宅僻邪,我回家挂着也总好过放在此地生锈。” 孙九爷没好气地说:“你小子是贼吃贼,越是越肥啊,不过……只你要帮我找到地仙藏身之处,他地东西你尽管拿去就是。” 我心想这话亏你也说得出口,正要对他说出两句“戳人腰眼儿”的话来,却见shirley杨已从那几本书卷中找到一本《观山掘藏录》,是“地仙封师古”亲笔所书,记载着封师古平生之事,并且把历代“观山太保”所盗发之古冢一一详述。孙九爷如获至宝:“找的就是它。棺材山里的秘密……肯定都写在其中了。”当下便借着灯光,匆匆忙忙地翻阅起来。 我说您别光顾着自己看啊。“观山太保”的事我和shirley杨也挺关心,他这书里怎么写的?孙九爷只好边看边给我们粗略的讲解。 原来观山太保自“封王礼”开始,便世受皇恩,随驾听用。但世间万物,都有个兴衰起落的定数,到了万历皇帝当朝之时,已是内忧外患,关外有后金起兵攻明;加之贪官污吏们搜刮民财,使得各地民变不断;朝内又有党争,一时之间内忧外患全都来了,自太祖成祖传下来地基业,至此已出现了大厦将倾的迹象。 偏偏当朝的皇上“心昏神庸”,还特别喜欢服药炼丹,招募了许多方外之士,专门给他调配各种养生秘药,也常以长生不死之事询问封师古。 当时封师古是“观山太保”的家主,对皇上也是忠心不二,但那时候封师古并不怎么相信“炉火之道”,他认为“自古从无不死之人,世间也无不发之冢”,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是陵墓就早晚有被人挖开盗掘的一天。既然没有不发之冢,那么古墓里的东西谁挖不是挖?所以他一面主持修造皇陵,一面在暗地里派人到各地盗墓,主要是为了寻求古墓里地经卷典籍,尤其喜欢收集奇门古术之类的“骨甲、竹简”,对此物求之不厌,这也是从他祖上继承下来的光荣传统。 对于万历皇帝吞丹服药的爱好,封师古不以为然,炉火之术历来害人不浅,都说古时仙人留下度炼脱化之道,是为广济世间的人,但试看从古到今,谁人亲眼得见?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说旁的,单是各个朝代的真龙天子,在此事上送命的也不算少数了,怎奈人心最易痴迷,不明白天道造化之机。 为此他多次奏明万历皇帝,不死仙药之事终究虚幻渺茫,绝难强求,并劝皇上迁动安徽的“祖陵”。结果惹得龙颜不悦,认为“观山封家”没真本事,从此便将他看得轻了。 此外还有件事,是由于封师古命人在京城附近。盗掘了一个刘氏贵族的墓穴,墓主是个女子,这刘氏地来头也不小,乃是数术奇人刘秉忠之后,墓中布置有许多机括销器,还有一些数术典籍,所以就被观山太保盯上了。偷着将这处墓葬挖了一空。 但是天子脚下帝王之都,乃是五方杂聚地所在。观山太保行事虽然周密,也难免有走漏风声之时,刘家的后人同样在朝中为官,听闻此事后大为恼火,但是苦于没有找到封师古盗墓地证据,只好暗中给“观山太保”栽赃陷害。 封师古是个极精明的人,又兼通晓玄学。自然洞悉“保身之道”,便萌生退意,择个日子,将同宗同族的弟兄们前来商议,他对众人说,自古常道是“伴君如伴虎”,如今眼看大明朝的气数就要尽了,世乱时危。田园将芜胡不归?我等不如趁着还能全身而退,一同回归故里,经营祖宗留下地盐矿产业,从此闭门清静度日,岂不强似整日陪王伴驾担惊受怕。 由于封师古怀有异术,封家诸人历来对他仰若神明。无有不依,当即商量定了退路,封师古便告病还乡,举家离开京城回到祖籍“青溪镇”。 回了老家,封师古在家中闭门不出,专门研究各种奇诡无方的异术,这些本事大都得自与“棺材峡”中地悬棺,虽然其中有许多内容残缺不全,单是剩下的部分也足够他琢磨三五世了,越研究越觉得那些古老的方术深不可测。奥妙似乎无穷无尽。 封氏是家大业大。又得过御口亲封,虽然行事诡秘。在世上名声不扬,但在当地则是一呼百应,收罗了无数门人弟子,专作些画符吞水送平安的勾当,俨然是巴山蜀水间的一大“巫门”。 封师古有几个兄弟野心不小,眼见自家势力越来越大,官府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就劝封师古聚众造反,可以效仿当年黄巾军的做法,自称“大德天师”,登高一呼,必定从者如云,即便不能做大,咱们割据了一方,裂土分疆也是好的。 封师古不为所动,“观山封家”之所以有今天地气象,多是仗着擅使幻化之术,说好听了是“幻化之术”,其实就是“妖术”,全是“歪门邪道”的东西,你们仔细琢磨琢磨,史书上的兴衰成败颇多,却有几个是凭着“撒豆成兵、剪纸为马”的障眼法得了天下?自古凡是以妖法蛊惑民众图谋造反的,从来没有一个能有好收场,绝难成事,只因叛逆之举,向来遭天道所忌,命中没有龙兴的福份,切莫痴心妄想,否则早晚要惹下灭门之祸。 世人无非是争名逐利,谁能做到清静无为?封师古虽然没有图谋造反的野心,但他广收门徒,也自有他的动机,因为封师古执迷盗墓发冢之事,他为了求取古墓中地各种“奇门方术、骨甲天书”,便令手下人等四出盗掘古冢。 “观山太保”盗墓与平常不同,这伙人多要提前扮做“戏装”,象“钟魁、无常、判官、阎罗、牛头、马面”,全是阴司里的装束,其手段有“烟术、缩骨法、纸人搬运、驱使尸虫”等等,显得格外诡异神秘。 实际上所谓的“烟术”,就是一种类似“湘西赶尸”的催尸术,“观山太保”通过向墓穴里喷吐水烟,便可以给墓中的尸体催眠,烟雾形如人形,罩在陪葬的尸体身上,可以有控尸打开墓主棺椁,取出明器后,尸体就会自行扑倒在地,墓室棺椁里有销器机棺,也都被死尸给触发尽了,最后“观山太保”才进去将墓中事物搜刮一空。 如果墓室里没有陪葬地古尸,也可折叠纸人,以“烟术”操控虫蚁将纸人运入墓道,这是属于“搬运挪移”之术,以现在的观点来看,这类妖术其实就是利用药烟,吸引一些冷血生物,例如蛇蚁虫甲等物,使其缠绕附着在尸体或纸人身上盗墓;另外“烟术”不能持久,否则施术者必然失魂而死。诸如此类,皆是久已失传的巫法,巫山“棺材峡”悬棺中的骨甲上,便记载着许多这种奇门秘术,并有星象巫卜之法,被封氏概总归结为“棺山指迷术”。 在“观山太保”盗毁了许多古墓之后,封师古觉得收获并不算大,其间虽也得到了一些丹法异术,却不及祖上传下来的零头。最后他记起祖训中提到,在“棺材峡”中还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古墓,利用了天然洞窟营建,内部城阙重重,庄严宏伟,传说是“乌羊王”的陵寝。 “棺材峡”里藏有悬棺不下十万具,是一大片古老的墓葬群,“乌羊王古墓”就位于深山绝壑的尽头。据当地传说,“乌羊王”崇信巫风,极度残暴苛酷,但疏导河道凿井取盐,也算是有一定的功绩,可谓毁誉参半,最后被人所杀,没有了脑袋,只好戴了颗金头下葬。 封氏祖先在“棺材峡”地骨甲中,发现了“乌羊王古墓”地确切位置,但是也同时得知古墓的椁殿里充满了诅咒,一旦打破地宫中永恒地寂静,世人就会付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代价。 盗发悬棺的封氏祖先,知道“棺材峡”中确实埋藏着无穷的秘密,自古就是神秘难测的巫地,此地屡有异象出现,他们当然不敢触犯这条个古老的“禁忌”,所以留下训示,告诫封家后世各代子孙,“无论如何,绝不要进入那座古墓,否则必有灭门灭族之祸,谁要是初犯了祖训,谁就是欺师灭祖的大不孝罪过”。在古代中国的传统观念里:“万恶yin为首,百善孝当先”,没人担得起这种罪名,“观山封家”的后人代代谨尊,再进“棺材山盗墓”这念头平时连想也不敢去想。 可封师古自持手段高超,又觉得“乌羊王地宫”中必定藏着许多奇诡奥妙之物,他素有窥墓之癖,这念头一动,再也压制不住,将弟子徒孙和自家兄弟子侄召至堂前,声称夜观天象,见到“凶星犯主”,天下将有大浩劫,要保家门平安,便需进“棺材峡”盗墓,“乌羊王古墓”中的周天卦图深藏玄机,可以指点迷津,让咱们找个太平清静的去处避世隐居。 其实“棺材峡”里并没有卦图,封师古只是以此为借口说服了众人进山盗墓,一众“观山太保”穿山破岭,施展出种种手段,非止一日,方才挖开椁殿。 椁殿中石椁甚巨,群贼猜测里面宝货必多,可不料揭开命盖,一阵阴风从椁内吹出,所有的灯笼火把全都当场灭了,封师古身上带有夜明珠,急忙取出来一照,发现围在巨椁前的几个人,都已横尸就地,椁出探出金光灿然的一个狰狞头颅。 这封师古见过大风大浪,广有异术神通,并非等闲之辈,抖开缚尸索,抬手一剑就将乌羊王的僵尸戳了个对穿,谁知“金首乌羊王”的身体竟与活人一样,中剑处鲜血飞溅。 封师古所识极广,晓得早年间有“古尸化仙”之说,却不敢相信是真有此等异事,当时身在险境,未及从容思量,就把“乌羊王”大卸了八块,又见椁殿中有许多古器,便把古尸藏到一尊“兽面双耳青铜釜”中,牢牢地封了,并从石椁内取走了全部贵重明器。 然后封师古才招呼墓道中的同伙进来,给横死在地的几名“观山太保”收尸,这次盗墓,“观山群贼”不仅将明器古物盗了一空,连墓室中的壁画也不放过。 秘密运抵青溪镇的“封家大宅”,封师古就此闭门不出,不分日夜的参详墓中之物,由于在“椁殿”中的奇遇,使其相信了真有“尸仙”存在,他此时再也顾不上触犯大忌,穷尽心机,苦苦寻找出棺材峡中古老的“不死之谜”,这个秘密也许就藏在乌羊王古尸的“黄金头颅”当中。 第四十六章 盘古神脉 第四十六章盘古神脉 封师古发现在“乌羊王”的黄金头颅上,阴刻着一幅古老的“风水地图”,另外从棺椁中盗发出的龟甲、玉璧、铜器等物,也都有着许多教人难以理解的神秘铭文。这些“明器”中,隐藏着“棺材峡”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在巫山“棺材峡”的地底,自古就有两块“地中有山”的风水宝穴,一处酷似“头颅”,另一处则是个“无盖石棺”的形状,棺中有山丘形如“无头尸体”,山中有黑泉,漆黑腐臭,近似“尸血”,人莫敢近。 棺材峡外表的风水形势可以归结为“山高水窄,群龙无首”,山中洞窟交错,使得龙脉混乱缥缈,故此有许多古迹都是镇风守水的奇异格局,各条龙脉的核心就是那“尸头、尸棺”两穴。古代巫风盛行,最初称尸形山为“盘古脉”,是祭飨死灵巫神的禁地,四周峭壁的岩隙里藏纳悬棺,地底则埋有各种铜玉古物,以及无数称为“尸器”的小石棺。 那些小巧的石头棺材里面,全都装纳着殉祭者的内脏,大多是从奴隶、俘虏一类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身上获得,将它们埋在地底吸纳山川的极阴之气。一旦藏得年代久了,那些心肝脾肾一类的内脏,就会逐渐萎缩石化,其中有借得阴气者,就会浮现出人面五官,甚至身形手足俱全,可以成为“活丹”,但概率很小,万中无一。又因为山里埋藏“尸器”之多难以估量。所以后世也有“棺材山”之称。 这种神秘的风俗,主要受“巫楚文明”和“古蜀文化”地影响,在有贵族下葬时,就会从“棺材山”里挖出埋藏过千年的成形“尸器”,当作“丹珠”装入死者口中,可以保持尸首英爽之姿不散。 由于“乌羊王”下葬的时候,是有身无首。所以陪葬的“尸器”,就藏在了他的腹中。“观山太保”盗墓开椁时,那枚活丹已同僵尸化为了一体。封师古遍阅古籍,知道世上有“尸仙”之说,他认为石椁中的“乌羊王”,即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而是尸身脱化而成的“真仙”。吃它一口肉,足可胜过服食几株万年合首乌,于是便有了非份之想。 封师古将装在铜釜中地“乌羊王”尸体烧炼化丹,但似乎不怎么管用,他也是鬼迷了心窍,绝不肯就此罢休,料来山中所藏的其余小棺材里,还会有尸器化成地“尸仙”。便又带人去找“棺材山”,反复相夺形势地脉,才知这混沌初分时便已存在的“盘古脉”,在风水一道中,名副其实是一条被群龙围绕的“尸脉”。 但是在几千年前,古时巫者为了求取“活丹”。在山里边挖了埋、埋了挖,早把这地脉挖断了,而另外那处乌羊王埋骨的人头形山洞,也在“观山太保”盗墓之时,被挖破了龙气,一前一后两处风水奇绝的地脉此时都已废了。 封师古自持有鬼神难测之术,打算把“棺材山”造成让他度炼成仙的阴宅,就使出惑众的手段,自称“地仙祖师”,扬言在古墓中窥得“天机”。并告诉众人世间即将有刀兵大劫。山中有个胜似世外桃源地神仙洞府,可以避祸。谁要不信谁就是身上还有恶业未消,要继续留在世上遭难偿还。 当时观山封家威望很重,再者世道衰败之兆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有许多人都信他,举家举族的跟着地仙进山,兴师动众地造了阴阳两层的“地仙村”,这种格局取自风水古法,乃阴阳混元之意,专用来恢复地脉龙气。 同时封师古也带着亲信,秘密在山里发掘“尸器”,几乎翻遍了地底全部的“小棺材”,历时多年终于挖出了一具栩栩如活的“尸仙”,并将挖开的沟壑造为阴宅,以做度炼成仙之后的藏真之所,为了保守“尸仙”地秘密,在棺材山外埋设“九死惊陵甲”,让随同他进入地仙村的人谁都甭想出去。 这上古所传的仙法,不可自私,到了“地仙”入棺之时,所有的人都要秉烛提灯,跟着下到墓中陪葬,“地仙村”封家大宅中有血坟一处,待到坟丘中渗出尸血,便是“棺材山”地脉龙气复苏之兆,所有的尸体潜养于地下,介时便可受度为仙。后世有缘之人,凭“观山指迷赋”进山到此,可去往“地仙墓”中叩拜真仙。 《观山掘藏录》是封师古生前所留,按照书中最后的记载,他是口含“活丹”,被门徒活活钉入石椁下葬,此后发生了,就无法从书中得知了。 孙九爷看罢愤恨不已:“想不到我观山封家竟出了个封师古,他简直就是个魔鬼,让这么多人为他殉葬,要是不将其化骨扬灰,如何告慰成千上万屈死地冤魂?” 我并不理解孙九爷这种封建世家出身——视家门祖宗比天大之人的感受,心想“他就是个地主阶级的遗老遗少,可能自打解放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难免对旧事念念不忘”,但我更觉不解的,是《观山掘藏录》与那几张图画,里面记载的内容也太离奇了,看起来却又不象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化做尸仙的“活丹”——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丹鼎”?被活着钉进棺材里的“地仙”封师古现在究竟怎么样了?那些殉葬者全都死在墓中了吗? shirley杨不解的问道:“随封师古进山地人成千上万,有这么多人进墓送死,难道其间就没一个人对地仙地举动产生怀疑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孙九爷说:“从长远来说,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地,可在乱世当中。人心多是久昧不明,凡是那等聚众地勾当,只要牵扯上真命、天道,往往就能一呼百应,让愚民愚众从骨血里信以为真,这种先例可就太多了……”他顿了一顿,又说:“心中起疑的人并非没有。只不过人数太少,说出来的话在当时也没份量。我祖上封师歧就明白地仙是妖言惑众,所以才远逃避祸,给观山封家留下一条血脉,如今传到我这辈,终于有机会进到这棺材山中,想来该是封师古的报应到了。天底下最可恨的人,除了忘恩负义的负心之徒。便是这欺师灭祖之辈。” 我对孙九爷和shirley杨说:“封师古这本《观山掘藏录》,并没有明确的说尸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事关机密,只有他一人心知肚明。咱们要进地仙墓,必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会发生《棺山遇仙图》里描绘地情形。” 地仙墓里的危险难以预期,我说这话地意思,是希望只有我和孙教授、胖子三人一同进墓开棺。这处封家大宅看起来还算安全,不如让shirley杨和幺妹儿两人留在这等候为好,可话刚说到一半,就听楼梯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胖子和幺妹儿两人都跑了上来。 常言说“见面休问枯荣事,观看脸色便得知”。我一看那两人脸色不好,就知道肯定是楼外有事发生。果不其然,胖子开口就说:“老胡,我怎么感觉这地方要出大事啊,你快看外边是怎么了?” 我闻言赶忙推开窗阁,众人围到窗前向外一看,心下都是骇异无比,原来这棺材山压在一座千米高的大山底部,上边的山体就如同一处坟丘的封土堆,山根中空。岩层内部陷有极深的空壳。将棺材山罩了个严严实实。从地仙村里望上看,见不到天空。唯有满目的岩层土石,此刻头顶的岩层中有时隐时现地血光浮动,更从岩缝中渗出许多暗红色的浓雾,能闻到一股阴冷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中涌动,四周却仍是漆黑沉寂。 胖子说:“瞧见没?看这意思山里已经不是解放区的天了,白色恐怖的血雨腥风即将来临,要想摸金找明器可得赶紧动手了,晚了咱就撤不出去了。” 我也知道可能大事不妙,但为了稳定军心,只好说:“王司令你别危言耸听,咱们的摸金队伍里有军人,有老九,还有山里的幺妹儿,典型的三结合班子,放在哪都好使,有局面应付不了?” 说话间就听半空里闷雷交作,污血好似雨点般地落了下来,我吃惊不小:“地底竟然下起血雨来了?”孙九爷急忙关上窗阁子:“这是九死惊陵甲上的尸血,你们身上带伤的人可千万别沾上。封师古的书上详细记载了棺材山之事,我看看还有没有另外的生门。”说着就在墙角继续翻阅书卷,全神贯注地不再言语了。 据说“九死惊陵甲”是种尸血沤发出来的铜蚀,形状如同珊瑚刺,又象植物根须,埋藏在土中会越长越多,这种植物分泌出地液体近乎尸血,奇毒无比。 这阵血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已止歇,只有血雾在岩层中依然凝聚不散,shirley杨听到声音减弱,向窗缝外望了望,对我说:“看来惊陵甲早已经穿透了岩层,正逐渐向棺材山内增生,可能要不了多少年,整个地仙村都会被青铜血蚀吞没了。” 我说这种护陵防盗的古术,本来就是条难以控制的“祸根”,封师古自以为神机妙算,却作茧自缚,即便咱们不来倒斗,“地仙村古墓”也早晚会被惊陵甲毁了。 胖子说:“那这墓里的明器岂不都要糟蹋了?我可提前告诉你们,胖爷我对此事绝不能无动于衷,眼睁睁地袖手旁观那不是咱的做派,我都得给它们搬回去支援咱的伟大事业,争取早点气死安东尼奥尼!”说罢就放开手脚,开始把那些瓷瓶药罐往携行袋里划拉。 我刚才已经翻看过了那些瓷瓶,里面并没有我们要找的“尸丹”,正想告诉胖子别捡这些不相干的,却见孙九爷颓然坐倒在地上,两只眼直勾勾的一动不动,他地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我正要出言询问。就见孙九爷合上了《观山掘藏录》,脸上地神色黯然已极,长叹了一声道:“天意啊,咱们肯定是奈何不得封师古了。”我问他这话是意思?孙九爷说:“观山太保擅观星相,真有几分奇诡无方地神机妙算。他留下的观山指迷赋,全篇七十二句,但你们看封师古手书地这部《观山掘藏录》中。还有最后一段——血雾入地,群仙出山。当年的传说果然是真的。现在地底出现血雾,岂不正应了此兆?看来他不是算得不准,而是料事如神,算得太准了。恐怕尸仙随时都会破棺入世,这是命中注定地事情,咱们来得不是时候,谁也阻拦不住了……” 孙九爷身为“观山封家”的最后一个传人。他出于利用“摸金校尉”寻找古墓,又担心被从被路上甩掉地原故,一直不肯把“观山指迷赋”的真篇全文告知众人,现在我们已经全伙进了“棺材山”,便也不将这套隐晦的暗示迷语放在心上了,谁知最后竟然冒出这么一句,是“血雾入地,群仙出山”?难道封师古这地主头子还想借尸还魂出山夺权不成?那也太小看咱们的几百万解放军和一千多万民兵了。我实在是没办法理解孙九爷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这事连我都不相信,他也是常年和古物打交道的老元良了,为何如此信邪? shirley杨将我拽在一旁说:“孙教授常年处于巨大地精神压力之下,他虽然没疯,但常会有些神经质的反应。你们别再刺激他了。”我说:“冤枉了,我哪有本事刺激他?他刺激我还差不多。你看他是不是脑子里的保险丝烧断了?净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棺材峡一带的崇山峻岭是形势咱们都亲眼见识了,即便是天崩地裂,地仙村古墓也绝不可能重见天日,碎石落下来将它埋也埋没了,墓中的古尸又怎么会自己爬出山去?” shirley杨说:“要说地仙真有未卜先知的法子,我同样不肯相信,但我看封师古确实精于推算,他对棺材山里的地形地势了如指掌。也许这山里真会有些意想不到地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shirley杨的言下之意。事物的发展变化必然存在一定客观规律,这些规律大多是可以推算出来的。但冥冥之中真正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却从不由人计较,所以才说“人有千算,老天爷只有一算”,而“地仙”封师古那套所谓的仙算,应该是介于“天、人”之间,他究竟能推算到程度,我们眼下根本就没办法判断,至少他算准了“九死惊陵甲”会穿山入地,从而使地仙村古墓中出现血雾,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所以很难断言“封师古”地尸体最后是否会离开墓穴棺椁出山。 我对shirley杨说:“这座棺材山是尸脉凶穴,想必地仙墓里的尸体都有尸毒,要是它真能出山,必定为祸不小。咱们只好先下手为强,不论能不能找到古尸真丹,都得想办法给它来个开棺毁尸,永绝后患。” 这时我们身上的射灯电池即将耗尽,灯光渐渐暗淡下来,虽然还有些备用电池,可还不知要在地底古墓中停留多久,不得不尽量节省使用,孙九爷说:“点蜡烛吧,手电、射灯最好留在必要之时再用。” 观山太保精于“烟幻、雾化”之术,多是残唐五代时流传的邪术,可以通过焚烧“蛇、鼬、猫、狐”一类的尸体制造幻相,我看附近没有尸烛迷香,就让胖子取出半截蜡烛头来,这都是进山前在幺妹儿的杂货店中购得,拿到桌子上点了一支照明。 我借着烛光,仔细查看《观山掘藏录》中,关于地仙村和棺材山的记载,思量着要找条捷径进入地仙藏尸的墓穴,其余几人也各自翻找楼中的诸般事物,我正看得出神,孙九爷突然叫声糟糕,“呼”地一口气吹熄了蜡烛,藏骨楼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古墓乃幽冥之地,蜡烛则是命脉的象征,常言说“不是厉鬼不吹灯”,摸金校尉是最忌讳“吹灯”之事,蜡烛一灭,房间里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胖子勃然大怒,一拍登山头盔,他那盏关掉地战术射灯顿时亮了起来,随即抬手揪住孙九爷喝道:“孙老九你活腻了,敢吹胖爷地灯?出门也不打听打听——上次吹灭胖爷蜡烛的粽子是下场!” 第四十七章 忌火 第四十七章忌火 孙九爷一脸神经质地表情说:“王胖子你才活腻了,地仙村里不能点蜡烛!” 我拦住胖子,对孙九爷说:“先前不是你让点蜡烛吗?怎么又突然变卦吹灭了命灯,你到底心在哪里?意在何方?”孙九爷先是摇了摇头,又马上点了点头,他说:“点蜡烛是我的主意,但我今天心里太急,象是被猪油蒙了脑子,始终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从进了这座棺材山,我就感到周围有些地方不对劲,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但我却说不出究竟是地方不对,直到刚才点了蜡烛,才猛然想了起来。” shirley杨问道:“孙教授,您指的反常之处是……灯烛?”孙九爷点头道:“没错,看来杨小姐你也留意到了,棺材山中地仙村的布置格局,处处都与青溪古镇一致,每处房舍宅院和人间无异,但还是有一个很隐秘的区别,这里所有的宅院中……都没有蜡烛和灯台、灯油,甚至厨灶中也没有柴火。” 我没能立刻领会孙九爷言下之意,奇道:“地仙村有阴阳两层,阳宅里没有火烛灯盏,这说明?难不成那伙观山太保都是耗子成精变来的人——地底下越黑看得越清楚?” 孙九爷说:“虽然没有灯烛,但在藏骨楼和各处宅院里,都备有一种阳髓灯筒,阳髓是种可以发光的矿石,当年的人们应该是使用矿物光源来照明。听祖上传下来地说法。在青溪古镇是从来没有用阳髓取亮的习俗的,很可能地仙村里有某种禁忌,在棺材山里不能点蜡烛。” shirley杨说:“封师古留下的几幅图画中,有一幅称作《秉烛夜行图》,图中所绘的情形是许多人点着灯烛进入古墓,如果棺材山里有禁火忌烛之事,那些人为要在墓穴里点蜡烛?” 我听到此处。心中一沉,隐隐觉得当年藏在“地仙村”里的人们。所点灯炬皆为“冥烛”,那是一种殉葬者捧烛而死的旧俗,而他们正是全部去墓中殉葬地,进墓之后又是怎么死的? 孙九爷让我们将《秉烛夜行图》取出来,他再次看了看,更是确信无疑:“你们看看,图中画得很清楚。进入墓穴地这些殉葬者,凡是走在地下石阶的人,手中才有点燃的蜡烛和火把;而在高处墓门前的人们,所持灯烛都是熄灭的。” 我问孙九爷:“就算是棺材山里确实有不动火烛的风俗,却不知点了蜡烛会出事情?我看附近也没有反常之兆,咱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孙九爷说:“我跟古物古籍打了一辈子交道,希奇古怪的事没少见过,搞阶级斗争那会儿也经受过考验。论胆量见识可都不比你们逊色,绝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咱们刚才点了那支蜡烛,怕是要惹**烦了。” 我和胖子对此不以为然,对他说:“有麻烦也都是你惹出来地,再说现在面临的麻烦还小吗?虱子多了不咬。帐多了不愁,除死无大事,咱们这伙是专做摸金倒斗事业的,点根蜡烛算大事?” shirley杨说:“老胡,你别掉以轻心,先让孙教授把话说完,如果点了蜡烛,棺材山里究竟会发生?” 孙九爷说:“地仙村的格局形如无火灯台,我稍微懂些上古的风水,这应该是个忌火的布局。” 我平生所学皆出自*金校尉的十六字风水。是一门以古风水为筋骨。融合江西形势宗秘术为血肉的“青乌风水”,而观山太保地观山之术。其根源则是出自棺材峡悬棺中的骨甲,是古风水术的一支,虽然与青乌风水出自一脉,却也存在不少差别,所以我并不太懂“忌火”之说,只是看《棺山相宅图》中的地仙村轮廓,确实正如一盏无火铜灯。 只听孙九爷又说:“风水上的事情只是其一,其二地仙村与明末青溪古镇格局相似,封氏蒙受皇恩发迹是在明代初期,历大明一朝两百余年,不断扩建祖宅,所以说青溪古镇的形势根基,都是从那一时期所定,后世经历满清、民国、直到解放后,都没有太大地变化。我以前从没仔细想过青溪镇为要做成忌火灭烛的格局,或者说根本没想到那一层,要是往深处琢磨——这肯定是与永乐年间观山封家设计毁掉发丘印、摸金符之事有关。” 相传后汉年间,曹操为求取军饷,曾举兵盗发梁孝王之墓,当时还没有发明炸药,而梁孝王的陵寝深藏石山腹中,以当时的器械和手段,即便有数万兵马也难轻易发掘这种巨型山陵,所以曹操就特意从民间网罗了一批精通倒斗秘术的人,将他们收入军中,设“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之职。 古代军事编制的称谓与现代相似,现代军队的军衔有“将、校、尉、士”,其中每一级又分“少、中、上、大”,例如“少将、中将、上将”。在古代,“将”属于高级军官,“校尉”则属于中级军官,曹操手下的盗墓部队,为首的是发丘中郎将,又称“天官”,其下有摸金校尉,并配以符印作为信物,所以才留下了“发丘印、摸金符”,汉末的乱世结束后,发丘摸金之辈流入民间,不再做官盗地勾当,专一地倒斗取财,以济世间穷苦之人。 中国人自古就注重名份,所谓“明不正、言不顺”,于是“发丘、摸金”这套官家的名号沿用了几千年,那枚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字地发丘印,以及穿山摸金的古符,都是代代相传地信物凭证。共有“九符一印”。 由于摸金校尉倒斗之术出自《易》,《易》又为群经之祖,擅长以“望”字诀辨识天星地脉,是倒斗行里最重传统的一支,故此民间历来都有“七十二行、摸金为王”之说,摸金校尉之魁首为“发丘天官”,但到了明朝永乐年间。皇室为求皇陵稳固,由观山太保设下诡计。毁了发丘印和六枚摸金符。 也许是天道有容,不该摸金倒斗的手艺从此断绝,最后仍是有三枚摸金符下落不明,有道是“一日纵敌,万世之患”,观山封家担心此事败露出去,早晚会有摸金校尉卷土重来大肆报复。特别是封氏祖坟都埋在棺材峡,所以思量起来,时时都是寝食难安,但这件事最终并没有走露风声,后来也就逐渐放心了。 孙九爷说,现在想来,“观山太保”最忌惮的始终就是摸金校尉,“地仙村”的建筑布局暗合九宫八门之理。其轮廓又有“忌火”之象,在观山风水中,忌火之地不能点烛,点了蜡烛生门也要变做死门,这不正是专门对付摸金校尉的吗? 我对孙九爷说:“我看您是有点过度敏感草木皆兵了,摸金校尉与观山封家过去有恩怨。那早都是历史的尘埃了,没必要再去掰扯旧帐,仅仅是我们和你之间地这笔帐就已经算不清了,现在咱们别想多余的,还是先想法子把地仙封师古从棺材山里挖出来才是正事。” 孙九爷见我不信,只好说:“但愿是我多虑了,你们先看看地图找出行动路线来,我再翻翻这本《观山掘藏录》,这里面地棺材山一篇中,详细记载着地仙村里的大事小情。说不定还能找到些。” 我也正有此意。便接着去看封师古留下的图画典籍,深埋地底的棺材山是条“尸脉”。这种地脉只在最古老的风水传说中才会存在,而青乌风水对群龙无首的尸脉则是“有名无解”,很难说地仙借尸身“脱炼形化”之事是真是假,但我和shirley杨商议“地仙墓”中的事情,都觉得封师古谋算深远,他做出地事情鬼神难测,对于群仙出山之言我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绝不能让这墓中的古尸重见天日,否则肯定要出大乱子。 正说着话,就听守在窗前的幺妹儿忽道:“院子里好象有啥子东西在动……”此时半空中血雾弥漫,但山里仍然是漆黑莫辨,远处有动静只能以耳音去听,我走到窗阁子侧耳一听,果然有些异动,声音密集纷杂,只不过并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出自地仙村外的棺板峭壁附近,好似滚滚潮水,正向着藏骨楼这边涌动而来。 其余几人也都觉奇怪:“棺材山里没有半个活人,怎会突然出现这种动静?听上去数量不小,而且也不是九死惊陵甲那种铜蚀蠕动摩擦的声音,虽然来源不明,却肯定是来者不善,有些很可怕的东西要涌进地仙村了。” 孙九爷听得清楚,象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匆匆把书卷向前翻了两页,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失声叫道:“咱们得赶快找地方躲起来,这声音……肯定是《观山掘藏录》中提到的棺材虫!” 这座“棺材山”尽得造化之奇异,山里这条“盘古脉”形如尸身,就象那些酷似“卧佛”的山丘一样,但没有脑袋平躺在棺材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断首地凶地,可实际上又是条凶中藏吉的“奇脉”。 奇就奇在这里的土层中有暗泉流动,泉水腥臭如同尸血,在“倒斗”这一行里,把棺中流出清水的现象,称为“棺材涌”,坟中有泉更是藏风聚水的宝地,所以说“棺材山”是个奇绝的所在,它与真正地棺材一模一样,既然有浑浊似血的“棺材涌”,那么在棺壁间有“棺材虫”出现也是理所当然。 “棺材虫”又称“蚳虫”,是棺木椁壁间生长的蛆虫变化而来,色如松皮,身具肉翅,生有七对螯牙,专愿意啃噬腐朽,其小者如米粒,但是最大的,可以生长到七八岁孩童的手掌大小,倒斗的人大多见过此物,但在那些寻常的古墓里,即便是一墓多尸,棺椁的数量也比较有限,所以即使出现“棺材虫”,也从来不会太多。 可在《观山掘藏录》的记载中,棺材山石壁上有天然生就的纹理图案,近似攀龙栖凤地古朴纹饰,这些岩隙里面藏纳了许多木质悬棺,满坑满谷地尽是“丝藤、泥苔、朽木、尸骸”,其中寄生着许多啃噬泥苔碎木的“棺材虫”。由于数量极多,当年地“观山太保”也难以将之尽数剿除,所幸它们不离山壁悬棺,与“地仙村”古墓无碍。 但今天大概不是“黄道吉日”,棺材山里出现了种种反常的异象,四周的“九死惊陵甲”穿破岩层直薄棺壁,将藏在岩缝里的“棺材虫”尽数逼了出来,此刻听楼外全是“蚳虫”爬动之声,就知是有成千上万的棺材虫,从四面八方涌进“地仙村”里来了。 孙九爷催命般地说:“棺材虫不象乌羊王地宫里的那些尸虫,被它们啃了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避,我知道你们都是胆大心狠不把生死放在眼里的人,可幺妹儿这丫头是不相干的,别连累她跟着一起送命。” 胖子冷哼了一声说:“老胡你听听他这话,说得太感人了,看来咱们先前全误会了,原来孙九爷他……也有一颗红亮的心呀。” 这时我虽知道事态紧急万分,被成千上万的棺材虫堵到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一步不着,步步难着”,冒然行动的结果只会使处境更糟,于是我嘴上对胖子说:“单凭孙九爷刚才那番话,我也差点将他当做是毛委员派来的人了。”心中却在想:“地仙村里各处房舍都与寻常人家一样,并非铁壁无间,哪里有可以让人藏身避祸的所在?” 第四十八章 隐藏在古画中的幽灵 第四十八章隐藏在古画中的幽灵 孙九爷没理会我和胖子的挖苦,匆匆把封师古手书的几本册子塞进包里,指着楼下说:“地仙村下面有阴宅……这座藏骨楼的下方肯定是个墓室,咱们躲进地底,不仅能避开棺材虫,还可以顺着墓道去找地仙墓,否则被困在楼中怎么得了?” shirley杨拦住孙九爷说:“墓道里更危险,我先前看到地仙村阴宅的墓墙中多有缝隙,棺材虫无孔不入,未必挡得住它们。” 我听shirley杨这话很有道理,“棺材山”中的阴宅纵横相连,一处处不同朝代的古墓叠压在地下,每座墓室的结构和建筑材料各不相同,导致墓道间存有缝隙漏洞,倘若大批“棺材虫”铺天盖地而至,在狭窄封闭的墓室中实是难以应付。 耳听远处虫足爬行之声渐渐逼近,愈发使人心中发慌,我沉住气想了想,那幅《棺山相宅图》中详细描绘着棺材山各处地形,在地仙墓入口处,绘有几道金属圆环围绕的标记,虽然在图中看不出究竟有名堂,但既是位于墓穴入口,古时又有“天圆地方”的概念,圆为生、方为死,在卦图中圆弧暗含“生”意,按理推想这几道圆环应为墓前“断虫、防盗”之物,退入其中或许能够躲避棺材虫的袭击,这样做也属“以退为进”之计,总好过困守孤楼独宅。 这时顾不上地仙村里是否真有“忌火”的旧例,我立刻招呼胖子等人一齐动手。抡开铲子拆了几张木案木椅,又扯碎了些布条裹在上面,要点燃了当做火把驱虫。 孙九爷见状急得嗓子都哑了,扯住我地胳膊声嘶力竭地说:“不能点火,地仙村各处宅院里的木料全是老殇树,火头一起,非把地层里的九死惊陵甲引进出来不可。” 孙九爷翻看《观山掘藏录》。从中得知棺材山里全部的建筑,都是以“老殇树”作为原料。这与“地仙村”阴阳两宅的风水布局有关。 “老殇树”是种凶木,冬天冷、夏天热,如做棺椁,装敛的死人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多生长于深山穷谷之地,但木中含有阴腐之气,阴阳两相的混元宅里离不开此物。封师古为了使棺材山里地盘古神脉恢复原状,就特意命人大量砍伐“殇木”,仿照古镇原形建造阳宅。 “地仙村”虽然看似阳宅,但若是在风水之道中细究其来,却属于“影宅”,以前死人送葬,常有用白纸扎成牛马车轿和仆从的,也有白纸扎表地楼房宫殿。都是要烧化了供死者在阴间受用的冥物。造在地底的这处村庄也有此意,专为给殉葬者的亡灵居住,又因“鬼不见地”,幽灵没有血肉形体,故称“影宅”。 地仙村里之所以“忌火避烛”,正是由于棺材山外埋着“九死惊陵甲”。这种极其恐怖的惊陵甲有“抱阴趋阳”之性,如果山中阳气太重,周遭密如虫茧的青铜血蚀,就会穿壁入山;明朝末年的“观山太保”以老觞木作为建筑材料,也是为了不使那些自行增殖地“惊陵甲”接近山中地脉。 此刻顾不得细说,但孙九爷所言之意,我很快就听明白了八九分,“棺材山”里的种种异常征兆,都预示着山里将会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究其根由,恐怕还是我们进入地仙村才引起来的。要说烛火龙气。刚刚点燃了区区一支蜡烛也许算不得,最要命的是没有将“归墟古镜”妥善收藏起来。“铜镜、铜符”都是经南海龙火焠炼锻造,古镜中的龙气虽然快要消失了,可毕竟是龙火之气,终于还是引得惊陵甲钻进山壁,并且先把峭壁岩隙里的大批“棺材虫”驱赶了出来。 shirley杨说:“没有火焰必定被棺材虫围住无法脱身,地仙村虽然忌火,但在地下阴宅的墓道里藏有火孥销器,墓穴里应当可以点火防身,咱们赶快拿上火把避入墓中才是。” 众人其声称是,将“观山藏骨楼”中能引火地物事都拿了,随后立刻冲到楼下寻找阴宅的入口,阴阳二宅的通道,每处都不一样,在“炮神庙”中是在神龛附近,民居里有在灶下的,也有在床底的,都按“八宅明镜”之理藏设,先前见过几处,我既然窥破了其中奥秘,那八宅明镜自然难不住“摸金秘术”,很快就率领众人在封氏祖先堂里,找到了墓道。 我们撬开地砖,就觉地底下的阴风冷雾逼人,这时已有许多“棺材虫”从门缝窗缝里涌了进来,众人不敢再有迟疑,匆匆下了墓道,又将通道重新封堵住,就这么一转眼地功夫,已有数只棺材虫跟着钻进了古墓,都被我们当场用工兵铲拍死在地。 shirley杨和幺妹儿点起两根火把来,“棺材山”虽然深埋地底,却是条群龙相缠的奇脉,墓墙上有些许缝隙,如果有空气流通,虽然会感觉呼吸不畅,火光也随之暗淡,但只要火烛不熄,就还不至于要戴防毒面具,我不敢大意,提醒众人将防毒面具的携行袋挂在胸前,以备随时使用。 地仙村阴阳两宅相叠,上边是房舍,底下就是墓室,不过各不相同,规模有大有小,却皆是大贵族和一些高人隐士的墓葬,在这联成一片的“古墓博物馆”中,各类罕见罕闻的“棺椁鼎器、古尸珠玉”,历代幽冥之物,无所不藏,都成了地仙村“盘古风水”的一部分。 位于“藏骨楼”下的墓室,是一处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椁室主要为“铜、木”结构,四面墓墙都是漆黑的乌木,墓室里堆了许多竹简。更有不少剑戈盾牌之类地古老兵器,多已锈蚀了没办法再用,当中设有一具保存完整地“镣炉伏虎青铜椁”,也就是把铜椁藏在烧汞的燎炉之中,只有两端地伏虎兽头显露在外边,黑沉沉的汞炉里装满了水银,如果盗墓者拆破炉壁。墓室中就会有水银涌出伤人,并不希奇。 我在火把的光芒中四下里一张。见这座春秋战国的古墓并不坚固,墓室地年代太久了,木料多已残破腐朽,不能再此久留,赶紧招呼胖子一同去撬开墓门,以便让大伙夺路出去,谁知墓墙上的乌木虽然腐烂枯朽。却十分厚实,只好竭尽全力用工兵铲一层层抛挖。 正在“心急似火、挥汗如雨”之际,就听身后地shirley杨等人叫声“不好”,忙回头去看,只见墓壁缝隙间好似浊流涌动,无数“棺材虫”源源不断地从墙中爬了出来,这古墓里的“棺材虫”非同寻常,在乡下也有一种被称为棺材虫的奇怪小虫。身上分泌酸液,爬到哪烂到哪,而坟地里的棺材虫则更厉害,被其咬到皮肉,就会立即引起高度溃烂,先是麻痒难挡。随后流血流脓,能一直烂到骨头。 孙教授也抄起一根火把,接在shirley杨手中的火把上点燃了,再加幺妹儿的一根,三支火把流星般往来挥舞,将拥到跟前的棺材虫驱退开来,这些火把都是绑了几条绷带和布头,再倒上些引火地压缩燃料,能够燃烧的时间并不算短,奈何古墓中阴晦极重。火头不旺。有些棺材虫没头没脑地也不知畏火,都被三人用火把戳在地上烧死。随着被烧死的虫子越来越多,便有一股股浓烈的焦臭传出。 这战国古墓的椁室乃是以粗大的方木堆砌,巨木被从原址牵动后,已生出“腐虫、败蛆”,平时都藏在缝隙间潜伏不动,此刻被钻进来的棺材虫惊动了,也纷纷蠕动着笨拙的身躯,从墓墙地窟窿缝隙间逃将出来。 那些木椁中所生的败蛆,有些已借着墓中阴气生出异变,人指粗细的怪蛆竟会“吱吱”尖叫,被棺材虫咬住后发出拼命挣扎的声音,如同婴儿泣血啼哭,在这漆黑阴冷的古墓中听来,足以使人心惊肉跳,几欲发狂,握着工兵铲和火把的手都有些发颤了。 眼见再也支撑不住了,多亏了shirley杨急中生智,她从我背上拔出封师古那口宝剑,抢出两步,抬剑刺入燎炉伏虎椁地兽嘴中,触发了炉中机关,顿时有一股股汞水顺势涌出,将棺椁附近成群的棺材虫和败蛆全部吞没。 这口宝剑应该是当年棺山遇仙时,封师古用来刺死“乌羊王”的利刃,我从观山藏骨楼中带了这柄剑出来,本是有意要用其来对付“地仙封师古”,却被shirley杨拿来插进了“伏虎椁”中,此时已遭水银所侵无法取回来。 我也知事急从权,暂时没办法顾全后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墓室里汞气弥漫,火焰也变得更加微弱了,蜂拥而来的棺材虫却是惧怕汞毒,潮水般地退散逃离,众人罩上防毒面具,一齐动手搬开挡住墓门的朽木,又撬开残缺不全的铜门,先后奔入墓道。 各个相对独立的墓穴间,都有相同的墓道相互贯通,纵横交错犹如街巷,砖墙还算比较坚固完整,不似墓室中那般阴气沉重,手中火把上的火焰再次正常的燃烧起来,众人辨明了方位,就趁着还未有大量棺材虫钻进来地时机,迅速通过墓道向“地仙墓”所在之处而行。 “棺材山”中地盘古尸脉,形如无头古尸仰卧,地仙村依着山势建在古尸胸前,陷入深壑的地仙墓,则是位于盘古脉地腹部,墓道曲折交错,周围的墓室墓坑一个挨着一个,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 众人火烧火燎地跑了好一阵子,仍然不见“地仙墓”的踪影,胖子不紧嘀咕起来:“老胡,你是不是领错道了?怎么跑了这么半天都到不了头呢?咱的原则可一直都是——吹牛不吹浅的,走路不走远的……” 幺妹儿也快坚持不住了,问我这条路还有多远?我只好拿以前从shirley杨那趸来的一句话支应说“你们可千万别泄气呀,别问路有多远,而是问问你们自己——有没有信心和勇气走完这条路,无论路有多远。” 胖子说:“歇菜吧,别忘了地球是圆的,不问路只管往前瞎走,那不成瓜娃子了?” 这当口,我心中也是没底,便对众人坦言相告:“这墓道里漆黑曲折,说实话我都有点发懵了,看指南针的指向,咱们大至的方向肯定没错,但也备不住走过了。” 众人稍一商议,决定先看看《棺山相宅图》,确认一下处在位置,否则在古墓里绕来绕去不是道理,于是多点了两只火把,在墓道中清出一小块安全区域来,从背包里取出那几卷古画,一幅幅的展开,想从中找出绘有地仙村阴宅的图画来。 我见第一幅翻开的是《观山遇仙图》,就随手递给胖子让他收起来,刚把第二卷古画展开,却是那幅描绘入墓殉葬情形的《秉烛夜行图》。我心中愈发焦躁了,“地仙”亲手所绘的几幅破画,纸张装裱全都一模一样,卷起来后根本无从区分,正待再取第三幅古画出来,竟发现这张《秉烛夜行图》与我先前在“藏骨楼”中看过的不同了。 我记得十分清楚,原来的《秉烛夜行图》中,是许多人点着灯笼火把,走进一个地层中埋有玉璧、铜器的山洞,而现在眼前这幅古画,却多了一些“东西”,在那些祭山的器皿中,出现了许多模糊的黑影,细看起来竟象是一个个狰狞凶恶的“幽灵”,又似乎是阴曹地府中的厉鬼,在幽冥之中窥视着进入古墓里殉葬之人的鲜活生命,教人一看之下,顿生“不寒而栗”之感。 第四十九章 秉烛夜行 第四十九章秉烛夜行 shirley杨和孙九爷等人,也都不记得《秉烛夜行图》中曾有此情形,画卷不可能拿错了,难道是进了古墓阴宅里,画中就自行显出异象? shirley杨晃了晃手中所持火把,《秉烛夜行图》里的鬼影也随着忽隐忽现,众人这才醒悟:“古画里曾用墨鱼暗笔描绘过,这些幽灵鬼影只有在火光下才会显形。” 孙九爷倒吸了一口冷气:“哪里是仙宅?简直就是鬼窟地狱,在地仙墓里肯定有些可惊可怖之物,只是……封师古为要把这个信息藏在画中?这是否在暗示着秘密?地仙村里的人早都死光了,他这么做又是留给谁看的?” 众人看到《秉烛夜行图》中有“异象”浮现,心里无不又惊又疑,孙教授所言果然不错,但往深处一想,棺财山里虽有“忌火”之例,可明朝末年,仍然是主要依赖“灯烛火把”在黑暗中取亮照明。地仙亲自描绘的几幅画卷,就悬挂在漆黑的地下楼阁中,外人不明就理,自然会掌灯观看,想必是故意留给日后有机缘进山之人所看。 历朝历代的盗墓贼里很少使用“矿物光源”,虽然传说古时也有人曾经用过“夜光明珠”盗墓,但夜光珠极其珍贵罕见,等闲也难得一见,而且不能探测地下空气质量和防身,所以仅仅是盗墓者中的特例,从未在“官盗、散盗”中普遍流传。探地掘墓都离不开火烛。 地仙封师古把“观山指迷赋”流给封氏后人,留了条十二年一现地暗道,让他们以后有机会进入古墓,这也是大违常理之举,多半因为封师古心知肚明,知道普天下从无不发之冢,世间没有任何一座陵墓是永远坚固永远秘密的。即便不是被倒斗之辈盗掘了,随着山川河流沧海桑田的变化。也早早晚晚要遭到破坏。 封师古如此布置,其心机之深实是令人心底生寒,这座地仙古墓的玄机不是“藏”,而是一个“出”字,在有外人进入棺材山之时,就是地仙出山之际。不仅封氏后人孙教授,甚至连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也全是被其掌控利用的“棋子”,九死一生的进入古墓,只不过是来为地仙封师古接宣引圣,明知进到“尸脉”肚腹中的冥殿里,必定会遭遇不测,可情势所迫,我们不得不同先前那些殉葬者一样,一步步走向深渊。唯一地区别是我们清楚这极有可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这时只听墓道远处咬噬朽木般地声响渐渐逼近,难以计数的“棺材虫”,在进入“地仙村”后四处乱钻,追逐着阴腐之气而动,古墓中多有铜棺铁椁,无隙可入。但有些漆木棺椁,就不免被它们连棺带尸一并啃碎。 我们这伙人在“乌羊王地宫”中沾染了不少阴晦的尸气,孙九爷的状况更为严重,我至今没搞清楚他是死人还是活人,甚至怀疑他随时都会“尸变”,所以我们此刻都成了吸引附近“棺材虫”的活动目标。 其实尸虫和棺材蛹等物虽然可怕,也不见得就没办法抵挡,眼下最恐怖最教人头疼得人的还要数“九死惊陵甲”,一旦它穿破棺材山的山壁,势必将会地仙村和无头尸脉搅个粉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介时不论是阴宅中地古尸,还是在古墓的活人。都将玉石俱焚。 我盯着《观山相宅图》看了一阵,脑中接连转过几个念头,都没有良策可以脱身,如今不能怪阶级斗争的形势太复杂,只能怪自己的思想太麻痹了。 shirley杨提醒我说:“咱们的火把快用完了,不能在到处都有缝隙的阴宅里过多耽搁。” 我咬了咬后槽牙,心想这回豁不出去是不行了,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有了精神准备,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就对众人说:“棺材山中的地仙村与其下方的古墓群,无不贯穿相联,只有尸形山腹部地地仙墓相对独立。从图上来看,咱们距离地仙墓已经不远了,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不管里面有,咱们都得冒险进入墓室,想办法把封师古的尸体找出来,烧化了以绝后患。” 孙九爷有些心神恍惚,封师古传下来的“观山指迷赋”,仿佛是勾人魂魄的迷咒,把封师歧和他的后人蒙蔽了几百年,如今才隐隐预感到这是一个阴谋,他现在便不主张再进地仙墓,又后悔当初没有计划周全,早就应该从外边直接用炸药崩了此山。 胖子骂道:“别他**再发青秋大梦了,想把棺材峡这么多高山炸平了,得需要多少军用级别地高爆炸药?你个臭知识分子上哪搞去?”当即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孙九爷拽了起来,一边拖着他向墓道前边走,一边对他说:“加强纪律性,倒斗无不胜,明不明白?孙老九你听胖爷和老胡的最高指示肯定没错,赶紧给我走。” 我也招一招手,叫上shirley杨和幺妹儿,众人晃动手中火把,延着墓道径直向前,参照图中方位,转过一座铁绳悬棺的北宋墓穴,就已到了“地仙村”阴宅的边缘,至此我们手中仅剩下三支还未熄灭的火把。 在我的“携行袋”里,尚且留有一罐火油燃料,足可以增加火势驱散从四面涌来的棺材虫,但我对归墟古镜能否镇住地仙封师古心存疑虑,还指忘留下这些火油作为最后的“杀手锏”,所以绝不肯轻易使用,只好横下心来硬闯出去。 于是我带着众人,一同推开暗道出口的残破石门,以火把开路。合身扑了出去,没想到村后地情形却很是出人意料,成千上万被铜蚀惊动出来地棺材虫,并没有爬至尸形山的腹部,这里仍然保持着幽冥寂静地诡异气氛。 我定了定神,见村外山坡上有座巨碑,碑上楔着“地仙墓棂星殿”六字。并刻有精美的星宫纹饰,碑面有石雕的灵兽相驮。我想看清楚前边的情况,便攀上碑顶,在高处放眼看向四周。 只见尸形山腹部有几条圆弧形浅沟,每隔着十几步,便有一尊魁梧高大的独脚铜人,铜人赤身裸体,形貌七分活象鬼。三分才象人,它们地面貌惶怒可畏,怒目圆睁,口中不断涌出阳燧,流淌在沟中石槽里,犹如一条条暗红色的血河缠绕循环,把从四周爬过来地棺材虫全部阻在了外边,阳燧虽然属于冰冷的矿物质。自身并没有热量,却足已使惧怕光线的棺材虫不敢越雷池半步。 位于数条环形阳燧河流当中的山体上,陷着一条山缝形成的深壑,壁上歉着栈道,两侧建有几座凌空横跨的牌楼,飞檐斗柱。高低错落,看起来显得气象不凡,《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地仙墓理应就在这条深壑地底部。 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众人纵身跳过阳燧涌动的石槽,大伙暂时摆脱了身后穷追不舍的棺材虫,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可走到牌楼前向盘古尸脉的深壑中一张,见里面漆黑莫辨,寂静诡异,又都有种“刚离虎穴。复入狼窝”的不祥之感。 幺妹儿虽然胆大过人。但她这几天所见所遇所见,尽是从死边过的惊奇骇异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无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骗入墓中殉葬的传说,在青溪镇自古流传,她望着壁上青石栈道,就象是一条条青蟒蜿蜒着钻向洞窟深处,更是心里发慌。 我只好给她吃点宽心丸,一边熄掉火把,给战术射灯更换最后的备用电池,一边告诉她地仙封师古想出山度人地传说,是非常不靠谱的,这人死了多年,尸体非僵即腐,最多是个木乃伊,哪里成得了仙家?我这辈子走南闯北,进过不少古墓,从没见到哪座陵墓里有尸仙;退一万步说,封师古这老地主头子就算真乍了尸想出山害人,它也绝不会得逞,我相信历史和人民是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幺妹儿点了点头,表示虽然紧张过度,但还能跟着队伍走,胖子说:“你们尽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孙九爷这个观山封家的孝子贤孙先归位,到时候也得拉上墓穴里全伙的观山太保给咱们垫背,不把他们这事给搅和黄了不算完。” 孙九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到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顾着逞口舌之快?”他又对我说:“你也别捡大的吹了,是不是还留着一些火油准备焚烧墓中古尸?到时候可别看见满室明器就舍不得动手,千万不能犹豫手软,墓中尸仙如果真地逃出棺材山,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正想说“这事完全不用嘱咐,我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的利害关系”,却忽听头顶上空的岩层里发出一阵阵裂帛般的声音。裂帛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底都疼的。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但一来地底暗无天日,二来半空腥红色的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岩层中的情形,幺妹儿奇道:“这山要塌了?”shirley杨说:“不是,棺材山是口没盖的石棺,好象是是埋在山壳里的九死惊陵甲快要脱落下来了。” 虽然近千年来从没有盗墓者遇到过“九死惊陵甲”,但对于此物地犀利之处却也曾有耳闻,这种混合着青铜与血肉生长地地下植物,绝不是三五个人就能应付的,铜蚀血甲在岩层中挣扎蠕动地响声,在我们耳中听来,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听到半空中有一阵裂帛声发出,就恰似泼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惊肉跳,寒意陡增。 我们担心惊陵甲会随时从浓雾中出现,不敢在尸形山的表面过多停留,匆匆把孙教授和幺妹儿裹在中间,踏着嵌壁的石阶向下走去。 棂星殿上方是两壁相峙的一条深壑,十分狭窄陡峭。两侧古壁刀砍斧剁般齐整,在射灯地光束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地层中条条岩脉起伏,但离在近处观看,泥土中也尽是参差凹凸之处,那些地方埋有许多形状奇异的玉璧,玉色古老。有的殷红,有的苍郁。都不是近代之物,大多都已残破不全了,按照《观山掘藏传》里的记载,这些玉器全是巫邪文化时期,埋藏在棺材山里献祭之物。 我想起先前在画卷中看到的场面,那些殉葬者入墓时正是经由这条道路,在埋有玉器地墙壁里。藏着许多幽灵般的鬼影,但身临此境,却并未见到《秉烛夜行图》中描绘地情形,其余的人肯定也有这个念头,人人都觉背后冷嗖嗖的,好象在后头有恶鬼悄然跟随,不时都要回头查看,越向深处走。这种不安的感觉便越强烈,周遭阴森森的,黑暗中好似没有直接的威胁,但是能感觉到这寂静中蕴藏着诡异的气氛,好似已经进了龙潭虎穴,众人不禁全身肌肉都微微发紧。身体处于一触即发地戒备状态。 shirley杨突然想起些,她低声对我说:“在那幅《秉烛夜行图》中,所有的人都拿着灯笼火把,而且咱们也是点了火烛才得以见到隐藏在画中的黑影,也许这是在暗示——在棂星殿前要凭借火光才能见到一些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在盘古脉的岩土层中,确实埋藏着某种“东西”,很可能就是画卷中描绘的那些“幽灵”,由于不知道它的真正面目到底是,难以辨别吉凶。我们再继续向深处行走地话。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经shirley杨这么一说。我便打算点支蜡烛看个究竟。 反正点灯上亮子都是摸金校尉常做的举动,既然置身在山腹之中,更没顾虑牵挂,我当下摸出半截蜡烛,就在手里点了起来,用手掌拢住火苗,一边放慢脚步踩着石阶继续往下走,一边捧着蜡烛去照身边的岩壁。 烛光照在壁上,将一块块残缺的玉器映得沁色欲滴,比在战术射灯惨亮的光束下看来,更加瑰丽神秘,胖子看得入眼,顿时贪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摸,想要抠它几块下来当做“纪念品”。 孙九爷担心胖子旁生枝节,怎奈先前已经苦劝过多次,结果均是被胖子强词夺理的搪塞过去,这时只得换了种方式,伸手阻拦说:“这些作为祭品地玉器邪得很,王胖子你可别一时动了贪念,就毛手毛脚地乱动这些东西,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啊!” 胖子满脸无辜地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胖爷我凿它几块下来回家认真研究研究,看看这些玉器究竟邪在哪里,难道这也算得上是私心?” 孙九爷碰上胖子这号肉烂嘴不烂的人,即便真是有道理也绝难讲通,我看此时孙九爷有意让我出面强调强调“加强纪律性”的重要原则,便扭头装做没看见,只顾着集中注意力去观察烛光映照下的石壁,但并未发现有异常。 我又向下行了几步,却听身后争执不休的胖子和孙九爷突然同时静了下来,我同走在前边的shirley杨、幺妹儿三人赶紧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只见胖子和孙九爷都怔在当场,一动不动地盯着岩层观看。 我拔足返回石阶高处,往他们二人注目处看了一眼,原来胖子用工兵铲敲砸嵌在墙内的玉璧,落铲处土石掉落,使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浮土内都是整件的古玉,叠压堆砌为墙,玉墙里似乎有一个鬼影般地模糊轮廓,我举着蜡烛凑近看时,那模模糊糊地鬼影骤然变得清晰起来,更令人吃惊的是它仿佛有形无质,竟然能够在墙壁里移动,烛光灯影地恍惚之际,那黑影忽地抬手挪足向前爬动,做势要从墙壁中扑出,只觉一股阴风迎面吹至,我手中所捧的蜡烛火苗晃了两晃,摇曳飘忽中眼看着就要熄灭。 我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而至,急忙用手拢住将要熄灭的烛火,烛光虽被遮住,但登山头盔上的战术射灯依然亮着,光束一晃动之际,我和胖子、孙九爷都看的清清楚楚,就这一眼,看得人头发根“唰”地一下都竖了起来,周身十万八千多个汗毛孔,无一不冒冷汗。 第五十章 棂星门 第五十章棂星门 就在那片残玉叠压的峭壁上,有个黑漆漆,仿佛鬼影般的东西正要爬出墙外,又觉眼前一花,连让人眨眼的功夫都没有,玉墙中的幽灵便已到了眼前,我见到一张五官扭曲的漆黑面孔挣扎而出,冷森森凸显在三人面前。 我心知不妙,也管不了手中的蜡烛了,赶紧侧头闪避,嵌在绝壁上的栈道非常狭窄陡峭,使人动作幅度不能过大,否则就会一头栽入深壑,或是将挤在身边的同伴撞倒,所以我虽是向旁闪身躲避,也只刚刚避开突然从玉墙中扑出的幽灵。 战术射灯的光束随着我身体的快速移动,在一瞬间已失去了照明作用,只觉一片毛绒绒的东西紧贴着皮肉从脸侧划过,刮得我脸颊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这时胖子发一声喊,轮着工兵铲就砸,铲头卷着疾风,从我头顶掠过,照着玉墙中的黑影砸了个正着,“噹”的一声响亮,震得他虎口发麻,可是胖子出手虽快,工兵铲却没有击中目标,那团似乎有形无质的黑影,快得犹似一缕黑烟,“嗖”地一下钻进了土层和玉片的缝隙之中。 地仙墓棂星殿上方的栈道间,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砰砰砰”狂跳声,我脸上被划破的伤口这才流下血来。 经过刚才这电光石火般的一个接触,我已经可以确定绝不会是肚仙指迷的那种幻视幻听。在这片埋满古玉地墙壁间,确实藏着很可怕的东西,但是被泥土封了几百年,又能在墙中移动,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种事情,难道真是《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幽灵”不成? shirley杨和幺妹儿站的位置较远,没看清发生了。孙九爷却是看得真切,他低声说:“肯定不是幽灵。亡魂和幽灵大多数情况下属于电气磁场现象,不可能在你脸上留下这种伤口,那东西说不定就是棺材山里的尸仙,当年封师古要找的就是它!” 我本不信有“尸仙”,但除此之外无法解释玉墙中的幽灵究竟是些,至少可以断言,肯定不会是“生物”。任何有生命地东西,都绝不可能被封在泥土层中几百年却依然还能活动,即使是僵尸,也不可能变化形体钻进岩缝。 shirley杨对我们说:“地仙封师古留下的书卷图画,都对棂星殿中地事情避而不谈,《秉烛夜行图》也只画了这条嵌壁的墓道。咱们至今仍不知道地仙墓中究竟有些,我看要想知道真相,就只有进入观山太保的墓穴中进行调查。” 孙教授点头道:“反正咱们是出不了棺材山了。栈道和玉墙附近又有尸仙出没,更不是稳妥的所在,按说一不做二不休,应当进去彻底毁了封师古的棺椁明器,可我还是担心咱们的举动早被地仙料到了,进了棂星殿是等于放它出去。” 我担心藏在玉墙中的“尸仙”。又会冷不丁从哪钻出来伤人,就劝孙九爷别再犹豫不决,虽然咱们地装备有限,但别忘了,世界上还有一种最重要的装备——精神,只要抱着必胜的信念,没困难克服不了,说罢拽着他继续向着地底栈道的深出进发,由于冷烟火已经用尽,无法探测盘古脉山腹洞窟的深浅。只得摸索着向下走。 这回众人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再也不敢轻易触动两侧埋着玉璧的泥土,往地底走了一阵。发现身边脚下的古玉更多,两壁间尽是深浅不一地玉石窟窿,里面填着无数小棺材,大多破碎被毁,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似乎这盘古脉的山腹中是块巨大的天然玉料,所有的玉砖、玉璧都是从中开采所得,又经人为修凿,挖成了一座玉窟。 如果从风水形势中着眼,这条仰卧在棺材山中的盘古神脉,腹中孕有玉髓,就恰如一具在肚子里用金水凝炼成了玉丹,乃是天地间五行精气所结。天地鬼神造化之奇,不在常理之中,所以这山里有也不希奇。 我心中暗自纳罕,想到地仙封师古就藏在这条栈道地尽头,也不知此人是死是活,他在盘古神脉中当真脱化为仙了吗?只凭我们这几个人,能否对付得了?想到这,我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归墟卦镜”,对于“青铜古镜”镇尸之说,不可尽信,绝不能全指望铜镜,到时候还是用火油焚烧比较稳妥。 就在这时,已经可以感觉到栈道快到尽头了,射灯和狼眼手电筒的照明范围,已探照到了下方的地面,这玉窟从侧面来看,象是一个长径烧瓶,上面虽然狭窄,但到得底部却发现十分开阔,别有一番洞天。 洞中黑得深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含有杂质,灯头照出的光柱最多只能达到四五米,根本看不见那座“棂星殿”是在位置,苦于没有了大范围照明的冷烟火,只得象盲人摸象般的乱转,我忽然想起幺妹儿曾说过她带着蜂窝山里的“火斑鸠”,就问她能不能在这放几只出来,也好让大伙看清楚附近地形。 幺妹儿赶紧在背包里翻找,最后掏出一个竹筒,就带了这一支,再多都没有了。我说别舍不得了,好钢用在刀刃上,好酒摆在国宴上,现在两眼一抹黑,正是它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上亮子吧。 那“火斑鸠”是种利用绷簧击射的火箭,用途很多,不仅可以攻击敌人,也可以联络信号,而且亮度极大,可以当成古老地照明弹来使用,是“蜂窝山”里地前辈们,从南宋末年传下来的火硝类暗器。 幺妹儿将“火斑鸠”捧在手中,这件火硝暗器还是她干爷李老掌柜亲手造地。据说威力极大,她以前从没使用过,也不知管不管用,但盼着蜂窝山祖师爷爷显灵,别出意外才好,当即就问我要了打火机,要点燃引信。 我见幺妹儿打算将“火斑鸠”平射出去。连忙让其余的人闪在旁边,众人刚要行动。忽听上空的峭壁间稀里哗啦地一阵乱响,听那动静,好象是发生了山体崩塌,有巨石滑落下来,大片大片的散碎泥土纷纷落下。 幺妹儿被上边落石的声响惊扰,她初次倒斗,心理压力不小。抬头观望之际忘了手中的“火斑鸠”已经点燃,听得引信哧哧做响,方才回过神来,惊呼一声,急忙抬手举起竹筒,那“火斑鸠”用得是快引,此刻硝簧激射,在凄厉的呼啸破风声中。被压在竹筒内地火斑鸠立即裹在烈焰里一飞冲天。 “火斑鸠”展开半米多长的火翅射向半空,发出“呜呜”长鸣,扇面形地火光,顿时刺破了地底的重重黑暗,斜刺里钻入山壁,钉在一处栈道石阶上烈烈燃烧。 这支“火斑鸠”虽然是近代所造。但蜂窝山的手艺早已日渐没落,仍是保持着千百年前那套手工作坊模式,火药配方和原料仍然延用的民间土方子,与现代的“照明弹”不可相提并论,难以持久发光,那片刺目的火焰转瞬间便开始暗淡下来。 但我还是借着这道光亮,隐约看到了高处的可怕景象,棺材山上空地山体遭受到“九死惊陵甲”的严重侵蚀,一块块崩塌的山岩开始从半空里砸落下来。其中有那么几块,坠落进了盘古尸脉的腹部。滑落深壑。由于岩石巨大,沟壑狭窄。都被卡在了玉墙栈道之间,没有直接砸到下边的洞窟里。但山岩接连不断地滑落,将两侧陡壁上的封土震落了不少,大片的玉璧和石棺都暴露出来,一片片模糊的“鬼影”,在墙间倏忽隐显,似乎正向着山腹底部地玉髓洞窟移来,古墓中的“尸仙”果然不只一个,数量多得难以估算,一时间教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时光芒迅速暗淡下来的“火斑鸠”,被滑落的碎石泥土覆盖,立刻被吞没了在黑暗里,山岩激起的烟尘陡起,轰隆一声就落在了众人头顶,我们躲闪不及,被尘土呛得好一阵咳嗽,惟恐被大块岩石砸中,急忙退进洞窟深处。 我用手掸掉落在登山头盔上地一层灰土,见其余几人也是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众人刚才都已见到了洞窟上边的情形,心头都似压着千斤巨石,这地仙墓里恐怕没有任何安全的所在,如今到了此地,又该怎么理会? 幺妹儿在刚才放出“火斑鸠”之际,被火药的后座里惯得坐倒在地,见到洞窟深处有几尊黑漆漆的怪兽,火石光中也没看得太清,似乎是墓门前镇陵石兽,找到它们就能判断出墓门方位,于是她带着我们摸黑走了几步,果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见到有一尊鳞甲犄角的黑色铁兽。 孙九爷说这大概是史书上记载的“铁麒麟”啊,是一种皇陵地宫里的照明设施,可不知铁麒麟肚子里是否还有燃料,它又是如何使用地? 我也知道这铁麒麟叫“麒麟锁龙灯”,古墓里地灯烛大同小异,无非是幽冥中的“长生烛、万年灯”,开启这种麟灯地勾当,难不住专做倒斗营生的摸金校尉,当下摸到铁麒麟的兽头前,找到鼻环,用力向外拽动,只听麟腹中“喀喀”数声,铁麒麟的甲缝中冒出滚滚火焰。 麒麟锁龙灯四足陷在地底,互相间有油渠灌注相通,这处火头一起,附近便接二连三的,又有其余铁麒麟喷吐火焰燃烧起来,在洞窟间星罗棋布,竟有数十尊之多,将四下里照的一片明亮,但棂星殿前的麒麟锁龙灯非比寻常,燃起的火焰不是油膏,而是暗幽幽、冷森森的磷火,把地下洞穴映得犹如一座鬼窟。 借着灯火望去,在洞窟纵深处,有一堵高大的门墙,两扇墓门紧紧闭合,其上镶嵌着许多铜钉,纵九横十,排列成冥殿棂星耀宿之数,只有方外之士才会使用“棂星”,门前站立着两排泥塑,都是黄巾力士模样,个顶个神头鬼脸,一动不动的守护着“地仙村”最深处的秘密。 我看身边的孙九爷脸色苍白,正望着“棂星门”喃喃自语,也不知他嘴里在说些,心想隔层肚皮隔层山,还是不得不提防他有异常举动,毕竟这老家伙身上的秘密太多了,鬼才知道他嘴里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胖子催促我说:“老胡,赶紧走,咱可是带着尾巴来的。”我听得此言,心知不妙,急忙抬头望上看了一眼,只见鬼火闪烁中,有无数影影绰绰的“尸仙”,正从墙壁里挣扎着爬出,不断向地底的棂星殿前涌来,麟火映照在它们身上的光线,似乎完全被黑雾般的鬼影吞噬了,火光在地宫前的洞窟里再次暗了下来。 我见几乎被赶得走投无路了,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不禁暗自咒骂,藏在地底的“尸仙”究竟是他**东西?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存在?就连发噩梦都梦不到的恐怖情形,竟然教我们在“地仙村古墓”里撞上了。 我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不是“真理”,而是最起码的“常识”,便对众人叫道:“先进墓中找地仙封师古要紧,别在此跟它们多做纠缠……”说罢招呼其余四人奔向“棂星门”。 我们五个人深知性命攸关,谁也不敢怠慢,跑到墓门前使出全力撼动石门,“棂星门”为千年铁树化石雕凿,十分坚硬沉重,但并未灌铜注铅加以封闭,众人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把半扇石门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阴气逼人,虽然漆黑一片,却没见触动机括埋伏。 我看那墓门缝隙虽窄,却已可容人进入,便和胖子把幺妹儿等人先行推了进去,然后才收腹提气向棂星门中挤去,胖子进去之后立刻向回反推墓门,边顶门边招呼:“我说同志们,你们快发扬一下阶级友爱,都来帮把手啊!”我拦住他说:“别白费力气了,地仙的墓石门根本拦不住外边那些家伙,快往里边撤。” 第五十一章 告祭碑 第五十一章告祭碑 我对众人说:“咱们先往地仙墓深处走,途中见机行事。”说着话拿射灯的灯光一扫,想要看看地仙墓的规模格局,然后再做理会。 只见棂星门后的墓道皆为明砖堆砌,上边是圆弧形的“券顶”,棺材山里有两类古迹,一类属于巫邪文化时期,另一类属于明末地仙村里的建筑,棂星殿便是建于明末的地宫,规模远不及乌羊王古墓宏伟巨大,人在狭窄的墓道里一抬手就能摸到上方的天顶。 在墓道两侧的转墙上,各嵌着一排油尽灯枯的烛台,墓门后的墙角处散落着几件瓦器,我看眼下的境地已是“华山路一条”,墓道里根本没有依托之处,难以容人周旋,不免心中愈发焦躁,便打算硬着头皮进去。 正要招呼动人往古墓深处进发,却见孙九爷站在墓墙前,用手去拔灯台,举止十分诡异,我心中当即一沉,这孙老九一辈子忍辱负重,心机深不可测,绝非善主儿,他从墓墙上拔出灯盏,自然不是去学雷锋做好事,难道想触动机关将众人一网打尽不成? 我念及此处,不禁无名火起,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又想出妖蛾子?”胖子在后边说:“这老小子,肯定是想趁咱们不备,偷着转动机关转移明器,快说村里的明器都藏哪了?” shirley杨把我抓住孙九爷的手按下来,问他道:“教授你想做?”孙九爷满脸焦急地说:“墓中灯盏里都是阳燧挥发后剩下地膏泥。这东西和黑狗血、天葵等物一样,都是不洁秽之物,抹到门缝处,说不能可以挡住尸仙。”边说边把灯盏里的黑色油膏抠出来,往地仙墓的棂星门抹去。 幺妹儿奇道:“九爷教授,这是动不得的啊,听说男人要是碰了天葵。或是女人碰到黑狗血,都要跳火盆才去得掉晦气。” 孙九爷叫道:“火烧眉毛。顾不上那许多了,你们快动手帮我一把!” 我没有幺妹儿这山里姑娘的迷信思想,对孙九爷的话将信将疑,我虽然也听说过天葵就是女子的月经,和黑狗血一样都是破妖法地东西,却从来不知道阳燧留下的腐油能能有僻邪之用。 倒斗摸金历来是“敬鬼神而远之”,幽冥之事没人说得清楚。在鬼地方撞鬼更不奇怪,但从没听说有人“盗墓遇仙”,这些朽烂地臭泥真能管用吗?有了先前的几次教训,我不得不对他多留个心眼儿。 此时我忽然生出一股杀机,有心想把孙教授宰了,地仙墓里处处凶险,此人身怀妖术,总把他带在身边太危险了。以我的经验判断,孙九爷先前所交代的事情,应该有几分可信,但至于他说他在进入古墓前就已经死了,此时又说灯盏里的残油能阻挡尸仙进入古墓,这些事实在教人难以琢磨。我猜不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药,如果有可能威胁到身边同伴的生命,我对他下手绝不会手软。 可我立刻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毕竟人头不是韭菜,韭菜割了一茬还能再接着长,那人头掉了却再也长不回来,孙九爷这辈子活得不容易,我不能仅凭一己之念就决定别人地生死,这时候最需要的是理智和镇定,又想“孙九爷也是世家出身。口传心授学过些祖上的真本事。说不定我是井底之蛙,对此少见多怪了”。 孙教授却不知在这一转瞬间。我脑中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只是急着催促众人相助,shirley杨和幺妹儿都拔出峨眉刺,从嵌在墙壁里的灯盏中刮取腐油,涂抹到棂星殿的墓门上。 孙九爷好一通忙活,见墓门封得差不多了,墓砖上刻着阵符咒文,不用再担心它们穿墙进来,这才松了口气,又多刮了一些枯土般的腐油,装在水壶里准备对付封师古,他见我和胖子始终袖手旁观,便不满地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还不信任我?《观山掘藏录》中记载着这类方术,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我见墓门外果然不再有动静,这才略微信服,但嘴上却说:“信任就象是笔财富,可孙九爷你在我这早已经透支了,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 孙九爷冷哼了一声:“虽说是我拖你们趟了这条浑水,可你们摸金校尉就敢说没有半点私心杂念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他这句话倒真是将我问住了,至少我和胖子除了想寻丹救人,也确实曾打过地仙村里珍异明器的念头,我并不想就此事纠缠下去,找借口没有意义,便对他说:“现在大伙都是绑在一根绳上地蚂蚱,多说无益,咱们之间有过节,等收拾了地仙封师古再掰扯不迟。”孙教授点头到:“算你识得太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的全部秘密早已合盘托出,你们再不相信我就不对了,地仙封师古所作所为神鬼难料,倒他的斗可要加倍提防才是。” 我知道话虽如此说,但我们这伙人势单力薄,又何从提防?棺材山地仙墓实是棘手无比,层层裹住山体的九死惊陵甲,数以万计的棺材虫,以及玉窟中忽隐忽现的“尸仙”,随便哪一样都足已令人焦头烂额了,眼下众人连自保都难,至于扬言要“收拾掉地仙封师古”,恐怕也仅是我们一厢情愿地想法而已。 可当前所面临的处境,是逆水行舟,有进无退,内在外在的种种因素,都迫使我们不得不前往棂星殿最深处,而且途中几乎不容喘息,众人只好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彷徨,穿过狭长低矮的墓道。尽头处是一道圆拱形地耳门,里面是深陷在盘古脉山腹中的天然玉窟,潮气很浓,隐隐有股血臭扑鼻,有条极宽极长的古杉木化石台阶,白练般耸立在门后,望去犹如一道“天梯”。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上方殿堂,但只看眼前的长阶规模。也知必定非同小可。 我对众人说,看这阵势,石梯最高处多半就是“棂星殿”了,提前把家伙都准备好,但谁也别轻举妄动,都听我号令行事。说罢从携行袋里掏出归墟古镜来,打了个十字袢。把铜镜当做“护心镜”一般绑在胸前,剩余的一罐火油也开了封塞在包里。 胖子身上有连珠快孥和工兵铲,另外还有条用登山绳临时充当地困尸索,其余三人也各自抄了器械在手,拔足登梯上行,在射灯地光束中,可以看到古杉石化后质地如玉,晶莹光润。纹理雄奇异常,被光线一着,好似冷月射目,银波翻滚。 胖子看得叹为观止,问我们说:“咱这些年也算没少长见识了,进过不少大墓山陵。没想到在这才知道叫大开眼界,那封师古一个老地主头子能有几斤几两?造得出这么壮阔宏伟地棂星宝殿?单瞧着台阶,随便凿下来一块多半也能换台彩色电视机。” 我也觉惊叹不已,对胖子说:“剑杉地化石在昆仑山里也有,可我最大也只见过巴掌大小地树皮,可看棂星门规模不大,和座土地庙似的,与明代寻常王公贵族的坟墓相差不多,怎么内殿却又如此壮丽?” shirley杨说:“这些上古化石表面楔刻了许多星鱼古篆,可能都是乌羊王时期的遗迹。并不是观山太保所造。” 这时孙九爷也发现了石阶上的古老符号。停下来看了几行,似乎看出了奥妙。连连点头,又爬上一步,去看另一层石阶表面的古篆。 我问他这上面刻的鬼画符是意思?莫非就是龙骨天书不成?孙九爷道:“你成天就想着周天卦图,却是舍本逐末了,古代文字远远比卦数地秘密更深,咱们的文明历史得以代代相传,还不全是凭着老祖宗造出的这几个字来?不论你是传经讲道,还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哪样用不着它?以前总有领导指责我研究古文字的工作没有意义,真是鼠目寸光。” 我听得好不耐烦,也不看现在时候,还讲这些旧道学?正要催他赶快进殿盗墓,孙九爷却说,别急,这些古杉化石上的星鱼迹很不一般,确实是乌羊王时期的古老遗存,大概移山巫陵王的真面目就记载在其中了。 孙九爷说古杉化石砌成的石阶,应该在很久已前就有了,看古篆中记载地内容,似乎是埋在棺材山盘古神脉中的“告祭碑”,所谓的“乌羊王”,以及“移山巫陵王”,包括那乌羊开山引河之事,都是后世流传于民间的古老传说,不可尽信,其实那个无头之王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巫邪文化中的一代大巫,巴蜀之地受巫楚文化影响极深,又自成一体,没有君王之称,大巫者也就相当于掌管军政大权地一国之主,周末蜀王开明氏正是其后裔。 盘古尸脉中的玉窟,正是“巫邪、占星、丧葬”等文化的发源之地,此地“山形如尸、暗泉似血”,是条独一无二的风水宝脉,可惜棺材山里的地脉生气早在巫陵王时期便已枯死,只留下满山满谷的悬棺和玉璧,以及在玉窟中的告祭碑、祭葬殿等千年遗迹。 由于古杉化石堆积的告祭碑规模巨大,其中的星鱼古篆密不可数,孙教授也没办法一一辨认,只看了极小的一部分,加上先前所见所闻稍一揣摩,便得到了这些信息,可能观山太保封师古穷尽心血造了地仙村阴阳二宅,就是为了使这条神脉复苏,盘古脉玉窟中地古迹,也被他改筑成了脱胎换骨地“棂星殿”。孙九爷断言,如果再收集更多线索,也许就可以找出封师古化仙的秘密,以为他发现碑上祭山地密文中,反复提及了盘古脉中曾有“灵物”在幽冥中出现,很可能正是封师古当初发现的“尸仙”。 但我们的光源有限,已经不能维持太久,古墓里又不是闲庭信步之地,哪容得慢慢寻找,只好不再理会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古篆碑文,径去长阶尽头寻找地仙棺椁,谁知到了高处,往上抬眼一看,众人皆觉出乎意料,心中又凉了多半截子,谁都没想到所谓的“棂星殿”会是这样,神仙也找不出他封师古藏在哪里了。 在玉杉堆砌而成的“天梯”尽头,不是飞檐斗宫的冥殿,而是玉脉天然生就四面墙壁,形如城阙,宛然一座大宫,壁间有个宫门,里面是一片片由灰褐色灵星岩岩构成的群葬墓室,规模应该于地仙村阴阳二宅相近。 近似房舍的灵星岩石柱群,是存在于“棺材山”地底的天然奇观,其形势高低起伏,参差错落,象是倒塌错乱的城中民居,被玉石城墙所拦,与外界隔绝,仅有一道门洞连接“告祭碑”,也许棂星殿的名称来源于此。 棂星殿地宫,正处于尸形山肚腹内的玉髓岩层里,这里是裹在盘古脉内部的一处巨大玉窟,恰似被掏空了的人体内藏有一具玉匣。这类灵星岩地貌多见于深山绝谷,有些象海岛上的玄武岩,中国江苏六合县柱子山就与之十分相似,也许棺材峡在亿万年前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巨变,才会在山腹中出现如此奇异壮观的岩层。 但就我所知,地下灵星岩层可以是海蚀形成,更有可能是经由风水地气剥蚀而生,这天地间本就有阴阳二气,自混沌中化为五行,五行之气“在天为象、在地成形”,鬼斧神工的造化奥妙之处令常人难以想象。 第五十二章 万分之一 第五十二章万分之一 众人走进玉宫洞门,就近处粗略一看,只见其中俨然有街道房舍,灵星岩柱间的无数缝隙,都被当做了一处处的天然墓室,几乎每个岩穴中都有一具尸体盘膝而坐,全是身着明时衣冠,男女老幼皆有,手中各自捧着一盏早已熄灭的油灯。 我们站在告祭碑的最高处,身上射灯和手电筒的照明范围,最多见到眼前三十米的区域,仅在目中所及,便已有数十个岩穴墓室,远处星罗般的鬼火闪烁不定,以磷火出现的数量和规模推测,盘古尸脉中还不知会有多少这样的奇岩墓穴。 孙九爷接连看了几处墓室,不禁面露难色,他对我们说:“这片墓穴虽然在地底星罗棋布,按葬制却属于岩隙形悬藏墓室,而且里面的尸骸都没有棺椁装殓,根本不合常理,你们看死者怀中皆抱灯盏,应该是给亡灵在阴间引路用的,肯定是活殉坐化在此,还盼着地仙得道后把他们的魂魄从阴曹地府里勾回来,再借着自己藏在棺材山里尚未腐化的形骸成仙。” shirley杨说:“地仙封师古蛊惑了成千上万的人进山陪葬,这么一大片灵星岩犹如墓穴的森林,少说也有几万间墓室,排列得毫无规律,看起来都没有太大区别,要是封师古藏身其中,谁能找得到他?” 孙九爷道:“找不到也得找啊,血雾入地之时,封师古就会带着群仙出山。此事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可封师古是个不世出的奇人,他窥尽阴阳之理,漏穷鬼神之机,既然算定了死后还要入世度人,必定要酿出一场大祸来。” 我问孙九爷:“封师古好歹是你封家先人,怎么你左一个祸害。右一个祸害,就认定了他成仙后专要害人?万一他跟耶酥似地那么有爱心。咱这趟岂不是白忙活了?” 孙九爷说:“你小子别胡说,欺师灭祖的事谁愿意做?只因在中国古代度炼成仙的传说中,唯有尸仙最为可怕,寻常吞丹服药的愚男痴女多是鬼迷心窍,都是求的死后羽化尸解,那些人死了也只不过害死自己一个人。可尸仙是指人死之后,阴魂不散。尸身不朽,在冥冥之中度过数重劫数,一缕阴魂再次还尸成仙,造的是杀劫,死在他手中的人越多,他地道行就越大。这些度仙炼尸的邪法绝非正道,所以当年封师歧才为此与封师古反目成仇,留下这场几百年地积怨。” 除了幺妹儿对孙九爷的话格外信服之外。我们其余三人都对此不屑一顾,但话却是两说着,地仙墓棂星殿外的情形都是众人亲眼所见,至于那种能够在墙壁里穿梭游走的生物是?我们谁也说不清楚,天晓得封师古是不是真的掌握了秘密,可以让他死后凭尸还魂。万一真应了此人先前所言,将他放出山去,必定有无辜生灵遭害。 众人念及封师古奇思妙想的种种厉害,都觉得不论真假,都得想办法将地仙找出来以绝后患,但要想在一时半刻之间,从成千上万个相似的墓穴里,找出地仙封师古地尸体,却又谈何容易? 孙九爷催促我说:“胡八一,你身具摸金秘术。在倒斗行里那可是一等一的绝学。你倒是赶快想个法子出来。”可说完他又有隐忧,有件事仍是放心不下。想那地仙封师古不仅精通奇门异术,更是深谋远虑,其心机之深,在几百年后都教人心底发怵,他留下的观山指迷赋,无非是想利用后人除掉尸仙的念头,将他们诳进棺材山,使生人的阳气引发血雾降下,封师歧这一脉的后人,几百年来搭上了不少心血和人命,其实都是受了地仙的利用,也保不准众人一旦找到封师古的遗蜕尸骸,反倒会助其成事,万一酿成大错,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我对孙九爷说:“这内外两面地理都让您给说了,我是没可说的了,反正已经进了地仙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要我看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先想办法找出封师古的墓室来再做理会,这时候就得拿出点一条道走到黑的劲头来,别想太多了。” 其余几人均觉我言之有理,如今棺材山已被“九死惊陵甲”困住,即便想逃也是插翅难飞,眼下只能凭着直觉行事,至于“地仙村群仙”最终的结果,会不会真如封师古所预计的一般重见天日,就只好交给老天爷来考虑了。 我们虽是决心豁出去了找出地仙,将其毁尸灭形,可无数墓室排列得恰似满天星斗,要在高低错落地灵星岩中找出地仙墓室的所在,实在是难于上青天的勾当,完全无从着手,众人无计可施,只好走入岩穴丛中,逐步摸排,缓缓向着深处搜索。 胖子自作聪明,对我说:“老胡我倒有一绝招,咱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点把火,把灵星岩里的墓穴都烧了,封师古这老地主头子就算藏得再深,也躲不过咱的火攻,这可是在折的,叫做火烧连营。” 我摇头道:“王司令我看你是以前聪明现在糊涂了,玉窟里的灵星岩层潮气极重,许多缝隙里都有血泉渗出,烧不起大火来,即便使用火油,也只能一次焚毁一处墓室里的尸体,想把眼前这上万间石室墓穴全部烧掉,除非是投掷凝固汽油弹。凝固汽油弹能把石头都烧着了,要烧毁棺材山也不是难事,可咱们眼下的装备还不如民兵,你就别他娘的异想天开了。” 这时地底忽然传来一阵颤动,仿佛是地动山摇,众人叫声不好,急忙翻身躲进身边地岩穴,只见连墓室中地尸体都在跟着摇晃,这片灵星岩墓地应该是位于地仙村地下方。头顶上地玉层发出碎裂的声音,如果随着刚才这一阵地颤,玉窟与地仙村阴宅间出现裂缝,立刻就会有成群的棺材虫涌进来。 我抬头向上去看,却是黑茫茫的根本看不到,但仅听动静也知要出大事,那阵颤动并不是地震。而是地底的九死惊陵甲将棺材山越箍越紧,只消再来这么一两次地颤。盘古脉怕是要就此坍塌破碎了,眼看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前身后困厄重重,众人不免心中更是焦躁不安,就算找到了地仙尸体,恐怕也逃脱不了死神的追逐,不是被活埋在千米高山之下。就是被惊陵甲吸尽血髓而亡。 等到地颤过后,shirley杨到我身旁来说:“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来能源所剩有限,失去光源之后就得点蜡烛照明了,二来四周地惊陵甲随时可能穿破岩层钻进山里,留给咱们的时间应该不多了,你看这些灵星岩上都有古老地星宿星斗标记,说不定会和天星排列之理有关。你懂得天星风水秘术,何不从此处着手,想个直捣黄龙的法子。” 我说不是我不着急,墓室的星符我也见到了,可咱们的照明范围有限,观天星又不同于寻地脉。看不到全貌就谈不上使用天星风水秘术来分金定穴,明知封师古有可能藏在星图“司斗”之位,却也对它束手无策。 其实还有个苦衷我没对她说明,天星风水秘术乃是分金定穴中最深奥的一部分内容,我不过是一知半解,还远远未到通晓运用的程度,当初去新疆沙漠寻找精绝古城,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并没有用到天星风水里的精深之术,但这事我始终没好意思告诉shirley杨。 孙九爷出主意说:“既然是大海捞针之举。还不如分头行事。大伙分开来找,说不定还能找得快一点。” 我微一沉吟。心想“孙九爷身上有尸变之兆,绝对不能让他离开我地视线,给封师古陪葬的这些死者,死状极为诡异,说不定会随时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而且幺妹儿没有倒斗经验,还不能让她独挡一面,众人一旦分散开来,在黑暗中难以呼应,就算找到了地仙藏尸的墓室,恐怕也没办法应付,但聚拢起来又无法扩大搜索范围,这却如何是好?” 这时我也不知是烟瘾发作,还是神经线绷得太久了,脑子里就象一片浆糊,便想点根香烟来提提神,一摸口袋,碰到了挂在心口前的归墟古镜,心念一动:“怎么就忘了此物?”我顾不上掏烟了,赶紧摘下铜镜来,若想万里挑一找出地仙的墓室,非从归墟古镜上着手不可,是个观盘辨局的古法。 我此刻来不及对众人多做解释,只让他们紧紧跟在我身后,当即就点了根鲛油蜡烛头托在镜上,古墓中阴气沉重,烛光也是阴郁不明,归墟青铜镜的背面有数百条铜匦,合着周天之数,那惨淡地烛光照在镜背,就见古镜中残存的龙气自青铜里浮现出现,铜质中氤氲的生气似有若无,仿佛是炎阳下的一线冰屑,随时都可能消散殆尽。 这“照烛问镜”之术,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近似传说的一个古法,由于海铜稀有,自古极少有人真正用过,这个办法并非卜卦占象,而是利用了占气之理,在地脉中分金定穴,一条龙脉并非处处皆吉,藏风聚水的金穴可能仅有一枚金钱大小,而整条地脉地形势却发于其中,寻找这个金井玉穴,就是分金定穴的精髓,如果说寻龙诀所找的地脉是一条线或者一个面,“分金定穴”则是专为确定线和面之中的具体某个“点”。 归墟卦镜中的龙气即将消散,时间极为宝贵,我一边观察镜背铜性变化,一边加快移动脚步,棺材山盘古脉中遍地都有星斗标记,说明此地暗合星理,按照地仙封师古的本事,必定将陵区内“司斗掌耀”的星主之位据为己有,作为死后的藏真之地。 我把那面归墟古镜当作占气的青铜罗盘,跟随着镜中烛影的变化,在灵星岩乱石堆砌成地街道中转了一阵,最后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一片峻峭地危岩之下,这时铜镜中的最后一丝海气终于耗尽,由南海龙火焠炼而成地铜镜,转眼间就成为了一件失去灵魂的普通古物。 我心中砰砰乱跳,暗叫一声侥幸,面前这块灵星岩上有四间墓室,其中一个就是盘古脉中无穷尸气发源的所在,倘若地仙封师古真是个窥尽鬼神之机的高人,他就一定会藏身于此等候炼尸成仙,于是众人各抄器械,当即就要进去搜索。 孙九爷见铜镜中海气已绝,脸色更为难看了,担忧地说:“这回完了,先前还指望古镜镇尸僻邪,现在可倒好,归墟青铜完全失去了铜魂铜魄,也不知还能不能镇伏僵尸。” 我对此却并不在乎,心想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自打进入棺材峡以来,除了孙九爷这具“行尸走肉”以外,并没见到有“乍尸”现象发生,而且他要是真如他本人所言早已死去多时了,却为何在镜前毫无反应?如果孙九爷的话不假,恐怕就是归虚铜镜镇尸之说子虚乌有了,那样的话,将古镜留到最后也没意义,毕竟我身上还藏着一罐火油备用,只要地仙封师古还在墓中留有形骸,就不愁烧不掉他。 胖子也说:“这孙老九,简直就是条可怜虫,大概是被几个世纪以来的仇恨和迷信思想逼疯了,等会儿得让你见识见识,古有张铁生交白卷上大学,今有胖爷和胡爷赤手空拳收拾地仙,别以为科学技术和学术头衔就能包办一切,咱爷们儿这一身胆略,可不是从书本上学来的。”说完朝众人一招手:“凡是有头脑并带种的同志们,就别渗着了,都跟胖爷上罢。”孙九爷拦住胖子对我们说:“别急,还有件关键时刻能救命的法宝可用,听说过捆仙索没有?” 第五十三章 捆仙绳 第五十三章捆仙绳 孙教授说盗发地仙的棺椁尸骸,必须要做万全的打算,一旦归墟古镜不起作用,就要指望火油焚烧了,可是封师古的尸首万一真被尸仙付体,咱们这些人恐怕难以应付,所以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果带着“捆仙绳”就能多有几分把握。 我知道摸金倒斗,用的是“捆尸索”,也就是一根绳子,两头各有一个活套,一端栓在盗墓者胸前,另一端套住棺中古尸颈中,然后将尸首拽得坐起,用双手摸明器扒殓服,倒它一个干净利落。 而“捆仙索”则是绑缚行尸、飞僵的套索,也只是一根绳索,但有一十六个活扣,收缩自如,抖将开来犹如天罗地网,即便是大罗金仙也躲不过去,可不懂绳技的人根本打不出捆仙索的多重套扣,摸金行传到我们这辈,许多绝活都已失传了,所以我是仅闻其名而已。 孙九爷说:“本来也没指望你会,我先前看幺妹儿这姑娘腰上系的鹿皮百宝囊,分有九结七扣,绝不是一般人会结的,便拿捆仙索之事问她,蜂窝山里果然有这一门手艺,不过不叫捆仙绳,而是称为打销器儿绳。” 自古有“七十二行一百单八山”之说,在这些传统行业中,几乎各行的手艺人都有绝活,相互间也融合贯通,例如月亮门里玩古彩戏法移形换物的机关手段,就多半来自于蜂窝山。所以倒斗行里的捆仙索即是从销器儿绳演化而来,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自打入山以来经过了许多艰险磨难。我对幺妹儿地手艺逐渐信服了,当即收拢众人身上剩余的登山绳,交给幺妹儿结束套索,孙九爷由将水壶中漆黑腥臭的油膏涂在绳上,不论墓室中的封师古是乍尸还是化仙,瞅准机会将其缠住,它就插翅难逃了。 我虽然没有孙九爷那么严重的唯心论。但心里也很清楚,要在棺材山中与地仙相会。着实是凶险万分的举动,多留一手后着,就能多给自己留出一条生路,自是不能怠慢,见众人准备停当了,就潜身去查看那片玄灵星岩墓室。 只见这片岩壁上,皆刻有“晦、血、悬、亡”等诸般妖星。其实天上本来没有这些妖异星宿,仅仅是存在于古天星风水术中的传说。据说妖星当头,其芒能掩月光,专主“尸山血海”之兆,这些不祥地古老星象石刻,使得本就格**森沉寂的墓穴之城,更加令人心底发毛,隐隐觉得眼下之事万难应付。 通用解读告祭碑和翻阅地仙所留手迹。我们已经可以断定,棺材峡在古时,占星一类地巫风极盛,这棺材山盘古脉本是巫邪祭死之地,玉城中是藏纳祭器之地,而封师古又把此山建为阴宅。利用风水秘术恢复了地脉灵气,妄图令消失了几千年的尸仙再次出现,度炼地仙村里的众死者成仙。盘古脉地底玉宫的棂星殿中,少说也有上万个墓穴,如果地仙推算成真,里面的僵人蜂拥出山,谁又能阻拦得住?我前后思量,如今惟有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有先把封师古的形骸毁去,再彻底破了棺材山中盘古尸脉的生气。才有可能挽回大局。 我们五个人在附近几处岩室中找了一阵。发现大不部分墓室内都是一室一尸,也没有棺椁明器之物。死者手捧枯灯,脸上各罩着一幅面具,面具上勾画着鼻、口、眉目,眼睛都是睁开地,在黑暗中用灯光照视,使那些面具看起来格外古怪,但灵星岩墓室狭小低矮,都不象是地仙藏身之处。 shirley杨在一处不起眼的岩室中,发现死尸背后有条三角形岩缝,用狼眼手电筒向里一照,深处似乎还有空间,我俯下身子钻过岩隙,经过几米长的狭窄之处,便是一处灵星岩石室,约有二十多平米的样子,岩壁整齐,墙上会有壁画,当中是一口嵌着绿松石的黄金棺椁,金光熠熠,形状诡异,倒象是西域异地之物。 我心想这多半就是“主墓室”了,便回头招呼其余几人钻进岩室,胖子进来用射灯来回一照,眼光着落在了黄金椁上,惊叹声中忍不住就要上前动手,孙九爷挡住他说别急,吸取点教训吧,先看清楚了,免得再次坠入地仙布置的陷阱。 众人蹲在墓室角落中,谨慎打量着墓中情形,我这回绕室而行,看得更仔细些了,却越看越是奇怪,只见墓墙上所绘的壁画,竟是一片片桃林,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桃红叶绿间云雾缭绕,壁画用色浓重鲜艳,在近处一看,几乎有身临其境之感,只觉身前身后全是桃林。 而那口黄金铸造的棺椁,置与花团锦簇地桃林壁画环绕之中,除了底部看不见外,其余几面各铸着许多形状奇特的人物、鱼兽,眼目都嵌以绿松石,隐然有片妖异的气息,浮动在寂静阴冷的空气中。 石室后方另有两间较小的墓室,其中之一与入葬的洞口相联,内嵌一道玉坊,雕着凤、麟、龙、龟,辨别上面地字迹,正是“棂星殿地仙墓”六字;另一间却被一道石门挡住,估计里面应该是个陪葬洞,只不过在外边还无法判断——地仙陪葬洞中藏纳的“明器”究竟都是些东西。 我见墓室中布局奇异,以前从没见过,与事先设想的地仙墓完全不同,不免怀疑黄金椁中是否装纳着封师古的遗蜕,胖子也大惑不解:“怎么觉得象是到了种桃树的农场了?难道这老地主祖上是卖桃发的家?也就这口棺椁真材实料,还象点样子。” shirley杨说墓室壁画中画的桃林间祥云缥缈,远处还有亭台楼阁。倒象是天上地景象。也可能是处避世的“桃花源”。 孙教授对她说:“真让你说到点子上了,壁画中确实描绘的不是凡间,据说封师古生前做梦都象当神仙,墓室中绘满了桃林,是暗栩自己曾是当年会中人,看这里地布置,地仙肯定就在黄金棺材里了。” 幺妹儿问孙九爷道:“啥子是当年会中人?地仙开地啥子会呦?”还不等孙教授回答。胖子就不懂装懂道:“反正肯定不是人民代表大会,估计是地主头子代表大会。会上商议的章程都是怎么剥削劳苦大众地。” 我刚才听了孙九爷地话,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古时候那些迷信求仙得道地人们,都认为自己前世曾经参与过西王母的蟠桃会,能参与此会的都是神仙,所以许多江湖术士和丹客,都称其自己曾是当年蟠桃会中的仙人。封师古的墓室中如此布置,是隐然自居真仙之意。 孙九爷没去理睬胖子,问我:“既已找到了地仙的墓室棺椁,该怎么动手就看你的安排了。” 我看看他们四人地神色,知道众人一是疲惫压抑,二是绝望紧张,只有我和胖子身上多少还有点惟恐天下不乱的兴奋,但到了最后这节骨眼。务必要抖擞精神撑住,便对大伙说:“同志们,棺材山现在是个状况大伙都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至于打开地仙的黄金棺椁能否会平安无事?这种可怜的念头,我看趁早扔进太平洋里去好了。别忘了置之死地才能后生。只要咱们沉住气,充分运用摸金行里的手艺升棺发材,就没有咱倒不了的斗。” 棺材山地底的震动时有时无,却是一阵比一阵剧烈,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立刻着手准备开棺,我先取出一截蜡烛来,让孙九爷到墓室东南角点起来。 之所以让孙九爷做这件事,是因为我总觉得他身上有尸变的迹象,最奇怪地是。摸金校尉占测吉凶的烛火命灯。对孙九爷并没有任何反应,这就说明他是人非鬼。但活人身上绝不可能出现尸虫啃噬的痕迹,自打进入乌羊王地宫开始,我似乎也感觉不到他身上有活人的气息存在了,也许这件事的真相和后果虽然尚为显露,潜在的威胁却远远超过了黄金棺椁中地地仙,须是不能不防。 孙九爷依言点了蜡烛,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简直就如死尸般灰暗,眼中神采格外浑浊,看得我心里直冒凉气,可先前他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咬定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幸好他在进入棺材山炮神庙以来,所作所为都还在情理之中,看起来把能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拿他的话来说,我们五个人的命都绑在了一处,离了他未必还能有机会逃出地仙村,众人虽然都发觉得这个人变得越来越可怕,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地仙墓是棺材山盘古脉生气发源之地,蜡烛燃烧起来不见丝毫异状,我对shirley杨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幺妹儿向后退开,确保住墓室的出口,最重要的是在我们身后仔细观察孙九爷的一举一动,可别让我和胖子开棺时着了他的黑手。 随后我和胖子、孙九爷三人凑到黄金棺椁前,仔细寻找下手之处,盗墓过程中,开棺摸金历来都是最凶险地环节,所以就连胖子也格外小心,满拟要找到金椁缝隙,用工兵铲撬开椁盖,不料三人找了一圈,发现地仙地黄金椁四周竟然没有缝隙,而是在椁顶上两扇镂空的椁门,无锁无钉,一伸手就能打开,不费吹灰之力。 先前虽已考虑到了——地仙封师古地墓穴与其余的著名陵墓迥然不同,但见墓主棺椁形同虚设,仍是不免感到意外,我没敢轻举妄动直接揭开椁门,先爬上黄金椁,用射灯透过镂空处向里面看了几眼,发现里面有些暗绿色的微弱反光,但隔着厚重的黄金椁盖,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是另一层套椁还是,只闻到一股高度腐烂的尸臭从中传出。 胖子见了诺大一口金椁,满心都是感慨,恨不得把整个棺材直接空运回去,在旁边不住抚摸着黄金棺椁,他迫不及待地问我:“老胡,棺材里面是样的?”孙九爷也问:“地仙在不在棺材里?” 我不屑地说:“他娘的地仙,跟臭奶酪一个味道,估计已经烂得差不多了,看来咱们先前多虑了,封师古这老粽子腐烂到这个地步,大概连乍尸都乍不动了。” 孙九爷说:“他的尸体要是高度腐烂了,就肯定无法度炼成尸仙了,但是别大意,赶紧把火油拿出来吧。” 我还指望着里面的僵尸肚子里有金丹,虽然从种种迹象上看来,这个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可我仍不想直接放火,只拿出火油灌子交给胖子,让他等我发出明确的信号,再动手焚毁地仙尸骸。 胖子大包大揽地说:“放火这事你尽管放心,咱们先赶紧揭开椁盖,看看里边有稀罕的东西没有……” 这话刚说一半,就听棺椁里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似乎有个沉重的躯体在其中挣扎着蠕动,我急忙一翻身滚下黄金椁,孙九爷和胖子也各自退开了两步,我向身后看了看,墓室后部的shirley杨和幺妹儿也都听见了动静,shirley杨担心我有闪失,便抬手把金钢伞朝我扔了过来。 我伸手抄住金钢伞,心想“莫非棺中腐尸在动”?又见墓室墙角的蜡烛仍在燃烧,似乎附近空气中那股浓烈的尸臭对其没有影响,有火苗就说明有氧气,而且墓中暂无危险,于是打对孙九爷和胖子打了个手势,三人戴上手套,再次摸到黄金椁前,用工兵铲将椁门微微条开一条缝隙。 第五十四章 焚烧 第五十四章焚烧 我感觉到椁中确实有某种东西在动,门盖里象是被东西揪住了,无法彻底向外打开,在地仙墓室这种鬼地方,我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告诉胖子准备家伙,先向棺椁里射它几箭再说,没等看清黄金椁中究竟有些,他便张开“连珠快孥”的机匣,对准缝隙里射了一通乱孥。 蜂窝孥匣中剩余的几十枚箭矢,一瞬间就被倾斜进了棺椁,胖子顺手扔掉空孥叫道:“肯定射成刺猬了,赶紧开棺看看。” 我知蜂窝山里的孥机非常强劲,不论棺椁里有皮糙肉厚之物,也招架不住这阵乱箭,当即就板住椁顶上门盖缝隙,想一举揭棺见尸,谁知两扇被向外撬开的门盖,只开了不足一拳宽的缝隙,便再也无法开启,里面象被东西死死揪住了,而且力量很大。 站在一旁的孙九爷和胖子也帮我去揭黄金椁盖,不想合三人之力仍然搬不动分毫,两扇门盖开启的间隙反倒越来越小,逐渐重新闭合起来,我急忙把“金钢伞”戳入其中,以免黄金椁彻底封闭。 我心中大奇,正向从椁盖的缝隙处看看里面究竟有,这时却听shirley杨叫道:“老胡,你快看蜡烛!”我抬头一看东南角的蜡烛,不知从时候开始,烛火苗变作了一团绿幽幽冷森森的鬼火,烛影恍惚虚实不定,将墓墙壁画上的仙境映得犹如冥府一般。孙九爷吓得魂不附体,险些瘫软在地,惊道:“不好了,封师古真成尸仙了!” 孙九爷惊声叫道:“千万不能让尸仙逃出棺材山,快放火!”在那一瞬间,我见孙九爷地脸在烛光中青筋突出、血管绷现,里面却毫无血色。除了没长出僵尸酶变而生的尸毛,那分明就是一副行尸般狰狞的面孔。 但与在地仙村民宅中的情形如出一辙。眨眼的功夫,孙九爷脸上出现的浓重尸气,再次突然隐去,随即恢复了他死灰般的容颜。 我见墓室中阴风飒然,鬼火似地烛影虚实不定,一切的征兆都预示着黄金棺椁中,不是闹鬼就是要有尸变发生。也无暇再把注意力放到孙九爷身上,一边抓住工兵铲用力撬动椁盖,一边让胖子快往里边泼洒火油焚尸,趁着局面还能控制,赶紧烧掉封师古地形骸。 我闻得尸臭扑鼻,心想高度腐烂的尸体里不会有内丹,开棺睹尸毫无意义,便竭力扳动“金钢伞”撬开椁盖上方的缝隙。并招呼胖子赶紧动手纵火。 胖子还算临危不乱,立刻掏出装着火油的铁罐,就想将燃料挤入棺椁,因为密封的铁罐形状是扁平长方,前边有个细小的油嘴,需要通过挤压。才会使油嘴中流出燃料,急切间不免使人觉得速度缓慢。 胖子心里着急起来,恨不得将整罐燃料直接泼撒进去,谁成想忙中出错,动作幅度大了些,那铁罐竟从他手中滑落,顺着椁盖的缝隙,直接掉进了黄金椁中。 我和孙九爷齐叫一声“糟糕”,这罐子燃料是最后地杀手锏,就此失落在棺椁中如何得了?我当时就想把手伸进椁盖的缝隙中去掏。但工兵铲撑开的缝隙太窄。胳膊已经伸不进去了。 这时孙九爷在黄金椁旁将我向后拽开,三人退开几步。背后顶在了墓墙上,此刻黄金椁中悄然无声,墓室中除了众人粗重的喘息声以为,就只有绿幽幽的烛光兀自晃动不定。 我不知孙九爷为将我从棺椁前拽开,正想问他,却听地底一阵金属挫动阵颤之声,震得人手脚都是微微发麻,孙九爷两眼紧紧瞪着黄金椁说:“用不着开棺了,你看灵星岩构成的墙壁中血气已现,尸仙马上就要出来了。” 地仙封师古在《观山掘藏露》中,曾写明了血雾入地之时,便是群仙出山之际,棺材山盘古脉的生气本已消失了千年,观山太保建造地仙村阴阳二宅,正是为了恢复尸脉生气,封师古死当年在山里挖出了一具早已枯化的“尸仙”,他死后带着尸仙葬在墓中,并推算在棺材山地气恢复地时候,他自己就能化为真仙,带着数万门徒从古墓里破棺而出。 所谓的“血雾”,是指埋在棺材山周围的“九死惊陵甲”,这种由铜蚀变异而生的植物,铜甲铜刺中带有极重的血腥气,将地仙村古墓与外界彻底隔绝,如今惊陵甲已失去控制,在地底紧紧迫入棺材山,眼看随时都能将整个盘古脉彻底绞碎,丝丝缕缕的血气已渗入了棂星殿地仙墓,墓室中点燃地蜡烛受其影响,才变得犹如鬼火一般。 但封师古既然是个不世出的奇人,通晓阴阳五行的推算之道,为生前会认定九死惊陵甲入山的时候,墓里的无数死尸就定会出山?难道此人就没考虑到惊陵甲一动,整个棺材山都会粉身碎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棺材山完了,里面的古墓和尸体,也要跟着一同报销,而且盘古脉深陷地底,上头压着千仞高山,又怎么可能有群仙出山之说? 地仙村里的群尸真能离开地底逃出山外,那除非这世上真有神仙,反正我是绝不肯信的,见孙九爷心灰意丧,先前那股开棺毁尸的劲头都没了,我不由得心头动火,对他说:“地仙村里的事本来与我们毫不相干,九爷你把我们牵扯进来,怎么反倒自己先撂挑子不干了?” 胖子说道:“既然让看见了棺材,就没有不开棺捞它一票地道理,孙老九你不想干我们也不拦着你,别碍手碍脚地就行,现在分帮散伙可也不完。” 只有守在墓墙裂口处的shirley杨。似乎还能体谅孙九爷地苦衷,她对我说:“老胡,孙教授不象是畏手畏尾的人,他大概是担心封师古的推算都是真的。” 孙九爷缓缓地点了点头,沮丧地对众人说道:“我封家出了家门败类,多少代人舍掉了身家性命,就是想铲除地仙封师古这个祸根。但自打咱们进了棺材山,我越来越觉得咱们的一举一动。无不被封师古料中,惊陵甲的血气已渗入墓室,黄金棺椁中的封师古,肯定已经成了真仙,无论咱们再做也都晚了。” 幺妹儿被孙九爷地话吓得不轻,心下也是有些发,对我说道:“师兄。听我干爷讲,那尸仙在深山老林里是真有的,只要它一出山,附近地老百姓都要死翘。” 我说:“我就不信邪,没有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死了几百年的僵尸怎么成仙?现在都年代了,还妄想度仙炼丹?退一万步而言——即使这种原始迷信的东西以前真有,如今也绝不可能再出现了。因为历史的车轮是转不回去的,任何企图开倒车的人,都必将被历史地巨轮辗得粉碎。” 胖子一拍屁股说道:“尸仙要是真能从棺材山里爬出来,胖爷我或许乐意跟它分享一下山姆大叔那句不朽的伟大格言——无知是迷信之母。” 我不禁惊叹王胖子的水平可比以前高多了,引用范围竟已经超出老三篇和马列著作了,却没想到他是想起来顺嘴就溜。鬼知道是从哪里胡乱听来这么一耳朵,倒把巴尔扎克大叔记成山姆大叔了。 我看墓中血雾逐渐多了,也顾不上再问胖子怎么最近学问见长?要开棺毁尸后再逃出棺材山,就得趁现在动手,眼下一切的顾虑都应抛到脑后,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关键时刻不动真格的是不行了,于是招呼众人一齐上前动手,必须揭开椁盖。把掉在里面的火油罐子拿出来。才能焚化尸体。 众人来到椁前,便合力将那金龛般的棺椁向外撬动。这回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猛听“咵嚓”一声,椁盖从中分开,与此同时,只见眼前青光一黄,就有具尸体从棺椁中坐了起来,这具尸体身材高大,要站起来估计比胖子要高两头,全身披挂龙纹玉匣,也就是俗称地“金缕玉衣”,一身玉甲把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那金丝玉匣结构精妙,手指关节处用细小玉片相连,屈伸自如。 玉匣古尸似乎是下葬时,在椁内双臂拽着盖子,而且椁中没有套棺,一揭命盖,腐而不僵的尸身受到牵扯,就跟着从黄金椁里坐了起来。 众人围在椁前,几盏战术射灯的光束,一齐照在身披玉甲的尸身上,光束晃动中,就见那尸身上钉满了乱箭,都是刚才开棺时被连珠孥所射,而肢体中箭的位置则有血水流出,头部中箭处玉片崩落,却露出里面地黄金,似乎是在尸体腔子上嵌了一颗纯金头颅。 众人皆是一怔:“棺椁里的不是地仙封师古,而是有身无头的巫邪大祭司?也就是传说中被描述成开河黑猪的——乌羊王,据说乌羊王死后就曾化为了尸仙,在《棺山遇仙图》中它已被封师古分尸了,为会出现在地仙墓中?” 我发现那具遍体披挂的“乌羊王”古尸,在全身玉甲中渗出腥臭浓重的尸气,古尸手指的指甲又长又弯,已穿过了玉衣手甲的接缝突在外面,死而如生,这是尸变的征兆,我忙问孙九爷:“这是封师古还是乌羊王?” 孙九爷目瞪口呆,话也说不出来,我用余光一瞥墓室东南角的蜡烛,鬼火般青绿色地光芒惨淡微弱,灯意将断,随时都可能就此熄灭,心知乌羊王古尸绝不寻常,说不定就能暴起扑人,赶紧对幺妹儿叫道:“快放绳索套住尸体!” 幺妹儿听到招呼,急忙抬手撒开捆仙绳,数层绳套恰似天罗地网,兜头将“乌羊王”捆个正着,向后一拽索子,早把古尸缠成了一团“粽子”。 我和胖子一同帮手,三人用力扯动绳索。将“乌羊王”那沉重异常地尸体从棺椁中拽了出来,用力拖倒在墓室地面上,这么一拖一撞,古尸所套地玉甲缝隙中,便有一层黑雾冒出,玉匣头部露出地黄金,在黑雾和晃动的光束下。显得好似目光如炬,那情形极是骇人。 我深知“纵虎容易缚虎难”。这时候觉不能犹豫手软,对shirley杨一招手,不用多说,她就领会了我的意思,俯身从金椁中拿出火油罐子,赶过来将燃料泼在乌羊王的古尸上,一旁的孙九爷哆里哆唆地划着火柴。伸手引燃了火头。 火焰呼的一下升腾起来,烈火顿时将身披玉甲地乌羊王团团裹住,压缩的火油威势不小,烧起来一时半会也不会熄灭,至此,我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管你僵人行尸,也必遇火而焚。烧成灰烬,回头看看墓床上地金椁,里面除了一些散落的玉片和孥箭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再底下就是墓床了,地仙的墓室规模有限。封师古不可能藏在别的地方,但他的尸体为会变成了乌羊王?此事确实令人费解,棂星殿中的地仙墓室中再没有第二具尸体,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具黄金头颅地尸体就是地仙封师古。 我巴盼着地仙墓里的事情尽早了解,估计封师古是想按乌羊王化仙之术效法施为,结果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生前那套度炼尸仙的非份之想,转眼将要被熊熊燃烧火焰化为灰烬,那厮也只能追求“在烈火中永生”了。 众人被火势所迫。都退向墓室一角。胖子还惦记着等火焰熄灭了,去取那颗纯金的头颅。那玩意儿总比黄金棺椁容易搬动,这回进山费了不少劲,不带点真东西回家当“纪念品”说不过去。 我却没心思再动地仙墓里的明器,眼见烈火已将尸体吞没了,便开始思量着如何逃出棺材山,想从九死惊陵甲和棺材虫的重重围困中脱身,机会十分渺茫,但也并非没有任何生机,于是就对孙九爷等人说:“地仙很快就化成灰了,咱是不是得合计一下怎么找个出口离开此地?” 孙九爷似乎不敢相信封师古的形骸就这么轻易毁了,这就完了?我说这幸亏是我见机得快,真要尸变了,单凭捆仙索未必缠得住它,咱这把火虽然比不上火葬场的焚尸炉,也可以算一颗小型凝固汽油弹了,地仙封师古只不过一具腐而未僵地尸体,又不是铜头铁骨的金钢罗汉,估计烧完了最多剩下点骨头渣子。 地底的震颤一阵紧似一阵,象是催命符般地逼着众人迅速离开,shirley杨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趁着惊陵甲还未毁掉整座棺材山,还是赶紧离开棂星殿这座鬼域才好。” 我点头答应,对倆眼发直胖子说:“你这回有点出息行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别再惦记那块金疙瘩了,赶紧跟我撤……”话音未落,孙九爷突然一拍我的肩膀:“你快看墓室里的那支蜡烛!”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投向了墓室的东南角落,只见蜡烛灯意忽然断绝,惟有残存地一缕青烟升到半空,随即缥缥缈缈地消散无踪,古人以八个奇门表示八个方位,东南方是危机出现的方位,命灯熄灭,暗示着真正的塌天大祸已经近在眼前。 我心里寒了一寒,还勉强安慰自己,蜡烛熄灭是因为墓中血气浓重,加上烈火升腾,氧气含量自然有所降低,这会儿觉得连呼吸都不畅快了,所以蜡烛灭掉也没大不了的。 但事到临头,哪容得我们一厢情愿,看起火之处的情形,好象是火焰使尸体烧焦的筋骨收缩,那具正在烈火中焚烧的尸体,突如其来地坐了起来,但熊熊燃烧的大火竟似对它毫发无损,只有玉匣中穿连的金丝受热融化,双层玉甲纷纷剥落,随着尸身头部的玉匣脱离散落,有一颗面目狰狞地黄金头颅在火光中浮现出来。 金缕玉衣是秦汉之时地古物,按贵族身份不同,可有金缕、银缕、铜缕之分,汉代以后的陵寝墓葬中大都不再使用,不知“观山太保”是从哪座汉墓中掘出此物,竟然耐得住水火,玉匣甲片虽未损毁,但火焰使金丝断裂,整件龙纹玉匣犹如怪蟒蜕皮抖鳞般,从头至脚脱落下来,这才将玉匣包裹下地尸首逐渐显露出来。 第五十五章 怪物 第五十五章怪物 众人被火焰中不可思议的情形所摄,心中惊骇之意不可名状,一时怔在了当场,只见在压缩燃料引发的大片烈火中,那具古尸满身披挂的玉甲纷纷剥落,最先脱甲而出的,是一颗纯金打造的黄金头颅,金头脸部怪面獠牙,被那火光一映,凹陷的眼眶中,就好似有暗红色的血光闪动。 随着玉衣散落剥离,尸体头颅以下的躯干,也开始暴露在火中,我本还奇怪为封师古的尸身如此高大魁梧,与他的后人孙九爷差得太多了,难道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了?但看到此时,心下恍然醒悟,这具古尸绝不是地仙,而是几千年前埋葬在盘古脉头部的乌羊王。 原来这具古尸在玉匣中并未穿着敛袍,而是赤身裸体,满身皮肉肿胀,已有腐烂败坏之状,但借着火光,依然可以看到尸体上的条条血痕,似乎惨遭碎尸后又被重新缝合了,我心说;“麻烦了,如今火油已经用光了,却不成想只烧了个替死鬼,既然地仙封师古不在棂星殿的墓室里,它又能藏在哪里?” 正当我惊异莫名之际,shirley杨已看出了一些端睨,低声说:“金椁中不应该没有棺材,这玉匣和乌羊王的尸体就是地仙的两层套棺。” shirley杨刚刚一语点破机关,结果便已应验,只见乌羊王的尸体渐渐熔化,那颗黄金头颅也掉在了火中。果然仅是一具皮囊,里面的内脏都已被掏挖空了,但不知为皮肉中仍有血水,玉匣和尸囊相继脱落,从乌羊王地皮肉中,露出一张黑发黑须的男子面孔。 藏在乌羊王皮肉棺中的男尸,虽然早已死了几百年。但须眉如生,形容间的英风锐气凝而未散。头上束着玉冠,身着黑袍,手托拂尘,隐然有出尘的神仙姿态,可尸身脸上笼着一层阴沉异常的尸气,说明它绝非仙家,而是一具死而不化的僵尸。 我身旁地孙九爷瞪目欲裂:“这就是地仙……封师古!”他虽然满腔怨恨。但言语中流露出的恐惧之意更重,接下来会发生几乎不敢想象,显然是观山太保地最后一任首领,死后在封氏族人心中依然余威不减,只怕封师古现身出来,棺材山地仙村里便会有大祸发生。 我见孙九爷胆寒心颤,就想告诉他说:“乌羊王的皮囊都已烧化,那封师古不消片刻也成灰了。还有好担心的?”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空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来,原来地仙的尸首刚一出现,墓室中的尸气就忽然加重,火势随即转弱,浓烈的腐臭呛得人几乎窒息晕倒。 众人急忙罩上防毒面具。隔着面罩上地观察窗向外看,火焰燃烧的势头已经降低到了极限,地仙死而不化的尸身在火中毫发无损,若说封师古身穿的黑袍,和摸金校尉当年使用的“风云裹”相似,同样能隔水火,那也就罢了,可奇怪的是封师古须眉在火中都未损毁,我心里暗暗吃惊,世界观都有几分动摇了。心说:“莫非此人已经成了真仙。竟然超越了一切物理规律,形炼得水火不侵了?如此一来。想销毁封师古的形骸可就难于上青天了,说不定我们这队人马,到头来都得被尸仙度化了,留在地底做它的陪葬品。” 按照古代人地观点,异于常理者为妖,按这种说法,世上有妖就有仙,其间只不过一层窗户纸的距离,进一步为仙,退一步为妖,我当初在内蒙草原尽头的百眼窟中,遇到两只会读心术的老黄皮子,险些被害去性命,它们应该就是日久成精的妖物了,但黄皮子异于常理之处,只不过是活的年头多了能通人心而已,却不是水火不入地不死之身,虽然也是狡猾精灵至极的东西,最后还不是被我和胖子都结果掉了。 这些年来我四处摸金倒斗,也觉得事物存在的年头太多,确实会有些灵异显现出来,但我绝不相信真有仙家,也许古代丹火之术是确实有的,可几千年来谁真正见过羽化飞升之事?自打秦晋之际,世上开始有人做“五石散、寒食散”等各种丹药,不知多少聪明的人被此送了性命。 我先前见封师古竟然在烈火中不损分毫,本来有些吃惊,但心中暗暗发起狠来,倘若老天爷有眼,就算世上真他娘的有仙家,也不该让观山太保这伙鬼迷心窍的人做了,既然火油燃烧焚化不掉这具僵尸,那就给它来个乱刃分尸,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便抄了工兵铲在手,对身后众人把手一招,就欺身上前,打算拿工兵铲的铲刃当做刀锯,把地仙封师古大卸八块。 我绕过黄金棺椁,当先走近火堆,火势遭尸气压制,比先前弱了许多,地仙的尸体坐在火中一动不动,我到了近处,碍于墓室低矮,就挥起工兵铲来横扫过去,铲背迎头拍到地仙脸上,不成想落了一空。 原来就在我挥动铲子的同时,古墓里地动山摇,墓室地面突然开裂塌陷,地仙封师古连同满地地火焰,一同落了下去,若不是shirley杨眼疾手快将我一把拽住,我用力过猛,根本收不住架式,非得跟着一起陷下去不可。 这时地面下陷非常严重,墓室底部象是裂开了一张黑洞洞地怪嘴,我们身后的黄金棺椁,受到地陷地牵连,也跌跌撞撞地滑入了地洞中,我闪身躲开黄金椁,知道这是地底的九死惊陵甲快要绞碎山体了,心想“难道地仙封师古竟然就此被惊陵甲碎尸万段了不成”? 我顾不上九死惊陵甲随时都可能穿破墓室,趁着地洞里火光未灭。急忙俯下身向里面张望,只见地仙墓室下方是深厚的玉髓层和岩石,但地层裂开了一条深不见底地大口子,当中全是一丛丛荆棘须般的“青铜血蚀”,铜刺之密犹如无数海葵触须,每一根铜蚀都布满了尖锐锋利的倒刺。 燃烧着的火油随着墓砖落到惊陵铜甲上,兀自烧个不休。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地仙封师古也落在距离地面不远之处。尸体已被数十条铜甲钉住,其中有一根树茎般的铜刺,约有人指粗线,自封师古脑后贯入,又从前额刺穿了出来。 九死惊陵甲是由三代时期的古老青铜器所化,属于护陵的陪葬器物,由于早已绝迹了千年。所以我对它地了解非常有限,只知道好象是在铜器中杀死奴隶,铜器里混以“九死还魂草”的根茎,以及碎尸地血肉、泥土,埋藏在陵区附近若干年,便可生成一种存活在地下的吸血植物,根须尖锐,锋利无匹。习性抱阴趋阳,可以环绕着陵区不断繁殖增生,遇多活物便绞杀饮血,夏商周的古青铜器非常罕见,因此有惊陵甲陪葬的大型墓葬并不多见。 此刻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地底的“九死惊陵甲”,但这性情恐怕到死也忘不掉。铜蚀所化的血甲,受其根茎所限,一时之间还难以钻入古墓,可火光里密密层层的铜刺看得人头皮子一阵阵发麻,地仙封师古被几根铜刺戳住,全身血流如注,顷刻间尸体便被吸尽了血髓,只剩一具空壳。 这一幕被我们看了个清清楚楚,凭你心狠胆寒,亲眼看到地仙被铜甲吸净鲜血地情形。也不禁凛然生惧。幺妹儿不敢再看,后退了两步倒坐在地上。 我见封师古身体中竟有鲜血。与活人没两样,才知《棺山遇仙图》中描绘的场面不假,却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只不过此人自栩神机妙算,妄想死后成仙出山,但他即便真是神仙,恐怕也料不到他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大事已了,接下来我们就得赶紧想法子逃出棺材山了,否则都得和封师古一样被惊陵甲戳成筛子。 眼看棂星岩下出现的裂缝越来越多,象是冰裂般向四周蔓延,容不得再有迟疑,我便揪住趴在地上伸着脖子向下窥望的孙九爷,想尽快逃离地仙墓室,但我的手刚抓住他的胳膊,却发现布满铜蚀的地底深渊里,发生了更加恐怖地事情。 封师古那具被铜甲刺穿,并且抽尽了血髓的尸体,头部竟然缓缓抬起,铜甲上的倒刺,将死尸的头颅连骨头带肉扯落一块,额前黑呼呼露出一个窟窿,只见地仙双目忽然睁开,两只眼睛却象两个黑洞,忽然脑袋后仰,嘴部越张越大,以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幅度,两排牙齿间几乎分离开了一百八十度。 此时落在“九死惊陵甲”上的火焰即将烧尽,墓室下地裂缝里已逐渐陷入漆黑,最后残存的一抹火光中,正有一团模糊不清,好象满身绒毛的黑影,挣扎着从地仙封师古嘴中向外爬出,随即火光熄灭,再也看不到地底的事物了。 众人几乎惊得呆住了,但地层开裂处渐渐增多,再留在墓室中的话,顷刻就会随着塌方陷落下去,我已顾不上再去多想,拽住已经魂不符体的孙九爷向后猛拖,shirley杨也将幺妹儿从地上扯了起来,众人互相打个手势,由胖子带头,迅速退向地层尚未破裂坍塌的地方。 这时来路早已塌陷了,墓墙处处开裂,入葬的墓道中也陷落了好大一片,胖子情急之下,出死力过去猛撬陪葬洞的石门,所幸那是一道活门,也不算厚重坚固,竭尽全力之下,终于开启了一道缝隙,刚可容人通过,我见四周都是绝路,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就拽着孙教授,跟着胖子钻进了地仙墓的“耳室”。 一阵阵地震般地颤动不断传至体内,我急忙用背后倚住墙壁,把登山头盔中地战术射灯左右一照,见众人全都跟了进来,心中方才稍稍安稳,然后立刻打量四周,这座低矮狭窄的灵星岩石室,果然是放置明器地“耳室”。地面上堆积着一些书卷和珍宝,眼中所见满是珠光宝气,匆忙中也细辨不出那些明器都是些珍异之物,其间还混有“梅花鹿、仙鹤”等灵兽的尸骨,石室沉封已久,空气中杂质很多,还不能冒险就此摘掉防毒面具。 我借着昏暗的光束。发现耳室也开始了破裂崩塌,尽头墓墙崩塌。露出一条狭窄的石阶,两端都不见尽头,有一侧斜刺里通向上方,棂星殿地仙墓位于盘古尸脉的腹腔中,无数天然形成的墓室分布得高低错落,相互间大多只是一墙一石之隔,此刻根本无法判断出台阶通向所在。只是见地底的九死惊陵甲已经撕裂了地层,明知惊陵铜甲如蚕茧般缠住棺材山,四面八方都是绝径,也不得不尽快向上撤退,尽量争取几乎不存在地生存希望。 我当即抬手一指,让众人别做停留,继续奔命蹿上前边的台阶俑道,这时我们已是强孥之末。腿脚酸麻难支,我和shirley杨经过部队锻炼,而胖子则天生轴实,在兴安岭山区插队多年磨练出地体质也不含糊,连我们都有些撑不住了,就别说孙九爷和幺妹儿两个了。众人相互间连拖带拽往,黑暗中不知行了多久,好容易挨到了石阶尽头,俑道至此分出两个岔路,前边仍有空间,但石阶上方是个铁盖,象是连着一处秘室。 山体四周那阵猛烈的震颤逐渐平息,这才得以听下来暂做喘息,并确认所处方位,对照《观山相宅图》中的布局。发现这条暗道迂回曲折。竟然从棂星殿中穿出,又借棂星岩高处的地势。透过尸形山里的玉窟,最后连接着地仙村“观山藏骨楼”下的那座战国古墓,整条暗道中的石砖都刻着**符咒,并埋有断虫秘药,不见棺材虫地踪影,似乎是仅为地仙封师古一人随时进入墓室所设。 《观山相宅图》中详细描绘着地仙村阴阳二宅,却没有画出棂星殿和这条暗道的情况,但揭开铁盖见到上边墓室里汞气迷漫,伏虎青铜椁依旧沉睡在旁,这才知道自己位于何处,原来在“古墓博物馆”下边,还藏有这么一条暗道。 此时地仙村阴阳两层宅子,都爬满了被惊陵甲赶出来的棺材虫,那观山藏骨楼肯定是回不去了,下边的棂星殿又被铜甲所破,一时进退两难,只有继续顺着漆黑的暗道往深处走,我估计这条暗道,既然能通往地仙墓室,其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岔路的另外一端,一定还连接着另一个非常隐秘的区域,既然鬼使神差的撞了进来,就没办法不去一探究竟。 众人疲于奔命,又都戴着防毒面具无法交谈,只是都有些惊弓之鸟,时时都回头去看身后,惟恐地仙封师古从后追了上来,谁也顾不上去猜测地仙村地暗道里藏有秘密,借着射灯和手电筒昏暗的光线,在漆黑阴森的暗道里走出数十步。 胖子象是脚底下绊到了东西,突然一个踉跄摔了个趴虎,这下摔得好不结实,险些把王胖子摔冒了泡,好半天也没从地上爬起来,战术射灯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发挥不出太大作用,我也没看清地上有些,担心出现意外,急忙打手势让其余三人站住脚步别动。 我随后俯身将趴在地上的胖子扶了起来,二人伸手在地上一通乱摸,想看看暗道里究竟有些,是块砖头,还是具尸体,最后我摸到圆滚滚的一件东西,约是人头大小,又冷又硬,将灯口对正了,光束晃动中凝神细看,竟是一只沉重硕大地铁砣子,铁球上连着一条极粗的铁链,我心念猛然一动:“这分明象是一件禁锁囚的刑具,如此粗重,那一端锁的是人是兽?” 我随手拖拽那条沉重的铁链,想看看它到底连接着东西,但锁链又重又长,隔几米又是一个铁坨子,一扯之下,竟是没有拖动分毫。 这时shirley杨在后边点了一根蜡烛,烛光将不见尽头的暗道照亮了一片,众人见蜡烛没有异状,纷纷摘下防毒面具,地底阴冷的空气,顿时让人头脑清醒了许多。 胖子摔得不轻,一屁股坐倒在墙根里,再也不想走动了,孙九爷和幺妹儿也累得够戗,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就地坐下连吁带喘。 第五十六章 在劫难逃 第五十六章在劫难逃 我心想“这些人真是乌合之众,没半点倒斗摸金的模样,与那些胡同串子组成的西单纵队差不多,暗道里吉凶未卜,哪能说停就停?”但看他们确实是体力透支过度了,也只好让大伙在此稍做喘息。 我问shirley杨,“九死惊陵甲”已经撕开了棺材山底部的棂星殿,料来周围也都是这种情况,这座深埋地底的“棺材山”还能存在多久? shirley杨说:“我估计不出,惊陵铜甲随时都可能绞碎山体,到时必然玉石俱焚,这场毁灭性的灾难,也许下一秒钟就会发生,也许还要拖上一两个小时,但留给咱们的时间一定是不会太多了。” 孙九爷似乎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根本不关心如何逃出棺材山,忽然开口问我们:“你们有没有看清楚……从地仙尸体里钻出来的究竟是?” 当时在墓室中发生地裂,封师古被惊陵甲吸尽了血髓脑浆,但在地底的火光熄灭之前,众人亲眼看见从封师古口中钻出了一个黑影,似乎满身都是霉变的尸毛,具体的样子却没看清。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东西不惧水火,在吸血刮髓的“九死惊陵甲”铜刺穿身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行动,除了大罗金仙,谁能在“刀山、火海”中毫发无损?难不成是封师古的真元出壳,当真化为仙人了? 幺妹儿和孙九爷对此深信不疑,我和胖子虽然不想信。但连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只有shirley杨没有表态。 我们这五个人里,就属shirley杨和孙九爷学问最高,可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是有神论者,另一个满脑子家传地迷信思想,事到如今,我只好逼着shirley杨和孙九爷尽量客观的分析地仙村里的情况。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孙九爷叹了口气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事没有绝对,封师古的尸体遇火不焚,被那么多铜刺钉住后依然能动,金木水火土一类的物理生克现象,在它身上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了,这说明?只能说明它是超出了五行之属的尸仙。” shirley杨却有不同见解:“世界上肯定是有神存在,哪怕只是存在于精神信仰中。至于尸仙是否存在……,我想所谓的尸仙,可能只是古代人对某些超自然现象地描述,明代虽然据今只有几百年,但当时世间仍然盛行烧丹炼药,以求长生不死,或许观山太保在棺材山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可以使人死后不腐不僵。就称其为尸仙。举个例子来说,就好比古代人眼中地天狗吃月亮,被现代人人称为月蚀,然而不分古今,当时的人们都自认为掌握了这一天文现象的奥秘,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其实即使是以当代科学发展日新月异的速度,对宇宙和世界深入的探索也是非常渺小的。” 孙九爷听罢点头说:“尸仙地存在,也许正如杨小姐所言,是类似于古代人眼中天狗吃月亮的神秘现象,但咱们至今也不了解真相,更有可能永远也揭不开古尸成仙的谜团了。而且由于封师古的所作所为,这种东西如今确实出现在了棺材山里,倘若尸仙逃出这地底世界,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也不好说,总之咱们还得想办法。赶在山崩地裂之前。把它彻底除掉。” 胖子插口说:“既然那老地主头子已经修炼得水火不侵了,咱还能有招?总不能一人一口把它嚼碎吃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依胖爷所见。这活不是咱们不想干,而是实在干不了,不如随便卷点明器,趁着腿脚还能动唤,撒开丫子跑返出去才是正路。” 孙九爷冷哼一声说:“王胖子你还在做梦?九死惊陵甲的厉害你又不是没瞧见,我先前反复说过了,只要这座棺材山一完,咱们连具囫囵尸首都留不下,竟然还指望逃命?不如听我一句劝——人的一生,活得有没有价值,不在于他生命的长短,而是取决于他这一生做过……” 不等孙九爷说完,胖子就恼了起来,骂道:“放你封家老祖宗地狗臭屁,那老地主头子封师古烧都烧不化,你有种自己下去跟它拿板砖菜刀单练,别他**拽着大伙给你垫背,反正胖爷是死活也得逃出去,咱是光荣的无产阶级,死也不能死在棺材山里给地主当陪葬品。” 幺妹儿看胖子和孙九爷快要掐起来,赶紧劝阻,但她哪劝得住这两位,shirley杨见状赶紧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刚才正在考虑如何克服眼下面临的种种困境,经她提醒,立刻回头神来对众人说:“又都歇过劲来了是不是?都别练嘴皮子了,先听我说,我看棺材山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咱们事先的预想,盘古脉中的地形比迷宫还复杂,到目前为止我想不出有办法可以逃出地仙村,至于想除掉古墓中地尸仙,更是有心无力。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条暗道里,多半藏着封师古不可告人的秘密,大伙先在这喘口气,然后再沿着这条暗道走下去,看看能否找到脱身之策。” 我终于将众人说服,这种处境中别无他策,谁也想不出高招,可以说目前我们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也只有这条暗道,是最后的一条行动路线,究竟是生路是死路,要先押上五条人命才能知道结果。 原地发愁干着急于事无补,俗话说的好“要吃辣子栽辣秧,想吃鲤鱼走长江”,要想逃出生天,也许只有挖掘出棺材山所埋藏的真正秘密。可时间一分一秒地不断流逝,由于“九死惊陵甲”紧紧箍住山体,造成地底的塌方和地震不断发生,我们稍微歇了几分钟,就不得不匆匆起身,继续沿着地仙的暗道往最深处探寻。 这段暗道的地形并不规则,有地地方开阔。有地地方狭窄,就在这地下暗道中。仿佛真有一股无影无形的恐怖力量紧紧包围在众人身边,也许那是一种冥冥之中传来地巨大震慑力,使得进来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呼吸粗重起来,不得不对古人地遗迹产生一种畏惧心理。 暗道后面的凹墙里都是些古老的青铜神像,看形貌便知是极古之物,但连孙九爷都分辨不出具体是朝代和文化背景的。只见那些高大的铜人面貌更加狰狞,个个穷发凸眼,青面僚牙,低着头对暗道中怒目而视,好似修罗恶鬼现出原形,铜人手中都抱着镔铁兵器,身上的服饰也十分奇特,象是一种造型古老的皮铠。 铜人脚下还踩踏着一些铜兽。大多是熊罷一类地猛兽,那些巨熊全部挣扎厮号堪堪废命,或是肢体残断,或是颤栗拜伏,无论是人是兽,神态皆是栩栩如生。甚至能让人感到,这是亲眼目睹怒目金钢屠杀巨熊时那血流成河的一幕,铜人铜兽身体上都铸着残缺不全的粗重锁链和铜环,象是某禁锢囚徒的刑具。 我远远地用“工兵铲”敲了几敲那些铜人,声音沉闷浑厚,不象是藏着空心的机括陷井,这才稍微放心,众人顺这地上铺设着铁链的暗道,又向前摸索着走出十几步,发现地上有横卧着一具尸体。这具死尸十分奇怪。看起来生前应该是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脸上披头散发。身着的衣衫破烂不堪,几近半裸,裸露地胸膛上一条条肋骨都突显出来。 因为棺材山是条藏风纳水的灵脉,所以地仙村里的死者皆是面容如生,全部死者的皮肉容貌都还保存完好,绝不会形成干尸,而暗道中的这具尸体,不仅被锁在粗重的铁链上,而且干瘪枯瘦,犹如饿鬼一般,手脚皆被镣拷锁住,不出我先前所料,应该是个被关押在秘道里地囚徒。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记录片,片子里有几个镜头是被德国纳粹关押在集中营里的犹太人,都是瘦得皮包骨头,可以说那情形十足的触目惊心,甚至让人难以想象——人类可以因为长期缺乏营养食物而瘦成那副模样,看到眼前这具囚犯的尸体,就让我想起了战争记录片里的那一幕。 只不过我难以想象,为地仙封师古,竟会用如此沉重的刑具,来锁住这样一个枯瘦的来者?这个关押在地仙村里的囚徒会是人? 胖子一向是见怪不怪,看了两眼便说道:“这种事,连没看过福尔摩斯的人都能分析出来,肯定是反对封师古地人,结果都遭了那老地主头子地黑手,锁到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活活饿死了。” shirley杨和孙教授都说不象,看那囚犯地尸身上,衣服的样子非常古怪,不象是明代百姓的穿着,也不象地仙村里观山太保的诡异装束,被如此秘密的关押在暗道里,绝不会是普通人,但是关于囚徒尸体的身份,根本无从判断。 众人满腹狐疑,往前走了几步,赫然是间宽阔的洞室,石室中的铁索镣铐更多,铁链上还铐着上百具狼籍的死尸,老**孺都有,全部是骨瘦如柴,而且有不少尸首断肢缺足,死状凄惨难言,室内更有几尊青铜巨兽森严陈列,大部分的尸骸,都被牢牢锁在其中一尊高大古老的铜龟周围。 尸体旁散落着无数人指粗细的死鱼,形如梭箭,早都已成了鱼干,只见那无数小鱼都长得十分奇特,身子圆圆滚滚,周身鱼鳞都象是刀片,而且全都是一动不动的死鱼,幺妹儿是本地山里人,她知道,在青溪镇的一条河流中,生长着一种名为“弹涂”的小鱼,形如鳅而多鳞,长寸许,山里人曾用其制做暗器,“弹涂小鱼”凉干后浸蛇毒,鱼干一见油腥,便会立刻膨胀崩射,鳞片如刀。能够见血封喉。 把“弹涂小鱼”的鱼干,装进吹箭用地竹筒,用的时候竹管前端抹猪油,鼓气一吹,弹出小鱼,能够激射数十步之外的敌人,只是“弹涂”虽利。却不易捕捉。可能密室中的死人,当年都是被人用“弹涂”屠杀。“弹涂” 我如坠五里雾中。棺材山地仙村里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即不象用活人殉葬的墓室,又不象普通关押囚犯的地牢,但这间秘室已经是地仙暗道的尽头,只有来路地一个入口,前边再也无路可行。 其余几人也都觉茫然失措,眼下只能推测出一点,这些被关押在地仙村古墓密室中的囚徒。不会是普通地奴隶和罪犯,shirley杨眼明心细,她很快发现在所有死者的身体上,都有一个酷似乌羊的纹身,尸骸中有一位苍髯老者,看那头发胡须和服色,身份显得与众不同,我上前一翻。果然在尸体的衣襟内发现了一些字迹。 孙九爷奇道:“还是与乌羊王的传说有关?这是不是说明……这些囚徒不是地仙村里的人,他们也许都是巫邪时期的遗民,为会被封师古抓来关在此地?”说着话,他便迫不及待地挤身过来,观看那些写在残破衣襟上地字迹。 我点了支蜡烛照亮,众人定睛细辨那片字迹。确实符合孙九爷的猜测,原来这些密室中的尸骸,原本都是棺材峡中一支古老的遗族,世世代代守护着棺材山的秘密,封师古建造地仙村古墓时,在棺材山遇到了这些巫者的后裔,曾杀了他们许多人,后来得知这批人掌握着巫邪时期的占星演卦之术,便将他们秘密关押,日以继夜的施以酷刑折磨。逼着他们为地仙演卦推象。 由于深藏地底地棺材山。是巫邪时期的祭死之地,埋了无数装有死者尸器的小棺材。年深日久,阴气沉积之下,竟在腐尸残骨里生出“尸丹”,凡是死后藏了尸丹一同下葬之人,即便入棺时腐烂僵化,埋在土中百年之后,也会渐渐变得和活人一样,于是巫者就从土中掘出古尸,以显灵异之能。 但是后来发现,那些死而不化的尸体一旦出土,就会引发大规模的尸瘟,因其死亡的人畜不计其数,当地巫风也从次衰落。所以在乌羊王死后,“棺材山”便被视为禁地,平时在当地人口中,连相关地一个字都不敢轻易提及。 封师古在盗发乌羊王古墓之时,发现早已没了脑袋的“乌羊王”竟然鲜活如生,便动了邪念,知道山里有条盘古神脉,就打算借此度炼成仙,他认为以前发生的事情,那是由于古人不明究竟,不能善用,反遭其害,于是穷尽所能修造地仙村古墓。 但是封师古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为求万无一失,便强逼着那些巫者的后裔为其推演象数,封氏祖先是在棺材峡盗掘悬棺发迹,盗出了许多载有星象异术的龙骨,也从中得了些推算占验的本事,可都是后天所学,许多奥秘之处不得传授,毕竟不如乌羊王遗民掌握的精妙广博。 古代占星观象,不一定是直接仰望星辰,更准确的办法是借助铜器龟甲占卜,因为古人认为龟壳纹路就是天星征兆的直接反应,现代科学虽然发达,但对人类精神领域地探索,反而不如古代人地理解来得直观,对于许多古老的预言和启示地精准难以理解,其实那正是占星演卦的玄妙所在。 地仙封师古从陕西盗掘了几件西周古铜器,都是推卦占星的铜兽,暗中藏在地仙村古墓的秘室中,并将这些囚徒关在里面,开始那些巫者还不肯触犯祖宗留下的禁忌,但后来吃不住严刑拷打,加上封师古不断杀人相逼,只好为其推算。 得出的天启是,九死惊陵甲会逐渐吞噬棺材山,而在有盗墓者进入古墓倒斗的时候,地仙的棺椁会遭“刀山、火海”诸劫,自古以来,传说凡是成仙者必须要经历若干劫数,随后成了尸仙的封师古,将在地仙村毁灭之时,带着全部殉葬者,跟随着那些盗墓者一同出逃出棺材山,然后这世上便将会是尸山血海,在天兆星法中称此为“破山出杀”之象。 第五十七章 启示 第五十七章启示 这些乌羊王的遗民,生前都很清楚在封师古入葬之时,他们都会被杀掉灭口,在临刑前,有许多人都在衣襟中藏留了血书,发出了很多极其恶毒的诅咒,死后变为厉鬼也要前来复仇。 我们接连翻看了几具尸骸留下的诅咒和遗书,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些死者死于几百年前地仙下葬之时,他们利用西周古铜器占卜象数,所得结果,恐怕至死都不知道能否应验,但我们五个人却无不清楚,这些幽深微妙的天机肯定是真的,而且就实实在在的发生在我们身上,如果尸仙出山是命中注定将要发生的,那我们就属于促成此事的一个重要环节,而且无论我们做,该发生的都必然会发生,人类在早已注定的命运面前,如同蝼蚁般毫无抗争的余地。 我虽从不信命,可结合进山以来的种种遭遇,再看到这些血迹斑斑,几百年前便已写下的字迹,一切事情无不暗暗吻合,真如被当头泼了一盆雪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心,有种在劫难逃的不祥预感,难道人生在世,无论是一饮一食,还是一言一行,都是早已注定的?那活着还有意义? 孙九爷更是早有这种预感,如今见是铁板定钉了,那脑袋撞墙的心都有了,但他忽然想到了,猛地揪住我的胳膊说:“不会!绝对不会发生!千万不能让尸仙出山,我有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要你们现在……都死掉,命中注定地事情便能由此改变!” 孙九爷非常严肃地强调说:“自从在地仙村藏骨楼,看了封师古留下的《观山掘藏录》以来,我就开始担心咱们进山盗墓之举,是中了此人的圈套,一路舍生忘死的所作所为,最终却是促成尸仙出山的可怕后果。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事到如今。要想改变这即将发生的灾难,大伙也只有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孙九爷地祖上封师歧曾与地仙反目成仇,他的后人在几百年间,处心积虑地要找到棺材山,毁掉地仙留下的尸骸,这种积怨旧仇,早已渗入到了孙九爷的骨髓里。他的父兄至亲,就为此暴尸在荒山野岭多年,加上现在得知封师歧这一脉后人,都只不过是地仙掌中的一枚棋子,这种屈辱和愤恨更难忍受。 所以孙九爷觉得,就算是让众人全都死在棺材山里,也不能放棺材山里的任何一个死者离开,否则尸瘟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胖子听他说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我们即便再怎么想不开,也不可能仅凭这种事情自寻短见,而且这些巫者为封师古推演的结果,十分晦涩不明。怎能当真?我们绝不相信命运,没有事情早就是命中注定地。 孙九爷问我道:“你也是懂些奇门八卦之理的,自古便道是数术神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真不相信命运?” 我冷笑道:“我这些年就是凭这个赚钱吃饭的,当然是相信这些古老的数术,我摸着良心说,我确实相信命运,世间万物都是一个缘字,缘就是命运。咱们认识一场。到现在我们上了你的贼船来找地仙村,这可能都是命运。”我顿了一顿又说:“可是我所相信的命运。也有我的标准,标准就是以我地个人需要来决定,凡是我能接受的,那就是真正的命运;只要是我不能接受的,那就是他娘的扯蛋。” 孙九爷怒道:“你这明摆着是强词夺理,当初要不是你自作聪明,也不会逼我带你们进入棺材山,既然惹出了这场大祸,就应该敢于承担责任。咱们倘若不死,地仙村一旦开始毁灭,可就是尸仙出山度世的时候了,现在咱们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我之所以直言相告,是不想背后再给你们下黑手,否则我大可暗中结果了你们,我知道你是明理之人,你好好想想,现在除了一死,没别地办法好想了。” 我没心思再和这老疯子多说,正要找条绳索将他捆了,免得由他做出些威胁众人生命的举动来,这时却听shirley杨对孙九爷说:“教授您是急糊涂了,您仔细想想,如果真是命中注定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咱们又置身于这个事件中之中,那无论咱们采取措施避免,都绝不会改变早已注定的事实,否则就不能算是命中注定了。” 孙九爷听罢愣了一愣,随即蹲在地上,抱着头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中,确实如shirley杨所言,这世界上已经发生的事情,从来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如果说“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那就绝不是仅凭区区几个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 事实上,我对这些囚徒们推演的象数结果,也十分担忧,我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我,尸仙出山地事情十有八九都会出现,但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肯定不会做出轻易放弃生命地举动,不到关键时绝不轻言“牺牲”二字。 我见孙九爷一时沉默无语,便使个眼色让胖子,让他和幺妹儿两人死死盯住孙老九,然后我在石室内继续查找线索,如果那些启示的结果都是真地,那么只要我们不出山,暂时留在地仙秘室里,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将心一横,不再去费神考虑棺材山里的重重危机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设法找到证据,确认启示中的巨大灾难是否真会出现,没想到不找不要紧,在满是囚徒尸骸的石室中仔细一搜,越来越多的“真相”,便逐一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间宽阔阴暗的秘室,是巫邪后裔推演“天启”的所在,在石牢秘室地后边。还藏有一条暗道,门户紧紧闭锁,无法通行,我们只好先去查看那密室中的天启,现在已无法推测地仙封师古是如何判断这些启示的真假,但“地仙”的深谋远虑根本是常人难及,既然能让他深信不疑。当年一定是有他的根据,然而我们在几百年后发现这些秘密。却可以对一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做出判断,当年推算出的种种启示,其准确程度是不容置疑地。 我和shirley杨剥去石壁上的灰尘,发现留有一些彩绘地壁画,有星象卦数之类的符号标记,也有人物山川,似乎是当时利用龟甲和青铜兽盘。推演象数,随后根据象数绘成图案。 shirley杨说,这些符号图案,好象是代表着一个个事件,倒与扎格拉玛山的“预言先知”相似。 我对她说这可太不一样了,我虽然不知道扎格拉玛的“先知”是怎样预言,但当时的经历可以证明,真可谓是“神数”。如果说世界上真存在命运,那位“先知”的预言就是证据,不论你是翻过来倒过去,一切应该发生的事情,都会如预言中描述地一样发生,“先知”做画的行为可能近似扶乩。是一种古老神秘的通灵术。 但是这间囚室里出现的,却是中国玄学中最深奥的“推演”之术,因为自古观象占星,都是观察征兆,其宗旨不外乎是“天人一体”,天空与大地出现的不同征兆,即是人世间种种现象的预示。 “天象、天兆”一类的推演之法,都属于古卦中地“鬼、神”之道,所谓的“鬼”,指的是事物运行的轨迹。例如星斗的移动;而“神”则指的是时间。例如二十四节气或一天当中地十二个时辰。” 举个比较简单的例子,在很久以前。人们就知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又有“勾勾云、雨绵绵;瓦楞云、好种田”之说,这是通过观察天上的云霞变化,来判断阴晴,是最古老的天气预测,现在的当然说这是气象学,但古人则认为这是通过天空的不同征兆,作出简单准确的预测,现代气象学动不动就研究云层、风速、气压等等数据,反而没有古人观看“星月云霞”判断天气来得准确,所以现在电台电视台播放的“天气预报”,虽然看起来显得挺专业,却基本上和小孩撒尿一样没准。 而观测星象天兆,远比预测天气神秘复杂,我仅有半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这半本还只是风水残书,虽然这些年来不断领悟钻研,但是对真正的“占卦观星”之术却也仅仅刚刚入门,我只知道此道向来是“以数生象”,石牢中的刑徒们,应该都是用此古法推算,比如天星中显示“盗星犯宫”,加以天干地支推演,便得出将来在“某年某月某时,必定有盗墓者进入棺材山棂星殿,盗发地仙棺椁地天启”,推算地过程极为复杂,更要花费很多的时间,石牢中上百具刑徒地尸骸,如此枯瘦如柴,也许是精力神智消耗太过的缘故,不一定是因为饥饿造成。 据说只要掌握这种古老的巫卜之术,加上有足够的青铜器和龟甲龙骨,并且在特定的地区和时间运用得法,就可以从天兆中获得“启示”,比先知的预言还要准确,所以说有时候人不信命也是不行,也许冥冥中真有氤氲大使暗中主张,控制着世间万物的兴衰变化。 在石牢记录的“天启”中,有“破棺、火焚、乱刃”诸劫的描述,地仙封师古经历诸劫之后,尸体脱胎换骨,化为真仙,先不说世上是否真有神仙,至少撬开棺椁,以捆仙索缠尸,再泼以火油焚,直到最后——封师古被“九死惊陵甲”乱刃穿身时的种种情形,都是我们亲眼目睹。 而最后的“天启”,是藏在石牢的天顶上,从象数和壁画上来看,是尸仙端坐在盗星之上,凌云飞上半空,下边是地仙村里殉葬者尸体,尸骨堆积如山,无数死者从尸山中逃脱出来,分别蹿向四面八方,尸山下面就是一片血海,那情形充满了恐怖与绝望,犹如到了世界末日。 孙九爷被头顶这片壁画吓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连道完了、完了,这回真是完了,封师古习的是杀生道,度地死者越多道行就越大。要是咱们这伙人就是天兆中出现的盗星,尸仙最后肯定会附在咱们大家,或者咱们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逃出棺材山,真的会发生?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难道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此时我心念杂乱。也无话可说了,没有回答孙九爷的问题。事情是明摆着地,不论我们做,“天启”中的灾难肯定都会出现。 shirley杨叹了口气说:“有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但我觉得这就是命运地力量,地仙村注定将要引发的可怕灾难,就如同是一部早已写好了的小说。咱们作为这个故事中的人物,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来改变早已被作者写完——并且注定要成为最终事实的大结局。成功的可能性……恐怕连亿万分之一都没有。” 幺妹儿一听连shirley杨都这么说了,自道是此番必死再也见不着她干爷了,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才没落下来。 shirley杨见状安慰她说:“幺妹儿你别害怕,不管是生是死,咱们大家都会在一起面对,而且……而且我始终相信有上帝存在。上帝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只有胖子压根儿就没搞明白将要发生事情,他在刑徒尸骨堆里翻了一通,没发现值钱地明器,又见众人面色沉重,便信口开河道:“上帝哪有空啊,听说他现在都把总部挪到贝鲁特看美军打仗去了。哪顾得上咱们这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要我说,别人咱是指望不上了,但咱自己不能不疼自己呀,只要瞅准了机会,能跑还得跑,千万别想不开。” 我忽然想到一事,对众人说:“用不着太悲观了,你们想想这地仙村,完全被压在大山底下。九死惊陵甲迟早要把山体撕碎。所有的东西都得被埋在地底,就凭这一点。天启中最后的场面也不会出现,这些刑徒饱受封师古的酷刑折磨,备不住到最后就胡编乱造一通蒙混过关,真要这样,咱们岂不是杞人忧天了。” 我这么说主要是想给众人吃颗宽心丸,虽然我完全想不出古墓里的群仙如何逃出棺材山,但我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出现,迟早而已,当前的处境下,满心恐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象刚才胖子说的那样,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指望。 孙九爷虽然在把我们诳入乌羊王古墓这件事上,显得老谋深算,实际上他一辈子深居简出,本人并没见识,只不过是出奇不意,连我都没猜到他地背景如此之深,但到了现在,他心神早已乱了,根本拿不出主张,只好答应凭我安排。 我心想如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躲过棺材山毁灭的浩劫,看情形逃是逃不出去,只能固守待变,然后看看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再作理会。当即便取出《观山相宅图》来,问众人这“棺材山”里地方最为坚固?要找一个稳妥的所在,最好是可进可退,避过四面八方的“九死惊陵甲”。 孙九爷说要是“天启”是真,咱们逃到哪里,哪里就是安全的,在“尸仙”出山之前,即使是“天崩地裂”咱们也死不了。 我说这件事不能这么看,天启中最后的“灾难”会不会发生?而这灾难又是情形?不真正到了那个时刻,谁也说不清楚,而且盗星只有一枚,咱们五个人是不是都对应此星?还是会有些人死在棺材山里,有些人会带着尸仙出去?不确定地因素实在太多了,眼下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凭天命”而已,有道是“命是天注定,事在人作为”,咱们倒斗摸金的原则是“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凡是自身能做到的事情,还是要竭尽全力去做。 众人都觉是这个道理,便各自出谋划策,最后参考幺妹儿和孙九爷的意见,一致认为地仙村封家老宅最为坚固,因为在封氏大宅的正堂屋,地下除了墓室,还应该有几条与青溪镇封家旧宅相同的地窖,是个藏纳金银、躲避兵祸的“战备区域”,其位置在地图中也有标注,那里绝对封闭坚固,附近的棺材虫也爬进不去。 我见石牢中有照烛推算用的灯盏蜡烛和残油,心想此物正有大用场,但还缺点东西,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先在室中对那些尸骸拜了一拜:“诸位老少爷们儿,按理说敌人地敌人就是朋友,别看咱们来自五湖四海,可都有一个共同地死对头,所以……所以我们有困难的话,你们可得多多支援,呆会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务必包涵,盐多了咸、话多了烦,我就不跟诸位同志多说了,姓胡地要是还能活着回去,必定多烧纸马香锞,度荐各位早脱幽冥,下辈子投胎保准都能当上领导干部。” 说完我让众人剥了几件刑徒的衣衫,找几条断肢无主的干枯腿脚,浸上灯油,绑了几支简易火把,准备返回到地仙村时用其驱赶棺材虫,然后的事就是找到出口,返回“地仙村”,石牢后边的大门被重锁扣了,但幺妹儿有拆销器儿撬锁的“蜂匣子”手艺,对付区区几道铁锁不在话下。 推开石牢后门,见又是一段倾斜的石阶通道,总之越往上就离地仙村越近,众人也无心再去多想,鱼贯钻进暗道,一路举步向上而行,尽头处有个被锁住的盖子,再次撬开锁销,就觉眼前一亮,我定睛一看,原来兜了一圈,又转回到了盘古脉腹部裂开的深壑之前,这里距离地仙村后面的村口不远,四周有阳燧流动的石槽,依然循环流淌不绝。 棺材山里的“地震、地颤”不断发生,地仙村中的房舍却还坚固,并没有出现大规模坍塌,爬进山里的棺材虫仍在四周流蹿,只是畏惧阳燧,不敢接近通往棂星殿的玉窟。 我打个手势,招呼暗道里的人都钻出来,正准备点燃火把前往封家大宅,四周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那些从山壁上爬入地仙村的“棺材虫”,象是突然被恐怖的东西驱赶,如同一片片黑潮般向我们扑了来,它们似乎失去了常性,根本不顾石槽里“阳燧”的威胁,爬在前边的棺材虫落入石槽当即死亡,但不断死掉的虫子,顷刻间就将沟槽填满,其余的前仆后继狂涌过来。 我心想这要不是“棺材虫”都疯了,就是它们预感到地仙村里有更恐怕的东西即将出现,在走投无路之际,才奋不顾身的要逃进盘古脉玉窟中躲避,这种情况下火把已经没用了,我们五个人再不逃跑,都得活生生被棺材虫啃碎了。 我心下骇然,正要招呼大伙赶紧退回暗道里躲避,没想到孙九爷却已在身后把暗门的铁锁重新扣上了,而且往钥匙孔里塞满了泥土,再想回去可就回不去了,我脑中“嗡”的一声,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揪住他的衣领骂道:“孙老九,你***真疯了!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 孙九爷的脸上毫无表情,冷冰冰地说:“我只是想看看命中注定的事情究竟能不能改变,要是天启中最后的灾难注定将要发生,爬过来再多的棺材虫都咬不死咱们,相反如果咱们都被虫子啃没了,地仙村里的死人就永远出不可能重见天日。” 第五十八章 移动的大山 第五十八章移动的大山 孙九爷满肚子都是仇怨,对于他想做到的事情,没有是不可以牺牲的,我和shirley杨、胖子、幺妹儿四个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如同草芥,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用常理衡量。 我对孙九爷虽有戒心,也一直暗中盯着他的举动,但刚刚那一瞬间,我的注意力被“地仙村”里出现的反常现象所吸引,谁成想百密一疏,这么稍稍一分神,就被他钻了个空子,把众人的退路彻底切断了。 我可不想拿众人的生死,去检验命运的真实“力量”,暴怒之下,一把将孙九爷贯倒在地,但这时候棺材虫已从村中铺天盖地的蜂拥而来,我眼下也顾得上再理会他了,四下里一望,见身后有几座石坊牌楼,在深壑两端横空凌跨。 我估计此时再从深壑古壁向棂星殿逃,肯定会被棺材虫在半路兜住,便把手一指,招呼胖子等人赶快爬上石坊。 孙九爷从地上挣扎着想要再此阻止众人,胖子早就憋了他一肚子的火,见状二话不说,抽出工兵铲来,一铲子狠狠拍到孙九爷头顶。 孙九爷脑袋上虽然戴着登山头盔,但被胖子的工兵铲狠狠砸中,还是承受不住,双眼一翻就栽倒在地。 我说就让孙老九自己去改变命运吧,咱们赶紧撤!shirley杨不忍就此抛下孙九爷不管,对我叫了声:“必须带上他”。就同幺妹儿两人倒拽着昏迷不醒的孙教授双腿,拼命把他拖向石坊。 我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切齿地同胖子帮忙去抬,四个人象抬死狗般,把孙九爷连搬带拖,撂到了石坊的柱子下边。 这时四周环形石槽中的阳燧,都被棺材虫的尸体埋住。附近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黑暗中我发觉已经有不少棺材虫爬到了脚底。它们虽然是受惊奔蹿,无心啃噬活人,但棺材虫满身腐毒,爬到哪里就烂到哪里,只能远远避开才能幸免于难。 我让胖子背住孙九爷,众人相继蹬着石坊的蟠龙柱爬到高处,前脚刚上去。底下随即就“哗哗哗”的响成一片,我低头望下看去,战术射灯地光束投到地上,只见成群的棺材虫黑潮般从石柱下爬过,这其中还混杂着许多地鼠、土龟、陵蠡、黑鼬、毒蛇,以及许多叫不上名称地奇怪虫兽,反正都是出没于“坟地、墓穴”等阴晦环境中的东西。 棺材山里并非如同表面所见是个幽冥之地,虽然被铜甲团团裹住。但由于环境特殊,在四周环绕如棺板的峭壁中,悬棺腐气滋生,也向来生存着许多生物,形成了一个对立而又完全封闭的生态系统,或者说这些东西。都是九死惊陵甲的“食物”,此刻生存地仙村附近的生灵们,如遭大难,没命价地逃向地底的玉髓洞窟。 不论是昆虫还是动物,其对灾难地敏锐直觉和预感,远非人类所及,棺材山地仙村里会发生这种情形,只能说明一场可怕的大浩劫即将到来,但下边的峭壁间似乎布置着更厉害的药物,所有的棺材虫爬到壁上就纷纷僵住死亡。雨点般的尸体坠下玉窟。 我们困在石坊上。怀抱梁柱,目睹着这犹如末日降临般的景象。不禁由心底里产生一股恶寒,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正没奈何处,我看见被胖子单臂夹在掖下的孙九爷忽然睁眼醒了过来。 孙九爷发现胖子正夹着他往石坊上攀爬,马上伸手去摸随身携带地“峨眉刺”,我在旁看得清楚,见他竟想行凶,喝道:“你他娘的找死!” 胖子也感觉到事态不对,骂道:“敢他**跟胖爷玩阴的,摔死你个老龟儿!”一抬手就把孙九爷松开,将他抛下了石柱。 眼看孙九爷就要从半空里跌落深渊,shirley杨却抛下飞虎爪,爪头刚好搭在孙九爷身前的背包带子上,那条精钢索子一紧,竟将孙九爷吊在了半空。 孙九爷被飞虎爪勾住的身子,在石坊下不断打转,shirley杨竭尽全里想将他拽上来,但剧烈的摇摆之下,反倒坠得石坊地柱梁接合处“嘎吱吱”作响,一时之间险象环生,这古牌楼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哪劲得住如此折腾,听声音和颤动就知道随时都要倒塌。 石坊并不坚固,而且在这两柱一梁之地更是狭窄异常,我攀在上边根本不能动弹,只好对shirley杨叫道:“你别管孙老九了,即便现在救了他,咱们早晚都得被他害死。” shirley杨受孙九爷重量所坠,渐觉难以支撑,已没办法开口说话,但我看她的眼神,也知凭她的性格,到死都不会松开,眼见她双手皮开肉绽,都已被“飞虎爪”的链子勒破了,鲜血一滴滴顺着索子流下去,淌落在了孙教授的脸上,不由得替她暗暗着急。 孙九爷四仰八叉悬在空中,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沙哑着嗓子叫道:“杨小姐……你松手吧,看来命中注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在棺材山毁灭之前,咱们注定都能平安无事。”说着话他就拔出峨眉刺,去割背包的带子,想从“飞虎爪”的扣锁中挣脱出来。 胖子巴不得孙九爷赶紧跌进石坊下摔个粉身碎骨,连身上地空高症老毛病都忘了,趴在石坊上不断出言提示——告诉孙九爷该用刀子割断背包地哪一部分,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自由落体”地高难度动作。 幺妹儿不忍看到惨剧发生,一边骂胖子煽风点火从来不起好作用。一边又劝孙九爷别做傻事,她虽是有心去帮shirley杨,但她极怕“棺材虫”,见身下绝壁上虫涌如潮,被骇得手脚都是软的,空自焦急无能为力。 此时地情形是四个人一个挨一个趴在石坊上,最前边的是shirley杨和幺妹儿。然后是胖子,我则处于最外侧。我想帮shirley杨却被幺妹儿和胖子挡住,可以说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但看到shirley杨的双手都快被勒断了,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我只好冒着随时摔下深壑中的危险,从胖子和幺妹儿身上爬了过去,挪到shirley杨跟前。俯身下去接住了飞虎爪的精钢索链缠在手中,我想将孙九爷从下边拎上来,但这一来动静不小,我只觉手上一阵奇疼,整座石坊都跟着来不停颤动,摇摇欲坠。 孙九爷不等我将他拽上石坊,就已经割断了被爪头所抓一侧背包带子,他的身子“呼”地一下坠入了漆黑的山体裂隙中。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有如十五个掉桶打水——动了个七上八下,说不清是种感觉,既没感到“解脱”,似乎也没觉得“失落”,隐隐觉得孙教授掉进了深涧,也未必就死。何况从他身上地种种迹象来看,似乎从进入“乌羊王地宫”开始,他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另外,如果地仙墓囚徒们推演出的“天启”真会出现,孙九爷便不可能就此摔得粉身碎骨,也许他从石坊上掉落之事,都是命中注定将要发生地,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一个并不确定的“结果”,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充满了变数和未知。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其余三人。个个都是神色茫然若失,可能每个人都想问:“天兆启示中最后的灾难会不会发生?”可除了不住流逝的时间。谁也无法给出真实的“答案”。 这时从地仙村里逃出的棺材虫,大都已经死在了棂星殿入口地深涧里,除了在头顶的浓雾中,不时传来九死惊陵甲颤动的金属摩擦声响,四下里都是寂然无声,但我十分清楚,空气中越是寂静,越是预示着更大的危险将要来临,这是一种暴风骤雨到来之前的沉闷。 就在我一转念之间,便觉一阵连绵不断的不祥之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棺材山地形狭长,我们处在盘古脉腹部的裂谷,“地仙村”依地山势建再盘古脉胸腹之地,那声音的源头来自棺材山的上首,也就是尸形山颈部的方向。 随着声响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震动,我见这石坊就快散架了,急忙招呼其余三人下去,众人相顾失色,棺材山里要发生事情?看这动静难道是天崩地裂?是地脉断裂引起地地震?还是九死惊陵甲绞碎了山体? 我心神恍惚,自言自语道:“是要地震塌方了吗?如此一来,咱们将和棺材山一起永远埋在地底了……” 胖子说:“老胡,我看小车不倒咱就得接着退,别管这山里怎么回事了,咱还得接着跑,跑去出一个是一个啊。”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对我们高声呼喊,我连忙回头一看,隔着深壑有个人影,离得远了射灯照不到他,但听那人的声音正是孙九爷,原来他刚一掉下石坊,就被峭壁间的栈道木桩挂住,并没有直接掉进玉窟里摔死,但他只能从对面爬上来了。 这并不出乎意料,我也没有理会他,现在总觉离此人越远越好,但听孙九爷的呼喊,似乎是在告诉我们:“千万别动地方,就留在原地等着我,我终于知道天启的真相了!现在发生的不是地震……不是地震……”叫喊声中,他不顾山体震动不绝,竟然又要攀上石坊越过裂谷。 我们四人对孙九爷的话是再也不信了,谁知他是不是又想拿众人的生命去验证“天启”的真假,我对shirley杨说,“别再管孙九爷了,他根本不是你我这样的活人,多半是棺材山里跑出去地行尸,这座山快要塌了,咱们走咱们地”。 随后我不由分说。拽着shirley杨带头便走,胖子和幺妹儿在后跟着问道:“咱是往哪撤啊?”我一指那如同石棺棺板一样高耸地峭壁,地震会引发大规模地山体崩塌,棺材山形同无盖石棺,从上边落下来的岩石会把盘古脉彻底埋住,整座棺材山里,只有四周的石壁下边相对安全。 在山体强烈的震颤和塌方中。已无法正常行走,我们只好扶着身边的石碑石柱。连蹿带跳地奔向绝壁,刚跑过围绕裂缝的阳髓沟渠,就发现孙九爷也从裂谷地另一侧赶了过来。 孙九爷不等我们开口,就抢先说道:“不是地震……”话音未落,大地似乎被猛然揭动,地面轰隆隆地倾斜了起来,众人立足不定。都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而且地面倾斜的幅度渐渐变大,摔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 这时就恰似“天摇地动”,棺材山里全是轰隆隆地闷响,我们匍伏在地,拼命爬向峭壁根隙,好不容易挨到山壁下方。众人找了以前藏纳悬棺的岩洞钻了进去,山壁极厚,外部的“九死惊陵甲”还没能穴壁进来,暂时可以躲避山顶上崩塌下来的碎石。 胖子见孙九爷也跟在身后,便骂道:“还他祖母的想蒙谁,这情况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不是地震是?看震幅估计最起码也有八九级。” 我说:“我经历过地震,应该错不了,肯定是九死惊陵甲破坏了地脉地层引发的震动,但不可能有九级,九级地震差不多都属于毁灭性的陆沉式地震了,连整条山脉都能陷入地底。” 孙九爷似乎急于想告诉我们,但他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之间,竟然做声不得,我担心他再做出令人难以想象地举动。就想找东西将他绑了。谁知地面的倾斜程度越来越大,岩壁中格外隆音。震耳欲聋的地颤一波紧似一波,震得人耳鼓都快破了,说话的声音完全被吞没,不断有碎石从我们藏身的岩穴前滚过,其中还有许多瓦片。 我心中猛然一惊,山体的倾斜必然使地仙村房倒屋塌,如果我们现在还没离开棂星殿玉窟上的石坊,都得被顺着地势倾泻下来的乱石碎瓦所埋,刚才突然动念想要到峭壁地悬棺岩穴里藏身,多是出于不想听孙九爷的话留在原地,难道真是命该如此? 假如世界上确实存在由上天注定的“命运”,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冥冥中主宰命运的“重力”,在整个地仙村会发生的巨大浩劫里,无论我们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做出任何行动,都绝不可能阻止最终灾难地发生,在无形之中,有一种凡人无法窥测的神秘力量控制着一切,而我们这几个被困在“棺材山”里的人,只不过是沙漠风暴中的一粒细沙,又如同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珠,即便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永远都是身不由己。 但看此情形,这座棺材山顷刻就要被深埋地下了,棺材山上边都是棺材峡里的崇山峻岭,就好比上头压着一片片摩天接地的高楼,如果地震剧烈,就会造成更大规模的山体崩塌,千仞高山即便从中裂开,但是掉下来的碎石泥土都能把棺材山埋没,真要是那样的话……天启中预示地“地仙村”无数死者会爬出山外之事,又怎么可能发生? 孙九爷突然起身,紧紧抓住我地肩膀,想让我听他说话,但山中轰鸣不绝,震动之中,我光看他的嘴在动,却不会读唇术,无法理解他究竟想告诉我们。 孙九爷见说不了话了,就拼命打手势比划,此刻众人犹如置身于一辆剧烈颠簸地车厢中,黑暗中仅有几道微弱的射灯照明,但我还是很快领会了孙九爷想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稍一会意,不禁先是吃了一惊,仿佛连躯壳内的魂魄,都在随着地震颤抖。 我判断孙九爷可能是想说:“这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棺材山在移动,它不会被埋在地底,这座填满死尸和各朝古墓的大山……很快就要进入长江了。” “棺材山”里发生的地震现象并不寻常,不象是“九死惊陵甲”绞碎地脉岩层的动静,而此时山中不断遭受铜甲攒刺挤压的情况,反倒没有先前来得猛烈了。 第五十九章 超自然现象 第五十九章超自然现象 我虽然隐隐约约产生了这种感觉,却始终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莫非是shirley杨以前提到过的“超自然现象”?直到孙九爷当面一阵比划,方才恍然大悟——“地仙村”将要面临的真正灾难,远远要比“地震、山崩”更为恐怖。 我不知道孙九爷是如何想清楚这件事的,在地动山摇的混乱之际,只能猜想到他是想告诉我们,山里的地震是由一场“洪水”引发的。 青溪山区的“棺材峡”古迹中,留有累积了几千载的大型“巫盐”矿洞旧址,山体内部犹如蜂巢蚁穴。在过往的几百年间,深埋地底的“九死惊陵甲”不断增生繁殖,棺材山周围的岩层和泥土受其钻掘,许多区域早已被掏挖一空。 加之“棺材峡”自古就有洪水泛滥,峡谷中水量充沛已极,在今天最大的一次地颤中,也就是地仙村里大量“棺材虫”蜂拥逃窜的时候,被九死惊陵甲绞得支离破碎的岩层,终于坍塌崩裂,几条潜伏在地底的地下水脉,还有汛期山腹中积沉的大量雨水,犹如一条条汹涌奔腾的巨龙突然出现,不断以惊天破石之势力,从“棺材山”上首冲击着整座山体。 环绕在棺材山外部的岩层,都是纵横叠压交错的矿洞,也有天然形成的岩窟,各处洞窟矿井之间的岩层极其脆弱,根本挡不住受巨大暗流冲击的移动“棺材山”。 在这势如催枯拉朽地自然之力中,棺材山就象是一口漂浮在洪水中的浮棺。遭受急流冲击推动,一路随波逐流撞穿挡住去路的薄弱岩层,有可能被大水冲进峡谷,只要这座棺材山足够结实,最后甚至会进入长江。 “九死惊陵甲”对地脉的不断侵蚀,引得地下水脉改道,使‘棺材山”被洪流冲击而移动。其山体撞破了一层层薄弱的岩壁,好似乌羊伐河般贯穿数座洞窟。直至棺材山最后进入峡谷才会彻底崩塌瓦解,这仿佛是一趟由死神指引的旅程,最后的终点站必然就是最后灾难发生地所在,但棺材山究竟要载着“地仙村”在河道中移动多远?这段距离却是谁都无法推测判断的,只知每当山体移动一米,我们和死神之间地距离也就拉近了一米。 孙九爷虽然没办法作出直观的描述和解释,但我和shirley杨等人也并非是死脑筋。见他提到峡谷中的水流,就象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思路总算是转过了这个弯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最初我们对地仙村里的尸仙出山之事,做出过种种设想,但每一种的可能性都不太大,几乎都是难以成立,唯独没想到这座“棺材山”可以移动。据乌羊王时期留下的传说记载,盘古脉里地“尸仙”,是可以附着于死人与活人的躯体上,埋在地下后能够使死者不僵不腐,可是一旦离开盘古脉这片神仙窟宅般的风水宝地,被尸仙所凭的死者就会使尸瘟蔓延。害死无数人畜,当年盛绝一时的“巫邪文化”,就是受其牵连,从而没落消亡。 但是在“棺材山”被奔腾的暗流冲出山腹之后,是否真会如天兆启示中描绘的那样——地仙村里的全部死人都会逃向四面八方,天地间完全变做了一片尸山血海地地狱?难道这种比山体在地底移动更加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真的会出现在巫山棺材峡中? 我知道“一切事物的发展变化,必然是通过内因和外因,共同发挥作用促成的”,观山太保数术通神。地仙村里的布置真称得上是诡秘无比。从破解“观山指迷赋”到现在地“天启”为止,似乎已经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心头起火,暗暗决定即便拼个粉身碎骨,也觉不能把棺材山里的尸仙放出去,那地仙封师古处心积虑想要死后成仙,在古代社会来讲也算情由可原,但封师古显然觉得为他陪葬的人还不够多,在杀生道里以“杀劫”度人,死多少人也不嫌多,这活人的性命,杀死一个两个是切切实实的触目惊心,而到了死亡人数上升到一百万、两百万,则只是一个令人麻木的统计数字而已。 死后几百年还要让自己的尸体出山以杀劫度人,这种想法只有地仙封师古这种疯子才会想得到,可正应了天才大多是疯子的说法,也不得不承认,“棺材山古墓”只有封师古这种不世出的奇人异士能够控制。 我们五个人都挤在峭壁下地一道岩缝里,这里原本是用来安放悬棺地所在,比普通的墓室要狭窄许多,在山体一波接一波地震颤中,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举动,虽然心中焦急万分,可以只得听天由命了。 如此苦撑了一阵,实际上可能没有多久,但即使只有几分钟,也会觉得犹如几个世纪一般漫长,棺材山和从山后涌出的激流,似乎已经撞穿了挡在前方的几道岩层,地震般的颤动逐渐平缓,只有隆隆的水声仍然响彻于耳。 我从岩缝墓穴里探出身子向外张望,只见地仙村里一片漆黑,似乎棺材山移动的山体还没有穿地而出,这时忽觉峭壁中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动静,仿佛是用无数金属钎子快速摩擦岩石,完全压过了激流涌动的声响,一瞬间便使人双耳嗡鸣,我们赶紧捂住耳朵张开嘴,尽量减轻这阵触人神经的苦楚,可那生音似是有质有形,仍然不住地从四面八方钻进脑中。 我赶紧堵住耳朵就地滚倒,翻出了藏身的岩隙,其余几人也先后爬了出来。人人面色如土,似乎连魂魄都被这阵金属锐动声击碎了,但棺材山如箱似峡,内部到处拢音,所以离开岩隙后情况并未出现好转。 所幸这阵密集攒动的声音来得迅速,去得也极快,不消片刻。那生响便从锐转钝,变作了“喀嘣喀嘣”地动静。而山体的震颤再次出现。 众人都知那些声音是“九死惊陵甲”发出的,听起来显得非常可怕,却不知有何征兆?这时耳鸣已经恢复,如果在面对面的大声说话勉强可以分辨,shirley杨指着黑漆漆的上空问我:“刚才那阵动静……是不是九死惊陵甲都死掉了?” 我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九死惊陵甲”是种生存在地底的嗜血植物。据说其根须都生在三代青铜古器之中,不能脱离地脉,否则“九死惊陵甲”就会立刻枯化死亡,棺材山受暗流冲动离开了原位,紧紧缠裹在山壁上的铜蚀虽然强劲,却无法阻止整座“棺材山”在地下地移动,听那声响不难想象,八成都被从泥土中扯拖而死了。 孙九爷插言说:“咱们的恩恩怨怨先放一边吧。眼下这座棺材山算是被连根拔了,接下来肯定会被大水冲入峡谷,要想阻止尸仙离开古墓,咱们应该还有一点时间,此山一旦漂入大峡谷中,可就一切都完了……” 胖子不愿听孙九爷罗嗦。抄起工兵铲就想再拍他地脑壳。我拦住胖子,没有容人之量难成大事,何况即使是将孙九爷乱刀分尸了,这场必定将要发生的灾难也不可避免,当务之急是要想些办法——改变早已在天启中注定出现的“命运”。 山体颠簸晃动使人难以立足,我只好让众人倚在壁上,想要尽快寻思一个对策出来,在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不论是打算逃脱,还是打算阻止地仙村移动到峡谷中。首先必须清楚自身处于形势之中。知己知彼才有胜算,盲目的行动只会适得其反。 此时事态之奇。真是连做梦也梦不到的情形,在摆脱了“九死惊陵甲”根须发源的古铜器之后,“棺材山”遭受激流冲击,轰隆隆的在地底洞窟中不断穿行,山体不住地颠簸起伏,四壁的岩层也当真坚固,暂时并未出现破裂崩溃的迹象。 而那些枯死的铜甲,就好比是缠绕在周围的层层铜茧硬壳,也在随着山体迅速移动,“棺材山”上边虽然没有石盖,却被“惊陵甲”形成的铜网遮住,地底崩塌的碎石都没落进山中,地仙村里的大部分建筑尚且完好无损。 但在不断地颠簸和撞击中,想要行走几步都难于登天,面对这种情况又有办法可行?想起shirley杨先前做的比方,棺材山地仙村将会引发的巨大灾难,如同是一部早已完成的小说结局,故事中的人物绝对改变不了注定成为事实的故事结局,我却觉得命运更象一具无形地“枷锁”,虽然无影无形,但是“挣不开、砸不破、甩不脱”,不论我们再怎么样拼命努力,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地仙村”随着棺材山进入大峡谷的结果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置身于此事之中,明明知道最终的结局将是灾难性的,却偏偏无能为力,我虽然凡事都能看得开,现在也不由得渐觉自身渺小无力,深深的陷入了绝望之中。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颠簸晃动中的“棺材山”忽然猛地震了一震,虽然不知山体外边的情况,但凭感觉象是被卡在了地底洞窟地狭窄区域。 众人头晕眼花,全身骨骼几乎都被颠散了架,心头“砰砰砰砰”地迅速跳作一团,天摇地动中的“棺材山”好容易停了下来,人人都觉如遇大赦,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就在一眨眼地功夫,耳听头顶上“喀嚓嚓”一片乱响,原来是棺材山半途停住,是由于上方裹缠的“九死惊陵甲”被地底岩层阻挡,山体后边的潜流冲动不绝,阴风攒动中,一片片枯死的惊陵铜甲顿时被山岩刮断,残甲犹如一阵“枪林剑雨”般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这时山里一片黑暗,最先落下来的几条残甲铜棘中,有一段足有矛头般粗细,刚好擦着我的脸戳进地里,另有一条断裂的铜刺,掉下来插进了我身后的背包里,其余几人也险些都被钉在地上,借着战术射灯的光影,我看得格外清楚,戳在眼前那截惊陵铜甲虽已枯死,但锋利坚硬的倒刺依然存在,自上落下完全可以贯穿人体致命。 不等众人惊魂稍定,几乎就在转瞬之间,上方铜蚀“崩裂、折断”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已有更多的铜刺折断坠落,破风声中纷纷落下,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往往可以激发人体的潜在力量,众人本以筋疲力尽,但出于求生的本能,竟然蓦地里生出一股力气,从地上挣扎着起身,想要拼命向刚才藏身的岩穴移动。 孙九爷叫道:“躲?既然是命中注定要送尸仙出山,现在想死都难,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咱们……” 他话音未落,却忽然从中断绝,我和其余三人,本已都躲入了峭壁之下,听到孙九爷声音不对,急忙回头看他,只见竟有一条从上飞落的铜刺将孙九爷贯在地上,钉了一个对穿,他神色茫然地盯着那根将他刺穿的铜刺,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shirley杨见孙九爷被铜蚀贯穿在地,闷不吭声地反身冲出岩缝,想要舍命救人。 我见状急得额前青筋乱跳,有心伸手去拦shirley杨一道,不料手中抓了一空,急忙在后紧紧跟住,只踏出两三步,便听上方破碎断裂的九死惊陵甲不断滚落,我赶紧把“金钢伞”撑起当头护住,将砸落下来的一大团铜甲挡开。 第六十章 悬棺 第六十章悬棺 这时shirley杨已将插在孙九爷肩头的残甲拽出,那铜蚀上全是倒刺,一拽之下,当即连血肉带碎骨都给扯下来一片,鲜血四溅,崩得我们满身满脸都是,但孙九爷硬是忍得住疼痛,伤成这样,仍是一声未吭。 我们无暇细看孙九爷的伤势,趁着惊陵残甲断裂坠落的空隙,招呼胖子和幺妹儿在洞口接住,二人半拖半抬着,把孙九爷抢回了藏纳悬棺的岩缝。 胖子愤愤不平地说:“老胡你们都活腻了?为了这孙老九险些把命搭上……值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随手摸去脸上的鲜血,敷衍胖子道:“这趟买卖反正算是彻底赔了,也不争再多赔一些,只要留得命在,以后早晚还得捞回来,现在就全当是放高利贷了。” shirley杨却道:“没有这么简单,我救回孙教授,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个盲点,命中注定将会发生的事情……也许并不是咱们想象中的样子,咱们都被关押在地仙墓石牢中的囚徒给误导了。” 缠绕在山体上的“九死惊陵甲”虽然根须已断,但紧紧附着在山壁上的残甲不断刮蹭岩层,使棺材山被挡在了地下洞窟的狭窄之处,此刻地动山摇的震颤稍有平息,我听到shirley杨的话,一时不解其意,使劲晃了晃头,还是觉得眼前金星乱转,恍恍惚惚地问道:“莫非地仙墓石牢中的天启不是真地?” shirley杨说:“至少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应验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未必如同咱们先前所想。地牢里的壁画是根据卦数星象所绘,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世间万物由数生象,在最后的天启中,是尸仙附在盗星之上离山……” 我点头道:“盗星之兆肯定就是应在咱们这伙人身上了,看情形咱们身不由己,不论做。最终都会使古墓中的尸仙逃出山外。” shirley杨接着说:“孙教授说在尸仙出山之前,即便遇到再大的危险咱们也都不会死亡。可你想过没有,记载着天启地壁画虽然隐晦抽象,但盗星只有一个,并且无法判断离山时是生是死,也许咱们都死在了山里,尸仙也将会附在咱们其中一人的尸体上,当然……在地仙村进入峡谷之前。所有地推测都没有依据,我的意识是说这件事无法用常理判断,不要先入为主地去猜想。” 我听shirley杨说到这里,已明白了她言下之意,事情并不会象孙九爷认定的那样,而是我们在离开“棺材山”之前就随时可能送命,即便是全员死亡,也无法扭转乾坤。地仙村里的尸仙最后一定会逃出山外,但是真实的情形不到最后时刻,还根本无法推测。 这时我不由得心中起疑,转头看了孙九爷一眼,只见幺妹儿正为其处理伤势,把强力止血凝胶。喷涂在他肩部的贯通伤口处,而孙九爷神色木然,在如此重伤之下,竟似根本就没有觉得疼痛。 我突然想道:“孙九爷的举止与行尸没两样,而且他对自己身上为何有尸气笼罩,又有尸虫出现地异状推说无法解释,难道此人还有更深的图谋?有没有可能孙九爷就是尸仙?还是他被封师古附体上身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中走马灯似的旋转着,迅速搅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越往深处想越觉得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种种可能都显得不合逻辑。单是孙教授这个满身尸变迹象之人的存在。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常识和理解范畴。 孙九爷见我盯着他看,就推了我一把说:“此前我锁住地道暗门。并不是存心想害死大家,经杨小姐这么一说,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咱们这五个人是生是死,都没办法改变地仙村早已注定将会引发的灾难,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要知道……我地所作所为都是对事,而不是对人,我跟你们从来没有怨仇,我只是想尽我的一切能力,阻止尸仙逃出棺材山。” 我看孙九爷虽然行事偏激,但他应该是把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再与他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如今只须暗中提防,找个机会引蛇出洞才是,就说:“别跟我说这些谬论,我不懂叫对事不对人,事都是人做的,对事就是对人,不过咱们之间的事一时半会儿根本掰扯不清,眼下大祸临头,还是先想法子脱身才是当务之急。” 孙九爷叹了口气说道:“你胡八一这是有容人之量,这辈子我欠你们的恐怕没法报答了,要是我封学武还能有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还你们。但是棺材山被激流冲动移向峡谷,咱们区区几人想阻拦这天崩地摧之势,无异于螳臂挡车,我算是彻底看透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别和命争,咱们就在这闭眼等死算了。” 我和胖子向来是“不怕黑李逵,只怕哭刘备”,孙九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也不好再难为他了,但我可不想就此等死,既然棺材山暂时被地底岩层挡住,就说明祖师爷保佑,给摸金校尉留下了一线生机,天机微妙,天兆隐晦,最后地灾难会不会发生谁能说得清楚?万一那些乌羊王的守陵人推算错了,我们在此等死岂不是坐失良机? 我同胖子稍一商量,决定先听听shirley杨和幺妹儿的意见,究竟是应该冒险逃出去?还是困在这等死?因为列宁同志曾说过——从一切解放运动的经验来看,**的成败往往取决于妇女参加解放运动的程度。 幺妹儿没见识,可遇到生死大事的抉择。自然是想活不想死,而shirley杨也觉事在人为,地仙墓石牢里地囚徒遭受酷刑折磨,他们为封师古推算出的天象,也许会在其中深埋祸机,虽然可能性不大,可是不入虎穴。难得虎子,不到最后的时刻谁也无法知道。 我见除了孙九爷之外。意见都以统一了,就决定趁着山体停留在地底地这一时机,翻越峭壁逃出“棺材山”,这时半空掉落下来地铜蚀恰好止歇,正是开始行动的绝佳时机,我当即不由分说,和胖子二人揪起不肯行走地孙九爷。先后钻出藏棺地岩穴,顺着石壁上开凿的鸟道盘旋上行。 棺材山形同无盖石棺,四壁有许多裂缝和岩穴,藏纳着无数悬棺,大多是装敛古尸器官地小棺材,峭壁间“鸟径、栈道”纵横交错,加之岩缝里生长了许多腐化的苔藓,最深处恶臭触脑。自远一望,就如同是古棺上攀龙栖凤的花纹图案,人行其中,实如一只只爬在棺板缝隙里的棺材虫般微不足道。 绝壁中相连的通道,有一部分是凿了木契铺设石板的古栈道,更多的则是凹入山缝间地“鸟径”。那些木桩石板结构的栈道。大多都已在先前的地震中坍塌,仅剩下些凌空的朽烂木桩兀突耸立,我们只好在断断续续的鸟道中,绕过一处处岩穴蜿蜒向上。 在黑暗中攀至半途,举其“狼眼手电筒”来向上照射,已能看见到头顶覆盖着密密的“九死惊陵甲”,虽有不少残甲在碰撞中碎裂折断,却只是些根须末节,裹缠在“棺材山”周围的惊陵甲主体尚且完好,铜刺密布无隙可称。 先前众人本以为惊陵铜甲已有大半脱落。趁着棺材山还没被冲入峡谷。可以脱身出去,不成想竟裹得如此密不透风。看来打算翻山而走的计划不得不搁浅下来。 众人无可奈何,在峭壁绝高处久了,恐有失足跌落之险,只好觅原路下去,谁知棺材山里地盘古脉中,喷涌出无数股漆黑的地下水,原来山底被铜甲撕扯的裂缝最多,四周涌来的地下水与山脉中血泉混合,化作了滚滚的浊流,棺材山里的水平面不断上升,已将地仙村吞没了将近一半,一时间山中满是腐腥之气。 “地仙村”下边埋压地座座古墓,以及棂星殿里的无数尸体,都被大水冲出,并且随着持续上涨的黑水浮了起来,我们看不到远处的情形,但射灯光束所及的水面上,几乎漂满了古尸和棺椁明器,一片片地都在水面旋涡里打着转,我心中生出一阵寒意,眼中所见正是“血海尸山”之象,如今的境地是进退两难,通往山外的出口都被惊陵甲堵死,而山中水位上涨迅速,一旦掉在尸气弥漫的水中也绝无生理,落入“棺材山”这天罗地网里真是插翅难逃。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蓦地里一片惊天动地的剧响,就如“撕铜断铁”一般,头顶上“喀嚓嚓”乱响不绝,原来层层缠绕在棺材山周围的惊陵铜甲,终于抵受不住水流轰然冲击之势,但又遇四周狭窄地岩层阻挡,硬生生被从山体上扯脱开来。 形如金属荆棘地“九死惊陵甲”盘根错结,倒刺互相咬合,一部分铜甲脱离棺材山的同时,也将其余地铜甲从山体上剥拽下来。 棺材山的体积和重量顿时减小,被汹涌而出的地下河流一冲,立刻撞破前方薄弱的岩层,又继续在颤动颠簸中,倾斜着向前移动。 “九死惊陵甲”被剥落之时,山体震颤格外猛烈,我们身处在石壁岩缝的间隙里,都险些被撞入水中,随即移山倒海般的震动一波接着一波,再也没有给人喘息的余地,地底的巫盐洞窟一路偏滑倾斜,棺材山便顺着地势不停的移动。 我们借着一处狭窄的悬棺墓穴藏身,五脏六腑都跟着山体忽高忽低的颠簸一同起起伏伏,只觉头晕目眩,就连手脚身体都已失去了控制,脑海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身在何方。 不知道随着“棺材山”在地底移动了多远,最后猛然停住,耳听水声轰鸣如雷,又见眼前一片白光刺目。还以为是产生了幻觉,但冷风扑面,使人稍稍清醒了一些,定睛看时,方才发现这座空腹石山已经进入山高水长的“棺材峡”了。 时下正值汛期,棺材峡山势森严壁立,高山深峡里如龙似虎地水势奔腾咆哮。地底改道的洪流,在靠近谷底的河道上空峭壁里。冲出一条瀑布,“棺材山”顺流而出,前端撞在了对面绝壁上,后端兀自停在瀑布洞口,就这么当不当正不正的悬停在半空。 藏纳着地仙村盘古脉等遗迹的“棺材山”体积虽然不小,到了这段大峡谷里却显得微不足道,只是峡壁陡峭狭窄。才未使“棺材山”直接坠入大江,但那山体饱受水流冲击,又被“九死惊陵甲”侵蚀了数百年,此时四面棺壁已是千疮百孔,遍体裂痕,犹如一具腐朽了千年的悬棺,裸露在狂风暴雨中,随时都会被激流冲得粉身碎骨。 这时山外正是白昼。我们在峭壁间惊魂稍定,摸了摸腿脚脑袋还都在原位,皆是暗自庆幸,但脑中仍是七荤八素的一团混乱,只剩赶紧脱身离开此地这一个念头,慌慌忙忙间爬到倾斜地岩壁顶端向周围一望。只见头顶天悬一线,两道千仞峭壁间乱云缥缈,“棺材山”犹如悬棺横空,底下的江河汹涌奔流,水势澎湃惊人。 我趴在棺壁顶端,回身向棺材山内一看,被颠摇散了地思绪才终于重新聚集,此刻建在盘古脉尸形山上的地仙村,早已经是房倒屋蹋,盘古脉也已破裂崩溃。积在山体前端的血水尚未被大水冲尽。由于山体倾斜,“棺材山”前端顶在峡谷对面的绝壁之上。后端却仍悬在地下水脉喷涌出的瀑布洞口里,乌黑浑浊的水流,把地下墓穴里的无数尸体冲上水面推向峭壁。 那些殉葬者地尸体,被古墓外的山风一触,立刻在身上生出一层黑斑,我惊呼一声不好,地仙村里的死人要尸变化为“黑凶”了! 孙九爷也叫苦不迭:“这些不是僵尸,僵尸一不能听鸡鸣,二不可能在白天尸变,更不可能没有棺椁,这些都是随封师古炼化成的尸仙!” 在民间传说中,古僵化凶为祟,可以扑人吸髓,无论是飞僵、行僵,一到了鸡鸣天亮之时,便即倒如枯木,而且僵尸必然是在棺椁中才会尸变,地仙墓棂星殿里的死者除了封师古以外,都没有棺椁装敛,如此之多的尸体突然在山中生出黑斑,显得极为反常,所以孙九爷才认定它们都是炼出形骸的尸仙。 此前众人还道古墓里只有封师古一具尸仙,不料竟有如此之多,亲眼目睹天兆之中的“大劫”已经出现,我们这伙人算是再也没有回天之术了。 孙九爷道:“尸仙还未现出全形,咱们应该到近处去看看它们究竟是东西,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得把它们全部毁掉。” 胖子身在高处,全身胆气便先去了七份,忙说:“不是胖爷不仗义,那些死倒儿水火不侵,咱拿它们能有办法?还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算了,老胡咱们赶紧撤。” 我看看四周,立刻打定了主意,对众人说:“这座山随时都会崩溃瓦解,棺材山后端陷在瀑布激流里,要想离开也只有从棺首攀着峭壁才是一条生路。”说罢就当先沿着石壁向棺首而行,shirley杨等人互相招呼一声,也都在我身后跟了上来。 瀑布冲击之下,那“棺材山”遍体震动,山体中后部地一切土石建筑,正逐渐被水流冲进峡谷,落入急流中的东西,不论是大是小,顷刻间就没了踪影,“棺材山”的后半截山体仅剩下一个躯壳,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彻底崩塌散落,走在其中,好似身临倒倾的天河之上,绝险无比。 堪堪行到棺材山抵在峭壁上的“棺首”处,山体地分崩离析也在不断加剧,那声势真可谓是石破天惊、日月变色,我看孙九爷还想从攀下去查看那些生满黑斑的尸体,急忙拽住他,“棺材山”在顷刻间就会彻底崩塌落入大江,“地仙村”里的东西不管是死是活,都会被江水卷走,看来用不着咱们再废周折,封师古的神机妙算转瞬就要成空,幸亏咱们没有完相信天启中的预兆,现在还不逃命脱身,更待何时? 孙九爷却不放心,毫不挂念自身安危,执意要亲自下去看个究竟,我本有心不再管他,但有许多事情还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便让shirley杨带着幺妹儿当先攀上凿在峭壁间的鸟道,随后我和胖子将强行拖住孙九爷便走。 在峭壁上攀出十几米,渐行渐高,料来“棺材山”也该坠入大江了,但都觉事有蹊跷,不象是可以如此了结,又觉峡谷中云雾有异,忍不住回头下望,不望则可,这一望险些惊得魂魄出窍。 只见我们身下的峭壁上,竟然爬满了从地仙村古墓里遇水浮出的死尸,密密麻麻的不计其数,那些给地仙封师古陪葬的死者,一个个全身生满了霉变地尸毛,此时峡谷底部黑雾弥漫,“棺材山”中残存地废墟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片从洪水中浮出的“鬼域魔窟”,那情形简直就象是“酆都城门一时开,放出十万恶鬼来”。 (注:酆都——鬼城,传说中地地府) 第六十一章 龙视 第六十一章龙视 我心道不妙,“地仙村”里的死尸全逃出来了,“乌羊王古墓”守陵人推算出的天兆,到最后果然是一一应验,现在说都晚了,冥冥之中注定将要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谁也改变不了。 从“棺材山”里爬出的尸体,几乎遮蔽了暗青色的峭壁,放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地仙封师古那具头部裂为两半的尸首,也赫然混杂在其中,在群尸簇拥下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混乱中看不清是如何移动的,只是转瞬间便已到了脚下。 事情发展得太快,不容人再做思量,我赶紧从嵌壁鸟道间向上攀爬,只求离那化为“尸仙”的封师古越远越好,可是两条腿就如同灌满了铅水,虽是心急,在那陡峭的鸟道间拔足挪动,却是格外的艰难缓慢。 孙九爷心如死灰,他肩上伤重,一条胳膊已经完全不能活动,当下扑在狭窄的岩道里再也不想逃了,眼看地仙封师古的尸体如同壁虎般游墙直上,裹着一团腐臭异常的黑雾,自下而上正撞到孙九爷身上。 我来不及出手相救,全身一凉,心想这回孙九爷算是完了,正打算继续逃命,眼中却出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情形,那尸仙竟对孙九爷视而不见,在他身边擦过,径直扑向了距离它位置更远的胖子。 胖子发了声喊大叫不好,当即掉头跳向斜刺里的一具岩桩悬棺,他是人急拼命。顾不得高低了,那具悬棺象是一枚木钉般突出峭壁,他一扑一跃之下,将悬棺地棺板砸了一个窟窿,底下支撑的木桩当即就被坠断了一根,剩余的几根木桩子架不住重量,也发出“喀喇喇”的声响即将折断。 胖子趴子悬棺上。一时不敢起身,惟恐再有动作。会立时跟着棺材坠入波涛翻滚的大江之中,他这一逃,等于把他自己置身在了一个孤岛之上,四周再无遁处,满指望能够暂壁锋芒,谁知那“尸仙”在绝壁上如影随行,又紧跟着追了上去。 我在旁看得清楚。心中猛一闪念,为“尸仙”封师古舍近求远,绕开了孙九爷直奔胖子?难道封师古死后还能识得观山封家的后人?别的我不清楚,但做倒斗地勾当,自然离不开“古尸、明器、棺椁”之事,这些年耳濡目染下来,所知也不可谓不多,据我所知。凡是尸起扑人,必然是受活人阳气吸引,在民间和道门里都称其为“龙视”。 龙目仅能够看见有生命和魂魄的东西,而僵尸地眼睛也没有用处,只能凭生物或灵媒传递的电气感应,所以在民间才有“龙视”之说。尸仙封师古绕开孙九爷,这说明?难道孙九爷既不是“行尸”,也不是“活人”,甚至连灵魂都没有,他只是我们眼中的一个“影子”? 孙九爷埋心极深,似乎完全继承了“观山太保”行事诡秘异常的传统,他在“棺材峡”里见到自己父兄的尸骸都能无动于衷,又用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筹划进入“地仙村”盗墓毁尸,种种所为都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做到的,但这些还可算是在情理之内。而孙九爷身上真正地反常现象。都出现在我们进入“乌羊王”古墓之后。 也正是在曾经埋葬“乌羊王”的古墓地宫中,孙九爷身上隐藏的秘密逐渐显露。他身为考古学者竟然身怀早已失传的妖邪之术,这又仅仅是“冰山一角”,随后众人还发现,他身上出现尸虫,对黑驴蹄子显得极为恐惧,显得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可是他在“归墟古镜”面前毫无反应,摸金秘术中占验吉凶的蜡烛,也对孙九爷不起作用,似乎此人都不是,既不是鬼,又不是人,更不是行尸,如果排除掉这些可能,那他会是?他有形有质,也有血有肉,行步有影,衣衫有缝,难道此人才是棺材山里真正的“尸仙”? 以前我也曾如此猜测过,可都没有把握确认,还想把他带出山去再仔细调查,可此时再次见到孙九爷身上出现异状,超越常识的存在,往往最容易使人感到恐惧,在潜意识中我根本就打算相信如此诡异之事,但事到临头也不由你不信,想到这我脑瓜皮子都象过电般麻了一麻。 电光石火之间,也根本容不得我多想,附身在峭壁鸟道上微微一怔,见胖子陷在孤立无援之地,形势危险无比,立刻把这些纷乱如麻的念头抛掉,也不去理会趴在地上不动地孙九爷,忙对先前上到高处的shirley杨打了个手势,让她赶快相救。 由于我们的通讯手段始终比较落后,在距离较远的情况下,互相间联络基本靠喊,沟通基本靠手,但相处日久,彼此皆有默契,一个简单的手势就能传达意图,shirley杨在上边探出身子来看得明白,她也知道眼下是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抛下“飞虎爪”已然不及,好在峡谷中到处都有悬棺,当即就招呼幺妹儿,二人联手将身前地一口悬棺推落峭壁。 胖子见头顶有口悬棺坠下,赶紧缩身躲闪,那悬棺呼啸着从他身边砸落,正好掉在封师古的头上,顿时砸个正着,将他那颗自嘴部破裂开来的脑袋,直接从脖颈中拍了下去,仅剩下一具无头的尸身依然附在峭壁上。 shirley杨想要趁机放下“飞虎爪”接应,可这时从棺材山里爬出的尸体源源不绝,已在峭壁上对众人形成了合围之势,shirley杨和幺妹儿只得不断推落“悬棺、石板、木桩”,但她们附近只有三四具残破悬棺,哪里阻得出“地仙村”里群尸出山。 我心知此刻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就逼问孙九爷说:“现在棺材山里的尸仙全都跑出来了,你现在总该告诉说你究竟想干了,可别让我们死了也做糊涂鬼。” 孙九爷心神恍惚,面沉似水,他也不看我,只是始终盯着封师古留在峭壁上地无头尸体,冷冷地说:“我想干?我要……”话音未落。我们立足的鸟道忽然坍塌,孙九爷也知大事不好。叫得“哎呦”一声,身体便在宽不逾尺的鸟道间失去了控制,这一下极是突然,我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随着碎石从峭壁上滑了下去,直接坠向“棺材山”涌出地黑云迷雾之中。再也不见踪影了。 我急忙俯身去看,没见到孙九爷摔在哪里,却见正从封师古那具无头尸体地脖腔中,蠕动出一团黑漆漆的事物,似乎满是又短又细地黑色尸毛,如果古尸藏在绝对封闭的棺椁中年头多了,在突然接触到外界流动地空气时,尸体皮肤会产生一个加剧的变化。在瞬间塌陷萎缩,同时生出一层霉变的尸绒,可地仙村里的死尸除了封师古以外,其余大多暴露在地底几百年,并且没有棺椁装敛,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尸变。显得很不正常。 峡谷中黑雾渐增,断断续续的一线天光分外暗淡,可我这回距离封师古的尸身极近,看得异常清楚真切,藏在封师古尸身内地黑色物质,先前在棂星殿前玉窟中,我们曾见到玉髓岩层里藏有酷似人形的“鬼影”,《秉烛夜行图》里也暗中描绘着这种幽灵般的黑色物质。 它们似乎可以吸附在峭壁上迅速移动,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尸臭,外观形态并不固定。而且不惧水火刀枪。被此物附体的死尸能够不腐不僵,甚至连体内鲜血都不曾淤化。巫邪时期将其视为镇尸乌丹,而观山太保封师古则将其看做尸骸仙化之兆。 除了在地仙所绘的图画,以及棂星殿和墓中尸骸体内,我应该还在某些地方见过此物,好象就是在“棺材山”里,甚至“乌羊王”古墓和峡谷悬棺附近都曾见过,只不过先入为主,总认为是炼化来的“尸仙”,却忽略了眼中所见的无数细节,这种黑色物质应该是一种在阴腐环境中生存地“苔藓”,或者说就是风水一道中提及的“尸藓”。 巫邪文化与观山封家掌握的观山指迷之术,都是出自风水古法,其中天星风水占了很大的比例,但这些东西与摸金校尉所传的阴阳风水,实际上都是周天古卦分支,完全是同宗同源,自宗旨皆是造化之内、天人合一,只不过古风水更为深奥晦涩,里面有许多不切实际的理论,大多在汉代之后就不再使用了,观山封家却是在棺材峡盗墓学得异术,研习地内容还是三代古法,与我始终接触的形势宗风水有很多不同之处,所以我始终在脑子里没转过这个弯来,现在忽然醒悟过来,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棺材峡”里藏有成千上万具各种各样的悬棺,而棺材山盘古脉更是藏风聚气的极阴之地,里面埋了无数小棺材,那些尸体器官在山中年久生变,长出了一层黑绿色的苔藓,可以寄生于活人或死者体内,这种肉苔就是乌羊王时期,巫者用于给死尸防腐注颜的“活丹”。 后来巫邪人发现此物虽可保持古尸万年不化,却不能让其离开棺材山,这种“盘古尸藓”一旦离开藏风纳水之地,就会借着宿主的形骸滋生蔓延,世上的人畜生灵多受其害,所以告祭碑上才提到了“挖断地脉、封山压藏”之事,棺材山成为了古之禁地。 封师古所学异术,大半出自“棺材山”,加上他执迷于参悟天机以证大道,所以对山中所藏的“活丹”心生妄想,意图借此物形炼成仙,建造地仙村古墓修复地脉龙气,其实也不能说封师古的判断有误,至今因果循环,一切都按照他生前地推算和布置出现,那“盘古尸仙”如果从此流入各地,就不知要有多少活人都得被其“度化”了。 在我掌握熟知地《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物”字一卷曾记载着“尸苔、尸藓”等项。说是“恶脉之下无所吉,尸苔老而生肉,年久结为人形,追噬活人阳气而动,离坟则主世间大疫”,那都是在陵墓坟茔地里出现产生地凶晦之物,从某种程度上讲。有些象守墓护陵地“九死惊陵甲”,只不过一钢一柔。而且“尸藓”几乎没有弱点可寻。 棺材峡中的“峭壁悬棺、古墓地宫”,到处都生有腐化的苔藓,却只有盘古脉中埋藏的才是“尸藓”,可我一叶障目,误认为棺材峡风水隐纳,是仙逸之辈埋骨的宝地,竟未想到传说中的“尸仙”。却原来是“盘古尸藓”。 我虽然在峡谷绝壁间辨明了“尸仙”地真相,但完全于事无补,寄生在死尸体内的“盘古尸藓”,与地仙墓里关于“尸仙”地传说基本一致,此时看来,“地仙村”里的全部死者体内都有这种东西,随着“棺材山”离开地底暴露在峡谷中,这些附在死者体内的黑色尸藓。便纷纷从宿主体内蠕动出来,吸附在峭壁上向四处爬动,让它们逃出峡谷必然会为祸不小。 我眼见此时硬拼也难有作为,趁着shirley杨推下的棺板将附近两具盘古尸藓砸落,急忙将身体挪到胖子头顶,随即和shirley杨、幺妹一同放下飞虎爪。把胖子从摇摇欲坠的悬棺上扯了回来,胖子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匆忙问我:“孙老九就这么撂屁了?” 我点了点头:“可能掉进江水中被卷走了,也可能跌入棺材山摔了个粉身碎骨,眼下没办法确认,只可惜我还有句挺重要的话没来得及跟他讲,看来是没机会说了……” shirley杨和幺妹儿见孙九爷下落不明,也不免神色黯然,但shirley杨心理素质极强。她此时还能保持镇定。问我说:“老胡,地仙村里地尸体好象都被生物寄生了。看来咱们挡它们不住,现在如何是好?” shirley杨心机灵敏,反应更快,在看清“尸仙”的面目之后,果然和我产生了同样的想法,她虽然不懂风水之理,却立刻判断出那些尸体中藏有寄生之物,但身陷绝境,脱困逃生都难以做到,哪里还有办法对付棺材山中的“盘古尸藓”。 横在峡谷中的棺材山逐渐土崩瓦解,但山体中阴晦之气久久不散,似有无穷无尽的黑雾涌动不绝,一阵阵缥缈盘旋的阴云惨雾,使峡谷中的光线越来越暗,我当此情形,也只有空自焦急束手无策,如果继续沿着鸟径栈道向上,不知时候才能攀过这堵壁立千仞地峭壁危崖,而且众人心理和身体上都至极限,恐怕上不到一半,就会被迅速滋生的“盘古尸藓”追上死于非命。 幺妹儿见我踌躇不决,忙求我别动跳水逃命的念头,她不惧翻山越岭,唯独不识水性,对浩大之水有种根深蒂固的恐惧。 我告诉她说用不着担心,水路根本不会考虑,这峡谷间水流湍急,即便有再好的水性,跳下去也活不了,但我心急如焚,四周的“盘古尸藓”大概在几分钟之内就会涌至近前,如此举境,除非是肋生双翅飞上青霄,否则怎能脱此大难? 胖子向下张望着说:“水路是险,可咱凭两条腿跑八成是没戏了,眼下也只有学孙老九地样子,跳水遁入龙宫逃脱……” 我比谁都了解胖子,他就是个肉烂嘴不烂的主儿,刚刚所说的这句话肯定是给他自己壮胆,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听在我耳中,尤其“孙老九”和“龙宫”两个词格外兀突,不觉心中一动…… 孙九爷身上存在着种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迹象,身处峭壁之上,竟能避过了“盘古尸藓”,使我当时怀疑尸仙开了龙目,在龙视中捕捉不到他这非人非鬼的存在,我虽然很久以前就听过这种传说,但所谓“人不见风,鬼不见地,鱼不见水,龙不见一切物”之言,还是从张赢川口中得知,这也正是“归墟古镜”和两枚“青铜卦符”的奥秘所在。 第六十二章 天怒 第六十二章天怒 每当我一想到青铜卦符,十几年前老羊皮尸变后,被雷火焚击的惨状就如近在昨日,那“盘古尸藓”是风水穴眼中腐尸所化,即然开了“龙视”,当然也属于尸变化物,肉藓尸苔之物最是腐晦阴沉,普通的火焰根本不能将其烧毁,也许我怀中的这枚“青铜龙符”,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动,立刻扯开紧紧随身的密封袋,掏出了包中的“青铜龙符”,身边的胖子好象突然明白了我的意图,忙叫道:“这可使不得,本来就没倒出来真东西,反倒要把青铜卦符搭进去,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赔本的买卖千万别做……” 我知道这枚铜符对我们意义非凡,可我们所得的三件归墟青铜器,其余两件被火漆侵蚀拔尽了铜质,只有这枚龙符是四符之首,而且埋在“百眼窟”中年深日久,铜质中的海气浸润不散,权衡轻重利害,唯有横下心来舍了此物,才有可能彻底毁掉“地仙村”,如今我们这四人是生是死,也都系于其中了。 想到这我咬紧牙关,看峭壁下那具无首尸体近在咫尺,当即抬手将龙符抛了下去,青铜龙符的铜质中海气氤氲,历经数千年而不散,只见死者形骸内的“盘古尸藓”在吞吐黑雾之际,早将那龙符裹在体内。 几乎就在这同时,峡谷中已是黑雾遮天,天黑得对连面对面都看不到人影轮廓。一阵闷雷在云雾中滚滚鸣动,我知道这是雷火将至的前兆,赶紧将其余几人按倒在地,还没等我俯下身子躲避,就见有道矫若惊龙地闪电从眼前掠过,顿时把两道峭壁间映得一片惨白刺目,雷鸣电闪发于身畔。震耳欲聋的炸雷霹雳声中,引得棺材峡里千窟万棺同声皆颤。 被观山太保囚禁的“乌羊王古墓”守陵人。曾为地仙封师古推算“天机”,最终应验如神,那座“棺材山”被洪水从地底冲入峡谷,横空凌架在奔腾咆哮的江水之上,山里无数尸仙趁机逃蹿出来,与天兆中描述的“破山出杀”之象完全吻合。 我们被困在峡谷中的峭壁上走投无路,绝望之际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说不定“归墟青铜器”能够扭转乾坤,那几件青铜符镜都是传古的风水秘器,除了占验“风水、卦象”之外,铜质中蕴藏地海气也决然非凡。 当年在老羊皮暴死在草原上的蒙古包里,临终前偷偷将卦符吞入体内,引得黄皮子穴地盗尸,又阴错阳差地被我们从土中重新挖出,最终被炸雷所击。老羊皮地尸体和前来盗符的黄鼠狼子,都被雷火击中,烧做了一堆焦炭。 可昔人已逝,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老羊皮真正的用意了,时隔多年之后,我又从陈瞎子和孙九爷口中或多或少有所风闻。据此推测老羊皮当年确实心怀非份,他早年间听说过无眼龙符是风水秘器,想死后据为己有,荫福子孙后代,所以才安排出“裸尸倒葬”的诡异事端,他却不知如此作为,最易遭鬼神所忌,终归是落得个“奇谋无用、诡计成空”。 这回在“棺材峡”中找到封团长遗体之前,我曾见到峭壁悬棺里有不朽不化的隐士之尸,那尸体须眉神采俱在。看起来一派仙风道骨。完全不象“千年古尸”,应当也属古代留存下来的僵尸。当时我正准备在悬棺旁使用铜符铜镜推测“地仙墓”的方位,结果引得附近落下一场雷暴,倒使众人受了一场惊吓。 有了这两段遭遇,使我隐约觉得在“青铜龙符”中还藏有许多秘密,要按迷信地说法,这可能是一枚“雷符”,其实僵人尸变之时,尸身内多有极阴的疠气,在外界遇到阳气,会使得阴阳相激,又被归墟青铜中那古氤氲不明的混沌之气所引,就会在低空形成云间放电,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雷电霹雳。 古代人相信“雷泽有雷神,龙首人颊,鼓其腹则雷”的神话,误以为雷电毁屋击人是上天发怒,对人们进行罚诫。到了汉代,人们开始以阴阳二气相互作用的理论来解释雷电现象,提出“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的观点,也就是说,阴气和阳气相接触,发生震荡就形成雷,震荡剧烈的时候就形成霹雳。 我虽然产生过这种念头,却并不能确定实情如何,此刻已到了山穷水尽地境地,再也无计可施,好不容易想出个办法,满以为天无绝人之路,哪还管它行得通行不同,立刻便将“青铜龙符”对准盘古尸藓抛了出去,恰好落在封师古断头尸身的腔子里。 谁知那座“棺材山”里涌动的尸雾太重,在风水一道中称此为“破山透穴、群龙惊蛰”,是极凶之兆,顿时引得深峡绝壁间电闪雷鸣,这些霹雳闪电并非发自天空云层,而是就在峡底接近水面的黑雾中产生。 常言说“迅雷不及掩耳”,那峡谷中的雷电说来便来,先前的阵阵闷雷声中,四周黑得如同锅底,可随着一道极长地枝状闪电横空划过峡谷,恰似惊龙乍现,刺目的闪电立刻把峭壁间照得亮如覆霜。 我们藏身的鸟道岩穴处极其狭窄陡峭,大部分区域宽不逾尺,闪电从身边划过之际,我尚未来得及俯身躲避,借着那电光石火的一片惨亮,可以看到四周峭壁间布满了“盘古尸仙”,地仙村无数死者的尸骸,大多都已皮开肉绽,里面露出大片大片漆黑蠕动的尸藓,形态千奇百怪,血淋淋的吸附在石壁上,拥挤着不断爬向高处。 那道矫龙惊空般的闪电转瞬即逝,“棺材峡”旋即又陷入了弥漫地黑雾之中。峡谷里由黑转明,复又再次末入黑暗,只不过是在瞬息之间,我双眼被电光一晃,还没来得及眨眼,就听一片霹雳炸响,震雷声尚未落下。漆黑的谷底就突然冒出无数火球,所有地“盘古尸仙”都被雷火击中。仿佛连周围那片浓重地尸雾也被引燃了,将空气都一同烧了起来。 棺材山”附近的两道峭壁间雷火蔓延,就如同被一股灼热异常却又阴森刺骨地飓风卷住,我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大动静,见那四周大大小小的“尸藓肉苔”,尽数被一团团火球裹住,不断在绝壁上挣扎翻滚。赶紧就地趴倒躲避,这时也不知是我地耳朵被炸雷震坏了,竟然听见峡谷中似乎全是凄厉异常的尖叫哀鸣之声。 在“青乌风水”地常规理论中,总说世间之火除了神秘的“鬼火”之外,还有另外三种,分别是“人火、龙火、天火”,龙火能在水中潜动燃烧;人火是烧薪伐髓的常世之火;而“天火”既是雷火,称为恨世之火。如果世人德行亏失败坏,或是物老为怪一类的现象,容易引得雷火相击,民间都说那是雷公开眼,专门诛罚妖邪奸恶,其实就是风水“形、势、理、气”四门中的“气”有异变。导致天地失衡,才会使得云雾间雷电交作。 空气中充满了焦灼的臭氧气息,以及焚尸化骨的恶臭气味,呛得人几欲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我们四人赶紧将“防毒面具”罩在脸上,伏在地上不敢稍动,所幸穿地服装都是耐火防水材料,加上防毒面具隔绝了活人气息,才得以幸免于难。否则不消片刻。便都已被雷火烧死在棺材峡中了。 心惊胆颤中不知过了多久,我透过防毒面具向外窥探。只见在雷火中焚烧的尸雾已经消失,深峡绝壑中的天光重新落下,无数漆黑的灰烬满天飞舞,其中尚有火星未熄,看来大劫已过,我这才扯脱防毒面具,一阵清冷的山风吹至,虽然浓重的焦糊气息尚未散尽,但胸臆间烦厌闷恶之情顿时为之缓解。 众人在绝壁上举目四顾,眼前所见,尽是触目惊心的种种情景,百死余生之后,更令人稀嘘不已,那座“棺材山地仙村”被雷火击中,地仙封师古“破山出杀”的图谋如同冰消云散,顷刻间灰飞烟灭,峡顶一线天光再次显露出来,除了绝壁上全是焦糊地痕迹,再没留下半具尸骨,只有无数雷火焚烧尸骸后形成的漆黑碎灰,随着山风漫天飘荡,峡谷中犹如下起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黑色飞雪。 倾斜着横架在两道峭壁间的“棺材山”,四周石壁已经开始逐渐碎裂,山中的盘古脉和地仙村,都被水火滔噬殆尽,泥水中只剩遍地的残砖败瓦,内部地玉石和棂星岩分崩离析,更无一丝生气,散碎的大小石块瓦片,正在不断落进江中。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地仙村”果然应了破山出杀之兆,天象中注定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这是“乌羊王古墓”的守陵者们,为地仙封师古利用古卦推演出的真实结果,但这个天启卦象中,却深深埋藏着守陵人的恶毒诅咒。 就连“地仙封师古”这种异术通天的奇人,都没能察觉到此中竟然会深埋祸机,那些饱受“观山太保”酷刑折磨的守陵者们,只将推算出的“破山出杀”作为天象地最终征兆,却隐藏了随后将会出现地结果,使得封师古穷尽心机建造的“地仙古墓”毁于雷火。 经历了这一些,让我们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确实自有天意安排,其实古代先贤高圣们早把道理说得明白了“幽深微妙,天之机也;造化变移,天之理也;论天理以应人,可也;泄天机以惑人,天必罚之”。 可以用天地变化地原理来给人们做为指引,这样才能生生不息,宽厚包容;但是天机微妙幽深,世俗间的肉眼凡夫不应该去窥探其中秘密,否则定会招灾引祸,害人害己。也许炼丹修仙之术是真有的,未尝不是传古的奇术,但必应用心宁静,无欲无求,在金水丹火中习练的时间久了,便可以筋骨强劲。延年益寿。但那地仙封师古本是绝世地奇才,却执迷救世度人的求仙法门,又心怀非份妄想,逼迫巫邪遗民们推算天机卦象,意图形炼尸仙,结果受其所惑,引火烧身。落了这么个尸骸不存的下场。 棺材峡里**无常,天光刚现。高处忽又云雾聚合,片刻间大雨如注,泼天也似的倾了下来,把半空中的飞灰尽数洗去,我们被雨水淋得全身湿透,这才完全从心神恍惚中清醒过来,精神从高度紧张的状态放松下来。顿觉全身筋骨乏力,周身上下三万六千多寒毛孔,没一个不疼,只好仍旧停留在安放峭壁悬棺的岩穴中歇息。 众人虽是筋疲力尽,但劫后余生,重见天日,“棺材山地仙村”里地土特产盘古尸仙也全毁了,不免皆有庆幸之感。 我和胖子说起这回被孙九爷诳来“棺材山”倒斗。算是栽了大跟头,这回彻底是被人家当枪使了,那盘古尸脉中虽有古丹,却不是我们想找来给多玲救命的内丹,两样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最后孙九爷还下落不明。再想找他兴师问罪可就难了,但是能全胳膊全腿地出来,也算是祖师爷显灵,该当咱们摸金的气数不绝。 我和胖子俩人越说越恨,口中毒汁横飞,把能想到的狠话全说了一遍,眼见地仙村已经不复存在了,要是孙九爷此刻就在跟前,我们当场食其肉寝其皮的心都有了。 幺妹儿并不清楚“南海采珠”的事情,也不明白我们为何如此动火。她觉得从封师古的坟墓里走了一遭还能活着出来。就已经该算意外之喜了,便出言询问原委。 胖子当即掰着手指头数出孙九爷十大罪状。连当年的作风问题都算上了,当然这事只是道听途说来地,据说当年孙九爷刚从农场改造回来,就利用某次参加田野考古的机会,偷着和当地一个房东女人搞到了一处,结果被村里的农民们抓了个先行,这在当时可是大事,当场被乱棒打了一顿,要不是同事们替他说了一车皮的好话,他差点就被村民们扭送到公安部门去了。 事后组织上要求孙九爷写检讨,结果孙九爷狡辩说,自己和那个农村女人根本不是作风问题,这件事情非常特殊,因为当时乡下农家土坯房里的跳蚤虱子特别多,钻得人全身都是,他和房东妇人两个人夜间无事,便在床上脱光了互相捉虱子,除此以外,别的都没做,孙九爷对此事的态度极其顽固不化,拒不承认真相,交代事实。 胖子说就孙老九这样的人,钻了改革开放搞活经济地空子,竟然能混上个教授的虚衔,其实在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反动罪行没有暴露出来,就该枪毙他个十回八回的才大快人心,胖子对孙教授一向看不顺眼,此时说溜了嘴,信口捏造,把能想象出来的种种罪名都给孙九爷加上了。 胖子把话说得离谱了,shirley杨和幺妹儿都摇头不信,shirley杨说:“孙教授绝不可能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间谍,但他是观山封家的后人,也不是普通平凡地考古工作者。解读龙骨谜文专家的这重身份,应该被他当作了一层伪装网。他这一生想做的事情,恐怕就只有进入地仙村寻找封师古了,其坚忍冷酷的性格几乎都有些扭曲了,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这大概是同他的经历有关。事到如今,你们再怎样恨他也没有用了,现在听我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回味着shirley杨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孙九爷他……他是人吗?他身上有尸虫咬噬的痕迹,肩上被九死惊陵甲刺穿了也跟没事人一样,盘古尸仙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这个影子一般虚无的东西究竟是?” 我们一边裹扎伤口,一边低声议论着发生在孙九爷身上地种种不可思议之兆,却始终不得要领,谁也猜不透他这位“观山封家”最后一代传人地秘密,正说话间,忽见一个硕大的黑影从身边峭壁上蹿过,众人吃了一惊,惊鸿般地一瞥之间,只见这东西大得出奇,身裹一席黑袍,攀登绝壁如屡平地,穿云破雾过壁而上的身影迅捷无伦,快得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第六十三章 沉默的朋友 第六十三章沉默的朋友 我见有个东西从峭壁上蹿过,其身形轻捷快速不输猿猱,看得人眼前一花,心想莫非是观山封家训养的那只巴山猿狖,可是“青溪防空洞”里巴山猿狖似乎没有这么大的体型,难道“棺材山”里还有残存的的“尸仙”? 就在这时,那攀壁直上的身影忽然停在我们侧面,我赶紧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时,不觉更是讶异。我和胖子等人是置身于一条狭窄陡峭的鸟道中,在相距数十米的地方,有数根钉在绝壁上的木桩,专为用来搁置悬棺,巴山猿狖背负着孙教授,在大雨中一动不动地停在了那里,那一猿一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转头凝视着我们。 我猜测是巴山猿狖并未跟随众人进去“棺材山”,但它极具灵性,徘徊在峡谷中,感觉到地底有山崩地裂的动静,便一路翻山越岭而来,在即将毁掉的“棺材山”里,找到了孙九爷,背负了他又从峭壁上来,在此同我们打了一个照面。 我看孙九爷耷拉着一条胳膊,满身都是黑泥,脸上被雨水一冲,显得格外苍白,他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我感觉他只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出事,随后便不知要遁向何方,从此再不与众人相见了。 我们在峭壁上同孙九爷和巴山猿狖遥遥相望,几分钟内竟然谁都没出一声,“棺材峡”里的绝壁陡峭异常,我想再接近他一步都不可能。 我们此番自“地仙村”中捡了条命回来,所幸几个同伴并无折损。想想这场遭遇都觉得象发了一场噩梦,对以前的事情也自是看得开了,感觉孙九爷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情上可原、理上难容”,虽然和胖子嘴上发狠,但并未真想再向他追究。 此刻亲眼看到孙九爷被那巴山猿狖从“棺材山”里救了回来,心里地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但见他象是要远远逃避。还不知下次时候再能撞见,我想起还有句场面话要交代给他。就将手拢在口边,在雨雾中对他喊道:“孙九爷,咱们之间的帐还没清,但盼着老天爷保佑你平安无事,至少在你下次再碰到我之前。” 孙九爷听了此言无动于衷,紧紧盯着我们看了一阵,毫无血色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意察觉的冷笑。轻轻一拍巴山猿狖的肩膀,那猿狖会过意来,对我们再不看上一眼,舒展猿臂纵身攀爬绝壁,它负着个人却仍能在千仞危崖上往来无碍,三闪两晃之际越上越高,竟在大雨中消失了踪迹。 我和胖子等人从鸟道间探出身子,仰望峭壁上方。唯见雨雾阴霾,哪还有人踪猿迹可寻,心中空落落的无所适从,只得收回身子,继续留在岩穴中避雨。 此时棺材峡中风雨交作,我们不敢冒险攀越湿滑陡峭的绝壁。只好耐下性子等待大雨停歇,而悬在峡谷中地“棺材山”已经彻底土崩瓦解,分裂成无数巨大的岩块,被瀑布冲入了大江,现下正值汛期,山中水势极大,地仙墓棂星殿地种种遗迹落入水里,立刻便被吞没。 众人吃了些干粮裹腹,随后抱膝而坐,各自想着心事默默不语。积劳之下倦意袭来。不知不觉间相继昏昏睡过去。 巫山境内历来以朝云暮雨的幽深著称,等我醒来的时候。山里的雨仍没有停,直到转天上午,方才云开雨住,得以翻山越岭离开“棺材峡”,一路上只有在附近林中采摘野果充饥,又饮了些山泉解渴,然后为了寻觅道路,远远地绕去后山,说是拨藤寻道,可这深山野岭中又哪有道路,从崖山看着路程不远,但钻林越沟,仍然走了将近一日,这一路上更没有半个人影,更没见到孙九爷的踪迹,不知他是否仍然藏在峡中,还是逃到了别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到了空无一人的青溪古镇,山中难得地云开雾散,只见夜空中的星星呼闪呼闪地眨着眼睛,银河霄汉历历在目,由于众人身上大多挂了彩,难以多做逗留,天亮后就立刻从古栈道出了山,先到巫山县的卫生院里治伤,同时商量起孙九爷的去向,胖子说这孙老九太可恨,该遭千刀万剐,不过也甭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北京再抄他的老窝去,上天追到他灵霄殿,入海追到他水晶宫,他就是如来佛边金翅鸟,也要赶到西天揪光了他的鸟毛,不把那顿正阳居的满汉全席吃回来不算完。 我最担心的是孙九爷另有图谋,这主要是出于他身上存在着许多令人难以理解地奇怪现象,越琢磨越觉得这老家伙不是常人,倘若我们无意中助纣为虐,那罪过可就大了,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找到他。 不过对于胖子提出回北京抄老窝的办法,我觉得没有意义,那孙九爷比起他祖上那伙“大明观山太保”来,行事手段之诡秘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出所料,他在跟我们一同从北京出发之前,就已经下决心抛家舍业不打算再回去了。 我和shirley杨当天就在县城里挂了个长途电话,打到北京的陈教授家里,试探着打听了一下孙九爷的事情,果不其然,孙九爷已经交割了工作,称病提前退休回老家了,连他那间筒子楼的宿舍都交回去了,现在北京那边的人也就只知道这么多情况。 我见此事无果,多想也是没用,只好暂且抛在脑后,静下心来调养身体,那“乌羊王古墓”和“棺材山”里地阴气太重,我们四人身上都淤积了不少尸毒,先是咳嗽不断,呼吸不畅,随后更是常常呕出黑血来,在医院里耽搁了近一个星期。始终未能痊愈。 这天晚上刚刚入夜,我躺在病床上输液,不知不觉发了一场噩梦,梦中情景恍恍惚惚,依稀回到了棺材山地仙村,走到那封家老宅正堂里,见堂屋内香烟缭绕。墙壁上挂着一幅冥像,前边还摆着一张供桌。桌上七碟八碗,装着各种果品点心,以及猪牛羊三牲血淋淋的首及,白纸幡子来回晃动,俨然是处开了水陆道场地冥堂。 我走到供桌前边,想看看冥像中画的是谁,借着堂内昏晃的烛光。隐约辨认出是个混血少女的身影,我心道:“这不是多玲吗?她怎么死了……又是谁将她的灵位供在地仙村里?”正自惊诧莫名之际,忽听供桌上有阵“唏哩呼噜”的响动,那声音就象是猪吃泔水。 我急忙低头去看,见那摆在供桌盘子里的猪头,不知怎么竟然活了过来,正贪婪地瞪眼吞吃着各种供果点心,血水和口水淋漓四溅。显得极是狰狞恐怖。 我见状心中动怒,更有种说不出地厌烦之意,当即抄起供桌边挂纸幡地竿子,擎在手里去戳那猪首,谁知纸幡杆子太软,全然使不上力气。不禁急得满头冒汗,正焦躁间,就觉被人在肩上推了几下,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我一看是shirley杨等人在旁将我唤醒,方知是南柯一梦,可这个梦做得好生诡异,而且梦境又极为真实,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暗中觉得此梦不祥,心里仍然感到阵阵恐慌。 幺妹儿好奇地问我梦见啥子东西了?竟然能把你骇成这个样儿?做了噩梦就应该立刻说破了。说破了就不灵了。 胖子也奇怪:“老胡你那胆子可一向不小。也就是天底下没那么长地棍儿,要是给你根长棍儿。你都敢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怎么做个梦还吓成这德性?” 我说你们别胡说八道,常言说梦是心头想,主不得吉凶祸福,可能是我最近太多挂念多铃的事情,才做了这么个没头没脑地噩梦,说着便将梦中所见给众人讲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多玲的命是保不住了,虽觉对不起船老大阮黑临终所托,但我们也已竭尽所能,终归没有找到千年古尸的内丹,多玲最后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们说起多铃竟是中了自己亲生父亲所下地降头邪术,真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料,但南海事件归根结底,还是孙九爷的责任,最近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半点音讯,也不知他躲到地方去了。 我推测孙九爷不会离开青溪地区,毕竟这是他的祖籍,他父兄的尸体也都留在这了,于是我打算等伤势稍稍恢复了,就立刻再次进“棺材峡”找他。 我们正在商议如何寻找孙九爷,忽然从窗外扔进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似乎并不沉重,“啪”地一声轻响就落在了地上,胖子立刻起身去看窗外,这县城里有新老两片城区,卫生院位于古城边缘,人口并不稠密,这时正值仲夏,空气潮湿闷热,夜晚间虽是点了蚊香,可病房里的窗户仍然开着以图凉爽,外边仅有零零星星的有几盏街灯亮着,并不见半个人影,胖子只好先把窗子关上,以防会有意外发生。 shirley杨捡起包裹,打开来一看,见里面包着几束奇形怪状地野草,并有一叠信纸,那枚无眼的青铜龙符也赫然裹在其中,她拿过来交给我说:“应该是孙九爷让巴山猿狖潜入县城给咱们送了封信,你看看这信中都写了些。” 我急于一看究竟,连忙展开信纸,边看边读给其余三人,信是孙九爷亲手所写,落款属着他的本名“封学武”,洋洋洒洒的篇幅不短,大抵是说他自觉亏对众人,没面目再来相见,但这此在“棺材山地仙村”倒斗之事,全仗摸金校尉相助,虽然可能后会无期,但有许多事不得不做个交代。 孙九爷在信中说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自在过,心头始终压着一座大山,家门出身以及种种的“内因、外因”,使得他连个能说心腹事地朋友都没有。唯一可以信任地,也仅仅是藏在棺材峡里的那头“巴山猿狖”,可这位老伙计虽然绝对忠诚可靠,又颇通灵性,但终归不能口吐人言,就象是一部以狼狗为主角的罗马尼亚电影,它永远都是个“沉默的朋友”。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孙九爷阴沉冷酷的性格,在他的世界观中。除了观山封家地事情,普天下再没第二件大事可言,由于“地仙村古墓”外围埋有九死惊陵甲,所以只有在十二年一遇的地鼠年某几天中,趁惊陵甲蛰伏休眠之际,外边地人才能有机会进入棺材山,所以封师歧的后人屡屡错失良机。封团长就是因为途中染病错过了日期,一时怒火攻心,竟至双腿瘫痪,才死在了“九宫螭虎锁”前。 孙九爷眼见家门人丁凋零,如果在今年夏天还不能找到入口,恐怕就终生无望了,经过多年处心积虑地筹划安排,终于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合”。谋划虽然周密,毕竟不能未卜先知,自从进入“棺材峡”开始,还是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地事情。 本来孙九爷掌握了真正的“观山指迷赋”,只是担心“摸金校尉”甩了他单干,所以始终加以隐瞒。事先做了几个局,让众人在不同地点一段一段接触真真假假地信息,再加上点苦肉计,以便混淆视听,到关键时刻再由他一一点破,其实在那段“观山指迷”的真正暗语中,已经包含了如何开启“九宫螭虎锁”地信息,唯一所碍便是拼接“瓷屏风水地图”的碎片,但蜂窝山的传人半路加入探险队,是他始料不及的。好多已经布置好的计划。不得不临时更改,以至局面逐渐混乱失控。 最令孙九爷意想不到的。是在金丝雨燕组成的“吓魂桥”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本意是借着峡谷中埋伏地“金甲茅仙”,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再点出生路,从化石瀑布下到木梁上逃脱。 之所以如此布置,是因为下了这条峡谷不久,就要进入乌羊王地宫了,在此之前,他需要给自己的身体作个“手术”。这个所谓的“手术”,其实是种古代流传下来的“妖术”,观山封家凭盗发古时隐士悬棺发迹,从中发现了许多早已失传千年的巫法邪术。 其中有一门,是以骨针刺脑,据说可以使人体地三昧真火熄灭,因为活人身上都有三盏灯,是活人阳气的象征,这三盏灯火的明暗,预示着本主气运品德的衰旺,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只有鬼魂和僵尸能够看到,从后脑对准穴位刺入骨针,就可以灭了这三盏命灯,盗墓之时便能避开“遇鬼乍尸”之事,但用了此术,绝不可对旁人说明,只能自己心里知道,一旦说出去,马上魂飞魄散,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这种邪术源于古巴古蜀之地,实际上是针灸刺穴的前身,巫楚文明遗留下的壁画岩画里,就曾详细描绘着类似的情形,巫者施展妖术,被骨针刺到的人,就会如鬼附体,上刀山过火海,浑然不知疼痛,因为骨针所刺穴位,正是脑中司掌疼痛感知的神经中枢,古代人不明白其中奥秘,便以为是“巫邪之术”。 可孙九爷在化石瀑布地龙门前,对事态发展失去了控制,落到木梁上地时候被撞了头,刚刺入脑中的骨针就不知跑哪去了,可能全部没入后脑了,也可能在混乱中掉在地方了,在进入“乌羊王地宫”之后,他发现自己地神经逐渐麻木,身上被尸虫啃咬,竟然丝毫没有感觉,但无可挽回,恐怕在有生之年都要做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了,而且一旦紧张激动过度,他就会觉得全身血脉濆张,估计随时都可能血管爆裂而亡。 孙九爷心坚如铁,事情已经出了,就只好认命自安,并没有过多埋怨,他生性冷漠,对别人和自己的生命看得极轻,但他当时也只计划独自一人进入“地仙村”,仗着灭了三盏命灯,又有归墟青铜镜辟邪,一旦找到地仙墓,应当足能应付。 谁知阴差阳错,他身上尸变的迹象,引起了众人的怀疑,所以提前败露了身份,为了赶在“九死惊陵甲”封锁棺材山之前进入地仙村,明知进了棺材山便是有去无回,也只好再出诡计,让众人一同前往。 第六十四章 千年长生草 第六十四章千年长生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超出了孙九爷所能想象预计的范畴,更想不到他的所作所为,都被地仙封师古生前推算了出来,不由得心念俱灰,满以为墓中尸仙必然逃出山外,要引出一场大规模的尸瘟,不管在灾难中死掉多少人,最后的孽业都算是由他引发,到了九泉之下也愧对列祖列宗,精神状态几欲崩溃。 谁知到最后山穷水尽处峰回路转,这可能也正是老天爷有眼之处,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仅是咱们进山倒斗的这伙人,就连地仙封师古上了“乌羊王古墓”守陵者的恶当,可以说观山太保和摸金校尉,都没有那些守护着“棺材山”秘密的巫邪遗民心计深刻狠毒,细想起来令人毛骨耸然。 刑徒们死前推演出来的天兆,使“棺材山”在离开地底后终于被雷火焚毁,“地仙村”里的死人被烧得连灰都没剩下,似乎这一切都在冥冥中早已注定了,人世间的一切痴心妄想,都只不过是场过眼的云烟。 孙九爷当时从峭壁上摔下,落在了“棺材山”的死人堆里,黑暗中侥幸没撞在石头上摔得粉身碎骨,随后峡谷中雷鸣电闪,“地仙村”陷入了一片大火之中,“非人非鬼”的孙九爷得以避过霹雳闪电,又被寻声前来的巴山猿狖所救,在瓢泼大雨中翻上峭壁远远逃走。 随后他在信中提到,“归墟青铜镜”是古之重宝。切不可因为铜气消散就此遗失,在北京西城一处院落中,有口早已废弃的枯水井,那里面藏着一些东西,可以按信中标绘地地图寻到位置挖掘出来,然后把此物与“青铜古镜”镜背的卦图相辅,说不定可以找到失传已久的“周天老卦”。 孙九爷世家出身。虽然他祖上“大明观山太保”的手艺十成里未学够一成,但也算自幼识得各种“虫鱼大篆、蜗星古符”。被从果园沟劳改农场释放出来之后,恢复了工作,常年研究夏商周时期的龙骨天书,这几年接触了大量骨甲和青铜器上的铭文,不过他的心思却没放在工作上,而且由于不能处理好人际关系,导致孙九爷常年被一些权威人士打压。从来没有出头地机会。 所以孙九爷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果,却都迟迟没有汇报上去,而是私自藏匿起来研究,通过日积月累,已然是规模可观,所谓“周天老卦”,乃是“阴阳之枢纽、天地之轨迹”,绝不是凭着零零星星的卦图和古篆。就能轻易全面破解。 自从得了“归墟青铜镜”之后,孙九爷发现古镜背面地“铜匦卦图”奥妙无穷,要是能假以时日,结合他对周天老卦的研究结果,也许可以使绝迹的“周天全卦”重现于世。 但比起失传几千年的“周天老卦”来,孙九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十二年一遇的地鼠年将至,“地仙村古墓”之事已经刻不容缓,容不得他再耗费上七八年研究十六字天卦,当时又打算带着古镜进墓镇尸,就只好把研究资料和他所收集的卦图、卦象,都一并埋藏在枯井底地隧道里。 1971年全国上下备战备荒,广泛开展“深挖洞广积粮”运动,当时北京也对地下人防工程进行了扩建,那口藏东西的枯井,就通着一段早已封闭废弃的地下隧道。孙九爷在信中画了个简图。标明了位置和各个入口,他希望我们可以回北京把东西挖出来。将来若有机缘,或许可以掌握全篇“周天老卦”,这就算是他的一种补偿和报答了。 随后他又在信中说,同信送来几样东西,一是失落在棺材峡的“青铜龙符”,“地仙村古墓”遭雷火焚烧击毁,可能是龙符中海气太盛,也可能是棺材山盘古脉风水理气变动太大有关,但无论如何,从北京带来的这两符一镜三件“归墟青铜古器”,终归得以完好无损。 另外“棺材山”为古时巫邪祭鬼之禁地,其中阴腐之气格外沉重,尸头脉处的“乌羊王古墓”,也属此类,虽然有防毒面具保护,可难保周全,裸露的肌肤也会沾染阴晦腐化地气息,甚至有些阴腐至极的地下水中,都含有一种成为“尸墨”的物质,吸到体内或者沾到身上都不得了,因为那“尸墨”含有水银、砒霜、尸液,以及多种腐化物,都是很厉害的剧毒之物,再加上尸体内脏腐烂混合沤发而成,碰到活人肌肤就会立即渗入,中者没有任何感觉,不会觉得疼也不会觉得痒,因为毒性太强,皮肉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即使是沾到的尸墨极少,却已攻入心脉脑髓,不易救治了,若是用草药吊命,最多可以维持一年,到最终也会呕黑血而亡。 所以众人身上都会陆续出现黑癍淤痕,随后还会呕血咳黑痰,虽不致命,但时间久了,还是会在体内留下难以拔除的病根。 故此同信送上几株“九死还魂草”,学名叫卷柏,此物专门生于“深山穷谷”之地,在水土养分不足地时候,就会枯萎假死,所有细胞的新陈代谢全部停止,但不久后又能回魂重生,所以才得名“九死还魂草”,在民间也有称其为“长生不死草”或“千年草”,外用可当做金疮药,内服能化淤散毒,消解深入骨髓的阴沉腐朽之气。 到县城中药铺里,可买到化痰的鳄鱼肉干等几味中药,将全株“长生草”焚化为灰,混合后连续服用三天,就能彻底根治,以前“棺材峡”绝壁上生长着许多这种千年长生草,皆是九须九叶,不同于寻常“卷柏”,但现在已经不太容易见到了,这几株草药虽少。却足够五六个人服用。 孙九爷在信中最后说道,现在咱们彼此之前的帐算是扯平了,我对外界地事情再无挂虑,而且骨针刺脑后神魂将散,死后怕是连鬼都做不得了,现下剩于时日无多,在安葬了父兄尸体之后。就打算留在“棺材峡”里等死了,再也不想与外人相见。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尸骨已寒,被巴山猿狖埋葬在某个秘密的所在了,这“棺材峡”内全是崇山峻岭,峭壁纵横,就算藏他个十几万大军,也根本无踪可寻。所以你们就不要再白费心机进山来找我了,也请你们务必不要对任何人泄露我的事情。 我们读过巴山猿狖送来的这封书信,心里边多是半信半不信,自从经历过“地仙村古墓”事件,众人对孙九爷地看法都有了颠覆性地改观,以前觉得此人,不过是一个“私心较重、脾气古板倔强、性格偏激、不近人情”地古文字专家,可事后看来。这孙老九不仅身世特殊,而且非常善于隐藏自己,是个绝顶聪明地人物,正所谓“大象无形、大智若愚”,不知是否与他祖上是“观山太保”有关,其行事作为完全无迹可寻。神仙也猜不透他。 我们自负见多识广阅历不凡,却都着了他地道,在进入“棺材山”以前,竟然谁都没能识破他的伪装,正如厚黑学提到“心黑而无色、脸厚而无形”,肉眼凡胎谁看得透他?这就是孙九爷为其常人所不及的高明之处。 如果都象港农明叔似的,虽然看似精明狡猾,可境界太低,还没说话就让人知道不值得信赖,如此谁还信他?但凡懂些事故的。都不可能被明叔这路人蒙住。我看与那位深藏不露的孙九爷相比,小诸葛明叔简直都能算是一个实在人了。 幺妹儿是本地山里人。识得些药草习性,她说生长在“棺材峡”的九死还魂草几近绝迹,这几株长生草极是难得,确实可以化解腐毒,我仍不放心,又在县城里找了个老中医,问清了药方中君臣之理没有偏差,这才依法服用。 不出几日,众人地身体皆有所好转,商量起今后行止,觉得还是应该设法找到孙九爷,可“棺材峡”地势复杂,地形险峻幽深,峡谷内常年云雾缥缈,藏纳着不计其数的各种悬棺,孙九爷身边又有巴山猿狖相助,我们在明他在暗,想找到他是谈何容易。 我们再次进山寻他,果然毫无结果,眼见根本不可能再找到藏在“棺材峡”独自等候死亡的孙九爷,众人无奈之余,就只得准备动身返回北京。 离开之前,在县城里罢了晚饭,我和胖子着手打点行囊,此番进山虽然没找到古尸丹鼎,但也非一无所获,首先是从“地仙村”里带出来几幅图画,都是观山太保封师古手绘的真迹,此人虽然不以笔墨丹青著称于世,但《观山相宅图》等几幅画卷,却都属历代罕见的手笔和题材,可以拿到琉璃厂请“乔二爷”给沽个价格。 另外还有胖子从“地仙村”阴宅古墓里,捡漏倒出来的一个描金匣子,当时是在古墓中见到一具被金牛驮负的女尸,怀中抱了这么个明器匣子,那座墓室是观山太保从外界移至“地仙村”的,“金牛驮尸”地机关设计得极是巧妙,一旦有盗墓者闯入主室,便会触动金牛暗藏的销器,机扩作动之下,就立刻使得金牛猛撞墓墙翻板,带着墓主尸骸遁入后室。 我们只能判断这座“金牛墓室”是建于明代,但无法确认墓主姓甚名谁,是出身来历,又为何有如此精巧结构的古墓。 胖子出于“贼不走空”的成规惯例,抄了一件明器在手,但后来遭遇种种危险,他早把这事忘到东洋大海里去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赶紧拿出想打开看看里面有些。 描金匣子精美绝伦,那墓主又是个女子,所以我们猜想里边多半是陪葬的金银首饰,或者还会有玉镯一类地珍珠宝石,看墓中机关巧妙,墓主身份也必定不凡,随身的明器自然非常贵重,用手一摇沉甸甸的,也没声响晃动。我和胖子想先睹为快,一见匣子有锁,不敢硬拆,以免损毁了其中值钱地物事,就请来幺妹儿帮手。 待幺妹儿捅开银锁之后,我们同向匣中一看,瞧清楚了里面的东西。不免半是意外半是失望,那描金匣子里并无半件珠玉金银。而是厚厚的几本旧书,纸页多是深黄色的,我翻开来看了看,不象是经卷典籍,书中全是希奇古怪的插图,文字注解深僻难解,竟象天书一般。 但常言道“天书无字”。因为真正的“天书”里边都是卦象卦图,看起来都是蝌蚪虫鱼般的神秘符号,从来没有文字,有字地都是后世解卦之书,但我敢断定,这几卷厚厚地书册,绝对不是我经常接触地易经之类,仔细再看。发现很象是古时构造“机括、销器”地图谱。 有道是“隔行如隔山”,我头一次见到这种古籍,并不敢轻易确定,好在幺妹儿学了满身蜂窝山的本领,我就让她好好瞧瞧,能否看懂这书里究竟记载着内容。 幺妹儿翻看了几页。也是面露诧异之色,这套古籍似乎正是《武侯藏兵图》,“蜂窝山”自古以来多有能工巧匠,专造各种暗器机关,《武侯藏兵图》虽是后人托借“诸葛武侯”之名所著,最早见于唐宋之时,但里面记载的种种“销器机括”极为奥妙精奇,比起传说中后汉三国时期的“木牛流马”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侯藏兵图》更是“蜂窝山”这一古老行业的镇山之宝,可以说就相当于摸金校尉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历代地蜂爷匣匠。都视这套图谱为压箱底的绝活,可惜失传已久。幺妹儿的干爷销器李,虽然手艺精湛,工巧能欺鬼神,却也没能学得《武侯藏兵图》中的三四成本领。 那些手艺绝活历来是各“山头”安身立命的根本,大多数师傅传徒弟,都是“猫教老虎”,留下一手救命的上树本领不传,再加上“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之类的规矩,导致各门绝艺越传越单薄,时常青黄不接,甚至香火断绝。 近一个世纪以来,世界上各种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中国的传统行业就难免显得有点“上吐下泻”,早年间地东西流失太严重,到了现代又不能把仅存下来的继承完善,而且还在持续流失,“蜂窝山”匣子匠的暗器手艺就是一个例子,所以《武侯藏兵图》对于幺妹儿来讲,显得过于艰深了,她根本看不懂多少。 胖子一见描金匣子里装的“明器”是几本破书,顿时没了兴致,只把匣子留下,打算拿到潘家园出手,就问我剩下的几本图谱如何处置? 我说其实《武侯藏兵图》绝不是寻常之物,不过外行人完全看不懂,所谓“物各有主”,这东西流落到普通人手里属于暴弃天物,咱们这趟进棺材峡寻找地仙村,幺妹儿给咱们帮了不少忙,不如就把《武侯藏兵图》送给李老掌柜,当是还他一番人情,说不定李老掌柜还能知道藏兵图谱的来历出处,咱们也能顺便跟着长点见识。 胖子欣然表示同意,他说这东西放咱手里闲着也是闲着,拿到李掌柜地杂货店里,可以再换上三五柄“金钢伞”,就算咱今后不倒斗了,到了加利福尼亚戳到海边的沙滩上还能当遮阳伞,说不定就能引导美国乃至全世界的潮流了。 说话间,shirley杨又来同我商量,眼下多玲命在旦夕,但众人在“地仙村古墓”扑了一空,不如绕路去趟湖南找算命的陈瞎子,他是当初卸岭群盗的魁首,阅历见识不凡,也只有请他再帮忙想想办法。 我心想如此也好,那陈瞎子当年统辖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响马盗贼,实是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直到湘西瓶山盗墓开始,不知走了背字,又或冲撞了哪路凶神,不但没有东山再起,反而接连受挫,吃了许多大亏,后来他带着几十个手下远赴云南盗发“献王墓”,谁想路上就是极其不顺,还没过遮龙山就折了许多人手,剩下的人也全伙交代在了山里,只剩他一个侥幸逃脱,坏了一对招子隐姓埋名活到今天。 但陈瞎子当年非常熟悉《陵谱》,手下耳目众多,知道许多各地古墓的情报,连关内人很少得知的东北黄皮子坟,他都有所了解,我们现在只好再让他搜肠刮肚好好回忆回忆——哪座古墓荒冢里还可能埋有“丹鼎异器”。 他现在所在地湘阴,曾是“常胜山”卸岭响马地老巢,据陈瞎子说,按惯例群盗发墓取利和各地历代墓葬的线索,都要造册详注,如果运气好地话,说不定能够找出解放前遗留下的相关信息,强似我们毫无目标的乱撞乱找。 虽说此事未必确实可行,但如今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要直奔湖南,没想到就在这时,竟然传来了不好的讯息,多玲已经死在美国了。 第六十五章 金点 第六十五章金点 在南海珊瑚螺旋的归墟遗址中,船老大阮黑不幸遇难,在他临终前,我曾亲口答应要好好照顾多玲和古猜,谁知多铃鬼使神差般,捡到了“玛丽仙奴号”船长断腕上的金表,中了下在金表中的降头邪术,而且事后经过我们多方确认,那位在南洋私运古董的法国船长,正是于多玲在越南战争时期失散的亲生父亲,这不得不说是“天意最巧,却又是天公无情”。 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挽救她的性命,但在海上漂流的时间太久,回到珊瑚庙岛之时,尸降之毒已深入骨髓,要是没有那件“翡翠天衣”在身,多铃的尸骸早就消腐没了,但最后我们终归没有找到可以救命的古尸内丹,还是无法将她留住。 从大金牙发来的电报中得知这一消息,我心里就象被堵了块石头,一觉自责,二觉愧对船老大阮黑在天之灵,虽然明知人力有限,有些事能做到,有些事又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起死回生的愿望已成画饼,想到世事坚冷如冰,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众人嗟叹了一回,都道这是生死在天,人力强求不得,事到如今也没奈何了,只好改变了行程计划,要返回美国参加多玲的葬礼,南海蛋民大多比较迷信,按其风俗,人死后要放船送五圣出海,蛋民尸骨则入土为安,并且还连做三天水陆道场的法会,发上一场冥事,超度她死后早日脱离轮回之苦。 我们先来到那个无名小镇的杂货铺里。向“蜂窝山”李老掌柜作别。老掌柜连忙关了店门,把众人接在店里问长问短:“看你们愁眉不展,想必这次进山做地事情不太顺当,反正来日方长,纵有难事,也不必太过挂怀。”说着话就从柜里拎出两瓶酒来,要跟我和胖子喝上几杯。 我们推辞不过。只得敬从了,想不到老掌柜年事虽高。酒量却是不减,三人半瓶老窖下肚,就拉开了话匣子,我把进“棺材峡”寻找内丹未果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从“地仙村古墓”里倒得的《武侯藏兵图》拿出来。 我对老掌柜说:“有道是物归其主,这套《武侯藏兵图》总共八册,在现代化建设中根本派不上用场。除了精通机括销器的匣匠师傅,可能再没别的人能够看懂它,只有落在您手里可能还多少有些用处。” 老掌柜闻听此言着实吃惊,赶紧拿过老花镜来,如捧至宝般一页页翻看不住,边看边连连念叨:“祖师爷显灵,真是祖师爷显灵了!”这本图谱是古时匣子匠的宝典,后世出现的发条和八宝螺丝。都不及其中地机关巧妙,大部分内容都已失传很多年了,眼见“蜂窝山”里的手艺就要没落绝迹了,他这个老蜂爷做梦也想不到,竟又能在古墓中重新找到全套地《武侯藏兵图》,当下千恩万谢。将图谱妥善收藏起来。 我问老掌柜为《武侯藏兵图》会出现在“地仙村古墓”里?难道那金牛驮尸的女子墓主,也曾是明代“蜂窝山”里的人物? 李老掌柜也是老江湖了,他据此说起一些往事来,使我想到了一些头绪,推测那明代女尸,可能是数术奇人刘秉忠之后,刘家擅长奇门遁甲,并且精于布置各类销簧机括,虽然不是“蜂窝山”里的匠人,但刘家与历代蜂头交情深厚。家中传有这套机关图谱半点都不奇怪。 数术刘家和观山封家同朝为官。本就相互不合,地仙封师古盯上了刘家的销器图谱。便暗中盗了金牛驮尸墓,但封师古虽然神通广大,却是擅长邪门外道的异术,即使拿到手了《武侯藏兵图》也难以尽窥其中奥妙,所以“乌羊王古墓”中的武侯藏兵机关仅是虚设,到最后都没能建成,而这本图谱也随着“观山太保”盗发来地各种尸骸明器,被原样安置在了“地仙村”阴宅中。 当然这仅是我的猜想,随着“棺材山”的土崩瓦解,其真实情况已经无法考证了,三人推杯换盏,眼花耳热后倾心吐胆,说了许多肺腑之言,我对老掌柜说起幺妹儿的事情,倒斗的手艺跟我学不着,其实学了也没大用,而且一旦陷进摸金行里,再想脱身可是难上加难。 我本身就是个例子,当初我和胖子去东北野人沟,是想捞笔横财帮衬那些穷朋友,没有多大追求,但自从我们在金国将军墓里拿到一对螭璧开始,那些没完没了的麻烦就开始找上门来,没少遭罪,苦没少吃,能不确胳膊少腿的活到今天也不容易,这期间谁身上没添几处疤痕?胖子的鼻子在昆仑山被削掉一块,相都破了,得亏是我们退脚利索,又承蒙祖师爷保佑,才得以三番五次从鬼门关里闯出来,而幺妹儿她一个山里姑娘,学倒斗摸金这本营生,绝不是她地妥善归宿。 说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看屋外,shirley杨和幺妹儿正在外厢说话,听不到我们交谈的内容,便压低声音对老掌柜说:“女人嘛,关键是嫁个好人家,我以前在部队的战友挺多,多半都打光棍呢,所以这事您不用发愁,全包在我身上了,前两天我问过幺妹儿了,她不愿意出国,但是挺想去北京看看,我和胖子在北京潘家园琉璃厂还都有点面子,可以让她到乔二爷的古玩店里工作,学些个鉴别古董的手艺,然后再嫁个可靠的男人,喜乐平安地过上一世,您也能跟着享享清福。” 老掌柜点头说:“我看人从不走眼,你的主意准错不了,我旧病缠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撒手闭眼了,幺妹儿这孩子能有个好归宿。就死也瞑目了。” 随后李老掌柜说起他最开始见我们识得“金刚伞”,就已经猜出我们都是挂符倒斗的“摸金校尉”了,他是旧社会过来地人,当然知道倒斗行里的摸金秘术,对风水阴阳之事非常信服,想请我在他死后帮着选块坟地作为“阴宅”。 我劝他说,风水之道我算不上精通。略知一二而已,只不过凭着祖传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混后饭吃。平生所见所闻,确实有许多事和风水有关,但我同时也发现,风水并不能左右吉凶祸福,他只是一门地理生态学。 为了让李掌柜相信,我给他讲了一件我祖父亲身经历的事情,解放前我祖父胡国华。以测字、看风水、相地为生,这些通过数术为他人占卜吉凶来糊口的,因为知识含量比较高,所以往往被尊称为“金点”,胡先生的本事得自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都是真才实学,加上为人精明仔细,所以得了个“金点先生”的名头。置办下地家业在当地来讲也算是比较富裕地大户。 “金点”胡先生每天坐堂打卦,为南来北往地各色人等讲谈命理地理,一天细雨如愁,街上行人稀少,生意冷清,许多店铺都提前打佯关了门板。胡先生正在馆中闲坐喝茶,忽然就听街道上马蹄声响,马上乘客行到金点卦铺门前,猛地勒住缰绳,翻身跳下马,急匆匆走进店来。 胡先生赶紧起身相迎,同时放眼打量来者,只见那男子四五十岁,体态魁梧矫健,一派有钱有势地土豪模样。行事如此张扬。应该不是响马盗贼,但他神色极是阴郁。满脸吊客临门的衰相,不知是不是家里死了亲眷才至如此。 胡先生不敢怠慢,请那客人落了坐,敬茶叙礼,无非是说:“贵客临门,不知有何见教?” 那土豪抱拳道:“先生金点之名,咱们是多有耳闻,今日冒雨赶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问胡先生可懂相地相宅之道?” 胡先生就指这买卖吃饭养家,见到外行人,他如何能说不懂,当下里便自抬身价道:“非是小可自夸,小可早年曾有奇遇,在雁荡山中拜天目真人为师,得了许多传授,那些个宅经葬经、青囊奥语、灵城精义、催官发微诸论,无一不晓,不一不精,相地取宅是咱家本等的生意,自然不在话下。” 那土豪闻言大喜,这才说起原由,原来他姓马名六河,祖籍铜陵,后来做生意迁到洞庭湖附近居住,最近这几年来,马家凭着手段豪强,上通官府下通响马,垄断了当地的许多生意,钱多了就想造一片豪宅庄园,请个风水先生相形度地,选中了一块宝地,于是强取豪夺的侵占了土地,大兴土木建造宅院,费了许多的钱财,造得是“高门大户、深宅广院”,奢侈非凡。 马六河最信风水,选这块地就是看上了纳财进宝地形势,宅中所有的院落格局,不分巨细,都请高明地师指点布置,等新宅建成后,全家老少高高兴兴的进去居住,谁成想刚入住,马老太爷就在院中滑了一脚,老胳膊老腿受不得摔,没挺过半天,便撂屁咽气了。 喜事变成了丧事,还没等把马老太爷发送入葬了,马六河的大儿子就在外地被仇人劫杀了,总之自打搬到马家新宅之后,家里接二连三的死人,算上仆佣帮工,全家七十余口的大户人家,不出一年,里里外外就横死了十三条人命。 尤其是马家老太爷死的时候,曾大半夜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打麻将,嘴里还念念有词,好象其余三家都坐着个鬼魂一般,这诡异无比的举动,把家中地女眷们骇得个个面无人色,老太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鬼撞克了但马老太爷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说一不二,大伙心里嘀咕,积威之下却是谁也不敢言明。不料没出几天,就在家中无疾而终,找人来验了尸,既没中毒也没得病,总之死得不明不白,至今也没结果,现在马家全家想起此时,还都觉得有点毛骨耸然。 但说来也怪了,死得人越多。马家的生意就越兴旺,赚钱赚得教人眼晕,马六合贪图钱财富贵,硬挺着不肯搬家,但财运虽旺,家门却是遭了大难,眼看仍然不住有人横死暴亡。实在挺不住了,只好找人来改动风水。附近地地师都请遍了,却始终没有一点作用。 马六河经人介绍,得知城里有位金点胡先生擅能“相地”,便打马加鞭赶来,要请胡先生去给看看,马宅那块风水宝地,究竟哪里除了差错。竟然如此折损人口,若有结果时,不吝重金相谢。 胡先生一听之下,也觉得这事非同寻常,想不到死了这么多人,样的“凶地”竟然如此厉害?他生性谨慎,惟恐破解不得,对马家难以交代。正想找借口推辞,却见马六河从怀中摸出四根金条摆在他面前,这四条“大黄鱼”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必定再有比这多上十倍的心意相送。 胡先生被金子晃得眼睛一阵发花,心想“马宅的形势如何。总要看过才知,这是我凭本是赚来地钱,有何所碍?难道将送上门的买卖就此推掉不成?再说那马六河冒雨赶来,我不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当即接了定金,收拾起应用之物,带着“黄纸、朱砂、罗盘、短铁剑、马灯、洋油、风钉、鸭舌锹、花椒”之类“看风望水”地器具,雇了辆驴车乘坐,跟随马六河回去相宅。 到得马宅已是深夜,先在外边的用过了酒饭,随后宿在客栈中。等转过天来。马六河陪着胡先生自内而外地“相形度地”,胡先生师传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有“八宅明镜”之法,专能分辨宅院格局的吉凶兴衰,这些年来从没失过手。 胡先生进宅后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镜来,照着日影辨认方向角度,摸金之术出自后汉三国时期,实际上最早发源于西周时期的神符古术,不论是寻龙点穴,还是察形观势,历来都不用罗盘,用罗盘地不是古法。 胡先生随马六河一路进去,穿宅过户,看了各房摆设,觉得条理详明,虽然谈不上十分高明,布置得却也该算可观,但条理详明之是一个因素,还要以“八宅明镜”之法继续推算,因为古书有云“夫宅者,人之根基也,大小不等,阴阳有殊,若不遍求,用之不足”。 自从宋代以来,阴阳二宅多取五姓音利,从姓氏地读音来分金木水火土,配合五行八门地方位来布置宅子,马六河家地姓氏与此宅并不犯冲,而且利财兴旺,所以这个缘故也很快就被胡先生排除了。 随后又论黄白之道,推测“日月、乾坤、寒暑、雌雄、昼夜、阴阳”等等细节,只见马宅“以形势为身体、以井泉为血脉、以砖瓦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门户为冠戴”,一切“形势制度”没有任何不恰当的地方。 但据说高墙深院的马宅,虽然陈设典雅,富丽堂皇,古朴的檀木门框窗棱上都嵌以黑色大理石作为装饰,堂内附庸风雅的挂着“诗书传家,孝悌为本”之类的题字,处处都显示出马家财大气粗的显赫门第。但由于家中最近常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使得马宅在奢华富贵的气派中,又凭添了几分阴森之气,家中一些胆小的丫鬟仆妇,到了掌灯的时辰,就轻易不敢再在院中随便走动,她们都觉得这院子里发渗。 胡先生又提出要把马宅上下人等一一照面,于是马六河传下话去,得了马老爷的吩咐,全家上下谁都不敢怠慢,按辈份顺序肃立两厢,恭恭敬敬的与胡先生相见。当地地乡俗重男轻女,包括几位姨奶奶在内,只要是女眷,不管时候都只有“依倒明柱,站破方砖”的份,平日里更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这次能让她们参与实属罕见,所以家中的女眷不论辈份都站在最后。 胡先生走了三圈,一一看过了面相,又问了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却也没发现其中藏有“凶神恶煞”之辈,到此胡先生不禁额头冒汗,不知马家究竟是撞了邪,吉宅吉地,家人又有富豪之象,为家中屡屡有人暴病夭折? 第六十六章 鬼帽子 第六十六章鬼帽子 看罢了宅内,一无所获,只好到外边再看,星云土物亿兆万千,自然造化无奇不有,现在只看了阳宅格局又怎能猜得到,只好即刻动身去山上纵览全盘,自然便见分晓。当下要求去高处观望,马宅后边有片山坡,胡先生随马六河带人上了山,登高俯视下来,只见好一片“山明水秀、龙飞凤舞”的风水宝地。 据说过了这片山,有个阴晦沉积的去处,以前盖过“城隍庙”,又名“淤泥庙”,后来毁与战火了,因为庙前有条“淤泥河”,所以才得此名,是由于这河中是半水半泥,也不管是涝是旱,这条河始终都有这么多烂泥,近年来河水流量逐渐变少,原本一条数丈宽的河流,又被淤泥分割成若干段,只有在雨水最大的时候,才偶尔连成一片。河床则全是一丛丛几尺高的乱草,有那些不明究竟的外地人,路过的时候想在河边喝口水洗把脸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果一脚踩到草下的泥潭,往往就陷在淤泥中丢了性命,谁也说不清这“淤泥河”陷死过多少人。只是这条河由于死人太多,除了河道最中间极窄一段的水质还算说得过去,大部分河道中一年四季都流着黑水,散发着一股股强烈的腐臭。 可淤泥庙旧址离此甚远,与马宅根本不在一条地脉上,马六河见金点胡先生始终没瞧出名堂,心中更觉忐忑,就问他此地如何?究竟是吉是凶?不禁抱怨师傅传下来的半本风水秘术现在已经式微。八成是前几辈人传漏了,只留下半本残书,要不然怎么会不太准确呢? 最后胡先生无奈地说:“端地是块贵不可言的风水宝地,可为何……”说着话突然停下,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竟已变了颜色,惊呼一声:“果然凶险!” 马六河被胡先生吓了一跳。知道多半是找出家中“触凶犯煞”的根源了,忙问:“先生何出此言?哪里凶险?” 胡先生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若非被我瞧破。你马家满门的男女老幼,都要到阴间做鬼去了。” 马六河对风水之说信入骨髓,闻听此言,心下更是骇异无比:“咱家这风水宝地,怎会有如此凶险的运势?” 胡先生指着山下对马六河说,你且用眼细看,马宅西侧的高山象个?马六河顺着手指看去。只见自家宅院后面有座秀丽葱郁地山峰,平时也见得惯了,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怎样,但此刻加意端详起来,不觉也是一声惊呼:“分明象是一顶帽子,这是……是戏文里判官的帽子啊。” 胡先生说,那山峰上窄下丰。高处两峰相对耸立如锥,山形避阳取阴,恰好笼罩马宅,此种形势在风水里有个俗名,唤作“鬼帽子”,也难怪阁下家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因为这正是条森罗殿前判官收冥钱地财路,你这座宅子哪里都好,造得没有半点问题,只是扣在“鬼帽子”下,岂不是把此宅当做了阴宅冥府?恕我直言,不出三年,马老爷您家里就要死得鸡犬不剩了。 马六河惊得魂不附体,当场揪住胡先生恳求道:“先生务必救救我全家老小,不管要废多少钱财,尽管开口。” 胡先生宽慰他道:“马老爷倒是用不着担惊受怕。拼着舍了此宅。你quan家搬走就是了,现在走还为时不晚。” 马六河心里可舍不得这块纳财的宝地。眼珠子转了两转,央求胡先生道:“建造这座大宅虽然花费不小,但也没舍不得的,只是那鬼帽子明明是片聚财的好风水,怎好使它寂寞无用,还求先生帮着想个妙法儿,周全我马家守住这条财脉。” 随后马六河又拿出几根金条,软磨硬泡让胡先生再出良策,那胡先生随师学艺之时,就已知道一句古谚——“山川尔能语,葬师无食所;药草尔能语,医师无食所”,风水之说不应过分迷信,但古代先贤至圣也曾常谈“天人相应之理”,有时候山川地理似乎确实能够左右吉凶祸福,所以胡先生总认为风水一道并非虚妄无用,也时常考虑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等到百年之后,荫福家门子孙。 架不住马六河苦苦哀求,胡先生只得同意,其实要想留住“鬼帽子”这条财脉,倒也并非是难事,只须阴阳颠倒即可,先把阳宅舍了,然后再牵祖坟过来埋葬于此,马家的生意仍会越做越发达。 马六河喜出望外,心花怒放,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连赞胡先生不愧是“金点”中的高人,省里地名家都请遍了,谁也没看出马宅哪里凡了凶煞,可胡先生是火眼金睛,在山上一眼就能窥破玄机,真是神仙般的本领,遇到如此高人,必是该当咱马家气数不绝。 马六河对举家兴衰之事不敢有半分怠慢,当下请胡先生在镇上最好的地方住了,派专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面让他帮忙指划地脉穴道,一面举家搬迁离了新宅。 正值马老太爷刚刚去世周年,择个黄道吉日,集合人手挖开坟墓,为防尸变,还准备了相应的墨师器械,以前的人们比较迷信,出去发掘古冢,或是移坟动墓,都担心遇到尸变之事,为了克制棺中僵尸,所以会带着木匠的墨斗,墨斗和墨绳是划线用的,在民间有种非常普遍地观点:“墨线陈诚,不可欺以曲直。”墨线只能打直线,它可以说是墨师的宝物,使用的年头越多也就越宝贵,墨线是正与直的象征,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诸如钨工之刀具、石匠的锥子,墨师地尺、绳、斧、刨之物都有类似地作用。可以镇压妖邪怪异,凡是房舍中屋梁柱角以及各种木器无故爆裂有声,都是因为墨绳刨刮未净,其日久化为精灵自鸣,当然这都是传说,也未有确实的依据。 另外还要准备一些前清的铜钱,在挖坟见到棺材之后。棺盖上要压几十枚铜钱,外面还要设两道绊脚绳。就是防止它乍尸弹起撞破棺材。压棺的铜钱又叫千斤一文,据说这样做可以隔绝尸身电气,另外说铜钱是官钱,压住了僵尸就起不来。方术之士更认为古钱花押为官印,可破圆光,至于这花押的传说就众说纷纭了,传说古时有妙手空空者。不用探囊,便能取财于千里之外,所以凡是大户人家都要在银库中放一锭带官府花押的老钱或元宝,称为“押库”,这样就不会被盗了,而且花押古钱也能僻邪,年代越久越好。 按当地地丧葬风俗,牵坟移棺的时候还要最注意“避口”。这并不是指绿林道上地黑话,古墓是死者的领地,活人来找死人,必须得想点借口让自己安心,于是硬给自己增加了许多忌讳,“避口”便是口头上地忌讳。最忌说诸如:“死、尸、阴、冥、逃、坟、墓。”之类地字眼,认为这些字太不吉利,在交谈的时候都要尽量绕开。棺材二字发音同官财,所以并不需要避口,似此种种繁杂地乡俗规矩,胡先生都是向来熟知的,指点起来皆有章法。 最后在夜间,按规矩请来道士念咒安魂,孙男弟女们烧香磕罢了头,方才吊出棺材。灵幡明灯引路。黄牛白马拉车,把装敛马老太爷尸骸地棺材。运到“鬼帽子”风水宝地重新入土为安。 “棺材”是冥葬之事的核心,因为旧社会迷信风水,认为地有吉地凶地,星有善星恶星,如果找到一块吉壤作为祖坟,埋葬先人尸骨,后世子孙就可以借着风水龙气发迹,家族兴旺又不外乎“当官、赚钱”,“棺材”与“官财”同音,取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迁动阴宅祖坟,是非同小可之举,而且马家颇有财势,惊动了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都来看热闹,一时间观者如墙。 原本的宅院已经基本上拆掉了,墓址也已选好,但为防止走了阴宅里的龙气,在棺材运到之前并没有破土,等马老太爷的棺材运到地方,马六河立刻命人动手挖开坟土,自古都是崇尚深埋厚葬,棺材在地下埋得越深越好,只有穷人的坟才浅,不出半个月都得被野狗刨开。 那马家虽然有得是钱,但毕竟不是贵族,民国时期也不再有人在地底修筑冥室,只是要挖个深坑落葬,十几个大小伙子轮流开挖,这坑挖地比房屋地基打的还要深,眼深浅就要合适了,却突然挖到一块石碑。 众人皆觉惊奇,这穴位乃是金点胡先生所指,怎么地层里不是吉壤,竟是岩石?那胡先生在旁冷眼相看,也觉得奇怪莫名,心想这回可失策了,怎么不偏不斜点了这么个石穴?怕是要当场出丑卖乖,正寻思着要找机会开溜,却见马六河面沉如水,阴着个脸走到胡先生身边,让他到前边看看,为穴眼底下会有岩石? 其实马六河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宅子也拆了,祖坟也刨了,却在墓穴中挖到岩石,自然怀疑胡先生是江湖骗子,他自持与官面上相熟,横行霸道惯了,弄死个把老百姓不算回事,当时就想要把胡先生活埋在坑中。 胡先生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当初开卦铺充金点,老老实实给地主家放羊也是好的,现在落个活埋的下场,自做孽不可活,也只好认命了,在众人相逼之下,愁眉苦脸一步三挪的蹭到坟坑前,脑子里不断盘算着——如何能捏个大谎儿出来保全性命。 可临时抱佛脚,哪有办法可想?正没奈何的时候,却听挖土刨坑地几名长工大呼小叫,说是挖到的石头上有字迹,似乎是一截石碑,马六河赶紧叫人把石碑掘上来。 人多手快好办事,不消片刻,就将那石碑搬到坟坑外边,众人抚去泥土一看,见碑面上阴刻着六个大字。当时许多人围拢过来观看,识文断字之辈多能认得,众口纷纷念道:“居此绝……葬此吉。” 马六河拨开众人连看了数遍,惊得半晌合不拢嘴来,咕咚一声给胡先生跪倒在地,磕头称谢不已:“先生真乃神术!我马六河今日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胡先生本以为这回必被当场活埋填坑了,不想竟有如此奇遇。此地从未有人造过阴阳宅,土中所埋必是古之遗存。万没料到如此应验,他也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更觉《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言之有物,不是等闲的江湖伎俩可比。 其时围观者人山人海,人人都拿胡先生当半仙看待,直如众星捧月一般,胡先生自觉飘飘然起来。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不敢轻易流露,只捡些场面话前来支应,当下主持为马老太爷落棺下葬,回家时得了好些财帛谢礼。 此后胡先生声名远扬,提起金点胡先生,知道地都要挑一挑大拇指,赞他一声“神术金指”。但树大招风,渐渐就有许多贼人盯上了胡家,想绑了他去寻龙脉盗墓。 胡先生自我膨胀了一段时日,见一伙伙响马剧盗不断找上门来,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得敷衍处便敷衍。能躲避时就躲避,但他自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留在城里“打卦相地”,早晚要惹大祸,自己脑袋掉了不要紧,家里妻儿谁来养活? 于是胡先生卷了金银细软,举家出奔,他本就不是湖南人,说走就走,并不任何牵挂。过了两年。赶上时局艰难,手头有点吃紧。想起还有一匣子“元大头”埋在洞庭湖边的秘密所在,那是当年家境富裕时备着救急用的,先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现在急需要用,便化了妆易容改扮成客商回去拿钱。 胡先生小心谨慎,处处躲人儿目,他又熟悉路途,没废吹灰之力,便轻易取回钱匣,准备带着钱回家的时候,忽然想起马六河来了,心想那年给他相取了“鬼帽子”阴财地脉,此时马家必定更兴旺了,何不前去叙谈一回,说不定能再得些好处。 他打定主意就绕道去找马六河,谁知一到地方就傻了,马家满门都已死绝,连马老太爷的坟墓都教散盗给刨了,胡先生觉得此事出乎意外,心里不免嘀咕:“莫不是我地脉相得不准,竟把马六河一家都给害了?”可是转念一想:“不能够啊,那坟址中挖出古代石碑,分明写着居此绝、葬此吉,说明古人早已认出这块风水宝地了,又不是有人动了手脚,怎会有错?” 胡先生满心疑虑,此事关系一家大户人家的几十口子性命,不打听明白了回家也睡不安稳,当即在附近套取“舌漏”,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结果更是出乎他地意料之外。 原来马六河家牵动了阴阳二宅,果然是生意更加兴隆,买卖做地如日在天,钱财好似流水般赚进库里,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忽有一日,家里地水井被人投了毒,一发药死了几十口子,虽然家里有钱,但死得人太多,仓促间连棺材都置办不齐。 马六河大骂胡先生是个神棍,这顶鬼帽子仍然戴在马家活人地头上摘不掉了,他怒气冲冲带着人去城里砸胡先生的铺子,那时候相地的金点胡先生已经不知所踪了。 马六河遍寻无果,只得打道回府,他是乘船从湖上走水路回去的,不想途中一阵风浪翻起,打沉了坐船,一众人等全喂了龙鱼水族,没有半个活命,马六河诺大个家族,竟就此死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战乱频繁,马老太爷的坟墓是座新坟,等于是桩明面上摆放的金银,湘阴地大股响马散伙后,就有不少人就地做了散盗,有百十号人戴着武器流窜过来,明目张胆的挖了这座坟墓,把马老太爷陪葬的东西掠取一空。 当时厚葬之风已衰,但还是流行给死人放压口钱,嘴里含着银元和铜钱,而马家又是财大气粗,棺中着实有些阔绰硬气的事物,死尸的衣服不用说了,单是那烟袋的殷红玉嘴,就能值几百块现大洋,最后连马老太爷嘴里镶嵌的几颗金牙都给拔了,方才砸棺毁尸扬长而去,其状惨不可言。 后来又有数伙规模更小的民间散盗,以及附近地一些山民前来“滤坑”,坟坑是越挖越大,底下没动过土的地方,又露出一块石碑,那些好事的人们,都来看过,见那截新出土的碑面上,也有六个大字——“义者吉,不义绝”。 第六十七章 最终回——帐薄 第六十七章最终回——帐薄 这件事情轰传一时,当地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金点胡先生浪得虚名,骗了马六河的一注钱财,却为人家指了个“凶穴”,结果坏了他家几十条人命,可能那位胡先生自己也知道事发了,所以卷着家当逃了个不知去向。 但更多的人却不这么看,“鬼帽子”坟土中先后掘出两块石碑,上边刻的碑文何等警醒?仔细想象“葬此吉、居此绝,义者吉、不义绝”之言,就能明白不是金点胡先生指错了穴眼,而是马六河丧尽天良,这些年明争暗斗,又倒卖假药材,在他手中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方圆几百里,谁不恨他?可见欺心的事是作不得的,老天爷专要收他这一门,真正是苍天有眼,神目如电,报应不爽。 胡先生再往深里打听,人们果然都对马六河这一家恨之入骨,此人就象中国乡间那些普通的土财主一样,见钱眼开,让钱给迷了眼,胃口越来越大,水涨船高,赚多少钱也觉得不够,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发财赚钱,他欺诈亲戚,侵害乡里,窝藏盗贼,生意上专做些无风起浪、没屋架梁的虚假勾当,把地方上搅的寸草不生、鸡犬不宁,可以说是惹得天怒人怨,大多数老百姓对其家灭门惨祸鼓掌称庆,都道这是“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而马六河祖坟中刨出的残碑,也是真有出处来历地。据本地庙里的一个老僧讲,很多年前确实有过“鬼帽子山”的地名,山下这片旷地,曾是城隍庙的所在,赶上鬼节给死人烧纸钱,就在这山口处,庙底下埋了石碑是为了告诫后人——“阴地不如心地”。风水龙脉再怎么好,也不如自家积德行善最好。 后来城隍庙毁于兵火。几百年岁月消磨,旧址早已不复存在,想不到埋在土中的残碑至今尚存,又因马六河家的事情重见天日,让世人知道“天意之深、天道之巧”。 从此以后,胡先生再也不敢声称自己精通风水地理了,他算是终于知道当年师傅所言之意。为何说“天道无言”?只因老天爷不会说话,但天地之感应往往在于人心,无论是造坟建宅,都应当以积德为本,正所谓“心为气之主,气为德之符”,天地未必有心于人,而人的心意德行往往与天地感应。 我将此事说与李老掌柜知道。是为让他明白“风水”之学,是指“天人相应之理,造化变移之道”,而不是说找块坟地埋骨这么简单,不应该过分迷信,古往今来多少皇帝死后都埋在龙脉上。可照样阻止不了改朝换代地历史潮流。 李掌柜点头道:“灯不拨不明,话不说不透,窗户纸不捅一辈子不破,今天听你一说,确实是这番道理……”他忽然想起一事,把幺妹儿叫进屋来,吩咐了几句,好象是让她去拿件东西。 幺妹儿在房中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一个乌木匣子,匣口没有锁。穿了两道绳子紧紧扎缚着。绳扣都用火漆封了,上面还按了押印。里面沉甸甸的似乎装了许多东西。 我和胖子颇感好奇,还以为李老掌柜又要同我们卖弄“镇山之宝”,就请教他匣子这里面装地又是奇门“暗器”? 老掌柜说:“这里边装的东西是?我也不知道,甚至从来没看过,可你们或许知道一二。” 我更觉奇怪:“您的东西您都不知道,我们又不能隔空视物,怎么猜得透?”说到这我心念一动,忙问:“莫非是摸金校尉的东西?” 老掌柜道:“没错,我先前看你们能识得金钢伞,就知道肯定与当年来我店里定做此伞的客人是同行,因为金钢伞不是寻常的器械,只有摸金倒斗的才用。当年那位客商来我店中要造一柄金钢伞,并且在柜上寄存了这匣物事,说好取伞地时候一同拿走,可这人一去就是数十年不见踪影,如今我黄土埋到脖子的了,却再没见过他第二次。” 说起这段往事来,老掌柜难免感叹良久,挡不住“日月穿梭、物换星移”,如今“蜂窝山”早已从河北搬到了四川,经历了那么多年月,身边多少东西都没了,这乌木匣子却始终保存完好,因为当初应承了人家,就得替人家好好看管。 李老掌柜自觉年事已高,恐怕无法再保存这里的东西了,就将“乌木匣子”交给我们,毕竟同是“摸金校尉”,强似他死后落在不相干的外人手里,至于里面究竟装了些,他就不得而知了。 在得知多玲的死讯之后,我的情绪比较低落,见木匣样式古老,估计里面肯定装了些贵重东西,加上当时酒意涌上了头,就没有急于打开来观看,喝酒直喝到深夜里尽醉方休,转天一早我们谢过李掌柜,作别了动身回程,这次分做两路,shirley杨和幺妹儿取道湖南,接了陈瞎子,然后一同到北京会合。 一路上无话,我和胖子最先回到北京,明叔和大金牙等人早已经等了多时,明叔不住打听我们去地方倒斗了?可曾发市?我没有吐露半个字,只是让胖子和大金牙二人,按照孙九爷信中描述的地点,挖出了他研究整理多年的许多资料,却没文物古董,只好垂头丧气地把东西裹了回来。 我把这趟所得的几件东西都拿到桌上,和胖子、大金牙三人关起房门,商量如何处置,孙九爷留在了棺材峡,这辈子到死是不肯再露面了。他留下的古卦资料却都是真地,只是想解出周天全卦,还需有张赢川那样的大行家协助,不是一两年就能有结果的事情,而且离不开“归墟青铜古镜”。 我以前对“十六字周天老卦”极感兴趣,但过往经历了许多事情,使我隐隐觉得天机卦象惑人不浅。当年张三爷也不会毁去《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地其中一半了,很可能与此大有关联。另外以前我就发现张赢川这个人甘于淡薄,好象并不怎么看重“周天全卦”。 张盈川精通“理学”,推天道而明人事,他的眼光看得极远,能见识到许多常人看不透的道理,我要是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补全了,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何况还要费上许多脑筋来做水磨功夫,我这性子哪能坐得住枯禅? 我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把孙九爷研究古卦机数的资料,都转送给张赢川,而“归墟古镜”和“青铜龙符”,更是意义非凡,“归墟青铜器”都是传古地重宝秘器,一同出海的船老大阮黑因“归墟青铜镜”而死。我地战友丁思甜更是与“青铜龙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东西不应该落在任何人手里,仍是交还陈教授处置最为妥当。 胖子捧起李掌柜给的“乌木匣子”来问我:“老胡,这东西咱怎么办?都到北京了总该打开瞧瞧,这匣子份量不清,摇晃起来里边哗啷哗啷乱响。是不是有袁大头啊?” 我始终认为“乌木匣子”是他人之物,总不能因为别人不回来取,就当借口据为己有了,但我更好奇同为摸金校尉的前辈手里,究竟能有宝贝,这世上只有三枚真正地“摸金古符”保留下来,我和胖子、shirley杨每人一个,其中两个是当年无苦寺了尘长老所传,另一枚是胖子在鱼骨庙后地古墓里找到的。 以此看来,当年在“蜂窝山”订造金钢伞地客人。很可能是死在龙岭蜘蛛洞里的前辈。要真是那样,他肯定永远都不可能来拿回自己寄存的东西了。 当年那位最后的搬山道人鹧鸪哨。为了寻找掩埋在黄沙下的“黑水城通天大佛寺”遗迹,就拜无苦寺了尘长老为师,想学寻龙诀和分金定穴之术,怎料了尘长老途中遇难死于非命,并没有来得及传授他“寻龙诀”,在了尘长老临终时,曾留下遗言嘱咐鹧鸪哨,让他去黄河两岸寻找另一位“摸金校尉”。 那位“摸金校尉”常做客商打扮,手中总拿着一架黄金算盘,虽然了尘长老没说明他与此人的关系,但肯定在当初相识的朋友搭挡,有着非比寻常的交情,否则他也不会在最后时刻对鹧鸪哨提到此人,可惜了尘长老却不知道,“金算盘”早就死在龙岭迷窟中了,而且金算盘行事隐秘,要不是我们从西周幽灵冢里出来,误打误撞钻进了更深处地蜘蛛洞,恐怕就谁也不知道“金算盘”竟会葬身其中。 这件事我先前就想到了,可一直不敢确认,是因为我没在幽灵冢和蜘蛛洞里见到纯金打造的算盘,那东西金灿灿的必定格外显眼,而且有是“金算盘”的随身的紧要之物,当然不会轻易离身,如此推想,难道除了三枚古符的上一代主人之外,世上还有第四位摸金校尉不成? 想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了,打算先看看再说,将来真要有人找上门来认领,原物不动还给他也就是了,只看上几眼又看不坏他地,当下动手割开沉封多年的牛筋绳扣,刚一打开匣盖,就见里面金光夺目。 原来这“乌木匣子”,极象是旧时买卖商家装钱收帐的钱箱,里面赫然有幅破碎了的算盘,框架算柱都是黄金铸就,刻着表示“天干地支”的许多细小符号,式样古朴精致,不知传了多少年代。 我心想这就再也不会错了,果然与了尘长老相识的“金算盘”之物,看来我们与此人也算有缘了,再看匣中其余的几样东西,无非是写帐薄,里面记载着买进卖出的收支明细,但细看之下,却发现帐薄中夹记着许多信息,我翻了两页,似乎有描述《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相关事迹。 虽然我打算这次在美国为多玲料理了冥事之后,就想从此不再倒斗摸金,结婚后过一过清静日子,但我这些年的种种经历,几乎都与《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有关,可是我认识地所有人,包括张三爷地后人张赢川,都说不清为这部风水奇书只有半部残卷,即便讲了些理由,也都教人难以信服,此刻见“金算盘”的帐薄里,竟记载着相关事迹,心里也觉十分意外,更急于知道详情,于是把“乌木匣子”里地东西交给胖子收拾,然后在灯下拿起帐薄来一页页翻看。 一字不露的看了整晚,总算解开了埋藏在我心头多年的疑问,又想了想我和胖子等人这些年的经历,也不得不佩服著成《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张三链子远见卓识,在风口浪尖上全身而退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借古鉴今,使我心有所感,打定了主意激流勇退,也要把曾经对shirley杨做过的承诺实现,在安葬了多玲之后,我就同shirley杨、胖子三人“金盆洗手”,从此摘了“摸金符”,将我们在“珊瑚螺旋”捞回的青头变卖了当做本钱,与陈瞎子、明叔、大金牙、古猜等人在海外合伙做些生意,从此再不问“倒斗”之事。 赶上闲暇清静的时候,我就会看看当年由“摸金”前辈们传下的东西,一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半卷残本,再有就是我和胖子、shirley杨三人曾经戴过的“摸金符”,我不知道这些“古物”身上是否也存在“命运”,但它们这些年来的“兴衰之数”却在很久以前,就完全被金算盘的师傅张三链子料到了。 大结局 (全本胡八一等当代摸金校尉的事迹到此为止,金算盘的帐薄中究竟记载着事情?《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成为残书的真实原因又是?请看外传,外传全篇共三章) 第六十八章 帐薄之金盆洗手 第六十八章帐薄之金盆洗手 张三爷是清末盗墓行里的“老夫子”,他一人挂三符,世上多称其为“张三链子”,真名不详,即便当初在“昆仑山”里任职,身子处在官面中,也仅用真姓,埋了实名。 可是张三爷的真实名诲,就连他的弟子家人也多不知道,这是为呢?只因他平生所为,皆是犯禁之举,黑白两道无不相熟,在绿林中也有他的字号。 而在民国以前,中国尚属帝制,倘若犯了弥天大罪,就有可能“株连九族”,一人犯事,他的亲戚朋友都要跟着受牵连,所以绿林中人,向来不用真实姓名,只以“字号、绰号”相称,即便有些人名满天下,但一直到死也只留下绰号于世。 张三爷身上虽然积案累累,但他年轻时曾受过咸丰皇帝的封赏,更兼世情娴熟,用倒斗得来的珍异古物结交了无数王公,官吏捕役根本不敢动他,所以门下党徒极众,家财不计其数,五湖四海的豪杰都愿与他结交。 有一年张三爷萌生退意,他了身知命,厌倦了俗世间的营生,打算归隐山林、安度余生,于是广撒请柬,邀请各地的朋友们来张宅赴宴。 既是在黑道里混,就离不开控制着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卸岭响马”,当年是官匪一家,张三爷自然也要入伙,这回明面上的金盆洗手,是拔“常胜山”的香头。 当时卸岭群盗势力衰退,许多人并不知道三爷就是“摸金校尉”张三链子。再加上当时的那任盗魁虽然身份较高,但声望远远不及张三爷,所以他这举动,闹得比盗魁撤伙地动静还大,是当时绿林中的一件盛事。 那些个江湖后进,谁不想开开眼界?及到阴历六月十五,果然宾客盈门。齐聚一堂,所到之辈。无不是江洋大盗、绿林响马,桌椅从正堂排至大门,边廊两厢里也都挤满了人,好多辈份低的人,都只能在边上站着,没地方入坐。 排好了坐次辈份,先要开设香堂。叩过祖师武圣真君,动起拔香大礼,其实这也就是走个过场,但俗礼总归是不能免了,更不敢怠慢轻视,眼瞅着天上的月亮圆了,星星也差不多都出齐了,便请出卸岭盗魁端坐正堂神位之下。两边司仪抬了一口香炉在堂前,里面插点了十九柱大香,插香的阵法是“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当中间插一柱独香”。 一通锣鼓过后,行礼在即。观礼的各路黑道人物顿时鸦雀无声,这时由张三爷走出来,在盗魁面前行半跪之礼,当时的绿林道是“入伙易、拔香难”,一般人根本不敢拔香,普通地盗伙想洗手不干了,除非是亲爹娘或老婆孩子出了大事,家里的主事者不得不回去,这才敢提金盆洗手地事,舵把子派人一查确实是这么回事。才能让他拔香。否则有杀无赦,虽然张三爷身份不同。可还是免不了这套过场,先要在盗魁面前陈述拔香的理由。 张三爷先禀明“拔香撤伙”的原由,无非是说如今旧病缠身,又有妻儿老小牵连,难以再做杀人越货之举,还望祖师爷和舵把子高抬贵手,容弟子全身而退。 盗魁听罢赶紧将张三爷扶起,陪笑道:“恭喜三哥金盆洗手,激流勇退难能可贵,世上黑白两道哪一边都是水深火热,能熬到这一天可真太不容易了,有道是——风云常际会,聚散总无期,拔香撤伙,义气留存。” 于是张三爷在盗魁的陪同下来至堂前,到香炉边站定了,念动拔香颂子:“满天星宿布四方,常胜高山在当中;流落江湖数十载,多蒙众兄来照看;今日小弟要离去,肯请众兄多宽容;小弟回去养老娘,还和众兄命相连;来兵来将弟传报,有火有水弟通风;下有黄土上有天,弟和众兄一线牵;铁锤碎牙口不开,钢刀剜胆心不变;小弟虚言有一句,五雷击顶家难全;遥祝魁星聚金光,常胜香火盖昆仑,替天行道永流传。” 绿林道上无论是谁拔香,都要念这篇颂赞词,说自己家有老母要奉养,是取“百善孝当先”的由头,无论拦着人家做,纵是有天大的借口,也不可能拦着人家尽孝道,虽然三爷自幼孤苦无父无母,可仍是要按原文念颂,丝毫不能更改,而且念颂的过程中,更不能有一字口误差失,也不能中途停下来想词儿,否则即被视为心中有愧、意图不轨,周围地群盗将会立刻上前乱刃相加,将念颂赞者剁为肉酱。 全篇颂赞子共有一十九句,每念一句,便拔一柱大香,等张三爷的颂词都念毕了,炉里的香也就拔完了,这时舵把子立刻对他拱手抱拳称喜:“三哥好走,时候想家了,再回来喝杯水酒。”到这就算是成了礼,从此以后,张三爷与绿林道的俗务再无瓜葛,四周众人同时上前道贺,宅院外大放鞭炮,鼓乐鸣动,下人们随即开上席来,一时间水陆陈横,杯幌交错,宾主俱欢。 席间群盗推杯换盏,有人就提议:“今天是张三爷拔香撤伙的大日子,各路豪杰云集,席上又全是美酒佳肴,好不痛快,奈何没东西下酒,这教狂饮寡欢,难以尽兴。咱们绿林道上多是粗鲁汉子、须眉丈夫,也不能效仿文人墨客来行酒令,这又如何是好?小子斗胆,不妨请各位高人在席间当众讲述平生得意经历,说到奇异、勇武,或常人所不能及处,吾辈当各饮一大碗以赞之。” 群盗轰然称妙,张三爷本是随性的人,他心知肚明,这是大伙想趁机听听自己当年的事情,正赶上今天高兴。哪里还能有推辞,于是就在席间讲了出来,不过张三爷挂符摸金,都是私底下地勾当,不愿在大庭广众面前吐露,只是掐头去尾,给众人说了几段平生涉历地奇险。 张三爷本是名门之后。家败后自幼流落乡野,少年时参与破获了几件奇案。在江南平寇成名,后来又做了军官,同太平军做过战,也剿过捻子,并跟随左大人镇压过新疆叛乱,平生久经沙场,多临战阵。一生奇遇数不胜数。 三爷的事迹,随便哪一段讲出来,那都教“说开来星月无光彩,道破了江河水倒流”,听得众人如痴如醉,他讲过之后,便按照辈份资历,依此请其余几位前辈述说自家踪迹。群盗纵横南北,往来万里,除了杀人放火,更做过不少卸岭倒斗的大事,他们的经历也多有耸人听闻之处,绿林中的人更喜欢卖弄这些豪杰事物。真是说者眉飞色舞,听者神魂颠倒,席间也不知放翻了多少空酒坛子,这顿酒酣畅淋漓,从天黑直喝到转日天光大亮,方才大醉而散。 等把黑白两道上的事情都打点利索了,足足过了一月有余,张三爷这才带着亲眷回了老家,他还要在祖师爷神位面前“摘符封金”,以后都不打算再做“摸金校尉”了。 世上仅存地三枚“摸金古符”。是代代相传之物。按成规古例,不挂符不能倒斗。张三爷有一儿一女。并且有四个弟子,除了女儿不算之外,加起来总共是师兄弟五人。张氏一门都是风水高手,当世有资格挂符之人,不外乎就是张三爷和他的这伙门人弟子,往多了说,也远远不足十人,但真符只有三枚,究竟把摸金符传给谁?还得费上一番脑筋。 张三爷这四个弟子,个个都有过人之处,一是日后在无苦寺出家地了尘长老,当年的了尘长老尚未剃度,在绿林中不留真名,无人知道其俗家名姓,此人自幼做过飞檐走壁的通天大盗,人送绰号“飞天歘觬”,偷取豪宅大户从不失手,翻高头的轻功极是了得,寻龙诀和分金定穴之术尽得张三爷传授,他心热似火,好管天下不平事,常有济世救人之心。 另一个便是“金算盘”,商贾世家出身,懂得奇门销器儿,为人精明油滑,难得的是立心正直,只是自视过高,不将常人放在眼内,一架纯金打造的算盘从不离手,算盘珠和框子上刻满了天干地支之数,他这算盘不是用来算帐的,而是专以演算五行数术,占测八门方位,他和张三爷早年相识,交情不凡,半是师徒半是朋友。 第三个是阴阳眼孙国辅,本是世家子弟,只因生下来就有阴阳眼,自幼“目能见鬼”,所以被撵出家门,流落四方,后来被张三爷遇到,收做了徒弟,此人宅心仁厚,满腹经纶,一派道学心思,换句话说就是比较传统守旧,虽然学了满身本事,却不愿做倒斗取利地勾当,也从不参与绿林中分赃聚义地举动,所以他无论到哪都用真名实姓。 最后一个老幺儿,是张三爷收地关门弟子,有个绰号唤作“铁磨头”,满身横练儿的硬功夫,曾落草为寇,又入过捻子,以前杀人无数,只是张三爷说他地脾气禀性,极象自己早年间的一个兄弟,念他手段高强,为人诚实,才将他收入门下。 这天张三爷把弟子儿孙唤至堂前,把三枚古符放在一个玉盘中,告诉众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要传下摸金符,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不论是拿到符还是没拿到符的,从今天起都要自立门户,各凭本事到外边闯荡去了,可有一条,学了摸金校尉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却不挂摸金符地人去倒斗的人,一次两次也许能侥幸捡条命回来,但坏了古例,早晚躲不过要命的大劫数,你们要是不听师傅这番话,等有朝一日死到临头之时,可别怪为师没说清楚。 门人弟子们都知张三爷聪鉴盖世,说出来的话无有不中,自然不敢不遵,一齐上前拜倒,都说:“三枚摸金古符传给谁,全凭师傅做主,弟子们再无二言。” 张三爷点了点头,其实虽然包括儿子在内有五个弟子。其实摸金符给谁,早有定夺,他首先让自己的儿子退出房外,原来摸金秘术,千年传承,内规极多,真符不传自家后人。便是其中之一。 与毫无章法地民间散盗截然不同,这条行规。是出于倒斗取利极损阴福,即便是摸金校尉盗取古墓珍宝,大部分是为了济世救民,但那些珍宝多不是人间所见地凡俗之物,在世间显露出来,定会引出明争暗夺,追根究底。那倒斗发墓取宝之人终归造孽不小,因此才有“做一代,歇三代”之说,从三爷儿子这辈开始算,到他重孙子那代,都不能再做挂符盗墓的勾当,否则必遭天谴,断子绝孙。身丧家败。 同样是旧社会的手艺人,在当初在杀猪的屠户行里,也有这么一说,在山东济南府地面上,有个屠夫遭报应的传说,不是普通的民间野谈。尤为可信,因为这些手艺全是祖上传男不传女这么一辈辈传下来地,做了多少代屠户都有明确记载。 凡是屠户,每隔三代就有一代绝不能做屠户,虽然也要传承学会祖辈的手艺,但不能自立门户屠宰牲口,据说这是出于对杀牲太多地顾虑,怕绝后,然而原因是否真是如此,时至今日已无人能够说清。总之每三代人中。必有一代不能操持祖业。而要学别的手艺为生,等他有了后代。却可以再做屠户。 米家世代屠猪宰羊,传到“米屠户”那里,就犯了大忌,杀猪地手艺传到他这代,按惯例本应不能再动屠刀,他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仍然宰猪开肉铺。有一天米屠户趁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为地是要宰一头老母猪,他独自一人在屠房里点了灯烛,把那老猪放翻在地,随手摸到脖颈上的血脉,抄刀就想给那老母猪放血,可突然那猪作人言,开口说道:“我本该五月十五再死,今日才五月十四,时辰不对,你怎敢杀我。” 屠夫地胆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米屠户起得太早,正是睡眼惺忪,还以为自己迷迷糊糊听错了,竟然听见那猪说人话,当下也未多想,插进刀去放血,任那老猪挣扎唉嚎,也是无动于衷。 可转过天来,正是五月十五,米屠户还是那么早起床宰猪,想不到今天更加困乏,连灯都懒得点了,反正手熟,摸着黑动刀子,不过今天倒没听见挨宰地那头猪说话,宰杀起来很是顺利,似乎也不如以往费力,等到褪猪毛的时候,米屠户还纳闷:“嘿,怪了,今天这猪挨了刀子却没怎么叫就没动静了?而且……而且这猪腿上怎么没毛,恁地溜光水滑,摸起来软绵绵的象白条鸡……” 想到这米屠户陡然间醒转,发现自己根本没进屠房,而是坐在自己家里,屋里床上地下全是血淋淋的,自己手里捧着条雪白肥胖的女人大腿,米屠户吓得三魂离壳,七魄升天,如何敢相信眼前这场惨剧是真真切切的,竟然在梦游中把自己的老婆给大卸八块当猪宰了,满屋的鲜血还都是热地,结果当天米屠户就上吊寻了短见,临死前他还用鲜血在墙上写了“时辰不对”这几个大字。 不管此事是乡间的野闻也好,还是真实的事迹也罢,总之凭手艺吃饭之辈,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张三爷不肯让自己的儿子再做摸金校尉,如此一来,能够挂符之人,就剩下张三爷的四个徒弟,这其中的“阴阳眼”孙国辅,是个不带冠地秀才,根本不愿倒斗,甘心做些寻常生计,或是开馆授徒教书,或是为人打卦相地,选取阴阳二宅,反正身上技艺甚多,不愁生计无着。 张三爷见“阴阳眼”心意已决,就取出一本书来,此书名为《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详细记载着张三爷平生所知所学。 摸金秘术实为《易》之分支,周天古卦共计十六字,传到后世仅剩八卦,这八卦又分为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据说先天八卦为伏曦大帝从龟甲图案中所得,后天把卦为周文王所演,其实都是后人所造,两者相差不大,都属以“龙”为象的天卦之数,所以解卦的周易应属龙卦,在这八卦诸驳中,虽然有兴衰诸象,但细究起来,都是振兴之数,故此《易》自开篇至终,讲的都是乾元天道。 而自从西周时期便已失传的另外八卦,则属阴卦,大多以星凤为象,古人认为古卦卦数太全,把天地间造化之谜全都发泄尽了,如此必遭鬼神所嫉,留之不详,便将十六卦毁去一半,从此不再复存于世。 第六十九章 物极必反 第六十九章物极必反 张三爷曾经盗发过西周古冢,从中找出了失传几千年的周天卦象,于是用十六字古卦为引,将风水阴阳之术写入其中,著了一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其中“阴阳、风水”各占一半,阴阳篇中是占验数术、造化之理,风水篇中则是青乌寻龙、风水之道,仅这半卷,便涵盖了摸金校尉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之术,并将中国各朝各代葬制葬俗于大成,可谓“穷究天地之理,自成一家之言”。 当着四个弟子的面,张三爷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扯去一半,只留下风水秘术半册,而将阴阳秘术的半册在火盆中焚化为灰烬,众人大惑不解,向师傅询问究竟,这天书何等奥妙,为何竟要烧毁了?从此世上岂不再也没有周天古卦? 张三爷笑道:“旱地里种田,水路上跑船,人头顶不长果子,这都是天理天道,世间兴衰造化向来有些定数,可谁能窥破其中之谜?只能说洪荒或有仙了,反正不是咱们世俗中人应该知道的,这天机虽然幽深微妙,但留在世上却必然祸人不浅,只有烧毁了祭天才是正理。”随即把剩余的半部残书,传给了阴阳眼孙国辅,嘱咐道:“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神妙无方,探尽了南北中三大龙脉,留此半卷残书在世上,将来或许还能有它的用武之地,你要好生收存,万勿失落。” 阴阳眼孙国辅连忙叩谢师恩,含泪收了残书。便就此离开师门远游去了。最后张三爷对剩下的“了尘、金算盘、铁磨头”三人说,看来摸金古符就着落在你们三个身上了,今天非是吉日,等子时拜过了祖师爷,再行戴符授金。 这天夜里,张三爷将他地三个徒弟带到后堂,让他们在祖师爷曹公像前跪下。叩了头,上了香。便每人传了一枚摸金符。 随后还要传行规、器械、掌故等等,张三爷先问金算盘三人,可否知道世上为何自古便有倒斗的行当? 金算盘师兄弟三人也是久涉江湖之辈,见闻广博,对“诸行百业、各路乡俗”所知甚详,见师傅问起,就争着纷纷回答: 天底下有三教九流。三教是“释、道、儒”,九流是指九个阶层,其中又分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三教九流中各类营生甚多,纵览共有三百六十余行。 所谓“上九流”,是一流佛主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员外六流商。七流当铺八流匠,第九流是种庄稼的农夫,这都是正经的营生;中九流里手艺人比较集中,数到下九流,便是戏子伶人和娼ji之类。 在这三教九流中衍生出的几百个行业里,本来没有“倒斗”这么一行。倒斗是属于外八行,外八行里有“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合称“五行三家”,其实细论起来,这里边有好几行都可以算得上是“盗行”,可在外八行里却给分开来算了,比如响马是明盗,所以不能与飞贼一类的暗盗相提并论。 至于“倒斗”,占了五行里的“土”字,按理说也属“盗行”。和“响马、飞贼”无异。做地是盗墓摸金的举动。往高处说,倒斗算是劫富济贫;往低了说。也是发死人财,做损阴德地勾当,一高一低,判若云泥。 摸金校尉自然不是散盗可比,所作所为,从来都是盗取古墓珍宝周济穷苦,当得起“盗亦有道”四字,在世间一向名声不俗,只因自古穷人多,富人少,富者太富,穷者太穷,所以才有了外八行里的几路“盗行”,专做“替天行道”的举动。 张三爷听罢摇头道,你们说“倒斗”这行当是“替天行道”,但却曲解了“天道”之意,摸金倒斗也并非是这么来的,世上的人有穷有富,富贵也好,贫贱也罢,这多是命中注定份内得来,哪里用得着响马盗贼来替天行道?这只不过是他们杀富劫财的借口而已。 倒斗却是盗墓挖坟的勾当,为有人做此营生?只因历朝历代崇尚厚葬,任何一座山陵古墓,从修筑之日起,就要耗费民间无穷血汗,不止陪葬地宝货不计其数,更要杀殉活埋,连筑陵的工匠也难逃灭口之灾。 须知天道有容,上天有好生之德,任那墓主生前是开国的明君还是治世的能臣,只要在死后的幽冥之事上奢用太过,必然亏了大德;再者墓址大多选在风水宝地,将天地造化的龙脉据为已有,也会遭鬼神之忌,天道历来不佑此辈。 倒斗这行当,就应了天理循环,不论山陵巨冢如何深埋大藏,也早完要遭倒斗之灾,一报还一报,这正是天理不泯之处,所以摸金倒斗,并非仅仅是盗发古墓、劫富济贫这么简单,也暗合着大道中的兴废之理。 就好比是咱们这个大清国,康熙乾隆治世之时国富民丰,何等的盛世,可如今真是内忧外患,千疮百孔,眼看着就要玩完了,所谓物极必反,有过兴旺之时,也就自然要有衰亡之期,说到最后都是个“命”。 再者从天下凭手艺吃饭地诸行百业上来说,也不能单纯的划分三百六十行,“三百六”是一个笼统的数字,包括三教九流和外八行,乃至按山经里最传统的说法“名山三十六,大山七十二”,这些划分各行各业的说法,各地多有不同之处,所以说“七十二行,摸金为王”这句话,未必准确,不能以此自骄。 在张三爷的老家,自古民间便俗有“天下九佬十八匠,平生莫做倒斗事”之说。那是说世间各种营生甚多。都比倒斗盗墓地要好,十八匠按其顺次,歌诀为:“金银铜铁锡,岩木雕瓦漆,篾伞染解皮,剃头弹花晶。”工匠之间有规矩,匠人同席进餐。按十八匠顺次排座,不得僭越。在雇主家做工。当工程进入某一阶段或为某一特定人服务时,统统举行仪式,并口唱赞歌,雇主要给利市。如裁缝“开剪”,岩匠“踩桥”,剃头匠给新郎倌理发或为婴儿剃胎毛,均有仪式。并唱赞词。木匠、泥瓦匠在建房过程中仪式特别多,唱赞词地机会和种类也多,如起屋歌、上梁歌、开梁口歌、新屋落成歌等。 在旧时的中国,佬和匠都是指有专门技艺的手工艺人,手工艺人自持一技之长,独立营生。开店设铺者少,流动经营或帮工者居多。“他们”农忙种田,农闲挣钱”。走乡串户,俗称“做上工”。东家除供吃喝外,另付工钱,故有“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之说。特定的营生条件,形成“艺不轻传”的习俗。传艺条件苛刻,学艺甚为艰难。若有独特技艺,只能家传。不传外姓人。有的家传则规定传男不传女,此谓“门第师”。拜师学艺要先求师,即请亲朋好友从中说合,征得同意后,才能认师。认师时,由学艺人的家长置办酒席,请师傅到家,由中间人作陪,议订学艺条件,然后到师傅家里拜师:向行业宗师牌位行大礼。再拜师傅。最后拜师娘。一日之师,终身之父。师徒如父子,对师傅地子女以兄妹相称。从师三年,师傅一般只管吃穿,不给工钱。参师在一些手工行业中较为流行。所谓参师,即学徒期满后,随师傅在外做工一年,取工钱的部分,其余留给师傅,以表达教诲之恩。也有原有一点手艺地人再去从师学艺地称为参师。在手工行业中,每年均有祭祀之规。各地的鲁班庙、张飞庙,均是聚会祭祀地点。各个行业都有自己地宗师,木瓦工敬鲁班,缝纫工敬轩辕,金银铜铁锡敬太上老君,屠宰业以张飞为祖师爷。 这些古老传统的手艺行当,在农村至今尚存,细论起来,都不比摸金的手艺简单,所以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总比一山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不留神,就得砸了咱们“摸金校尉”的照牌。 金算盘师兄弟三人,都知道师傅张三爷学究天人,胸罗万象,无技不精,无事不通,而且擅长占卦推演,对他们说这番话,似有深意,一时未能尽数领悟,只得跪在地上恭听教诲。 张三爷又讲起摸金校尉地起源来历,最后说到各种行规掌故,他说摸金校尉从来没有师徒之分,我传给你们寻龙诀和分金定穴之术,这是师传徒,但戴了摸金符一同去古墓倒斗,那就不能算师徒和师兄弟了,而只能算是把命绑在一起的“伴当”,也就是同伙。你们兄弟三个今后出去倒斗,一不能坏了行规,二不可贪恋名利,辱没了摸金的名头,第三要互相照应,有大事小情,都勤商量着。 之所以如此嘱咐,是因为张三爷非常了解他这几个弟子,他们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了尘自幼洗髓换骨,擅长轻身术,能飞檐走壁,摸金的手段更是高强,但他心性慈悲,手底下不硬,有些优柔寡绝,行事不能当机立断,这在盗墓行里是个大忌。 那铁磨头也是一身本事,胆大包天,不惧鬼神,论杀人越货的勾当他都是行家里手,可身上匪气太重,脾气点火就着,做事又比较草率,是个祸头。 而金算盘精通易理五行,是个盗墓高手,又识得世间各种奇异方物,他虽然心机灵巧,细密谨慎,只可惜此人身手不行,象了尘和铁磨头身上的功夫,都不是半路出家的人能够练就的,想学“翻高头”,必须从三岁起就在烧热地药锅子里洗澡,而硬功最晚也要从六岁开始练起,金算盘出身于商贾大家,自幼养尊处优,没下过苦功。 所以张三爷让他们三人结做伴当,相互间取长补短,务必不要单独行事,随后将“旋风铲、黑驴蹄子、金钢伞”等一应器物传下,让三个徒弟谨记六个字“合则生、分则死”。 把这些事都交代完毕。金算盘等三人便算是名副其实的“摸金校尉”了,今后三人就要结伙出去倒斗,转天早上金算盘起了个大早,没带另外两个师兄弟,独自一人来给师傅请安。 原来金算盘一直非常好奇,为师傅把《十六字阴阳秘术》毁去一半,只把残书传给了阴阳眼孙国辅。想要在出山之前问个清楚,因为这事肯定不是象张三爷当时说地那么简单。 张三爷正在喝茶。听金算盘问及此节,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金算盘是如何看的? 金算盘半开玩笑地说,师傅您这脾气,弟子太了解了,从来喜欢的都是俊爽的名流、草莽地豪杰,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假文酸醋的道学先生。想必是阴阳眼这假道学不招师傅待见,所以只给了他半本残书,让他回家整天守着残书发愁,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出另外半部书中地奥妙。 张三爷生性豁达,与金算盘的关系又非比寻常,对他没可隐瞒地,就直言说:“其实为师我也是一派道学心肠,只不过从不肯讲道学。但说实话。你这师弟阴阳眼孙国辅,确实不适合做摸金校尉,《十六字阴阳秘术》是我毕生心血所在,当天毁去一半,只留半卷残书给他,那也是不希望咱们摸金的手艺就此绝了。” 原来其中的道理。张三爷先前已经说过了,如今又详加说明,摸金秘术的根源在于《易》,生生变化之道为《易》,所以《易》中只言生,而不言克,那又如何能“生”? 所谓“生”,一是指存活,二是指兴旺,张三爷曾在西周古墓中。窥得周天古卦。发现机数奥妙无穷,加上他一生屡逢奇遇。学了许多本事在身,于是写了这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把世上的“阴阳分晓、风水形势”之理都给阐述尽了,也即是说,发源于后汉地摸金之术,传到张三爷这代,就达到了一个空前地巅峰。 但天地间地事物发展规律,是有起有落,有兴必有衰,张三爷通晓古卦,自然明白这层道理,这就好比是日到中天,光照万物,但过了正午,日光就会越来越暗淡,逐渐落入西山;到了阴历十五,满月当空,但接下来就会由盈转亏。 天道中地造化变移之理,简单点说就是“物极必反”,事物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那如何才能控制衰退?唯有“抱残守缺”而已,这就是张三爷毁去半卷《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原因。 摸金秘术虽是起于后汉,实则是在周代即有雏形,几千年来又由历代摸金校尉逐步完善,在最早的古风水术中,渐渐融合了“天星风水、禅宗风水、八宅明镜、江西形势宗风水……”,产生了集诸家风水大成于一体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 等到了《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出世,其中包罗更广,连风水秘术发祥的根源——周天古卦都有了,穷究天地万物,实可称为鬼神难测之术,再也没有任何进化的余地了,应了物极必反之兆,从此之后,摸金秘术只能逐渐势微末落。 说个最浅显地利子,“摸金校尉”是专门盗墓的,如果世上没有了古墓,那摸金校尉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这一代人把古墓都挖绝盗空了,今后岂不是只有就次断绝香火,再无摸金一脉的传承了? 所以张三爷毁了其中阴阳术半部,只给后人留下残缺不全的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以便让今后的摸金校尉,还能有振兴前行的余地,以免由生转克,受造化所妒,断绝了“摸金”地字号。 张三链子知道盗墓是件玩命的勾当,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残书传给金算盘等人不妥,于是就特意留给了阴阳眼孙国辅,让他将摸金校尉的风水秘术流传后世,或许将来还能有中兴之期。 金算盘听罢心服口服,暗赞张三爷看透了世情物理,当天他就同铁磨头、了尘三人,辞别师门出山,做起了摸金倒斗的营生。 第七十章 起源(全文完) 第七十章起源(全文完) 那时候正处在改朝换代的乱世,到处都是天灾人祸,老百姓多受倒悬之苦,三人先到河南邙山开市,接连盗了几座古墓,把墓中最值钱的明器取出来,经营古物,换钱换粮,周济灾民,他们这几趟买卖都做得顺风顺水,此后的足迹所至,踏遍了山陕、河南、山东诸省,不知盗发了多少山陵巨冢。 自古道“凡间事,天上做”,所以人生世上,不论你水里火里的奔波,最后成事与否,往往都在天意。赶上大运了,撞上都是买卖,火焰也似的涨起来,没有盗不成的古墓;若是时运衰退,那真是潮水也似的往下退,凡是碰着的,就全是折本的,生家性命往往都要陪在里边。 时运有起有落,不可能总那么顺利,有一年,该着金算盘他们三个人倒霉,三人看准了洛阳附近的一处古墓,于是裹粮进山,不期撞上了一场战乱,大队败兵从战场上溃退下来,败兵势大,赶着无数难民,铺天盖地般涌进山来,把金算盘师兄弟三个冲散在了山里。 了尘和铁磨头救了一伙灾民,躲入山间古墓林中,那些难民中,有个怀孕待产的妇女,在混乱中牵动胎气即将临产,谁知胎儿横生倒长,眼看临盆难产,就要一尸两命死在荒山野岭。 了尘一向心肠仁善,哪里忍心看着别人当场丧命,他看出这片古墓林里,有坐坟丘封树俨然。了尘审视地脉,纵观山形,料定坟里边肯定有棺材泉,也就是地宫里有泉眼,在民间有种说法,把棺材涌烧滚了能够顺产。 于是了尘和铁磨头一商量,救人要紧。拽出旋风铲来,飞也似地挖开坟土。区区一处土坟,哪架得住两个摸金高手挖掘,顷刻间就见到了棺材盖子,谁知坟土棺板里藏有销器,二人大风大浪没少经历,阴沟里翻了船,铁磨头被机关打中罩门。当场死于非命。 了尘这才想起来,当初下山时,师傅曾千叮咛万嘱咐——“合则生、分则死”,如今果然是应了张三爷此言,倘若有金算盘在此,他最精于五行八卦各类数术,肯定能识破棺中机关,但一念之差。铸成大祸,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来金算盘来寻两个搭挡,见铁磨头竟已横尸当场,也是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只能说人莫与命争了,跟了尘两个嗟叹了一回。含泪将铁磨头的尸体焚化了,骨灰装到瓦罐里。 了尘和金算盘一商量,按师傅所地“合则生、分则死”,咱们两个今后要是再去倒斗,估计也不会有好结果,看来是不能在做摸金的勾当了。 了尘这些年来看尽了民间之苦,自道本事再大,也救济不了亿万天下苍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打算挂符封金。带着铁磨头的骨灰坛,去江南寺庙中出家为僧。以后伴着青灯古佛,忏悔前尘往事。 金算盘不想出家,也不想摘符,既然倒斗的事不能做了,还可以做老本行,继续当个贩货牟利的商人,赚了钱一样可以扶危济贫,于是就跟了尘说:“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今日一别,将来肯定还有再见的时日,你要遇到麻烦需要帮衬,只管到黄河船帮里寻我就是。” 在古墓林中一别之后,金算盘果然只在黄河流域买卖货物,他本就是商贾世家出身,行商贩货之事再熟悉不过,但天灾不绝,生意也不怎么好做,加上凡是惯盗,必有瘾头,况且天下又有哪种营生有倒斗来钱快?金算盘仗着自己聪明绝顶,眼见黄河水患泛滥,饿浮遍地,所以仍在暗中做些倒斗的勾当,他清楚这是玩命之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心里也是发虚,所以每次都是谋划周密,没有万全地把握绝不下手。 有一年金算盘贩了一批货物,搭了条船往下游去,当时恰逢黄河水涨,巨流滚滚而下,金算盘正在甲板上同几位客商闲聊,忽然天地变色,天上的太阳就象没了魂儿,白惨惨地只剩一个影子,旋即连日头都失去了踪影,天地间黑云四合,河面上浊雾弥漫,加杂着豆粒大的雨点和冰雹往下落。 船老大连叫不好,天地失色,说明水府里有老龙受惊,这是黄河暴涨的征兆,赶紧将船驶向附近的码头,货船冒着暴雨刚刚停住,后边的大水就到了,只见黄河上游浊浪排空,水势几乎于天空相连,分不出哪里是大水,哪里是天地了,狂风中大雨、冰雹,裹着河底得泥沙,一股脑地倾泻下来,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近似黑暗的昏黄之中,真乃是“黄河泛滥乾坤暗,波涛洪流滚滚来。 金算盘见暴雨如注,四下里越来越黑,知道这是遇上蹋天的灾难了,这时候就算有天大地本领,也对抗不了黄河一怒之威,他顾不上满船的货物,随着众人跳下船来,拔足向高地上奔跑,那些逃难的人群,众人当中有腿脚慢的,就当即被浑浊的水流卷走,死在水里的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以前张三爷曾说金算盘身手不行,可那是分跟谁比,相比了尘与铁磨头是差了许多,可毕竟是做了多年摸金勾当的老手,比起那些普通人来,他的腿脚也算是格外敏捷,被大水所迫,在暴雨中一路狂奔,最后舍命抢上一处高岗。 金算盘逃至高地,趴在地上往下一看,只见黑云已渐渐消退,远处地天际犹如一片乌黄色的浊泥,其中浮动着暗红色的光芒,泛滥的黄河以不可阻挡之势,吞没了岸边的村庄、船只,被黄河大水卷住的人们,和牛羊牲口一起挣扎着随波逐流。全喂了水府里地虾兵蟹将,侥幸逃到高处的老百姓,一个个面如土色,不住口地哭爹唤儿,但世间的一切声音,都被隆隆水声遮盖,景象惨不可言。 这场大水来得极快。浑浊的河水却足足两个时辰才退净,金算盘捡了条命回来。惊魂稍定,一摸身上戴的东西,才发现背后背的金钢伞没了。 当初张三爷留给他们的“金钢伞”共有两柄,其一乃是摸金校尉传下来地千年古物,这柄在了尘手中,金算盘随身所带的是明代所制,材质工艺与古伞一般不二。也是件极难得地防身器械,肯定是刚才亡命奔逃,把金钢伞失落了,如今多半已被大水卷去,哪里还能找得回来,只好再想法子找个能工巧匠重做一柄。 金算盘打定主意,就顺着山坡走下去,想要跟当地老乡买些东西吃。但大灾过后,饥民遍地,田舍村庄都没了大半,即便有钱也买不到食物,他饥火中烧,正饿得前心贴后背地时候。就见好多人都往河边走,说是要去看龙王爷,他心觉奇怪,就随着人流走了过去。 到河边一看,饶是金算盘见多识广,也不免暗自吃惊,只见在河弯地坡地上,搁浅了一条大鱼,尚未断气,鱼头比寻常民房都大。满身巨鳞都和铁叶子相似。没有淤泥的地方泛着乌青地光泽,鱼目圆睁。头尾摆动,黑洞洞的鱼口一开一合,腥不可闻,看它的鱼嘴大小,恐怕就连千百斤地大黄牛都不够它一口吞的。 当地老百姓们全都吓坏了,战战兢兢的跪在鱼前,烧香叩头不止,肯请龙王爷息怒,快回水府,有许多人当即就上前去推,想把“龙王爷”送回黄河,却如蜻蜓撼柱,根本推不动半分一毫,也没地方去找牛马来拖拽,眼瞅着龙王爷进气少,出气多,瞪着鱼眼死在了岸边。 金算盘看了多时,然后向叩拜龙王爷的百姓们打听一番,找到路径进了县城打尖吃饭,听当地人说这是百年不遇的大水,虽然来得及退得快,可造成的损失甚重,而且黄河水府里的龙王爷死在了岸上,绝不是好兆头,后边肯定还有大灾难,如今黄河泛滥,淹死了不知多少人畜,这里本就地薄人穷,十年之内元气难复,还不知要饿死多少穷人。 这些话听在金算盘耳中,便动了恻隐之心,眼见天灾无情,苦了两岸的黎民百姓,心想:“这等大灾过后,定然饥民遍野,现今世道衰废,官府无能,除了我,谁肯来管?”当下就有心置办粮食赈灾,但他地货物失在了河中,消折了本钱,身上虽然还有些钱,可面对成千上万的灾民,无疑是杯水车薪,于是动了倒斗的念头,思量着要做一票大买卖。 金算盘想起几年前的一件情,当时从一位客商口中得知,在离此不远的龙岭,有处大唐皇陵,藏在崎岖盘跎的蛇盘坡里,要是能从其中盗出一两件皇家珍宝,就不用为筹措钱财发愁了,只是他熟知陵谱,却推算不出唐代有哪座皇陵是建在此地。 他在客栈里捡了几个“舌漏”,窥到一些端睨,问清了去龙岭地路径,便进山寻找古墓,果然见山中形势不俗,虽然山体支离破碎,但掩盖不住龙飞凤舞的气象,按理是个皇陵的所在,只是附近零零星星有几处村落,常有放羊放牛的在附近徘徊,想打个盗洞挖进古墓地宫容易,却难掩人耳目。 金算盘想了个主意,又回到黄河岸边,眼见大鱼尸体仍然在停在河边,便对当地百姓声称愿意出钱建座龙王庙供奉鱼骨,以求河神老爷保佑地方上风调雨顺,并捏造了一些借口,让众人相信,鱼骨庙的位置一定要建在山里,否则还会发生水患。 通过“建庙、盖房、种庄稼”来伪装盗掘古墓的踪迹,是摸金校尉常用的法子,乡民们不知底细,自然信以为真,当即便由金算盘出钱,百姓们出力,把大鱼的骨骸运进山里,搭建了一座龙王庙。 金算盘趁着建庙的这段时间,着手准备倒斗,依他的经验判断,龙岭古墓规模不小,当地对那座古墓地传说极尽神秘诡异,料来不是太平地去处,没有了金钢伞护身,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可另一柄金钢伞留在了尘手中,一别多年,始终没通音讯,也不知当年那位同伴的下落,只好搭船到河北保定,寻找暗器名家“销器李”再重新定做一柄。 那销器李是蜂窝山里地蜂头,手艺出众,能造各种器械,但他看了金算盘的图谱、配方,却觉十分为难,因为“金钢伞”非比常物,有些材料不太容易凑齐,而且要求的工艺和火候格外复杂,少说也得一年才能打造出来。 金算盘急着去盗龙岭古墓,根本等不得一年半载,加上隔的年头多了,他对当年张三爷的嘱咐也已记得淡了,心想自打铁磨头死后,自己独个也盗了许多大墓,都不曾有半分闪失,只要倒斗时谨慎些个,凭着一身见识,纵然有些机关暗,料也足能应付,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哪这么巧就真折在里边了? 但这时候他那副形影不离的纯金算盘,好端端的突然就开裂破碎了,黄金算珠落了一地,这算盘乃是他传家的宝物,无端毁了好不心疼。他心中隐约觉得,这多半不是好兆头,就预感到阎王爷要收自己这条命了。 金算盘聪明一世,遇事无不深思熟虑,但这次真可以算是“吊客临门、黑星当头”,就象鬼迷心窍了一般,即便观音菩萨西显灵,也劝不得他回头了。索性把心一横,琢磨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该死,在家中闭门坐着也会无疾而终;要是命不该绝,纵然在刀山火海里走个来回,全身上下也能完好无损。与其胆战心惊地烧香求菩萨,还不如该干干,又想“倘若从龙岭古墓里盗出珍宝,赈灾救民,积德必定不小,真要能把这件大善举做成了,暗中就必有鬼神相佑,说不定还可再增寿延年一纪”。 他觉得那座唐墓规模虽大,却能推算出内部的地形结构,有把握单枪匹马盗取墓中宝货,但也想到可能会在古墓中遭遇不测,万一有些闪失,岂不是死得悄无声息?在传统观念中,名声往往要比性命重要,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于是将他平生所历,都写在贩货的帐本上,连同毁坏的纯金算盘,一同封在一个匣子里,暂且寄存在“销器李”的柜上,约定等到拿“金钢伞”的时候一并取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