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云乱》 有关白云真人口称“无量天尊” 有这样一个问题。 白云真人出场时,偶尔会口称“无量天尊”,这是否与他的身份不符? 在我的设定中,白云真人有两个形象,一是正道魁首的好人,一是要造亿兆血劫的域外天魔。 首先——如果白云真人以域外天魔的形象出现,那口称“无量天尊”就很别扭,我最近正在想是不是设计一个“桀桀桀”或“嘿嘿哈”“噜噜啦”之类的口头禅给他。 阿弥陀佛,还是算了。 其次,如果白云真人以好人的形象出现,他是个道士;而道士,似乎是可以口称“无量天尊”的,这是作为“没话找话”或者语气中的过度(比如和尚的“阿弥陀佛”和“实不相瞒”)。 但问题就出在这个其次上。 据说——到底怎么样我找过资料,很遗憾没有找到更权威的解释——当年说评书的老艺人也就是老艺术家们,会给道士安上一个“无量——佛”的口头语,后来,经宗教人士指正,将“无量——佛”改为了“无量——天尊”。 至少我记得,小时候听评书,几位老先生说到关键人物出场,一声“无量——佛”,那叫一个提气! 后来就很少听评书了。 道家不称佛,称天尊,也有称慈悲的。但天尊得说全了才行,慈悲嘛,又透着像和尚。啊,罪过。 罪过也像和尚…… 总之吧,白云真人就凑合着有时候会说一句“无量天尊”,若方家在,就恕了我无礼。谢过了事。 另:将找到的两份资料附在底下,大家可以看两眼。 一“福生无量天尊”不能简化为“无量天尊” 作者:寂寥山夫 本人入玄门二十余载。记得早年间,时有世人问及“佛家有‘阿弥陀佛‘为口头用语,你们道家怎么说?”答曰:“口头禅非宗教之统一模式,不必各教尽有。”那时确实不曾听到类似“阿弥陀佛”的玄门用语。但老修行们在打交道时,常以“慈悲”或“您老慈悲”应之。 九十年代初,本人云游至东北地区,常往来于关东各庙之间。当时偶尔有顽皮的小道友以“无量天尊”调侃,但若被老道长听到,总以愠sè或训诫止之。由于感到新奇,我曾向道友们请教“无量天尊”是怎么回事?原来却是一个趣闻。 八十年代初,广播电台常播出某著名评书艺人所说的传统评书。书中道家人物出场时,每以“无量——佛”为口头称号。后来在一次政协会上,评书艺人恰与千山无量观许信有大师同在一组,于是大师向艺人提出建议:道家不称佛,所以“无量佛”不宜用于道家人。而艺人为了评书的需要,恳请大师解决一个类似于“阿弥陀佛”的四字用语。大师无奈,但又念其评书为世间之艺术,与玄门并无相干,遂告之以“道教尊神称天尊”。评书家触类旁通,于是“无量天尊”就这样产生了。 九十年代中期以后,许大师及东北地区有威望的老道长们相继羽化归去。与此同时,社会上很多观念也在急速更新。在此“大气候”影响之下,教门内道友们的思想及思维方式也开始由原来的墨守陈规而渐渐转向了追求外相上来,对新事物的接受也就快得多了。于是“无量天尊”这个带着幽默味道的艺人用语,也从最初的“顽皮话”而渐成为“合法化”了。记得在八年前东北某道观的一次大型宗教活动中,我第一次听到了“无量天尊”出现在玄门羽士的发言中,着实令我目瞪口呆!当然cháo流难以逆转,后来,“无量天尊”便迅速出现在东北大部分道友尤其是道俗之间的交往中。甚至殿堂上道友们在为香客助磬的同时,语气悠长地口称“无—量—天—尊”已成为定规,俨然世人笔下影视小说中之情状。更在此同时,关东的道友不断入关南下,因此又将“无量天尊”带到了大江南北…… 去年冬天,先后有两位南方小道友以手机短信方式与我联系,总以“无量天尊”开头以示恭虔。我感慨之余,曾以专页为之训导。现将大概内容重述如下: 佛家有“阿弥陀佛”、“无量寿佛”等诸佛称号。“阿弥陀”是佛之名讳,而“佛”是称号。“无量寿”即无穷之寿,以此为佛之名而称“无量寿佛”,可谓此佛是寿的化身。这都是讲得通的。而“无量天尊”却不然。道教有“度人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功德无量天尊”等,这些都是完整的天尊称号。但如果省略掉“度人”、“福生”、“功德”,而仅保留“无量”,也就是说将原称号简化为“无量天尊”,那么还是原意吗?很显然,如依文寻意,“无量天尊”当解为“无穷多天尊”或“很多天尊”,像话吗?有这样简称的吗?其实,用此语者稍加审辨,便不难明白:“无量”是量的概念,怎能称之为天尊? 现将话题说回来,笔者乃山野之夫,孤陋寡闻,未曾查典考据,更不知整部《道藏》里面是否能找到单以“无量”称天尊的地方。但本人确实亲身经历了“无量天尊”在玄门中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 前人云:“谬论所常,执为道理;谬误所常,执为规矩。”历史在发展,社会在变革,外面的世界可谓jīng彩纷呈。于是,古墙中有些人再也不甘心“严守内相、恬淡外相”,其实也算合乎常情。然而,凡事皆须循理,外相亦须适度。土豆贴金箔固然被视为荒唐,而珠宝上涂脂粉又何尝不是妄为! 二道教礼节 百度百科 居士拱手(作揖),以右手握拳,左手盖於右拳上,下起膝,上齐眉,为一揖,不合十。与人相见,一手持物时,则出一手,屈食指(含一气化三清之义)为礼,口称无量观(或慈悲)。盖无量观有为人祝福之意;慈悲则有「问好」或「再见」之意,惟慈悲二字,乃道家通用语。拱手为礼时,亦有作如是称。除用於「问好」或表示「再见」外,点名即可以「慈悲」应到;开会发言时,即可宣扬「慈悲」,以取得发言地位。 古以四起八拜,今以三跪九叩为最敬礼:有神之处,如庙内、坛上,须向长者拜礼时,请受礼者立於神龛之右,同神拜礼即可,通常以一礼(一次顿首拜)为限。 道家以左手为敬手:楚人尚左,老子,楚人也,故以左边为大边。上香,用左手插香於炉;跪时右膝先屈,左膝后屈;起时,左膝先起,右膝后起,然双膝同时跪,同时起,方可也。 道女居士行礼,与乾道男士同。惟拜揖时,不可齐膝,上则及颔可矣,下必齐眉,态度仍须端庄严谨。 查明问xìng、道明(法号):答者,姓则直言其姓,名则直言其名,不必上某下某,以循古例。道士依其传授,通常规矩,与居士同。 致所有的新朋友 借三江推荐的时机,对所有点开《崩云乱》页面的新的读者朋友们说几句:) 嗯……首先是自我介绍?还是连那也放下,先热泪盈眶地吼一声:“缘分啊!” 感谢朋友们能够对《崩云乱》抱有兴趣,来到我的一亩三分地——我想,你不会后悔,《崩云乱》一定可以带给你愉悦的阅读体验。 嘿,我太一本正经了是吧?挠头。 话说《崩云乱》真挺好看的……不是我说,好多人说,猫腻啊,跳舞啊,张小花啊,管平cháo啊,秋风清啊,林海听涛啊,天使奥斯卡啊……不信你去问,他们如果说不好看,回来告诉我,我找他们算账去…… 我是凝翠崖,一个以码字为生的家伙,写过两本书:《邪樱》和《兼职神仙》。前者是零三年初开始写的,当时还是高中生的读者,现在有的已经当了老师;于是就有人管我叫“老鸟”了。笑。 我当然不承认……我还年轻着呢。 以上提到的《邪樱》和《兼职神仙》都完本了——尽管有过一言难尽的种种曲折……但既然是新朋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打包票:《崩云乱》是我下过最大功夫的一个故事,绝对会认认真真地搞完它。 而且,真的很好看啊。笑。要不然我学唐僧嗡嗡一万遍先? 简单说说《崩云乱》: 它是一个“仙侠”占了很大比重的故事,妖怪遍地走,法宝满天飞……但它又不完全是仙侠——还有外星人,甚至……上古文明? 可它绝对不是一个杂烩。 有觉得我的话自相矛盾的,拉出去tx**ds……嗯,他们都说我很纯洁的…… 总之一句话: 《崩云乱》的故事不会让你失望,我有这个信心,同时会尽最大的最大的努力——如果朋友们觉得不好看,请一定告诉我你的意见,所有的书评我都会认真地看的;当然,如果朋友们觉得故事好看,那就请很用力地夸奖我吧!拜托了。 还有更新,我会尽力做到每天都有更新……呼,我写字的速度真的不快,万一有时做不到,请相信我一定是努力过了,或者就是的确有事脱不开身,事后也一定会力争对朋友们有所补偿。 有关更新时间,是每rì的零点左右,如果有所变动,我会在章节的末尾和公告栏及时通知的。 好了,废话说太多惹人厌,请朋友们去看《崩云乱》的故事吧。谢谢支持啦:) 啊…… 最后,还有这么一件事要拜托大家: 说起来是很苦恼的,可能大家看书评也能知道,有很多老朋友管我叫“小翠”——当然这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大家也尽管这么叫就是了。 可是,我和雪村没有任何关系,尤其是和某一首他的有关东北人的流行老歌也没有任何关系。 简单地说:我和酸菜没有任何关系。“小翠”也不是“翠花”。 请理解一个在五年多里被一千一万遍——我打赌次数一定更多,都没法数了——叫着“上酸菜”的我的心情。 有些老朋友开玩笑习惯了,我没办法也不好意思让他们改口,可是,请新朋友就千千万万别这么说了好不好? 我已经开始讨厌醋了都…… 谢谢大家。 - - ps1: 《邪樱》和《兼职神仙》的故事其实也不是太坏,而且都完本了,有空的朋友不妨去瞅两眼,也许有的地方会让人眼前一亮,就骂道:“啊,小翠,你在炒冷饭……” ps2: 今rì二更。 ps3: 周一三更。 ps4: 三江推荐期间,每rì至少二更。时间为每rì零点、下午两点——前后或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误差。 ps5: 请大家点击、推荐、收藏支持啦,要是下周能到新书榜的榜上去转转,我一定会加更来回报感谢大家的…… 嗯……点击过十万,加更;推荐过一万,加更;收藏过六千,加更;周一能上新书榜,加更;上榜挤进前六,加更;三江推荐期间,只要在榜一天,一天至少三更……以我可怜的写字速度,这可算是豁出去了…… 致所有的老朋友 上三江推荐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大概是因为久违了缘故?笑。 嗯,前几天有朋友叫我不要总是笑,说体现不出我作为一只老鸟的淡然,我真应该听劝;但恍然间,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被称作“老鸟”了啊! 想想看,我曾经给《篡清》写过一篇短评,里头说天使奥斯卡这厮有“老鸟气象”,刚刚去查了一下,奥斯卡最早的一本书居然是零六年初上传,而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将《邪樱》放到网络,是零三年的三月二十七ri。啊…… 我想我至今仍是一个初学者,每次敲击键盘,都会深切感受到自己的稚嫩。 - 说说这本《崩云乱》吧。 《崩云乱》的创意来自民间传说《神笔马良》与“大場つぐみ小畑健”的某笔记,或者说……一个希望自己能够心想事成的愿望;可是实质上,它是一部变了形的仙侠小说。 大家都知道我一直喜欢编造一些仙侠故事,《崩云乱》以一种最肆无忌惮的姿态实现了我的想法——甚至,因为过于肆无忌惮,它在有些时候偏离了仙侠。 ——我连外星人都不放过。不,也许外星人都不能算最过分的。 《崩云乱》是一个极其荒诞的故事。 但一定会极其好看。 我就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啊,绝对不是自夸。 在刚开始写《崩云乱》的时候,我曾经在笔记本上写过一篇东西——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对读者朋友们说的话,找不到了……然而,我知道我做到了那时我所说的。 我说: 我会用前所未有的诚恳去写这个故事,赌上我作为一个写字的人的全部的自尊与荣耀。 我的确是在这样诚恳地写着。 《崩云乱》中的每一字、每一句,当它上传到网络时,我保证它至少经过了十次以上的反复阅读和推敲。 这样的做法不够商业化,不够有效率,从某种意义上说,作为一部放到网络上的小说,我的做法是对读者朋友们不够负责。 我回来了,同时,我可能变得比过去更加任xing。 可是我相信,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够在某一天,真正写出让自己满意的故事。 之于《崩云乱》,它依然有太多的缺点——在与一些同行和朋友探讨时,曾经一再说到那些问题。所以我不能对《崩云乱》满意。 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崩云乱》里的所有,就是我目前所能做到的最高水准。 我坚信。 - 那么,必须要说到在网络的更新了。 我有些存稿,这保证了在某些时候更新速度会很快——当然会爆发,这是存稿的意义所在;正因为我对《崩云乱》倾注了最大的心血,我无比希望它能够在起点取得一个好的成绩,换句话说,正是因为我对《崩云乱》近乎偏执的努力,我真的无比希望它能够得到读者朋友们的承认。 另一方面,存稿并不太多。所以请读者朋友们理解,不要责备我为什么不一次xing全放出来让大家读个过瘾……慢慢来,的确比较快。 更新的速度与频率,我会在章节的末尾和公告栏上随时告知大家。请相信:riri有更新,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我正在尽最大的努力。 至于《崩云乱》是否会太监……这不是问题。尽管有过《邪樱》一年多空窗期的前车之鉴,我还是可以对所有的读者朋友们说:真的,这不是问题。 《崩云乱》也许不是一部十分优秀的小说,但它是我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好,我可以挺起胸膛毫无愧疚地承认:“我以它为荣。” 《崩云乱》是我最诚恳的故事。我会给它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 我想,我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读者。 正像去年四月,我写在《邪樱》与《兼职神仙》的后记中的,读者朋友们始终记得我;无论我走到网络的哪个角落,都会有读者朋友找到我,这是对一个写字的人的最高奖赏,再无其他! 现在,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是那个任xing的凝翠崖。 我正在用自己最大的诚意写着《崩云乱》的故事,给我最可爱与最可敬的读者朋友们。 - - ps1: 今ri二更。 ps2: 周一三更。 ps3: 三江推荐期间,每ri至少二更。时间为每ri零点、下午两点——前后或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误差。 ps4: 都是老朋友,我就不客气了,现在《崩云乱》的数据只有点推比还能见人,其他的,惨得一塌糊涂,要是上了三江,我加快更新却还不能上新书榜,嘿……就算我不在乎面子,总要在乎饭碗不是? 所以请大家帮忙啦。 没的说,点击过十万,加更;推荐过一万,加更;收藏过六千,加更;周一能上新书榜,加更;上榜挤进前六,加更;三江推荐期间,只要在榜一天,一天至少三更……以我可怜的写字速度,这可算是豁出去了…… 本子的规则设定 我的建议是请不要往下看。笑。 我会在下文中,让主角逐渐摸索出本子的规则——其实,也正是因为主角始终不能够彻底弄清楚本子的规则,故事才会变得更加有趣……然而某漫画的设定是这样地深入人心,一直有朋友向我发问,甚至是责备……我只有报以苦笑。 ……就是在某漫画中,笔记本的规则也是渐次挑明的,如果仔细查一下,某漫画中本子的规则多达九十几条……当然我承认我的笔力不足,对某些好奇的读者朋友的好奇心与耐心也估计不足,所以没有在最初就如某漫画那样将基本规则写明白——然而我真那么去做的话,恐怕又涉嫌创意抄袭…… 说到底,《崩云乱》是要描述主角的成长路线,以及他与因本子而获得生命的所有人物之间的互动,本子本身只是一个很有用的、贯穿始终的道具而已。这个道具的作用是令主角“心想事成”——有关类似的东西,除了某漫画(某漫画也是改编自小说)之外,还有许多,其中包括“神笔马良”的神笔、“机器猫”的“假如电话亭”、“随口禅”的口,“金口玉牙”的牙、“言出成法”的言、某些西式背景下的“大预言术”……甚至,《圣经》中的“要有光”…… 牢sāo发完,本子的规则设定如下: (有一些已经在故事中有所说明,有一些还没有;另外,也绝非全部……今后,随着主角的发掘,我还会再加以补充) (再一次提醒大家,最好不要往下看了。笑。) - - - - - - - - - - - 第一条,写在本子上的字句将成为现实。 第二条,本子完全忠实于写下的字句,并依据于此创造人物或使事件发生,但除非已经注明,其采取的方式方法未必遵循持有者的意志。 第三条,本子无法损毁,页面也无法撕下。 第四条,本子的页数不会用尽。 第五条,写在本子上的字句不可删除、不可更改。 第六条,如果本子的持有者在本子上写下前后矛盾的字句,本子将遵循前者,并使新写下的字迹褪sè。但在字迹褪sè之前,写在本子上的字句仍然有效。 第七条,如果本子的持有者在本子上写下前后矛盾的字句,本子将遵循前者,并使新写下的字迹褪sè。字迹褪sè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第八条,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本子,本子的所有权在第二个人接触到本子的那一刻立即转移。 第九条,如果没有第二个人接触到本子,即便本子的当前持有者没有随身携带本子,本子的所有权仍然属于当前持有者。 第十条,本子的所有权未发生转移之前,本子创造出的所有人物不能直接伤害到本子的当前持有者。因为感情无法定量计算,以上“伤害”特指人身伤害。 第十一条,本子的持有者不能通过本子直接改变自身的能力。 - - 暂时先写明这几条——尤其是第十一条。主角可以通过本子不劳而获,比如得到一个异常bt的i-phone或是成为世界首富,甚至拥有三宫六院……但本子不能改变他自身,比如让他直接掌握各种法术,或是让他变得会说七八十种语言…… 同时,因为主角并不知道以上的规则,他往本子上写的字句,就很有一些是无用功。比如第十条……只要本子不丢,他似乎就已经没有知道的机会了。 其实,主角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是满意的,唯一想要争取的,也只是姜语竹的爱情而已……至于“王见王”与“十年协议”,只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有朋友在问为什么主角不直接往本子上写“白云真人立刻死掉”,除了文中已经给出的解释之外,试问:一个爱讲故事的家伙,应该也会异常爱护自己故事中的人物吧?还有副市长们变成僵尸的复活方式,又怎么不会为他敲响jing钟? 无论拥有什么样的力量,生活总要继续。有的朋友嫌不够爽——当然会有很爽的情节,也先不要着急嘛。 另外,如果有的朋友因为本子拥有种种限制而觉得不爽,我就没有办法了……就算是拥有限制,目前的主角也有了“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的自觉,就算他要堕落**下去,也得有个过程……何况,纵然人类天xing自私——比如最近的毒nǎi粉事件,但前不久的汶川地震,同样也告诉了我们许多人xing光辉的事实。人是复杂的……虽然我写的不好,我仍在希望,我的主角也可以复杂起来——在他充分混账的一片玩心之下。笑。 上架感言 笑。 有些匆忙地上架了……感谢cctv,感谢……尤其重要的:感谢大家:) 该说的话,在致新老读者朋友那边都说得差不多了,就说说上架后的更新安排: 首先是每ri不断更,其次是争取保证每ri两更,再次是每ri更新的总字数以一个整章为准,少则五千多,多则八千多;爆发不定期——今天上架,倒是肯定会爆发:) 最后是这样的速度我保证至少坚持两个月以上。 中间可能会有某一天因为某些事情而无法更新,甚至事前也没法请假,但第二天,我一定会把欠下的章节补齐,请大家放心:) 转到明年,更新的速度可能会放慢一些——我当然会力争保持,但现在没办法把话说死……嗯……我知道这么说会让大家觉得失望,不过总比虚假承诺要强是不是? 以上的,说到做到。请大家监督。 ps: 上架的时机有些不太好,错过了最重要的月初,月票翻倍也只剩最后一天了……哭。不过这个就不管它了,大家看着给就是。无论能有多少张票,小翠都在这儿诚诚恳恳地感激、感谢。 咱不矫情。笑。; 第一章 爱编故事的男孩 “……说起来这海山八义里的老三,本是厘山上的一头犀渠——也就是犀牛——这家伙,厉害!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就在天地之间有了他,潜心修炼过数万年,因为造过杀孽,天庭曾经派兵百万下凡讨伐,可他只把身一晃,显出原形,一口就吞了十万天兵还嫌不足,就此创下了名声,人称:‘阔口吞天’!” 说到这里,“啪”地一声,眉飞sè舞的李岩岩把黑板擦狠狠地往讲台上一拍,四周围着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列位,不用看我,就我手里这块木头那可是有讲究的,天底下总共只有六块半,皇帝用,那叫‘龙胆’;皇后用,那叫‘凤霞’;宰相用,叫‘运筹’;元帅用,叫‘虎威’;县官儿用,叫‘惊堂’;教书先生用,叫‘戒尺’;到了我这儿只剩半块,它……” “叫穷摔!”突然,教室的门被人推开,国语老师岑习静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嚷着,“李岩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说书哪?晚自习铃都响了十分钟了!” “啊?”李岩岩吓了一跳,一吐舌头,赶紧往座位上跑,边跑还边嘟囔,“岑老师你别怪,我就这点儿嗜好……” “嗜好?”岑习静把教室的门大开着,故作生气地说,“你还是先对学习用点儿心吧!还有你们,都赶紧回座位上去——王琦声,你哪个班的?别傻笑,回去!” 就这么,教室里乱了一阵,李岩岩的评书专场跟往常一样,惨淡落幕。 ——他还不服气,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嘀咕:“岑老师,国语课我什么时候给你丢过脸?” 声音不大,岑习静听得清楚,却不理他,站到讲台上,让国语课代表发下上次考试的卷子,准备讲解。 趁着发卷子的空档,岑习静在教室里随意走着,到了李岩岩的座位跟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岩岩,国语成绩我不说你,可我跟王老师打听过了,这次期中考,你数学才14分!眼看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你打算怎么办?” 李岩岩愣愣地,“14?这不‘要死’嘛……岑老师,你说这也太不吉利了……哪怕多三分呢,那还有个好口采。” 岑习静顿时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教室里一下响起哄堂大笑。 李岩岩,男,17岁,一米七四,微瘦,戴眼镜。 在韵城第一中学,他是个很有点儿名气的“怪学生”。 名气的一半儿归咎于他的偏科,简直偏得天昏地暗惨绝人寰。 从高中一年级进校,《国语》、《历史》两门,李岩岩就没得过满分之外的分数,文科里只有《政治》的成绩“差”一些,却是因为他对课本上的内容并不怎么认同,每每在课堂上跟老师辩论,满口的亚当#8226;斯密、明茨伯格和萨缪尔森、凯恩斯,让老师憋得脸红恼羞成怒。 但相对的,数理化三科他却像是从来没有学过,一提起三角函数、欧姆定律或任何一个化学方程式,他就两眼呆滞头晕无力——最夸张的一次,课堂上做氯气的制取实验,他竟当堂大吐,直接进了医院。 用理科老师们的话说:“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把活着的科学家都气死的。” 李岩岩的另一半名气则来自他对编故事、讲故事的近乎偏执的热爱。 他整天沉浸在狂热的想象之中,编一些荒诞不经怪力乱神的故事,再趁着课间或是自习,把这些故事当是评书、相声似地讲给同学听。 也亏他读的书多,故事还真jing彩,高中三年愣是把整座韵城第一中学的学生都培养成了他的听众——按说评书、相声都要功底,得正经拜师苦练才能有所成就,他却是无师自通,满嘴跑舌头,倒像比正经的艺人还高明三分。 谁也说不清李岩岩的这点儿天分是从哪儿来的,他的家庭普通,父亲是市教委的一个小科长,母亲是本市煤矿上的会计师,家里有些藏书,但离所谓的书香门第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据说,李家往上数个二十来代,倒的确出过一个翰林——但要说遗传能传到他这儿来,那基本跟《幽游白书》里的魔族隔世大遗传都能有一拼了,实在也沾不上边。 托嘴上顺溜的福,很有几个“星探”找过李岩岩,说是挖掘新秀什么的,请他上电视做节目,但李岩岩的脾气倒大,连相声都不肯说已有的老段子,非得是他自己编的不可,就平白断送了不少财路。 有人问过李岩岩的理想,他出人意料地回答说是上个好大学,出来再考公务员——这虽然没什么错,可是跟他的“特长”居然完全不沾边,也不由得让人叹息扼腕。 对此,李岩岩的态度很明确:故事只是嗜好,不能当成工作,否则就没有趣味了;至于公务员——这年头还是当个小官儿最吃香,干活不多,福利不少,何乐不为? 于是大家都说李岩岩真的是没白读那么多书,小小年纪,竟已经把世情看破了。 看破了世情的李岩岩其实也有烦恼:考个好大学……难啊! 已经到了高三下半学期,三年来他玩儿了命似地补习,但就算文科的高考数理化里只占了数学一门,也足够让他想要上吊。 ——就说这次的期中考,数学满分一百五,他才考了十四,这是个绝望的数字,即便其他几科的成绩再好,想要达到他理想中的首都大学的分数线,那也是做梦。 李岩岩仔细算过,要考入首都大学,在《国语》、《外语》、《文科综合——历史、地理、政治》几科满分的基础上,数学至少也得考到四十分——但数学这一百五十分里的四十分……对他来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何况,他对外语也不怎么感冒,只是勉强维持在班级中游偏上的水准…… 有时候李岩岩也纳闷:数学试卷里有八十分的选择题,四选一,就算闭着眼答卷,起码也该能有二十分,怎么自己的分数哪一次都过不了二十? ——这不符合客观规律! 在李岩岩的记忆里,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他的数学就再没有及过格,以后每况愈下——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一方面他随便一张嘴就能说出昭君出塞是公元前33年来,一方面却总是连数学的33分都考不到。 让他彻底丧失希望的是初中升高中时的“中考”,面对满纸完全看不懂的题目,他一狠心把所有选择题都填了“a”,结果却是令人心酸的0分——那年中考,数学试卷的选择题没有一个正确答案是a。 在这个意义上说,高三数学试卷的十四分,甚至称得上是个伟大的进步了。 “我认命还不行……”李岩岩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他抬头看看讲台上的岑习静老师,岑老师正在讲解试卷中古文阅读理解的题目,内容是《史记》里的《游侠列传》——李岩岩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能背过全文了。 又叹了口气,李岩岩把目光放向窗外。 3月的晚上7点半,天已经黑得很彻底了,yin天,黑黝黝的天空吝啬得连点儿星光都欠奉,离教学楼不远的cāo场上什么也看不见,离cāo场再远一点儿的北边,教师宿舍楼上亮着几点灯光——并不多,韵城第一中学是市里的重点高中,老师们敬业——或者说为了摆出敬业的模样来,大都喜欢加班——反正家离学校也近。 “把老师的宿舍楼盖在学校旁边……王校长这招儿也实在太狠了……”无可无不可地胡思乱想着,李岩岩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盯住了坐在前边不远处的一个背影。 美好的背影。 韵城第一中学高三#8226;一班班长:姜语竹的背影。 这是李岩岩千方百计想要考入首都大学的唯一原因。 以李岩岩的文科动不动就全是满分的成绩,即便被数学拉了后腿,他至少也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比如就在韵城的中华海洋大学或是邻省的江浙大学,在国内的排名都在前二十,要论他打算考的中文专业,浙大甚至挤进了全国前六名。 但,不是排名第一的首都大学就是不行! “姜语竹一定会考上首大的……”李岩岩捂住嘴,在心里把这句话小声重复了第三万六千四百三十六遍。 因文科成绩优秀被特招进韵城第一中学的李岩岩从第一眼看见姜语竹开始,就品尝到了爱情的味道——严格地说,是单相思的味道。 李岩岩不是只有一张嘴,他不缺勇气,高一入学后两个月,他发现自己每天不偷偷盯着姜语竹看上两个小时就连故事也编不下去以后,就找了个机会毅然表白了。 很难说他是失败还是成功,因为姜语竹没有表现出不快,也没有说不行,甚至似乎还有点儿高兴——李岩岩形象不差,称得上蛮帅,内涵自然也是有的,排除了糟糕的理科成绩,几乎没什么缺点,被这样一个男孩喜欢上,怎么说也不算丢人。 事实上,高中三年来,李岩岩总共向姜语竹很郑重地表白过三次——每年情人节一次,他得到的回答从没改变过,都是在极温柔的微笑中的一句:“好啊,我在首都大学等你。” 姜语竹的追求者很多,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在这一句话前败下阵来。 尽管韵城第一中学也是重点高中,但首都大学更是国内公认的文科最高学府,只有尖子中的尖子才有报考的勇气——偏巧,姜语竹就是一个尖子中的尖子。 现在,敢于追求姜语竹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高二#8226;三班的学习委员:高小爽,他的成绩跟姜语竹不相上下,但眼镜厚得像啤酒瓶子底儿,身板儿弱不禁风,别号:豆芽;李岩岩凭直觉认定高小爽没戏。 还有一个是去年已经毕业,顺利进入首都大学的学长:钱益谦,他倒是人高马大,身体素质没得挑的猛男,还踢得一脚好足球——因为足球踢得太好,他被首都大学特招进去,根本没参加高考;李岩岩更加嗤之以鼻:明摆着,别看钱益谦每周都寄来一封情书,可姜语竹没拆开看过哪怕一封,显然这家伙是自作多情。 最后一个就是李岩岩了,他自认跟姜语竹平时处得关系还算不错,只要考入首都大学,接下来便是一片坦途。 但仔细想想,拼了三年也没能把数学拼到40分,李岩岩恐怕还得被归类到“贼心不死”的一堆人里头——那可是好大的一堆啊…… 苦心嗟叹了一番黯淡的前途,李岩岩皱起眉头,决定把心事暂且放下,干点儿正事儿。 他的“正事儿”,是编故事。 要编一个好故事很不容易,李岩岩的一贯做法是在本子上记下详尽的提纲,还要为故事中的人物编写“人物卡”,接下来再在脑子里酝酿一两个月,直到理清所有的脉络和关节,几乎把每一句话都确定下来,这才算是有了开口讲述的火候。 他记不清自己编过多少故事了,就是写下来要超过一百万字的长篇也得有十几部,提纲已经写满了几十个本子。 他从没想过写出来发表,编故事、讲故事,都是自得其乐的事,他不愿让自己小小年纪就变得太功利。 再说,他的故事大都荒诞不经,像是前人的笔记小说,又像是评书连播,就算投稿,估计也难发表。 “——《海山八义上凌霄》,基本上就算编完了……是时候换个新本子了。”嘀咕一句,李岩岩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本子很漂亮,明黄sè的封皮,雪白的内页,在封皮上还印有一行娟秀的小字:“给我讲个故事吧……” 这简直是为李岩岩量身定做的本子。 本子是李岩岩前几天去“大发润”超市的时候发现的,一眼就相中了,可惜只剩了最后一本——他还很严肃地叮嘱了超市的服务员,一定要再进货。 “新的开始啊……”李岩岩满心欢喜地翻开第一页,“这回,该是个什么故事呢……” 忽然,像是发觉了李岩岩快乐的叹息,坐在前排的姜语竹微微回了回头,让李岩岩的心跳加快了。 “今年六月,一定要考入首都大学!” 鬼使神差一般,李岩岩竟在本子的第一页上写下了这样的一行字。 写完,心疼得他一咧嘴:“这回没法把本子给别人看了——我根本考不上嘛……” 翻过了第一页。 “这回主角是个和尚!”李岩岩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恶狠狠地在心里说。 然后,他在第二页上写下“和尚”两个字,准备制作人物卡——说得更明白些,是有关人物xing格、技能等的一系列设定。 “有和尚就要有道士,有了和尚、道士,就该有妖怪……”因为想法是一环扣着一环,李岩岩还没往下设定“和尚”的相关内容,就先在本子第二页的下方,写下:“妖怪”,想了想,又补充几个字:“很多妖怪”。 他这才回过头来去琢磨和尚的事。 和尚应该是个好和尚,年纪不大,本事不小,既然有了妖怪,他就得以捉妖为己任,一门心思地想着普渡众生……不过,光是这样也太没xing格,他需要有些特别的东西,比如口头禅,还有与众不同的神通…… 和尚的对头不能只是妖怪,“文似看山不喜平”,他……对,他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莫名其妙地招惹了道家很有名的头面人物——其实,那是心怀叵测意图颠覆天下的一个……一个……一个“域外天魔”! 这一下故事就丰满起来了,李岩岩满意地点头,和尚、道士、妖怪,起码成了三国鼎立,再加上一个隐藏boss,那远交近攻、合纵连横,还有什么yin谋诡计之类的,就都有了用武之地。 将些初步的想法记到本子上,李岩岩开始仔细思考相关的人物设定,这是个细致活儿,非得聚jing会神不可——国语老师岑习静讲解着试卷,瞥见李岩岩并不听讲,自顾自地埋头苦干,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不去管他。 岑习静还记得,两年前她刚来到韵城第一中学,国语教研组的组长,全国十佳国语教师古云水正在办公室里跟一个学生聊得热火朝天;她凑趣听了几句,发现两人讨论的是有关陶渊明的创作风格,而那个学生一张口就是“陶潜为诗,如孤鹤之展翮于晴空,如朗月之静挂于午夜,所谓‘超然寡俦’……”——岑习静听傻了。 后来岑习静知道,那个学生就是李岩岩。 当她接了高三#8226;一班的国语课时,很有些老师不无羡慕地说,“行啊小静,你刚参加工作这就要带出一个单科的全国高考状元来了。” 话说的不错,岑习静不以为自己在课堂上讲述的东西能让李岩岩有什么提高,只是,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李岩岩你明明有这么好的功底,干什么把时光荒废在…… 当然,这只是牢sāo。 岑习静继续讲解着试卷,眼看临近晚自习下课了,她开始讲起题外话:“卷子今天先讲到这儿,剩下的部分明天上课继续。另外……这次期中考的国语成绩,咱们班的李岩岩还是第一。” 听到老师提起自己的名字,李岩岩赶紧正襟危坐,正来得及赶上全班一贯的唉声叹气。 岑习静继续说着,“像我以前一再重复过的,李岩岩的成绩得益于他从小到大积累下的庞大的阅读量,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绝对不是在高考前夕值得同学们去效仿的,为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同学们目前需要的是进行更有针对xing的练习——这一点请大家一定要牢记。还有,像大家所知道的,李岩岩为了取得文科上的好成绩,所付出的代价也很大——至少在高考之前,这种代价不能接受,请同学们一如既往地努力,而不要受到少数人的影响。就这样,下课。” “……又拿我说事儿……”李岩岩有点儿委屈。 韵城第一中学的高三年级统一住校,晚自习下课是晚上9点,宿舍11点熄灯,中间的两个小时里,绝大多数的学生都会利用起来学习,把洗漱的时间压缩到最短。 这会儿,岑老师离开了,教室里多少嘈杂起来,也有些起来活动或是去厕所的学生,但大都还留在座位上自习。 “李岩,看一下你卷子。”同桌管聆cháo打个招呼,直接伸手把李岩岩的试卷拿走,跟自己的对照起来,这番动作也算熟练,连头都没抬。 “我说管管,你哪回叫我名字的时候,能不能好心放后头那个‘岩’字儿也出来见见天ri?”李岩岩伸了个懒腰,不满地抱怨——不光是同桌,一大半儿认识李岩岩的都嫌麻烦,只管他叫“李岩”,几年下来,他早适应了,只是觉得冤枉。 管聆cháo没搭理他——这个有些刁蛮的小姑娘是班上对李岩岩的“评书”完全不感兴趣的有限的几个人之一,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成了李岩岩的同桌。 “嘿,竹子!跟你说,我又有新故事了!”撇下木头人一样的管聆cháo,李岩岩起身,转而兴冲冲地向姜语竹汇报。 “哦?”姜语竹也没抬头,淡淡地说,“好啊。” “这是什么反应?”李岩岩大为泄气,“竹子,你好歹也是我的老听众了,情绪就不能再高点儿?” “作文扣了五分。”姜语竹指着自己的卷子,“李岩,你呢?” “当然还是满分……那个,竹子,我数学才考了十四,你别不知足。”李岩岩苦笑着,“这回总分第一肯定还是你,没跑儿——你要是还心理不平衡,那我怎么办?” 叹口气,姜语竹摘下眼镜,明亮的大眼睛瞪着李岩岩,“李岩岩,高中三年,国语和历史两科,我没有一次成绩超过你,我就心理不平衡了怎么了?” “竹子……你让我的心受了伤……”李岩岩的表情很幽怨,“我今晚一定彻夜无眠……” “去死!”不仅是姜语竹,周围一圈同学都异口同声地笑骂。 胡扯几句,开些玩笑,李岩岩又回到座位上继续编他的故事,趁热打铁,他想要先把几个主要人物的设定做好,故事的情节倒还在其次。 “这大概是高中阶段我写的最后一个故事了……”回宿舍之前,李岩岩把这项工作完成了一大半,也定下了故事的名字。 他在本子的第二页最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下:胭脂佛陀。 李岩岩无从知道,当他在新本子上写下字句,并想通了在新故事里怎么安排和尚、道士还有妖怪的关节,深入梦乡睡得香甜的这个晚上,在离韵城第一中学不远的“大发润”超市里,有一位兢兢业业的超市保安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妖怪啊——” @@@ 李岩岩无从知道,这个世界上,存着着一些秘密。 一些已经被他掌握了的秘密。 第二章 妖怪、恶鬼、副市长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 在兴国禅寺门前的这副石刻对联前面,与方丈印空作别的黑瘦汉子吸引了众多游人的目光。 “王施主一路走好。”印空满脸的皱纹都笑得开了花。 “和尚,你等着。”黑瘦汉子语气忿忿的,不情不愿地扭头,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去。 “阿弥陀佛。”印空长宣佛号,还是一脸笑意。 韵城市的万佛山和山上的兴国禅寺在全国都数得着,印空方丈正经也是个公认的高僧,却从来没人见过他老人家会这么高兴,用佛家的话说,这可是“着相”了。 “那人是谁啊?”一旁有一对本地的中年夫妇,妻子看看印空方丈,又望向走远了的黑瘦汉子,小声向自己的丈夫发问。 “你没认出来?”丈夫诧异地说,“那不是公安局的王头儿嘛!” “王头儿?”妻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喃喃地说,“几天没见,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 韵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王头儿王爽最近很不顺。 韵城隶属东山省,是个地级市,经济欠发达,人口不多,民风淳朴,按理在这样一座城市当刑事jing察并不算苦差,轻易不会有大案发生,ri子过得清闲,也没什么危险。 但这一阵全乱套了。 一周以前,市中区的“大发润”超市遭劫,一夜之间货架上的商品、连带库房里的存货,全被翻弄得乱七八糟——仔细一查,却什么都没少;本来这也没什么,但要命的是,当夜值班的三个保安疯了! 三个保安一个姓张,一个姓梁,一个姓黄,出事之后,三个人大约是受了过度的惊吓,全都不会说话了,成天只知道哆嗦着念叨:“妖怪……妖怪……” ——真碰上妖怪了? 王爽不信。 虽然没经过大案,但在刑侦系统也呆了十年,王爽见过形形sèsè的案子,很有些初见时神神鬼鬼的事情,到头来揭穿了破案,手法却不值一个虱子。他以为“大发润”超市的案子也一定如此,新鲜不起来。 事实证明:王爽错了。 “大发润”超市遭劫的第二天,同样是深夜,佛山区的“蓬荜生辉”大酒店也闹了妖怪。 这回保安没有疯——他们死了。 “蓬荜生辉”大酒店是韵城市里生猛海鲜的头一份儿,两百平米的大厅中间放着大号的玻璃池子,里头养了各sè海鲜,鲍鱼、海参、龙虾、牡蛎自不用说,还养着两条小鳄鱼;夜间酒店打烊后,有五个保安巡视,其中班长曾海据说还是在部队上退下来的侦察兵,一身硬气功很有些名气。 那不顶用。 当王爽赶到现场的时候,酒店大厅里的池子被砸烂了,五个保安里有四个倒栽在池子里溺死;曾海也死了——简而言之,死得到处都是。他的身子被撕碎,池子里只有三分之一,剩下两条胳膊一条耷拉在窗台上,一条飞上了二楼,还有半条大腿装饰了顶灯,内脏与碎肉洒满一地,喂了脱出禁锢的龙虾。 另外,更加值得一提的是,“蓬荜生辉”大酒店豢养的两条鳄鱼跟曾海的待遇一样,也被生生撕成了碎片。 这是韵城市历史上第一桩碎尸案。 震惊全省! 接到消息之后,不单是整个韵城市公安局上下大惊失sè,包括省厅、公安部也都接到汇报,公安部直接下令尽速破案,省厅当即派来刑侦专家指导工作,三个小时之内,由韵城市公安局的局长亲自挂帅,“3#8226;17杀人碎尸案专案组”成立。 王爽被任命为专案组的四个副组长之一。 为避免社会恐慌,媒体报道第一时间被封锁了,发现现场报jing的酒店清洁工也被控制起来:不但死了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被碎尸,一旦传扬出去,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不言而喻。 案件没有目击证人,却并非没有线索——“蓬荜生辉”大酒店的监视系统固然恰到好处地坏掉了,但还是录下了一点儿蛛丝马迹;还有,酒店大堂内也留下了犯人的足迹,两者结合,至少能拼凑出犯人的体型、长相等等。 ——正是这些线索逼着王爽下定决心要找时间去一趟兴国禅寺。 在汁水淋漓的地面上能够看出:犯人是复数,大约有三人,都是赤脚,脚掌上却都没有掌纹,身材全在三米以上;录像里惊鸿一瞥的背影显示:犯人没穿衣服,身体呈青绿sè,头发是赤红sè,健壮之极,头顶还长着一只独角。 联想前一天“大发润”超市的劫案,侥幸生还却疯掉的保安的呓语,案件的真正犯人呼之yu出: 妖怪! 这个结论让专案组组长,韵城市公安局局长,关岸,把办公室里的钢化玻璃茶几给砸了。 没有人相信作案的会是妖怪,但事实却逼得人几乎没办法不信,专案组的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种怪异的凝重。 然后,3月20ri,出现了第三桩大案。 依旧是深夜,韵城市市zhèngfu大楼遭到“妖怪”的侵扰! 事情始末不超过五分钟,仅有少数人听清了惨叫的声音。 死亡人数:七。 两名站岗的卫兵被杀,市贸商银行副行长孙潜被杀,主管本市财政金融的少壮派副市长:杜海峰,被杀。 还有三具无头尸,是“妖怪”的。 这一回,监视系统总算没有再掉链子,录像清楚地显示了事变的全过程。 首先是在市zhèngfu大楼前,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了三个妖怪的身影,其中两个迅速地将站岗的两名卫兵杀死,然后冲入楼内,循光亮找到深夜仍在办公的杜海峰和孙潜,再度下了毒手。 另一个妖怪始终在zhèngfu大楼的门前,似是望风——幸亏是在深夜,路上并没有行人,否则想必还会有更多无辜的xing命遭劫。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奇怪,闯入楼内的两个妖怪本来还要继续杀戮,但突然之间有一道白sè光芒闪过,妖怪的头颅就一下子飞了起来,身子摔倒在地,死了。 门前的那个妖怪似乎察觉了楼内发生的事情,挥舞着手臂冲了进去,也撞上了白光,死于非命。 这时,jing报响起。四面八方涌来值勤的卫兵,附近的公安局也接到消息,开始赶来。 而杀死三个妖怪的白光却像是被吓着了,盘旋一下,投入高天,就此不见踪影。 事变结束。 无论那道白光是什么,这第三桩案件算是彻底把事情闹大了。 在防卫森严的市zhèngfu大楼内死了一个副市长?谁能瞒得住? 还有妖怪——那居然是真的! 现场留下了三具妖怪的尸体,虽然头颅全在白光中消失不见,但剩下的身子还在,对照一下先前的线索,的确就是“蓬荜生辉”大酒店血案中的犯人不错——如果还能称作犯“人”的话。 王爽没有去关心这三桩案件怎么收场,他在做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直接上了兴国禅寺,找老方丈印空。 王爽想要知道:这世界上真有妖怪? 但印空方丈没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 “世间万事万物,俱有至理,至理无常,王施主当潜心敬佛,或可有些收获。”王爽一边回想着印空方丈的话,一边恶狠狠地在心里咋呼:“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已经连着差不多一个星期没睡的王爽决定去问一下自己的外甥:李岩岩。 李岩岩家在佛山区,跟前几天闹出血案的“蓬荜生辉”大酒店离得不远,小区叫“唯秀城”,建成时间不长,依山傍水,环境还算幽雅,住户大半是市教委的员工。 下午两点,王爽走进小区,chunri的阳光照得他有点儿头晕,再看着满眼的和平景象,心里很不是滋味。 - “来了来了,我说小爽,周ri你还不让人清闲?”李念远连声应着,跑过来开门,只听这急促的敲门声他就知道,来的肯定是那个xing急的妻弟:王爽。 “姐夫在啊,我不找你,我找我外甥有事儿。”门一开,王爽就大大咧咧地往屋里闯,还咋呼着,“岩岩,岩岩?” “你先等等。”李念远一把抓住王爽,把他按在客厅的沙发上,皱着眉头问,“怎么了这是?” “啊?”王爽糊涂着。 “看看你那副德行……几天没睡觉了?那个……副市长那个案子落在你头上了?说说,说说。”李念远也坐下来,翘起二郎腿。 “小舅!”李岩岩听见动静,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惊喜地叫着,“你怎么过来了——给我说说,小杜他到底怎么死的?仇杀?情杀?” 王爽苦笑。 今天是3月23号,星期天,新闻里已经播报了市zhèngfu大楼内的凶杀案。当然,妖怪杀人的消息不可能公开,官方对外的说法是:有三名持枪歹徒闯入市府,两名卫兵与副市长杜海峰、市贸商银行副行长孙潜因公殉职——歹徒也都被当场击毙。 有关歹徒的作案动机,被“报复社会”四个字打发掉了。 然则,老百姓并不相信,托公安系统口严的福,没人琢磨到“妖怪”上头去,但仇杀、情杀,乃至种种稀奇古怪的说法一夜之间甚嚣尘上,成了大街小巷间最热门的谈资。 “去!小小年纪就知道胡说八道!”父亲李念远斥责了李岩岩,眼睛却望着王爽,分明也是想要从妻弟嘴里挖出点儿什么消息。 “那个……姐夫,我们有纪律。”王爽摇摇头,不肯说出真相,但好歹补充了一句,“不过最近地面儿上不怎么太平,晚上最好别出门——记着也跟我姐说一声。” “案子不是当场就破了?”李岩岩瞪着眼,好奇地问。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王爽不接话头,“岩岩,到你屋里去,小舅有点儿事儿问你。” “啊……你都知道了?”李岩岩的身子一颤,脸sè猛地变得难看起来。 “你……” 不等王爽再开口,李岩岩大声嚷道,“小舅……真的不是我干的!” “去你的吧!”王爽抡圆了轻轻打了李岩岩脑袋一下,笑骂,“少整这些没用的,玩笑是这么开的吗?” “得了,你们说去吧——我去准备一下,小爽,晚上在家吃饭吧。”知道从王爽嘴里掏不出什么,李念远起身,往厨房走去。 “别,我一会儿就走。”王爽赶紧回话,“姐夫,等我姐回来她还指不定怎么说我呢,我可不是你,受不了那份儿啰嗦……” “小舅,我妈不就是让你早点儿找个女朋友?怎么啰嗦了?”李岩岩替母亲辩论,“你看看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单飞,没出息啊……” “岩岩,你怎么说话哪?”王爽气得又给了李岩岩一巴掌。 - 李岩岩的房间不大,除了一张书桌一张床之外,就是两个顶到天花板的书架,满满当当——跟高中生应有的风格不怎么搭调。 “最近学习怎么样?”王爽随口问。 “就那样,”李岩岩答得垂头丧气,“首都大学就是没戏。” “首都大学……嘿……你小子心还挺野。” 王爽不怎么爱读书,却一向对李岩岩的知识面佩服有加,也喜欢听李岩岩说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反过来,李岩岩少年心xing,有王爽这个市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队长做小舅,自然觉得挺有面子。两人的关系亲密得很。 “又编什么新玩意儿了?”王爽看见了书桌上摊开的本子,伸手就要拿过来看,“等我忙过了这一阵,你再说一段给我听听。” “是有个新故事,不过还没弄完……”李岩岩一把抢过本子,苦笑着说,“也怪了,这回总觉得不把脑子里想到的全倒出来就不成似的,提纲没列多少,光设定人物去了……” 本子还是那个本子,前面十几页早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人物卡已经设定了一百多张。 “说正事儿,岩岩,你也听说杜副市长那个案子了……” “我说小舅,你这么上心干嘛?”李岩岩大是不以为然地唠叨着,“那个小杜连我都知道他是贪官,死了就死了——你说他那天是不是正收受贿赂来着?一块儿的不是还有个副行长?送钱呢吧?” “连你?你人小鬼大,什么不知道?”王爽有些好笑,“你可别太小瞧了自个儿。” “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了?” “圣贤书啊……”王爽打量一下书架,随手抽出一本来,指给李岩岩看,“真是圣贤书?” 王爽拿在手里的是:《神秘学:黑魔法入门》。 “——看着好玩的,反正都是胡扯。”李岩岩脸上一点儿羞愧之sè都没有。 “真是胡扯?”王爽的神sè严肃起来,“岩岩,这回小舅来找你,就是问问这方面的事儿……” “啊?”李岩岩瞪大了眼,“小舅,你胡说什么哪?小杜他们……是被黑魔法害死的?” “别瞎说!哪儿来的黑魔法……”王爽皱了下眉头,心说:“不是黑魔法,是妖怪。你小子猜错了,可也没错得太离谱。” “这样啊……”李岩岩也正经起来,“小舅,跟你的专业有关的,我就只读过元刻本的《宋提刑洗冤集录》,主要说的是验尸——法医学,你也知道我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翻过一遍就算了,怕帮不上你。” “你以前也没少出过主意,侦探小说没白看。”王爽转回话题,“岩岩,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妖怪?” “妖怪?”李岩岩大出意外。 “对,妖怪。”王爽屏气静心,准备细听。 “子不语怪力乱神。”李岩岩摇着头,“小舅,我是没事儿好编点儿故事,可我那是故事,假的,就图一个好玩……” “我是问……如果真有妖怪,他们应该是从哪儿来的?”王爽不耐烦地打断李岩岩的话头。 “啊?”李岩岩傻眼,他当然知道王爽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种问题,但又实在想不通“妖怪”怎么能跟“因公殉职”的副市长扯上关系,于是就糊涂了。 王爽无奈,只得描述了一下他所见到的“妖怪”的无头尸体的模样,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郑重发誓,说是在梦里梦到的,跟案件无关,只是让他失眠,所以才来问一下李岩岩。 “做梦是吧?小舅,你是打算让我从弗洛伊德的角度说说,还是打算对照一下《周公解梦》?”李岩岩回过神来,狡黠地一笑。 “……”王爽气得直翻白眼,“我是问你,这种妖怪是从哪儿来的?” “好吧好吧。”李岩岩心里有数了,却说,“小舅,你说的可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 “《西游记》你总看过吧?还有……算了,总之这么说,咱们华夏的妖怪,一般总有个来历,要么是吸取天地、ri月之jing华,要么是……反正,动物、植物、还有普通的什么器物,机缘巧合之下,都能成为妖怪——比如狐狸jing、蛇jing、杏妖、柳怪,《太平广记》里甚至还记载过昆虫、石头、镜子、琵琶……也都能化chéngrén形祸乱天下。要说来历,那就多了去了……” 李岩岩认真地解释着,“不过,一般来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变的妖怪,只要一死,肯定就现了原形——别问我为嘛,这是规矩。至于你说的那个,浑身发绿,毛发通红,头上还长一只角……死了也不变样,照我估计,那不是妖怪。” “那是……” “是鬼。”李岩岩很严肃地,“小舅,那应该是恶鬼。” 王爽好玄没趴下,“恶鬼?” “没错。鬼这种东西甚至比妖怪还复杂,十八层地狱啊,里头什么样的鬼都有——小舅,要不然我给你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还是算了……” 王爽跟李岩岩聊了半天,依旧不得要领,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随即想起局里应该还有事情,便告辞要走。 “小舅,你过来找我问这个……别不是真的闹妖怪了吧?”李岩岩拉住王爽,“刚才你还说让我们晚上少出门——这么严重?” “妖怪不妖怪我不知道,可我最近接的几个案子都挺邪门,岩岩,你也注意一下,留点儿神——有事儿立刻打我手机,知道了?”王爽含糊其辞,却也忍不住再次叮嘱了一番。 “知道知道,有什么啊?还瞒着我,神秘主义没有好处的。”李岩岩大摇其头,往外送王爽,没忘了咋呼一声,“爸,小舅要走!” 李念远从厨房出来,连声埋怨王爽,王爽随口应着,还是开了门,下楼走了。 “恶鬼杀了副市长?这个想法真的不赖。”李岩岩送王爽出门,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嘴里念念有词。 坐到书桌跟前,李岩岩打开本子,找了空白的一页,记下来:“恶鬼杀副市长。” @@@ 韵城是地级市,只有六个副市长。 除了杜海峰外,还有负责农业经济的王作贵,负责工业经济的赵可凡,负责城管执法和环保的张占泽,负责综合管理、劳动就业的胡中信,负责城市规划和协助市长主持市zhèngfuri常工作的曹林。 杜海峰主管本市的财政金融工作,是市府内油水最多的一个位子,他这一死——且不管是怎么死的——在新的副市长上任之前,遗留下来的工作暂时由谁接手,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五位副市长里,只有“第一顺位”的曹林不好放下架子揽权,其余四位却都在对杜海峰之死痛心疾首的同时,表示了要“化悲痛为力量,继承杜副市长遗志,为全市人民排忧解难”的决心。 另外,空缺下来的这个副市长的位子也立刻聚集了无数眼球,“跑官”的人群迅速地壮大起来,财政局王局长、教育局张局长、民政局李局长、交通局赵局长……但凡能沾上边的大小人物无不上窜下跳,或明或暗地纷纷表态,希望能够“进一步为国家和人民做些贡献”,当然,这完全是“出于公心”。 一场闹剧,就在杜海峰的追悼会谢幕时隆重上演了。 按照惯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是死了个副市长?自是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的找门路,非得等到新的副市长人选出来,这一起“官场地震”才算是尘埃落定。 但……事实上是,不过短短的一周时间,就教所有参与这场闹剧的演员全都傻了眼。 3月20ri,深夜11时23分,主管财政金融的副市长杜海峰在市府大楼内被杀。 3月24ri,凌晨1时45分,副市长王作贵在家中被杀。 3月25ri,凌晨2时11分,副市长赵可凡,在情妇家中被杀。 3月25ri,深夜11时20分,出差在外的副市长张占泽,在邻省酒店房内,被杀。 3月26ri,凌晨1时44分,副市长胡中信,在南济市军区招待所内,被杀。 到3月26ri上午,韵城市的六位副市长,只剩下了一个曹林。 这五桩命案带来的情绪已经不能够用简单的“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至于后果……一时之间,还没人能说得清。 ——然则,被杀的副市长并没仅局限在韵城一市…… 第三章 出了个和尚 和尚: 年龄:18岁。 xing格:坚忍。认生,略带腼腆。遇事不慌温吞水。 口头禅:1实不相瞒。2我佛定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抱负:扫除天下妖氛。 技能:法术jing深;一身僧袍山藏海纳,可随时随地从中掏出各种法器。 - ———————————————————————————————————————————————————— - 3月30ri,上午。 韵城第一中学,教学楼二层,高三#8226;一班教室。 “来了!来了!”李岩岩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一边大喊,“今天路透社的消息!” 顿时一大堆同学围了上来。 “下注啦下注啦!千载难逢,尽在今朝!有道是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今天吃屎吃肉,就看这一注你下得对错!有胆的来了啊!”李岩岩大声招呼着,把手里的小抄纸条摊开。 一阵吵闹声过后,李岩岩再吼了一嗓子“买定离手”,开始念。 “南济副市长七个!阳平副市长两个!京南副市长三个!海滨副市长十一个!州广副市长五个!空山副市长四个!寒山副市长三个!同大副市长一个!呃……没了。等我数数……天!总共三十六个……” 接着,教室里的声音更加嘈杂了,惊异之余,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模样。 “老规矩,庄家抽10%,其余的中午到食堂一块儿算,就这么着,散了散了,马上就上课了。”李岩岩把纸条小心地迭起来,放到口袋里,转回自己的座位。 其余的同学无论满意或不满意,也都轰然而散。 姜语竹坐在前排,听着李岩岩又在带班上同学胡闹,皱了皱眉,就想站起来说话;偏这时上课铃响起,短暂的赌局也结束了,犹豫一下,就没动,正看见高三#8226;一班的班主任蒋杰一脸yin沉的走进来,把教案狠狠地摔到了讲台上。 “今天上课之前,有点儿事儿得先说一下。” 班主任的话音不善,心里有鬼的几个学生先就把头低了下去,李岩岩的脑袋沉得最厉害,都快到桌子下面去了,一双眼珠滴溜乱转,早在心里大叫不妙。 “最近,社会上有些不好的传闻,大家都知道,我也听说了一些。”蒋杰冷冰冰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但我要先问一句……你们到学校来是干什么的?嗯?” 话头立刻就转到了李岩岩的头上,“李岩岩,站起来,我问你呢!” 李岩岩站起来,虽然底气不足,头倒是抬起来了,声音还算清晰:“学习。” “学习?从你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来挺让我意外。”蒋杰似乎是在挖苦,“李岩岩,你是不是觉得学校里的老师都教不了你了?” 李岩岩没说话。 “眼往哪儿飘呢?你以为以你现在的状态能考上首都大学?把你那点儿心思收收,都用到正道儿上去!要不然……没戏!” 蒋杰完全没给李岩岩留面子,字字句句的训斥像小刀直接往他心尖儿上戳:“数学成绩我也不说你,文科,你的底子是比一般同学强,可这是在韵城,不是在全国!今年全国高考应届考生人数接近800万,从里头找偏科的尖子,恐怕你还排不上号!这就成天不务正业了?嗯?我在这儿给你明说了,你还没那个资格!” 李岩岩的脸涨红了,直勾勾地瞪着班主任蒋杰,不说话。 教室里鸦雀无声。 蒋杰却越训越是来劲儿,“李岩岩,你自己不正干,耽误的是你自己的前程,没人替你可惜——可你别拉上别人,三班的高小爽怎么惹你了?逼着人家去微机室上网胡闹?嗯?你琢磨的是什么?没出息!还有,聚众赌博?犯法!能判你三年!” “我就是赌个午饭的鸡腿……怎么也扯不到《刑法》上头去吧?”李岩岩小声嘀咕。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坐庄抽成——小小年纪……”蒋杰猛地一拍讲桌,像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似的,半天起伏的胸口才算平顺。 “还有你们,不知轻重,高考还有几天?68天!迫在眉睫了!不安心复习功课,除了胡闹就是胡闹!把自己的前程当儿戏!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谁?他李岩岩成绩再差,考不上首都大学,江浙大学这样的国家重点总没问题——你们里头有几个人敢说有他这样的把握?跟着起哄,有什么好处?一个个的都给我好好反省!” 蒋杰口沫横飞地把全班训了半个钟点,这才让李岩岩坐下,宣布这堂课剩下的时间自习,班上学生还是头一次见班主任这么发火,全都噤若寒蝉——也就少有人给被训得最凶的李岩岩投去同情的目光。 反倒是李岩岩自己思忖了一会儿,心里多少有了计较。 转眼,下课了。 李岩岩悄悄贴边走出教室,跟上了班主任蒋杰:“蒋老师……谢谢。” 感谢的声音出自肺腑。 蒋杰没搭理他。 “蒋老师,刚才课上我仔细想过了,要是这事儿再继续下去,万一闹大了,我起码得背个处分,弄不好就得开除……谢谢蒋老师及时制止,连检查都没让我写……”李岩岩的步子挺急促,绕到蒋杰前面,低下了头。 “你自己知道就好!”蒋杰瞪了他一眼,“别一有事儿就得意忘形,不知轻重!” “是。”李岩岩点头。 “好好干,首大……”蒋杰绕过李岩岩,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小子未必没有机会。” 目送班主任离开,李岩岩的神sè有些复杂。 “蒋老师还是护着你啊……”旁边突然有人说话,李岩岩一惊,回头看,却是抱着一摞作业本的姜语竹。 “一点儿面子都没给我留,就差拉出去批斗了——这还是护着我?竹子,你没良心。”李岩岩笑得比哭还难看。 “批斗?”姜语竹的眉毛一挑,“李岩,挑拨着外班同学用代理上网看国外网站,人命关天的事儿你拿过来打赌,开除都是轻的!要不是蒋老师……你自己好好想想!” 撂下话,姜语竹径自走了,步子迈得挺快,留下李岩岩在原地独个儿后怕。 姜语竹的班长没白当,她本来就打算要李岩岩收敛一下的,却让班主任蒋杰抢了先;当然这无所谓先后,重点在于:李岩岩的做法确实过分了,一个弄不好就会惹出不小的乱子来。 ——说心里话,姜语竹对李岩岩也还有些奇怪的期待。 小学到中学,漂亮的女孩子总有一种奇怪的趋势,要么学习成绩很差,要么就是极好,姜语竹属于后者,另外,与这“后者”中的绝大多数一样,自然而然地就带了点儿孤傲不群的气质。 虽说被“首都大学”的门槛拦住了,但想要追求姜语竹的男孩子一向不少,只是大都唯唯诺诺,难得有个有骨气的,而李岩岩却更不同——他倒不是多么带种,可一方面是摆明车马要追,另方面却还能嬉皮笑脸,把姜语竹当成普通的同学、朋友一样对待。 这挺不容易。 对于姜语竹来说,她并非不希望李岩岩能和她一起考入首都大学。 至于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 当李岩岩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一脸沮丧地发呆,韵城市的市府大楼内,还有个人乱转着眼珠,不知在琢磨什么。 ——王爽觉得很无聊。 他的感觉很对不起发生了的那些大事。 以3月20ri,韵城市副市长杜海峰被杀为起点,一周,全国范围内,已经有二百多个副市长遇害了。 看似很荒诞,但事实却胜于一切,无声无息中,国家安全jing戒等级已全面提升;安全部门对外交机构、重要公共场所及周边地区加强了防卫,各大军区厉兵秣马,舰队出海;近百个城市几乎进入了软宵禁。 国内所有的媒体都被官方暂时接管,确保消息不被泄露,在华的国外记者全处在严密监视之中;同时,以“新一轮网络扫黄工作”为旗号,金盾工程进一步发挥实力,验证着google、yahoo、微软及思科在美国国会的申辩词:“……华夏改变互联网,而非互联网改变华夏”。 事情闹大了。 大到了没有人能够解释,大到了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唯一明确的是: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正在全力扑杀华夏全境处在“副市长”这一职位的人群,且成功率极高。单以韵城市为例,六位副市长中已有五位死于非命,剩余的一个也已遭受了三次以上的暗杀。 自3月25ri起,韵城市所有领导已集中到市府大楼联合办公,市委书记廖振华全面接管军事工作,公安部门、jing备部队枕戈待旦。 而副市长曹林,则被破例允许配发手枪,并开始接受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贴身保护——王爽就是保镖之一。 王爽是被市公安局局长关岸钦点,硬塞到曹副市长身边的,他本身对这项任务也很有兴趣——直到两天前,他发现自己原来完全是个摆设时为止。 现在,他乱转的眼珠已经再度盯上了曹林背后站着的那个和尚,满眼的不服气。 那个和尚却无所谓似的,很友善地向王爽一笑。 于是王爽又开始生气。 这里是韵城市市府大楼的第二会议室,应曹林的极力要求,第三次市委扩大会议正在召开之中。 “我要辞职。”曹林站得笔直,声音不容置疑地坚定,但他的形象却与声音大相径庭:头发蓬乱,满脸胡子茬,双眼里布满血丝,往ri里的jing明干练完全不见了。 “不管怎么样,我要辞职!”曹林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小曹啊,你放心……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你不要慌嘛……” 很大的会议室,虽是白天,遮光的窗帘却都拉上了,密不透风,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靠墙的一圈站满了jing卫,椭圆的会议桌前坐了十来个人,壁垒分明地坐在两头,曹林独占了一头,对面是其他的市委领导——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的,正是韵城市的市委书记,廖振华。 曹林无声地苦笑起来。 “怎么解决?老赵、老王他们全死了,六个人里只剩下我一个——我已经躲过去三次了!第四次呢?天一黑就是第四次!它们是来找副市长,不是找我——只要我辞职,我就安全了!和你们一样!”曹林失态地大吼,“我不想死!” 对面的领导们沉默了。 事情其实很清楚,与曹林说的一致。 全国范围内爆发的暗杀副市长案件,第一例就发生在韵城市,为此,安全局特派委员已到了本市,各地的情报都汇总过来,局势的严峻xing大伙儿全都门儿清。 曹林的生命的确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曹林不能辞职。 事实上,两天前,海滨市硕果仅存的一位副市长:王宇,便以手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威胁市委解除他的副市长职务。作为试验,他被免职了——与今后的政治生命为交换,针对他的暗杀确实偃旗息鼓。 可一个无法不去面对的命题是:如果曹林辞职,韵城市就再没有副市长了,那么,接下来将被暗杀的会是谁?市长?还是其他职位? 没人乐意冒这个险。 所以曹林必须咬牙在副市长的位子上坚持着——他不想咬这个牙都不成! 这不仅是市委全体领导的意思,同样也是高层的意思,安全局的特派委员在抵达韵城的第一时间就传达了指示。 “小曹,你的生命安全,我打包票!”廖振华书记只得继续劝说,“你尽管放心,朗朗乾坤,容不得妖魔小丑作怪!市委已经上报zhongyāng,很快就要对你进行嘉奖,你一定要坚持!人民是站在……” “去你妈的!”曹林气得浑身哆嗦,开口就骂了脏话,“你他妈的有种坐到我身边儿来啊!你他妈的有种跟我一块儿呆一夜试试?别拿这套虚的糊弄人,老子作的报告不比你少!” 众皆沉默,廖振华的脸sè忽青忽红,显然已经恼了,却说不出话来。 王爽在曹林背后站着,一脸端庄地望着天花板,摆出一副为领导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架势,并在心里狠狠地开骂。 几天以来,同样的戏码演过好几次了,让王爽对这些所谓的领导再也没了半点儿好感,甚至起了巴不得让妖怪过来把这群家伙全都宰掉才好的心思。 没错,正是妖怪。 在全国范围内的副市长暗杀事件之所以还没有被上升到“某股反动势力意图颠覆国家政权”的高度,全是因为暗杀者的主体完全明晰的缘故。 ——妖怪。 早在杜海峰第一个完蛋大吉的时候被公安部门视若至宝的“妖怪”的尸体,现在已经不算太新鲜了,连ri来,类似的玩意儿多得快成了灾。 四天前,3月26ri,副市长胡中信如同惊弓之鸟,连夜出奔南济军区,入住军区招待所,南济军区司令员正好是胡中信的堂叔,当即下令,以两个连的兵力将招待所围得水泄不通。 那ri入夜,妖怪的大军袭击南济军区。 经过对暗杀杜海峰时留下的妖怪的尸体的分析证明,现代化军事武器能够对其进行有效的杀伤,这一结论在那场大战中再度得以证实。数百妖怪在机枪火网扫shè之下不能够越雷池一步,纷纷被打成了筛子,三米多高的健壮身板儿完全没用。 但同时,妖怪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有近半数——事后统计至少超过了三百——的妖怪直接出现在军队阵列之中,虽然也都被杀死或俘虏,却仍然令军队损失惨重。 另外,韵城市副市长胡中信也在重重保护下被击杀。 ——以胡中信之死为讯号,妖怪撤退,却是凭空消失不见,无法追踪。 此战,南济军区先后投入部队两个标准团约3000人,死亡、重伤造成的减员超过了400,相当于一个营,是全国范围内副市长暗杀事件中伤亡最惨烈的一次,同时未能达成保护胡副市长的目标。 但这一役为国家研究机构提供了近千具“妖怪”的尸体,还有四十六个**标本,可谓大功一件。 这消息王爽只是影影绰绰听说了一点儿,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可他托曹林的福,也参与过了对妖怪的直接战斗。 截止到今天,针对曹林的暗杀已经发生了三次,每次都是在夜间10点之后,且……每次都没有成功。 ——因为和尚。 和尚的来历跟妖怪一样莫名其妙,当3月28ri晚间,两只妖怪出现在市府大楼里为曹林特设的休息间内,王爽还没来得及开枪,和尚就一头撞塌墙壁抢了进来,手持九环锡杖,三下五除二,宰了妖怪,救下了曹林。 当夜,曹林还经历了第二次暗杀,妖怪数量上升到十只,却照旧被和尚打下十八层地狱。 据和尚说,是韵城市内“妖气冲天”,他这才赶过来“除魔卫道”,而副市长曹林既然是妖怪除之而后快的人物,他便“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守在曹林身边,“别无所求”,“只愿还一个清平世界给人间”。 和尚年纪不大,自称是十八,怕羞,很腼腆的一个人,不怎么说话,也不报法号,把全国的寺庙资料翻个底儿朝天都查不出他的任何底细;但他就牢牢地跟定了曹林,谁劝也不听——当然,现在曹林腰里堂而皇之地别着手枪,也没人真的乐意冒生命危险逼着和尚离开。 王爽之所以憋气,就是因为和尚绝不肯跟他“切磋”一下,同时又连着三次救下曹林,摆明了让他出丑。 会议室里还在僵持。 “阿弥陀佛……”和尚忽然开口了,俊俏的脸庞上闪过一阵cháo红,照旧是羞涩的模样,“曹施主,还有众位施主,小僧……实不相瞒,小僧到韵城来还有要事,若曹施主辞去职位,便能还小僧一个ziyou身了,这个……” “我不辞职了!”曹林的反应快得跟光速能有一拼,立即转身,看模样有给和尚下跪的意思,“大师,您可千万不能走!您有事,尽管吩咐!尽管吩咐!您要是一走……那个……我可怎么办啊……” “阿弥陀佛。”和尚再宣佛号,一脸的为难。 没人笑话曹林。三次暗杀,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防不胜防,一旦没了和尚帮忙,曹林眼看就是个蹈全国二百多位死掉的副市长的覆辙,伸腿瞪眼翘辫子无疑的局面,以己度人,将心比心,除了叹息之外,谁也没风凉话好说。 “大师,如果您真有要事,那就说一下,我代表韵城市zhèngfu承诺:一定尽最大努力,满足您的要求。”书记廖振华把话接上了。 “这……实不相瞒,小僧要做的事情,还是小僧一人去做为好……”和尚为难地搓着手,又抛出一个“实不相瞒”来,嗫嚅着道,“何况仓促行事,说不得,万一惹得讨厌,怕是于小僧也没什么好处……” “哦?”众人的jing神不由得一振。 和尚几ri来寡言少语,一推六二五太极拳玩儿得炉火纯青,想尽了办法却什么话也套不出来;这会儿他却自承有事,一个“万一惹得讨厌”,分明已经透露是要去找个人,且那人对他还重要得很,甚至要小心着不能冒犯。 这可是个极重要的消息。 会议室中,除了坐在一角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全局特派委员之外,就只有市委书记廖振华多少了解到了一些号称“绝密”的情报。说的是自从“妖怪”横行,在各地明目张胆地“暗杀”副市长之外,也颇出了一些号称“扫灭天下妖氛”的人物,或僧或道,或是俗家,便跟和尚一样,使用仿佛只有剑侠神怪小说里才有的本事,守在各地侥幸不死的副市长们身边,每发必中,战无不胜,大大稳定了局势。 否则,像数百妖怪强攻南济军区似的事件再来个几回,那社会动荡必不可免,也不用花心思封锁媒体了,大家伙儿一拍两散,乱套了算完。 但这些人物全差不多,讳莫如深之下,一水儿的来历不明,户籍上是绝对没有落过名字的,也查不到任何档案;不管怎么打听,连点儿风声都没人听过,仿佛是约好了一块儿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专门“除妖卫道”。 可以说现在一大半儿的国家安全就担负在这群人肩膀上——这实在大大的不妥。 廖振华还没有权限能够了解到zhèngfu高层的意向和动作,但他猜测,尽管事出仓促,猝不及防,有关人员也必定已经开始了与这群人的接触,并开始紧张规划对策;换言之,韵城市内的这个和尚,同样是不容置疑的重要人物,任何相关情况,都将成为现阶段的首要之务。 再度下定了决心,廖振华一边狠狠地瞪了王爽一眼,意思是让王爽想尽办法去套和尚的话,又一边堆起笑脸,赞扬着和尚的小心谨慎,同时表示,一旦和尚觉得有必要,尽管说话,就是上刀山下油锅,韵城一百万市民没有一个会皱眉头。 ——王爽这就快腻味死了。 会议就这么不了了之,和尚到底也没说他身负的“要事”是啥,加上曹林、王爽,三个人各怀心思,又回到市府大楼内的休息室。 临时预备下的休息室在二楼,是套间,跟旅馆的布置相差仿佛——但曹林却没办法像在旅馆里那么轻松,事出无奈,他平时要办的公务一概由别人代理,手里的活计就剩下了一项:专心致志地活着。 可越是这样,曹林的心就跳得越快,几天功夫,好好一个人就快变得不死不活,眼看着就憔悴下来。 费了半天口舌,王爽才劝曹副市长同志睡下,好预备今夜九成还会再来一回的袭击,然后小心地带上套间的门,开始在外间继续与和尚大眼瞪小眼的伟大事业。 “和尚,说实话,你到底哪儿来的?”坐在沙发上,王爽擦着手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和尚说话——他倒是从来不称什么“大师”,连个“您”字儿都舍不得给。 “实不相瞒,小僧也不好说。”和尚的回答就没变过。 “那个啥,实不相瞒,这话我真听烦了。”王爽瞪了和尚一眼。 “阿弥陀佛。”和尚改念佛号了。 “和尚,你这一身本事怎么学的?”王爽又问——虽说没能跟和尚过招,但王爽有数,和尚厉害,一个自己怕是打不太过的,要是有十个自己一块儿上……估计也够呛。 “实不相瞒,小僧也不好说。”和尚挺执着。 “嗯,和尚,实不相瞒,碰上你以前,我这辈子在嘴上没服过谁。”王爽斜着眼瞅和尚,“等有机会,看我怎么把你拾掇得求着我说实话。” “阿弥陀佛。”和尚继续念佛号。 “对了,和尚,你那个……什么玩意儿?禅杖呢?”王爽忽然好奇起来,“妖怪一来,你就往外祭你的棍子,妖怪一走,棍子就没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实不相……” “和尚你信不信你要再往外崩‘实不相瞒’这四个字儿我真揍你?” “那个……”和尚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说,“王施主,好大的肝火。” “——我的肝火还不都是你弄出来的?”王爽刚反唇相讥一句,忽然觉得不对,苦了脸喃喃地念叨,“完了完了,这才几天工夫?我怎么就把自己给折腾成个怨妇了?” 和尚望着王爽微笑。 王爽急了。 “和尚你……” “阿弥陀佛,那九环锡杖,正在小僧身上——实不相瞒,这却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刚才小僧便要说,奈何王施主……xing子太急。”和尚把微笑改成苦笑,左手伸进僧袍右边的袖子,轻轻往外一拉。 袖口露出金灿灿的一根九环锡杖……的带着九个金环的杖头。 王爽揉了揉眼。 “和尚,这不对!”王爽记得明白,和尚用的九环锡杖柱在地上竖起来比他都高一头,最少也有两米长短,和尚却只有一米七冒头的身高,怎么就能把金杖收进袖子里? 王爽眼睁睁地看着和尚把九环锡杖越拉越长,拿出来,还是那根两米的“棍子”。 “此乃佛门九环锡杖,持此可抵御外魔,不受侵害。”和尚怀抱锡杖,一本正经。 “你本行是变戏法的吧?”王爽有点儿想把脑袋往墙上撞的冲动。 ——应了王爽的话,和尚把九环锡杖又照原样塞进袖口,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比变戏法的还变戏法的。 “啊,王施主……”王爽傻眼不说话,和尚却开了口,“实不相瞒,小僧到得韵城,实在是有事要办,王施主胸怀坦荡,可否帮小僧一个忙?” “行啊……嗯?”王爽随口答应,答应完了才发现和尚竟然冲自己说了正事儿。 他来不及惊诧,就听见有个极细微的声音直接钻进了耳朵,而和尚自始至终连嘴唇都没动一下。 “好家伙?这难道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传音入密’?”在心里这一句调侃还没说完,王爽的眼睛就差点儿突出了眼眶。 他耳朵里分明听和尚说的是:“若王施主有心,请代小僧在韵城寻一位名叫‘李岩岩’的先生。小僧拜谢了。” ——这和尚找我外甥! 第四章 金口玉牙 虬髯侠 年龄:35岁。 身份:独行侠。剑客。 xing格:豪爽痛快,爱打抱不平,喜游历,足迹遍行天下,好吃,饭量特大。 口头禅:nǎinǎi的。个龟孙。 抱负:吃尽世间美食,顺手行侠仗义。 技能:剑法超凡,以武入道。能御使飞剑,剑气纵横,身剑合一可ri行三千里。 法宝:剑。剑本无名,长一丈三,阔四指,斜背于背。剑利,切金断玉,如削腐土。 - ———————————————————————————————————————————————————— - 天气很晴朗,心情很好。 如果李岩岩出门之前看了皇历,他会知道,一般来说,这样的ri子比较适合遇见和尚。 ——只是对于韵城市硕果仅存的那位副市长来说,这样的ri子比较适合失去一个和尚。 “半ri即回。”在市府大楼曹林所住的套间的外间,书桌上摆着写了四个字的纸条,理应该在的和尚与王爽鸿飞冥冥,不见了踪影。 门外的jing卫没能发觉两人是怎么离开的,而门内,里间,曹林刚刚睡着——昨夜,他又经了一场暗杀,照旧有惊无险,可这“惊”还是叫他很受不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乐于近距离跟妖怪打招呼闹玩儿的。 这时候,李岩岩正坐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听国语教师岑习静讲课…… “……我们首先要知道李密写下《陈情表》的背景,当时,晋武帝征召李密为太子洗马,催逼甚紧,他以祖母年高无人奉养为理由婉言辞谢,这就是《陈情表》。它言辞恳切,真挚动人。古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读《出师表》不哭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者不孝……” 岑习静讲完这几句,顿一下,观察着学生们的表情,又说: “同学们或许觉得这说得太夸张了,但请大家记住,好的文字,能够打动人心。在国语课上,我们需要学会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就是懂得怎么去体味这些好的文字,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当然,对于高考来说这或许并不重要,不过,这会使大家终生受益……” 岑习静正讲在得意处,却发现学生们很有些走神的,不禁生气,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瞥见教室的窗户外面,有个挺黑挺瘦的家伙正缩头缩脑地往里打量。 大多数学生总是看着老师的,岑习静向外看,也就带着全班学生一块儿走了神,教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岑习静恼了,看窗外那人还不走,干脆自己打开教室门,想要出去把那人赶跑。 岑习静出门,懒散地坐着的李岩岩也把目光投过去,顿时就愣住了,“小舅?他来学校干嘛?” 同桌的管聆cháo听见李岩岩的话,有些兴奋地问,“那就是你小舅?公安局那个?” 李岩岩愣愣地点了点头。 “长得还蛮帅嘛……就是黑了点儿……”管聆cháo自言自语。 “少发花痴了。”李岩岩站起来,也打算往外走——不用说,王爽过来,肯定是找自己的。 李岩岩没能走出去,他刚到门口,就被一个热泪盈眶的和尚拦住了。 “……是……是李先生吗?”和尚很的语调有点儿激动。 李岩岩呆住。 岑习静就在一边,抱着胳膊无奈地看着——她刚出门,话没说两句王爽就给她看了证件,一个“执行任务,请配合”扔过来,让她没招了。 可岑习静没法不纳闷,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到学校来执行什么任务?居然还带着个和尚? 李岩岩也想不通,没来由地忐忑不安,大白天小舅带着一个和尚跑到教室里来找自己,这事儿说不出的诡异,让人心里发毛。 看和尚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李岩岩只好硬着头皮问,“你……谁啊?” “多谢……多谢先生!”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和尚感激得眼圈都红了的模样。 如果李岩岩知道和尚一向是管人叫“施主”的,他该为“先生”两个字受宠若惊,但他现在却只是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认识我?” “小僧自然认得先生。”和尚也不管四周有没有人,把僧袍一拂,纳头便拜,口称,“小僧见过先生。” “等等!”李岩岩一激灵,这已经不是大白天小舅带着一个和尚跑到教室里来找自己的问题了,而是大白天小舅带着一个和尚跑到教室里来找自己磕头! 二者之间,恐怕还是很有点儿区别的。 和尚从善如流,说等等就等等,一个头磕完,站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岩岩。 李岩岩强自镇定jing神,把头往左偏了偏,和尚跟着眼珠也动了动;李岩岩又把头往右偏了偏,和尚继续跟着动。 ——全班都乐了。 轰然大笑中,李岩岩再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僧是和尚,法号:谁啊。”和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万分虔诚地说。 “啥?”李岩岩没听明白。 “小僧乃是一个和尚,法号唤作:谁啊。”和尚加了几个字的解释。 李岩岩更加糊涂了。 “小僧……小僧的确乃是一个和尚,法号当真唤作:谁啊。”和尚继续解释。 “停。”李岩岩打个手势,带着点儿试探地问,“你叫……谁啊?”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小僧正是在叫李先生。”和尚念声佛号,脸上泛起红晕,像好容易才鼓足了勇气似地,大声回答。 ——这倒好,刚明白的立刻又开始抓瞎了。 “那个……王同志,还有……还有这位小师父,要是有事,能不能先到办公室说?”岑习静好心地过来解围,只是怎么也憋不住笑。 “对,对,去办公室。”王爽赶紧顺坡下驴。 ——王爽也糊涂着。 昨天,和尚“传音入密”,提到李岩岩,实在把他吓得不轻,有心带和尚来找,可李岩岩是他姐姐的独生子,平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一旦知道是他把李岩岩卷入了现在全国范围内副市长被杀的这个烂摊子里,接下来该上演的就是姐弟拼命的大戏——他姐姐、李岩岩的母亲是厨艺高手,到时候最低限度也肯定会满天乱飞菜刀;再一个弄不好,这一出戏的堂会就得唱上一辈子。 但王爽怎么也是刑侦大队的队长,办案子一向的口头禅就是:“吃的那点儿皇粮对不住咱没关系,咱对得住自个儿的良心就行”,二百多个副市长,贪官不贪官的不好说,可这是二百多条人命。这种大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还要挖地三尺,现在有了线索,他做不出睁一眼闭一眼的模样来。 王爽的思想斗争差点儿没把他弄疯掉。 他再次盘问了和尚,言谈中隐约透露了他认识李岩岩,接着和尚就要强拉他去“拜访”,至于原因,却不肯多说半个字。 最后,王爽逼和尚发誓绝不伤害李岩岩,和尚却大出意料地摆出了一副要跟王爽拼命的架势,指天划地地说是只去“拜访”,哪敢存了坏心,这才让王爽多少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跟“妖怪”的斗争中和尚怎么也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他这么说,无疑证明了李岩岩至少不会跟妖怪扯上干系——虽然是否真的如此,在王爽心里还有个问号。 总之两人就这么来了,在市府大楼里和尚露了一手隐形外加穿墙术,把王爽稀罕得不行。 依着王爽的意思,是找课间把李岩岩叫出来就好,哪成想到了学校,和尚一激动就窜出来了,闹得尴尬。 另外,王爽也没能想到,和尚上来就给李岩岩磕了个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再说和尚你不是对别人都不报法号吗?咋跟我外甥就这么亲? ——倒是少有人注意到,和尚自称法号“谁啊”,与李岩岩劈头问和尚的那句“你……谁啊”,似乎很扯得上一点儿关系。 三人到了韵城第一中学的另一栋教学楼上,一头雾水的李岩岩带路,敲开了国语教学组办公室的门,教高一的顾老师没课,正坐着喝茶,被王爽一亮证件,赶出去了。 “小舅,你是越混越回去。”李岩岩乜斜王爽一眼,很不满地问,“不穿jing服也就算了,连个办案的地儿都得现找——我说,你别急病乱投医,真以为小杜他们是我宰的啊?我可有不在场证明。还有,这和尚是怎么回事儿?” “你少说几句!”王爽黑着脸,转向和尚——“谁啊”大师——问,“和尚,你搞什么鬼?” 和尚不理王爽,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地朝李岩岩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先生可好?” “……我挺好的。”李岩岩又开始发懵,没办法解析目前的状况。 “先生,小僧法号谁啊,如今世间妖氛四起,为求清平天下,谁啊自是不惜此身。” 和尚顿了顿,又道:“只是……实不相瞒,谁啊能为不够,难护一方太平,思来想去,还是要请先生出山,且助谁啊一臂之力……啊,这话说得差了,先生若是顾惜苍生,谁啊愿随骥尾,唯先生马首是瞻。” 和尚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神态更有虽千万人俱往矣的怆然雄壮,但架不住他一口一个“谁啊”,就没人听过这么不伦不类的调子。 “和尚,你给我从头说——少说几个‘谁啊’!”王爽听懂了大半,狠狠瞪了李岩岩一眼,质问起和尚来,“你和我外甥是什么关系?” 和尚求援似的目光投向李岩岩,李岩岩稀里糊涂地点头。 像是得了敕令,和尚打开了话匣子,“王施主,实不相瞒,谁啊——小僧并不知晓李家先生与小僧何干,亦然不知此身何来,只在冥冥之中参悟得,先生该是于小僧有造化之德,既然先生在此,小僧敢不前来参拜。至于说到天下妖怪……” “你先停,我外甥跟你有啥?造化之德?”王爽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做笔录,半道儿停下来,细问,“什么造化之德?他才17,我记着你说过你已经18了——你倒是给我讲讲,他怎么‘造化’的你?这个……作案时间对不上。” 和尚愣住,讷讷地说不下去了。 “好,这事儿先放放,你刚才还说你让我外甥来助你一臂之力——和尚,你的本事这几天我见过了,可我外甥他一个半大小子,屁都不会,他能干啥?” “小舅!”李岩岩不乐意了,“有这么说你外甥的吗?” “我说你屁都不会,你就屁都不会!老实呆着!”王爽冷冷地哼一声,“小子,你等着,我这儿还有别的账要跟你算!” 李岩岩从来没见过王爽这副表情,情不自禁地噤若寒蝉,连嘀咕也没再嘀咕。 “和尚,你说,这小子能干啥?” “阿弥陀佛。”和尚念声佛号,“王施主不可对先生如此无礼。” “少废话,我问,你答!”王爽这就想要拍桌子——几天来,他真的已经快被被和尚温吞水的脾气弄得抓狂了。 “小僧不知。只是先生身担社稷,这总不会有错。”和尚只得回答。 “他一个小毛孩子,就懂得撒尿和泥,上哪儿社稷去?”王爽把李岩岩从“半大小子”降到了“小毛孩子”,不过由“屁都不会”上升到懂得“撒尿和泥”,也算是种承认。 ——李岩岩很不领情。 王爽对和尚的逼供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其间韵城第一中学的几位国语教师,乃至校长都来问过,全吃了闭门羹,与之相对的,和尚虽然做到了有问必答,却始终夹缠不清,动不动就来一句“冥冥之中参悟所得”,把王爽逼到了jing神崩溃的边缘。 “小舅……我看你还是歇会儿……”李岩岩怯怯地开口,到现在,他早明白了王爽不是在开恶劣的玩笑,而是真有什么大到了捅破天的事件,八成还跟自己扯上了关系——就毫没来由地后怕起来。 “我是得歇会儿。”王爽焦躁地拿圆珠笔敲打着手上的小本,“岩岩,我现在问你——你要是敢跟和尚似的这么说话,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舅,你问。”李岩岩赶紧正襟危坐。 “你以前认识这个和尚?” 李岩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你会法术?嗯……比如说穿墙术,隐形术之类的东西?” 李岩岩瞪大了眼睛,继续拨浪鼓。 王爽泄气。 “咱们换个问法。”深吸了两口气,调整一下情绪,王爽改了口吻,“岩岩,你知道副市长被杀的事儿吧?全国范围。” “知道一点儿。从网上看的路透的新闻。那个,国内都封了,我们同学用的代理。” 嘴上回答,李岩岩心里却“咯噔”一下——之前他挑拨高小爽上网去查,存心只是为了好玩,但前几天经过班主任和姜语竹的训斥,早意识到这事儿绝不能被“好玩”两个字就打发了,再看王爽似乎急得想要吃人,的确怕了。 “网上……”王爽撇了下嘴,又问,“前几天我到你家去过,你还记得我当时问你的?” “记着呢,你说妖怪……” “对,我说妖怪,然后你说不是妖怪,是恶鬼。”王爽斜了和尚一眼,不由得暗地里叹气,因为事情太离谱,本来他太没把李岩岩无心的话当成正事,但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邪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小舅,你要说妖怪,那就是妖怪。”李岩岩还纳闷着,那天起他就怀疑杜海峰之死跟王爽说的“妖怪”有关,只是不敢信。 “你小子才是金口玉牙!”王爽气哼哼地掏出手机,“就算和尚不来找,过几天得空我也得再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王爽把手里的诺基亚n73调到图片预览模式,指给李岩岩看。 “不可能!” 李岩岩吓得跳起来,撞翻了椅子,差点儿摔个跟斗,整个人完全傻了,像被鲁智深在太阳穴上来了一拳,脑子里轰轰的,就开了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起响个没完。 诺基亚n73的屏幕24英寸,成像清晰,上面显示的是这几天王爽冒险拍下来的袭击曹林的“妖怪”的照片,特写。 “妖怪”的确不是妖怪,而是“恶鬼”。 青绿sè的皮肤,头顶披散着赤sè的头发,正中是一根灰黑sè的独角——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妖怪”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是一张平板,上面用龙飞凤舞的狂草写着一个字。 李岩岩认得狂草,任字迹再恣意肆虐他也认得出,那是一个“鬼”字。 王爽站起来,走到李岩岩身边,按着手机的导航键,一张张给他看,照片全是妖怪的头、脸的特写,字迹各不相同,但总不出两个字,一个字是“恶”,一个字是“鬼”。 恶鬼! “我去你家之前,杀了杜海峰的怪物的脸上也写着字,监视系统拍下来的,狂草,不过是‘妖’和‘怪’这两个字。可我去你家,你说了是恶鬼以后,再出现的这些怪物脸上的字就都变了!全是恶鬼!” 王爽的语调冷得像冰,一字一顿,“李,岩,岩!你最好能告诉我,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李岩岩呆了,下意识地嘟囔着,“我……我……”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见到“妖怪”的照片就够人喝一壶的了,更要命的,这些“妖怪”还是自己放出来的? 李岩岩以手撑地,撑了半天,站不起来。 “德行!”王爽把李岩岩拉起来按到椅子上,对他的表现颇为不齿——同时又在心里为可爱的外甥找着理由:这实在不能怪他,毕竟才17,光看见妖怪就够呛了,何况还有自己在一边儿逼供? ——须知冷下脸来的王爽在公安系统向来很有点儿名气,胆子小的犯人往往不等他问话就招了。 “小舅……我真不知道……”李岩岩扶着桌子坐好,惊魂稍定,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怪物怎么会跟着你跑?为什么你昨天说不是妖怪,今天它们就跟着你改成了‘恶鬼’?”王爽还在逼问。 “阿弥陀佛,王施主,你……”和尚从刚才开始就想插话,但王爽的脸sè硬把他挡了回去,现在眼见王爽快把李岩岩正经当成犯人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还有你!”王爽不等和尚说完,转过脸来,“和尚,你要是不找我外甥,我还真没想到他身上来,这事儿,你们两个一块儿给我说清楚!” 和尚立刻没词儿了。 “说啊!”王爽疾言厉sè。 办公室内沉默了一会儿,和尚叹着气,重又开口,“实不相瞒,王施主,如今天下……罢了,且只说这韵城,城里颇有一些妖物——说出来羞煞人也,在曹林身边,小僧做的是不过守株待兔的买卖,但在他处,尽有同道的高明之士,也在斩妖除魔。” “嗯?” 王爽吓了一跳,他了解到的情报并不多,但也知道起码韵城市市内早就保持了外松内紧的状态,有持枪jing卫ri夜巡逻,一点儿也不敢懈怠——可没听说又出事儿了啊?妖怪不都全冲着副市长使劲去了? 回想起“蓬荜生辉”大酒店大堂里的惨状,王爽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妖怪出没是有针对xing的还好对付,但一旦它们乱跑…… “这个……实不相瞒,”和尚陪着小心,又说,“这些妖物倒是无一例外面上俱都写了字,只是也不像王施主所说的一般,在城内各处为患的妖物,怕还是‘妖怪’居多——只不过王施主不知罢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王爽来不及整理思路,立刻追问。 “实不相瞒,小僧善望气,还有些天眼神通。”和尚微笑。 王爽愕然,跟着又泄了气——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仔细问过和尚的本事的缘故,现在看起来总感觉和尚越来越深不可测。 天可怜见,一个才18岁的小和尚而已! “小舅,”李岩岩突然插口,“我仔细想过了,这事儿跟我完全没关系——我一周里有六天在学校,只有周ri在家,杜海峰不可能是我杀的——我也不会梦游。还有外地的那些副市长就更不用说,遥控妖怪杀人,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顿了顿,李岩岩继续说,“小舅,你手机里那些妖怪——恶鬼也好,我彻底摸不着头脑,完全没概念。对了,你给我看那些照片,该算是泄密吧?你确定你这么干没事儿?” 撇清了自己的关系,确切点儿说是想通了事情与己无关,李岩岩担心起王爽来。 “泄密?啊,是泄密。”王爽耷拉下脑袋,沮丧地说,“反正都乱成这样了——岩岩,等会儿你跟我回去,签一份保密协议。不,还是算了,我这就走!不能让你扯进来。” 王爽相信自己的外甥,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眼见今天再问不出什么,虽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也没办法,只好暂时先算了;这就准备赶紧回到市府大楼搪塞过去,有关学校内的善后,他自信还能让知情人守口如瓶——即便顺着和尚的线儿也能扯出李岩岩来,总还有个时间差,在这期间,王爽打算好好思考,希望能有办法拉外甥一把。 ——却还不甘心,他临走之前顺口又问,“岩岩,你真想不到什么?” 李岩岩指天发誓,斩钉截铁,“小舅,要是我跟那些妖怪有关系,现在就让妖怪出来宰了我!” 话就怕说。 李岩岩话音刚落,就听得办公室外头响起了尖叫,紧跟着轰隆一声,尘土飞扬。 办公室大门旁边的墙就被撞出一个大窟窿,连带着第二层的天花板也塌了半边——两个怪物从窟窿里显露身形。 都是三米上下,比这一楼层还高了一丁点儿,浑身青紫,肌肉怪异地坟起,头上顶角,披散赤发,光板的一张脸上各有一个大字,狂草张扬不羁。 字是:“妖”,“怪”。 妖怪! 嗷地一声,李岩岩跳起老高,眼皮往上一翻,就想晕倒——旁边的王爽及时地给了他一巴掌。 “李岩岩!你小子别装晕!咱们没完!”王爽眼都红了——你还敢说自己跟妖怪没关系? “它、它、它……我……那个……冤枉啊!”李岩岩惊慌失措,嘴里不知道在嚷什么。 先前,从手机上看妖怪的照片,他除了吓了一跳,回头细想时还觉得妖怪的脸上写了字,这实在很荒谬,或者干脆直接说很cāo蛋,但等到真的直面妖怪,他才知道为什么王爽没把这事儿当成笑话。 ——狂草,逼人! 带角的一个大头,足比正常人的脑袋大了三倍——也不知这比例是怎么换算过来的,李岩岩仰头看着就想晕,明知道该跑脚底下却迈不动步,两条腿就只剩下了哆嗦。 他这就算是一语成谶了,撞破了墙出来的两个妖怪晃晃大头,目标竟真的瞄准了李岩岩,当先一个把蒲扇似的大手张开,往他脑袋上抓去。 王爽看得清楚,通过护卫曹林的经验,他知道妖怪接下来的动作必定是抓着李岩岩的脑袋一扭,然后一脚踢过去——李岩岩的脑袋和身子就得分家,死得不能再死。 至于以后再怎么撕扯尸首……死都死了,那实在就与李岩岩无关了。 但王爽拔出枪后愣是没动! “和尚!你要是敢过去救他,我就打你!”嘶哑着嗓子,王爽居然拿枪瞄准了不知什么时候已擎九环锡杖在手的和尚。 这正是试探李岩岩底细的良机——王爽竟下意识地这么干了。 “王施主!”和尚大惊——他自是不怕枪的,但这一声出口,救援的时机已然延误。 这会儿,另一个妖怪一步绕过了李岩岩,像座小山一般拦到了王爽与和尚跟前。 一步走错,王爽大急,他原以为自己能在最危急的时候开枪shè中那妖怪,可现在就完全不成了。 冷汗在瞬间就湿透了王爽全身的衣服,手枪开火。 砰然响声,子弹击中他面前妖怪的左胸,但李岩岩却已危在旦夕。 “岩岩!快跑!” 王爽惶急的大喊中,李岩岩一动没动,他愣愣地看着头顶上那只越来越大的手掌,却还有心嘟囔起来,“这玩意儿,脸上明明没长眼,凭什么能看得见我?” ——这差一点儿成了李岩岩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良心说话,他要真这么就死了,可是有点儿无趣。 闪亮! 耀眼的光芒。 蓦地,仿佛千万个太阳一起落到了地上,光芒刺得所有人都闭了眼,连把九环锡杖递出一大半的和尚也一惊,招式用老,彻底没法去救李岩岩了。 然则那光芒就是来救命的。 ——“剑气!”和尚闭着眼大叫出声。 话音落地,光芒顿敛。 紧跟着“扑通”“扑通”地,连着响了四声。 地面大震。 等众人让眼睛缓过来看得清了,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妖怪死了。两只妖怪全都被拦腰斩断,尸体跌落倒地,汩汩的血水横流。 而在原来办公室的大门所在处,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 汉子看不出年龄,生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体格壮大,竟然接近两米高矮;在汉子背后斜斜地背了一柄长剑,剑在鞘中,不见光华。教人注目的却是那剑也过于长了些,打横出去,比汉子的身高还长了一倍有余,显得比例怪异得很。 “nǎinǎi的!来晚一步,个龟孙子还是拆了房子!” 办公室里只听得见那大汉的高喊。 第五章 完蛋了,这才是真相(上) 师弘毅: 年龄:28岁。 身份:儒生。 xing格:爱掉文的书呆子,博览群书,但迂腐之极,难能变通。罗嗦,爱打听小道消息。 口头禅: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抱负:读尽天下书。 技能:有“浩然之气”的护体功夫,最能挨打,神兵利器亦不能伤其一毛;更擅轻身之术,辗转腾挪,谁也制他不住;手无缚鸡之力,却会点穴,天下无不可点之物。 ———————————————————————————————————————————————————— 这回的善后很教王爽花了些力气。 好在出事的是教师办公的教学楼,楼上没有教室,也就几乎没有学生目击,老师们都是成年人,相对事情还好办一点儿…… 王爽先拦住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校长,让他连同一样吓了一跳不知所以的教师们封锁教学楼,禁止学生出入,同时揪回来几个亲眼看见妖怪吓疯了乱跑的老师,然后才联络了附近的巡jing赶来清理现场。 事变仓促,总有来不及掩盖的地方,王爽在沉稳地发号施令的同时,暗地里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后怕的冷汗——这万一不是在半封闭式的韵城第一中学,而是别的什么公众场所…… 那妖怪的存在可就彻底瞒不了人了。 至于其他,王爽还没多想,也是不敢多想。 与王爽故意让自己忙碌着逃避现实相比,李岩岩的忧郁则沉重得多。 他自个儿坐在毁坏了的国语教学组办公室墙角一边,埋着头想心事,一张小脸儿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只是越想脸越耷拉,渐渐地哭丧起来。 李岩岩的烦心事儿之一: 我金口玉牙?我说啥是啥? 杀副市长的怪物从“妖怪”变成“恶鬼”,随口一说就又跑来两个,这已然有让李岩岩跳进黄河去洗一洗的冲动了;可就算把这些都当成巧合,天上掉下来的这和尚也口口声声嚷着“愿随骥尾”,那总该是有什么理由。 李岩岩的烦心事儿之二: 姜语竹居然也被卷进来了。 ——你好死不死地这时候往老师的办公室跑什么? 刚才,慌乱之中李岩岩看见了,姜语竹被王爽叫来的巡jing护着上了楼,估计少不了要签一份“保密协议”之类的东西——只看姜语竹煞白的小脸,李岩岩就能够想得到:她恐怕是真真切切地目击了妖怪,还有一地的血水,还有……还有自己。 怎么办? 这两件烦心事过于深刻,相比之下其他的事情,诸如危急时刻小舅王爽居然不肯过来救人,还威逼那个“看起来本事就不小”的和尚也不来帮忙,眼睁睁要让他去死了活该之类的,实在已经不算什么,在李岩岩心里也完全掀不起波澜。 “这回真有点儿麻烦……”李岩岩自顾自地嘟囔,随即立刻订正自己的说法,“不对,是麻烦大了……” 话说半句,他下意识地捂住嘴,暗想:“还是少说几句吧。” 李岩岩怕了。 一不留神再说点儿啥也成了真事儿?那可是作孽呢! 忽然灵机一动,李岩岩想到了个办法——他要确认一下自己是否真的“金口玉牙”。 网上曾经流传过一个笑话,挺老了,在电影《谁说我不在乎》里也曾经被借用过。 笑话是这样的: 疯人院的病房里,医生在诊断一个病人的病情: 病人一直在嘟囔:“我找根猴皮筋做弹弓打你们家玻璃,我找根猴皮筋做弹弓打你们家玻璃……” 医生笑眯眯地:“你好啊。哎,你看外边有什么?” 窗户外头是一个漂亮的姑娘,病人看了看,很激动地说:“漂亮!太漂亮了!”。 医生:“说心里话,你现在想什么?” 病人脸sècháo红,迫不及待地说:“我想把她上衣脱了。” 医生挺高兴,心想:“这已经有正常人的思维了。”于是再问:“后来呢?” 病人继续说:“我脱她的鞋,脱她的袜子。” 医生追问:“再后来呢?” 病人有些害羞,同时又快速地说:“我脱她的裤子,再脱她的裤衩……” 医生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接着问:“后来呢?” 病人:“我抽出她裤衩里的猴皮筋我做个弹弓打你们家玻璃!” 李岩岩喜欢这个笑话。 “两分钟以后,本#8226;关登跑到白宫前头的草坪上,抽出裤衩里的猴皮筋做了个弹弓,打碎小布什办公室的玻璃,接着全身而退!明天这事儿就见报……” 悄悄地双掌合十,他小声而又虔诚地嘟囔起了改版的疯人院笑话:“……两分钟以后,本#8226;关登跑到白宫前头的草坪上,抽出裤衩里的猴皮筋做了个弹弓,打碎小布什办公室的玻璃,接着全身而退!明天这事儿就见报……” 刚处理完善后事宜的王爽正好过来,听见了李岩岩的胡说——他的脑袋上立刻冒起三丈多高的青烟。 “李岩岩!你个混账小子!” 王爽一把提溜起李岩岩来,凶狠地瞪着他:“你再胡说一个字试试?我替妖怪撕了你!” 李岩岩没声儿了。 “王施主……还是莫要如此……”旁边,和尚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先生一身重任,不好如此亵du……” “他是我外甥!”王爽猛地扭头,吓人的眼神转瞪和尚,“你给我好好看着那家伙!” 和尚无奈摇头,朝身侧那个高大的汉子苦笑起来。 ——事变之后,王爽的第一反应就是留住杀了妖怪的大汉,还叫和尚用尽一切手段看住了他,而那大汉好像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老老实实地按着身后的剑鞘,站在一边看热闹。 “nǎinǎi的,俺看这小哥儿的脾气蛮厉害!”大汉摸了摸络腮胡,向和尚笑道。 “阿弥陀佛……”和尚念了佛号,“小僧法号谁啊,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谁啊?和尚的法号怎这怪?”大汉倒是一下就领会了,大笑着,“俺没啥名字——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俺个‘虬髯侠’的外号,谁啊和尚,俺看你是个有本事的,只管叫俺‘大胡子’就是。” “不敢。施主在危急之间救下先生,谁啊感恩不尽。”和尚含笑道,“施主了得,剑气之烈,当真前无古人,谁啊实在钦慕得很。” “——和尚,早说了你别一口一个‘谁啊’!听着别扭!”王爽气哼哼地打断了两人的寒暄,“走!” “往何处去?” “少管!” “小舅……” 王爽堵住了李岩岩的嘴巴。 王爽很着急。 煞有介事地叮嘱了巡jing继续善后工作,以“立刻返回市府大楼汇报”为由,他把李岩岩、和尚,还有半道上杀出来的“虬髯剑客”全塞进一辆jing车里——其间因为虬髯剑客死活不肯让他背后的那柄两米多长的宝剑离身,还闹了半天的笑话——王爽将油门踩到了底。 七转八折,一路换了三辆车,当四人来到郊区的一栋小楼时,已经过了中午。 和尚跟大汉不在乎王爽怎么安排,话也少说,王爽也一直沉默着;至于李岩岩,刚上车他就被王爽用手绢堵住了嘴,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根本不敢乱动。 “好了。”把车开进小楼的车库,王爽推搡着李岩岩下车,长出了一口气,“至少在两天之内,应该没人能找到这儿。” 李岩岩嘴里塞着手绢,没法开口,却皱起了眉头,只在心里琢磨:“好家伙,小舅是不是早就有什么时候抢劫个把银行,或者杀上十几个人之类的打算?连逃跑的路线都安排得这么周到……” 王爽瞥了李岩岩一眼,然后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第五章 完蛋了,这才是真相(中) 小楼离往东山省省会南济去的187国道很近,四周空旷,再远处就是农田,楼有三层,外面看上去青砖红瓦,很有些仿古的小别墅的风格。这是王爽几年前经手的一桩案子的遗留品——因为房子的位置本来就偏,前任房主又在楼内上吊自杀死了,就没人敢要,一直闲置下来。 以前王爽不信邪,偶尔会跑来住——当是度假,也算小小地“以权谋私”一把。 现在韵城第一中学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王爽能想到的第一个藏身之处就是这里。 所谓“藏身”说得有些玄乎,他实际上是打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弄清楚这一堆怪事的来龙去脉再说,事情关系到自己的外甥,他自然懂得通权达变。 ——但这不意味着他对李岩岩就有好脸sè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的话一概不许说。明白?”王爽很严肃地叮嘱,李岩岩乖巧地点头。 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旧沙发,王爽、李岩岩两人对面而坐,和尚与大汉席地坐在一边,和尚倒也罢了,大汉眨着眼,似对王爽的架势蛮好奇。 “首先,你得给我承认,你和那些怪物之间有关系——就算你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一定是有关系!” 李岩岩苦着脸,继续点头。 “我就知道!”王爽一拍大腿,“你给我好好想想,是不是你随便说什么都能变成真的——还有,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我不知道啊!”李岩岩快哭了,嘴里乱嚷,“小舅,你上网去查,只要关登还没用他裤衩上的猴皮筋做弹弓打碎白宫的玻璃,那妖怪就还跟我没关系!” “你少胡说八道!”王爽搓着手,一时真拿李岩岩没了办法。 “俺说小哥儿,你急甚?”虬髯侠忍不住插口,“你急火火地把俺也拉了来,nǎinǎi的,这大中午头里,咋就连顿饭也不管?” 王爽瞠目。 在车上,王爽跟虬髯侠也彼此通过了名姓,王爽是想留住了他,至少给上头一个交代,好揭过了“擅离职守”的茬儿,也能顺势掩盖事情与李岩岩之间的关系;另外,虬髯侠跟和尚差不多,同样是“天上掉下来”的,王爽还想看看是不是他也会冲李岩岩磕头。 ——但直到现在为止,这位“虬髯侠”似乎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那个……这位……侠士,”不管怎么说,虬髯侠也救了自个儿的外甥一命,王爽不好真就喊他“大胡子”,可让他说什么“侠士”,实在也别扭,“算我多嘴,不过职责所在,我还得请教几个问题。” “你问,你问,”虬髯侠毫不在意地挥手,“俺知道,你们六扇门里头的鹰爪子也不是没有好人,要不然,俺也不跟你过来——不过话可说到头里,完事儿你得请俺吃顿好的。” “六扇门里头的鹰爪子……”王爽鼻子有点儿想歪,再看看周围,一个会法术的和尚,一个“金口玉牙”的少年,再加上一个剑术高明的侠客,心里情不自禁地叹息起来:“知道的我是在这儿办案,不知道的,非得以为我穿越回去了呢……还得是穿到仙侠小说里头……”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妖怪跑到一中去的?时机赶得那么巧……”强打jing神,王爽开口询问虬髯侠,但话刚说完,就听见外头隐隐传来了jing笛声。 “不可能!这么快?”王爽一激灵,一个箭步蹿到客厅窗户前头,打眼望去,国道上尘土飞扬,一大溜jing车开足马力,正往这边奔过来。 “小舅,我就说你不行,还至少能躲两天呢……两小时你都没撑过去……”李岩岩一撇嘴,说起风凉话,小小地报了一下学校里王爽对自己“见死不救”的仇。 王爽憋得脸红,一时也有点儿慌,虬髯侠和和尚就跟着到了窗前观望,和尚还没说话,虬髯侠却皱了眉头,嚷道,“姓王的小哥儿,这帮人是来找你的?左右俺看你顺眼,个龟孙!要不要俺出去帮你把他们废了?” “别!”王爽一把拉住了虬髯侠,心脏几乎就从嘴里跳了出来,“你废了他们倒是不难,那我……嘿……这算说不清楚了……” “和尚!你赶紧用隐身法把岩岩藏起来!”发完半句牢sāo,王爽紧盯着外头的jing车大队,向和尚发号施令。 “阿弥陀佛。”和尚颔首,接着手一抬,似有什么光亮一闪,李岩岩的身形就在客厅里隐去不见了。 “先生莫慌,小僧这隐身术可保先生一ri一夜无虞,待十二个时辰之后,术法自解。”和尚又补充了一句。 “岩岩,等我们跟大队走了以后,你悄悄回家——然后让你爸再送你回学校,至于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吧?”王爽冲着“空气”快速地小声叮嘱。 “我知道。”李岩岩立刻点头,心里莫名地感动起来。 ——毕竟小舅还是向着自己的啊。 “和尚,我不管你是不是和尚,打不打诳语——呸,说不说谎,等会儿话该怎么说,你顺着我来!”王爽接着吩咐,不等和尚答应,马上又转向虬髯侠,“大胡子,你听着,只要你顺着我,我就让现在来的这帮人正经请你吃顿好的……” 虬髯侠眼前一亮,却喃喃地抱怨:“个龟孙,小哥儿这话说得俺不痛快,好像俺为了顿饭连老子都能卖了似的……” 于是王爽就暗道了一声惭愧。 十几辆jing车,已经停到了小楼底下,车门纷纷打开,一群人走了下来。 当先,是几个jing卫护着的韵城市副市长:曹林——他急得眼都红了。 后面除了荷枪实弹的jing卫们,就是包括市长廖振华、公安局局长关岸等在内的领导们,还有一位安全局的特派员。 “来了来了,我说,你们这么大阵仗干什么?我没犯案子,也不打算出逃国外……” 眼看着有个jing卫把一个特大号的电喇叭递给了廖振华,王爽啼笑皆非,回头看了李岩岩本来站着的那地方的“空气”一眼,抄着手,慢悠悠地踱出小楼。 谁啊和尚,还有虬髯侠,跟在王爽身后。 第五章 完蛋了,这才是真相(下) “真是隐身术?”李岩岩又惊又喜,瞪眼发呆。 王爽、和尚、虬髯侠都上了车,一行绝尘而去,也有四五个jing卫留了下来,仔细搜检了一遍小楼,其间,李岩岩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动,等搜检完成之后才悄悄贴边溜到楼外——还弄出了点儿声响,险些就被jing卫发觉。 “真是隐身术?”他站在小楼不远处的田地里,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掌,死活不敢置信。 察觉不出变化,手掌上连掌纹都很清晰,但别人就是看不见! 这很让李岩岩雀跃了一会儿。 于是留守的jing卫见了鬼——见了看不见的鬼。 小石子儿凭空飞起来,砸到jing卫甲的头上,jing卫甲吓了一跳,询问身边的jing卫乙,jing卫乙莫名其妙,屁股上却挨了一脚,jing卫乙回头质问jing卫丙,jing卫丙一脸的无辜…… 接着,jing卫丁灰头土脸地从小楼里出来,惊慌地说楼里有什么东西,扬了他一头沙子。 正是初chun的中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时节,chun风荡漾,却吹得人从骨头缝儿里往外发凉…… 然后李岩岩憋着乐,走了。 ——这做法实在太欠考量,要是王爽知道,他肯定会再把李岩岩揪起来,说不得,没准儿大耳刮子就扇过去了。 不是每个人在怀疑自己是“金口玉牙”的时候,都会想到让本#8226;关登去白宫的草坪上拿裤衩上的猴皮筋做弹弓打小布休办公室的玻璃,李岩岩的玩心实在太重…… 这真挺要命的。 李岩岩顺着187国道往韵城市内遛达——他只能遛达,这段路上不通公共汽车,其他的车辆开得又快,隐身法只能让人看不见他,给不了他跳车的本事。 “该顺手把那辆jing车开走来着……”他乐不起来了,一边闷头走着一边嘀咕——牢sāo好发,他可不会开车。 国道两旁没有树荫,下午两点,初chun的ri头也晒人,李岩岩的额头上滴落汗珠下来,洇湿了路面,又一辆大货车猛地从他身边开过去,卷起的尘土带着尾气呛得他咳嗽。 “造孽啊……小舅……早知道你找的地方这么没谱,马上就能被你同系统的家伙发现,还不如跟着我走呢……”李岩岩摇头苦笑,照他这个速度,要赶回市里恐怕得花上七八个小时才行,那时候天都黑了。 左右没有办法,李岩岩索xing走得更慢,顺带着开始思考一系列事变的根源。 ——其实,他已经隐约明白了。 在他听虬髯侠动不动就冒出一句不伦不类的“个龟孙”以后——还有那一口长得离谱的宝剑。 “……我可是在‘大发润’超市里买的本子啊……量产型的,哪能……”李岩岩恶狠狠地摇着头,决心否定自己的想法。 正当其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朗朗的书声。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李岩岩一哆嗦,停了脚步。 像脖子上灌了铅,又像是机器人缺了油,他慢慢地、慢慢慢慢地转头去看,一个穿着雪白长衫的书生正从后面赶过来,书生模样英俊倜傥,手里抱了本书,脚下微尘不起,速度却极快,书声刚到,书生人也到了。 经过李岩岩身边,书生侧头,“咦”了一声,也不停留,一溜烟去远了。 李岩岩“噗通”,坐倒地下:“那是……那是……儒生师弘毅……”这一句,差不多已是呻吟。 坐在国道边上,李岩岩把手抱了头,痛苦地嚷起来,“……恶鬼、妖怪、吸血鬼、采花贼……蜘蛛、狐狸、老虎、王八jing……恶兽狻猊、凶鸟大风,飞天夜叉、域外天魔……天……我都编了些什么啊……” 真相大白。 莫如不白。 李岩岩完全懵了。 和尚、虬髯侠,再加上刚刚路过的儒生师弘毅,全都是他前一阵编的那个故事:《胭脂佛陀》里头的人物。 还有妖怪、恶鬼——包括“恶鬼杀副市长”,也同样是他写在那个封面上印有“给我讲个故事吧……”的字样的本子上的。 换言之,一切的罪魁——全在那个本子! ——还有莫名其妙地在本子上编了故事的李岩岩。 再把结论说得简单些:往那个本子上写过的字样,就会成真! 天底下爱编故事的人尽有许多,龙门阵一摆,连编带吹,天花乱坠的也大有人在,但乐意把编过的故事写下来的就少见了——至于写下来还成了真的…… 就落了李岩岩这么一位。 偏他还是个老手——一句话就能无差别地宰了二百多个副市长的家伙,这世界上可实在不怎么好找。 只能说,李岩岩这会儿的发懵,确实发得很有道理。 “我杀人了?”在脑海里逡巡一遍写到本子上的百多个人物,苦恼地发现反面角sè多于正面角sè之后,李岩岩猛地反应过来——那些“妖怪”和“恶鬼”已杀过的副市长们死得实在冤枉,而且,他们的xing命得着落到自己的头上。 “我杀了好多人……”李岩岩浑身打起了哆嗦。 不光是“妖怪”、“恶鬼”,本子上写过的那些反面角sè,只怕随便拉出来一个,就能造了泼天的杀孽! ——当“飞天夜叉”是吃素的咩? “还有‘黑山翩翩佳蝴蝶’、‘长江边上一窝蜂’……”李岩岩突地又想起来自己设定的两伙yin贼,冷汗一下湿透了衣服,什么也顾不得了,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喊,“师弘毅!你回来!我是打算让你出场的时候就宰了他们的……” 天可怜见,有关这个,他只是想过,可没写到本子上——事实上,他几乎没打提纲,只是写下了一堆人物而已。 但理应“一出场就被杀”的人物们一旦活得长了……非出了大事不可! 然则儒生师弘毅是“轻身功夫天下第一”,李岩岩无拳无勇,跟本子上设定的人物相比正应了王爽的话:“屁都不会”,又哪能追得上? 便在奔跑之中,天sè渐渐黑了下来。 - - ps: 大笑。真是很久很久没在网络混了呢,居然忘了趁周一的时候冲榜拉票……今天被朋友提醒,我还一脸愕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嘿,拉票不拉票的,不说了,更新完第五章。 不过周二的白天肯定没有了……就算是更……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淘换出来点儿旧作啥的……先行致歉并谢过了……汗…… 第六章 青春,夜勤病栋(上) 四个多小时以后,下午六点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岩岩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学校。这个速度值得赞扬。 师弘毅自然是没被他追着,而韵城第一中学也不出预料地乱成了一锅粥。 “因病请假”的老师大概有三十几位,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有了病——被“妖怪”吓的;其他却是被zhèngfu部门请去“喝茶”,大约是为了保密,有些“思想工作”要做。 学生里倒霉的只有姜语竹,她是赶巧了到办公室“送作业本”的,她本意要借这个幌子看看王爽领着个和尚过来找李岩岩干什么,结果“干什么”她还是不知道,反看见了尸横就地的两只妖怪,小姑娘受刺激不浅,这会儿进了医院,一边稳定着情绪,一边在回答安全部门的问题。 剩下的老师和学生倒是还算ziyou,可各种议论却甚嚣尘上,毕竟教师的办公楼塌了半层,紧跟着就来了一堆jing察,这事儿太反常,所谓的“官方说法”:“办公楼里发生了小规模的煤气管道爆炸”有人相信才见了鬼。 ——别说学生,就是老师之间也没少了议论,只是老师们相对稳重,也有保密协议生效,议论的范围不大,显得有些鬼鬼祟祟而已。 议论的焦点集中在“失踪”了的李岩岩身上,尤其有好事的还扯上了姜语竹,因为学生们都没看见办公楼内的妖怪,比较流行的观点是这样的: 李岩岩从小就学了很厉害的武功,为了追求姜语竹,几年之前,他就逼着跟姜语竹青梅竹马的一个男孩出家当了和尚,而姜语竹慑于李岩岩的“yin威”,只得对李岩岩说等考上了大学以后就会跟他谈恋爱——要躲开李岩岩,那就只有去考首都大学了。 但是,姜语竹的青梅竹马当了和尚以后,也机缘凑巧学了一身武功,今天艺成下山,就回来找姜语竹,打算还俗。他之所以对李岩岩磕头,是当和尚的时候磨练了心xing,想先低姿态地求李岩岩放两个人一马,可李岩岩却装傻充愣,死活不松口,于是他才到办公楼内跟李岩岩大打出手——因为两个人武功厉害,这一打起来连楼都给拆了。 有关为什么来了那么多jing察,事后还挨个地问大家“吓着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等等问题,同学们一致认为,这是因为和尚——姜语竹的青梅竹马——在这几年之内长了本事,成了zhongyāng哪位大员的贴身jing卫的缘故。 ——弄不好,那位大员今天也来学校了,这才导致jing察这么紧张。 李岩岩隐着身,把议论都收在耳朵里,他一方面哭笑不得,另方面却也不得不佩服同学把一个故事编得这么烂的同时居然还逻辑自恰了…… 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拿到那个本子! 六点四十五分,晚自习开始,高三#8226;一班的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上,代晚自习的岑习静岑老师因为“喝茶”去了,不能上课,大家只好名副其实地“自习”。 明亮的教室里,姜语竹和李岩岩两个空着的位子很显眼。 李岩岩的同桌管聆cháo正托着腮想心事,还没进入状态——隐身的李岩岩已经悄没声息地摸到了座位跟前。 伸手探进桌洞,李岩岩摸索本子,他的动作极轻微:这会儿隐着身,可不能惊动了别人。 一摸,没有。 再摸,没有。 三摸、四摸……十八摸……李岩岩的额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前一阵他编排了《胭脂佛陀》里的一些人物出来,故事还没来得及仔细组织,紧跟着就出了全国范围内副市长被杀的案子,李岩岩觉得生活都比故事显得离奇了,怎么也得再琢磨一番才好,另外又忙于在班里大设赌局,基本没工夫再想故事,本子就被暂时放到了桌洞的深处。 再往后,被班主任蒋杰批评过一次,李岩岩有点儿“痛定思痛”,想着蒋杰那句“首大你未必没希望”,整天忙起了数学习题,也没再动那本子。 可跟清清楚楚的记忆不搭界,本子——没了! 一天之间,遇上妖怪,出一身白毛汗;想通那本子是罪魁,写上的字句就能成真,又一身白毛汗;再加上现在,李岩岩几乎有些脱水的症状。 瞥了眼同桌管聆cháo,李岩岩小心翼翼地蹲下,往桌洞里看,他是个爱整洁的人,不大的桌洞里泾渭分明,一清二楚,该有的什么全都不少,唯独少了那个本子! 再度一屁股坐倒在地,李岩岩慌了。 ——知道是本子闹出来一堆烂事儿了,反过来就有补偿的办法,再写几行字一笔勾销了就好,本子还厚,能写更多东西进去。 回来的这一路上,李岩岩很是琢磨了些利用本子“改善生活”的良方。 可……本子就这么没了! 恍惚之间,李岩岩好像听见冥冥中有个白胡子老头儿在冲自己语重心长地教训:“年轻人,教训啊……须得知道,天下至宝,历来惟有德者能居之……” “扯臊!” 李岩岩高声嚎叫起来。 全班惊愕。 “嗯?什么动静?” “扯臊?” “谁!” “谁?” “耳熟啊……李岩岩?” “人呢?” 乱套了。 离李岩岩最近的管聆cháo直接摔倒了,闭着眼大喊:“鬼啊!” 有上午那一回,同学们都变得实在经不大起惊吓。 混乱之中,李岩岩手忙脚乱地跑了,他心太慌,夺门而出的时候也不知道撞倒了班上几个同学,造成的结果不言而喻: 闹鬼了。 高三#8226;一班全班没剩下一个,都蹿到cāo场上去了,任凭老师们怎么劝导,没人乐意回教室呆着自习。 到头来,大伙儿乱哄哄地进了宿舍,胆小的女生们有拿被子抱住头哆嗦个没完的,班上少数的几个男生则开始向别的班级的学生吹嘘。 这些事情,都不是心乱如麻的李岩岩所乐意知道的,他闷着头跑了很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回家的路上,周围车水马龙,人流穿行不息。 “会不会在家里?”李岩岩脑子里灵光一闪,飞速地往家跑。 已经是晚上,父亲李念远和母亲王听梅都下班了,因为客厅正对着房门,李岩岩不敢拿钥匙直接开门进去,绕到旁边,琢磨起了爬阳台的办法——好在他家就在二楼,离地还不算太高,旁边也有水管可供攀援。 从哪头算,李岩岩都是个书生,爬墙爬树的业务小时候就不怎么jing熟,遑论是爬水管上阳台? ——很是吃了苦头,中间还摔下来三次,李岩岩登上了二楼的阳台。 幸运的是,阳台正邻着他的房间,而且窗户也没关,让他的侵入还算顺利。 连一句类似“也太容易了,以后得记得关好门窗防贼”的牢sāo都没顾得上发,李岩岩立刻开始翻箱子倒柜的大业。 结果一如约定般的,空空如也。 好一个空空如也。 李岩岩呆坐在床上,鼻孔里气往外出,不往里进,差不多死过去了似的,脑子里只剩两个字: 咋办? - - ps: 汗,没找着像样的旧作……对不住大伙。 不过,这一章还是很邪恶的……我是说下文…… 嗯……是我很邪恶?要不要搞个投票呢……; 第六章 青春,夜勤病栋(中) 半夜,0点。 如果是预料之中,李岩岩现在应该坐在一间安静的屋子里的沙发上,摊开那个神奇的本子,为他的人生书写必定是壮丽,而且充满爱情、浪漫、富有、安逸、伟大、雄奇等一系列美好词汇的篇章。 但他现在只能发呆。 幸好,他换了个地方。 韵城市的第一医院——虽然韵城只是个地级市,却没有人说它不能够在为建筑、机构等命名的时候加上“第一”的称谓——414病房。 这个号码很不吉利,可姜语竹没得挑,她正躺在病床上,大睁着眼睛观察天花板。 隐身的李岩岩坐在病床旁边、地下,背倚着墙,学姜语竹望天花板。 当然李岩岩并没有让姜语竹以及门口的jing卫发觉他的存在,只是在这个半夜,他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本子丢了,那个让他闯了祸,同时也很可能能够弥补祸事并且给他带来无所拘束的幸福的本子,不见了。这让李岩岩失魂落魄。 他开始领悟哲理,诸如“失去你曾拥有的你才会知道那玩意儿其实很可贵”此类的东西,还有“人生富贵驹过隙”,“败身多因曾得志”等等;另外,他也找不到补偿死掉的二百多个副市长的手段。 他只好来找姜语竹——用浪漫的口实:眺望美丽,可以让人忘却忧伤。 他说服了自己,接受了不能隐着身跟姜语竹说话的现实,只静静地呆着,慢慢地寻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办法。 ——可惜,韵城第一医院这间病房外的jing卫提醒了他:他其实是连姜语竹也一块害了一把。 不过姜语竹本身却完全没这么想。 妖怪是让她吓了一跳,但能够以此为名脱开学校里的乱七八糟,不必上课,甚至连学习用的课本也没有,对她来说,这简直像是休假。 其实姜语竹没什么爱好,她只是喜欢闲呆着,或者睡觉。 病房的空气虽然不算新鲜,可也不差——而且是单间,完全满足她的条件。 她思考过自己的处境,所知道的一切下午已经让人作了笔录,接下来大约是要等笔录交到安全部门或是其他的什么部门,再然后,签份保密协议?总之,生活还要继续,跟往常一样,没有变化。 姜语竹并不cāo心其他。如果是在美国,或许会有黑衣人拿着个电镀的小棍儿或其他玩意儿过来,光芒一闪,丢掉记忆,但华夏的科技应该还达不到这水准——再说,看见怪物的记忆,也不怎么值得保留。 姜语竹很聪明,知道这些事情不会跟她扯上太复杂的关系,她需要的,只是一段不长时间的等待而已。 她在想:或许李岩岩这个时候跟自己一样,也望着天花板发呆呢吧? ——她真的很聪明,这样也能猜对。 夜更深了,翻个身,姜语竹沉沉睡去。 李岩岩站起来,观察姜语竹的模样。 “隐身术是个好东西……”心里暗自思忖,李岩岩莫名地感激起了谁啊和尚,他从来没能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姜语竹。 很美的女孩子,白皙的皮肤能羞煞所谓的羊脂白玉,长长、乌黑的睫毛,小巧、薄得几乎透明的鼻翼,微微抿起的嘴唇,让李岩岩梦魂萦绕的理由实在不需要更多。 “首都大学是吗?”李岩岩忽然想到,他曾经在那个本子上写过“考入首都大学”的字样,然后他高兴起来,觉得这大概是今天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姜语竹睡得很沉,胸口在白sè的被子下面均匀地起伏,微微隆起一点儿,李岩岩的目光让他开始脸红。又过了一会儿,当李岩岩反应过来,他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弯下了身,嘴唇离姜语竹的唇很近,很近。 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然后李岩岩飞也似地逃到了病房的墙角。 “我……”李岩岩手足无措,呆了好久,跟着,便是手舞足蹈——“我吻了竹子!” 过于巨大的喜悦从天而降,让他乐得糊涂了。 “隐身术真的是个好东西啊!”李岩岩狠狠挥舞拳头,无声地大叫着。 “可是……这样可以吗?——为什么不可以?” 道德上的负罪感如同cháo水,来得快,去得更快。李岩岩在一瞬之间就懂得了:说服自己,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然后他陷入了更深沉的思考。 读书很多,李岩岩曾经与康德、尼采、卢梭、黑格尔、爱默生、孟德斯鸠、弗洛伊德……那些伟大或并不伟大的哲人们一起分享过jing神世界,惟其如此,他明白一份不受约束的力量所能带来的后果。 好像那个本子能够带来的后果。 “难道本子丢了还是件好事?”扪心自问,李岩岩立刻摇头,“不,至少对我来说这很糟糕——我知道不受约束的力量会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但我为什么要拒绝它?亚当和夏娃还吃了苹果呢……” “从根儿上起,我就没打算当圣贤!”李岩岩恶狠狠地在心里嚷,“反过来那本子真落到圣贤手里才叫完蛋了呢!圣贤要存天理灭人yu啊……这世界到了那地步就算没救了……” “我拥有那个本子,绝对比落到其他人手里强得多!”一边非常清楚这想法是堕落的序曲,李岩岩一边承认这种堕落一定会很刺激和过瘾。 但本子已经丢了。 “这就叫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小声地嘟囔一句,李岩岩在墙角颓唐地坐下,又侧了侧身,渐渐地沉入梦乡。 他今天真的很累了。 不久后,韵城第一医院的414病房里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呼噜声——李岩岩的。 姜语竹在梦里皱了皱眉头,继续睡着。 呼噜响到了天明。 姜语竹不挑床,病房里睡得也很香;不过,上学惯了,一到早晨六点,自然而然地就睁了眼——然后她听见了李岩岩的呼噜声。 立刻就醒了。 从呼噜的声音能够分辨男女——这还不算重要,吓人的是:明明听到有人打呼,可就是看不见人影! 姜语竹大着胆子下了床,寻着呼噜声所在的位置,慢慢走过去。呼噜的声音很清晰。 她开始出冷汗。 再走几步,姜语竹的脚尖碰到了什么。 “嗯?”低下头看,姜语竹迷惑地发现脚尖前头没有任何东西,她又动了动脚,发现的确是有东西的。 “——又见鬼了?”姜语竹在脚尖上稍用了点儿力,同时开始佩服自己的胆量。 随着力度加重,呼噜声戛然而止。 “呀!”姜语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在屋里寻找能保护自己的东西,找不到——于是她伸手,从枕头地下掏出个本子,卷成圆筒,狠狠地朝那个“该有东西在打呼噜却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打了下去。 “啪”地一声,蛮清脆。 紧跟着是“哎哟”的惨叫。 本子打在“空气”上,“空气”居然“现形”了! ——是李岩岩捂着裤裆,皱着眉,打起滚儿来——很遗憾,姜语竹那一下太狠了,而且打到的地方也有些特殊。 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啊,大早晨的,总会有种不好轻易宣之于口的生理现象出现。 “竹子……”李岩岩忍痛抬头,眼角噙泪,断断续续地说,“你……太过分了……” 第六章 青春,夜勤病栋(下) 姜语竹大出意外,呆呆地愣住,手脚都没地儿放,望着凭空突然冒出来,龇牙咧嘴弯腰乱蹦的李岩岩,也不知道是该脸红得好,还是该放下矜持伸手扶他一把,有疑问,想不出怎么问,或许也该道歉,可就是张不了嘴。 从某种意义上说,姜语竹目前最大的冲动就是再使劲儿给李岩岩来上一脚,好让他的动作别这么夸张。 好半天,姜语竹才开了口,“李岩……你……怎么回事?” “还不是让你打的……嗯?”李岩岩猛地意识到:我不是隐着身吗?那和尚说隐身法十二个时辰有效,为什么现在竹子就能看见我了? 然后他知道了,姜语竹所谓的“怎么回事”,其实是在问他——“刚才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和尚你坑我! 李岩岩立刻摸清了状况:“竹子应该是看见我‘从无到有’地变了一回!”——因为,打死李岩岩,他都不会相信姜语竹会在明明看得清他的同时,还故意刻意特意地狠狠给他“那个部位”来了一下。 姜语竹应该是个淑女。 ——“老天作证,竹子不可能那么干!”李岩岩好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飞快地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多遍。 “竹子……我……”电光火石之间决定要隐瞒一切,李岩岩放下某个不怎么雅致的部位的疼痛,指着姜语竹,尴尬地笑了笑。 “呀!”姜语竹这才醒悟,早晨,她身上只穿着内衣,还赤着脚丫,固然因为是在病房,上身下身都是长衣服,没有外泄了“chunguang”,但线条暴露无遗,总归不是个能让人随便看起来没完的模样。 “李岩!你出去!”姜语竹动若脱兔,一下跳上病床钻进被窝,还没忘了把手里的本子狠狠扔出去砸李岩岩的脑袋。 ——一张脸儿,这回是彻底红透了。 李岩岩歪歪头,避过姜语竹扔过来的本子,无辜地举手,转过身去。 “竹子,你换衣服就是,对**保证我死都不回头——外头有jing卫,就算他们睡得跟死猪一样,我觉得我也还是先别出去得好。” 姜语竹没理李岩岩,钻在被窝,急匆匆地穿了外衣,心里却把“李岩岩”三个字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骂了千遍万遍。 可越是这么着,她的脸就越烫得发烧了。 “昨天学校里出事儿,我趁小舅忙活着的功夫就悄悄跑了——吓死我了!我在家歇了半天,又返回学校看了一眼,知道你不在,这不就急得要死?” 李岩岩的分辩及时地说出了口,分散着姜语竹的注意。 “竹子,你知道,我小舅是市局刑侦大队的,我打电话找他打听,以死相挟啊——真可惜你没看见我那时候是怎么冲他慷慨激昂的,反正是挺男人……他没办法,就告诉我你可能在医院,不过咱们学校出了怪物的事儿对外得保密,你又是直接的目击者,估计连你家人都没法过来陪你……我一琢磨,干脆我过来吧,怎么你身边也得有个你熟悉的人才好是不是?” “就这么着,等我爸妈他们都睡了,我就悄悄过来了,门口那俩jing卫睡得完全跟死猪一样——嗯?这话我刚才说过一遍了?反正,他们是没发现我……等我进来一看,你也睡了,那我就陪床得了。” 李岩岩快速地解释着,说到后来,语气里简直带了点儿委屈:“竹子,没你这么干的,我好心好意过来,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有分教:时穷节乃现,我这一片丹心照汗青啊!你倒好,感激的话半句不说,早晨一睁眼还迷糊着,就冲我的……那啥……下狠手……呃……这句话算我没说,你……没事儿了吧?我真担心你让那怪物吓得不行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姜语竹已经穿好外衣,半倚在床头,疑惑地蹙着眉,“可我分明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你……”姜语竹有心说你绝对是突然冒出来,还吓了我一跳,我打你都是轻的!但她的思路毕竟跑不到“隐身法”上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过来就糊涂了。 另外,刚才李岩岩说的那些话虽然仔细琢磨下来可能是破绽百出,可事实摆在这儿,他的确是担心自己赶来探望看护的,赶上学校出事,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病房,姜语竹自然隐隐地觉得有些寂寞害怕,对李岩岩的用心也感激。 这一来二去的,让姜语竹真的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就莫名地有些甜蜜。 414病房里,气氛有些暧mei。 “那个……”好半天,姜语竹脸上的红cháo多少褪了些,忽然想起了其他,“李岩,你……就这么过来了?他们……” 指指门外,姜语竹压低声音,“就没人找你?” “知道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李岩岩耸耸肩,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无所谓地说,“等会儿我出去‘自首’——反正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到哪儿去。” 在心里,李岩岩苦笑着把话补全:“没错,的确没多到哪儿去,也就多到你不知道的我全知道的程度吧。” “哦……” 姜语竹意味深长地点头,没全信。 两人没再说话,病房的门开了,彻夜值守的两名jing卫板着脸出现,左边的走近李岩岩,伸手,“这一夜辛苦了啊。” 李岩岩迷惑。 “我们睡得像死猪一样,真是对不住你了!”右边的jing卫冷冰冰地补上一句。 “呃……”李岩岩大窘——原来jing卫还是很尽责的? 他不知道,这一夜,安全部门为了找他,一张大网撒出去,已折腾得整个韵城市鸡飞狗跳猫咬鼠窜,数百号jing察跳着脚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个遍。 这真是,李家子孙不肖啊…… ——缘起在于…… 昨天事毕,虽然王爽能信口开河,不打诳语的和尚与虬髯侠也都配合,让有关人员细细盘查下来不得要领,但李岩岩的存在却已瞒不住了。 且不论在韵城第一中学有多少人目击过和尚向他下拜,单是郊区那栋小楼上,可结结实实地留着他的指纹与足迹,还有小楼外jing卫乙屁股上的印记,也清楚地述说着李岩岩的顽劣。 和尚的隐身法的确高明,任四方追索,没人找得到李岩岩这正主儿,但他一大早在病房里跟姜语竹打情骂俏要还能瞒得了人,国家安全局就实在该改名成“国家白痴局”了事了。 病房门口值守的jing卫早在李岩岩满地乱蹦的时候,便已跟上级联络过,要“请”他回去“喝点儿茶”,再“聊会儿天”。 两名jing卫自然没必要把这些跟李岩岩讲得太明白——谁都知道,“睡得像死猪”完全不是用来恭维人的好词儿。 - - ps: 因为前几天没冲新书榜,没拉票,聊天时被朋友狠狠地鄙视了一通……郁闷。 明明这才没更新多少嘛……字数少,更新频率也慢,叫我怎么好意思…… 所以,继续不拉票,笑。 不过,从这周ri开始,我会保持每天至少两更,上三江推荐后,速度也一定会加快,恐怕两更三更都是少的,还请朋友们再忍耐一下好不好——也没几天了不是? 到时候,我就拜托大家了啊。 - 再ps一下: 相信看到现在,朋友们大约对《崩云乱》的故事有所了解了吧?其实就文字和情节,我是蛮有自信的——至少绝没注水——我也会保证后面的章节里不会出现注水的情况,这是我写这本书最坚持的一点。 在现在更新这么慢的情况下,推荐票我是不想了,但朋友们如果觉得这本书还好,能不能跟别的朋友聊天的时候提一下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 最后的ps: 说实话,收藏很惨……哭泣奔走…… 第七章 本 关登的行为艺术(上) 白云真人: 年龄:128岁。 身份:白云观观主,白云十三子之首。道门泰斗,门下弟子无数。 xing格:宽宏谦和,绵里藏针,智谋深远,顾全大局,总的来说,一个好人。 口头禅:无。 抱负:弘扬道门,天下太平。 技能:法力超凡。jing擅五雷正法、撒豆成兵、潜渊缩地、鞭山移石、呼风唤雨、驾雾腾云等诸多道术,有移星换斗的大神通。 ps:真实身份:域外天魔。参见:“域外天魔”条目。 - ———————————————————————————————————————————————————— - “你说不说?” “嘿嘿……我啥也不知道……” “你招不招?” “嘿嘿……我啥也不知道……” “你再不说不招,可别怪我大刑伺候!” “嘿嘿……我啥也不知道……” “好,够硬气!是条汉子!” “嘿嘿……我啥也——哎,疼!竹子,你别真掐啊……”李岩岩咧着嘴,一边儿喊疼,一边儿乐得找不着北。 在市府大楼里,很是接受过一番狂轰滥炸和疲劳疗法的李岩岩基本上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人说什么,他都傻笑着答那一句。 姜语竹居然也没能例外,回到学校的这几天,她被李岩岩的顽固态度弄得几度想要抓狂。 而李岩岩却真的乐在其中。 ——生活,很美好。 韵城第一中学的教师办公楼正在修缮,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 有细微的变化,李岩岩知道自己的身边多了几双眼睛,昼夜不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夸张地说,很可能在教室、宿舍,乃至还没再来得及回去过的家里,也都安上了窃听器和摄像头。 这本就在意料里,没什么大不了——他很努力地把自己的视角调整到乐观的状态。 装傻充愣总要付出代价。 如果不是谁啊和尚跟虬髯侠都被zhèngfu待为上宾,想必事情没这么容易打发。尽管明里暗里的监视或许只是个开始,但……应该还好。 除此之外,也不能算是“交换”,李岩岩得到了两件真正的珍宝。 第一:是姜语竹对他的热心。 高三#8226;一班里流行的那个故事有了结尾,说的是李岩岩再度打败了姜语竹的“青梅竹马一和尚”,和尚只好很黯然的跑回他前几天下来的那座山上去继续每天哇哇大哭着卧薪尝胆,而姜语竹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没希望逃脱“魔掌”了,也放下架子,认命了。 对这个结尾,李岩岩的评价是两个字:很好。 第二件珍宝是一个漂亮的笔记本——本子的封面上,印着“给我讲个故事吧……”的小字,而本子里头,记着上百个“超凡人物”的档案。 ——原来那天早晨在医院414病房里,姜语竹拿来砸某人“命根儿”的本子就是那位“某人”经过十八摸和入夜爬墙都找不回来的东西! 在跟着jing卫离开的最后一瞬间,李岩岩发现了这一点——而从那以后,本子就再也没离开他的身上。 他把本子直接掖在内衣里了,藏得严严实实,并彻底戒绝了课间叫上几个同学一起去厕所的不良嗜好。 唯一的遗憾只是李岩岩没敢立刻就往本子上再写什么,四周的监视让他毫无安全感。 然则,这并不妨碍他没事儿就托着腮胡思乱想,并很频繁地从嘴角露出难以形容的诡秘笑容。 ——姜语竹对这笑容烦透了! 拼了被说些闲话——左右也没人当真,姜语竹缠住了李岩岩,死活想要问明白那笑容背后的东西,却只能恨恨地看着李岩岩乐在其中,而得不到正经的回答。 之于李岩岩,他的思路则更多地偏向了如何使用那个本子。 想到过在本子上写下什么,从而很潇洒地摆脱明里暗里的监视,但李岩岩不敢轻易冒险。他在网上确认了,本#8226;关登还没有去过白宫的草坪,随口说过的话做不得准,那有关本子作用的猜测就该是仈jiu不离十,可他始终也存着点儿疑问——对照着那天学校里“妖怪”的出现,实在过于巧了一点儿。 万一哪里还有疏漏呢? 那岂不是一个弄不好就万劫不复了? 李岩岩的打算是:等熬过风头,想办法确定了本子的用法再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当然,这里面也有恐惧的成分作怪。 直到4月6ri的深夜,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韵城第一中学的男生宿舍,灯熄了,最不安分的同学也已经在梦乡里打滚,李岩岩让呼吸粗重起来,轻轻地侧身,故意吧嗒几下嘴唇,微微地打起鼾来,同时,他极小心地把那个本子从内衣里拿出来,放到床板上。 几天来,这一套动作他排演过很多次,行云流水,炉火纯青,不会惊动他人,身上盖着的毛巾被也照旧严严实实,沉睡的演技足以瞒过疑心最重的间谍。 唯一可能透露消息的,只有他的心跳,李岩岩努力过,却从没能控制得了。 他只觉得在这静夜之中,他的狂放的心跳声似乎能够吵得醒聋子,然则他还是那样闭着眼睛,让颤抖的手指摸索着翻开本子,写下字迹: “2分钟后,‘地基’领袖本#8226;关登跑到白宫前的草坪,拿裤衩上的猴皮筋做了个弹弓,打碎小布什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然后全身而退,震惊世界各大媒体。” 不长的一句话,写得李岩岩一身冷汗。 这个夜晚,他失眠了。 第二天。 一上午李岩岩都坐立不安五脊六兽浑身上下乱动就是安稳不起来,睽违多年的小儿多动症又上了他的身。 ——本#8226;关登大闹白宫,任谁知道了这消息都得变成这副模样。 别人或许不在意,却逃不过同桌管聆cháo,还有几天来都对他关怀备至的姜语竹的眼去,顺带着两个人也都静不下心来。 好容易到了中午。 韵城第一中学是寄宿制,高一、高二的学生一周五天,高三的学生一周六天都被关在校内,午饭自然是在学校食堂解决,饭菜是配给制,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坏,学生们到时间在cāo场集合,然后各班再按顺序鱼贯走进食堂,这一套形式主义颇重,历来不受学生欢迎。 而李岩岩现在是什么都不在乎了,管它是排队走还是怎么,就算是爬,只要能爬进食堂就行——午饭时间,食堂壁挂的几台电视会统一放映午间新闻。 ——因为不想惹有心人的注意,他在课间可愣是忍住了没偷着出去上网。 围着食堂的长桌坐定,李岩岩有一口没一口,完全食之无味,眼盯紧了电视机——他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但忍着掩饰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得到结果,要再让他的表情还保持沉稳全不外露,难度未免太高。 只是“午间新闻”一如往常,不咸不淡的消息一堆,‘重大新闻’一件也没有;很快国内新闻播报完了,国际新闻里连澳大利亚动物园里的海豚产子都祝贺了一遍,恶名鼎鼎的本#8226;关登却还寂寞着他的寂寞。 “我是写好了‘震惊世界各大媒体’啊,怎么没消息?”李岩岩气馁得很。 他刚泄气地把目光投向桌上餐盘里被炒得稀烂而名副其实的“西兰花”,耳边就在嘈杂里听到了什么。 “……现在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 “等得就是这个!”李岩岩几乎一跃而起,抬头正好看见zhongyāng电视台王牌播音员夏石从容地接过旁边递来的稿子。 ——然后夏石就卡壳了。 估计夏石三十年播音生涯中还是头一回被自己要念的新闻稿给惊着了,他连着张了两回嘴,愣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第七章 本 关登的行为艺术(中) “……现在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美国华盛顿时间昨天下午2时,国际恐怖组织‘地基’领导人本关登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现身,并成功地对白宫进行了一次挑衅袭击……” 电视屏幕上,播音员夏石再次卡壳,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神sè古怪地左顾右盼,仿佛是在等谁来告诉自己将要播出的消息是错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念了下去。 “……据目击者称,本关登在白宫的草坪前脱下衣服,当场以……以内衣上的皮筋制作了一把弹弓,然后用这把弹弓打碎了白宫的数面窗户玻璃……” “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一次挑衅袭击之后,本关登赶在jing备人员到来之前,成功地混入了白宫前的人群,安然逃脱……” 夏石的表情已经调整成了大义凛然——他坚信自己报的新闻绝对是假的,而且现场直播也肯定被掐了——反正铁定炒鱿鱼了,爱谁谁吧! 李岩岩顾不上关心夏石,他脑袋里“嗡”地一声,“哧溜”,滑下了椅子,瘫了。 “——是真的!” 李岩岩的表现没吓着谁,食堂里安静得很——全傻眼了。 至少有三十多个学生把满碗的稀饭全喝进鼻子里去却愣没呛着! 没人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算合适,没人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算得体。 就好像亲历突发的海啸,当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猛地出现排空的浪头砸下来的时候,人们都会忘了逃跑,傻乎乎地莫名所以,这会儿,新闻如同海啸的浪头,把人全砸傻了。 - 李岩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教室,事实上跟他感受相仿的学生大有人在:世界太荒诞,人类太渺小。 李岩岩同样不知道,午间新闻播出后不到一个小时,国内的媒体就都疯了——国外早得着信儿的也都正疯着呢。 没错,的确是疯了。 来自几大门户网站的报道:“搜狼网”作了专题,题为:《疯人院的猴皮筋与世界和平》;“网难”也作了专题,题为:《就拿弹弓打你!》;“新波网”专题:《我们要这种jing神病!》;“华夏网”专题:《礼崩乐坏——新时代的恐怖主义》…… 平面媒体同样抖足了jing神,除开几家较为严肃的报纸严厉谴责了本关登的恐怖活动之外,凡是脑子灵活点儿的,都敞开了折腾;其中,尤其以《新都报》的作风最让人称道,号外只发了薄薄的一张半纸,半张纸上是新闻报道,另一张正面印着两个漆黑的大字和一个问号:恐怖? 在反面,四个龙飞凤舞的红字加一个叹号:行为艺术! 一火车平时不露面的“专家教授”噼里啪啦地打天上掉下来接受采访并开始撰文,从军事角度、人文角度、心理角度等等凡是存在的角度口若悬河一般地分析“本关登与猴皮筋”之间的内在、外在、无所不在的联系,深挖地下三千尺,不到黄河不死心,天意从来高难问,为有渠头活水来…… 套就没这么乱过。 ——猴皮筋? 这玩意儿好玩啊! 比几年前9-11飞机撞大楼好玩太多了,那时候死了人,上来就得缅怀啊批判啊,有些话就没法说得畅快淋漓,可这回人家没干别的——不就打碎了你们家几块玻璃嘛,你还能再好意思咋呼什么“it’swar?” 简而言之一句话:美国丢大人了。 这人丢的……都没法说。 当天美国总统小布什就和一堆大佬们一块儿哆嗦着进了医院,别看都是半身不遂,大家基本全没事儿——就是气的。 美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紧急召开国会缺席就缺了一大半的时候,这回算赶上了。 同时,世界各国的外交部都在犯难:你说这事儿,到底该不该发慰问电呢? …… ——李岩岩在拿脑袋撞墙。 “李岩?”姜语竹过来拉他,“你怎么回事儿?都撞了一节课了吧?” “是真的啊!”李岩岩转过头来,就是一脸的眉飞sè舞。 在韵城第一中学cāo场的角落,转过了体育器材室,有一截不长的死胡同,下午第一节课之前,李岩岩悄悄一个人过来了,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蹦又是跳,眉毛胡子一把抓,整个儿人跟傻了一样,没区别。 他折腾了一节课,最后才找到发泄心中激动的办法——撞墙。 到了课间姜语竹才找过来,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什么真的?”姜语竹莫名其妙。 “关登!猴皮筋!”李岩岩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行了行了,你至于这么兴奋?隔着半个地球呢!” 姜语竹有些不屑——她当然也被新闻吓了一跳,但过后就没什么了,对她来说毕竟更重要的事情是高考,有关政治上的问题——如果这算得上是政治上的问题的话——她关心不着。 “不是!”李岩岩下意识地就想大喊,“竹子!是我把那小子发过去的!” 他及时刹了车。 ——他还不想让姜语竹把他当成jing神病,再者,万一姜语竹真信了,就更麻烦。 “不是是什么?”姜语竹毫不在意,“李岩,你不是打算要跟我说本关登是你发到白宫草坪上去的吧?” 李岩岩条件反shè地大摇其头,同时狠狠一激灵,心说:“竹子,你练过随口禅?” “行了,赶紧回去上课——关登也不知道干点儿好事儿?闹得全班就没一个安心上课的,你最离谱,直接连教室都不去。” “基本上……竹子……”李岩岩苦笑,“我觉得这算挺厚道了……” 李岩岩自问还算是有底线的,善说评书的他信一句:“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最大程度上,他希望能与人为善。二百多个副市长的死给他的心理压力实在不小,他还不想拿腰里别着的那个本子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 否则,本关登也不会只拿裤衩上的猴皮筋说话。 李岩岩已经确信了: 怎么运用那个本子,是一门艺术! @@@ 4月10ri,星期一。 李岩岩正坐在从韵城往首都开去的火车上——这一趟行程,让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没法不去首都。 通过本关登与猴皮筋,他确认了本子的效力,那简直是……传说中的“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掌”……呃……多了一个“掌”…… 总之,牛! ——惟其牛,坏事了。 就是本关登干下那一场豪迈勾当的当天晚上,为重温“自己的”丰功伟绩,李岩岩又看了一回新闻。 结果他在新闻中得知了首都郊区小西山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建起了一座宏伟的道观——白云观! - - ps: 嘿嘿,十章之内就要王见王……算不算史上最快? 呃,明天周ri,至少二更。 请大家推荐、收藏、投票啊……呜呜呜…… 第七章 本 关登的行为艺术(下) 白云观是什么地方? 天底下没人会比李岩岩更明白。 第一个,白云观观主白云真人,那可是域外天魔!有关这家伙在本子上的那份设定……李岩岩看都不想再看一回。 还有那所谓的“白云十三子”……虽说里头也有好人,可好人还不如坏蛋,一个比一个更横,要是把《胭脂佛陀》的提纲打完,这“十三子”有一半会因为过于飞扬跋扈而惹到主角——和尚,然后一个个被华丽地轰杀。 ——提到和尚,李岩岩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本来打算给和尚正经取个说得过去的名字叫“杀仁”,逐渐地让和尚xing格不再温吞水,养成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xing情,但现在整个儿满拧!莫名其妙地叫了什么“谁啊”,今后还是个难办。 所以李岩岩决定自个儿把“主角”的位置接过来——至少接过来一半儿。 这一趟北上首都,他决心去跟白云真人讲个明白! 跟决心配套的,得有些实力。 在本子上的设定中,无论是白云真人还是域外天魔,都厉害到不行,最终boss级别,没人惹得起,就是把主角和尚拉出来,起码也得经个九九八十一难,死上好几回,才能“奇迹般的”胜了最后一局。 现在故事也就是刚开场,送和尚过去王见王?那还不如直接扔个肉包子给狗,至少狗还感激你。 李岩岩只能靠自己。 爱说书,他从小向往的是乱世里的谋臣,苏秦、张仪,手无缚鸡之力,胸中却有百万甲兵,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能合纵连横,教名将、刺客束手,被君王、诸侯待为上宾;还有卧龙凤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舌战群儒骂死王朗,羽毛扇摇,天下惊动。 所以他没在本子上写什么让自己天下无敌之类的东西——别的不算,白云真人就已经天下无敌了,俩无敌凑一块儿,明摆着同归于尽,不会有好结果;李岩岩还盲目地相信着,凭着本子在他手上,没人敢对他有所不利。 他想去“拜上西山,一劝天魔”,“好教天下免了一场杀伐劫难”,然后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要的就是这个潇洒劲儿! 话是这么说,李岩岩心里也没底。要是有个万一……那可就一万了。命是自个儿的,总不能自个儿断送了它去,到阎王爷那儿承认自个儿是个糊涂鬼,不好玩。 他jing心做了几手准备,有些准备……说出来就让他脸红。 “那不算啥……我好歹有这份儿勇气不是?域外天魔啊,那是一般人敢见的吗?”在火车上透过窗户,看一路经过的荒山、农田,李岩岩悄没声儿地先把自己劝了一回。 临行之前,他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么一句:“没有谁能伤害到我,域外天魔不行,妖怪不行,恶鬼不行,猛兽飞禽不行,白云真人和他的徒子徒孙也不行,凡被我写出来的东西都不行。” 这弊作的……非常无耻。 李岩岩的心情不错,世界也很清净——本子上还写了:“我不想有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再监视我”,所以他的首都之行该是个秘密。 李岩岩的父亲李念远虽然只是个小科长,可怎么也在教委工作,他从学校请假一向不难,三天时间,足够打个来回了。 先到东山省的省会南济,再从南济转乘特快专列到首都,五百多公里只用不到五个小时,还算便捷,车票不贵,而且……李岩岩自觉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实在用不着再在“钱”上纠缠不休。 没钱了就在本子上写呗!高兴了我教全世界通货膨胀! 他带上了这几年他积攒下的五千多块零用钱,自以为足够用了。 ——事实上也应该够了。差不多三年前,升高一的暑假里,李岩岩和全家来过首都,三个人,一周时间,总共也没花出五千去。 在火车上发呆已毕,首都站到了。 李岩岩抄着手就下了车,背上斜背的包里就放了两双洗干净的袜子,轻飘飘的,跟大包小包吃力的人流相比,他真称得上惬意。 “还是这么乱……”李岩岩摇着头自言自语,“好歹也是首都,火车站你不弄得人少点儿?挤死了……嗯,记着回去往……那上头写两笔吧。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嘛,我责无旁贷。对,没错儿。” 这牢sāo发得颇有水平。 首都站前,人流如川,车流如织,大喇叭头子里呜哩哇啦,一会儿指引售票口,一会儿打击票贩子,嘈杂热闹,说乱是挺乱,但火车站还不就是这个样子?泱泱华夏大国首都火车站一旦门可罗雀,岂不是说十三亿人都死绝了? ——李岩岩不在乎这个,懒洋洋地背着包,就到车站对面的城市青年酒店开了房,把背包扔到床上,再度抄着手,坐地铁,下车打的,直奔——首都大学。 小西山的白云观固然是要走一遭,但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再往郊区赶就有些来不及回,何况对面域外天魔,有个什么结果还难说,总得再思量思量,所以与其这就走着,李岩岩还是选择了去自己几个月后要报到的大学来看看。 - 首都大学。 华夏的最高学府之一,历经百年风霜,出过无数风liu人物,是华夏一国莘莘学子梦萦魂绕的地方。 李岩岩却误打误撞地写了两笔字就铁定能进去了,事情若大白天下,气也能气死个千八百万的。 “这门……有点儿大。”跟三年前的台词完全一样,李岩岩的感叹实在对不住首都大学百年积淀下来的狷傲与坚定,就像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只让他觉得热,却不认为那很灿烂。 在首都大学的校园里随便乱走,李岩岩带着点儿好奇地打量来往的青年、中年、老年人们,自觉地把青年定义为血气方刚,承载着时代的最强音,中年则是辛勤恳恳,教书育人,备不住还领袖着什么重大的人文课题攻关项目,而老年就是德高望重,满腹的才学“神六”都拉不动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念头全是臆想,不靠谱。首大不是一百年前的首大,早几年有个首大的教授都死在ji女床上过一回了,不知是搞哪方面的学术研究,差不多就应了那句:“……有朝一ri回头瞅,卖唱的卖唱,耍猴的耍猴”;至于首大的学生……算了,不说也罢,省的伤心。 可首大还是首大。 李岩岩有些兴奋。 他还没走到未名湖,就看见了不少成双成对手牵手打情骂俏的恋人,猛地记起似乎有一位号称“首大醉侠”的彪悍兄弟曾经说过:“首大无疑是全华夏‘情事’密度和质量都最高的所在,即使全华夏的女人都去卖-yin,男人都去piáo-娼了了,剩下的最后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也十有仈jiu就在首大。” 于是他想起了姜语竹。 “再过几个月,里头就有我和竹子了……”这回的呢喃里,弥漫起了幸福。 带着幸福,他走近未名湖,波光粼粼,景致不差,蓦地,在湖畔蔡元培的铜像底下,他瞥见一个年轻人手里捧着书,斜靠着在读,忽然惭愧起来。 “……我就这么进了首大?过分了吧?”李岩岩的脑子里还全是姜语竹的模样,转而想到的却是姜语竹微蹙眉头,ri夜苦学的情景,不自禁地摇头。 然后,他有些怏怏地往回走了,开始回顾临来首都之前,跟姜语竹的话别。 - - ps: 今ri第一更。 晚上还有一更,七、八、九……点钟左右吧——第八章:小西山,白云观(上) 还有周一零点,再更一次。 ……够意思了吧?笑。; 第八章 小西山,白云观(上) “……竹子,我要是也能进了首大,你总能给我个准话儿了吧?”还是在韵城第一中学cāo场,体育器材室后的小巷子里,李岩岩一脸的急切。 “先考上再说。”姜语竹笑着,“李岩,你这么有把握?我可心虚呢。” 不管姜语竹的“心虚”一语双关似有所指,李岩岩哈哈一笑,“竹子,我一定能进首大!” “凭什么?” “我……我能考国语全国第一!文科综合全国第一!”李岩岩笃定泰山,“竹子,你说就这样,首大还能不要我?——哪怕我数学成绩低了点儿。” “吹去吧!你是数学成绩只低了一点儿吗?破格录取?忘了班主任怎么训你的了?”姜语竹损了李岩岩一句,转开话题,“李岩,你把我叫这儿来干什么?是打算坦白?” “竹子,我还有什么没跟你坦白的?”李岩岩夸张地叫,“天可怜见,咱也是‘上马击狂胡,下马草檄文’的主儿,可把这一颗心儿在你跟前剖开来放进去好几回了都……” 姜语竹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少胡说!我是问你,那天在医院,怎么回事?还有咱们学校的怪物、还有那个和尚——你敢说你不知道?” “嘿嘿……我啥也不知道……”李岩岩开始例行装傻。 “天!”姜语竹恨得抓狂,狠狠打了李岩岩肩膀一下,“你就是这么跟jing察说的?他们怎么可能把你放出来?” “我上头有人!”李岩岩大笑,同时挺胸,紧了紧内裤里掖着的本子。 “行,行,不跟你废话。”姜语竹无奈,“该上课了,我走了。” “等等!”李岩岩一把抓住了姜语竹的手腕。 “干什么你?”姜语竹吓了一跳。 “那个……”李岩岩触电似地松手,“竹子,我找你真的有事。” “说。”姜语竹看样子是的确懒得跟李岩岩废话了。 “我要去首都一趟,应该三天后回来。”李岩岩的脸sè郑重起来,“竹子,万一有事儿……有件大事,我得托付给你。” 姜语竹诧异了。 “竹子,你先别问!”李岩岩没让姜语竹说话,自顾自地说,“十天,如果我十天还回不来,那就是出事儿了——你放心,应该不会是大事儿,应该。” “什么?你说清楚。你去首都干什么?怎么就要出事儿?”姜语竹第一次见李岩岩这副模样,有些吃惊。 “具体的……我不能说。”李岩岩起脚踩了踩地,“竹子,十天以后,万一我没回来,你到这儿来,就在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我埋了写给你的一封信——” 李岩岩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里头是密码,你知道怎么破解——只有你知道!到时候你按我说的办就行。” 姜语竹没说话,盯住李岩岩,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所谓的“密码”,姜语竹很清楚。那是两年前李岩岩独个儿搞出来的无聊发明,说穿了无非是把汉语拼音的二十六个字母对应上二十六个汉字,然后以汉字表音的东西——简单得很,但只要没有密码表,平白地想要破解,估计得用到大型计算机才行。 姜语竹有那份密码表。李岩岩第一次对她“表白”的时候,用的就是写在纸上的密码,凑起来是一首半通不通的唐诗,破解后也不过一行字而已,偏密码表的出处也是唐诗。 姜语竹接到过的情书很不少,这么别致的却独此一份,印象自然挺深——当然,加料唐诗的情书一样遭拒,李岩岩也没能占到便宜。 时隔两年多,听他再度提到这事儿,模样正经八百,由不得姜语竹不发怵。 “李岩岩,你……想干什么?怎么就要去首都——跟之前我问你的事情有关系?”姜语竹认真起来,“你要是真有事儿,别找我,找你小舅,他不是刑侦大队……” “竹子……你紧张什么啊?”李岩岩又摆出来若无其事的模样,“我就是打算去首大看看环境,怎么说也快到那儿上学了。” “你……”姜语竹分得清真假,眼睛一眨不眨。 李岩岩心虚地转头,“竹子,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真的没事儿。” “真没事儿,那你现在就把信给我。” “不给!”李岩岩往后跳了一步,再度郑重地说,“竹子,咱们认识三年,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我也从来没求过你——这一回,你一定得答应我,不到十天,你绝对不能再来这儿,更绝对不能把信挖出来看!你一定得答应!” “竹子……”躺在首都城市青年酒店的床上,李岩岩看着天花板发呆,嘴里嘟囔,“你可千万别去挖啊……” 坑里的信,是他为首都小西山白云观之行预备下的最后一着——如果到了姜语竹不得不去看信的地步,那基本上李岩岩就已经把这趟差事办砸锅了。 @@@ 正当李岩岩发呆,把一颗心儿又系到姜语竹身上的时候,他没有想到…… 韵城市,新家园小区,姜语竹家。 夜深了,姜语竹房间的台灯还亮着,但她很罕见地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开课本或习题集;备战高考,在这个晚上与她无缘。 姜语竹面前的写字台上摊开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小字。 小字的语句不通,简直狗屁不通。 “‘儿猴是的念来过倒,竹子对不起让我最后再跟你开个玩笑可后面是正事了’?这个死家伙!嗯……‘chun海天伤三地里,蜡充美月杯酒光……’不是唐诗?”姜语竹小声喃喃自语,一双弯眉皱得紧了。 ——李岩岩低估了女孩子的好奇心。 @@@ 第二天,清晨。 李岩岩独个儿走在小西山的山路上,他睡得不错——凌晨就醒了,然后死活不能再度入梦,索xing出了酒店,打的直奔小西山,让出租车的司机师父纳闷了一路:这谁家的半大小子大晚上的没事儿干非爬山玩儿呢? 首都小西山,这几年兴盛的“驴客”们好叫它“香八拉”,从市郊石景山区模式口出发,登最高峰“新望京楼”垂直算不过800米,就是山路不好走,总要花五六个小时。李岩岩在酒店的网吧查了,新建的白云观就在新望京楼上,据说一观富丽堂皇,跟武当山金顶上的紫霄宫能有一拼。 李岩岩只有苦笑。 武当山金顶紫霄宫建于明朝,距今六百来年,差不多已是华夏最著名的道观,正殿、偏殿、楼台、亭榭,加起来近一千多间房——华夏的宗教固然还算兴盛,可也万万没有到了随便就能起这么一栋道观的理儿,其中必定是白云真人捣鬼无疑。 “还好没搁在古代……”一边跟山路上的石头子过不去,李岩岩一边嘟囔着。一夜之间道观高耸,也不用多,倒退一百年就是“神迹”,就是“天降祥瑞”。现在怎么也好些,只要媒体不炒作,就没太多人关心;偶然知道了也肯定是以为最近新建的,自己没注意。 另外,单看这事儿正经上了电视新闻,就能够想得通:大概白云真人已经跟zhèngfu搭上线了——那二百多位副市长应该不算白死——媒体纵然能嗅到味儿,也折腾不起来。 走着走着,李岩岩发觉了不对。 - - ps: 呼,第二更:) 下一更零点整…… 第八章 小西山,白云观(中) 李岩岩没来过小西山,可怎么想,“驴客”经常光顾的地段不至于会有这么多平整的石阶,石阶两旁还大大小小地摆了一堆道家的雕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隔一段路这“四灵”就出来一位,排到山顶,还不得是“一路一千八百灵”? 这比武当山的排场还大! 抬头看,山巅楼阁高耸,气势滂沱,华夏古典建筑的“重檐九脊”、“翠瓦丹墙”赫然入目,李岩岩的头有点儿晕,伸手扶住了路旁的小树。 ……小树? 翠柏yin森,青松屈曲,连天光也遮蔽了,怕不得生长了百年以上? 蓦地反应过来,李岩岩掏出手机看看,上午7点整,天该大亮了,可山中却不觉得,习习清凉,松涛不绝,石阶旁碧草茵茵,露珠晶莹,隐隐地似乎还有升腾的白雾,这哪儿还是离首都不过二十公里就能有的景致?说是到了仙境也差不离。 “潜渊缩地,鞭山移石……”李岩岩痛苦地呻吟一声,“白云真人……你的手笔太大了点儿吧……” 先是因无心而不能入眼,现在是入眼后不能无心,李岩岩把赏景的心情收起来,往前猛跑。 要上山! 要让白云真人别再这么闹了! @@@ 李岩岩迈开的步伐挺急,他的心也急,然则这个世界上尽有着急的人,而且其中有些还跟他带上了脱不开的干系。 就是这个上午。 首都,某所模样平凡的五层建筑的角落,一间简洁的办公室里。 阳光透过落地的窗玻璃,将办公室照得明亮,一个中年人坐在红木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桌上电话的话筒,脸sè有点儿严肃。 “是,目标人物昨天到了,去过一趟首大,现在正在小西山,应该是去白云观——我问过气象部门,现在这场大雾没有征兆,从理论上说不可能……对,已经封山了。首长,这么干真的合适?您知道他们都……” 说完这一句,中年人停顿一下,面有难sè地:“首长,咱们和……有协议,不能干涉目标人物的……” 中年人的话被打断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点了头,“是,我明白。首长,您放心。” 电话里又说了几句,中年人再度答应一声,刚要放下电话,忽然像想起来什么,问,“首长,有关那个王爽……您看是不是调动到首都来比较合适?还有李念远和……”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再度传出声音,中年人连连点头。 对话结束,中年人叹口气,又拨了一个号码…… 同一时间,韵城,市府大楼内,副市长曹林所在的“避难套间”里,刑侦大队队长王爽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还在4月里头,小王啊,你也得注意身体。”韵城市市委书记廖振华和蔼地对王爽打着招呼,走进来。 “谢谢领导关心。”王爽低头,对廖振华爱理不理。 自从在市郊的小楼上被逮了个现行,曹林身边的jing卫就多了一个,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监视他的,连上个厕所都跟着,王爽之不爽可想而知。 不过好歹他还没被调离,这自然是和尚与虬髯侠的功劳,两人认准了王爽,和尚还算委婉,虬髯侠干脆直接放出话来说“就是看这小子顺眼”,让市委领导们的头疼到要爆。 有这一层关系,所谓的调查虽是轰轰烈烈,却也只能不了而了之,但王爽自己知道:不管能不能说清楚——估计到了什么时候也说不清楚——他的仕途算是到了头。没有人会再信任一个曾经有过“污点”的部下。 “都是岩岩那小子作怪!老子还巴望着四十五岁之前混个副局当当呢!”一想起来前几天自己的冲动举措,王爽就恨不得把李岩岩叫过来直接掐死算了。 他的这种冲动在本#8226;关登挑衅美国之后上升到了顶峰,当天下午,他冲到靶场,黑着脸愣是一天打完了一年的训练量,最后被人强拖出来的时候哭着喊着不依,非要拿冲锋枪过来突突几下——他曾亲耳听见李岩岩嘟囔过“裤衩上的猴皮筋”。 世界上什么凑巧的事儿都可能有,这种事儿不可能有! 可他还是只能成天守着曹副市长。 ——谁叫李岩岩是他亲外甥? 和尚与虬髯侠看他可怜,也说过几句安慰的贴心话,但王爽充耳不闻。 心情,好不起来。 “小王,你最近的工作压力很大吧?”廖振华向一边沙发上盘膝打坐闭目不语的和尚很虔诚地行了个礼,转过来还是跟王爽说话——套间里头那位惶惶不可终ri的副市长在他眼里早就已经成了废人。 “没事儿。”王爽的情绪照旧不高,“廖书记,你能不能跟军区说说,调几挺机关枪过来?还有火箭筒、迫击炮、坦克、轰炸机……” “你想打谁?”廖振华怕王爽再说下去非得拿几颗原子弹来过瘾,赶紧打断,哭笑不得地问。 “王八蛋!”浑没发觉按谱系论起来把自己也给骂了,王爽的两只眼睛充了血。 “你还是冷静冷静。”廖振华很好心地劝说着,“小王,你能请来……那个……虬髯侠客,这是大功一件啊!组织上会考虑的,不过你的这个jing神面貌……还是得调整一下。” “大胡子?”王爽不以为然,“廖书记,只要管好饭,他跑不了。” 几天以来,虬髯侠以实际行动让他在王爽心目中的地位一降再降,基本已经沦落到等同于“吃货”的地步了。 廖振华切入了正题,“小王,这就是我要问你的。” “什么?” “虬髯侠客——你嘴里的大胡子,刚才……飞了!”廖振华苦笑着说。 “……飞了?”王爽有点儿糊涂。 @@@ 李岩岩爬到了山顶——不过,他有点儿不信。 “山……顶?”跟他嘴里的疑问相映成趣地,险些一屁股坐倒。 什么叫大手笔? 首都小西山最高峰:新望京楼,过了石阶后的一片林中大道,一座高大的牌坊在不远处“唰”地拔地而起,权作了山门,山门上头有字,就俩: 白云。 山门高,超了一百米,内外各有两尊彩绘的石像,张牙舞爪,极尽狰狞,正是护法的四大天王,李岩岩紧赶几步,站到跟前比了比,他1米74的身高差不多能抵天王的半个脚后跟。 进了山门,猛然铺开一面大得离谱的广场,差不多得有一平方公里,方石铺面,打磨得平整之极,宽敞,气派! “这……逾制了啊……”李岩岩呆呆地惊呼,“**广场都没这么……” 广场四角,依四方各镇一尊石像,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都比四大天王还威猛三分,气势惊人。 至于广场后面巍峨殿堂的规模,李岩岩没敢细想——四大天王还不如四灵,而四灵跟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连绵殿堂楼阁的比例也是恰到好处。 福地洞天! 搜刮了半天肠肚,博览群书的李岩岩只能崩出这四个字来。 另外,可以确定:眼前的景观跟过去的小西山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关系了…… - - ps: 也算是三更……笑。 拜托大家点击投票收藏,如果觉得好看,请帮忙推荐给别的朋友:) 多谢多谢:) 第八章 小西山,白云观(下) “李先生到了。”李岩岩正在傻眼,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抬头看,山门内的广场里迎出来一位道人。 “呃……”李岩岩这才有所知觉,他看着这雄奇的山门、广场、殿阁总有些不对头,唯一的原因就是: 没有人! 那道人来得飞快。 脚底下似爱惜蝼蚁,信步闲庭,悠悠然然的步伐,但一步就轻轻巧巧地迈了十丈,话到,人到。 李岩岩没被吓着,打起jing神,观察道人。 道人大约是在中年,方面大耳,还算俊朗,三捋乌黑的长髯垂胸,一袭杏黄道袍随林中松涛下摆微微起伏,飘飘若仙。 “你是……”李岩岩皱着眉头,想要猜测。 “贫道残云,李先生,请。”残云道人含笑躬身,道,“师兄已恭候多时了。” “残云?”李岩岩脸上声sè没动,脚底下有点儿踉跄。 本子的设定里,白云十三子中正邪不一,唯独这个“残云真人”别扭,一方面是白云真人这一位域外天魔带过来的魔头,另方面却行事单凭一己之好恶,是个亦正亦邪非正非邪的人物,xing情最为深沉,更喜欢“笑着杀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一上来就碰上这家伙,李岩岩还是头大。 往天上看了一眼,李岩岩跟着残云真人走,端起了架子不说话,只在心里纳闷:“怎么还不来?” ——关老爷单刀赴会还带了个书童,李岩岩要深入虎穴,也早预备下了保驾的人手。 “师兄说李先生乃天下奇人,今ri一见,果是名不虚传。贫道心折。”忽然停住脚步,残云真人也瞥向天际,口中慢慢地说。 “哪里,哪里。”李岩岩谦逊地摇头,顺着残云真人的目光望去,一边在心里琢磨:“‘天下奇人’?这话说得……挺顺耳。” 天边,一道耀目的光华疾驰而来。 “是虬髯侠到了。”李岩岩心里有了底气,笑道,“我跟虬髯侠相交莫逆,他听说我要来拜山,早几天就传讯说也想拜会一下白云真人,先还疑惑他怎不来,这不就到了?” 说话间,光华落地,显出人来,正是一脸络腮胡的大汉,虬髯侠。 ——李岩岩险些扑倒。 大约是跟王爽、和尚在韵城的市府大楼那边受过什么影响,虬髯侠把装束改了,上身穿鲜黄sè的夹克,下身穿浅蓝sè的牛仔,还理了个短短的平头,再加上背后一口四米多长的大剑,天下不伦不类者,无能出其右。 “哎呀,李家小哥儿,俺来晚了没?”虬髯侠油光满面,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着过来了。 “不晚,不晚。”李岩岩点头。 “初见白云真人,与虬髯侠一同拜山。” 写在本子上的内容一如往常地灵验。 在《胭脂佛陀》的设定中,虬髯侠不能算是绝顶高手;但他以武入道,本事自然不差,而且以侠为名,为人豪爽,一个好打抱不平就足够让他不会看着李岩岩受欺,还有“身剑合一可ri行三千里”的功夫,打不过,也能逃。 固然本子上还有些更厉害的正道人物,可李岩岩还都没见过,用起来心里就没底,唯独这位虬髯侠前几天就救了他一命,自然值得信赖——再说,只为壮胆,又不是真要跟白云真人放对厮杀。 李岩岩一转念间,虬髯侠和残云真人彼此就通了名姓,两边见过了礼。 “小哥儿,俺是来了,你说,这白云观的素斋真就那么好吃?”三人往前走,要穿过一平方公里的广场总得有一阵工夫,虬髯侠就悄悄扯了扯李岩岩的袖子,小声发问。 李岩岩愕然。 事先也是为了试验本子的效用,他并没跟虬髯侠通气,听这问话,大约是虬髯侠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那是一定的。”愣一下,李岩岩立刻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小哥儿,你那个小舅说话也算数,好好请俺吃了几顿!nǎinǎi的!俺看你们家人,个顶个的顺眼!”虬髯侠眯了眼,满足地叹息。 “啊……”李岩岩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光顾了为本子去而复返的事儿激动,倒把王爽给完全忘了。 “前面便是正殿,师兄就在内等候,李先生,请。”残云真人不管虬髯侠与李岩岩的交谈,出广场,到了正殿门口,施礼道了个“请”字。 “好说,好说。”李岩岩鼓足了勇气,把平时说评书的半文半白的“劲儿”全拿出来了,抬腿就要往里走。 “且慢。”还没进门槛,李岩岩就听残云真人又开了口,身子就一顿。 “nǎinǎi的!为啥不让俺进?” 虬髯侠的呼喝声响起来。 “师兄吩咐的是要见李先生,这位……侠士,还是少安毋躁。”残云真人的语调猛地冷了。 李岩岩回头,看见残云真人寒着脸,挡住了虬髯侠的去路。 “俺要是非进不可呢?龟孙子!俺来就看你这牛鼻子不对付!”虬髯侠哈哈地冷笑。 ——发展得挺快。 李岩岩自是没料到还没进大殿虬髯侠就先要跟残云真人冲突起来,同时,他不由自主地琢磨道:“口头禅从‘个龟孙’到‘龟孙子’,该算是自然而然吧?” 残云真人不为所动,翻着眼皮望天,不搭理虬髯侠,更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 虬髯侠横着肩膀就往里冲,边冲边说:“龟孙子,你小子的来头有问题,瞒不过俺的眼去!不过俺看你身上还没甚么血煞之气,你让俺进,俺就先不管……” 残云真人双眉一挑,当即面笼寒霜。 李岩岩在一旁,心里打开了鼓:虬髯侠话里有话,残云真人的来头?那一定是有问题的,设定的他就是域外的魔头,至于血煞之气,该是说他还没开过杀戒! 可以残云真人的脾xing,哪能容得了虬髯侠这样的挑衅? “去!”残云真人被虬髯侠肩膀一拱,脚下纹丝不动,口中只道了一个字。 ——虬髯侠差点儿就变了滚地的葫芦。 “好家伙!”虬髯侠身不由己,蹬蹬蹬蹬地退出去十几米,脚上穿的耐克旅游鞋在石地上踏了一连串的脚印出来,好容易才稳定了身形,站在通往大殿的石阶底下,浓眉猛皱,瞪紧了残云真人。 “不自量力!”残云真人用鼻孔轻蔑地发音。 “……个龟孙!”虬髯侠的脸涨得通红,身一侧,强光顿起! - - ps: 收藏过三千,加更……笑。 第九章 史上最快的王见王(上) 晴云真人: 年龄:112岁。 身份:域外魔头。白云观观主白云真人的第一个师弟和左膀右臂。 xing格:极有自知之明,长于察言观sè,野心大,表面对人谦卑恭谨,暗中善用yin谋,狡诈诡谲,最能装作。 口头禅:无。 抱负:全力辅佐白云真人(域外天魔),成就事业。择机反噬,杀灭白云真人,从而提高自己的修为神通。 技能:道法jing湛,准最终boss级别,仅稍逊白云真人一筹而已。尤其擅长幻化之术,无论男女老幼,都能惟妙惟肖。有三种保命绝技和一招杀手锏(待定,从昆虫的能力设计)。 - —————————————————————————————————————————————————————— - 千万个太阳在手里。 虬髯侠让背后的无名宝剑出鞘了。 “魔崽子!爷爷今天不吃你家饭,改替天行道了!”怒喝声中,虬髯侠仗剑直突,剑尖上一道厉芒,取的是残云真人头顶的道髻。 话说得狠,直道破了残云真人的真身;剑招也狠,一往无前,带起风雷阵阵;但用心却不狠,似乎只是为了出气。 “咦?”残云真人目中有几分意外,轻噫一声,微微侧身,让过了剑势,然后身形忽转,虚光幻灭,直接出现在广场的中心。 虬髯侠倒翻筋斗,人还在半空之中,剑芒却也重又找上了残云真人。 “还有些手段,可惜,心不够狠。”遮天蔽ri的剑气之间,残云真人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他看得清楚,虬髯侠的剑芒还是瞄紧了他的道髻,并无杀意。 “nǎinǎi的!爷爷看你个龟孙不顺眼,打两下屁股也就消了气,狠心?你只要没事儿撞在爷爷手里,爷爷杀你作甚?” 大笑声中,虬髯侠的剑气纵横,将残云真人困在其中。 “这家伙是剑侠,一身本事就是全在剑上啊……”李岩岩的半只脚还踏在白云观正殿的门槛上,却回过了头,仔细看着广场上盘旋的剑气漩涡,似是轻描淡写地说话,拳头却捏紧了,心里一个劲儿地大叫过瘾。 ——门里头就是白云真人,李岩岩不想露怯,可他哪见过“剑侠神怪大片”在眼前头直接上映?一半儿是吓得不轻,一半儿是乐得不行。 ——得说他胆儿够肥的。 不过,有前一回差点儿被妖怪吓尿了裤子,又看过了小西山脱胎换骨般的景致,李岩岩也能适应过来了。 “这可都是我写出来的!”他甚至觉得挺自豪。 因为早打算叫来虬髯侠,李岩岩预备下了对付剑光的法宝:他戴了墨镜。 去年有罕见的ri偏食,这副墨镜就是那时他用来看太阳的,虬髯侠有“千万个太阳在手里”,剑光正好刚能透过镜片——唯一难办的是,残云真人的身影全被挡住了,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 尽管如此,李岩岩也能多少看清广场上一战的局势。虬髯侠的剑招似飘风骤雨,同一时刻恨不能有数百道光芒分合聚散,宏烈惊人;然则这些招式愈是猛烈,反而愈发地衬托出了他的力不从心。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ri……”李岩岩喃喃地念了一声,“难啊……” 他的眼光不差。 场上,任凭虬髯侠把剑势展开,指天划地,其势若下山猛虎,但残云真人面sè始终不变,脚踩禹步,倒走七星,凛冽的剑锋丝毫伤他不到,而那烈烈的剑气更是如chun风拂面,不教人寒。 转眼间,虬髯侠一套剑法都快使完,竟没能碰到残云真人一片衣衫。 “nǎinǎi的!不打了!”长啸声起,虬髯侠跳出圈外,还剑入鞘,丧气地摇头,“俺攻你三百一十八招,还不能破你的步法,再打下去就不能留手,非得见个生死不可——你惹了俺,可还用不着死。俺不打了!” 残云真人还是站在广场中间,面无表情地掸了掸道袍下摆的灰尘,望定了虬髯侠。 “李家小哥儿,俺不去了——那个、残云,俺佩服你,前头的账一笔勾销。早过午了,你领俺吃饭去!”虬髯侠远远地冲李岩岩喊一声,却跟残云真人套上了近乎。 李岩岩狠狠地发起了愣。 ——这小子不去了?什么意思? 本子上可……李岩岩猛地想起来,他写在本子上的是:“初见白云真人,与虬髯侠一同拜山”,省略了一个主语“我”,意思倒也不变,可“拜山”并不是说非得见着了白云真人不可,虬髯侠跟残云真人见了面,还打了架,要说“拜过了山”,一样讲得通! “我该写成:‘上白云观拜山,我和虬髯侠形影不离,一同见到白云真人’才对!” 李岩岩立刻明白了自己的错处,但弥补不成,有点儿傻眼。 接下来的情势更教他呆住了。 “虬髯侠,你平白刺了贫道三百一十八剑,那就再见识一下贫道的手段如何?”残云真人双目一瞬,竟是不依不饶! “啊?” 虬髯侠和李岩岩同时一愣,却听着残云真人单手向上一翻,喝道:“青龙!” 轰然巨响。 广场东侧角上,四灵之中那一尊青龙的石像随着残云真人的呼喝,居然腾空而起! “个龟孙!”虬髯侠反应极快,双足一点地,跳起数十丈高,悬停空中,一口宝剑赫然在手。 青龙腾空,将身一抖,却是变了活灵活现的真龙,矫健蜿蜒,龙身比石像更长了数倍,盘旋遮住小西山半边天空,青sè的鳞片在ri光剑气之下粼粼闪亮,一双龙角枝桠纵横,五爪锐利,寒光烁然。 便是龙吟经天。 青龙直扑虬髯侠!一张血盆大口似要将他活活吞了——还嫌填不满牙缝。 虬髯侠手里剑光固然亮得有理,但在这一条青龙跟前,还不如一盏十瓦的电灯泡,小得可怜。 李岩岩基本上懵了。 ——按理说虬髯侠不至于比残云真人差得太远啊,怎么……这就成了撼树的蚍蚨、挡车的螳螂? ——我没想让他来送死! 不待他懵,半空中“当”地一声大响!像是金石相击之声,紧接着,掉下一个人来。 虬髯侠。 结结实实的石地愣被虬髯侠砸了一个大坑,再细看,那一口无名宝剑没有脱手,但剑芒早已消逝,虬髯侠右手的虎口竟也炸裂,鲜血流满剑柄;他歪歪斜斜地躺倒,以手撑地,站不起来,却眼望天空,大声地狂笑。 “nǎinǎi的!过瘾!” 怎么回事? 李岩岩早摘了墨镜,就想冲过去看,刚迈了两步,空中又有一件不小的东西“啪”地砸了下来。 正落在虬髯侠身边的这件东西是半截龙角,枝枝桠桠,比他手上的长剑还长不少。 却原来刚才虬髯侠与青龙在空中只打了一个回合,虬髯侠被击落地下,而青龙竟也断了一枝龙角。 只听虬髯侠笑声不绝:“残云,俺说要打你你不教俺打,到头来还往外放龙?如何?俺还是削了你的道髻!” “嗯?”李岩岩听得糊涂,这才把目光放到残云真人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残云真人已经披头散发,他头顶的道髻竟真的被虬髯侠一剑削断! 残云真人的一张脸铁青得吓人。 “你……”刚要说话,残云真人忽然又住了口。 虬髯侠的笑声也停了,双目紧闭,脑袋歪着,晕倒在地。 催剑气强抗青龙断其一角,被大力推落下来时又窥空子冷然一剑削下残云真人的道髻,前者为力,后者为智,虬髯侠竭尽智力,赢了面子,亏了里子,这一下人事不省,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摇头中。残云真人的脸sè缓和下来,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却走出几步,一把揪住虬髯侠的背心,将他抗到肩上。 “李先生,”残云真人转身,微微苦笑,“这一下耽搁了正事,李先生,请自去大殿见我家师兄——至于这莽汉……” 残云真人脸上苦笑更盛,“说不得,白云观真要管他几天的伙食。” 说完,残云真人再向李岩岩一礼,扛着虬髯侠,几步转到大殿之后,身形消失在重楼叠嶂之间,而空中那条狰狞的青龙也复在原位,重成石像,只是缺了半根犄角。 天风吹过,人影全无。唯独剩下广场上一个大坑,半截龙角。 - “这真是……我写出来的……”李岩岩摸摸鼻子,心中涌起无限感慨,竟不知道这时候是该怎么办好了。 还是头一回,他意识到这原来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物,虬髯侠那豪迈的大笑不是假的,残云真人那无奈摇头下的欣赏也不是假的,他们真真切切,就活在这个世上。 还是头一回,他开始觉得从小立下的那个考名牌大学当公务员的志向的确渺小到不行,他的生活并不jing彩,没办法像刚才那场大战一样畅快淋漓,惊心动魄。 - “吱呀——” 李岩岩的背后,白云观大殿的殿门洞开,里面没有灯火点亮,隐隐地,有些黑。; 第九章 史上最快的王见王(中) 白云观的大殿很高,很大。 抬头,李岩岩看不清对面几乎顶上大殿房顶的神像的脸庞,道观该供奉三清尊神,或者真武大帝,但……白云真人本是域外来的天魔,纵然起一尊阿修罗像也在他的意料里。李岩岩仔细观察,吁了一口气,神像总算不是三头六臂的怪异形态,单看模样,宝相庄严,有仙灵神气。 神像底下,一人打坐。 “白云真……”刚开了口,李岩岩猛地觉得头皮发麻,一句话没能说完。 打坐的那人浑身不带一点儿生气,倒像是个死了的,神像的影子投到他身上,看不清面目,让人心寒。 听不到半丝儿动静,大殿的两扇红木大门轻轻地自动关闭,两旁的窗户也蓦地暗了,不透光明进来,大殿内一下变得漆黑。 李岩岩挺了挺胸膛:“那个……我不是猫头鹰,没长夜眼。” 他竟然不怕。 “果然,果然。这份胆识,可教老道没有白等。”黑暗中传来那人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和蔼,只是没来由地有些枯槁干巴。 随着这声音,大殿上亮起了烛火,烛火从神像后往两侧延伸,像波浪一般逐渐点亮在三面墙壁周围,高挑漂亮的烛台,无泪的红烛,火光带着一丝黑烟,冲向天顶。 李岩岩挠了挠头,皱眉。 这副架势很帅,可太像武侠电影了,仔细琢磨一下,与周星驰的《神龙教》开头有些类似。 ——过时了。 按当下流行的把势,那人该直接跳过来,悬空倒立,居高临下,一掌按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跟着“噗”地一声血光四溅,然后……然后就跟自己再没什么关系。 于是李岩岩哑然失笑,大剌剌地走近几步,也不管脏或不脏,就地坐了,借跳动的烛光打量那人。 应该就是白云真人不错,他的道袍是天青sè的绸缎做的,如小溪的清流一般柔滑,不见丝毫褶皱,脸上也没有皱纹,雪白雪白的头发挽成道髻,木簪古旧,半闭半张的双目jing光内敛,还有不长的几绺胡须,一见,便能明白这是个有道的高人。 “白云真人,你早知道我会来?”李岩岩没客气,开门见山。 “你不来,老道便会去。老道不去,你便会来。”白云真人的微笑很真挚。 “还是我来吧。”李岩岩苦笑,“韵城那边儿……已经够乱的了。” “老道愿意约束天下妖魔,再闭关百年不出,换你从此不在那本子上乱写一笔。如何?”依旧是微笑,可在白云真人的微笑中,李岩岩蓦地收缩瞳孔,觉得浑身发冷,一颗心儿狠狠地坠入了谷底。 ——他怎么知道的? 就是“内定”为《胭脂佛陀》主角的那个谁啊和尚,也对本子的存在懵懂得很,虽然一口一个“造化之德”,却也支吾着讲不利索——白云真人怎么就……门儿清? 拜上白云观,李岩岩没打算对面前的这位“最终boss”隐瞒本子的存在,可这到底也是一张王牌,怎么能一上来就被揭破了? “你约束天下妖魔,发誓今生听我差遣命令,绝不反叛。我不杀你。”心中忐忑,李岩岩却还忍住了惊呼,不动声sè地扔出了自己的条件。 天可怜,他本来打算着至少也得唇枪舌剑上半天才会说到这一步的,虽然这不是最终的底线,可也差不多了。 白云真人并不吃惊恼怒,饶有兴味地上下看着李岩岩,嘴角的微笑始终不褪。 “先说话的就输了!”李岩岩在心里提醒自己,毫不害怕地反瞪了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白云真人抚掌大笑——“赢了!”李岩岩轻轻捏紧拳头。 “李岩岩,你杀得了人?你杀得了老道?”大笑声中,白云真人霍然站起,与李岩岩相仿的个头儿在烛光映照之下,竟似乎比他背后的神像还高大了几分。 “我给你引见一个人。”白云真人轻轻拍手,从神像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步履沉重,身子歪歪斜斜。 李岩岩强自镇定,没动地方,依旧坐得很稳,可等他看清了来人,再也抑制不住,脱口惊呼:“小杜?” 新来的这个人在中年,穿着深sè的西装,领带打得很整齐,头发也梳得油光锃亮,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脸sè却是雪白一片,看不出任何表情。而且……这人李岩岩在电视上见过很多次:韵城市电视台,本市新闻栏目里。 是韵城市第一个被“妖怪”杀掉的副市长:杜海峰。 “你来看,这是老道座前二百七十四名僵尸护法中头一员大将。”白云真人摇着头,摆手让杜海峰退下,追问,“你连死人都要弄活,又怎么会忍得杀了老道?” “我……”李岩岩真的大出意外,接不上话头了。 出于无心,让全国二百多位副市长死于“妖怪”和“恶鬼”,这在李岩岩心里是个大疙瘩,一旦确认了那个本子能够下笔成真,他就采取措施,做了补救。 ——但无论如何,不应该是这样的! “被妖怪、恶鬼杀死的副市长全部复活,在不受世人瞩目的前提下开始新的人生。” 这是李岩岩写到本子上的字句,同时他还划掉了那一行“恶鬼杀副市长”的字样。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活是活了,也的确不受世人瞩目,可怎么能变成僵尸?难道说所谓“新的人生”,就是跟着域外天魔混成什么“护法”? 李岩岩情不自禁地张口结舌,信心大受打击。白云真人微笑不语。 “我所知道的白云真人……是个好人。”又过一会儿,李岩岩喃喃地开口,“可从我一进大殿,直到刚才,你一直在吓我。” “再怎么样,你也不过是我笔下的人物!吓不住我。白云真人,我再说一遍,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杀你。”李岩岩的语气坚定了,目光灼灼。 白云真人轻轻挑了一下眉。 李岩岩的胆子再度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十七岁的少年,生长在一座小城,家世平平,说破大天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能独个儿赶来拜山已然难得,到了现在竟还能不怕,固执了己见,这份胆量怕是能配得上一个“豪”字。 这位白云真人却不知道,自小李岩岩就是个输人不输架的家伙,要是温言细语地商量,他也好说话,但要以势相逼,那就是:死也不服! 富贵或可yin,威武不能屈,这家伙一旦犯上倔劲儿,可是九牛拉不回,天塌下来也不在乎了。 只不过这是李岩岩头一回遇上了展示自己脾气的机会而已。 - - ps: 推荐过五千,加更! 感谢大家的点击推荐收藏!请继续……笑。 第九章 史上最快的王见王(下) “好了。晴云,退过一旁。”白云真人与李岩岩互不相让,场面变成僵局的这个当口儿,忽地自大殿的神像背后响起陌生的声音。 李岩岩眉头一皱,心下立刻了然,转看那位“白云真人”果然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身子微躬,让出了陌生声音的主人。 “无量天尊,李先生胆识不凡,是老道怠慢了。” 说话那人竟与“白云真人”打扮一般无二,容貌也似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只是威严气象颇有不同。若说第一位动静相宜,于可亲之外还带些霸气,不怒自威,于是没来由地透出诡异;那这第二位则是实实在在地雍容华贵,只一站,就与众不同,有须得仰视才能得见的风范,而细细观察,又能感到这人也该是在红尘中打过滚的,眼眸深邃沧桑,可敬后藏着唏嘘,让人自然而然地想要亲近。 这两种气质完美地统一在一起,衬得先前的“白云真人”登时显得小了,像四面高高烛台下不引人注意的影子。 李岩岩揉了揉眼,再看去,却发觉刚才一瞥后就不能第二次看清他,道袍上似乎升腾起若有若无的云雾,把这人比成了一座绝高的山峰。 “神山昆仑……”李岩岩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是描绘这人形容,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神山昆仑可以比拟:永在虚无缥缈处,让所有道门中人向往无极。 不必解释,先前的“白云真人”是假的,由“白云十三子”中的晴云真人装扮,后来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白云观之主,道门的泰斗。 同时,也是《胭脂佛陀》里的最终boss,域外天魔。 白云真人转到李岩岩面前,挥挥手,晴云真人头也不抬,倒退着走出大殿,又关上殿门。 然后,便是白云真人幽幽地一声叹息:“亿兆血劫……李先生,你当真忍得……” “不是我!”条件反shè似的,李岩岩跳了起来,指着白云真人的鼻子,大喝,“是你!” “老道白云。谢过了李先生造化的恩典。”白云真人并不理会李岩岩的呼喝,庄严了神sè,缓缓拜倒。 与他的动作合拍,大殿中的无数红烛烛光闪动,就在这一拜之间,全数熄灭。 ——这一礼,竟是天不能见,地不能见,人不能见。 @@@ 李岩岩在漆黑一团中感到郁闷。 “白云真人——好,让我当你是个真的,不用谢了,假模假式的……点灯!”话中命令的意味倒并非是因为白云真人的一拜,李岩岩胸中有气。 红烛没有再次亮起,白云观大殿的窗帘骤然全开,午后温柔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抢进来,照得殿内一片光明。 白云真人似未曾拜倒过,站在李岩岩面前。 “别给我提什么亿兆血劫,”李岩岩眯着眼过滤突如其来的阳光,语气冷冷地,“白云真人,有分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白云真人闻言只是喟然一叹,面上笼了不忍的神sè,道,“半月以来,华夏妖风肆虐,虽有白云观一并三教中人齐心合力,红尘之内亦有草莽侠士屡屡奋功,然杀孽已成。李先生,到得今ri,已有两万余人应了这场血劫……” 两万! 在李岩岩的心里,这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听了白云真人的话,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赶来小西山白云观,他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本子上所设定下的白云真人——域外天魔的所谓“抱负”。 域外天魔,以杀戮为乐,为一己神通修行,一旦降于尘世,应造亿兆血劫。 全球人口六十多亿,堪堪只够一个“亿兆”的零头。 写在《胭脂佛陀》的小说里也就罢了,要是真在现实社会让域外天魔造什么亿兆的血劫,光人类灭绝还嫌太少,起码得再把所有的哺ru类动物都饶上——至于够不够,李岩岩心里没底。 与之相比,区区两万条人命实在称不上多,一ri之间全球出车祸死的人也远远超过了这个数,显不出什么,而事态也就还不到无可挽回,所以李岩岩以为,他有能力补救回来。 那二百多位副市长固然沦落成了“僵尸护法”,但无非是因为写在本子上的注解不够全面,只要重新动笔,还能扭转乾坤。 李岩岩知道自己的念头过于一厢情愿,可他只有这样相信。别无选择。他提醒着自己:这一股气万万不能泄了,对面就是白云真人,服软不得。 “我还是能杀了你。再杀了全部的妖魔鬼怪。我可以让一切回到最初!白云真人,你敢不信?”李岩岩慢慢瞪大了眼睛,jing神的一根弦绷成了满月的弯弓,把话语当作利箭shè出。 “老道教晴云给李先生看了杜海峰的下场,李先生就已经明白了,世间不如意事十常仈jiu,纵然是天赋的机缘,也不会只成全了一个人。”白云真人还在叹息,“李先生,老道是白云,并非什么天魔……你怎地不信老道?你当真以为一笔便能定了乾坤,打老道一个万劫不复?若不是心中还有疑问,这一趟白云观,李先生又怎会亲来?” 白云真人语气轻描淡写,一连三个问号,打得李岩岩头晕眼花。 大殿窗外,风吹云动,云彩遮蔽太阳,殿内顿时暗了,李岩岩便在半明半暗里瞪住白云真人,良久说不出话,脸sè逐渐变得发青。 就这样沉默了。 李岩岩是个爱说书爱编故事的人,得到那个本子,满有心以一支凌云健笔,书写乾坤。但愿望与现实之间隔着的那一重墙壁纵然已经破开,却也还不能轻易穿透过去。问题,没有答案。 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收敛了傲气,只是走近了白云真人几步,也把声音压得低了。 现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不是域外的天魔——纵然真的是了,论到搅乱事局的罪魁,李岩岩不能自清。 议论在继续,不时还有火yao味儿弥漫出来,太阳跟着从中天落到西山,渐渐,入夜。 大殿内的红烛再亮。 第十章 下山路上的河南戏(上) 管听cháo: 外号:红娘子。 年龄:19岁。 身份:出身大户人家,江湖上颇有名头的侠女。 xing格:好强,巾帼不让须眉,多少有些刁蛮;缺乏全局观,有时会好心办错事。勇于承担责任。 口头禅:无。 抱负: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技能:貌美。好学,博而不渊。善使飞刀,千步以内百不失一;轻功、小巧功夫都还不差,但耐力不足。 - ———————————————————————————————————————————————————— - 神清气爽。 暮chun,晚上还有些凉,任凭微风吹在身上,李岩岩的耳中灌入阵阵松涛。干净月sè下的小西山,高耸yin霾的古树成林,黑洞洞一片,似埋伏着无数吃人的猛兽;山路石阶旁那隔不多远就伫立的四灵石像,或者在白云观中道人法力催动下也会化成真的,一个个凶凶地择人而噬的模样。 然而李岩岩并不害怕。 能面对铁了心思掀起泼天劫数,杀灭亿兆生灵的域外天魔而气势不输半分,任凭“威逼利诱”却还将竹根扎于山石,八风不动,李岩岩自觉已经完全对得起现在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了。 拜上小西山白云观,舌战白云真人,取得的成果……差强人意。 “至少我活着下山了,也不用家里和竹子为我伤心。”脚步加快,却还只把话从心里说,李岩岩的微笑底下掩盖了许多。 ——其实,他事先设下的底线真的很低很低。 保住xing命,才是一切的前提。 “不走这一趟,果然会被他们看得扁了,备不住什么时候就有看似不相干的人物过来宰我……”李岩岩有些后怕地琢磨,“那个本子……嘿嘿……我就知道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听话……” 一番舌战,李岩岩比过去更加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百般套话,他了解到白云真人并不真正知道本子上写过什么字样,换言之,所谓“域外天魔”固然厉害,但他也怕一冒头就被哪儿来的“高人”随手就给灭了。正是为此,白云真人才能从从容容地以无上道法建了白云观,安心去光大道门,甚至于跟zhèngfu也搭上了线——而域外天魔,一直藏得严严实实。 再者,李岩岩敏锐地推断到:因在本子上写下设定而如雨后chun笋不断涌现的这些超凡人物,事实上还不能奈何自己,纵然没事先作弊,应该也不至于有事。同理,像白云真人这样能追根溯源到知道自己有一个那样的本子,基本就到了极限;很有可能即便把那个本子放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他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甚至碰触不到。 这很好解释。以白云真人为首,上百个人物都是因那个本子才“造化生成”,自然就该不能反过来用它。没准儿,那本子就能克制了这些人物施展出的一切法术! 回想起那天在韵城第一医院,姜语竹狠狠的那一击,李岩岩相信这想法必定准确——正是被那个本子打了,和尚的隐身法才骤然失效。 他有些庆幸:“幸亏没把本子带在身上,要不然……白云观就得崩塌?” 推断毕竟只是推断,不尽然全是好的消息。 从白云真人处还了解到,“恶鬼”们针对华夏境内各地副市长的追杀在停歇一ri之后仍然继续着,李岩岩很震惊。追问下来,恶鬼气焰消灭的那一ri正与他划去本子上那一行字迹的时间相同——也就是说,恐怕本子上写过的事情必定不能更改…… 而且从杜海峰与死掉的副市长们的遭遇,李岩岩也想得到,对于本子的利用必须慎之又慎,一旦写得不够清楚明白,结果往往会与初衷南辕北辙了。 这还不够要命,最怕的是:那本子或许未必会无条件地接受任何内容——甚至于,它会自行篡改! 万一……李岩岩的心很虚,头很痛。万一直接在本子上写了:“白云观塌,白云十三子自白云真人以下全死绝,妖怪恶鬼也都死绝”,而这帮人却也只“死”上一天,那岂不是扯淡? 在留给姜语竹的“密码信”里,他只写下了一个地点,如果他一去不回,那个地点还藏着一封密码信——很长,说明了这些ri子来发生过的一切,并再度暗示了一个只有姜语竹和他知道的地方,本子和最后一份密码信就藏在那里。 李岩岩希望姜语竹能善于利用那个本子,第一件事,就是确切地写上让他立刻出现,纵然死了也要复活。然后……再度拿到本子的他就可以扭转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局面。 这番环环相扣的安排不算缜密,也有不小的漏洞,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是李岩岩所能做到的最好——他现在怕的是,姜语竹忍不住,早早地破解那几封搞笑的密码信,把本子拿到了手里,然后胡写一气。 凭着几件前例,李岩岩几乎能够想见:如果本子会有思想,必定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就是今后,对如何利用本子,李岩岩也开始犹疑——正好,他已经同“将域外天魔牢牢封印在体内”的白云真人达成了协议: 简单地说,十年之内,白云真人将倾白云观一观之力令社会安定,扫灭妖氛,并号召、劝诫入世的奇人异士不可过于惊世骇俗,暗中更以“域外天魔”名头约束天下魔头不得妄动;而李岩岩除非为改善个人生活,不得向那本子上再落一笔,不得以本子谋害人命,不得行无义之事。 “这是两个核大国靠同归于尽的威慑才能达成的妥协。”李岩岩这样评价协议。 他与白云真人计议了许久,还为这协议定下了许多细则,自然并未落于文字,一条条都仅以“ziyou心证”为原则遵守,看似十分不严谨。但两人都明白,双方都会尽力在协议与细则框架之内行事。 互不摸底,威慑,这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力量,它维持了和平。 - - ps: 昨天熬夜,今天撑不住要早睡了——我果然是老了呀。 提前更新。 - 明天女二号萧飒登场! 为了红娘子,我号召大家点击、推荐、收藏……; 第十章 下山路上的河南戏(中) 这一天,李岩岩思忖了再三再四,早累得不行,下山路上,他索xing放下思想包袱,向小西山的树林练起了嗓子——其实,他说评书、相声,也不见得非得用自己写的本子,老段子练嘴,一样说得过瘾。只不过既然对外说过一番漂亮话,经常是自个儿忍了。现在正赶上山中无人,联想这一回自己误打误撞的结果,他想到的是……一个小段儿。 “……话说这个河南戏,一本儿能演半个月、二十天,向来就没有准词儿,后台挂一提纲,大伙儿按这提纲来演戏,这是真功夫!不过这演员上场啊难免有忘词儿的时候——我就赶上过一回。唱的是《封神榜》,在黄河镇,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大战峨眉山罗浮洞赵公明的一折。” 李岩岩敞亮的声音从山上传出了很远,几句话说得是字正腔圆,十足味道。 “话说燃灯道人骑的是梅花鹿,赵公明的胯下是一只黑虎,两人早就认识,如今见面要开打,也先得各自下来坐骑寒暄几句,待得寒暄已毕,再度上了坐骑,才好一战!这儿就有两句唱……” 望四周看了一圈,见真没人,李岩岩兴致上来,开口就唱: “赵公明把黑虎跨,燃灯道人(我)上梅花……” 高嗓透云,唱过了两句,李岩岩往下说,“没想到在这儿演员唱错了——开口就是:‘赵公明(我)上梅花’,反了。演燃灯道人的演员一愣,竟接下去唱:‘你骑了梅花我骑啥?’赵公明的演员也知道坏了,可只能跟着词儿走,接——这就开始乱了:‘我的老虎你骑吧!’燃灯道人心里头这个气啊,唱一句直接就顶回去了:‘我骑老虎我害怕!’得,这戏算没法儿演了。” 一个小段儿说完,李岩岩神完气足,挺满意,正自我陶醉地腆胸叠肚,就听着山路石阶一边,有个女孩“扑哧”乐了,笑得弯了腰。 ——李岩岩闹了个大红脸,一时竟分不清女孩是被《河南戏》的这个相声小段逗乐了,还是在那儿笑自己没羞没sāo。 “我……嗨,那个,没吓着你吧?对不起。”把红脸绷起来,李岩岩向女孩道歉。 女孩身材高挑,穿了一身红,是国术的练功服,萧飒,透着英气勃勃,也蛮漂亮,看上去比李岩岩大个一两岁,十仈jiu的模样,只是笑,不搭理人。 “得,你接着笑吧,我走了。”李岩岩尴尬着,有些羞恼,见女孩不理,不再啰唆,扭头就走。 “哎!你!别走!”女孩忍着笑嚷,“你从山上下来,是白云老神仙的……不对,你是白云观的第几代弟子?” “我跟白云观没关系。还有,问人名字的时候,最好先说了自己的名字。管听cháo,否则太不礼貌懂吗?” 李岩岩认出了女孩,该就是本子上设定的“红娘子”管听cháo——这个人物脱胎于他的同桌管聆cháo,一向有点儿刁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红娘子一惊,神情戒备着,“哪条道儿上的兄弟?报个万儿来听听!” 李岩岩笑出声儿来,心说:“嗯,女侠,果然是女侠。” 红娘子是“正道”的人物,李岩岩不怕她做出什么举动,只摆摆手,把先前的无礼原封不动地还了,默不作声,转头下山。 “我叫你别走!”红娘子的柳眉蹙起,娇叱一声,右手一反,寒光一点。一口三寸柳叶飞刀上手。 李岩岩背对着红娘子,看不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山下溜跶——他还不明白,所谓“刁蛮”,很多时候就是不知轻重。 “你……”红娘子这就要祭出飞刀——划破这个“狂徒”的耳垂——好教他知道知道厉害。 正当此时,小西山静寂的石阶上“嗒”地一响,紧跟着就有朗朗的书声随风而至:“……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 “儒生师弘毅!”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李岩岩脱口而出。 果然,伴着书声,一个着雪白长衫的青年书生拾级而上,速度飞快,几步绕过李岩岩,又闪开红娘子,往山上去了,看身形神态,正是那天李岩岩在韵城郊外见过一回的师弘毅。 师弘毅在经过红娘子身边时还侧了下脑袋,讶异地“咦”了一声。 “你……站住!”红娘子像是跟师弘毅有什么过节仇怨,立刻就忘了李岩岩,脸sè还来不及沉下来,抖手就是一道白光出去,电掣风驰,柳叶飞刀直接便宜给了儒生。 跟着便是“叮”地一响。 红娘子善用飞刀,“千步之内百不失一”,以“侠女”而称,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但儒生师弘毅却“最能挨打”,“浩然之气神功”护体,能抗神兵利刃,飞刀确然shè中了他的小腿,只是无关痛痒,身子连晃也没晃,就这么上山,转瞬去得远了。 “登徒子!你给姑nǎinǎi站住!”红娘子的柳叶弯眉气得倒竖,一矮身,蹭蹭蹭地迈开步子,几乎快成一道红影,追着师弘毅,直奔山顶。 李岩岩还站在原地,挠头看着远走的两人,小声嚷:“嘿!我呢?你们真的都不搭理?” 山风还在刮着……空山寂寂,形单影只。 @@@ 转在小西山顶,白云观,一轮残月挂在大殿檐角边上。 “吱呀……”,殿门打开,白云真人走出,转过大殿往后行来,白云观建筑jing妙,一路殿堂、亭台无数,俱是飞檐斗拱,勾心斗角,处处极尽了巧心,雕梁画栋,回廊宛转,景致教正经的园林,如苏州拙政、留园,也都得羞煞。 但白云真人充目不见,脚下小碎步走得急急火火,虽是起落无尘,也失了宗师风范,怎都不似什么道门泰斗的模样,甚至还赶不上残云真人的缩地之术来得潇洒,与之前在正殿内的姿态实实地大相了径庭。 几折几绕,白云真人到了道观深处一座小楼跟前,小楼二层,无名,也不多装饰,门扉紧闭。 白云真人站在楼前,姿态恭谨,微微弯了腰,低声道:“师兄。” ——师兄? 白云十三子中自然以白云真人为首,便把他另一重身份的“域外天魔”也都算上,他哪里还会再有一个师兄? 楼内是谁? - - ps: “作品相关”中还更新了一点小资料,感兴趣的朋友不妨去瞅瞅。 第十章 下山路上的河南戏(下) 楼门不开,只传出声音:“如何?” “此子非是池中之物。”白云真人将身子弯得更低,答的这一句话,分明是在评价刚刚离去的李岩岩! 小楼内再无动静,于是白云真人继续解释了下去,“师兄,此子有备而来,气壮理直,这也不必说了;但他乍逢大变之后虽然心气浮动,却还能面不改sè,言谈里依旧寸土必争、锱铢必较,便是怕得紧了,也把持得住;由此而看,胸中的一腔直气,实在并非区区少年所能有的。” “另外,师弟我最不解的便是此子虽然得天独厚,却真真地全无半点儿修为,更有甚者,我观他似还为此颇为自得……”白云真人苦笑一声,“师兄,我不知该说他是胆sè超群,或者,只是个傻子……” 楼内那声音似在微笑:“以你神通,亦不能加一指于其身,你倒说,他可是傻子?” “是,师兄说得有理,实在烛照天下,明见万里。”好一记马屁,白云真人面上惶恐,竟似拍得诚心实意。 “罢了。” “照师兄吩咐,我与他定下十年之约,”白云真人小心翼翼地说,“我看这约定还未到他的底线,只是也不好逼得太紧……啊,过来时,我已教懒云师弟上了钟鼓楼,好向李岩岩彰显诚意,此时,他在山路上也撞见过红娘子了。” “好。” 白云真人得了楼内那人一赞,神sè立时欢喜起来,随即语气中却流露了顾虑,“不过……师兄,且不说那帮人里来的未必能有几个,刚才……像是儒生师弘毅也到了观内……您看……” “不必管他。白云观内,无不可告人之事。”楼内那人的语声里带了倦怠,“晴云,你下去吧。” “是。” 白云真人——楼内人物的一句话泄了底,原来这一位曾在大殿内斥退过一回假货的“白云真人”竟还是个假的!他的道号才是晴云。 晴云真人,白云十三子内最善幻化之术,最善察言观sè的高手,白云观观主白云真人的左膀右臂…… 李岩岩拜山,竟然没能亲见白云真人一面! 世事便如九连环,一环之后还扣一环,非到最后一扣,也露不出来真相……他,究竟还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大音希声,悠悠扬扬,便在小西山的山巅传得远了。儒生师弘毅与红娘子,还有夜幕下的石阶上逐渐多起来的“客人们”,已近白云观。 晴云真人话中提到,懒云真人上钟鼓楼,是为的联络天下英豪——白云观既为道门魁首,自有法宝珍奇,这一件放在大殿后钟鼓楼最高层的宝贝向来传音万里,却不教常人听见。一旦有事,只吹上一声,也就举世皆知。 宝贝有个响亮的名目,叫做:“集结号”。 @@@ 首都挺好。 穿过车站前永远乱哄哄的人群,李岩岩踏上返回韵城的火车,站在车尾,透过窗玻璃看远去的景sè,眼里没有小西山,只有首都大学未名湖畔的柔情浪漫,一种希冀和期待。 不管首都之行的句号画得是否圆满,他归心似箭,连车厢里的拥挤也懒得抱怨。 爱情,这种东西在李岩岩的心目中总算还重要,但他说不清楚匆匆折返的理由,究竟是想尽早找姜语竹唠唠大学里的chun花秋月,还是怕那个爱笑的女孩已经毫不顾忌地往“下笔成真”的本子上挥毫泼墨。 车厢有些摇晃,李岩岩叹息一声,返回座位;愣愣地坐着,看窗外倒退的树木、村庄,发呆。 就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不相信白云真人会安分守己遵守协议。 博览群书,历史教会李岩岩的道理是:如果说妥协是种智慧,那么,遵守协议就是傻瓜的勾当;平衡被打破时,君子一方有九成以上的机会死得十分难看。 更何况,这一回“王见王”充其量是相互试探一番,彼此都不摸底,所谓平衡根本无从谈起。 协议的十年,是段太长的时间,充满变数。 但,不管“协议”背后隐含着多少危机,妖怪恶鬼当道的局面总会有所改善,这让他松了口气:总算没白跑一趟。 接下来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今后怎么利用本子。有过不少设计,但设计与实行之间距离不小,尤其是牵扯到自身——即便排除本子“刻意捣乱”的可能,李岩岩本来就有点儿胸无大志的淡泊。 比如姜语竹,李岩岩想过在本子上很煽情地写《卧虎藏龙》里的台词:“竹子,我愿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久的孤魂……” ——当然现在他不敢了。 做个为爱而死的野鬼很浪漫,但毫无必要地去死他敬谢不敏;而且,他怕本子会安排一根真正的、把根扎在泥土里的竹子。那样,牵扯不断的羁绊不再浪漫,就变成荒诞。 应该干巴巴地写:“姜语竹爱上我”,会生效的,这是太大的诱惑。可李岩岩并不喜欢。 他固执地觉得爱情纯洁,不该用手段。 “我真的还是个孩子啊……”李岩岩小声嘟囔,他知道,只有未经世事磨练的少年,才会对爱情抱有这么严重的希望。 这有些矛盾。 随着车厢的摇摆,各种各样的念头纠结成一团,搅得他脑子很乱,许多天来都是这样,越了解本子的能耐,就越瞻前顾后——不过这只是平时的思考,真正需要用到本子时,他的圆珠笔从来没犹豫过。 火车行进很快,已经走过了几站,汽笛也响过几次,有乘客下车,也有乘客上来,李岩岩的座位对面换了两次人,他都没注意,只垂着眼皮,想心事,有点儿装模作样。 “嗨,李岩岩,想什么哪?”突然撞进耳朵里的声音让他回了魂儿,抬眼看,居然是红娘子——管听cháo坐在对面,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呃……”刚想下意识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李岩岩瞥见,红娘子手里摆弄着一张卡片:他的身份证。 “喂!”李岩岩恼火,“你……” “你什么你?许你知道我名字,不许我知道你名字?”红娘子“啪”地把身份证拍在桌上,推给李岩岩,得意地笑,“头回出门吧?再发呆让小偷偷光了你!” 面子挂不住,李岩岩强硬地回嘴,“我可不知道这年头女侠也客串小偷。” 跟在小西山上的装束不同,红娘子把一身红sè的国术练功服换了,白衬衣外面套了件黑sè的男士马甲,灰紫sè西裤,潇洒得惊艳,谋杀乘客们的眼球——说是“女侠”,蛮像那么回事儿。 女侠发话了:“李岩岩,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 第十一章 红娘子与方丈(上) 长江边上一窝蜂: xing质:yin贼团伙。共四十四人。 首领:“蜂王”楼中信(38岁,彪形大汉)。 出现地点:长江中下游流域。 作案手法:以“大型楼船”为工具,招揽过江旅客,谋财害命;若旅客中有官家小姐、良家妇女,则jiān而杀之,以逞*。 备注:师弘毅。 - ———————————————————————————————————————————————————— - 李岩岩一咧嘴,哭笑不得,这位大小姐不合理出牌,就这么随便嚷嚷,眼看着旁边坐着的几个乘客都竖起了耳朵。 “还是先说说你怎么上车找我来了吧。” “我追师弘毅,从白云观转了一圈就一路往南下来,他跑得快,追丢了,荒村野店的没处去。正好火车经过,瞥见你坐着发呆,一想反正也要找你,我就顺便绕到前一站买了票。” 红娘子答得爽快,李岩岩听得生气:合着是捎带脚顺便找我?噢,你追不上师弘毅,反倒能追上火车?轻功好得连补票的工夫都跑出来了? 再说,你还“反正也要找我”,凭啥? “我是李岩岩,不混什么道儿。女侠,请了。”一拱手,李岩岩站起来就走。 “哎,你去哪儿?” 回头,李岩岩笑得阳光灿烂,回答也豪迈,只两个字:“茅房。” - 出清存货,心情舒畅,推开列车卫生间门,李岩岩吓了一跳。 红娘子抱着胳膊,靠在对面的墙上,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带着怒意。 李岩岩想到了红娘子还会留在车里等,可没想到她会来堵茅房。 “人物xing格的把握……”李岩岩低声叹息,“我果然还是笔力不足,原来‘刁蛮’是这个样子的……” “你们说谁刁蛮?”红娘子真生气了,语气里透着委屈。 “……们?”李岩岩不知道自己被划在了哪一类人里头,糊涂着。 红娘子恨恨地跺脚,“不就是错打了一回强盗,你们至于嘛你们?啊?” “那个……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打谁了?”李岩岩提心吊胆地问,他怕等会儿挨打的会变成自己。 - 回到座位上,李岩岩耐心地听故事——毕竟是自己笔下的人物,他对红娘子也好奇,刚才是怨红娘子打断思绪,又“偷”他的身份证,想着本子上的设定里红娘子是“刁蛮型”的人物,就打算煞煞女孩的锐气。 可要是再煞下去,红娘子没准儿会哭。于是李岩岩只得投降:他缺乏此类经验。 费半天劲,总算弄明白了。 简而言之,三天前,“红娘子”管听cháo在西荒省的天台山旅游风景区区,把“长江边上一窝蜂”揍了一顿,是儒生师弘毅出头,插手救人,还给了红娘子“刁蛮”的考语。 “一窝蜂”是本子上设定的yin贼团伙,自老大“蜂王”楼中信以下,没一个好鸟,按理说打了就打了,打死也活该。可李岩岩从红娘子的话中发现:事情并不如此,有了诡异的偏差。 “一窝蜂”已经不是在长江上讨生活的yin贼。 他们不懂得申请《水路运输许可证》、《船舶营运证》等等证件,也交不起所谓的“水路运输管理费”、“航道养护费”、“船舶应运费”……还有好笑的“治安联防费”。 所以他们的买卖在开张之前就因为“非法营运”全被抓进jing局,楼船抵了罚款,稀里糊涂地成了丧家之犬,凄凄惶惶,采花贼这桩伟大事业中道夭折,只得“从良”。 但他们运气还算不错,西荒省的一位著名导演正在长江边上拍戏,看他们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就招了群众演员,完事还介绍他们去天台山旅游风景区,一方面兼职保安,一方面扮演劫道的强盗,给游客添乐。 “一窝蜂”认了命,冲导演喊“恩公”,老老实实工作,可又撞上了替天行道的红娘子。 红娘子是大名鼎鼎的侠女,一听见有人咋呼“此山是我开”,心花就怒放了,没弄明白他们是演戏,立马儿飞刀见红。 亏师弘毅嚷嚷着“士不可以不弘毅”路过,否则……他们的外号就得改成“天台山上一窝死蜂”。 “那个……师弘毅等于帮了你,你还老缠着他干什么?”李岩岩哀悼着“长江边上一窝蜂”的运道,反问。 “谁刁蛮啦?你们说谁刁蛮啦?死书呆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不好接,红娘子,就算师弘毅是书呆子,我呢?”李岩岩指着自己的鼻子,刚反驳一句,忽然没了底气,憋着嘟囔,“……我也呆?” “呆头鹅!”红娘子“扑哧”乐了。 车厢里人多,有听李岩岩、红娘子交谈的乘客,什么“一窝蜂”、“红娘子”,稀里糊涂听不懂,但红娘子一乐,全明白了:是早恋的小两口儿,打情骂俏呢。 ——听听,“呆头鹅”?这说法,挺传统的。 “你……还真不像身上有功夫,可怎么就跑小西山去了?”红娘子上下打量李岩岩,轻轻皱了眉头,“白云观的雾阵也拦不住你,你还认识师弘毅和本姑nǎinǎi,奇怪——你说,你到底什么人?” “……本姑nǎinǎi……”李岩岩咧了咧嘴,一边是不好解释,一边是为红娘子的自称气得不行。 “嘿,问你哪,说话啊!” “……有分教: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红娘子,落絮飘萍,天涯各飞,相逢何必相识?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问什么?” 套着评书里的词儿,李岩岩狡黠地笑,想蒙混过去。 “酸水儿乱冒,还说不是书呆子?呃,相逢何必相识?好像落下个‘曾’字——好小子,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什么意思?说姑nǎinǎi缠着你了?”红娘子咂摸一下李岩岩的话,火了。 李岩岩翻着白眼,不搭理她。 第十一章 红娘子与方丈(下) 火车飞驰,两人继续交谈,李岩岩领教了红娘子的脾气,按捺好奇,转着圈儿含糊其辞;斗嘴,红娘子不是对手,又摸不清李岩岩的路数,越来越恼。 就快到了南济的车站。 - “李岩岩,算了,你不就是个学生?装什么装?”红娘子终于放弃,摆摆手,走到列车车门前,“我才不跟你去韵城,针鼻儿大个地方,能出什么人物?” “走好,不送。”李岩岩嘴上说“不送”,也站起来,只禁不住腹诽。 “走就走!姑nǎinǎi懒得理你!”随着到站下车的乘客们,红娘子往外走,却还有怨气,头也不回地出了车门,同时极隐蔽地反手弹出一把柳叶飞刀。 ——她想要擦破李岩岩手指上一点儿油皮,算出气。 李岩岩看见了红娘子搞的小把戏,吓一大跳,但飞刀的来势太快,完全躲不及,“哎呀”一声,就往后倒。 “噗!” 自然躲不过,更揣摸不到红娘子的那点儿小心思,李岩岩还以为自己这就要完蛋,至少也得受伤;可耳边听见的动静不对,怎么也不像刀锋入肉,不疼,低头看,飞刀没了。 浑身没有一丝伤痕,李岩岩琢磨着飞刀shè过来的方向,抬起右手,五根指头完整无缺,只有淡淡的一缕白sè烟雾腾起,不细看根本发觉不了——周围下车上车的人群也没有谁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怎么回事?”李岩岩喃喃,这会儿他也知道红娘子最多只是想吓吓人而已,但飞刀凭空就没了,似乎不怎么对头。 火车缓缓开动,目的地是韵城市。 “哎!你!”红娘子在外头使劲敲着车窗,冲翻来覆去打量手掌的李岩岩嚷,“姑nǎinǎi的飞刀呢!” 李岩岩耸耸肩。 光天化ri,红娘子不能客串“铁道游击队”,追了两步就停下,气恼地瞪着远去的列车。 “这家伙……挺有趣。”半天,红娘子低声喃喃,不由自主脸红了,凶巴巴地跺脚,“姑nǎinǎi也去韵城!姓李的,你敢让姑nǎinǎi吃亏,饶不了你!” shè出去的飞刀,泼出去的水,谁也说不清红娘子吃了什么亏,但李岩岩的ri子,似乎将要更加jing彩。 南济市的火车站前头,嘈杂忙乱,红娘子在人流中愣了会儿,转身去了售票口,天边远远地,还有悠然的钟声传来,是小西山白云观的“集结号”。 @@@ 傍晚的时候,李岩岩回到韵城。 深深呼吸家乡的空气,一切如常,没有变化,让他恍惚觉得首都之行、小西山漆黑大殿里的红烛等等都太不真实。 这是4月12ri,星期三,姜语竹应该还在学校,相思熬人,李岩岩火急火燎地叫了辆出租车,却不去韵城第一中学,直奔万佛山。 万佛山后山有个“石景园”,是几个退休老工人搜集各地山石diy的园子,占地不广,就算本地人知道的也不多。园子里景致很有意思,无数石头被堆垒成怪异的模样,冠上“雄鹰振翅”、“吴牛喘月”……的名字,也算是种风liu。 李岩岩高一那年,学校组织chun游来万佛山,他不耐烦看和尚,强拉姜语竹翻山去了石景园——青chun无悔的第一次表白就玉碎在石头块儿里,事后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写了两份极深刻的检查,把自个儿和姜语竹一块儿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那个本子,就埋在石景园。 石景嵌在松林里,最显眼的是两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线条刀劈斧凿般,森耸屼嵂。 大石并排一起,中间夹了条极窄的缝隙,铺了碎石,其中一块上刻着嚣张的大字:“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扣的是《蜀道难》。 李岩岩的动作很慌张,没工夫排遣“怀古幽思”,吟两句“危乎高哉”什么的——他挖地。 就在刻字的大石边上,“蜀道”的尽头,用力地挖着。 扒拉开碎石、土块,一个被塑料袋包了两层的本子露出来,还夹了几页信纸。也不嫌脏,李岩岩连塑料袋一块儿塞进怀里,用腰带卡住,又急火火地埋了土坑,这才直腰,擦擦汗。 心跳还没平复,jing惕的目光就扫了一圈,还是没人。 李岩岩有点儿冒险,该深夜来,就像掩埋本子时一样。但他等不及,火车上红娘子临走时的一记飞刀很说明问题。 本子上写过“没有谁能伤害到我,域外天魔不行,妖怪不行,恶鬼不行,猛兽飞禽不行,白云真人和他的徒子徒孙也不行,凡被我写出来的东西都不行。” 这句话冒着白烟应验过了。 但李岩岩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两个“我”字改成“李岩岩”,这是保命符,生死攸关,非得敲定不可。 收腹,转身要走,李岩岩看见迎面的山路上来了个和尚——兴国禅寺的方丈:印空。 “好险!”悄悄吁口气,李岩岩忽然起了别的念头,不躲了,迎着印空走过去,到跟前,很虔诚地合十,说,“大师好。” 印空笑眯眯地:“施主好。” “大师,佛是谁?”李岩岩发问。 印空一愣。 韵城市来万佛山的大都是香客,无论是否认识兴国禅寺的方丈,总有向佛的心,可少年凑过来谈禅,这就挺怪。 “阿弥陀佛。佛是施主。”诧异归诧异,禅机归禅机,印空答得也快。 “我是佛?那大师你呢?”李岩岩笑了。 “老僧是佛前的和尚。”印空也笑了。 “灵山在哪儿?” “灵山在人心头。” “什么是佛法?”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乌窠禅师说的?” “老僧说的。” “——遁世同盟仲裁委员会会长是谁?” “……陀佛……”印空气得忘了“阿弥”俩字儿,身子一晃。 前头几问几答,都是颇有名的禅宗公案,和尚谈禅,神清气爽,却想不到少年猛地冒出这么一句,就噎住了。 “真的没这机构?大师,佛门弟子不打诳语,别坑我。”李岩岩的笑容坏得很。 印空胸口一股气还憋着没上来,不答。 “那……公安九处呢?还有第七厅、龙组、a组、特种事务处理局、东西昆仑同盟、泛修真人士联合会、佛道友好交流峰会——总得有一个吧?”李岩岩炒豆子似地往外迸词儿。 “阿弥陀佛。”印空啼笑皆非,只念佛号,要绕过李岩岩离开。 李岩岩拦住,“大师别走。这些都没有,那如果天下妖风肆虐,谁来护法?金刚怒目,菩萨横眉,总不会只说说就算了?” 印空停下脚步,沉吟一会儿,再宣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世间法常有,何须护持?” 匆匆撂下这一句,印空逃也似地蹭蹭上了山,身手简直敏捷得不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和尚。 “……有点儿意思……”李岩岩望着印空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什么。 天就黑透了。 - - ps1: 本章只有“上”和“下”,无“中”。谢谢:) ps2: 今ri第一更。 ps3: 作品相关更新“致老朋友”和“致新朋友”,请查看。笑。 第十二章 爱情,就是两片竹叶(上) 没有隐身术,李岩岩回到家里的时候很挨了顿训。 见鬼了,安排得万无一失的逃课东窗事发,他没法说自己三天来是去首都跟域外天魔唠嗑,顺道儿以正义之名拯救了人类,只好沉默。 在所有“不听话”的表现中最气人的就是沉默。要不是慈母王听梅拦着,说不得,李岩岩没准儿会尝到“竹笋炒肉”的滋味。固然竹子是他所爱,但此竹非彼竹,万万不能混为一谈。 当他穿过“狂风骤雨”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心理无法平衡。 “好吧,with,great,power;es,great,responsibility。现在我相信了,对superhiro来说,家庭问题才是最棘手的。有分教:……呃,有分教……有分教!” “有分教”半天,憋不出合适的词儿,李岩岩叹口气,嘟囔挺没劲的压场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禇卫,切糕沾白糖……” 不管牢sāo,总体上说,他这通骂非挨不可。回家,有不容拒绝的理由。 他拿出了本子。 本子没有变化,封面上“给我讲个故事吧……”的字样照旧清晰、娟秀,内页也还雪白,但就是这样了,与它拥有的能力相比,平凡得过分。 翻开几页,字迹密密麻麻,仿佛全世界的秘密都写在上头了,这跟事实也差不太多。 李岩岩找到他要找的那几行: “印空,兴国禅寺方丈。佛法jing湛,深藏不露。” “死得很惨烈。” “其他:再想。” 为《胭脂佛陀》主角:杀仁和尚——现在那和尚已改名叫“谁啊”了——的成长,李岩岩安排了几位师长xing质的角sè,说穿了,这类倒霉蛋的命运注定是一个接一个地翘辫子,好起到“激励”主角的作用。 印空就是其中之一,这才有死得惨烈的说法。而且,他不是凭空生造的人物,被活生生地拿过来用了。 因为具体情节的设计并不成熟,本子上只有“再想”两个字,李岩岩庆幸没写详细了,那个“死得很惨烈”也没标注具体时间。 “人固有一死,是吧?”他悄悄地安慰自己。 又找到一页,“恶鬼杀副市长”,五个字张牙舞爪,很狰狞,去首都前,李岩岩狠狠画上的“x”号不出所料地鸿飞冥冥。 从字缝里看见了鲜红的血sè,有点儿头晕,李岩岩终于确信:写在本子上的字迹真的不能修改。 “——等等,是不能‘涂改’还是不能修改?” 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喃喃地念叨,“没理由不能修改,就算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但正在发生、将要发生的……至少应该能……‘一窝蜂’不就从长江去了天台山?” 再翻到写有“长江边上一窝蜂”的那页,李岩岩盯着“备注:师弘毅”五个字,若有所悟:“我打算让师弘毅杀了一窝蜂,没写明白——于是师弘毅跟一窝蜂之间的关系就是自然发展出来的!” “不过,说到‘涂改’,也不会完全没有作用吧……”像是魔怔了,再检查一遍房间的门窗都已经关好,李岩岩提笔的手有些发抖。 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晚上9:30。 “下一分钟,9:31,在我的房间的书桌上,放着一台i-phone手机。” 只是试验,李岩岩严格遵循了与白云真人的约定,没有在本子上写太离谱的内容,甚至也没有写“李岩岩”三个字,避免了重名。 这一分钟过得很慢。 i-phone外观清爽,按钮简洁,有35英寸的高亮触摸屏,彰显苹果公司的优秀工业设计和jing英理念。李岩岩把它拿在手里把玩,赞叹的却是本子的能力:“很好,很强大。” 放下手机,拿起圆珠笔,狠狠地划去本子上“i-phone”的字样,心悬到了高处。 李岩岩眼睁睁看着,无人触摸,i-phone的tft高亮屏自个儿泛起水纹,机身轻轻颤动,仿佛很不情愿地,蓦地消失不见,就像它从未出现过。 目光转回本子,死死盯住不肯放松,刚刚画上的“x”号似乎变得模糊了点儿,用力的笔触压出的痕迹逐渐平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一天,最多只有一天,i-phone就会回来——就算只有一天,我也能改变曾经写下的事情。”李岩岩肯定了试验的成果。 这是好是坏,很难说得清楚;只作为一个将来或许用得着的发现,李岩岩记在心里。再想一会儿,他推翻了最初的念头,不把那句“保命符”里的“我”字改成“李岩岩”。 他翻到本子的第一页,在“今年六月,一定要考入首都大学!”这行字的底下写了“注解”: “写在这个本子上的所有的‘我’字,都是指公元1989年5月20ri凌晨出生在华夏东山省韵城市妇幼保健医院1125病房的李岩岩。我,李岩岩,是这个本子的主人。” @@@ 本子的主人起床了。 有些疲惫,昨晚,李岩岩用身边的事物——类似今天早晨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的i-phone等等——试验了多次,终于总结出应用本子的一些规律,并深深地后悔。 如果早一点儿,在得到那本子的同时了解到这么多,将不会有妖怪、恶鬼和白云观,生活就不至于这样若无其事地乱糟糟。 而生活的另一个明显标志就是:不管多乱,都得继续。 韵城第一中学的校门慷慨地敞开,包容每一个逃学的倒霉蛋儿。 上午,7:50,早自习刚刚结束。高三#8226;一班的教室里,管聆cháo幸灾乐祸地瞅着李岩岩:“王者归来哦!整整三天,活不见人死不见……” “停!管管,你的归类法有错误,我活着呢。一直都活着。”李岩岩的情绪挺高,完全不像是刚从校长室里走出来的。 管聆cháo诧异:撒谎请假,逃学,失踪,在韵城一中这所聚集了全省“乖孩子”的重点高中几乎史无前例,又是高考前夕,班主任就几次嚷过“情节恶劣,不能姑息”,杀鸡儆猴的姿态做得十足……现在罪魁祸首回来了,挨训就不用说,最起码也会背个处分,怎么?他还眉飞sè舞? - - ps: 周ri第二更。 票啊!票啊!马上就周一了! 凌晨估计更不成了,请朋友们期待白天,周一至少三更,上午仈jiu点钟一次,下午两三点钟一次,晚上十一二点一次;说到做到。 ps2: 有个小bug,李岩岩母亲的名字前后不一致,以今天的为准……毕竟他小舅姓王……前面的等明天更新时我再修改过来。谢谢。; 第十二章 爱情,就是两片竹叶(中) 李岩岩的确被记了一次大过,但他不在乎。 ——有本子在手,还有什么事儿办不成?还有什么事儿值得在乎?嗨,全无所谓! “我说管管,首大是个好地方,不错,的确不错。” “你真去首大了?”管聆cháo瞪大眼睛,“我还以为……” “当然!我……嗯?你怎么知道?啊……”李岩岩忽然想起来:姜语竹和管聆cháo是好朋友,一向无话不谈。 没再理会管聆cháo和周围其他同学叽叽喳喳地盘问,目光给了课桌前面姜语竹的背影。 从他像个得意洋洋凯旋的将军似地走进教室,姜语竹就没抬头。李岩岩早就明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学大计应该就是败露在姜语竹手里。 “竹子,我这个处分……其实真不能怪你。”心里头,暗暗地先打好了开场白的草稿,他想:“这回,竹子总该有点儿内疚?” 挺好的开场白用不上,一天,姜语竹都躲着李岩岩。 - “竹子!你为什么不理我?” 好容易挨到下了晚自习,月亮早就升起来,在宿舍楼北角的锅炉房前头,运了一天气的李岩岩拦住来打热水的姜语竹,语气不善,可脸上不由自主带着求恳的表情。 “噢——” 姜语竹还没说话,旁边一群打水的同学就大笑起哄,还有缺德的,变了调子,怪里怪气地嚷:“竹子,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怎么就不理我呢?你知道不知道,你不理我,让我好寂寞啊……” 李岩岩没料到会这样,手足无措,姜语竹寒着脸,水也不打了,拎着空暖瓶,绕开李岩岩,快步走回宿舍。 “哎,竹子!”李岩岩再喊,也叫不回人。起哄声更响。 “我……你们……”气急了,李岩岩涨红脸,大声吼,“谁敢再笑!” 常“说书”,他嗓门一向很高,这一吼吓着了不少人,就安静下来,但李岩岩的模样过于气急败坏,很快又惹得同学们笑出声。 有记着前几天来过一个和尚的,互相嘀咕什么“少林寺”、“武功”、“清心寡yu”……大伙儿乜斜着李岩岩,小声说话大声笑,让他更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终于忍不下了,热血上头,李岩岩看也不看,伸手随便揪住一个,举起拳头,凶巴巴地嚷:“你笑什么?” “我?我没笑啊……”被揪住的那个觉得自个儿挺冤枉。 是高三#8226;二班的高小爽——冤枉不冤枉的很难判定,他的确没笑;可算起来,也正经是李岩岩的一个“情敌”。 “你……没笑?”看着高小爽一脸无辜的表情,李岩岩很想先把他揍一顿再说。 拳头还没放下来,李岩岩瞪着眼发狠,高小爽挺了挺豆芽菜似的身板儿,蛮大义凛然。眼看玩笑可能会变成斗殴,周围同学们的笑声没了,变成窃窃私语。 李岩岩却想得更多。 只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往本子上写很多恶毒的主意,整治所有笑他的同学,比如每秒打一个喷嚏连着打上一个月,一开口就学狗叫,当众尿裤,出车祸撞成植物人,被绑架撕票,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这些念头让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我怎么了?怎么就毫无顾忌了?他们可都是我的同学!” “啊,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李岩岩默念一句,毛骨悚然,气消了——他本来就有点儿文人的气质,只要头脑清醒,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好勇斗狠。 松开揪住高小爽脖领的手,默默地,李岩岩转身离开。 高小爽莫名其妙。他看着李岩岩的表情从尴尬变成愤怒,从愤怒变成狠毒,从狠毒变成惭愧,从惭愧变成后怕,从后怕变成哲人般的大彻大悟……这变得也忒快了! 高小爽忽然觉得李岩岩离去时的脚步有些萧索,让人同情。他摇摇头,在心里说,“李岩,我当然不会笑你,可我也喜欢姜语竹啊……我不会放弃!” 但是,半个小时后,高小爽就不得不哭丧着脸,敲开了李岩岩所在的男生宿舍302室的房门。 快11点,就要熄灯,李岩岩洗漱已毕,正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发呆,右手捏住本子,满脑子胡思乱想姜语竹。 “你……干什么?” 高小爽像个鬼似地爬上李岩岩所在的上铺,只露出半张脸,很吓人。 “给你的,我没偷看内容。”高小爽举起一张叠好的纸条,声音里透着郁闷。 稀里糊涂地打开纸条,李岩岩瞥了一眼,飞快地合上,转而瞪着高小爽的半张脸,“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我没偷看。”高小爽是真正的书呆子,比李岩岩更加坚持文人的cāo守,强调一遍后,不死心地犹豫着问,“李岩,你和竹子……到底怎么回事?” “去!”李岩岩毫不客气地轰走了高小爽。 纸条上是姜语竹的字迹,很简单:“熄灯后,楼顶见。” - “似乎最近我总是在慨叹月光?”宿舍楼的楼顶,李岩岩来得早,只好望月踌躇。 他倒不担心熄灯后姜语竹怎么才能上来,其实,越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就越有点儿小手段。 “竹子!”李岩岩激动地迎上去,那个从天井楼梯走上来,穿着粉sè的连衣裙,在月影婆娑下显得清冷的影子,就是心上的人儿。 “李岩。”姜语竹打了招呼,退半步,避开李岩岩惊喜中伸过来的“狼爪”。 “我在!竹子……你……白天怎么不理我?”有人挺委屈。 “这个,你解释一下。”姜语竹扬扬手里的信纸,是李岩岩去首都之前留下的“密码信”。 “我……”李岩岩发现自己好像把这个碴儿给忘了,算算时间,他苦笑:按事先说好的,姜语竹该在下个星期三才拿到它。 “到学校来找你的和尚,拆了半栋教学楼的怪物……突然跑到医院找我,还留下一封乱七八糟的密码信,一个人去首都——李岩,你要是再装傻……” “你不能像白天那样一直不理我!”李岩岩惊呼,正好补充完姜语竹没说出来的省略号。 “你……”姜语竹愣住,哭笑不得地跺脚,转身,真的不理李岩岩了。 - - ps: 今ri第一更。下午两点第二更。谢谢。; 第十二章 爱情,就是两片竹叶(下) “竹子,你听我说!我绝对没想瞒着你什么……”绕到姜语竹跟前,话说半句,李岩岩讲不下去了。 ——真的告诉竹子所有的事? ——跟她说我买了个本子,还造了一堆神神鬼鬼的人物出来,说我现在差不多心想事成无所不能了? 李岩岩搞不清爽犹豫的原因,是怕姜语竹把自己当成疯子,或者怪物? “竹子,我也不知道你所有的事……而且……嗯,好吧,我早在心里说过,学校给我的处分不能怪你……” 总算还是把那个“开场白”说出了口,因为是在转移话题,味道就与初衷偏了些。 姜语竹不说话,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李岩岩。宿舍楼的楼顶宽阔,只有面对面的两个人,居然有点儿拥挤。 “我……”李岩岩不知该怎么办,就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乱翻,拿出本小书,往前递,“给你。” 姜语竹接过来看,眼神里只剩下莫名所以的疑惑:“《中华名句小辞典》?” 李岩岩飞快地解释,“在首大里的书店买的——你翻开它。我真的去了首大,未名湖边上,我摘了几片竹叶,夹在书里带回来。” 停顿一下,李岩岩坚定地说:“带回来给你。” 姜语竹翻开辞典,152页,翠绿的两片竹叶压得很平,挡住半阙张先的《千秋岁》词:“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姜语竹拈起一片竹叶,对着月光看它,就真的有些感动。 耳边再响起李岩岩的声音:“竹子,你一定能考上首大,我也能。可是,我一直在想:是因为我是我,不是因为我们都会去首大……竹子,你比我聪明好多,因为我好像永远也学不会对你找借口说谎。” 姜语竹似乎没听见李岩岩说什么,她看竹叶看了好久,又放回原处,轻轻合上辞典。 她微笑了,也不想对李岩岩掩饰泛红的面颊,就用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慢慢地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什么,还有……接受了什么。 并且很快乐。 该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姜语竹忽然发现,在这个晚上,有些问题可以不用再问,免得煞风景。 @@@ “他妈的!” 声音洪亮,充分显示骂人的这一位胸中满是不平之气。 是个黑瘦的青年人,个子不高,蜷坐在沙发里,对面茶几上扔着几个盒饭的残骸,地面满是薯片、虾条,各种方便食品的碎末。 他戴着个无线耳机,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害老子值夜班!害老子值夜班!让你们全家值夜班!什么叶子竹子的?老子还他妈竹笋呢!” “竹笋?猴子,这小两口离结婚年龄差得还远,想有小竹笋可得等几年,你是打算钻这个空子先认人家当了干爹干妈?” 套间卧室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随口调侃。 “头儿……”猴子——黑瘦青年人张口结舌,半天,苦笑,“又拿我开涮。” “不是开涮,这小两口可不简单——就凭他李岩岩能……”话到一半,那人又不说了,转身回了房间,丢下一句,“猴子,好好盯着,过一个小时再给我送一次记录。” “是了。”黑瘦青年人不多问,答应一声,手底下不停,一直在个小本儿上写写涂涂。 这里离开韵城第一中学不远,是闹过妖怪的“蓬荜生辉”大酒店的六楼,一间标准套房。内间卧室里,满满当当地放了一张花梨木的方桌。 调侃“猴子”的那人走进卧室,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照片,默默地看了会儿,把它贴回墙上,低声念叨:“能闯破小西山的大雾去找白云老道,跟虬髯侠、师弘毅、红娘子、谁啊和尚、印空……全都有交集……李岩岩,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人慢慢地转了一圈,打量房间里的情形。三米见方的花梨木大方桌上摆满了照片和文字材料,墙上也贴得到处都是。 ——所有的照片里,都有李岩岩! @@@ 早晨,李岩岩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在梦里,姜语竹接受他了,两人肩并肩坐在宿舍楼的楼顶,手牵着手,一起看过月亮,很美很美的月亮。 “……我是不是应该饶了月亮?它又没惹我……”起床洗漱的时候,李岩岩用凉水一个劲儿冲头,搞不明白一直在脑子里头晃来晃去的究竟是月亮还是姜语竹。 早自习前出早cāo,姜语竹略带一点儿羞涩的笑容——人类有史以来最耀眼的笑容——让李岩岩发了疯: 不是做梦! “俗!太俗了!是谁说‘一恋爱世界的颜sè就不一样了’的?这分明就是……就是……他nǎinǎi的人类的语言咋就这么狭隘呢!” 开始习惯把思路往本子上引,李岩岩有一种冲动:要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自己的快乐!这太简单了——大赦天下!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太出sè的主意——教历史的张诗白老师也这么认为:他分明是叫课堂上有点儿走神的李岩岩起来说一下“分封制和周王朝衰败之间的必然联系”,怎么就扯上了“大赦天下”? 张老师很好心地提醒:“李岩岩,我是说周王朝……” “对啊!烽火戏诸侯!就算大赦天下太离谱,我还可以学周幽王嘛!嗯,不错……” “你……打算烽火戏诸侯?”张老师气得直乐,搞不懂平时挺机灵的李岩岩怎么傻了,顺口就问,“打断一下,能给我介绍介绍你们家的褒姒小姐吗?” “张老师原来你不光怕老婆,还没眼力价儿,这不就在……对不起我错了。” 终于反应过来,哄堂大笑中,李岩岩的脸红得像是猴儿屁股,那位“褒姒小姐”——姜语竹脸上的颜sè也没差到哪儿去。 “周幽王是亡国之君,李岩岩,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你最好还是不要学他。坐下吧。” 从不觉得怕老婆是件丢人事儿的张老师很难得地在课堂上认真“风趣”了一把,目光意味深长。 - - ps1: 上午八点的更新因为更新后立刻修改添加了几百字,一时没有显示出来,如果有朋友觉得接不上,请回头看一眼:)谢谢。 ps2: 马上就要点击过十万了…… 推荐还差不到一千五百票就要一万了…… 感谢大家,随时准备加更:) 收藏涨得巨慢……就是上不去新书榜啊……哭了。 第十三章 烽火诸侯戏不成(上) 梅森-雷利-威尔逊 年龄:60岁。 身份:英国人。低调的富豪。杰出的神学家、哲学家。皇家学会会员。 xing格:作风稍嫌老派的绅士,但思想活跃,熟稔最尖端的科技。 口头禅:无。 技能:一口倍儿地道的京腔。 其他:我最忠实的朋友、父执长辈、仆人。 - ———————————————————————————————————————————————————— - “竹子……我再也不敢了……”课间,跑到cāo场体育器材室背后的死胡同里,李岩岩龇牙咧嘴地摸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求饶,忽然就明白了张老师为什么不惩罚自己。 “你!李岩!该死的……”姜语竹又恨恨地踩了李岩岩一脚。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李岩岩发现了第二条道理:有关掐人这件事情,似乎天底下的女孩子都是宗师境界。 “错了?你……你气死我了!” 姜语竹眼睛瞪得挺圆,气鼓鼓的腮帮也挺圆,像只发威的小母老虎。李岩岩看着她,觉得比昨晚一块儿看月亮时更漂亮,更生活,更容易亲近,就傻笑:“竹子,其实……烽火戏诸侯挺值,我理解周幽王……” 姜语竹脸红了。 恋爱中的男女说再过分再肉麻的话也不稀奇,何况李岩岩是个靠嘴吃饭的,呃,不管用什么吃饭,一场小风波很快消弭无形,还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同时,李岩岩也确定了要演一场“烽火戏诸侯”的决心。 昨天晚上,在宿舍楼楼顶,他没对姜语竹说清楚本子和其他的一些事,是姜语竹不让他破坏了美好的气氛,李岩岩仔细思考后将这归结为爱情会让人昏头。 他不想在两人之间制造障碍,但总觉得和盘托出事实真相也难以取信,就琢磨着找其他办法,至少逐渐给姜语竹灌输一点儿“并不太平常”的世界观。 于是李岩岩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小舅,还有那个法号“谁啊”的和尚。 李岩岩掏出i-phone,在本子的帮助下,它已经变成一个挺超级的玩意儿:内存千八百个t的“银河通”,在半人马座α星系也不断网,永远无须缴话费,必要时还可以变形为pc或者ps3、x-box等游戏机——自带108英寸液晶电视和按摩椅。 “简直btbt的。”这是李岩岩的评价,他觉得,用这个人类科技两百年内也没希望造出来的“手机”打电话,实在非常浪费。 但是,电话那头的王爽丝毫不懂得感恩,从他的语气中李岩岩听出,如果有电话线,小舅一定会顺着线爬过来把自己掐死。 揉揉耳朵,减轻耳膜的震痛,李岩岩整理王爽怒吼出来的信息:首先,王爽很生气;其次,和尚跑了,不在韵城,去哪儿了不知道;最后,副市长曹林的保镖换成了一个道士,叫“洞虚”。 “白云观的动作很快啊。”李岩岩只有干瞪眼,固然能通过本子叫和尚过来,但……《胭脂佛陀》的预设主角与最终boss的见面,总不好干涉过多。 当然,他还有其他办法。都btbt的。 - “竹子,我其实认识一些很有能量的朋友,他们乐意帮我……不行,还是不对头。” 私底下打过多次草稿,总难自圆其说,李岩岩痛苦着“烽火戏诸侯”的计划:姜语竹的护照——上面有去法国的签证——在口袋里捏了好几天,就是找不到机会拿出来。 姜语竹一直向往浪漫的法国,最近电视台正在重播琼瑶的电视剧:《又见一帘幽梦》,因为住校,又要准备高考,看不成,就抱怨过好多次——她不在乎剧情,只想沉浸到香榭大道、塞纳河、普罗旺斯……的景致中。 但通过本子,从凯旋门出发,漫步香榭大道,还有塞纳河豪华游轮上的夜宴,烛光、红酒、法国大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计划中惊动的人不多,远谈不上“烽火戏诸侯”的阵势,李岩岩的愿望很纯粹,只是想姜语竹快乐,他可以做到。 自然有顾虑,可在爱情面前,这玩意儿不值一提。 辛苦计划一周,4月19ri,星期三晚上,李岩岩再次上了宿舍楼的楼顶。 “又这么晚找我?”躲开值班老师上天井楼梯的“活儿”姜语竹越来越熟练了,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埋怨——且不论是否真的埋怨。 “竹子,找你有事。”李岩岩笑着凑过来。 “什么事不能白天说?李岩,我觉得高考之前你还是再用点儿心……” “放一百二十个心!竹子,轻重缓急我分得清,你没见我现在就差把自个儿泡数学题里腌起来了?” 姜语竹轻笑,“那也得腌透了才行!” “透了!早就透了!要不……你亲口尝尝?”恬着脸,李岩岩靠得紧了些,拉住姜语竹的手。 “去你的!”姜语竹大羞,一把推开。 李岩岩笑着跳开两步,顺手把护照塞过去。 “……这是什么?” “祝福,一个朋友给我们的礼物。” “我的护照?啊,照片拍得好难看……”姜语竹苦着脸抱怨——李岩岩突然觉得自己挺难理解女孩子的思维方式。 “那个,竹子,你怎么都漂亮——我是说,重点在于……我想和你一块儿去香榭大道逛逛。” “香榭大道?巴黎?”姜语竹捂住嘴,低低地惊呼,“天哪!” 李岩岩很满意这效果。像现在这样又惊又喜,几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姜语竹,实在太少见了。 “李岩……怎么回事?”与预料一致,他听到姜语竹的声音带着疑惑。 “如果你一定要问,好吧,我有一个朋友,忘年交。”李岩岩努力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耸耸肩,“他很富,富到了……嗯,比挥金如土还夸张。他很想见见你。所以……” 姜语竹jing惕地退后半步,“李岩,你……” “噢!”李岩岩轻轻掌嘴,苦笑,“竹子,老梅森已经60岁了,你放心……我可舍不得把你卖给他……” 姜语竹像只受惊的小鹿,坚定地摇头,“我不去。” “竹子,听我说,这……” 李岩岩从没想到姜语竹的xing格中竟然有这么坚持的一面,赔尽好话,拍胸脯打一千多张包票,再怎么解释,得到的答复都不变。 他差点儿就要恼羞成怒了。 ——连去巴黎玩一趟都不能接受,就更不要提什么“下笔成真”的本子,劝说中,李岩岩渐渐地将“不敢”对姜语竹说破一切秘密的态度转变成“不愿”。 虽然没有吵架,也算是不欢而散,最终,姜语竹离开时,李岩岩没跟着下楼,只瞪着月亮闷闷地想:“就算见过一次妖怪,竹子也还就是个普通的女孩……” “不成!非去不可!” - - ps: 点击过十万了,说加更就加更。这是今ri第三更,还有一更是晚上23:30左右。 数据依然很惨,请大家支持点击、推荐、收藏。推荐过万,再次加更;收藏过六千,再次加更。谢谢。 第十三章 烽火诸侯戏不成(中) 李岩岩并不知道,他的决心在另外的地方让人吓了一跳。 比如,“蓬荜生辉”大酒店六楼套房里的某人。 “法国?该死的!报上去!查!一定要一查到底!谁这么大胆子给他们发的护照?还有那个梅森——天上怎么又掉下一个法国人来?” “头儿,”几天以来,值夜班值到吐血的“猴子”举手发言,“我申请出外勤……” “不能让他们去!”——“头儿”恶狠狠地说。 “猴子”干咳一声,提醒:“咱们恐怕没这个权限……就是现在的监视监听,要让白云观那头知道,也不好交待。” “头儿”的声音极坚决:“我不管白云观!国家安全高于一切。” @@@ 第二天——事实上,姜语竹从楼顶返回宿舍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一夜没怎么睡好,白天也迷迷糊糊,但……还是很敏锐地发现:李岩岩的情绪不对头。 像是消沉,又像是在思考,脑子不够用,总之李岩岩失魂落魄的,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午饭时还闹了笑话,勺子找不着嘴,把菜汤喂给衣服喝了。 就连管聆cháo也悄悄地找姜语竹问:“竹子,你把李岩怎么了?” “……这是我的错?”搪塞走管聆cháo,姜语竹挺自责,自从那天有个和尚来过,她就觉得李岩岩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甚至那回去首都,简直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姜语竹一直没有问,她聪明,知道“不问”是一种智慧,代表信任。 但再怎么信任,朦朦胧胧地恋爱刚刚一周就一块儿跑去法国?这太离谱了!偶尔的约会,拉拉手,这已经是姜语竹现在能做到的极限。 “没听说李岩有法国朋友啊……那,他安排去法国旅游……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花了很大的功夫……” 鬼使神差地,晚饭前,姜语竹找到在cāo场上毫无目的胡乱溜达的李岩岩,问,“什么时候去法国?” “竹子你答应去了?”李岩岩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我才不去!”姜语竹摇头,“李岩,你刚从首都回来……嗯……算了,我是说,有去法国的机会挺不容易的,这回我去不成,可你要是有办法能不再因为逃学背处分……那你还是……” 李岩岩眨眨眼,没听明白。 “你自己去吧——多拍几张照片回来。” “竹子,你不去,我自己去干什么?”李岩岩哭笑不得。 姜语竹被问住了,沉默一下,立刻反驳,眼神里像是闪烁着小星星,“李岩,那可是法国啊!从凯旋门出发,漫步香榭大道……多好。没准儿你朋友还安排了豪华游轮,在塞纳河上的夜宴——你不是说他很有钱?” “这词儿挺熟的,好像一提到巴黎大伙儿的想象力就全被限制住了……竹子,你要看巴黎风光,网上图片多了,哪儿赶得上自己去亲眼看?再说,我的摄影技术可不怎么样。” 李岩岩挠挠头,苦笑, “好了好了,你能去就去啊,抱怨什么?”姜语竹飞快地扫了周围一圈,看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低声说,“……照片……你拍给我看的,跟网上的图片不一样嘛。” 李岩岩就幸福起来了,有点儿晕。 刚才的话说得羞人,姜语竹没抬头,只听李岩岩没反应,犹豫着补充,“大不了……我送你去机场?” “好啊!”李岩岩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刻答应了。 ——整整一天,李岩岩都在琢磨要不要用本子改变姜语竹的想法,但在他看来,“烽火戏诸侯”不算什么,以“非自然力量”介入到“纯粹”的感情中就很过分,所以始终下不了决心。 可是……姜语竹既然说要去“送行”,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 李岩岩出发的时间定在周ri的中午,本来姜语竹以为要从首都机场登机,还询问过火车票之类的事,李岩岩总是笑而不答,说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也奇怪,越是说“妥当”,姜语竹的心就悬得越高。 从韵城市到首都,乘火车十个小时足够打个来回,姜语竹想好了给家里的借口,无非是到同学——管聆cháo的家里复习,午饭也在那边吃之类的。平时很少对父母说谎,这就挺让她心惊肉跳。 可姜语竹怎么也没想到,周ri一大早,在约定的地点,竟然等着一辆劳斯莱斯:phantomblack! “嗨,竹子,上车啊。”李岩岩的笑容比阳光灿烂。 姜语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太懂车,不知道这辆黑sè幻影全球仅有25辆,但……这架势,真的蛮吓人。 幸亏约得早,地点也是不引人注目的小巷子里,往来的人并不多,可这辆车子至少已经让三个在路边摊上喝豆浆的中年人惊得“喷”出来了,满嘴白沫。 不要说是韵城这样的小地方,就算在首都,phantom,black,足够吓人一跳。 李岩岩的装束配得上这辆车。 笔挺的天蓝sè西装,是伦敦梅菲尔区、芒特街95号、著名的道格拉斯#8226;海华的全手工制作;一双棕sè的小牛皮皮鞋同样来自伦敦,由圣詹姆斯街一家鲜为人知,却已存在了两百多年的小店出品;至于浅sè海岛棉小翻领衬衫,则出自巴黎梵登广场28号、夏维店首席裁缝约瑟夫#8226;盖茨比之手。 这副行头,哪怕只拿出衬衫的半条袖子,也至少价值100英镑——还得是有身份的人去买,这些店铺、裁缝的挑剔与架子每年都会气疯几位所谓的“亿万长者”。 自然,全部的式样都是绝不过时的典雅,熨帖、干净,合身得过分,甚至衬得李岩岩似乎高了几公分,风度翩翩,像某个国家王室的成员。 而姜语竹只穿了一身普通的白sè连衣裙,就算看不出李岩岩穿着的来历,也不自主地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丑小鸭。 怯怯地上了车,跟李岩岩一起坐在后座,姜语竹又发现司机是个“挺帅的外国老头”。 汽车悄无声息地发动,离开巷子,只留下艳羡的人们。 - - ps: 今ri第四更。请周二的推荐票。多谢啦。 第十三章 烽火诸侯戏不成(下) “早饭吃过了?竹子,这儿有最正宗的鱼子酱,吐司——都预备好了。”李岩岩殷勤地递上涂好无盐牛油的薄片吐司,又塞给姜语竹一把象牙汤匙。 来自里海闪光鲟,15分钟内经过24道加工手续的鱼子酱放在被碎冰围绕的瓶罐中,正是入口的最好时候。 可姜语竹还没来得及打量完“黑sè幻影”车内的装潢。对面的液晶电视;神秘的星光顶饰;镀了铬,散发银sè光芒的车门内把手……完美的艺术品。 “嘿,竹子?吃吗?”李岩岩懒洋洋地褪下西装外套,随手把……把这2000英镑扔到座位后面,打量姜语竹的表情。 ——姜语竹没有表情。 李岩岩帮着她把鱼子酱抹在吐司上,她就慢慢把吐司送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吓着了,犯懵。 “你是谁?你不是李岩岩!”半天,姜语竹反应过来,高喊,右手举着象牙汤匙护身,左手下意识地摸索鱼子酱的瓶罐,不留神抓一手碎冰,“呀”地惊叫着扬了满车。 李岩岩一惊。 看着姜语竹,他的目光很正式,慢慢地说: “原来……你已经看破了——不错,某家并非李岩岩,有分教: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乃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纵横三界、踏破乾坤……这个‘踏’……呃,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交友似孟尝、孝母赛专诸,人称神拳太保秦琼秦叔宝的便是……不对,串到《兴唐传》上头去了……” 姜语竹笑倒:“行了行了,没错没错……” 是没认错,换成谁,都难学这么一口碎嘴。 “我委屈大了!竹子,你至于?”李岩岩开始碎碎念,“难得摆回阔,这么jing惕干嘛?” 姜语竹不认,“怪谁?李岩,哪有你这么闹的?这车,这衣服,这……”好好的鱼子酱被扬了半罐子冰进去,就不好意思说了。 “——反正,你吓死我了!” 李岩岩耸耸肩,“我就知道,没道理好讲。” 对姜语竹理所当然的追问,李岩岩心安理得地全推到了“很有钱的忘年交老梅森”头上,黑sè幻影平稳行驶,姜语竹的心情却难以平复。 察觉到空气中开始弥漫不安、尴尬等等莫可名状的情绪,干咳一声,李岩岩解释一切,这回,他说着心里话: “竹子,看上去这些东西是挺奢侈的,正常估算,我大学毕业找份普通工作拼命到死,应该也享受不上——可这有什么啊?” “竹子,要是我说我不在乎这个……好吧,有点儿假。不过有人——比如说老梅森,乐意chéngrén之美,我都回绝了,那才叫矫情。人跟人之间交往,恋人啊,朋友啊,堂堂正正的,一矫情,全完!什么都剩不下!” “就说这回去巴黎,你有顾虑,我就不舒服,可又不好说。所以我才让老梅森使劲儿抖机灵,就往奢侈里安排,好好地吓你一跳——嘿,你又掐我!听我说完!” “找老梅森,我没顾虑,因为他安排得了;反过来,他安排不了,如果有必要去法国见他,砸锅卖铁去,我也认。竹子,你喜欢法国,觉得塞纳河边上的空气都浪漫,这个我明白;可你知道不知道,浪漫还有别的方式……” “很多年以前,高晓松,这家伙还年轻的时候出过一盘专辑:《青chun无悔》,他说:‘再也没有了独行万里为曾允朋友一诺的男人……’说实话,我很向往。” “向往自己是那种男人。” 话说完了,车内,久久的沉默。 沉默。 沉默了半天。 姜语竹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咂摸这些话,有点儿出神——她也开始了解到李岩岩的另一面,算是倔强与执拗?或许还夹着天真? 她喜欢这样的李岩岩,就抿着嘴无声地微笑了。 但,李岩岩不适应这种沉默,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好容易瞥见姜语竹一点儿笑模样,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努力说笑话:“竹子,你不知道,这回我也开了眼,老梅森的家底儿真够厚的——还有,比如说这拿钱出来狠狠地砸,把人砸晕了算……挺过瘾。” 姜语竹忍不住,笑出声来,“李岩,你呀……成也是你这张嘴,败也是你这张嘴。” “我败了?败在哪儿了?嗐,我一向让着你,败就败,不丢人。”李岩岩说着便宜话儿,收拾鱼子酱瓶罐里的碎冰,又给姜语竹抹好一片吐司,心满意足。 前头,司机老头目不斜视,车开得飞快。 目的地不是首都机场,是离韵城不远,东山省省会南济市南部的山区,一个叫做“红叶谷”的山谷深处。 不到两个小时,足够姜语竹从起初的惊诧里走出来,品味里海闪光鲟鱼子酱,完整无损的鱼卵被舌头与上颚压破,美味爆涌而出,让她陶醉。 而李岩岩的心思却飘得很远,他轻轻抚mo腰间衬衫内袋里的本子,琢磨着到了法国,再怎么跟姜语竹享受浪漫。 是的,浪漫有许多种。 其中一种,应该属于两个人的巴黎。 @@@ 没有长长的队列,没有管家婆似的地勤人员,没有拿审视通缉犯、恐怖分子的目光看人的海关人员,甚至没有大包小包的行李。 周围是山,青葱翠绿,包容着小小的机场,只有一架不太大的商用喷气式飞机,带着迷人的nǎi油sè外表,静静地等在那里。 飞机场就该是这个样子。 心情,景sè,都很好。 司机把方向盘转个圈,黑sè幻影优雅地横穿跑道、停机坪,直接向飞机驶去,舷梯刚刚打开,正驾驶、副驾驶站在机门旁,友好地挥手。 “李岩……你说老梅森很有钱……”姜语竹忽然发现自己理解中的“富有”和亲眼看到的似乎有不小的差距。 一个外国人,在华夏拥有私人机场?免检? “呃,好像他还挺有办法,英国皇家学会会员、贵族头衔之类的……”李岩岩苦笑着解释,他也不太知道“老梅森”是怎么打通关节安排了这一切,只往本子上写字毕竟难以面面俱到。 何况为了这趟巴黎之行,有很多地方的设计和说辞都蛮强硬。 姜语竹小声地说:“只是个网友……要是都知道能有机会在魔兽世界公会里认识这样的冤大头,欧服里咱们的同胞该比全欧洲的人口都多几倍了……” 她不敢相信,却找不到任何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就说得有些幽怨。 李岩岩翻着白眼大言不惭,“竹子,我可送给他不少好装备。”说完下车,作个手势拦住司机,自个儿颠颠地跑过去,给姜语竹打开车门。 - - ps: 本章、以及下文中所涉及的一些奢侈品的描写,鱼子酱、私人飞机场等等,均参考(非照抄。笑。)自彼得-梅尔的大作《有关品味》。当然,笔者习xing不好,略有夸张。 另:网上可以搜索到《有关品位》的全文,建议有闲的朋友阅读,很棒的书。 第十四章 马桶里钻出个怪物(上) 花云: 年龄:23岁。 绰号:云想衣裳花想容。 xing格:善良,温柔,胆小,好动,超级八卦。潜藏着唯恐天下不乱的顽皮因子。 口头禅:无。 技能:天下第一易容高手,能随心所yu改变易容对象的身高、xing别、嗓音等等特征。一身本领极为广博,但驳杂不jing。 其他:出身世家,名闻天下,却很少有人能接触到她的真实面目,成为朋友。 - ———————————————————————————————————————————————————— - 犹豫一下,姜语竹走下来。正好飞机上也下来四个二十来岁的白人女孩,高大,足有一米八零,身材、相貌都是百里挑一;一式的打扮,短发,墨镜,迷彩服,腰间佩枪,英气勃勃。 这回姜语竹是真的往后退了一步,立刻转头盯住李岩岩,可她发觉:李岩岩的脸sè也在发白! “这个……应该是女保镖……”李岩岩咽了口唾沫,像是心虚。 “李岩……要不然……你也别去了?”姜语竹拉拉李岩岩的袖子,更多的话说不出,目光中却把胆怯表露无遗。 “我……” 李岩岩也纳闷,本来都挺好,怎么这四个女保镖一出来,就显得还没露面的老梅森像个毒枭了? 黑sè幻影的司机、飞机的正副驾驶、四个女保镖,七个人都不说话,等待李岩岩的决定。 李岩岩摇摇头,“算了,不去就不去,巴黎算什么,远不如趁周末陪陪你——竹子,你等等,我给老梅森去个电话。” i-phone,刚掏出来拨了号,就被微笑着的“司机老头”按住了。 李岩岩一愣,眼睁睁看着老司机笑容不减,从他手里轻轻地抽走手机。 ——没法不“眼睁睁”,一个女保镖已经飞快地刁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没怎么用力,李岩岩就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变故很快,李岩岩在下意识地开骂之前一阵糊涂:“不对啊,这保镖用的怎么像是华夏的功夫?点穴截脉?” 但还是嚷了出来:“你们干什么?” “李先生,请和姜小姐一起登机。威尔逊先生在等着你们。”老司机的汉语说得怪里怪气,可还流利,微笑也照旧和蔼可亲,甚至做了个弯腰“请”的手势。 这……太欠揍了! “去你妈的威尔逊!老梅森这是请客还是绑架?老子……不……去……了?”随着李岩岩的骂声,抓住他手的那个女保镖又加了点儿力气——半身发麻变就成了全身发麻,麻到了声带。 吓一大跳。 ——好像不是这么安排的! “李岩……怎么回事?”勉强回头,李岩岩看见姜语竹也被女保镖架住了胳膊,可怜的,盯着人家腰里的手枪,喊也不敢喊,只能小声发问。 反正,大声、小声,没分别,空山寂寂,就一个机场,喊破喉咙——那位名叫“破喉咙”的大侠没在本子上挂过号,来不了。 李岩岩没工夫赞赏姜语竹的镇定,急切地安慰,“竹子,你别害pia……”那位女保镖一双柳叶弯眉动也不动,就捏得他走了音。 “这不对……”李岩岩知道挣扎不开,急了,拼命回想哪个环节出了错,忽然间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他nǎinǎi的!” 本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梅森#8226;雷利#8226;威尔逊派女保镖来,强拉姜语竹和我一起登上去往巴黎的私人喷气机。” 李岩岩计划了许多,前头顺顺利利,一一实现,可这一句少写了个逗号! 在“姜语竹”后面应该标注一个逗号。 “强拉姜语竹,和我一起登上……”变成了“强拉姜语竹和我,一起登上……” “太牵强了……怎么点儿就这么背?”李岩岩只好怪自己,同时一个劲儿地暗中庆幸:“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也好。” 嘴上还骂,“老梅森!你等着!这事儿不算完!你……哎唷……”骂声就变得哼哼唧唧,那女保镖没给他留面子。 “李岩……怎么办……”姜语竹几乎要哭。 各被一个女保镖拖着,亦步亦趋,两人上了舷梯,另两个女保镖手按在枪把上,jing惕地断后,很专业。 登上飞机。 飞机是好飞机,淡灰sè的机舱不太大,只有二十几套座椅,空间也宽敞得很,坐下来足够伸直两腿。个人音响、环绕音响、液晶电视、厨房……全都齐备,甚至一侧的机舱还有个小小的吧台,各种名酒、咖啡、饮料,摆满酒柜。 顾不上惊叹了。李岩岩早知道“绑架”的底细,总算还好些,姜语竹就慌乱得非常彻底——她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竹子……对不起……”李岩岩早一步登机,被女保镖强按坐下,苦着脸道歉。 “怎么回事!怎么办……李岩……我跟妈妈说了回家吃晚饭!”上飞机后,姜语竹想通了,就算不会有人来救,大声喊喊也有助于纾缓情绪。 看着姜语竹就要落泪的眼睛,李岩岩心底下没来由地后悔。 那夜,宿舍楼楼顶,姜语竹拒绝去法国,他只觉得女孩主见太强,有些倔强;其实,李岩岩自己的倔强更是厉害多了,还掺杂一点儿偏激。在本子的帮助下,有时候这偏激就被无限放大。 否则,就只凭三年来的单相思与追求,“绑票”也要把姜语竹绑去巴黎,这又怎么舍得? 可李岩岩也想笑:大小姐,这么大的架势,您老人家怎么还惦记着晚饭? 没奈何,他只得“表演”下去,咧着嘴苦兮兮地扮无辜,“竹子……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电话里老梅森说得好好的,他怎么……他一定是疯了!” 于是,姜语竹掉了眼泪,李岩岩心疼得不行。 “李先生、姜小姐,无须惊慌。”老司机挂着优雅的微笑开口,“威尔逊先生绝没有恶意,他只是希望能够按照约定,在巴黎和两位共同度过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 “我x老梅森他姥姥!” 许是挺不能原谅自己,李岩岩骂得很难听。 骂也没有用——各自被女保镖按住,李岩岩在前,姜语竹在后,两人隔了三排座位,坐得十分稳当,完全动不了。 飞机起飞。 - - ps: 第一个大高cháo即将迎来! 请推荐票! 第十四章 马桶里钻出个怪物(中) “李先生,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将在北朝鲜境内降落,补充航空煤油;然后绕道俄罗斯,在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再次加油;进入欧洲之后,还要在空中加油一次。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5点左右,您就可以到达巴黎了。” 飞机很快进入平流层,飞行平稳,老司机走到吧台后面,熟练地调酒,对李岩岩解说航线。 “很遗憾绕了远路,但威尔逊先生认为,应该用最稳妥的办法躲开华夏空中交通管制委员会的眼睛,这一次,‘雷利号’——就是我们乘坐的这架飞机,进入华夏领空,本身就是冒险行为……” “我就知道老梅森没本事在南济山区拥有自己的私人机场。”李岩岩撇嘴讥刺一句,心里说,“还蛮像那么回事。” 航线,还有这几句台词,都是事先安排下的,煞费苦心,他打算逐渐让姜语竹“自行猜测”到“某些事情”,一步步把心上人引入自己的世界。 一个可以随心所yu、无所不能的李岩岩的世界。 但姜语竹比他预料的还要敏锐许多。 “李岩!老梅森绑架你,肯定不是为了要请你去巴黎观光——你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只是一会儿,姜语竹就反应过来,语气也平静多了。 李岩岩愣住,半天才想起来回头,“我……” “不要说!说出来他们就会杀了你!”姜语竹大喊——显然,她看过不少好莱坞电影,特别是间谍片。 李岩岩很感动,这一瞬间,几乎就要和盘托出所有的事。 但已经骑虎难下。 尤其,他发现姜语竹其实非常生气。 最倒霉的是,姜语竹的气愤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卷进了凶险的绑架案,主要是因为…… 登机之后,李岩岩和姜语竹各被两名女保镖制住,具体的情形不太好描述——就说李岩岩这边,两名女保镖一左一右站立,动作对称: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并紧紧贴到他身上——极暧mei。 女保镖的身材火辣,李岩岩不管往左还是往右转,都会面对两座“波涛汹涌”的小山。 他刚才一回头,脑袋差点儿就载进了“山谷”。 看上去很美。 而姜语竹一面提醒李岩岩,一面气得脸sè发白。 李岩岩想哭:不是真的吧?竹子,你居然在吃醋? 他只有凶巴巴地大吼,“好了!松开!我不会逃跑的!看我看得这么紧,怕我会跳飞机?” 女孩的心思很难猜。 总算坐到了姜语竹身边,李岩岩好言好语地安慰,嚷着吧台后的老司机上饮料和午饭,点名要了依云矿泉水、佩里戈的松露、卡伐扬的香瓜、还有鹅肝酱。 这些都换不回来好脸sè——事实上,李岩岩拿不准姜语竹现在的jing神状态。 也就不敢要那位顶着法国厨师协会厨艺大师最高荣誉白金奖的“老司机”把那只两米多长的龙虾搬出来吓人。 凭姜语竹没缩回冰凉的小手,还让李岩岩轻轻握着,他猜测局面应该没闹到不可收拾,至少心上人没想到这场绑架是出自他的授意,就算怪他,也不至于太过,只是免不了担惊受怕。 心疼,于是李岩岩的安慰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竹子,放心,老梅森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我的秘密,他肯定不会关心——其实在你跟前我从来就没什么秘密,就是……你知道,有时候,时机挺重要的……” 姜语竹悄悄捏了下李岩岩,还是不让他说。 老司机正在忙活午餐最后一道甜点,四位女保镖坐得散开,隐隐地围住李岩岩和姜语竹,似乎对两人的小动作并不在意;只是,当李岩岩提到“我的秘密”的时候,在机场用“点穴截脉”功夫的那位女保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飞机继续向东,快要到达第一个“中转加油站”,一路李岩岩出尽八宝,还搬拿手的相声小段出来,也没能让姜语竹绽开笑容:作为被绑的“肉票”,这好像理所应当。 李岩岩只好叹着气,透过舷窗看云。 前路未卜,姜语竹真的很心慌,联系前一阵乱七八糟的许多怪事,她认定这场绑架绝不单纯,李岩岩也隐瞒了天大的秘密。 姜语竹需要知道那个秘密,但现在却没法问,幽怨把爱情挤到角落里去。她在反思,觉得自己在恋爱中太被动,这才落得个饱受池鱼之殃的下场——说不准,再也不能回家了?会死吗? 但姜语竹还觉得有些事情可以原谅:在两人之间,秘密其实并不重要?就像现在,李岩岩的心情肯定更加难过,可还强打jing神为自己讲笑话,对绑匪也吆三喝四地豪迈;如果不是他握住自己的手,喋喋不休地念叨,或许自己早就吓得糊涂了。 虽然清晰的思路未必正确,可姜语竹把李岩岩当成了主心骨,并暗暗决定,不管怎么样,两个人要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飞机机身轻轻晃动一下,理智的女孩想不了更多——她晕机了。 临危不乱的品质真的很难得,不过,“绑架”实在太夸张,姜语竹的jing神一直绷得很紧,终于到了极限。 女孩一阵干呕,无力地靠到李岩岩肩膀上,“李岩……我头晕……” “药!”李岩岩的第一反应就是望向老司机,老司机皱起眉头,摊开两手,无能为力。 设计并不周到,飞机上没有药品,也没有医师。 “竹子,你稍等,我……去给你拿药。”李岩岩小心地将姜语竹的座椅放平,转身走向机尾,那里是卫生间,可以从内锁门。 本子能立刻造出全世界最好的晕机药。 他顾不上有可能露出马脚,有些事,总是应该排在第一位的。 穿过走廊,李岩岩微微转头,眼角瞥着曾制服自己的女保镖,机内一共九个人,这个女保镖最让人不放心。 女保镖头也没抬。 松口气,李岩岩走进卫生间,锁门,耳朵侧在门旁听了听,机内没有异动。他拿出本子和圆珠笔。 - - ps: 推荐票过一万,加更。 下一更:下午两点左右。 继续请推荐票。谢谢:) 第十四章 马桶里钻出个怪物(下) 本子还是崭新的,李岩岩尝试过,火烧、浸水……似乎任何方式都不会弄脏弄旧它,页面也撕不下来,甚至能把最锋利的“王麻子”剪刀硌出锯齿。 “毫无疑问,不能量产。”在心里嘀咕一句,李岩岩苦笑:与这本子的真正能力相比,类似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特xing,简直不值一提。 “得赶紧弄出药来。” 他完全不担心“滥用”,也曾经试着数过本子的页数,一页一页翻,两个小时,数不到最后一页;而且,李岩岩相信:如果滥用了本子就会付出什么代价,那早在设定《胭脂佛陀》的人物卡时,他就该死得透透的了。 所以,没有顾忌。 随意翻开一页,正要落笔,飞机又晃动一下,李岩岩差点儿没站稳,然后他的目光就被一件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了。 ——卫生间靠墙的马桶里,清澈的水中漂浮着什么,深褐sè,手指头粗细,挺长,逐渐延伸到马桶底部的抽水口,上面还有微小的吸盘状的玩意儿。 像是……某种生物的触须? “生物?”李岩岩随口嘟囔着这个荒诞的念头,突然间头皮发乍,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生物! 仿佛验证了李岩岩脑海闪现的最离谱的想法,触须“唰”地从马桶里“站”起来,两米多高,顶上卫生间的天花板。 李岩岩瞪大眼,眼睁睁看这条脏兮兮的触须上的无数吸盘缓缓地抽搐,上面沾着马桶里的清水,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触须垂下来,尖端对着李岩岩的脑袋,就在那里——触须尖端长着一只很小的眼睛! 眼睛眨了眨。 “啊——” 李岩岩的惨叫发自心底。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边惨叫一边把手里的圆珠笔插进了那只恶心的眼睛里,居然还夺门而逃了,瞬间,他只记得两件事: 第一,去保护姜语竹! 第二,收好本子! 他做到了这两件事。 冲出卫生间的同时,李岩岩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把本子塞回了衬衫的内袋——未雨绸缪,这套动作他练习过无数次,就是没想到过会真的用上。 卫生间距离姜语竹的座位大约二十米,李岩岩只迈了七步!最后一步,他跳起来,飞身抱住姜语竹,一个翻滚,两人摔到地面。 “有怪物!”他甚至还来得及大喊了一声。 只差不到半秒——触须从卫生间里跟出来,它比李岩岩想像中的更灵活、更敏捷、更长! 触须带着劲急的风声横着扫过机舱,在扑倒的李岩岩和姜语竹头顶转了个圈。 坐在机尾最后一排的那位女保镖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也扑倒在地——触须扫到了她,让她变成四截:肩膀连着脑袋、两条胳膊、和剩下的大半个身子。 血流一地。 女保镖的脑袋被腔子里的血推着飞了一段,掉下来,又滑出几米,连着的肩膀被焊在地板上的椅子腿卡住,正落在李岩岩的眼前。 李岩岩一抬头就吐了。 “竹子!有怪物!千万别睁眼!千万别动!千万别怕!我保护你!” 姜语竹刚才平躺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强扑倒地,很糊涂,好歹脸还朝上,只是教李岩岩压住了,几乎喘不过气,伸手刚推一下,听见李岩岩惶急的吼声,马上不动了,眼睛很听话地紧紧闭死。 姜语竹是见过“怪物”的,绝不想再见一次,而且,她能感觉到有东西热热地流过地面,洇湿了衣服。 她猜到了那是什么。 枪声响了,杂乱无章,灌到姜语竹耳中的是老司机和女保镖变了音的惊呼、惨叫,然后,飞机剧烈地晃动起来。 “喀”地一声轻响。 姜语竹下意识地抱住了李岩岩,很紧,很紧。 她奇怪为什么飞机晃得这么厉害,自己却没有和李岩岩一起摔出去。 “竹子……”姜语竹听到熟悉的声音,“你别这样抱着我,抓住我的手,我们一起抓住椅子……我……好像脱臼了。” 姜语竹哭了。 李岩岩的声音不大,语气也轻柔,但他在倒吸凉气,只是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听出来——可他就在自己身边啊…… 李岩岩一只手搂着自己,在这么剧烈的晃动下,他是用另一只脱臼的手臂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 “李岩……我……”姜语竹流着眼泪,摸索到李岩岩的手,一起抓住座椅;另一只手,两人抱得更紧。 “竹子……别说话,别睁眼,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我能保护你。” “嗯。” - - ps: 这一章字数略少,为保持章节完整xing,就不从下一章递补过来了。少的几百字,在以后的更新中会补齐。谢谢大家:) 第十五章 我要和你在一起(上) 宝光上人: 年龄:不详(极老)。 身份:妖怪(海妖,原形不详),常变化成一老道士,穿黑sè道袍。 xing格:yin狠,隐忍,老jiān巨猾,睚眦必报。贪婪,喜欢搜集天下宝物。 口头禅:无。 技能:道行极高,大boss级别。善变化,多法宝(曾掘轩辕墓,尽获所藏),jing通五行术数、阵法。 其他:深潜海底洞府,常年修炼,是海中一霸,很少行走人间。以各类海妖、大型海洋生物为食,偶尔也袭击航行在捕食范围内的船只、飞机,吃人。 - ———————————————————————————————————————————————————— - 李岩岩在绝望。 他教姜语竹“别说话,别睁眼,别担心”,但……形势绝不是“不会有事”,而是完全无法收拾了,看不到一丝光明。 那条神秘的触须已经杀了三个人。 除了最初被扫成四截的女保镖,还有一位女保镖腰斩,她的大腿就在不远的地方微微抽搐。 老司机——或者说老厨师——也死了,很壮烈,因为他至少把一把餐刀插到了触须上。 现在只剩下两位女保镖与触须周旋,她们聪明,一开始就没用手枪,而是挥舞猎刀,但作用也很有限。 触须上,每隔一段就长着一只眼睛,密密麻麻,动作更加灵活得过分,两位女保镖的刀锋碰不到一点儿边。 她们只能在晃动的机舱内来回奔跑、上蹿下跳,勉强躲过触须的扫荡。飞机摇摆得越来越厉害,而人的体力终究会耗尽。 纵然她们的猎刀能凑巧斩断触须,可这就管用了? 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怪物就是一根触须,起码该有更加凶恶的本体。 为李岩岩的绝望打下最坚定最权威的注脚的是:他可以保证,本子上设定过一百多个人物、怪兽、各种匪夷所思的事物,但其中绝对没有这么一个触须怪物! 在一万米高空袭击飞机? 这是从哪儿蹿出来的什么东西? 直到刚才,李岩岩还以为世界上所有“超自然”的人或物全都是出自那个本子;他发现自己好像很天真。 但他依然有对付怪物——触须的办法,很简单,只要腾出手来,在本子上写几笔,天下就会太平。 ——写不成! 飞机在狠狠地晃动,倾斜度有时竟接近180°,酒柜里的各sè酒瓶都碎了,很多座椅也被触须扫断、拔起,一起满机舱乱飞。 李岩岩被砸到许多下,后背、腿上都受了重击,衣服划破几道大口子,看上去凄惨得紧。 右臂脱臼,他完全是靠一股狠劲儿才能抓住座椅不松手……没机会掏本子、更没机会写字。 李岩岩只有紧紧抱住姜语竹,用身体为她遮挡飞来的酒瓶、杂物,还有尸体。 “竹子,放心,不会有事。我一定保护你。”这句话一遍遍重复,催眠姜语竹的同时也催眠李岩岩自己。 从骨子里,他还是个有担当的小男生。 李岩岩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曾在本子上写过的那句话——“没有谁能伤害我……”云云。 可他还记得,那句话的重点似乎在于“凡被我写出来的东西”,而他根本就认不出在飞机里肆虐的怪物。 一直抱着姜语竹,李岩岩很少抬头看,注意不到:好几次,触须胡乱挥舞,仿佛就要打落他身上,却总是像被热水烫了,哆嗦一下,就改变了方向。 隐隐地,有淡淡的白烟升腾。 不过,这意义也并不大。从马桶里钻出来的这条触须的力气大得离谱,每一次挥舞都带动机身摇摆,如果不是驾驶员技术jing湛,飞机早已失速坠毁——也只是时间问题。 纵然触须无法直接伤害李岩岩,从平流层摔下去……后果没有悬念。 怎么办? 灵光闪现,李岩岩猛抬头,大喊:“马桶!它是从马桶里出来的!” “啪”地一声,触须在他头顶划过,他缩了缩脖子,继续喊:“冲水!” 两位女保镖立刻冲向卫生间——李岩岩喘一口大气:“好家伙,幸亏她们也听得懂汉语……呃,现在连保镖的文化程度都这么高了?” - 机舱内活动空间不小,这才让这两位女保镖有辗转腾挪的余地,要是换成普通民航的经济舱,她们身手再好,这会儿也早变成了尸体;正是为此,距离触须的根部越近,就越容易躲闪,她们与卫生间之间没几步路。 女保镖身手好,跑得快,但触须更快——闪电般地兜个圈子,直插即将闯进卫生间的女保镖的后心!触须尖端上,还插着李岩岩的那支圆珠笔。 “怪物都懂汉语?”李岩岩直犯懵。 电光火石,变起俄顷。 触须的去势比女保镖的步伐迅疾太多,李岩岩几乎不忍再看,以触须杀死三人的力道,前面那位女保镖必定会在冲进卫生间之前就被触须穿透! 剩下的最后一位独力难支,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就是那位同样冲向卫生间却落在后面的女保镖,陡然转身。 “呔!” 一声喊,她掷出手中的猎刀,寒光闪动,触须最前一段竟然在空中就被刀锋斩断! 紧接着,女保镖双手连连挥动,一道道白光随着细微的破空声,连成一线——白光全都shè进触须之内。 触须先是去势微微一滞,又被白光带动,向后弹飞。 女保镖挥手不停,白光不断,随着一片“夺夺”之声,触须前端被钉到机舱墙壁上,白光颤动,显现出真实面貌,竟然……全都是一指宽、三寸长的柳叶飞刀! 三十六支飞刀。 每一把飞刀都打横shè在触须前端正中,每一把飞刀都穿透触须,深深没入机舱的复合金属墙壁。 触须猛烈地抖动。 女保镖铁青着脸走近卫生间,反手一挥,掌中白光再闪,从根部切断触须。 这时,卫生间内传来冲水的声音。 连着马桶,留在机舱内的一小段触须倏地缩回,不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被女保镖斩断留在机舱内的触须虽然只有一根,长度却超过二十米,还在不停地痉挛、翻滚。 女保镖站在原地不动,继续挥动双手,飞刀jing准,一段段地将触须固定到机舱各处。 卫生间里又有冲水的声音响起来了,还有哭声——早一步进去卫生间的那位女保镖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哇哇大哭,像个吓坏了的孩子,并疯了似地一遍遍狂按马桶的冲水按钮,不肯停下。 触须——怪物,已经离开飞机了。 飞机飞行恢复平稳。 似乎,尘埃落定? 脱险。 - - ps: 这个boss登场还算诡异吧? 本书第一个高cháo即将展开!为了最激烈的大战,请推荐票! 第十五章 我要和你在一起(中) 李岩岩一直没能反应过来,他认得出,玩飞刀救了大家的女保镖就是在机场给他吃过苦头的那一位,可起先一声“呔”,把他呔糊涂了。 “‘呔’,好像是汉语来着?这小妞儿……分明是个外国人啊!还有飞刀……怎么这么眼熟?” “李岩岩,这怪物是什么东西?”女保镖又将一把飞刀shè出,转身,对着狼藉的机舱发问。 她的声音也是李岩岩听过的。 “红……娘子?”还趴在地上,搂着姜语竹,李岩岩不敢置信地吐出三个字。 姜语竹身子一颤。 “竹子……好像……没事了——不,你别睁眼!这里太……”李岩岩扶姜语竹站起来,只扫了一眼,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吐不出来,刚才的混乱中,他忙里偷闲,连胃酸、胆汁都呕得一空。 这回姜语竹没听李岩岩的话,她睁开眼睛,想打量“某某娘子”的模样——没能看清楚,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从机舱顶端垂下来的一段带血的触须。 鲜血溅得满舱全是,三具尸体零落,倒像死了三十人。 “呃……”姜语竹居然忍住了没有晕倒,软软地瘫到李岩岩怀里,吐了一身。 “竹子!竹子!没事了……没事了……”李岩岩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同时很不满地横了……说话声音酷似红娘子的女保镖……一眼。 “李岩岩!本姑nǎinǎi救了你的命!你连声谢都不会说?”女保镖气得叫起来。 “我……”李岩岩确认了这就是红娘子。刚要说话,觉得脚尖碰到了什么,低头看,是老司机的脑袋。 哆嗦着退两步,李岩岩抱紧姜语竹,瘫坐到一把没被毁坏的座椅上,再抬头时,目光和语气中就有责备的意味:“红娘子,你……” ——如果一开始你就大显神威,这些人怎么会死? 他没把这句话问出来,他看见,红娘子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这……真是……”面对机舱内凄凉的画面,李岩岩有些内疚,默默地想:“对,我设定的红娘子也只有十九岁,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谢谢你救了竹子和我,可你怎么会在这儿?” 等红娘子从卫生间出来,李岩岩的感谢很诚恳——他甚至没问红娘子为什么相貌、身材都变得没法认了。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红娘子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脸sè还有些发白,“谢就不用了,我也是救自己……这是你女朋友?叫什么?竹子?我看她……李岩岩,要不要我点她昏睡穴,让她休息一会儿?” 姜语竹刚才还瑟缩在李岩岩怀里发抖,听见红娘子的建议,竟然挺直了身子,摇摇头,清晰地说了一个“不”字,又说:“我是姜语竹……谢谢你救了李岩。” “我叫管听cháo,都喊我‘红娘子’,嗯……竹子是吧?我肯定比你大,你叫我姐姐好了。”虽然改了模样,红娘子依旧大大咧咧的。 李岩岩却听出了一点儿不和谐音:姜语竹只感谢红娘子救了“李岩”,没把她自己的一条命算上。 好像……还是有醋味儿。 为什么? ——姜语竹紧紧握着李岩岩的手,不肯松开。 问情为何物?刚才,生死之间,已教生死相许。 “竹子,你跟……管听cháo在这儿等一下,我去驾驶室看看,刚才动静这么大,也不知两个驾驶员怎么样了。” “李岩岩,你还没答我——这个恶心死人的怪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别说你不知道。”红娘子不等姜语竹说话,先拦住李岩岩。 “我他妈就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今天就出不了事!”李岩岩暴躁地大嚷。 红娘子和姜语竹都被吼得愣了,而李岩岩却心知肚明,一方面,这是在冲自己发火——该早在本子上写好保证此行平安;另方面,他害怕。 居然会出现本子上没设定过的怪物! 这世界怎么了?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拿出本子写字,先确保大家的平安。 没错,触须被马桶冲下飞机了,但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再冒出来?谁知道前路上会不会出现其他怪物? 谁知道? 不再说话,李岩岩往驾驶室走——姜语竹拉住他:“李岩,带着我。我要和你在一起。” “竹子,你别怕……” “我不是怕。”姜语竹的语气平静,眼神清澈,重申,“我要和你在一起。” 李岩岩大感棘手,搀住姜语竹,无奈地说:“走吧,咱们还得逼着飞机返航——这是飞到哪儿了?” 要不要这就告诉姜语竹本子的秘密?瞬间,李岩岩就做出了否定的结论:时机太差了,他的腿现在还是软的。 反倒是姜语竹,充分表现出神经的坚韧,像冬天雪地里的老竹子。 @@@ “怎么办?” 窝在飞机的驾驶室,李岩岩的问题教四个人都把眉头皱紧。 只有四个人。 李岩岩,姜语竹,红娘子,花云。 刚听到“花云”这个名字,李岩岩就明白了为什么红娘子竟然能变了模样。花云绰号“云想衣裳花想容”,是天下第一的易容高手。 又一个本子上设定的人物出现了。 红娘子也不掩饰,直说前几天在火车上觉得李岩岩“有趣”,一路跟来韵城市,又串通花云,暗算老梅森手下的女保镖,两人一起易容上了飞机。这“一来是为的观察李岩岩的举动,二来也正好去巴黎逛逛”。 哪知道巴黎没去成,倒在飞机上遭遇了怪物。 第十五章 我要和你在一起(下) 危机尚未过去。触须怪物虽然被冲下马桶,但……要命的是:飞机的正副驾驶员都已死亡,刚才的混战中,那条触须不知什么时候绕进过驾驶室,两人一点儿动静也没发出来,就跑去yin曹地府挂了号。 谁也不愿跟死人呆在一起,作为唯一的男士,李岩岩勉为其难将他们的尸体拖到客舱里,总算空出了一处可以让大家坐下来苦恼的空间。 现在,飞机是自动驾驶。而且按照老司机生前透露的计划,很快就要到达第一处机场,好去加航空煤油。 怎么降落? 都不会开飞机。 面对李岩岩抛出的问题,四个人,八只眼,看看驾驶室仪表盘上乱七八糟、一堆红灯开起展览会似的显示,大眼瞪小眼。 “这……老梅森很有钱,他的私人喷气机,可能会装好了自动降落系统……你们等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红口白牙,全是瞎话,李岩岩打算“改造”飞机了。 “你别去!”姜语竹、红娘子、花云,三个女孩的答案非常一致。 ——触须怪物就是李岩岩去卫生间时跑出来的。 李岩岩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说,人有三急……” 红娘子与花云对视,“扑哧”,乐了。紧张的氛围就有所缓和,只在空气里,还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李岩……快点儿回来……”姜语竹说得有些可怜,李岩岩心里着急,一点头,匆匆往外走。 触须怪物没有伤害到李岩岩,但衬衫却被飞机倾侧时飞起的杂物划破很多口子,后背、大腿上还露出几处擦伤、瘀痕,虽然并不严重,也血迹斑斑地吓人;托红娘子的福,脱臼的右臂早接上了,可还疼,不好活动,就那么垂着。 他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咬牙硬忍,一直冒冷汗,步伐也不自主地踉跄。 机内的三个女孩都看在眼里,目光流露出钦佩,姜语竹更是身子软软的,想哭。 一场普通的恋爱就足以让女孩变得敏感而多疑,刚刚却经历过一场生死,把纯纯的校园恋情瞬间升华。 在一万米的高空,李岩岩的累累伤痕是最有效的证明,让他成为姜语竹最坚实的依靠。 至于李岩岩是否是这场惊魂记的始作俑者,是否对怪物束手无策,狼狈万分,都不重要。 涌上女孩心头的,只有浓浓的爱意与怜惜……唯一不太协调的感情,或许是对“红娘子”和花云的些微敌意——呷着一点儿醋味儿。 英雄救美?何如明知救不成,还要舍命相护? 李岩岩想不到自己下意识的做法让姜语竹的一颗少女芳心可可,初吐的情丝把人缠得结结实实了,他浑身疼,着急去往本子上写字,推开驾驶室舱门的时候,还觉得风很大,吹得很冷。 - 风很大。 问题更大。 李岩岩迈出去的一只脚触电似地缩回来,使出吃nǎi的劲儿,狠狠扣上驾驶室舱门,“喀”地一声,右臂再次脱臼——终于忍不住了,“嗷”地学狼嚎,重重跌倒,冷汗透重衫。 “李岩!”姜语竹第一时间扶住李岩岩,地方扶错了,手搀到脱臼的右臂上。 李岩岩愣是把锥心的疼痛忘了,左手一绕,扯得姜语竹也摔倒,声音里几乎带上哭腔:“竹子,趴下别动!” “我不动……”姜语竹也想哭,“李岩,怪物又来了?” 红娘子和花云动作极快,凑到驾驶室窗户上往外看,红娘子倒吸一口冷气,花云又掉了眼泪。 李岩岩翻白眼,在心里埋怨自己:“是我设定有错误……”花云的胆子实在太小,不像个也占了份儿“天下第一”的人物。 不过,飞机驾驶室外的模样,胆大的人看了一样受不了。 ——没了。 飞机的客舱,没了。 高空中,飞机像被某种上了谱的神兵利器——比如金毛狮王的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屠龙刀、吕洞宾的干将莫邪雌雄剑、鸿蒙之初劈开浑沌的盘古开天斧……轻轻、轻轻轻轻地划了那么一小下。 机尾、连着大半截客舱和两只翅膀,就没了。 断面平滑,大多闪烁着复合金属特有的光泽,还有仪表之类,裸露着各sè导线的断口。 一大半机身没了,只剩下个脑袋……呃,机头,之所以飞机还飞得平稳没往下掉,让李岩岩等觉不出什么,是因为…… 有几条触须从云海里探出头来,紧紧缚住机头,竟然像几只有力的臂膀一样,撑住了,不让飞机疾速下坠,而是慢慢地、极小心地向下落去。 飞机“飞行”依旧稳当,晃也不晃一下,如果不是李岩岩往客舱尽头的卫生间去,打开驾驶室看了一眼,或许直到触须托着机头降落,也没人会发觉——怪不得仪表盘上凡是点亮了的灯全都是红sè的!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除了姜语竹趴着不敢动不知道问题所在,大家突然都意识到:怪物的个头似乎……挺大。 云海遮蔽视界,飞机至少飞行在一万米以上的高空,如果刚才大开过杀戒的那条触须是从地面伸上来,就是说:怪物的体型——半径——要超过一万米! “等等,我算算……”李岩岩咽口唾沫,“就算这家伙是个圆的,半径一万米,圆周率是314,面积公式是……s=πr2?314x10000x10000等于……三百一十四万万平方米?那是……他nǎinǎi的那是多大?” 李岩岩忘了,他数学一向不好。虽然这道题只是小学生水准,但很明显现在他的脑子不怎么够用——至少,任何怪物都不会只是一个平面,他该用球体体积的计算公式:v=4/3πr3。 后者是高中几何课程,超出李岩岩的理解范围。 只是,无论如何,这怪物大得离谱! 即便在大气层外,应该也能看得见,它不像生物,像个小岛。 飞机还在“飞”,缓缓地,降下云海。 姜语竹把李岩岩的手攥得更紧,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窗,她看见了外面的景sè。 - - - ps: 高空惊魂,咋办? 一线生机,全在推荐票…… 李岩岩携姜语竹、红娘子、暨天下第一易容高手,请求大家支援…… 第十六章 小集合(上) 过了云海是大海。 都他妈的一望无垠——李岩岩在骂人。 飞机的飞行路线是从华夏的南济市山区到北朝鲜,途经黄海。黄海因黄河水入,海水中夹杂大量泥沙,透明度不高,呈黄sè,故名。 但海水还是挺蓝。李岩岩脑子里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只是骂:“暖寒流交汇是吧?水产丰富是吧?冰火两重天是吧?章鱼都大出圈儿了是吧?——早晚做成章鱼烧吃了你!” “你没长那么大的嘴!”红娘子气喘吁吁地嚷一句,又shè出一把飞刀,李岩岩没词儿了。 - 刚才侵入飞机的怪物已经显露原形——它本也没隐藏,只是出了云海众人才看清楚——果然大得离谱。 章鱼。 有一部美国恐怖电影叫《极度深寒》——《deep,rising》,里面就有只类似章鱼的大怪物,有人说那是自然变异的“幽灵蛸”……反正不管是什么,那家伙几乎杀光了整整一艘豪华游轮的人。 但跟现在海面上这只章鱼相比,《极度深寒》里的怪物最多也只是“孙子辈”的。 海水像开了锅,巨浪一波跟着一波,偶尔有触手——是“触手”,不是“触须”,那些比蓝鲸的腰还粗的玩意儿怎么也靠不到“须”上去,说“手”都勉强——扬上海面,再落下来,就溅起百米多高的浪头。 难以形容的涛声传得很远。 章鱼的眼睛还在海面之下,灰白sè的大脑壳只露在海平面上一点儿,阳光下灼灼反光,宽阔,像“魔兽世界”里的闪光平原。 老梅森的私人喷气机变成两半,机尾一半正缓缓沉入海底,不时被浪头翻上来;突然,撞上一条触手,触手反卷,像一个不耐烦的成年人拿起婴儿的玩具,狠狠地抛远——在某个视线不能到达的地方落下,相形下,溅出的浪花小得可怜。 另一半,驾驶室所在的机头,被三条触手牢牢捆着,托住,从高空一点儿点儿下落,被拉近到章鱼脑袋所在的海面,又有一条触手探进去了,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众人一起哆嗦。 ——幸亏出来得早。 - 发觉飞机被毁,不知名的怪物又将来找麻烦,大家的一致意见是:离开飞机,设法逃生。 遗憾的是:虽然李岩岩设计出了那么多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偏偏红娘子和花云都是“江湖中人”,没有会飞的属xing。 驾驶室内,有正副驾驶员的两顶降落伞,谁也不愿把xing命寄托在那上面——很明显,怪物就在底下守株待兔,触手能做出“托起飞机缓缓下降”这样jing巧的动作,在高空抓住几顶降落伞就像小孩过家家。 花云不愧“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易容大师,她竟然随身携带了一对“翅膀”,能派上滑翔机的用场,不过,也只能一个人走。 李岩岩当机立断,要花云独个儿逃生。如果可能,就尽快返回华夏——鬼知道底下那片海域到没到公海——找人来援。 这只是托辞。“改装”的滑翔机再厉害,总跟喷气式飞机有区别,恐怕飞不太远就掉下来,只剩下随波逐流。 如果花云还能把衣服改装成船只,那她就不是易容高手,而是变形金刚。 李岩岩这么说:“花云,能跑一个算一个,你只要飞到怪物抓不住你的地方就行,就算我们完了,总有个回去报信的……” 哭得梨花带雨,花云展开“翅膀”,飞了,李岩岩默念:“你的运气一定比希腊神话中的伊卡鲁斯更好。”随即转向红娘子:“你应该有办法脱险,自己走吧,反正我和竹子不会分开。” 一句“李岩岩你敢瞧不起姑nǎinǎi”,让红娘子拼了命。 - 冷哼一声,红娘子背上李岩岩,李岩岩再背上姜语竹,三个人叠罗汉。然后,跳飞机——继教学楼里“说妖怪,妖怪到”之后,这是又一回“一语成谶”。 轻功里头,有“八步赶蟾”、“登萍渡水”,履高山、大湖如同平地,红娘子却更强。 她蹈空! 推开驾驶室舱门,抬手shè出一把飞刀,红娘子起步便跳!背着两个人,身法居然丝毫不慢! 高空中,红娘子跳一步,先前shè出的飞刀就在空中一滞,转回来,正凑到她脚底,脚尖一点,飞刀坠下,借力高飞。 就在同时,又一把飞刀shè出。 以数十支飞刀架桥,红娘子背着李岩岩与姜语竹两人,竟是步步高升! “我的……”李岩岩的舌头吐出了收不回来,从心底里惊叹,“这家伙,太强了——物理上不可能啊……” 本子的设定中,红娘子“轻功、小巧功夫都还不差”,一个“不差”,能叫古往今来以轻功著称的武侠人物全都羞死。 ——数千米高空,扛着两百多斤分量,用“回风扫叶”手法连掷飞刀,再凭飞刀借力,“直上天梯”! 一步百十米,就这么几十步踏出去,高空上走了几公里。 似乎很顺利。 李岩岩心里的鼓点打得急,他悄悄地把本子拿出来,摊到红娘子肩上。 必须得写点儿什么了。 第一个,红娘子耐力不足,这是注定了的,不用听她现在喘气喘得像是老牛拉破车,白纸黑字,早写得明白。 第二个,底下的章鱼怪太大! 一条触手能伸到天上一万米,就算红娘子能背着两个人“上天梯”,等跑出它的攻击范围,怎么也需要一个小时以上——李岩岩想起了本子上设定过的几个“海妖”,对号入座,满心冰凉。 任何一个海妖,都贼jing! 决不可能对空中逃遁的这两拨人视若无睹。 尤其是……想到一个叫做“宝光上人”的家伙,李岩岩肝儿颤。 在心里默念:“还好,还好,章鱼怪该是我设定的“海妖”,就算真是那个‘原形不详’的,起码证明超自然的怪物全都出自本子——只要它出自本子,一切都好说……”李岩岩就要落笔。 至于后背上姜语竹能不能看见,前头红娘子心里起不起疑,无所谓了! 命都快没了! 光“海妖”伤不着自己有什么用?它一样能拿竹子开刀!再说,这么高摔下去,连“淹死”这道程序都能省下,海面上直接拍成肉饼! “早该想到把所有情况都写好的……”悔恨中,李岩岩一笔……写歪。 本子脱手。 ——本子脱手! 不怪他拿得不牢靠,是红娘子撑不住了,一脚踏空,泄了气,往下摔! 几千米的高处,狂风刮得人眼都睁不开,本子早就“哗啦啦”地乱翻,换成是普通纸张,直接就刮碎了,李岩岩再用力,哪儿还抓得住? “全完喽!” 心里就这三个字。 为防范意外,李岩岩曾把一条“天蚕丝”编成的细细绳索绑住本子,绳索系在手腕上,如果使劲拉住,本子还回得来,但……从高空摔到海面的这段时间,想再写点儿什么是绝不可能了。 耳边风声烈烈,红娘子刚才逞强背起两人,现在累得脱力,虽然还挥手向下shè出飞刀,想要减缓掉落的速度,可无济于事。 三人一起从高空坠落——绝望的局面。 “李岩岩,被你害死了……”咬紧嘴唇,红娘子在心里叫苦,突然耳边热热地发痒,是李岩岩凑过来说话,语调居然还冷静、平稳:“管管,我把竹子交给你了——你一定替我保护好她!” 管管?红娘子一愣,随即脸红心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上一轻。 ——李岩岩竟跳了起来! “竹子,抓牢我!”一声吼,李岩岩松开箍在红娘子腰间的双腿,两手使劲一按红娘子肩膀,背着姜语竹,凌空翻了个筋斗! 他刚翻过红娘子头顶,两手已抓住姜语竹的胳膊,塌身,弯腰,猛甩! “啊!”在姜语竹的尖叫声中,李岩岩硬是把背上的女孩从头上扔了出去! “接好!”李岩岩吼得眦目俱裂——这个筋斗一翻,就是把自己一条小命翻出去了,要是红娘子接不住姜语竹,做鬼也不甘心。 但他只是个普通学生,从没练过半天武功,就算在生死关头激发了匪夷所思的力气,这套动作的难度系数如果放在国际体cāo比赛上,也绝对超过了“g”——所以,他扔歪了。 红娘子也了得,身上负担一去,立刻回过气来,一甩手,朝姜语竹飞来的反方向接连shè出三把飞刀,借力侧跃,居然堪堪赶上,真就接住了! “呼……还好……”李岩岩看在眼里,心里一松,叹口气,任凭身子不听使唤地狠狠往下摔去,歪歪嘴,在风里轻声骂,“他妈的……” 他身下,是一望无垠、浪涛汹涌的大海,海里有怪物。 手腕上还系着天蚕丝,连住本子,在他头顶飘舞,跟着一起往下掉。 ——不重要了。 “李岩——”姜语竹悲痛yu绝的惊叫在高处传得很远,很远。 - - - ps: 这章份量够足了吧? ——话说为了拯救往海中掉落的李岩岩,红娘子双手连扬,shè出一连串飞刀,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大惊,那飞刀竟在空中摆出三个大字:“推荐票”! 对不起我错了…… 第十六章 小集合(中) 往下掉…… 李岩岩自忖必死,双眼紧紧闭了,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想着一旦摔落到海面上就会完蛋,而且注定血肉模糊,毫无美感,还有点儿遗憾。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秒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死亡之前,似乎每个人都觉得生命珍贵美好,该掰成八瓣儿似地好好享受;而逝去的光yin则如同波斯羊毛手织地毯,软软的,给所有踏足其上的人至高的温柔。 一秒一世纪,按这比例推算,李岩岩觉得似乎应该已经过了好几千年,另外,身体、手心传来的温柔好像也蛮真实,与诗人的比喻大相径庭。 “阿弥陀佛,先生大勇。”就听见有人念佛号,语气里说不尽的欢喜赞叹。 睁眼,看见了和尚。 “呃……”李岩岩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分明就是久违的“谁啊”和尚,倒提着金sè九环锡杖,一脸肃穆地站在身前。 还在高空,脚底下也不是海水,是一张华美无极的……波斯羊毛手织地毯——飞毯。 “先生好,先生受惊了。”和尚双手合十,鞠躬施礼,“小僧护驾来迟,万望先生恕罪。” “迟?不迟!”看着和尚俊美清秀的脸庞,要不是理智还顾及bl的威能,李岩岩真想扑上去狠狠地往和尚脸上印几个响亮的kiss。 “竹子……本子……”虽然还不知道确切的状况,有和尚在,起码也算脱险了,李岩岩立刻记起最重要的人和物,一通好找。 本子安然无恙,就落在身边,只是那根雪白的“天蚕丝”,在飞毯各sè花草、阿拉伯藤蔓的花纹衬托下,异常显眼;李岩岩一激灵,赶紧收起本子,百忙之中瞥了和尚一眼,和尚正盯住海面的章鱼怪,没注意到这边。 “yu盖弥彰……”李岩岩腹诽,接着,听见红娘子气急败坏的大骂:“李岩岩!你敢坑你家姑nǎinǎi!” 和尚只救下李岩岩,没顾得上另两个女孩,红娘子还背着姜语竹,一把一把往外扔飞刀,“直上天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掉不下去。 但跟李岩岩已经能躺在飞毯上大喘一口险死还生的粗气相比,任红娘子的“轻功”再jing妙,也只是讽刺。 “快!快救人!”李岩岩迭声催促,红娘子再怎么生气都无所谓,姜语竹才重要——和尚这一来“救驾”不要紧,刚才大义凛然舍生问情的那一个筋斗可就变味儿了,反倒像负心薄幸,只顾自个儿。 和尚颔首微笑,也没做什么动作,飞毯如同离弦箭,赶上了已经气得开始把飞刀往这边扔过来的红娘子。 一踏上飞毯,红娘子就瘫倒下来,动弹不得——真是累得翻了白眼,只有嘴不闲着,不止喘粗气,还骂:“李岩岩,你等着……姑nǎinǎi……早晚一刀剁了你……气死我了!” 李岩岩顾不上还嘴,一把搂住姜语竹。 姜语竹晕倒了。 李岩岩把姜语竹扔给红娘子时,女孩立刻明白了他以命换命的打算,心都碎了,痴痴地喊一声就人事不省,倒没能看见什么时候和尚赶来救了人,现在半躺在飞毯上,被李岩岩揽入怀中,眼角还有泪。 “竹子!竹子!没事了!”李岩岩连着喊了几声,姜语竹不醒。 看看怀里的女孩,再看看和尚与红娘子,一个绝对不合时宜的念头出现在李岩岩脑海里:“人工呼吸?” ——虽然已算是默认了恋人关系开始交往,但两人约会时顶多不过拉手,搂搂抱抱也不过今天遇险之后才算“开禁”,何况kiss? 温香软玉满怀,心思有点儿歪。 “阿弥陀佛,李先生,实不相瞒,女施主是受了惊吓,心神激荡……” 和尚在旁边见李岩岩瞪眼皱眉,一个劲儿地咬牙切齿,以为他是担心姜语竹,微笑着开解,“小僧这边恰有灵药一粒,名为‘天王补心丹’的便是,甚为对症,请先生给女施主服下,当能立时痊愈。” 说着,和尚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瓶。 李岩岩心里这个气:“天王补心丹?我还六味地黄丸呢!和尚你成心是不是?” 和尚看李岩岩不接药瓶,又补充:“李先生,此药灵验,乃择天下珍奇jing炼而成,虽只一粒,却……” “是,是,”李岩岩一把抢过药瓶,打断和尚,“我知道,一片顶五片,水果味,效果不错,还实惠——老实交代,和尚你哈药六厂的人吧?” 和尚愕然,红娘子却看穿了李岩岩心事,捂着肚子笑不停。 海面杵着个章鱼怪,按理说危机还没过去,飞毯上却温馨一片,看似奇怪,但李岩岩心中平安喜乐:和尚一来,就算太平了。 要知道,他在本子上设定人物之初,很是胡写乱画过几笔,其中就有四个大字:“主角:和尚”。 ——和尚是主角! 虽然现实生活中“主角”两个字意味颇为不明,但生为配角的海妖再厉害,也就是给主角轰杀,增光添彩的命。 何况底下的章鱼怪似乎是个死心眼儿,白在触手上长一堆眼睛,却一直对跳出飞机在天上折腾了许久的众人熟视无睹,还在那儿举着机头,乱掏一气,明显脑子跟不上,思维有问题。 胜券在握,李岩岩心底就剩下一个疑问:这只章鱼怪……到底是谁? - - ps: 继续请推荐票……本周推荐票如果能过五千,一定加更!谢谢大家了:) 第十六章 小集合(下) 章鱼是谁? 李岩岩读过一本科普书:《万物简史》,里头说人类对海洋的了解还达不到5%,他心有戚戚,就特地设定了不少“海妖”,可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写过章鱼。 那答案就出来了:宝光上人。也只有他,“原形不详”。 小心地把“天王补心丹”塞进姜语竹口中,李岩岩终于忍不住提醒:“留神,要……真是我想到的那个家伙,这只章鱼怪恐怕不好对付。” “先生只管放心,小僧立志扫除天下妖氛,区区一只海妖,自然不在话下。”腼腆的和尚竟透出了点儿“豪气干云”的意思。 “那和尚,你们家的‘区区’这么大个儿?”大约是被李岩岩气到了,红娘子对和尚的救命之恩也不领情,至少还没忘了得空就讽刺两句。 “对了,管管,飞机上是谁咋呼别人不知道感恩图报来着?”李岩岩替和尚反唇相讥。 看姜语竹服下药丸之后脸sè立刻红润了,他放了心,想想跟章鱼怪的战斗也帮不上忙,就乐得跟红娘子斗嘴,反正,“yin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李岩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嘴上功夫红娘子一向不成,噎住了,咬紧银牙,一个劲儿地气自己刚才怎么就把“管管”两个字当成了真事儿,居然还蛮佩服李岩岩为情舍命的气概。 李岩岩冤枉。 设定中,红娘子管听cháo的原型是他同桌管聆cháo,平时叫管聆cháo“管管”惯了,随口就带出来;而且大家怎么也算“同生共死”过一回,自然而然地亲密,嘴上更不注意把门,却没多想。 他哪知道这位管大小姐的那点儿温柔劲儿也得带着刁蛮才表现得出来? 好在“天王补心丹”的药力已经行开,姜语竹悠悠醒转,李岩岩手忙脚乱地关怀安慰、解释局面,抛开了红娘子不管,否则,飞毯上丁点儿大的地方,就得有尴尬的气氛蔓延。 只有和尚始终淡定,一直注意着章鱼怪。 他站在飞毯边上,双脚已悬了空,手中握紧九环锡杖,如临大敌,似乎很明白李岩岩说的那句“不好对付”的真正分量。 ——当然,和尚是和尚,小儿女,红尘事,他也管不着。 - 章鱼怪还在掏索机头驾驶室,仿佛不找到点儿什么就不肯死心,海面上,其余几条触手挥舞得更加急促,把掀起的浪头全打得粉碎,似极烦恼。 就是极烦恼。 宝光上人的肠子都悔青了。 刚才早把他们宰了不就完了?玩什么猫捉老鼠? 华夏近海:渤、黄、东、南,除称霸南海的“四圣”不好轻易招惹,宝光上人独尊三海,欺凌弱小成了习惯,ri子一向过得舒坦。 他xing喜搜罗天下珍奇宝贝,无利不肯起早,今天冒头,实在是因为发觉头顶上过去的飞机里像是有一件不得了的物事,似乎还跟自己有万分密切的关系——但怎么也掐算不确。 起先他还顾虑,只伸一条触手上去试探,做好随时断肢逃遁的准备,却发现飞机上的乘客全是废物;这一下心理落差挺大,就恼了,下决心不但要夺走宝物,还得把乘客都狠狠折磨一番。 花云靠“滑翔机”逃走,宝光上人并不在意,只悄悄拘来一只信天翁跟上,专心致志地吓唬其余三个自不量力的小贼。 对,就是小贼。天底下的宝贝全都归我——这是宝光上人的座右铭。 不料,眼看小贼们撑不住了往下掉,好戏就要上演,那个遭瘟的贼秃竟跑了来——他们居然是一伙的! 宝光上人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李岩岩的福。 单……呃,得加上虬髯侠,那就是“双刀赴会”,李岩岩上白云观拜山,奏响“集结号”,天下英雄开始四处缉拿妖怪,一时之间,成效斐然。本子上设定的boss级别妖怪姑且不论,虾兵蟹将之类的杂鱼前赴后继地完蛋大吉。 “英雄们”往海里来的少,但和尚却是其中之一。 宝光上人曾亲眼目睹了和尚的本事——他清楚记得,三天前,那和尚好死不死跑去南海,嘴里嚷嚷什么“妖粪”不“妖粪”的,跟“四圣”打了一架。 四打一,和尚输了,却极风光地全身而退,反倒是四圣中的那头老蚌差点儿就归了位,愣是被掏走一颗珠子! 宝光上人偷偷地观战,事后还幸灾乐祸了好一会儿,可也打定主意今后见和尚就绕着走——虽然真对上也未必就打不过,但一个不留神吃了亏就不好。 另外,他心中还有个疑团:挺清秀的小和尚,本事也大,咋就是个掏大粪的呢? 为这,宝光上人特地到海底洞府的茅房里参详了半天,却不得要领。 于是和尚的形象愈发高深莫测了。 不过宝贝总是得抢回来的,“自己的东西”绝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发了狠,宝光上人决心动手——早看清楚了,宝贝就在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坏蛋手里,是个本子! 这还颇让他感慨了一番:没错,越是了不起的宝贝,看上去就越是普通,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返……什么玩意儿……归真! 扛着个飞机头也没用了,或许,突然袭击效果会好——不再傻等,宝光上人将触手猛地一甩! - “妈呀!” 李岩岩一边惊叫,一边伸开双臂,拦在姜语竹身前。 半空中砸过来半架飞机,即便明知不会有事,也够吓人一跳——红娘子就在旁边撇嘴,不以为然地小声嘀咕:“胆子这么小,还多有情有意似的……” 说不清楚,似乎这嘀咕里也有点儿酸。 和尚却不动,稍微紧了紧手中九环锡杖,长宣佛号:“阿弥陀佛,好教先生得知,此番前来救险,实实非只小僧一人。” 李岩岩听不清楚,硕大的机头带起猛烈的风声,像是恶狼望月的咆哮,尖锐刺耳。 同时,另有两条粗壮的触手,分开两边,往飞毯夹击过来,触手上吓人的吸盘数不清数量,个个都比人头还大,灰白sè,有呕心的腥气。 “阿弥陀佛!”和尚大喝。 第十七章 大粽子(上) 金光晃眼! 白光晃眼! 青光晃眼! 黑……噢,不是光,是烟。 黑烟咕嘟咕嘟直冒,老梅森的私人喷气机彻底完蛋了;等李岩岩揉干被各sè光芒刺出来的泪水,就有点儿傻眼——怎么回事? 兔起鹘落,高空上,已跟章鱼怪过了一招。 三个人,各出一招。 先是和尚,佛号宣过,举手一扬九环锡杖,金光大作,化一层护罩,把飞毯裹在其中,我自岿然不动,外物不能侵害。 再是虬髯侠,天外一剑飞来,千万个太阳在手,白光大作,硬生生将半架飞机一通乱削,剑气到处,航空复合金属不如腐土,变成渣矣。 最后是残云真人,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头前脚后,炸弹般砸下,双臂一张,青光大作,流云飞袖,后发先至,分别缠住偷袭上来的触手,向外一分——触手就断了。 “都来了!”李岩岩高兴,“都来了好啊……” “李家小哥儿,你怎么惹上这么一个怪物?好大的章鱼!不知味道如何?”虬髯侠单臂斜探,伸平四米多长的无名剑,狂笑。 ——碧涛顶上海鸥飞,侠客偏好章鱼肥。 应该是被人指点过了,他终于换下不伦不类的鲜黄sè夹克和牛仔裤,改成正统的侠客装:褐sè粗布短打衣裤,衣襟半敞怀,露一巴掌宽的护心毛,配上震天的笑声,豪迈、粗旷。 李岩岩一摇头,心里苦笑:“打扮挺合适——可怎么显得就这么穷呢……” “见过李先生。”和尚已收了禅杖金光,残云真人轻轻落在飞毯一角,稽首。 “好说,好说。”李岩岩忽然反应过来:刚才这老道流云飞袖,弄出来的是青光,分明跟他一身杏黄道袍不配,“呃……”上下打量,问不出口。 残云真人似乎会读心术,淡然一笑:“贫道讨厌和尚禅杖冒的那金光,也不喜邯郸学步。” 和尚晃晃禅杖:“阿弥陀佛。道兄说笑了。” “贫道高兴。” 李岩岩继续摇头,还是搞不懂残云真人个xing中的“喜怒无常”、“亦正亦邪”到底该是怎么一回事。 红娘子却在一旁嘿嘿冷笑:“李岩岩,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就带得姜语竹的眼神也疑惑,小声发问:“李岩,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 “啊……对!都是我朋友。”李岩岩捏着鼻子认了,给姜语竹引见,“这一位是虬髯侠客……” “哈!李家小哥儿的媳妇儿,叫俺大胡子就成!”虬髯侠打量姜语竹,点头,“小哥儿,你是个有福气的。” “小僧谁啊,见过李夫人。”和尚总忘不了李岩岩给他取的名字——姜语竹稀里糊涂,先被“李夫人”的称谓弄得心慌,竟没觉得奇怪。 “残云。”残云真人酷酷的,就冒了俩字儿。 “先对付底下那头章鱼怪吧……恨死我了!”李岩岩转移话题,凑到姜语竹耳边小声补充,“竹子,等回去咱们细说。” 姜语竹眼睛瞪得老大:“可是……李岩……他们……他们都会飞!” 女孩吓着了。 也不知红娘子是好心还是歹意,冷冷地插口:“天底下会飞的多得是!草莽中还有豪杰,更别说奇人异士;底下那是个妖怪,竹子,你跟前这几位,可都是陆地神仙!” “总之,我一定会给你解释……”李岩岩狼狈之极。 “不解释怎么行?”红娘子还幸灾乐祸,“小竹子,你跟了李岩岩,往后ri子长着呢!” “你!”李岩岩怒目而视。 “李岩,我相信你。” 姜语竹却懂事,不再追问,怯怯地站起来,朝几位“陆地神仙”行礼——用的是“江湖上”的双手抱拳礼,弱弱的身子骨里竟透出坚韧与一丝英气——语气也改了:“多谢……多谢大家……仗义相救……” 李岩岩愣住——竹子也要变女侠? 恶狠狠地瞪红娘子一眼,还待说话,却听见虬髯侠长笑:“李家的小哥儿,看俺去把这章鱼宰了,拿回来给你媳妇儿下酒!” “下酒?我……”李岩岩想吐血,姜语竹也皱眉头,她看到了海面上的章鱼怪,只是害怕,可提不起食yu。 虬髯侠就身剑合一,化成雪亮的光华,扑下去了。 剑光极烈,如瀑布倒挂——白发三千丈! 看剑光直shè头顶,宝光上人郁闷:变得太大,还真躲不开。 打吧! 一念之快,电光火石。藏在海底的一条触手直挺挺探出来,迎上虬髯侠——去海一千米,相撞。 “当!” 金石相击的大响乍起,震得天地一颤,是剑尖对上了剑尖。宝光上人那条触手顶端,竟缠着一口宝剑! 剑刃三尺三,柄七寸,刃宽五寸。宝剑剑身晦暗无光,式样古朴。 “巨阙?”虬髯侠圆睁环眼,高声怪叫;叫声未歇,另有一条触手横扫过来,正中腰间,“嘿呀”一声,人打飞了。 “阿弥陀佛。好个虬髯侠!”高空顶上,观战的和尚却情不自禁地念佛号,赞了一声。 “怎么回事?”李岩岩急急地问——他只看见虬髯侠挨上一下,飞出几里地去,不明白其中关要,要不是和尚开口,还以为大胡子就完了。 “只是……这个……巨阙宝剑怎沦落到妖魔手中?”和尚还震惊,喃喃自语,等李岩岩再问一遍才答复,“先生,实不相瞒……这个……” “个龟孙!nǎinǎi的看剑!”和尚没说完,虬髯侠就飞了回来,风驰电掣,却像没事儿人,手里还是那口无名剑,剑势展开,模糊成一团遮天蔽ri的光影。 李岩岩眼被剑光刺得睁不开,耳朵里只听见“嗤嗤”的响声不绝,还有和尚的赞叹:“万剑朝宗!好一条汉子,竟把剑术修到了如此地步!” 又听残云真人笑道:“和尚,你不知道,贫道曾与他试剑,却也未占便宜…………这大胡子一腔豪气倒像专为剑而生,的是海内无双。底下那厮虽仗了巨阙之威,单论剑术,便做大胡子的灰孙子也还不够。” “不然,这妖孽似有些来历。道兄,实不相瞒,怕是还得要道兄出手,助上一臂……嗯?好孽畜!竟这般jiān狡!” “……九龙神火罩!”残云真人脱口惊呼,“虬髯侠不好!” “道兄,快!” - - - ps: 今天早睡,先更了……过十二点朋友们看在这一章打得痛快的份儿上别忘了投票啊……笑。 另:推荐票今天肯定能过五千了,所以明天三更。那啥,能再砸票砸得厉害点儿不? 第十七章 大粽子(中) “我说,没人搭理我?”李岩岩生闷气。 底下打架斗法,剑气、法宝光芒万丈,他根本不能直视,刺得眼疼,完全看不清,就听见丁丁当当噼里啪啦乱响,耳朵也快震聋了,偏旁边和尚道士废话个没完,让人心痒难挠。 他其实还好,姜语竹第一时间就只剩下浑身发抖;红娘子的本事全在飞刀上,最怕伤着眼睛,从开始就一头趴倒。 “阿弥陀佛,先生实在错怪小僧了……”和尚苦笑。 虬髯侠是人间顶尖儿的剑客,宝光上人是独霸三海的大妖,这一场战奔雷霹雳,二者一交接,常人眼睛眨一下,几千招就过去了,解说当然跟不上;李岩岩又是肉眼凡胎,还不如红娘子,按理,有多远就该躲多远——他居然还兴致勃勃的想要观战? 套句歇后语,他是茅房里打灯笼——找屎(死)。 这话太伤人,和尚不敢说,叹口气,拉李岩岩到跟前,伸手抵住他后心,念念有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是故空中无sè,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sè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咦?”李岩岩浑身一阵清凉,眼睁开了,低头,竟把战局看得一清二楚。 和尚飞快地念完一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踉跄退后几步,面颊涌上不正常的红cháo,额头大滴的汗珠渗出来,很痛苦: “先生……先生天赋异禀,兼之……身怀至宝……小僧勉力逆天而行,实在是……” 李岩岩没回答,连那句“身怀至宝”都没让他动一动眉毛——底下,九龙神火罩,正焚天煮海。 好大火!悬空千米,一团烈焰腾腾,燃得熊熊不见边际,光赤万里,章鱼怪全身都被遮过了,只有烈焰,灼灼威威、金蛇血马。 海面波涛还澎湃腾起,却不到半空便生生蒸发尽,水汽白烟也不起一丝。 是理应热浪排空的,残云真人早下去,悬空而立,倒没出手,只在火光与飞毯之间拦起一层青气,双目冷冷,面无表情地瞪着海底。 借和尚神通,李岩岩看得见:烈焰中,虬髯侠已化成一道白光剑气,左冲右突,没有瞬时停顿,这大火即便五金之jing也熬化了,却硬是伤不到他一根毫毛!只看,剑气纵横来去,自在泼辣,倒似那条粗汉子正在豪啸一场,直如深溪虎吼、长天龙吟,教风云失sè、穹窿磕泄! “好啊!”李岩岩忘情赞叹——明白了和尚与老道都欣赏虬髯侠的理由。 “阿弥陀佛……先生,实不相瞒,九龙神火罩乃上古仙人的法宝,妙用无穷,虬髯侠虽勇,怕是也支撑不了太久……” 和尚喘几口粗气,擦掉额头汗珠,皱眉问道:“先生可知海妖来历?还有……他竟是从何处得来这许多宝物……” 李岩岩心虚,窘了。 憋半天,踩踩脚底下的飞毯,他反问:“和尚,你身上也该有不少好东西……是不是下去帮帮忙?” “阿弥陀佛,小僧倒是真想出手,但先生安危总是第一,”和尚露出腼腆的笑容,“实不相瞒,要论除妖的狠劲儿,小僧还真及不上虬髯侠客与残云道兄。” “是啊,是啊。好理由。”想想本子上的设定,李岩岩没法反驳。 和尚却以为被小觑了,涨红脸,往怀里摸索:“先生,小僧……实不相瞒,小僧前几天还得了颗定海珠,这胜券是十拿九稳……” 话没说完,突然雷鸣般的吼叫响起:“那道士!你吃的是井水,老子吃的是海水,谁也碍不到谁,你闪开!” 是宝光上人开口,恼羞成怒的语气。 烈焰烛天,九龙神火罩的威能已运使到十成,烤得海平面也低了几米,他一样不好受——本以为出其不意,虬髯侠必死无疑,不想那大胡子竟越烧越jing神,隐隐已有破茧而出的势头。 半空中的道士更加可恶,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目光却紧紧锁定,摆明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教人怎敢轻动? 也就迫得宝光上人骂街了——几乎以为今天是中了计,这帮人设好陷阱,用宝贝引他出来,再群起而攻之。 残云真人不搭理他。 “好,好,好!你们欺上门来,也别怪老子不客气!留下命再走吧!”宝光上人自觉委屈大了,发狠。 话音刚落,漫天火光一敛,他便教九龙神火罩显露轮廓出来,腾开空间,三条触手利剑般穿透还灼热的空气,分刺残云真人咽喉、两肋! 李岩岩信得过残云真人的本事,只去观察九龙神火罩。 是悬在半空中的一个八角形大笼子,涵盖方圆百米;笼中,依伏羲八卦方位,每个角上各有一颗火红珠子,再加正zhongyāng一颗,凑足“九龙”之数;珠子滴溜溜旋转,喷九道烈焰,纵横交错,上下翻飞。 ——虬髯侠也现身出来,上衣已全然不见,露出铁打的身板,无名大剑舞得风车也似,将烈焰一一封挡在外,不时逼出剑气,狠狠斫砍九龙神火罩的外壁,火光乱溅。 “果不其然!”和尚观战,轻吁口气,笑对李岩岩,“先生,龙乃百鳞之长,你看这海妖虽得了九龙神火罩,却不能真个号令九龙,好好一件法宝只发挥五成神通,虬髯侠无恙矣。” “哦……”斗法激烈,李岩岩看得目眩神迷,接不上话,。 一旁,宝光上人与残云真人鏖战,却是在如火如荼的战局中,透出一番清雅。 道人流云飞袖,袖底分明是两柄青sè长剑,化两道青气交缠,霜刃光寒,映一天皆碧,本身风姿闲适,七星步暗藏杀机。 章鱼怪一条触手上卷了巨阙剑,招数大开大盍,竟然也使得法度森严,将青气弹飞;另有两条触手作了长鞭,矫健灵动,只往残云真人周身要害招呼,带动风声凄烈。 “好妖怪!”高空上和尚忍不住赞道,“先生请看,他该是这边海里一方雄霸之主了……实不相瞒,虽然残云道兄也未尽全力,但这海妖应对得堂堂正正,真不失雄主气概——倒不该说,巨阙剑本是天子剑,海妖却没辱没了它。” 李岩岩挠头,就纳闷:“堂堂正正?” 他记得本子里可没写着宝光上人有这种气质;另外,残云真人本体也是魔头,说起来似乎不该打得这么好看——想得不差,宝光上人以九龙神火罩困住虬髯侠,又只分了三条触手去斗残云真人,心中是还对“宝贝”念念不忘,就打的速战速决的主意——不惜自曝家底。 不过片刻,战局便生了变故。 - - - ps:今ri第一更。还有二更。 请推荐票:); 第十七章 大粽子(下) 蓦地,巨浪排空! 仿佛抽干了四海之水,浪头拔地而起,瞬时就直上云霄——万米! 只堪堪避开九龙神火罩,这浪头像粗得没了边儿的喷泉,裹挟无数鱼鳖虾蟹,直直顶上来;先冲开残云真人那两柄青sè长剑的剑气,再往上去,让三条触手借水势拧成一股,分水而出,恍然一条生猛孽龙! 巨阙剑便充了龙牙,顺流而上,浪卷残云! “鬼道士,尝尝老子‘巨浪鞭’的味道!”洪流中,传出宝光上人的恨声大吼。 残云真人早在巨浪里稳住身形,将双剑在胸前交叉,不闪不避,眉梢微挑,目光全在巨阙剑上,眼看剑尖shè到,喝一声“来得好”,双剑齐出! 三剑相击——轰然涛声竟就止歇了,一时间,天地寂寞,万籁无音。 光yin,此刻不在。 只停了一瞬,泼天的大响震透层云,传无限远,那大浪破了,往**八荒飞溅,再还回海里去。 三条触手颓然松开,软搭搭垂下,上面无数吸盘瘪了,抽搐着渗出脓水。 残云真人被震飞三里。 两条jing光胳膊露出来,杏黄道袍衣袖全碎,化千万只黄蝴蝶,随浪而逝。 这一击,道人以力克力,大破宝光上人“巨浪鞭”,脸sè古井不波,竟不稍变——然后就绿了。 翻弄巨浪遮掩,宝光上人另将四条触手竖起,两条持弓,两条搭弦,已挽如满月。 就张开一把立海顶天的长弓! 弓上搭箭,箭杆似架海紫金梁,箭尖无锋,就是一点幽光。 宝光上人全身都已探出海来,只留刚被震伤的三条触手深入海底,除开挽弓的四条触手,还余一条恶煞煞地在空中挥舞;硕大的头颅像浮在海面的一座高山,顶到云层中间,深褐sè、灰白sè、大片大片的斑点丑陋怕人,还有黏液,和数不清的如同瀑布一般下坠的海水。 但在残云真人眼中,他这副恶狠狠的模样远不如那弓箭更让人胆寒。 “乾坤弓!震天箭!”狂吼中,道人方寸大乱。 黄帝讨蚩尤,曾制弓做箭。 制弓六材,干、角、筋、胶、丝、漆。 为干的,曾栖百凤凰,万丈梧桐木;为角的,声震三千里,珉山夔牛顶;为筋的,恶兽当称王,狻猊后足腱;为胶的,祸乱天下旱,黑水鱄鱼鳔;为丝的,涅盘不得死,南灵朱雀羽;为漆的,绿青七尺叶,在树柤稼柩。 更以大荒苍龙之筋,绞作九股,凑成弓弦。 震天箭共三支,应“天、地、人”三才,上照玉清、太清、上清三境,出则奔烈,莫有能当之者。 乾坤弓张,震天箭将shè未shè。 残云真人身如电掣——大动神通。 ——修为再高,天下也没人敢亲身试箭:不存在悬念,铁定死翘翘。 所以只有躲。高天上,每踏出一步,残云真人的身形就多出一个,须臾刹那,往折来回,数十……数百……满天就都是穿了杏黄道袍的身影。 说得促狭些,出海的大章鱼像个蘑菇,无数的残云真人就像……蘑菇长毛了。 无论如何,这一手“大分身术”都漂亮之极,但和尚却没赞叹只言片语,乾坤弓与震天箭刚露出端倪,他就催动飞毯,头也不回,牢sāo也不发,玩儿命似地往远逃——浑身冒冷汗,僧袍溻透了,一副狼狈相让人看了心酸。 飞毯上李岩岩只呻吟一声,全力以赴地咒骂自己是个猪头,恨得牙疼——叫宝光上人盗了轩辕黄帝墓?这设定也太破坏平衡了! 他再次发觉实在是低估了本子的能量:即便不算法宝,就刚才,那什么“巨浪鞭”卷得海水倒流喷上天来,里头至少夹带着两条鲸鱼! “大boss”?太大了! 残云真人面对的局面直接得多——要人命,顾不上自责。 分身之术不过是障眼法,赌的是震天箭一箭shè偏,可海妖手里既然有这种……这种缺了大德的玩意儿,又怎可能没预备必杀的后着? “那道士,你……就只有这种伎俩?”宝光上人的冷笑划破长空,“就算有和尚助你一臂,也得让我先看你归天!” 霹雳巨响,章鱼出海带起、如瀑布般四泻的水幕竟化成无数细微的水珠,茫茫然起一片大雾——雾中,急急惶惶、四散奔乱的残云真人猝不及防,被触手抓个正着! 数百分身,每个分身都至少摊上十几条触手。 是宝光上人仅剩在空中挥舞的那触手由一化十百千万出来,变成一天蛛网细丝,八方堵截,水泄不通,瞬间,就把残云真人的分身尽数捆了! “好孽畜!”残云真人只骂出这一声,就觉不好:千万条触手捆住数百分身只是序曲,紧跟上便是一通疯狂挥舞,在底下又慢慢黏接起来,合而为一……连着他的分身一起! 这海妖居然硬破了分身之术! 片刻之间,残云真人只剩下“孑然一身”,被章鱼粗壮的触手紧紧缠住,变个大粽子,动弹不得。 触手上还有吸盘,连血肉也能吸干了——不必乾坤弓、震天箭,已陷绝境! 残云真人双目尽赤。 ——离得远,和尚“加持”给李岩岩的本事倒还有用,他也双目尽赤,急的。 “和尚!快去救人!” “阿弥陀佛……先生,请松开小僧的脖子,实不相瞒,小僧有些喘不过气。”和尚声sè不动,轻轻干咳。 李岩岩揪得更紧:“和尚,你不讲义气。” “先生安危最为紧要,那乾坤弓、震天箭是神器,小僧也拦不住它,贸贸然过去……这个……”和尚真喘不过气来了,憋红了脸说,“实不相瞒……” “实不相瞒你姥姥!”李岩岩吼一句,知道劝不动和尚,颓然松手,坐下,发呆,有只手悄悄摸上了衬衣内袋里的本子,心里盘算:“要是残云死了……他……” 良心不允许这少年眼睁睁看着残云真人去死,哪怕是什么“魔头”也好——他可是来救自己的! 和尚没去扰乱李岩岩的思路,在一边揉着脖子暗叫冤枉:“先生,实不相瞒,小僧可已经帮了残云一把了……” 再看那边战局,宝光上人已教震天箭离弦! 这一箭,红光缭绕,瑞彩盘旋。 还跟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令人牙酸? - - - ps: 本周推荐票过五千加更章节:) 12点还有一更。 新的一周就要到了,恳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十八章 有关和尚、还有妖粪的传奇(上) “个龟孙!” 震天箭离弦,侵掠如火,但最先响起的却不是残云真人的惨叫——且不说依这道人的脾气叫与不叫还是个问题。 虬髯侠招牌式的破口大骂最早。 九龙神火罩,破了! 一出手就让法宝困住,虬髯侠憋的火气比九龙神火罩里喷出来的还大,又看残云真人遇险,急吼:“牛鼻子,俺来了!” 一剑光寒,竟比震天箭还快! 无名剑化晴空白练,倒悬而下,直奔缠紧残云真人的那条触手——不知怎地,宝光上人却避不开。 “噗!” 从根上,触手就被削断。 断面光滑,腥臭的脓血还未及喷出,半空里,没了根基的触手猛地抽搐,似乎将要掉落海面,而震天箭已shè到残云真人面前! 劈开高天罡风,箭矢划出一道赤红轨迹,映亮九霄,天上地下,再无一物能形容得出它的威势。 虬髯侠脱困,一剑救险不可谓不及时,但……也晚了一瞬。 千金一瞬,残云真人必死! 就响起一声叹息,淡淡的,仿佛已勘破世间贤愚生死,直道人生寂寞苍凉——残云真人脸上浮现出的,是慵懒、恬然的表情。 只是双目尽赤。 赤光变为血雾! 无声无息,缠住残云真人的触手突然“瘪”了下去,没用足一个刹那,长达万米的触手就全没了生气,像一条被风干了几千年的海带,干巴巴的,飘在风里。 风动,或许是震天箭shè过来的呼啸,总之是某种肉眼不可见的、类似声波、一只海鸟漫不经心的啁啾,又没准儿只是海上寂寞如雪的空气,轻轻地,在触手上一碰。 散了。 宝光上人的触手成了飞扬的灰,悄然炸碎成亿万细小碎片,舞动在剑光、与箭光里,很欢快,带着一点儿调皮。 还有血光。 残云真人不见了——变成一团浮在空中的血雾,深红颜sè,散发幽幽的光泽,极缓慢地往海面上落下来。 极缓慢,却几乎避开了极迅捷的震天箭,动与静,这对比强烈得让人窒息;高空无云,触手干枯炸裂的灰尘淡定,遮不住天光。 震天箭擦着血雾的边缘,穿过灰尘,往空中去远,一道赤红的光芒把天划成两半。 血雾的幽光变浅了几分,猛地收缩,滚滚地向内翻涌,翻涌。 ——一团很痛苦的雾。 虬髯侠站在触手断开的地方,被脓血喷得全身湿透,破开九龙神火罩时,他那身粗布衣裤都烧毁了,赤条条一个血人,已愣住,喃喃地念叨:“牛鼻子,你还真是个魔崽子……” 血魔! 乾坤弓shè震天箭出,逼得残云真人显露真身。 “那道士,你他nǎi……到底是什么来头?”宝光上人硬把脏话吞进肚里,一句问话,声音里带了哭腔。 血雾继续翻涌,聚成斗大的一团,从中传出凄厉、快意的大笑。 大笑不停,透天而上。 “你、你明明跟老子是……妈的!老子……老子……老子冤死了!”宝光上人的哭嚎声也不小。 “nǎinǎi的!”虬髯侠摇摇头,望海里望一眼,又摇摇头,也不打了,飞身上天,闷闷地骂,“狗咬狗,两嘴毛!” 战意消弭,他去迎飞毯。 李岩岩一行人回来了,他正翻着白眼问和尚:“你什么时候把定海珠扔下去的?”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就是小僧不讲义气,惶惶然逃跑之时。”和尚微笑。 李岩岩默然,他也问明了“定海珠”的功能:定海定海,一旦入海,千里之内,海中所有水族都会定住,无法动弹。 所以底下那条章鱼一箭shè完,却不逃跑——三条触手还在海里定着,跑不了。 再想想,和尚几乎是在借刀杀人,就憋气,李岩岩又骂:“和尚,你不是不讲义气,你yin险。” “阿弥陀佛,先生,残云道兄神通高明,小僧最初便信他能够自保,这两字评语……先生过苛了吧?”和尚苦笑。 “你不是要誓除天下妖氛?那边就有两个妖魔,这又怎么算?”看似气的,李岩岩这一问其实小心翼翼:还闹不懂和尚与白云观的关系——怎么想,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成了一伙的。 和尚的笑容更苦。 “先生说笑了,这个……实不相瞒,残云道兄他……嗐,先生,白云观领袖群伦,非但以‘集结号’联络英豪,更是除妖卫道之先锋,尤其白云真人神通广大,道德通明,这个……” “嗯?”李岩岩听得不对味儿。 “李家小哥儿,俺说了吧!就是因为没人打得过白云观观主!”虬髯侠跳上飞毯,浑身血水还往下滴,抹把脸,转对和尚,“给俺冲冲。” “阿弥陀佛,却是未必尽然。” 和尚口中反驳,手一招,凭空碧波荡漾,浇虬髯侠一头一脸,洗尽血污,又伸手入怀:“实不相瞒,小僧恰好带了一套衣裤,这个……还请穿上,免得有碍观瞻。” “省的,省的。和尚,谢了。” 虬髯侠被清水一冲,直着嗓子吼声“痛快”,接过衣服穿上,还没忘向飞毯上羞得不敢抬头的姜语竹、红娘子笑道:“俺大胡子生下来就是一条粗汉,赤条条没牵挂,不怕人看——你们羞俺?俺可不羞。” “你——就是没羞没臊!”红娘子泼辣,捂着眼,抬头就骂。 和尚不管那边两人斗嘴,又道:“先生,那ri小僧受‘集结号’所召,上小西山,也曾会过了白云观主……” “哦?”李岩岩兴趣大增:这可是主角会见最终boss! 和尚目中露出骇然之sè,该是在回想那天境况:“小僧懵懂,只觉得迎宾的那位冲虚道人似乎有些不对,却没多想;看白云观主修为高深,言语可亲,又求恳天下英豪戮力同心,扫灭妖氛,说什么白云观甘为先驱,就打心眼儿里敬佩出来……” “却是意气激昂地下山时,小僧无意中发觉,白云观广场上似有剑痕,就起了疑,四处除妖时又找不见虬髯侠,犹豫几ri,终于大着胆子,夜探白云观!” 李岩岩吓了一跳:这和尚,够牛! “……实不相瞒,小僧过于托大,一上来就露了行藏,被人所擒,送到白云观主跟前,本来羞愧,却不料……”和尚苦涩一笑,“谁能想得到清名誉满天下的白云真人竟然身兼道、魔两家之长?小僧看破端倪,原以为就必死了……” “嘿,虽然不多,但天底下有数的人物谁不知道白云观就是个魔窟?”虬髯侠插口,“和尚,你道行还浅着哪!” 和尚面上微红:“阿弥陀佛。天高地阔,小僧自然不值一提。不过,怕也正是因为小僧道行微末,白云观主才不放在心上,还告知先生遇险,让小僧与虬髯侠并残云道兄一起前来救护,这才……” 意犹未尽,yu言又止,和尚瞥了李岩岩一眼,双手食指交叉,比了个“十”字。李岩岩愣了愣,恍然,想到和尚说的是他和白云真人定下的十年之约,就点点头。 “实不相瞒,先生,昨夜至今,小僧心乱如麻,待得此间事了,还要与先生一道参详……” “参详?”虬髯侠恨声大笑,“都是虚的!和尚,俺问你,你打得过白云观主?” 和尚沉默半晌,叹息:“敌不过,实实敌不过。”却又jing神一振:“虬髯侠,也是白云观主不曾作孽,否则,纵然螳臂当车,谁啊也不惜血溅五步!”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说些虚头巴脑的胡话作甚?俺也打不过。”虬髯侠看看空中残云真人化成的血雾,嘿然冷笑,“俺连这个牛鼻子都打不过!” - - - ps: 新的一周到了,请大家给予小翠新的支持! yu知宝光上人生死如何,请看推荐票! 第十八章 有关和尚、还有妖粪的传奇(下) 宝光上人很凄惨。 李岩岩等高空闲话,残云真人却没闲着,血雾翻涌,似一张凶神恶煞的大口,啃噬章鱼巨怪。 乾坤弓跌落海中,宝光上人唯一能做的,只是将那四条触手大肆挥舞,带动狂风,好将血雾吹得远些;但血魔本体似雾而非雾,夜半不来,天明不去,一旦化显,又岂是风吹雨打就能折损? 转眼间,海面上拼了老命乱舞一气的四条触手,已去其三。 每一条都像最初,被吸干jing血,零落漫天飞灰;血雾却似得了大补,愈发浓艳起来。 和尚将定海珠投下,宝光上人的八条触手有三条钉在海里不得动弹,再有法宝也拿不出,如今……就是仅剩了一条光棍! 不愧三海水族雄主,宝光上人的表现也颇光棍,山岳似的大脑袋上,一双眼睛透出决然的目光,并不求饶,不遗余力地负隅顽抗;他这副模样,在血雾中传出来、一直不停止歇的狂笑声衬托下,倒显得悲壮。 “阿弥陀佛……”和尚宣声佛号,喃喃念道,“血魔相显,便要生灵滋养,这海妖以震天箭shè伤残云道兄,却激出血魔的凶xing来,怕是无可幸免了……” 虬髯侠又插口,不知怎么语气竟有几分尴尬:“和尚,俺也‘实不相瞒’一回,白云观里牛鼻子多,俺倒是就看着残云顺眼,许他是条汉子,他吃了底下那条章鱼……那也就吃了,俺……嗐!” 顿脚,虬髯侠憋红了脸,就沉默了。这该不是因为他还念着拿“章鱼烧”下酒,魔、道,正、邪,其间的分野、冲突,教人苦恼。 和尚也默然,半天才找到话说,先念佛:“阿弥陀佛,世间妖氛……” 偏这时伤痕累累的宝光上人竟吼起来,却接了和尚的话头:“和尚!你狠!老子输了!” “这个妖氛啊……”和尚噎住,往下看,章鱼怪伤痕累累,半死不活。 还在吼:“可是和尚!你永远也别想拿走老子的大粪!” 众皆愕然。 连蓄势待发,要一口把宝光上人生吞了的血雾也顿在半空,狂笑戛然而止。残云真人的面孔在血雾中隐隐可见,神情大惊骇,大不解。 齐刷刷的目光就冲着和尚shè过去了——大家都纳闷啊:“大粪?好好的和尚,嗜好怎这怪异?” 和尚慌了,手足无措,委屈地分辩:“不是……小僧……这个实不相瞒……真的是没有……” 没有什么? 趁着众人失神,宝光上人破海而起! 亏他早将硕大的头颅全探出来,定海珠还在,困死了的却只有三条触手——他便生生将触手拔断! 逃跑。海面上出现诡异的场景: 一条巨大的章鱼,充盈天地的大脑袋底下就只剩一条触手,像个灰、白、褐三sè相间的氢气球带着一根扎口的长线,飘在离海面高不到百米的地方,落荒而走。 速度快,仿佛氢气球漏了气,“噗——”地一下就没了影。 天边传来恨意十足的吼声:“和尚你做梦去吧!刚才老子已经毁了洞府里的茅房!” 和尚想哭。 虽然都该明白此“妖氛”不同于彼“妖粪”,但…… 这算说不清楚了。 李岩岩早已捂着肚子笑倒——回想本子上的设定,似乎没具体说明宝光上人的文化程度。 倒是虬髯侠反应最快,忍着笑喝一声:“个龟孙!想跑?” 身化剑光,大胡子顺宝光上人逃去的方向,一道白虹,直直赶去。 残云真人化身的血雾立即跟上,浑然不似雾气,血煞幽光,飞驰成电。 和尚站在飞毯一角,咧着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终于顿足大骂:“nǎinǎi的!” 飞毯就动了,在追兵最末,一样风驰电掣;和尚手握九环锡杖,抖开一团金光裹住飞毯,不教罡风漏入,身子挺得笔直,微微前倾——眉毛气得竖成了“倒八字”。 李岩岩离得近,就看见和尚表情极不自然,面颊肌肉乱跳,嘴里嘀哩咕噜,翻过来覆过去就一句: “小僧要宰了他!小僧要宰了他!小僧要宰了他!” - 这一追,几千里。 宝光上人舍命逃生,拿出“朝北海暮苍梧”的劲头儿,就想往光速上看齐,但毕竟身负重创,目标又大,地球规模下半弯的球面上都看得见,没有逃得了的道理。 虬髯侠和残云真人两道光华,一白一赤,一前一后,紧紧缀住,毫不放松;再后面,是和尚驾着飞毯,他也拼了——主要是被气的——带李岩岩、姜语竹、红娘子三个人,居然落得并不太远。 追上了。 虬髯侠化成的剑光到得早,恶狠狠“力劈华山”,一剑把臂山河,势如高天孤月悬,正砍到宝光上人一颗大脑袋中间,力沉劲狠,就听见“啪”的一声。 ——说他狼狈逃窜的形象类似“氢气球”,却错了,分明是个“皮球”。 剑光陷进头颅极深,没劈开,只把“皮球”拍得变了形,再一弹,虬髯侠被倒崩飞出百多里地,一手持剑,一手挠头,愣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宝光上人勉强化解虬髯侠的剑招,险险逃过一死,但物理规律违背不了,就跟皮球一样,被“拍”得砸向地面——跑得远,已经离开海上,地面不知是哪儿的一片稠密森林,参天大树高耸,全是红松,像千万柄利剑直直地插着。 全插进“皮球”里去了。 疼地“嗷”一声,宝光上人接连几个翻滚,摧枯拉朽,压毁林木无数,惊起鸟兽无数,然后……真的漏了气。 伤不重,至少比挨虬髯侠一剑强太多,可也血如泉涌,汩汩有声。 远处,虬髯侠看看手中无名宝剑,再低头看看漫山遍野的松树,继续发愣。 宝光上人已滚出森林,仅存的一条触手软趴趴地搭下来,触手末梢无力地一通摇摆,颓然甩出;“吱呀……”,一块竖在盘山公路上的大广告牌被击中,倒了——广告牌上有字:“坚决打击破坏森林的一切违法犯罪行为!”,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大兴安岭林业局”。 大兴安岭!竟到了有人烟的地界。 - 华夏境内,赤龙江省,大兴安岭。 寂寞山峦,连绵起伏,绿意逼人眼,盘山公路蜿蜿蜒蜒,通向远处某个林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阳光正好。 宝光上人——章鱼巨怪——皮球——瘪了。 这回得按“面积”计算,近一百平方公里的“泄气皮球”,个头还是不小,但与郁郁葱葱的林区相比就差得远;偏他被虬髯侠“拍”下来的地方是大兴安岭山脉的高处,从空中看,像一片绿地上戴了顶红边灰白帽子,蛮滑稽。 残云真人也到了,只看血雾弥漫,就一扑! 宝光上人一阵抽搐,章鱼怪的体型太大,绝躲不开血魔吞噬,只得改换形貌。 堂堂三海雄霸,为一点贪心被逼得断肢逃遁,慌不择路竟出了海域跑到山里来,最后还教人当成皮球似地乱拍,吃大闷亏,没脸见人——可再要面子,命就没了。 冒一通白烟,遮蔽视线,宝光上人终于显露人形。 是个老道士,凄凄惨惨地站在盘山公路边上,一身黑袍倒还完整,但垂下的两条袖管里鲜血淋漓,脸sè苍白得像是死了俩礼拜,wow里头长了肉的亡灵。 他声音嘶哑惨厉:“老道宝光!几位,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一句话扔出来,扭头又跑! 宝光上人太明白了:就算拿剑的大胡子,还有身上藏着“宝贝”的小贼,甚至于加上那个千方百计想掏大粪的和尚,这些人都网开一面,可半空中往下扑的那个血魔从来就不是吃素的! 没道理好讲! ——事实上,除了在飞毯上惊呼一声:“真是宝光上人!”的李岩岩还来不及细想,其余几位也都不打算饶了他。 又追。 换了方式,宝光上人幻化人形,在林子里蛇形穿梭,极敏捷,脚不沾地辗转腾挪,频频改换方向;还不时挥袖洒出黑气,把一路惊动的梅花鹿、狍子、獐子、野猪,乃至雪兔、棒鸡全变成自己模样,意图模糊追兵视线、转移目标。 没一会儿功夫,大兴安岭就出了成百上千到处乱窜的黑袍老道。 却没用。血魔生xing嗜杀,善观jing气;虬髯侠技jing于剑,“千万个太阳在手”都不晃眼;至于和尚……一贯的高深莫测,招子也毒。 都跟定了正主儿。 倒是红娘子没有神通,糊涂了,直犯晕;姜语竹更是早就身子发软,不敢看,低头闭眼,一个劲儿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做梦。 李岩岩最担心残云真人显化“血魔”真身后会不会大开杀戒,但留意到被血雾“穿”过去的兔子都安然无恙,树木、野草也没立刻枯萎,好歹放了心,就大叫过瘾——可扭头就瞥见了几个穿制服的护林员。 出乱子了。 刚才“章鱼皮球”一砸一滚,上千公顷林区被毁,动静太大,血腥气也重,惊动不少人,附近各地的护林员全出来,端着枪嚷嚷。 然后就都吓呆了——不止林子倒了一大片,而且遍地跑老道! 有倒霉的,被野兔变的宝光上人撞进怀里,前爪后蹄一通乱挠,于是仰天倒地,口吐白沫。 “不行!这样不行!让人看见了!”李岩岩下意识地抓住和尚,“快想办法!” 和尚扭头,脸sè发苦,吭哧半天,憋一句:“我的爷,都这样了,有啥办法?” 追杀在继续。 只能继续。 - - - ps1: 本章只分“上”和“下”,无“中”:) ps2: 继续请推荐票:) 第十九章 宿命的相遇,乱世烽烟(上) 4月24ri。星期一。 韵城第一中学高三#8226;一班的教室里,姜语竹像往常一样,坐得笔直,认真听讲。窗外是雨。 从昨天的惊魂历险当中,女孩似乎已经完全超脱出来。至少表面上,她没对身后空着的那个座位表现出太多的注意。 暮chun的雨淅淅沥沥下,天有些暗。姜语竹知道,自己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下课了,管聆cháo过来,问:“竹子,你知道李岩这回是怎么回事?又没来上课!” “他?”姜语竹用圆珠笔轻敲文具盒,笑,“谁知道,大概有点儿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没跟你说?” “我才不管那么多。” “竹子?”管聆cháo瞪大眼睛看姜语竹的笑容,“我听着你怎么像对那小子死心塌地了似的?”女孩不答,低头整理桌面,心里也惦念:“他干什么呢?” 李岩岩正对着左手食指指尖上渗出来的血珠发呆,身前写字台上摊着本子,打开的那一页上什么也没有。地下,掉落一把瑞士军刀。 一分钟前,雪白的纸页上还写了一行清晰的字迹:“我刀枪不入。” “妈妈的……有鬼!”李岩岩喃喃骂人。 昨天,往巴黎去的计划最终破产,变成一笔谁也理不清楚的糊涂账,李岩岩回来痛定思痛,就只有一个念头:增强实力。 ——苏秦、张仪这样的纵横家去死去死! 他不要面子了,本子却不灵了。躲开父母的耳目,熬一晚上忐忑,早晨出门又转回家来,憋足jing神要让自己“**八荒唯我独尊”;可最简单的“刀枪不入”都不成,食指发疼,心发慌。 再试验一回,“我会穿墙术”——幸亏没使劲,脑袋撞墙上,差点儿起了包。 急了。 “我会飞”,“我会七十二变”,“我会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我法术jing深”,“我神通广大”,“我天下无敌”,“我长生不老”,“我永享仙福寿与天齐”,“我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疯了似地写整整一页,刚写上去字迹就消失,让李岩岩的心沉落谷底。 本子是真的不灵了……吗? 忽然觉得胳膊肘碰到写字台上的什么,瞥一眼——是个红sè的银行存折。突然出现的,刚才没有。 拿起来,打开,存折户头是“李岩岩”,阿拉伯数字“5”后面跟七个“0”,加上小数点后是九个“0”——五千万人民币。 看存款ri期:今天。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五千万! 没失灵啊? 疑惑占据心灵,冲淡天降横财的喜悦——事实上,自从知道了本子的能力,李岩岩还真不会把区区五千万当成回事儿。 他去看本子。一通胡写,一页上只留下两句: “我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我有五千万存款。” 后者已经应验,李岩岩不由自主地咧咧嘴,想到在今后的人生中必将面对南山猛虎、北海蛟龙,就有点儿怕。 再想起过分的失望几乎让他往本子上写“我他妈的王八蛋”,李岩岩直打哆嗦,本子没有失灵,而那一句的后果……不,还是别太认真。 呆了很久,他发现自己大约触到了本子的核心: 可以改变现实,可以让最匪夷所思的事件都成真,但,它唯独不能够给自己带来“直接”的效力。 换句话说,长生不老也好,七十二变也好,本子不能让李岩岩凭空掌握任何法术或能力;五千万存款是“外物”,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也只是对事件的描述而已。 李岩岩,还是李岩岩。 一个没太大本事的少年。 “这不对!”少年就义愤填膺了,站起来满屋乱转,一走就撞墙,一走就撞墙,“凭什么就我不行?” 本子创造了那么多“传奇人物”,一个个的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可到了他这里,全成了扯。 太浪费感情了。 唉声叹气,至今也没能给姜语竹一个解释的李岩岩突然记起来,昨天,和尚送他回来时曾说就在兴国禅寺挂单,有事召之即来。 那还等什么? 愣了一秒钟,李岩岩夺门而出。 @@@ 另一方面,海上遭遇宝光上人,一番恶战、万里追杀的后遗症正在显现…… “李岩岩!”蓬荜生辉大酒店客房,有人恨得如丧考妣,狠狠一刀,割裂墙上放大的照片。 国安局特工刘亚文,已得知最好的同僚“猴子”、“小虫”在空难中双双丧生的消息。 就视李岩岩如寇仇了。 说来冤枉,昨天李岩岩回得早,宝光上人一蹿出大兴安岭,就穿府过州,只拣人多的地儿逃;和尚驾驶飞毯,总不好光天化ri下跟着惊世骇俗,所以只有残云真人、虬髯侠从天上下来,挤人群里继续追逐,少男少女们就全被和尚带走,返航。 之后的事情李岩岩当然全不知道,也晚了,又怕姜语竹、红娘子追问,搪塞几句,老老实实回了家。 追杀没有结果。 宝光上人不甘心就死,使出浑身解数逃跑,残云真人和虬髯侠足足追了大半个中国——到了,还是没逮住。 是因为一路上很出了几个同病相怜的妖怪帮忙,宝光上人更发狠,伸最后一根触手接连拽飞机下来砸人……残云真人、虬髯侠被气个半死,都决心追下去不死不休。但,反馈到刘亚文这边的消息远没这么全面。 刘亚文只知道,昨天傍晚,往返华夏-欧洲航线的六架客机失事,死亡人数逾千,其中还包括他的两名下属:“猴子”侯达信、“小虫”苏志强。 事故原因不明。 第十九章 宿命的相遇,乱世烽烟(中) 到早晨,首都一个电话过来,说是会再调两名“侦察员”来配合工作,对于侯达信和苏志强、以及客机失事,只字不提,语气平静得很。 刘亚文气得肝胆yu裂,他好歹是国安局保卫处三科的副科长,有些消息渠道,多方打探后,终于将李岩岩与惨案和同僚之死联系到了一起。 韵城市市内突然出现的“黑sè幻影”、东海海域莫名其妙的地震、海啸和巨大章鱼、大兴安岭三千公顷林区毫无征兆被毁……各地或多或少的目击者都提及一个少年的身影。 李岩岩! 咬牙切齿地,刘亚文将一切归咎于李岩岩。 侯达信和苏志强前往巴黎正是因为要继续对李岩岩的监视,刘亚文认定:是少年与白云观的道士、虬髯侠、和尚等人一起合谋,导演了这出横跨亚欧大陆的好戏。 不会是为了摆脱监视,这是**裸的威胁! 确定了李岩岩的行踪,发现他又逃学了,正很努力地攀登万佛山,刘亚文更加气得发疯。 推门离开,他也要去。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寂寞的写字台上,摊开一篇未完成的报告,题目是: 《关于加强监视目标l,并尽快实施抓捕的建议》。 痛失同僚的伤心,连同悲愤,让刘亚文失去了作为一个情报人员的冷静。 @@@ 万佛山。 登上羊肠般弯弯曲曲的山路长阶,来到兴国禅寺,李岩岩接连扯住三个和尚也没问到“谁啊”的下落,就急火火去找方丈印空。 兴国禅寺依山而建,迤逦山腰,七殿四院,分“东庙”、“西寺”。大殿称东庙,供香客游人参观;西寺古木掩yin,规模不大,只有两进禅院,却深邃幽静,是僧人的居所,从不对外开放。 李岩岩就在香客与和尚们惊愕的目光中,硬闯西寺。 第一进禅院里,正中是颗数人合抱的古槐,雨停了,天突然热起来,树上已有蝉噪,他就配合着“蝉噪林愈静”的氛围,踢乱一地石子,以一种缺德的嗓门小声嚷嚷: “大师?印空大师?我找我们家和尚来了!我说印空大师,门关了,您倒是把给他放出来啊!” 和尚是本子上的,印空也因本子得了句“佛法jing湛、深藏不露”,对这两位,李岩岩没有心理负担,自然言笑无忌。 “阿弥陀佛……谁?” 佛号一响,李岩岩乐了,心里说:“我就喜欢和尚,不用看见人,一听声儿,全明白。” 挑禅房竹编门帘往外瞅的正是方丈印空,看见李岩岩,老和尚吃一惊,就往回缩。 李岩岩三步并两步,扯老和尚袖子:“别价,我们家和尚呢?” “……佛……小施主,让老僧回去穿件衣服——呃,小施主家里的和尚?这是从何说起?” 印空年老,尿频,起床早,乏得也早,没事儿就爱小睡一会儿,被李岩岩叫起来还没套僧袍,光脊梁,底下只一条裤衩,黑sè,德国舒雅。 李岩岩问完一句,目光拐弯,挺惊诧:“大师,行啊您!” 印空禅心洞明,不至于为这点儿讥讽乱了方寸,再宣佛号,缩屋里去,抖抖索索穿好衣服出来,俨然又一高僧。 “我们家和尚呢?”李岩岩追问。“谁啊”和尚能耐不小,挂不挂单,都必定会引起印空的注意。 “阿弥陀佛。小施主谁啊?” “对!我就是找谁啊!” “……陀佛……”印空无奈地叹气,“小施主,不要心急。” 李岩岩斜眼看印空,也无奈,也叹气:“大师,我不信你不认识我。装糊涂不好。” “阿弥陀佛,老僧认得小施主,不知道小施主认不认得老僧?” “嗯,我懂,‘老僧是佛前的和尚’。”李岩岩摇头,“大师,我今天真不是来和你谈禅的。” “不谈禅,那就谈谈东海的海妖?还有专杀副市长的妖怪、白云观的魔头。”印空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 “你……” 讶异着,李岩岩反倒被印空扯到第二进禅院,进了角落里一间禅房。 “阿弥陀佛,小施主请坐。谁啊出去了,看老僧叫他回来。”印空按李岩岩在个蒲团上坐了,走到门口,僧袍大袖一甩。 “显摆本事是不是?”李岩岩心里郁闷,还以为印空要显手段作什么法,千里传音,又或者佛门狮子吼。 “啊喂!谁啊!我印空!快点儿回,李先生来了,找你。” ——李岩岩眼睁睁看着印空从袖子里掏出诺基亚最新款的n95手机,拨号,豪迈地打了个电话。 谁啊就回来了。 - 三个人围一张镂空雕云铁梨天然几,盘膝对座,禅房里的局面让李岩岩想起在白云观大殿时的事,白云真人的目光里有威压感,又沧桑得怕人;印空的眼神也差不多。 只有谁啊,和尚眼睛贼大,水灵灵纯真,像个孩子。 干咳一声,李岩岩笑了:“和尚,你没再去追那个……宝光上人?” “先生,虽然除恶务尽,但先生的安危最紧要,小僧暂时还不会离开韵城。”和尚含笑道。 “嗯。”李岩岩很感动:他就是为这个来的。 “阿弥陀佛,小施主是应该注意些,那天老僧说,世间法常有,不须护持——但法常有,小施主不常有。” 印空语气庄严地气得李岩岩火冒三丈。 “还是算了……”想发火,忍住了,李岩岩苦笑着问,“我一直挺糊涂,你们……和我,算是个什么关系?你们都知道什么啊?” 两个和尚对了一下眼。 “实不相瞒……”谁啊和尚祭出口头禅,脸sè就泛红,“小僧也说不太清楚。” “阿弥陀佛,老僧也说不清楚……” “我说,别废话了行吗?” 两个和尚又对了一下眼。 - - ps1: 下周爆发,所以本周保持每ri一更、周ri二更的进度。请大家谅解、期待:) ps2: 本周推荐票过一千了,感谢大家!明天加更:) 嗯……话说挺不好意思的,现在平均每天会有六百多张推荐票,能不能再多点儿?这么着,本周的推荐票每涨一千张,我加更一次好不好?谢谢大家啦:) 第十九章 宿命的相遇,乱世烽烟(下) 啰唆半天,到头来还是谁啊“冥冥中参悟所得”,印空又说他是从谁啊那里“重新认识”了李岩岩,就得出结论:三个人,一对半糊涂蛋。 也有几句其他的,简单讲,俊美和尚谁啊认为:天底下妖怪很多,得都杀了,好维护和平;而这一重担就注定落在李岩岩肩上,别人谁都不灵。 李岩岩不干,急赤白脸地掰扯,说凭什么啊我活得好好的非让我去跟妖怪作对?你没见出来一条大章鱼就差点儿就把我宰了吗你凭什么啊? 印空一句话堵回去:现在小施主活得就挺不错,好像也没让什么章鱼给宰了。 李岩岩反驳:说我死了你就高兴了是吧你还和尚呢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 谁啊就用手指头比划一个“十字”,说实不相瞒先生您就别装了勇敢地承担责任吧小僧正满眼小星星地看着您等您发号施令呢! - “等等……”李岩岩喘了口大气,“说话不用标点符号,这也太累了……” “实不相瞒,小僧也挺累……” “打住!”李岩岩喝一声,死死盯住和尚,很久,叹口气,“和尚,跟着我吧。” 和尚双手合十,郑重点头,一脸虔诚。 “阿弥陀佛。”印空满脸欢喜地插口,“风云际会,老僧恭贺小施主。” 李岩岩气哼哼地:“大师,您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僧……老了。” 印空的目光仿佛看到远处,没有焦距,喃喃地说:“妖怪很多,老僧杀不过来,好在还有年富力强的给小施主帮忙,老僧也能放心。唯独……白云观那边,人们都很笨,把魔头当神仙,就不好对付。” 李岩岩愣了,似乎猜到印空要说什么。 “老僧也拿白云观没有办法,可万一有一天,魔头不作神仙了,老僧这条命就能用得上。小施主,老僧老了,活得够本,该准备准备,好去找佛祖他老人家聊聊天,唠唠嗑……” 静静的禅房,门半掩,窗帘半遮,灿烂的阳光洒一地,老和尚盘膝坐着,身子缩成团,不时地前后晃悠,手指扳佛珠一粒粒往下数,嘴里絮絮叨叨。 可李岩岩惊出一身冷汗!想起在本子上写过印空“死得很惨烈”,几乎以为老和尚知道了所有的事。 侧一下身,他能感觉到:本子还在。 李岩岩开始怀疑本子的来历——他从没想到过,如果,那天没去“小润发”超市,一切还会发生?现在的生活如梦似幻,最荒诞的小说里也没写过……那么,是他选择了本子,还是本子选择了他? 恍惚中,少年瞥见,谁啊和尚的眉毛轻轻跳了一下。 就在这里,万佛山兴国禅寺西寺二进禅院,将有一场宿命的相遇,悄然卷起乱世风烟——国安局保卫处三科,副科长刘亚文,刚刚踏进来。 - 刘亚文穿着件很随便的t恤,双手插在裤兜里,模样吊儿郎当,是个三十来岁、相貌普通、有些闲钱的小中产阶级形象,要扔在人堆里就找不见;但放在静谧的寺院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他东瞅西看,像走错路的游客——是绝不肯花钱在佛前上香的那种,挺迷惑,也挺好奇。 刘亚文眼角的余光从一开始就锁定了李岩岩所在的禅房,漫不经心的神态掩护着,把印空最后几句唠叨收进耳朵里。 他很冷静。 他出门时,天上还落点儿雨丝,暮chun喜雨打在身上酥酥麻麻,让人倦怠;后来放晴,阳光爽朗。 这不是寻仇杀人的天气。 国安局的特工也不是快意恩仇的游侠。 刘亚文溜溜达达,转半个圈就接近了禅房,竖着耳朵听;和尚没再给他机会,起身到门口,问:“施主走错地方了吧?” 语气倒还平淡——刘亚文的名字不在本子上,如假包换的普通人——和尚有时候也是眼高于顶的人物。 “那个……小师父,这儿也是兴国禅寺吧?我是特地从外地来烧香的。阿弥陀佛……”刘亚文很像那么回事,愣一下,就双手合十、鞠躬。 可他的态度怎么也不算虔诚,嬉皮笑脸,透着肤浅。 和尚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个“俗人”,勉强回了一礼:“施主,这里是本寺僧人的居所,不纳香客,施主请回。” “噢,不对外营业啊?”刘亚文恍然大悟的样子,拍拍脑袋,“那是我走错了,对不起啊——对了,我参观参观行不行?我可是特地从外地来烧香的。我打听了,都说在你们庙里许愿挺灵,要不然我从小师父这儿求根签?小师父,免费给我算一卦好吧?我算姻缘。” “施主请回。”和尚想抽刘亚文。 “小师父,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听见‘免费’两个字儿就皱眉头呢?大家可都是出来混的……顶多,你给我打个折?” 刘亚文一边嚷嚷一边往禅房里瞅,看见李岩岩和印空对坐,就又有话说:“那里头不就是你们庙老和尚给人看相算命嘛!算了,小师父我不跟你说了。那小伙子,你算命给他多少钱?咱们俩搭伙,肯定能打折!” 李岩岩和印空一起皱眉头:从哪儿来的活宝? 和尚也气,回身摔袖子关门,刘亚文抢上来把门拉住,还要说话,和尚再摔衣袖,卷得刘亚文滚出去,就趴下了。 “好嘛!”刘亚文哼哼唧唧地爬起来,不干不净地骂,“这年头,和尚会武术,谁也拦不住!” 刚才,摔倒时,他悄悄将一颗纽扣型窃听器安在了禅房木门下面,达成目的;还匆忙地与李岩岩对视,听见少年对和尚说:“别动真格的,伤了人不好。” - 许多年后,李岩岩总是回想与刘亚文的第一次相遇,他相信那天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否则,在兴国禅寺的东庙、西寺之间,在禅房门扉掩起的瞬间,在一场短暂的注视中,刘亚文的心底深处就不该留下一线杀机。 然而李岩岩回回都失望,他只记得自己是那样的人畜无害,笑容灿烂,怎么也找不到引起仇恨的理由。 第二十章 你就从了我吧(上) 姓名: 库查-特鲁利亚巴卡且他-斯拉达-123456-达尼男图-他底胡法-%罟德*海-更新已经够快别再逼我啦-冯-维利-杨-其实我讨厌改稿子啊-他妈的-而且还是没有女朋友-相冢滑-jojo-福尔摩斯-陆游-go-嘿哈-凝翠崖万岁-息圣直魏城肃-冇胸兔儿-dvd-枭幼轩-啪啪,、。啦啦!!(……*……#-秋风清-九戈龙-大坏蛋-o(n_n)o^_^!#8226;真没胡乱打键盘-好名字-莱因哈特-烦着呢-咣咣咣咣 年龄:不详。但据称人类开始直立行走之前他就来到地球了。 身份:外星人。来自某个最权威的星图都没有标注出的遥远的星球——当地最著名的人类学家、地球学家。 xing格:耿直,狡猾;天真无邪,老谋深算;善良,狠毒;充满爱心,冷血无情;懦弱,勇敢…… 口头禅:你好,我不是外星人。小朋友,你还是从了我吧。 技能:jing通所有生物、非生物的语言——如果某种物质没有语言,他就可以教会它;在一定范围(自身周围一平方米)之内,能够说服任何对象为自己做事。 爱好:观察、研究人类以及地球上的一切;并且模仿它们。 其他:具备“完全人格”,拥有所有生物、非生物的情感与xing格;但根据太阳所在位置的不同,会周期xing变化;简单来说,上午是好人,下午是坏蛋,晚上不好不坏——也不一定。身上隐藏了数不尽的迷。 - ———————————————————————————————————————————————————— - “要注意,把监听的范围再扩大一倍。”刘亚文对新来的侦察员布置任务——他还算满意,赵康、宋枫这一男一女是局里的老人,比“猴子”和“小虫”更机jing。 或许机jing也没有多大用处,但出于谨慎,刘亚文还是把工作地点从蓬荜生辉大酒店迁到了万佛山脚下的“文石大厦”。 在二层,四室二厅,一百二十多平米;写字楼环境不错,抬头见山,楼下对面就是一家永和豆浆连锁店。如果“猴子”还在,就不用再整天蹲到沙发上啃薯片。 ——刘亚文很努力地不去想起殉职的同僚,所有的热情全付诸工作,面对“怪力乱神”的强敌,久违的热血沸腾。 赵康对刘亚文的布置提出疑议:“头儿,活儿太重了,学校、家庭、兴国禅寺、再加上他父母的单位、还有他女朋友那儿……二十四小时不停,把我和宋姐掰成八瓣儿使唤,也……” “我会再调人过来。”刘亚文的眼里有血丝,显然好几天没能睡好,声音连带着嘶哑,“李岩岩……是突破口!他身上绝对有事!” 赵康沉默,他也听过了兴国禅寺里的录音。 “我赞同头儿的意见,辛苦是应该的。”宋枫脸sè和声音都很冷,“来韵城报道之前,我尽可能浏览了权限以内的资料,他们……从白云观的白云老道往下,所有人,都干净得挤不出一点儿水分,这不正常。” “那个……”赵康犹犹豫豫地插口,“说起白云观……给上头施加了不小的压力吧?先不算全国的副市长,就是……咱们体系里里外外的,好像也用了人家不少人手……要是万一出事,恐怕……” “没有恐怕。”刘亚文和宋枫异口同声。 顿一下,刘亚文又说:“妖怪——我就当那真是妖怪,从韵城市‘3#8226;17杀人碎尸案’开始,到今天是一个多月了,以白云观为首,各种……异能人士浮出水面,国家安全受到威胁,局势完全失去控制。我们必须夺回主动权!起码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任何线索都不能放弃!” 宋枫静静的,不说话,神态很坚定。 赵康举手投降,“冷面”刘亚文的反应是在预料之中,可宋枫……赵康琢磨着,局里盛传她跟“猴子”悄悄谈上恋爱的事儿应该不假。 会议很快结束,众人各就各位进入角sè,刘亚文离开,换了几个公用电话亭,连续拨打电话,除了再调集人手过来,与首都某人的短暂交谈颇耐人寻味: “小陶,过些ri子你们那儿可能会塞进个人进去,我觉得,你该跟他多聊聊。” “谁啊?老刘,搞这么神秘干什么?” “现在我也说不准,可万一他过去,你最好替我盯着他。” “老刘,你知道我们部门跟你们之间,按纪律……” “嗯?” “好好好,你别提缅甸那回事儿成不成?我这辈子算是被你讹上了……” “他叫王爽。韵城人。” @@@ 被蜘蛛网住的虫子不会有惬意的生活,未来也堪虞。但李岩岩没有虫子的自觉,刘亚文jing心编织的一张大网被他彻底无视了,没心没肺。 原因之一,是身边多了个和尚。 和尚会隐身,二十四小时跟着,包括李岩岩在内谁也看不见——这种贴身贴心的保护其实很不方便,至少会影响谈恋爱。少年很不厚道地把和尚跟卫生棉联系到一起,憋着笑发现:还挺贴切。 然则和尚必须在。与宝光上人那一场遭遇之后,李岩岩变成惊弓之鸟,开始严重怀疑本子的实际效力。他觉得,即便将所有能想像到的情形都罗列出来加以避免,也总会留下破绽让人趁虚而入。 就像伟大的阿喀琉斯,阿尔戈英雄珀琉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之子,经过冥河之水浸泡、天火煅烧,还有一个脚后跟会挨上太阳神的冷箭。 这种比喻让李岩岩感受到史诗般的悲壮。 “竹子,我是不平凡的,然而我脆弱——这世上只有你知道。”他语气沉重地对姜语竹这样叙述,换回来的,是两记媲美卫生球的白眼。 ri子,月子,一天天继续。 进了6月,就快高考了。 与预料不符地,生活平静如水平淡如白开水,李岩岩几乎以为是和尚以“主角”的大能震慑群雄,但最终得知这要归功于兴国禅寺的老和尚: 印空顶有华盖,坐镇万佛山,生教群妖不敢入韵城一步。 华夏有点儿乱,各地异常气候、事件频发。几座城市晴天白ri下起史无前例的暴雨,乱七八糟的地震、海啸,哪哪儿的桥塌了,哪哪儿的山崩了……李岩岩养成了读报的习惯,敏锐地捕捉弦外之音,从语焉不详的新闻报道里揣测天下英雄降妖除怪的努力。 好在所有的乱子都在控制之中,影响被淡化,社会也和谐;和尚有时就会向李岩岩通报从虬髯侠、以及不知从哪里汇总来的消息: 虽然宝光上人老jiān巨猾依旧在逃,但群雄善战,很有一些妖怪束手伏诛,比如“黄山迎客松松树jing”、“泰山石敢当石头怪”、“雁荡山大龙湫恶蛟龙”、“天台山云锦杜鹃花妖”、“唐古拉山金睛大雕王”、“喀喇昆仑山棕熊老祖”…… 原来风正紧,寒蝉凄切,昨ri妖比黄花瘦。 第二十章 你就从了我吧(中) 听和尚报上来那些熟悉的名号,李岩岩心情很复杂。 还有些好消息,在姜语竹的坚持下,两人的恋爱关系从地下走出来,半公开化了;韵城第一中学里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群“雄”扼腕,而群雌粥粥,有怪声出;唯独管聆cháo作了一副“本小姐早知道”的表情。 自然也有需要坦白的事情,李岩岩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是个普通人,不会飞天遁地,只不过认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上回去首都,还很得白云观观主“白云老神仙”的喜欢云云。 姜语竹再追问,他就说自己读书很杂,知识面广,初中时曾经帮小舅王爽破过几起疑难案件,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了省公安厅某编外机构的“重点培养对象”,又神秘兮兮地拿出早准备好的一个小本,上书四个大字:保密手册。 翻开第一页,保密守则第一条:本手册私人保管,不得转借他人或传阅。 姜语竹就信了。 李岩岩还有两套说辞没能用上,看轻描淡写地过了关,心里挺没底;女孩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那天,你不要命了,救了我至少三次。” 李岩岩感动得眼泪哗啦哗啦的——那是周ri的公园里,正巧,赶上红娘子又过来缠人,女侠红着脸,招呼也没打,走了。 - 6月6ri。高考前一天。李岩岩在中心广场乱逛。 这几年,华夏开始注重“政绩”,于是城市里的广场一下子变成雨后chun笋到处乱冒,韵城一市就至少有八个;去年廖振华升任市长,修了个最大的,拍脑袋定下“中心广场”这样一个很俗的名字。 已经是夏天了,午后的阳光很晒,没有什么人。中心广场的中心,韵城市的标志:手捧书本与和平鸽的少女铜像孤零零地伫立,脸上斑驳生锈——李岩岩嘟囔:“该擦擦了。” 是邻班高小爽的电话把他叫来这里,说有事。事情很简单,早猜得到:为了爱。纯洁的爱。 “这就是爱呀……”幽幽地叹息着,李岩岩不能忘记高小爽离开时坚定的脚步,和沉重的表情。 那一句“李岩岩,你听着,我不会放弃竹子!”简直掷地有声,让他怎么也提不起恨意。何况,高小爽还说:“我会追竹子直到首大,你也一定要考好,我要堂堂正正打败你!” “和尚,你觉不觉得高小爽其实不能完全算是书呆子?”李岩岩的目光追逐那个远去的坚韧背影,慢慢地说,“蛮有风度的一个人,可惜了……” “阿弥陀佛。”和尚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显露身形,也不作评价。 李岩岩没期待和尚会有很好的回答,自顾自地感叹:“青chun啊,花开花谢、雨飞雪飞……单相思真的很受伤……” “有人!”和尚突然打断李岩岩的优越感,李岩岩jing觉地四处看:没错,虽然很少,但还是有人。 好大一座广场要是一个人都没有,那就是……管它是什么。 “——谁?” 李岩岩不糊涂,能让和尚发出惊呼,肯定不会是普通人;心里就咯噔一下:光天化ri的,又要闹鬼? 忙中偷闲,他突然想起一部超无敌超热血的ri漫:《jojo的奇妙冒险》,里面说“替身使者之间会相互吸引”,难道写在本子上的人物们也一样? ——才平静了几天啊! 有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了。 很特别!李岩岩的第一直觉。 直觉并不完全准确。摆明目标就是李岩岩,这个中年男人的步伐稳健,无论相貌和穿着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如果说接近38°的高温天气下,还留着披肩长发、用一身类似“blackman”的黑西装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也算正常的话。 “你很特别。”走近了,中年男人的语气低沉,说出来的话十分讨打。 “你是……” “你好,我不是外星人。”中年男人微微鞠躬,“小朋友,你很特别。” 李岩岩的表情像见了鬼。 “你是……”他快要把眼珠瞪出眶来,脱口惊叫,“咣咣咣咣!” “……”和尚站在李岩岩身后,还没想好是不是现身出来,就困惑了——咣咣咣咣? 敲锣咩? - 咣咣咣咣——确切地说,应该是“库查-特鲁利亚巴卡且他-斯拉达-123456-达尼男图-他底胡法-%罟德*海-更新已经够快别再逼我啦-冯-维利-杨-其实我讨厌改稿子啊-他妈的-而且还是没有女朋友-相冢滑-jojo-福尔摩斯-陆游-go-嘿哈-凝翠崖万岁-息圣直魏城肃-冇胸兔儿-dvd-枭幼轩-啪啪,、。啦啦!!(……*……#-秋风清-九戈龙-大坏蛋-o(n_n)o^_^!#8226;真没胡乱打键盘-好名字-莱因哈特-烦着呢-咣咣咣咣”。 以上是一个有极端骗字数嫌疑的……名字。 李岩岩最初在本子上写下人物设定时,想着的是《胭脂佛陀》,古典仙侠背景;然而那时他的想象力爆棚,脑筋转到倪匡的卫斯理、原振侠、高达系列上去,就胡乱编造了几个“超级人物”,打算用到其他故事里。 一直没有遇到他们或收到相关的信息,李岩岩还松过了一口气——那些人实在距离仙侠世界和现实世界太遥远,不仅仅只是颠覆常识的程度。 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太天真,就会在阳光灿烂的ri子里撞上外星人,同时惊呼:“咣咣咣咣。” 就像李岩岩。 中年男人——咣咣咣咣——很愉快地承认:“嗯,小朋友,你没说全我的名字。” “我说不全。” 这是实话。 “名字只是个代号,叫我‘咣咣’吧,大家都省事。”咣咣咣咣——好吧,咣咣,和蔼地微笑,“小朋友,我受人之托,找你拿一件东西。嗯,其实是我自己想要。” “哦。好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李岩岩毫无jing惕之心,很流利地回答。 他背后的和尚立刻皱起眉头。 “大概是个本子……或者跟本子很像的东西,那个人说,那叫‘法宝’。小朋友,那是什么?做什么用的?都告诉我吧。” 咣咣厚颜无耻地拍拍李岩岩的肩膀,“要不然干脆送给我吧。” “当然没问题。”李岩岩伸手就往怀里掏,一边说,“你要我就给你,这可是个好东西……” “先生!万万不能给他!”和尚大喝——收了隐身术,擎九环锡杖在手,指定咣咣,“好厉害的惑心术!你是何方妖孽?” - - - ps: 周推荐过两千,加更:)谢谢大家:) 第二十章 你就从了我吧(下) “和尚,你别大惊小怪,他不是妖怪,他是外星人。” 李岩岩竟帮着咣咣说话,向和尚投去责怪的目光:“你看,他找我要,我怎么能不给呢?凡是他的要求,我都答应——你添什么乱?” “阿弥陀佛!” 和尚不为所动,把九环锡杖舞个棍花,当胸放平,以两臂架住,双手合十,金刚怒目,一吼:“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咄!” 一个“咄”字出口,天地大震! 佛音清越、慈悲,溅满地红光乱起,金霞缭绕,半天里下缤纷花雨,飘飘扬洗净一世尘埃。 咣咣就呆了一呆。 李岩岩热烈鼓掌,欢喜赞叹:“和尚,真有你的!jing彩!jing彩!”说完,把本子往咣咣那边递过去:“喏,在这儿,给你。” ——和尚鼻子都要气歪了。 按理,这一声梵唱别说“惑心术”,就算魔音贯脑也能破除,更可以震慑群邪宵小,换成道行一般的妖怪,要么当场感化得痛哭流涕幡然悔悟,要么就七窍流血肠穿肚烂……可李岩岩愣是把这当成变戏法了! 不管怎样,佛经度化不了沉沦苦海执迷不悟的痴人,和尚却还有根棍子……哦,罪过,乃是佛门九环锡杖。 锡杖一摆,横扫千军,金环乱响哗楞楞——打到咣咣腰间,“咦”地叫一声,咣咣飞了。 李岩岩立刻清醒。 手忙脚乱地把本子往怀里塞,少年扭头就跑出老远,大喊:“和尚!千万别接近他身边一米!” ——本子的设定里,这个“外星人”周围一平方米是禁区,只要在范围内,不管是人、是物,都能被他轻易说服。 缩微版的金口玉牙。 “我他妈的该死啊!”李岩岩伸手打自己脑袋,就骂,“这种技能太逆天了!” “一米?”和尚单手打横锡杖,护着李岩岩缓缓后退,僧袍的袖子垂下来随风摇摆,姿态潇洒到掉渣,却不解,喃喃自问,“不是惑心术?” 咣咣回来了。 他的神情看不出变化,和尚情急间力道千钧的一杖似乎也没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语气有些迷惑:“小朋友,你好像知道很多事?嗯,很特别……还有你,小和尚,你也挺特别……” 李岩岩停了脚步,远远地嚷:“妈的你才特别!有本事别过来!想骗老子的东西?你做梦去吧!” 真的非常后怕。 在这个突然涌现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超能人士的社会里,少年是始作俑者,类似创世神的玩意儿,但他唯一的倚仗不过就是一本本子而已——刚才差点儿没了! 想起设定过“咣咣”的xing格会因时间段的不同而不同,李岩岩又喊:“你个变态变态的,记着明天上午来给我道歉!” ——上午,咣咣是好人。应该。 “阿弥陀佛。”和尚拦住咣咣,极小心地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庄严问讯,“施主可是见过了海妖宝光?” 咣咣停住脚步,有些意外的模样:“小和尚,你也知道很多事。” “还有残云道兄、虬髯侠——施主,你将他们怎么样了?”和尚咬着牙,又问。 “什么?”咣咣还没回答,李岩岩先吓了一跳,“和尚?这怎么回事?” 和尚并不回头,如临大敌地瞪着咣咣,口中解释:“先生,小僧能望气。实不相瞒,小僧起初就从此人身上察觉到那海妖、残云道兄与虬髯侠的气息,还以为他是正道同僚……不料却是妖魔一伙!” 还意犹未尽,和尚忿忿地骂:“狼子野心!” 这种正气凛然、教科书似的回答让李岩岩都有些不舒服,张张嘴,没接上;咣咣却辩解起来:“小和尚,我不是外星人,也不是妖魔。你那个什么‘正道同僚’,我才不耐烦找他们麻烦。” “和尚小心,他现在是坏人,说的话都别信。”李岩岩提醒和尚。 咣咣不满,黑着脸反问:“你说谁是坏人?小道士和大胡子跑喜马拉雅山上打断我的研究,我都没把他们怎么样。” “——那是怎么样了?” 咣咣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我带他们去旅游了,那真是一段愉快的体验……” “啊?”李岩岩傻傻地,“旅游?” 很荒诞的场面: 追杀转战了全华夏,杀得天昏地暗ri月无光的残云真人、虬髯侠外加宝光上人,他们一边横眉立目地彼此看不顺眼,一边亲热地手挽起手来,“紧密团结”在咣咣身边一米之内,冒着泼天的大雪、劲风,漫步了雄奇壮阔的世界屋脊;或者……干脆就是沉浸在如丝如梦的细雨中,风liu了如诗如画的西子湖畔;大家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粪土了万户侯似地温柔微笑…… 那二十四桥的明月底下,玉人吹xiao…… 使劲摇摇头,祛除脑海里偏往18禁的想像,李岩岩扭曲面颊,想疯狂地大笑一场。 ——咣咣立刻给他当头浇了数九的冰水: “小朋友,宝光跟我说,你的‘法宝’威力无穷,什么‘他nǎinǎi的反正是乱七八糟到无敌了’,我一想,那干脆我借过来研究研究?小朋友,你还是从了我吧。” “我早该撕了他的嘴——还有你的!” 李岩岩恨不能以头抢地,宝光上人是个没文化的大嘴巴,把本子的事儿到处乱说,也罢了;咣咣的这句“你还是从了我吧”……简直、简直太……暧mei了。 尽管中心广场人少,但和尚刚才的梵唱很不得了,大白天的,早吸引了路人的注意,换在平常,李岩岩是能躲则躲。但他怒了,不在乎后果。 “和尚!打他!”少年就冷冷地下令。 第二十一章 首大我来了(一) 密都: 宇宙中最神秘的地方。 …… …… - —————————————————————————————————————————————————— - 李岩岩发话,和尚言听计从,拎锡杖冲上去,抡圆了远远地砸,嘴里阿弥陀佛的号子挂着,像念“往生咒”。 九环锡杖是佛门一宝,涨金光变成三米多长,朝天一棍:“悠……啪!” 正打在咣咣脑门上。 “……佛……”和尚手一哆嗦,没料到咣咣居然不闪不避,眼看着他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就没进腔子里去了。 李岩岩退了两步,好玄没坐地上:“死……死了?” “没有。”咣咣的胸膛处传出声音,有些闷。 身子晃晃,咣咣抬起双手,沿脖颈伸进腔子里,搅和两下,抓住了,使劲拔,发出打开易拉罐的声音:“噗!” 脑袋出来了,头发有点儿乱。 “啊——鬼呀——”这是一位好心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的胖胖的大嫂,两眼翻白,惨叫半声——“噗通!” 大嫂晕倒。 李岩岩与和尚面面相觑。 “先生……还打吗?” “打!” 和尚锡杖再挥,打腰——这回手上用了“柔”字诀,没把咣咣打飞。 咣咣还没躲,两腿也没挪地方,连脑袋、肩膀都没动,腰连带胸膛和屁股,诡异地拉长,随着九环锡杖的来势,出去了。 不算上下两头,咣咣现在比较像一个“匚”。 和尚发狠,两膀较力,一掂锡杖,原地转圈。 一圈转完,咣咣的躯干变成一对同心圆了。 ——两腿、脑袋,还在原地!就说话:“两位小朋友,其实,想打死我,挺难的。” 中心广场上很嘈杂,尖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大嫂”、“大哥”、“大叔”、“大妈”……匍匐倒地,口吐白沫。 李岩岩的头皮也发乍,却不认输:“告诉你,触手能伸天上去抓飞机的大章鱼我都见过了,你一条变形虫——史莱姆,吓不倒我!和尚,换刀!剁碎了他!” “阿弥陀佛!”和尚从善如流,锡杖一撤,塞袖子里,再掏,就拿出明晃晃一口窄刃剔骨尖刀! “这个……最好不要换刀……”咣咣的身体皮筋似地弹回来恢复原状,一边为难地插口,“我正在拟态一种细菌,真剁碎了,每一部分都将变成一个完整的我……那会让我很困惑,搞不懂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别剁了!”李岩岩一激灵。 有一个咣咣就很麻烦,万一“咣咣”成了“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开庙会,非逼得人上吊不可。 “先生,再怎么打?”和尚听李岩岩的——没法子,“外星人”这种东西,超出和尚掌握的知识范畴。 “怎么打?”李岩岩像是在问自己,意兴萧索,“这没法打。得,和尚,咱们回吧。” 远处已隐隐传来jing笛声,应该是有胆大的晕倒之前硬撑着拨了110。 “小朋友,你不能走,你还没给我你的法宝。”咣咣却不满意,“我要拿来做研究。要知道,最近你们这些地球人中间出现了一些……很特别的人物,这是我的新课题。” “和尚,别搭理他。”李岩岩吩咐,“跟他离远点儿就行了,咱们快走。” “你不能……” “你听着!”李岩岩转身大吼,“我烦了!什么?外星人?我告诉你,你敢再逼我,老子管你从哪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的,照样宰了你!你最好祈祷在那之前我没让你去拟态一头野猪——我会把你送给虬髯侠下酒!” 吼声如雷,震慑得咣咣没了词儿,竟不敢动了。 “走。”李岩岩听jing笛声来得近了,无奈地摇头,“和尚,隐身术。” “阿弥陀佛。”和尚伸手按到李岩岩肩上,两人一起隐没在空气里。 中心广场,一群好事的人稀里哗啦地晕倒一地,一个外星人不解地挠头,自言自语:“我为什么会怕那个小朋友?变成野猪?被大胡子吃?听上去前途不妙。” @@@ “妈的!我真该把那家伙变成野猪!”已经回到家里,李岩岩还骂骂咧咧的——除了在中心广场碰到咣咣生一肚子气,也因为刚刚又被父母狠狠地“关心”了一通。 没法子,明天就是高考,李岩岩一旦有任何“不太寻常”的表现,就会让李念远和王听梅紧张得出汗。 也不知高考到底是折磨孩子,还是折磨家长。 “阿弥陀佛。先生有大慈悲。大智慧。”和尚照惯例隐着身,在李岩岩的床上打坐,出言开解。 “大慈悲,大智慧啊……”李岩岩苦笑。 本子在手,他其实可以做许多许多事的。 比如高小爽,只需要写几个字,很简单,就能让他断绝对姜语竹的爱意,再不会用幽怨的目光偷看,弄得姜语竹心怀不忍,影响和李岩岩的关系。 比如宝光上人,只需要写几个字,很简单,就省下了残云真人与虬髯侠天南海北的奔波,也不用被咣咣拉着出去旅游——说起来,这该是两人的奇耻大辱吧? 再比如…… “比如”,真的是个非常便利的词汇。尤其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让所有的“比如”成为现实。 李岩岩只是不忍。 “和尚,你信不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总有一天,我会无所顾忌,丧心病狂。” 李岩岩无jing打采地坐在写字台前,喃喃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想当当世界之王,享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组织第三次世界大战,引领人类走向灭亡……没准儿,哪天我一高兴,就让彗星撞地球了……” “阿弥陀佛……”和尚深深吸一口气,微笑,“先生不会。” “妈妈的,你瞧不起我,那我现在就找两颗彗星过来!” “这个……先生,莫要说笑,莫要说笑——吓死小僧了。” “妈妈的……”李岩岩烦躁地拿圆珠笔敲着写字台上摊开的本子,很想写点儿什么上去,却终于只是叹气。 和尚在床上,垂下眉毛闭眼打坐,视而不见。 - - - ps1: 这是周推过三千的加更……我睡过头了,刚看见,对不住大伙儿。 ps2: 十二点照常更新。 第二十一章 首大我来了(二) 自从和尚跟在身边当保镖,李岩岩就没再对他刻意隐瞒本子的事——少年认为:像白云真人一样,和尚恐怕早已经知道本子的存在。否则,他也不会一口一个“造化之德”。 和尚有资格知道——他是主角。 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甚至会让李岩岩去征求和尚的意见:该在本子上写什么?干脆把所有的“妖怪”都杀了?再毁了白云观? 和尚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接茬。李岩岩猜,大概……是因为和尚也很难接受,自己只是本子上几行字的化身?一个有血有肉的和尚啊…… 所以李岩岩就不愿改变本子上已有的人物设定,更不愿用本子改变现实生活中的人或事:一个不爱姜语竹的高小爽,就不再是高小爽了。 虽然李岩岩也造了些类似iphone的小玩意儿,但从没动过那张五千万的存折,还有更多的诱惑——诸如刚说过的地球球长、后宫三千佳丽等等——他一直努力地……负隅顽抗。 为此,少年经常感慨:原来我他妈的是个圣人…… 还有些原因被李岩岩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那天,兴国禅寺的禅房内,印空与和尚说,如果没有了宝光上人等一众遍布天下的妖怪牵制,白云真人很可能就会肆无忌惮,来专心致志地对付“正道群雄”。 李岩岩立刻想到的就是:那白云真人还不如先来对付最有威胁的自己。 他早已不敢肯定写在本子上的那一行行“护身符”是否真的管用,在某个晚上,李岩岩曾经打开本子,犹豫着想要写点儿有关白云观的事情,就感受到窗外一道冷冷的眼神,一瞬,不见了。 他立刻记起来:“白云十三子”中有一个叫“暗云”的,jing于暗杀。 十年之约…… 如果不是有能力保证契约的有效,域外天魔不会那么好说话的。 - “外星人咣咣……”李岩岩胡乱翻着本子,忽然房间里“啪啪”的声音响,是红娘子鼓掌。 女侠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倒是没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本子太留心,只摆出心悦诚服的模样:“李岩岩,好像天底下谁的来历都瞒不过你哦。那么厉害的外星人,你放一句狠话他就不敢动,你究竟是什么人?” 红娘子的总结陈词是:“本小姐越来越好奇了。” “我不是外星人。”生硬地套用咣咣的口头禅,李岩岩对和尚“有亏职守”的行为不太满意。 最近这些ri子,和尚总是会放红娘子进来,红娘子就笑得得意、狡猾,而且俏皮。 “李岩岩,你什么都不在乎,碰上再危险的事情,再危急的时刻,都似乎藏着什么杀手锏似的——这么自信,很没道理呢。” 红娘子故意皱起眉头:“上次在海上,妖怪差点儿把你逼死——对你来说,那是个意外?所以现在你就不敢再带竹子去巴黎了?老老实实地在家……我可不觉得你会对高考太用心。” “红娘子,擅闯民宅,要判刑的。”李岩岩翻白眼。 “你可是托付过我好好照顾竹子,我既然要好好照顾她,总不能让她跟一个隐藏了重大秘密的家伙谈恋爱——除非你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李岩岩琢磨半天才理顺红娘子的歪理,气得头顶冒青烟,“你这算什么逻辑?” “逻辑?是谁说本姑nǎinǎi刁蛮来着?哈!” 看着红娘子两手叉腰,有持无恐不讲理的模样,李岩岩哭笑不得。 “噢,对了,本姑nǎinǎi有话问你——那个外星人……嗯?”红娘子的目光忽然投向写字台,“密都?那是什么?” 李岩岩腾地站起来,一把按住本子,冷汗涔涔而下。 刚才乱翻,本子掀开的那一页的最上,正写着“密都”两个字,底下是密密麻麻的注解。 这些ri子以来,李岩岩对本子上所有的字句都烂熟于心,唯独有那么几页,他却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外星人咣咣是其中之一,但……还有些更加…… 密都。 密都! @@@ 好容易糊弄走红娘子,李岩岩还神不守舍,把本子收好之后就坐着发呆。 和尚皱眉头,yu言又止几回,终于忍不住问:“先生,‘密都’……是个什么所在?” ——和尚知道本子的能力,在所有因本子而出现的“异能人士”中,或许只有他才做到了与李岩岩朝夕相处,但他的记忆中,即便是提到白云观,少年也很少流露出现在这样忧虑的模样。 李岩岩一惊:“密都?不,没什么。” 不假思索地说完,他愣了半晌,用不确定的语气补充:“真的没什么,那个地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进不去,出不来,跟现实社会……不会有交集。咱们不用管它。” “阿弥陀佛……”看李岩岩还在慌乱,和尚不忍再问,换了话题,“实不相瞒,先生,明ri便到了会试之期,先生状元之才,定然蟾宫折桂,小僧在此先道贺了。但……若先生进了京师,可就躲不开白云观的耳目,白云真人神通广大,小僧倒是有些忧心。” 李岩岩懒得一一更正和尚的用词,无jing打采地回答:“呃,这个,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却是为何?” “白云真人是域外天魔,可他还是正道的魁首……今天碰上咚咚,我忽然想通了——没准白云真人跟外星人一样,jing神分裂;定下来十年之约的时候,他也说他不是什么天魔。我猜,大概是那个‘好的’白云真人能压制‘坏的’域外天魔十年?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没准”、“我猜”、“大概”、“反正”、“到时候再说”……李岩岩的底气十分不足。 “阿弥陀佛……”和尚就只有摇头念佛。 第二十一章 首大我来了(三) 时间过得很快,做梦一样,一转眼,7月7ri了。 高考早已考完,过程乏善可陈,尽管李岩岩也很努力地答题,但在本子的保证下,这种举动的象征意义更浓厚一些:事实上,在今天收到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之前,他已经成了新闻人物。 国语:150分。满分。 英语:150分。满分。 数学:150分。满分。 文科综合——政治、地理、历史:300分。满分。 李岩岩考出来一份天昏地暗ri月无光血流飘杵惨绝人寰的成绩单。 ——大概是本子也不懂怎么才能保证李岩岩一定可以考入首都大学,所以干脆就让他所有的科目都得了满分。 造反了!革命了! 在华夏的高考史上,涌现过无数天才,追溯华夏一千三百年科举史,群星璀璨。 但李岩岩是太阳! 在太阳的光辉照耀之下,天才?星星?那就是渣呀! 一代文宗文公吏部韩昌黎愈退之先生又怎么样?他再看自己会试的考卷还“颜忸怩而心不宁者数月”呢! 一夜之间——不,确切地说都没等到天亮,华夏轰动! 高考,不是生在华夏的人都不会理解这种疯狂的东西,全世界眼睁睁看着华夏卷起狂cháo,人们奔走相告:“不得了哇!快来看哪!出神仙啦!” 神仙!高考满分,就是神仙! 结果是:单单一个“高考状元”的头衔已不能够形容李岩岩的壮举,他被各大媒体一致称为“传奇状元”。在传奇状元面前,“高考”两个字匍匐颤抖、屁滚尿流,人们都懒得一提。 各种采访纷至沓来,比各地来挖首大墙角的大学官员来得都早,报纸、新闻铺天盖地,此刻,华夏只有一个声音。 《传奇状元学习方法》、《传奇状元必胜秘笈》、《传奇状元指南书》、《你就是下一个传奇状元》、《传奇状元的心路历程》、《我与传奇状元不得不说的故事》……在李岩岩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前,已经铺满大街小巷。 不仅李岩岩,老师、亲属、同学、朋友……包括当年接生李岩岩的妇产科医生都被记者挖出来,面对镜头笑眯眯地说:“李岩岩这小家伙,刚生下来不哭,他笑!你说这是不是奇了?” ——于是,就有大量产妇向护士提出要求:孩子生下来时别打屁股,必须得胳肢他(她)! 巨大的幸福可以把人砸懵,这一年,华夏最流行的手机彩铃是李岩岩的父亲李念远在接受zhongyāng电视台采访时的一句话:“我们先前——阔得多啦!老李家是出过翰林的!” 一时之间,“血统论”抬头,有专家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宣传遗传基因的重要xing——草根出身的专家们就泛着酸水儿反驳,“李岩岩现象”升温到了学术的高度。 至于李岩岩的爱好:编故事、说评书、说相声……与专家们的论述无关,瞬间就流行起来,大大小小的培训班chun意盎然遍地开花,倒把个近几年才冒出一点儿复兴势头的曲艺界彻底搞活了。 为此,那位说相声火得不行的老郭特地来韵城开了专场,邀请李岩岩同台演出,在遭李岩岩婉拒之后又大摆宴席请他吃饭…… 席上,李岩岩喝高了,揽住老郭的肩膀,含含糊糊地嘟囔:“评书相声,我不如你。高考这种事情,你……不如我。” 老郭有趣,凑到李岩岩耳边小声问:“我说,你得这高分……真不是抄袭?” 李岩岩伸一根手指指着老郭的鼻子,摇了摇,打了个酒嗝后轻声说道:“抄你mb!袭你mb!” 完了,的确喝高了。 - 总之,事情很混乱,在这混乱里就到了7月7ri,首都大学派专人来送通知书,在地方zhèngfu来看,这可是百年来的一大盛事,于是,韵城市电视台,东山省电视台开来十几辆采访车,堂而皇之地搞起现场直播。 - 李岩岩同学: 我校决定录取你入“汉语言文学”学院/(系)专业学习,请你准时于20xx年8月24ri凭本通知书到校报到。 首都大学 20xx年7月7ri - 镜头特写:白纸、黑字、红印章。 镜头特写:李岩岩僵硬的笑脸。 成为“传奇状元”的滋味并不太好受……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 比如高小爽,他也考上了首都大学,但在李岩岩的万丈光芒照耀之下,就只觉得自己是个大笑话。极郁闷,高三-一班的散伙饭上,从不沾酒的书呆子喝得大醉,倚着酒店墙脚痛哭失声,谁都劝不住。 ——就都哭了,大家一边哭一边骂:李岩岩你小子太没良心了,数学差?nǎinǎi的你把俺们骗得好苦啊…… 再比如刘亚文,文石大厦里,他压抑着自己没真的砸了放映现场直播的电视机,可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瘆人的绿光,狠狠一拳砸到桌上:“查!给我查!把高考出题委员会的成员全都隔离!我要知道——是谁把所有的高考题都泄露给那个王八蛋的!” 很显然,这位已经气疯,忘了自己的官职没有这种权限。 另外,不满的人里面,竟然还有和尚。 起因在于某ri李岩岩大大地苦笑:“我只想,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出名的……可就这么出名了?和尚,你看,30%的版税,首印一百万册,要买断我编过的所有‘故事’,还想出有声版……哈哈……” 和尚的脸sè变了又变,半天,终于咬牙切齿地忿忿起来:“不知死活!” 第二十一章 首大我来了(四) 又一转眼,8月22ri。万里无云的天气,秋老虎很毒。李岩岩和姜语竹一起到首都大学报到——女孩凭真本事考上了。 待遇不错,两个人一起坐特快列车的软卧包厢。火车票是韵城市某家知情识趣的地方企业特地预备好送上门的,省下了李岩岩动用本子的力量。 当然,这里的重点在于:李家、姜家,都对两个人的关系乐见其成。 成为“传奇状元”的一项好处是: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被迅速地摆上了桌面。 当无聊的小报记者跑到姜家问姜语竹将来打算和李岩岩生几个孩子,还有些更加无聊的专家教授撰文评论说两人的孩子一定生下来就很聪明……以后,老李家和老姜家上下全都坐不住了,连夜对两个孩子——当然是十八年前就生出来的孩子——严加审讯。 李岩岩和姜语竹就招了。 于是两家的家长立即开始频繁而友好地互访,首先就某些共同关心的问题迅速交换了意见,充分增进了彼此了解;然后,就双方一道努力,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基础上加强各领域、各层次的交流合作,丰富双方合作内涵,加强双方往来,推动双方关系不断向前发展、对各领域合作进行长远规划……等事宜达成了共识。 当然,双方都很满意。 所以李岩岩和姜语竹才能坐一趟火车来到首都——上车之前,姜爸爸语重心长地托付李岩岩:“岩岩,到了首都,一定要照顾好我们家小竹啊……”,而姜妈妈则更加语重心长地叮嘱姜语竹:“小竹,到了首都,该李岩岩照顾的,你让他照顾;不该他照顾的,你可别让他多照顾!” 老李家的话就说得比较含糊。 李念远拍着李岩岩的肩,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子,别辜负了人家……嗯……到了首都,好好干!” 王听梅就给姜语竹猛吃定心丸:“小竹啊,到了首都,有事全交给我们家岩岩就行!你放心,岩岩他是个好孩子!” 李岩岩和姜语竹都点头,似懂非懂不懂装懂懂装不懂地表示全都记住了。 火车开动,这一路,包厢里chun意融融…… 两人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 真的。 - “首大我来了!” 后背背一个包、肩抗一个包,两手各提一个包,李岩岩气喘吁吁地下了火车,身后,是姜语竹——女孩只单手拎个小书包,心疼地问:“李岩,你……分我一个包好不好?” “不用!”李岩岩豪气干云,“竹子,累死我也不能累死你!” “呃……那你就累死好了。”姜语竹哭笑不得。 首都火车站被各地大包小包的学子占领,乌乌秧秧,满眼人头,比平时拥挤好几倍,充分显示了伟大祖国伟大首都的号召力。人太多,都又忙又累,就没人注意到“传奇状元”和他的女朋友也在人堆里——否则…… 对于还没考大学的学生、甚至小孩来说,李岩岩是毋庸置疑的绝对榜样;但对于火车站前应届的新生,他是个该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靶子——跟高小爽、乃至姜语竹一样,无论高考成绩再好,在传奇状元面前也黯淡无光。 尤其现在大家都是刚下火车,一路颠簸、拥挤,心里都有气,只要有眼尖的登高一呼:“丫李岩岩在这儿哪!” 那各大媒体就可以编一份新稿子发布了,题为:《传奇状元之死》——听上去像个古装片。 “那儿呢!那儿呢!竹子,走!”李岩岩努力地耸耸肩,包太重,手臂抬不起来,只好用目光示意。 姜语竹望过去,火车站对面停着一溜沃尔沃大客车,最前头的客车旁边,有人举着牌子:“首都大学热烈欢迎新同学”。 是接新生的车。 “首都大学……”姜语竹默默地念一声,笑了,很甜蜜,“李岩,走啊!” “走!” 跌跌撞撞地挤过人流,走到首都大学的客车前,已经有人认出李岩岩和姜语竹,错过了登高一呼齐打落水狗的时机,周围只是让目光里充满艳羡、嫉妒、不忿等等成分……但,李岩岩和姜语竹却都愣住了。 “嗨,竹子!终于等到你了!”很英俊的学长,很爽朗的笑声,很亲切的问候——只是完全无视连背带扛四个大包的李岩岩。 “钱益谦?你怎么在这儿?”姜语竹小小地吃了一惊。 “怎么?竹子,咱们当初可是约好了:你考上首大,我就来车站接你!”钱益谦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咱们韵城一中的学弟学妹妹里,只有你是一定能考上的!” 客车的门开着,有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男探出头来补充:“你就是竹子?咱们钱部长可足足等了你五天了!怎么样?感动没有?” “我……”姜语竹张口结舌。 “我感动了。”左看右看,发现来接新生的首大学长们没有一个过来帮忙拿包,李岩岩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把包放到地上,很认真地说,“我非常感动。” “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学,你也是来首大报到的?嗯……眼熟?也是咱们韵城一中的吧?”钱益谦仿佛这才注意到李岩岩,连连道歉,“怪我怪我,看见竹子我就把什么都忘了……嘿,别愣着了,上车!” “不用看看我的录取通知书?”李岩岩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钱益谦豪爽地笑:“不用了吧?对了,我认出你来了——当年咱们还一块儿踢过足球!你是……那个……” “李岩岩。”李岩岩叹了第三口气:装!你再装! “嗐,我记忆力一向不好,你别怪我啊,上车上车。”钱益谦说一句,又转向姜语竹,“竹子,我上一封信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姜语竹干巴巴地答复,就想低头帮李岩岩收拾行李,却全被钱益谦和客车上跳下来的肌肉男抢了,只好无奈地站在一边,想了想,对李岩岩开口,“李岩,我可没想到……” 李岩岩起身,摇摇头,蛮亲热地揽住姜语竹的腰:“没想到什么?竹子,可别胡思乱想。我都开始期待了,大学生活一定挺有意思。” 钱益谦、肌肉男的脸一下就黑了。 - - - ps1: 今ri第一更。 本周推荐还差六票就要过四千了……今天加更估计可以确定……笑。不过话说回来,上周的推荐票可是过了五千的啊…… ps2: 今天似乎上了新书榜……一周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名……汗。 但终究是上榜了,感谢大家! 加更! ps3: 算一下: 周ri固定二更周推荐票过四千加更新书榜上榜加更=4。 今ri最低四更! ps4: (咱小点儿声说:今天都四更了,能跟大伙儿争取争取周一的推荐票不?话说李岩岩都跟竹子一块儿上大学了,得鼓励一下吧?) 第二十二章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上) 当李岩岩用笑容惹得自己的学长变了脸sè……在首都的郊区,小西山、白云观中,有事发生。 道观建筑群的深处,二层无名小楼前,晴云真人、残云真人正对着门扉,并肩站立。 残云真人的身子挺得笔直,眉眼之间,隐隐有愤懑的神情;晴云真人则毕恭毕敬,轻声说道:“师兄,残云师弟到了。” “嗯。”楼内传出声音,“李岩岩也到首都了吧?” “是。刚到。现在应该正往大学那边去。不过他似乎不打算在大学宿舍常住,传来的消息说,三天前,他托管听cháo在大学附近购置了一处房产。” 楼内的声音轻笑:“年轻人,总是舍得花钱。” “师兄说的是。另外,上次擅闯本观,被我擒住的那个和尚,也已经到了首都,一直在天上跟随李岩岩,守护严密。”晴云真人又补充。 “师兄,为何召我回来?”残云真人像不太适应晴云真人的做派,冷冷地插口。 “残云,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楼内的声音说道。 残云真人呆一下,很不愿:“师兄,这种事情……我……我刚找到那个……”语气就恨恨地:“那个该死的……” 晴云真人苦笑,接过话头:“师弟,你上次吃的亏还不够?不过是去追杀一头海妖,居然半路中了别人的惑心术,丢人啊——你xing子直,就把这事儿交给懒云师弟去办吧。” “你少管!我要去把那个什么‘外星人’生吃了!”残云真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残云。”楼内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厉,“那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宝光……你也不必再去追杀,事有轻重缓急,你要分清。” 残云真人梗着脖子,不说话。 “罢了,你要去寻那人的晦气,我不拦你。”楼内的声音沉默一会儿,叹一声,“但我要你立刻前去李岩岩身边,明ri早晨,悄悄诱那和尚出来——也不可杀了他,总之,缠住他七ri。七ri之后,你可自便。” 残云真人依旧不说话,忿忿地一跺脚,化成一道青光,往远处飞走。 “师兄……”晴云真人摇摇头,“师兄千万莫要怪罪残云师弟,他就是这种脾xing。但师兄交待下来的事情,他一定会办好。” “那是自然。” 晴云真人悄悄皱了眉头:“可是师兄,您是打算……向李岩岩动手了?” “十年之约尚在,白云观不会背信。”楼内那人微笑了,“京师居,大不易。我是要教李岩岩知道他还太弱,还不配做白云观的对手。” @@@ 8月末,秋凉未凉,梧桐树还懒洋洋地茂盛,有片叶子不合群,悠悠地落下来,打着旋,落到首都大学校门前不远——立刻被沃尔沃大客车的轮子碾过去,脏了。 李岩岩很努力地把大包小包挂满一身,呆了一会儿,又把包放下,回头苦笑:“竹子,我上回来的时候,首大不是这个样子的……” 即将开学,全国各地的学子都来报到,几千人乌秧乌秧挤一堆,乱就一个字。 姜语竹皱眉,在校门内林荫道的一边发现了“汉语言文学系”的横幅——很远,中间隔了熙熙攘攘的人头。她想像不出李岩岩怎么带着这些行李走过去。 “竹子,你是汉语言文学系?报到交给我了。”钱益谦不失时机地出现,另一个肌肉男学长就如同一辆德国“虎王”重型坦克,横着肩膀硬趟出一条血路,人仰马翻。 然后,钱益谦从一地行李里拣起相对小巧的两个包袱,招呼一声,跟上去。姜语竹和李岩岩愕然地对视,乐了。 ——钱益谦理所当然地拎走的行李全是李岩岩的。 “不许笑!”姜语竹稍微有点儿脸红,“李岩,你不许笑了!” “是是是,是我不好,带的行李太少,让钱学长误会了。”改成闷笑,李岩岩扛上剩下的两个大箱子,迈步快走。 报到,拿宿舍号,送到女生宿舍,钱益谦全程陪同——好意难以拒绝,姜语竹怎么也推辞不掉,加上一直在无奈地翻白眼的李岩岩……到首都大学的第一天,八卦就张开了翅膀飞呀飞呀飞…… 这导致李岩岩来到自己宿舍的时候,首先面对的不是对“传奇状元”的艳羡目光,而是三双好奇的眼睛。 - 郎贺、张伟、冯志野,同宿舍的三位同学一致认为:“李岩岩,老钱打算横刀夺爱了。” 李岩岩很无辜地笑:“兄弟们放心,我家的竹子谁也抢不走。”他收获了三只竖起的中指。 都是年轻人,自来熟,宿舍成员很快就按年龄排了座次,李岩岩是老三——有关“传奇状元”的事迹,除非是别有用心的钱益谦才会装不知道。 郎贺复读过一年,年龄最大,xing格沉稳,沉稳到赞赏李岩岩的沉稳的地步,他认为:钱益谦是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不能轻敌。 老二是张伟,生于1月1ri的他对复读过的郎贺非常不满,坚决要求辞去“老二”,同时认为:既然跟小报上说过的一样,李岩岩已经把姜语竹这颗竹子“种”到自己家的园子里了,那就算被人抢走也没关系,还正好在大学里再风liu几回——结果是张伟被三人一顿臭骂痛打,并在各种意义上都坐实了“老二”的位置。 老小是冯志野。冯志野来自天府之国的川肆省,对于钱益谦出现在李岩岩和姜语竹中间,他提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李岩岩,你们家竹子爱不爱吃辣?哪天一块儿出去吃火锅?” - 一切,跟预想的大学生活相似又不相似,但李岩岩很满意。 不过,他依然没有在宿舍过夜——托红娘子买的房子,还没看一眼呢。 - - - ps: 第二更。 第二十二章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中) 距离首都大学步行15分钟,林荫路的尽头,闹市中豁然开朗的居民小区:留燕苑。12号楼,3门,401室。 现房,居住面积266平方米,jing装修,家具、家电齐全,570万。 “这笔钱花得很值嘛……”走马观花,到各个房间转一圈,李岩岩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打个滚,很高兴。 红娘子不在——当然应该不在。这儿本来就是李岩岩为自己和姜语竹预备的“二人世界”,他决心花半年到一年时间,达成这一愿望。 ——愿望邪恶吗?不邪恶吗?想想几乎把硕大一间主卧室全部塞满的圆床,答案呼之yu出,不是个问题。 客厅的落地木钟指向7点,有点儿饿了,李岩岩一时还舍不得离开属于自己的住房,就想去厨房的冰箱里看看,随便弄些什么吃——他刚把陷进沙发里的身子坐正,听见门口传来钥匙的响声。 李岩岩不高兴:“我说管管,你不是说你没给自己留钥匙?那个……别动手我错了……啊……” 一条比猎豹还矫健的身影直扑进客厅里来,一拳,狠狠捣上李岩岩的肚子,少年弯腰,趴下了。 疼,想吐,直蹬腿,话说不出来,泪眼汪汪地抬头。 “啊?传奇状元?李岩岩!你他妈的欠揍!”“猎豹”的语气凶神恶煞。 “太……太狠了吧……”李岩岩还像虾米,站不起来,没法喘气,哀叫着反驳,“小舅!我告我妈去!” 是王爽。 “嗯?你还敢告状?”王爽单手把李岩岩提溜起来,一甩,把他扔到沙发上,“说!他妈的怎么回事?” “我……”干咳几声,李岩岩肚子还疼,但总算能喘上气了,就装蒜,“小舅……你平时就这么审问犯人的?太……哎哟……你还是先送我去医院……” “哈!”王爽从鼻子里哼出笑声来,“岩岩,你想知道我平时怎么审问犯人?” “不想!别!我服了!我招!”李岩岩一连迸出四个惊叹号,勉强扶着沙发半躺,纾缓疼痛,同时发现:不饿了。 王爽坐到客厅茶几顶头的双人沙发上,点上一支烟,使劲吸一口,也不吐,满脸yin沉。 “小舅,你怎么来首都了?我可是好几个月都找不见你,你手机也一直关机……那个……”李岩岩陪着笑问。 “你少管!” “是,是。我不管。”李岩岩郁闷,心里说:“当我不知道?不就是升官了嘛……” 前一阵,为庆贺传奇状元出笼,家里曾大摆宴席,隔两千里地的亲戚都来了,只少王爽一个,电话也联络不上。李岩岩担心,托和尚去查,和尚回来说王爽升官去了首都。 虽然和尚说得不够清楚,但“升官”的背后该是隐藏着什么,李岩岩事情多,没往深里想,却不料刚到首都,就被王爽堵住了。 “二人世界”还是“二人世界”,可幸福像青鸟,叫一声,刚听到音儿就飞跑了。 “小舅,本#8226;关登去白宫那事儿吧……可真跟我没什么关系……哎哟!”李岩岩又挨一拳。 “其实……我下功夫学数学了……小舅,你想,我是高考状元啊,上哪儿抄谁的去?哎哟!” 一拳。 “那个……小舅……你问这房子?这房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她叫管听cháo……哎哟!” 一拳。 “小舅你没完了!真要打死我啊!哎哟!” 一拳。 “编!好好编!”王爽紧紧瞪着李岩岩,“岩岩,接着编啊!” “不编了。疼。”李岩岩垂头丧气,“小舅,刑讯逼供违法……当我没说行不行?哎哟!” 一拳。 - “阿弥陀佛……施主,也够了吧?”忽然,和尚来了。 “和尚,保镖怎么当的?你没良心……”李岩岩连滚带爬躲和尚身后,从沙发后背露半边脸,喊,“小舅,我不还手是因为你是我小舅!不是怕你!” 王爽气急,一口把烟卷吸到底,又动手,和尚就张开双臂,拦着: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这个……施主,小僧……小僧与你无冤无仇……哎呀,施主,你打小僧作甚?” “打他!和尚,你替我打他!” “李岩岩!你个兔崽子!我打死你!” “小舅,你别骂人,看我也打你!” “阿弥……施主,小僧也会痛啊……呃,先生,你就不要再……这个实不相……瞒……妈妈的!都住手!” 好脾气的和尚气得骂人了。 李岩岩和王爽吓一跳,都停手。 “那个……哈哈……阿弥陀佛……”和尚尴尬,就笑。李岩岩和王爽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一起捣了和尚一拳。 都气喘吁吁地安静下来。 过半天,三个人在客厅坐了,和尚沏壶茶,大家消消火气,总算把话进入正题。 王爽先说,简而言之,他被调入国安局内政处,早早来了首都,工作是“协调白云观与zhèngfu各部门之间关系”,专门在某栋建筑物与白云观之间来回跑,传递一些一个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信息——好好的刑侦大队队长,沦为碎催。 李岩岩叹气:“……小舅,你……算了,怪我,连累你了。可我也蛮无辜,这里头水太深,容易没顶——你别瞪眼,跟你以前破过的案子不一样,实在……嗯,干脆,我都说了吧。” 王爽就听着。 - - - ps: 三更! 第二十二章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下) “小舅,有句话,你不读书也该知道: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李岩岩揉着被王爽打疼的肚子,说。 “啊?” “五百年其实是个虚数……不过,你既然已经在国安局,也去过白云观,对现在的局势也有了解吧?对,到处都是妖怪,还有除魔卫道的道士、和尚、侠客……挺乱。” 李岩岩神sè极郑重,慢慢地说:“其实,都是应运而生。这个‘运’,可以说是‘气运’,也可以说是‘劫数’!” “别惊讶,我是应劫的人……呃,之一。”李岩岩从呆愣愣的王爽手里抢过烟盒,抽一根,点上了。 “和尚为什么跟着我?”李岩岩飞快地自问自答,“五百年前,我是和尚的师父——法号……忘了,也许是我故意不想起来。” 李岩岩接着说:“世间将有大劫,亿兆生灵涂炭。所以妖魔鬼怪就都出来,隐世的白云观、草莽中的侠客,也都出来。我也得出来。”骂一句:“妈妈的,都上辈子的事儿了,居然还不放过我。” 王爽惊了——和尚也惊了。 “小舅,你知道藏边的活佛有转世这一说吧?三生石上旧jing魂……此身虽异xing长存。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我的三生石,是老和尚的光头。” 李岩岩假模假式地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 王爽有冲动,想伸手去摸李岩岩的额头,看他发没发烧,硬忍住了。 “前生,我智慧通明,jing修随口禅,语出成法——那个,小舅,就是你说的‘金口玉牙’。这辈子我一直懵懂,要不是妖怪已经遍地跑了,恐怕也就懵懂着过一辈子。还记着吧?那次你到我家,问我妖怪怎么怎么的,等于给我提了一醒……于是我醒了……” “但这五百年里我轮回过太多次,xing灵蒙昧了,随口禅也时灵时不灵——闹过一些笑话,就给你……还有广大公安战线上的同志们添麻烦了。” 李岩岩出神地看着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微微一叹。 “我……我信你才见了鬼。”王爽坚决表示不信。 “和尚是我前生的弟子,法名杀仁——杀戮之杀,仁义之仁,是我前生痛恨腐儒误国误民,故而取之。杀仁圆寂后亦入轮回,今生……天地生养,xing灵自明,三岁上去了我当年在十万大山的闭关之处修行,不出半步。后来妖孽作乱,他冥冥中参悟到我便在韵城,就下山寻师,遇见了你。” 说着,李岩岩郑重其事地招手:“和尚,这些事情对你也是头回提起,罢了,我今ri将‘杀仁’二字还了给你,你是愿叫:‘谁啊’,还是‘杀仁’?” 和尚热泪盈眶,“噗通”跪倒:“师尊!” “前生我是你师尊,今生你随我左右,既然前缘已续,就不必拘于形式……我还叫你和尚,你自叫我先生——和尚先生,俱都是空。不过一滩牛屎,何苦枉费嗟呀?” “师尊……”和尚泣不成声。 王爽傻了。 “施主……啊不,小舅,汝可明白否?” “明白!”王爽下意识回答,看和尚扑到李岩岩怀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也不好劝,站起来手脚没处放,只能回头离开: “那个……我都明白了……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我先走了啊……打扰了。对不起。再见。” - 王爽走了。 房间里很静,和尚嘤嘤咛咛地哭。 ——李岩岩继续正襟危坐,好久,脸板不住了,“噗”一声喷出来,趴到地上,捂着肚子大笑:“哎呀不行了……我不行了……小舅,你太可爱了你……” “师尊?”和尚还哭,愣愣地问,“师尊?怎么了?” “呃……没事。”李岩岩呆一呆,忽然想通:和尚不会说谎,刚才不可能是故意配合自己的瞎编,他也当真了。 活佛高足转世,在本子上胡乱写几笔从而“孕育”出了自己,两者相比,无疑前者更有说服力,也更贴近感情。设身处地为和尚考虑一下,李岩岩干脆默认:“和尚,原来怎么叫我,现在就怎么叫我吧。” “是,先生。”和尚擦干泪眼,就说,“先生,弟子……呃,小僧的法号还是‘谁啊’。前生今世,都是虚影,身名无物,小僧……只是个和尚。” 李岩岩没意见,躺沙发里,还觉得身上疼,被和尚一搅,也笑不出,挥挥手:“随你,随你。禅机啊……我讨厌这东西。” @@@ “我打你个五百年必有王者兴!” 刘亚文正在练飞刀,靶子是墙上李岩岩阳光灿烂的笑脸,呃,照片上全是刀口,看不出是不是笑脸——他,还有以赵康、宋枫为首的部下也都跟着来了首都。 在单人房间,刘亚文摸起电话拨号,声音怒气冲天:“小陶,是我——你们处新来的那个王爽,他是傻的啊?” “老刘,你怎么骂人呢?小王挺勤快一人……” “你……你让他去做心理辅导!快!现在就让他去!” “喂,喂!我说……” 刘亚文扣了电话,出门,找人:“小赵,来,你生在首都,认识人多,首大的……钱益谦,你想办法……” 赵康凑过来,越听越害怕:“头儿,这么干……你确定没事儿?” “干!”刘亚文把手往下一挥,“逼也逼出他的狐狸尾巴来!你这就去。” 赵康咧嘴,提心吊胆地走了——边走,边嘱咐自己:“今后留神了,千万别得罪了头儿……” - 这是晚上11点整,留燕苑小区,李岩岩独占卧室,已经入梦,梦中去会姜语竹,还说梦话:“钱益谦算什么,竹子,咱们不搭理他……对吧?” 他翻个身,推推枕头,枕头底下,本子静静地躺着。 - - ps1: 话说李岩岩挺能胡诌的是吧? ps2: 嗯……更新快真的很管用啊,上强推也很管用……笑。周推竟又过五千了,理应再加更的,我回来得晚,来不及了,顺延到周一好不好?抱歉啦。 ps3: 强推期间,更新还会加快,我力争每天不低于二更,周推过千就加更——可能我没办法一天都守着电脑,导致加更不够及时,咱们就累积计算,总之到下周ri,我一定保证应该更新的字数。大家也请继续给予我支持,好吗?我在这里感谢大家了,鞠躬。 第二十三章 惊才绝艳,猪头一对(上) 华廿一: 年龄:108岁。 身份:云游医生。 xing格:医痴。沉默寡言。 口头禅:无。 抱负:逆天改命,救死扶伤。 技能:jing通古今中外各种医术,虽不能“活死人”,却也能“肉白骨”。略通道法。 其他:“华佗门”第二十一代传人,传承数千年,有基地“神农谷”,中藏无数珍奇药材。 - ———————————————————————————————————————————————————— - 开学就快一周了。 李岩岩和姜语竹的课程选得完全一样,两个人出双入对,从不顾忌——本来,姜语竹害羞,是想顾忌来着,但……钱益谦异常执著……执著得异常。 所以女孩只好把态度摆得很明显——钱益谦跟瞎了一样,看不见,每天一朵玫瑰送到女生宿舍门口。 不可避免地,这场无望的追求成为首都大学里最热门的话题。 只是短短的一个星期,这事儿就上了报纸,题为:《初秋第一场心碎的小雨:首大绝恋!》。 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的高小爽的名字也出现在报道中,他被媒体唯恐天下不乱地形容为:“……他是瘦弱的天才,是远处一个凄惶惶的影子,永远望着雨巷中丁香一般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诗意走不进生活……沉默的青年啊,什么时候你才能踏出勇敢的第一步?什么时候你才能相信青chun的爱情不需要资格……” “什么时候我去砸了那家报社!”怒吼着撕了报纸的,是所有的当事人。 流言蜚语缠绕了李岩岩、姜语竹、钱益谦、高小爽,还有一个打杂的肌肉男,是钱益谦的铁哥们——很可怜的配角,没人注意他的名字。 - 周五,最后一堂课《哲学概论》上完,李岩岩和姜语竹去学五食堂吃了饭,三角地徜徉一会儿,天就黑透了。 “竹子,我送你回去吧。” “嗯。”女孩点头,想起来什么,问,“李岩,听张伟说,你这几天没在宿舍睡?去哪儿了?” “这个……明天我告诉你。明天一早,我在你宿舍楼下等,带你去个地方——就在市区,没巴黎那么远。”李岩岩卖关子。 “来早一点儿。”姜语竹苦笑,“钱益谦……他也要约我出去,说是校足球队和首师足球队有场友谊赛,非叫我去看。我回绝了,可……” “放心。”李岩岩揽着姜语竹往女生宿舍那边走,随口说,“我保证他明天没法去sāo扰你。” “不行!”姜语竹猛地停住,转身,认真地看着李岩岩,“李岩,你的事我从来没多问,我也知道你朋友多,一定有办法——但是……至少钱益谦没有恶意……” 李岩岩大惊小怪:“竹子,他要抢我老婆,这还叫没恶意?” “谁是你……谁是你老婆?” “好好好,我不让和尚去揍他就是了。跟首师的友谊赛?缺了老钱这个主力前锋也不好。那我早一点儿去你宿舍楼下,到时候打你手机——先说好,要是太早,小懒猫没睡醒我可不管。” 姜语竹轻轻打了李岩岩一拳。 很甜蜜。 -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chun风里……”李岩岩得意忘形地哼老歌,送走姜语竹,他打算今晚回宿舍睡,好节省明天去接人的时间。 走到男生宿舍楼下,挠挠头,他停下了。 “不行,还是得先回家一趟。”李岩岩想起来钱益谦,考虑半天,决心把威胁掐灭在萌芽之中。 就掉头回留燕苑。 他不打算利用本子强行改掉钱益谦的xing格——其实,姜语竹并不排斥被人追求的感觉,接受与否一向都是另一回事;与此相对,李岩岩也不十分反感钱益谦,前提是:姜语竹不会变心。 少年很自信:“竹子当然不会变心……”所以只想给钱益谦安排一个“小麻烦”,既让他明天没法去女生宿舍sāo扰,又不影响校队的比赛。 ——总是要拿用本子的,就只好回家,悄悄地写几笔。 不算什么大事,接着哼歌,李岩岩走出校门,走上回留燕苑的大路。 晚上10点左右,路灯很亮,把两侧洋槐树枝桠的影子打下来,大片的影子、大片的光明交错,乱乱的;路上还有不少汽车,在寂寞的晚上跑得飞快。 “嘿,宝马5系,加长版!”李岩岩看着留燕苑小区里驶出来的汽车,惊叹一声,“小区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啊……对了,我是不是该去考个驾照?” “哟!想考驾照了是吧小子?”突然就有人接了话头,李岩岩一愣,晚了,撞到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身上。 是一群人。 不像好人。 应该都是大学生——大学生里,好人一向比较少——四男、两女,本来说说笑笑地走着,看见李岩岩,脸就都变了sè,怪声怪调地接过话去的,是四男当中的一个、钱益谦的好朋友:肌肉男。 “传奇状元哦!走路不带眼,撞我?故意的?” 肌肉男推了李岩岩一把:“让开!” 李岩岩踉跄了一步。 首先力气就明显比不过肌肉男;总共四男二女,刨除二女,一对四,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理智和面子,两者的斗争让他选择了中间路线,掸掸衬衫,淡淡地说:“我不喜欢随便找个理由打架,今天,算了吧。” 肌肉男瞪李岩岩,李岩岩站住不动,眼神不躲。 “你小子……”肌肉男愣了会儿,忽然一笑,“行,还带点儿种。” “啊?” “你小子要是怕了,今天我就揍你了。不错,跟老钱抢女朋友,也不能太差。”肌肉男哈哈地笑,挥手,“哥儿几个,宿舍快熄灯了,回吧。对了,李岩岩,你不回宿舍?” 一群人就绕过李岩岩,还是有说有笑,往首大走。 李岩岩愣在当场,糊涂:“啊?什么跟老钱抢女朋友?竹子明明是我女朋友!这小子,脑袋里也是肌肉,怎么进的首大?” 第二十三章 惊才绝艳,猪头一对(中) 风波,总是在以为它过去了的时候加快节奏。 正往回走,李岩岩听见身后传过来声音:“嘿,六个打一个还不敢动手?丫首大的,就这cāo行?” 脚步停下了,李岩岩没回头。 肌肉男在笑:“首师的,跑我们地盘来闹事儿?回去洗洗睡吧,明天老钱踢死你们!” 听明白了,首都大学和首都师范大学的两拨人,大概都是校足球队的队员,双方有积怨。 李岩岩摇摇头,叹息:“明天的比赛是什么来着?友谊赛?扯淡。” 继续往回走。 身后的动静不对——“打起来了?”李岩岩猛回头:可不打起来了。 鬼哭狼嚎。 首师的人多,十几个,全棒小伙,抡拳头踢腿,挺狠;肌肉男一伙一个至少对付三个,李岩岩扭头看的工夫,有一个已经趴下了。 好在肌肉男很猛,似乎练过,膀子甩开了,专找体型瘦弱的打,两下放倒一个,再两下,又放倒一个;然后他被四个人围了,刚一分神,后头来一个抱腰的,没防住,周围拳头雨点似地落下,只好抱头、弓身,守护要害。 两个女生其中之一是肌肉男的女朋友,也彪悍,嗷嗷叫着把漂亮的小背包当武器,挥起来砸人脑袋;化妆盒从包里掉出来,小剪刀巧之又巧地戳到人脸上,划破口子,见了血,粉底扑一头。 对手就急了,不顾好男不跟女斗,恶狠狠地揪住背包,使劲往怀里一扥;女生包抓得紧,跟着跌进对手怀里,看也不看,张嘴就咬! 惨叫声。 另一个女生跑了,边跑边掏手机拨110,首师领头的喊一嗓子,指挥一个小平头追过去夺女生的手机——打群架业务很熟练。 “没有美感,差太远了。”见过大世面的李岩岩评价道,他也掏出手机,i-phone在手,没拨号,直接说,“和尚,来帮忙。” 自从和尚开始二十四小时隐身*,李岩岩就跟他约法三章。一:危急时刻,和尚可以不管是否惊世骇俗,随时随地现身出手——比如外星人咣咣那次;二:如果情势不怎么危急却还需要和尚出手,用手机呼叫;三:为保证个人**,和尚看见不该看见的要装看不见。 无论是否有刚才的一幕,身为首大学子,李岩岩不能坐视学长挨打——他自知上去也白给,就叫和尚。 和尚没来。 “和尚,来帮忙啊。”李岩岩还很镇定,又叫一遍。 和尚还没来——李岩岩忽然想到:好像好多天都没看见和尚了。 查通讯录,拨了和尚的号码,他很焦急地等:如果和尚再不来,怎么办? “哟,i-phone?”首师的小平头抢手机上了瘾,跑两步过来了,一把夺走,看看,有些意外,随口说,“也首大的?队里的恩怨,别插手,别报jing,一会儿就没事儿了——之前,i-phone我先玩玩。” 看样子,小平头不打算加入战局。事实上也没什么战局,肌肉男被撂倒,没了主坦克,首大的战力大减,团灭只是时间问题。 李岩岩不干:“还我。” 叫和尚耽搁了时间,打已经没得打,但无论如何不能弱了首大的气势。 “还你还你,没说抢你的,等那边打完……你这个i-phone哪儿淘换的?跟网上的不完全一样啊。不会是限量版吧?” 小平头满不在乎,还挺惊喜:“哥们儿,认识一下,我首师学前教育系的,欧阳文,将来你有小孩找我教准没错——边上这个键干什么用?” “别!啊……” 小平头太惨了。 他把李岩岩的i-phone拿反了,一按键,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张豪华按摩椅顶飞;接着108英寸的液晶电视掉下来,砸他胸口上;最后,一台ps3、一台x-box,分别砸到两个肩膀,“喀吧”、“喀吧”,发出怪异的响声。 当场口吐白沫。 小平头不省人事了。 “欧阳!”不管首大的、首师的,都吓一跳。 刚才没人往这边看,谁也不知道按摩椅、液晶电视、ps3外加x-box是从哪儿出来的,可是小平头欧阳文被李岩岩弄趴下却是众人心中不争的事实。 有跑得快的,扶欧阳文的头——晕着,脑袋耷拉,叫不醒;就大喊:“这小子……这小子……欧阳死了!” 全懵了。 首师领头的急了,两步冲上去,举拳头:“打丫的!” “不是……误会……”没法分辩,逃都来不及,李岩岩太阳穴上就挨一下,“嗡”一声,接着浑身挨揍——首师十几人,同仇敌忾,都下了狠手。 现在李岩岩立刻知道:那天王爽到留燕苑,根本就没动真格的,挨痛揍,脑子里就没有“疼”这个概念了,更不可能说话。 周围拳打脚踢,李岩岩第一时间就撑不住,身子软软地想倒,腿上勉强用劲,站不稳,一拳没挥出去胳膊就被拧到后背上,听见耳边嘈嘈杂杂的骂:“妈的还敢还手?打死丫的!” 肚子上挨了一脚重踹,吐了,可惜了学五食堂的鸡腿。 - 不知什么时候,路灯熄灭。暗夜里,挥拳踢腿的首师学生,挨打的李岩岩,街道角落,有几双敏锐的眼睛。 “轻点……轻点……打死就惹大祸了……”国安局的赵康在心里祈祷,不忍看。 “干得好!”赵康正愁眉苦脸,后面有人拍他肩膀:刘亚文。 刘亚文举着手机,录像,一边夸奖赵康:“时间、地点,事件,安排得无懈可击——110什么时候到?” “还有25分钟。”赵康回答。 “足够了,这帮小子再打10分钟也该跑了。嗯,那个大个子,身体素质不错。对了小赵,你看清楚……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从哪儿出来的没有?” “没……”赵康也纳闷:首师的学生里有他手下的“侦察员”——就是欧阳文,本来让他搅浑水把李岩岩拖进来,结果水是浑了,他也搭进去了。 怎么回事呢? 正疑惑,听见了李岩岩的嘶吼,被打得凄惨,腔调走音:“你们……我要让你们后悔!我发誓!” 刘亚文的眼睛一下子眯起来:“小赵,这些人的资料你那边都全吧?立刻通知组里其他人,从现在开始,24小时给我盯紧了!” - - - ps: 嗯……可能会有朋友对李岩岩挨揍觉得不爽……笑。 解释一下。怎么说?李岩岩一直防备的是他在本子上鼓捣出来的人物,可没想着连普通人也防着…… 首先,本子不能直接改变他的能力让他无敌。 其次,李岩岩现在还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年轻人,玩心比较重,对本子的重要xing其实认识得也不够深刻……对他来说,生活中其实一直不缺什么,姜语竹和首大,大概就是最高追求了吧——倒也不是说他除此之外就无yu无求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有危机感,从而产生改变生活状态的决心——做个地球球长之类的志愿,至少是现在,绝对不适合他。 再次,这场群架是被安排好了的,在幕后的是白云观,当然还有刘亚文,以有心算无心,李岩岩吃点儿小亏也是应该。 最后,有些事情是需要一个契机的…… 所以李岩岩挨揍……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装b遭雷劈的一个小小的体现……当然,接下来很快就会有人倒霉……笑。我努力把这段情节写得不太憋气,也请朋友们理解。有的时候,喝凉水还塞牙呢是不是? - 另外,因为李岩岩有本子在手,所以肆意杀人放火谁惹了自己就灭他九族见美女就抢来充实后宫——在今后的故事中,他有时候其实还真的蛮肆无忌惮的——的情节,我是不打算写的,李岩岩是个普通人,公共汽车上他见了孕妇会让座,但长途火车上恐怕就琢磨一下不让座了……行小善,做小恶,都有。 得到了本子,李岩岩一些行为就被放大了,变成大善大恶——大善可能还要少些……苦笑;但他本质上,依旧还是个普通的少年(青年?),将会慢慢成长。 请朋友们和我一起,看着李岩岩成长,好吗? 第二十三章 惊才绝艳,猪头一对(下) “别打了!会出人命!”肌肉男强撑着爬起来,大叫,“他是李岩岩!会闹出大事的!” 首大其余的几个,包括爬不起来的,也都喊:“别打了!” “停,先停。李岩岩?那个什么传奇状元?”首师领头的有几分诧异,叫了住手,低下头打量:脸肿得没法看,认不出来。 一旁,欧阳文居然恰到好处地发出了呻吟。 “欧阳没死!”首师众人的吸引力一下分散开,大都跑回去。 首师领头的还在辨认李岩岩——李岩岩仰面朝天躺地上,伤很重,衣服全撕破成了布条,贴身有个本子露出一角来。 俯下身子,首师领头的从李岩岩衬衣内袋里拿出本子,被李岩岩反手一把抓住:“不要……” “挺能挨。”首师领头的给了他很高的赞许,踢开他的手,翻本子看,本子上溅了血,是李岩岩吐出来的。 第一页,首师领头的念:“今年六月,一定要考入首都大学——呵呵,原来传奇状元心里也没底啊……” 往后翻:“胭脂佛陀、恶鬼杀副市长、白云十三子……啊?外星人?上古文明?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报纸上还真没说错,这小子是个故事狂……” “不要……” 再度含含糊糊地吐出两个字,李岩岩,晕倒。 @@@ 当李岩岩睁开眼睛,看见了白sè的天花板,鼻腔里灌满消毒水的气味,这里是一间病房,明显的出口是“out”…… “李岩,你醒了!”姜语竹欣喜地叫。 “本子……本子……”李岩岩浑身散了架似的,疼,动不了,使劲抬头,看见四肢都被绑了白sè的绷带,架得很高,类似木乃伊。 于是就困惑。 “什么本子不本子?李岩!你……你吓死我了!”姜语竹眼圈红红的,很显然哭过了。 “我……竹子,别害怕……我、我没事……”李岩岩试着让自己笑,笑不成,脑袋昏昏沉沉地疼,还晕。 “没事,对,没事……”姜语竹像安慰自己似的,使劲点头: “李岩,你放心,我问过医生,没事的……骨折不严重,最多修养三个月——你头晕不晕?可能是脑震荡,不过也不严重,说是轻度的……” “骨折?脑……脑震荡?”李岩岩恨不得再晕过去。 ——这算什么? ——我挨打了? ——我,堂堂的李岩岩!如椽大笔写乾坤;拜山上过白云观、舌战域外天魔;下海见过宝光上人、追杀大半个华夏……的李岩岩,叫几个屁都不会的大学生给打了? ——还骨折?还脑震荡? ——我还不如去死! 有人插口:“李岩岩,这事儿……你看,让我怎么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眼肿,李岩岩只隐约看见一点儿,但能认出来,病床边上还坐了一位:肌肉男。他正翻着本子聚jing会神地看,说话的时候都没抬头。 “本、本……本子!”嗷嗷地叫——李岩岩没办法用其他的方式表述震惊的心情。 “你鬼叫什么?”肌肉男怪笑,转对姜语竹,“竹子,你看,这事儿不好办啊,李岩岩脑震荡,返祖了……竹子,我看你抛弃他,跟了老钱,好不好?” “你……你……打!打!本子!”在李岩岩身上的确出现了返祖现象——心里明白,话说不全。 “本子!给我!”激动老半天,他终于说出一句来,主语不明。 “本子?这个?喏,还你。着什么急?” 肌肉男举举手里的本子,毫不在意地塞到病床的枕头底下,评价说:“李岩岩,你这些人物设定蛮有意思嘛,有空交流交流。我认识几个计算机高手,没准儿能帮你改编成游戏——说好了,前提是把竹子让给我们老钱。” “得了,你也醒了,好好考虑。我先回学校——估计jing察也该到了,这回麻烦大了。要是jing察来问你,你可得替我作证是首师那帮孙子先惹的事儿。” 肌肉男豪迈地走了。 本子回来,李岩岩松一口气,只是乱眨肿眼泡,搞不懂状况。 - “王波——就是你说的‘肌肉男’,人家有名字,以后别乱叫。” 姜语竹起身,挪一下椅子,坐得近了些,耐心地解释:“是王波和几个学长先把你送来医院,然后通知我过来的;咱们班辅导员也来了,垫上了医药费,我给你家也去了电话——当然是说没什么大事,要不然……叔叔阿姨恐怕会连夜赶来首都。” 女孩叹着气:“刚开学就打群架……听王波说,你是被卷进去的……应该不会落处分。可是……” “我……竹子……对不起。”李岩岩诚恳地点头、点很肿的猪头,“让你担心……” “你也知道?”姜语竹突然就激动起来,“李岩!你等着,等你伤都好了,看我怎么……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语气变成喃喃地,女孩扑到李岩岩怀里,哭了。 李岩岩长叹一声,两条胳膊都吊着,不能抚mo姜语竹的肩膀后背,他心里有恨:“和尚,你人呢?首师,你们等着!” - “先生啊——” 高音,带点儿颤,痛悔的哭泣拔八度,和尚一边嚎叫着一边跌跌撞撞扑进病房,直挺挺地跪倒:“小僧……小僧……” 哽咽着说不下去。 “和尚,你……没事儿吧?快起来……怎么了这是……”李岩岩歪头,刚想骂人就改口,大吃了一惊。 和尚被人打了! 比李岩岩还惨两百多倍:一条左腿诡异地偏向不可能的角度,颠覆了人体工程学;学刘备,右臂软软地垂到膝盖下边;僧袍破破烂烂,该遮住的不该遮住的全没遮住;最倒霉的是脑袋,青青红红,肿得一塌糊涂;鼻子塌了,右耳朵缺半块,光头上并排豁开三道大口子,几乎露出头盖骨;点香疤的位置,被稀稀拉拉地植入了一排杏黄sè的“头发”,垂下来在眼前晃悠——仔细看,应该是宝剑剑柄上缚的剑穗。 基本上已经不像人了。 第二十三章 惊才绝艳,猪头一对(下-二) 姜语竹一眼看见和尚的惨状,猛地站起来,倒吸一口凉气,手捂住小嘴,喉咙“格格”两声,有晕倒的趋势,李岩岩想扶,躺在病床上动不了,只有干着急。 “先生啊——”和尚还嚎着,看样子委屈很,也打算返祖。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悠悠然进来一位,正巧见姜语竹的身子软倒,就快步过来,扶她坐到椅子上,跟着在她的后颈轻轻一点,女孩就闭上眼睛,乖乖地趴到病床前,进入梦乡。 “怎么……回事?残云,你……想干什么?”李岩岩眯缝小眼睛盯着来人,认识:残云真人。 不用问,把和尚修理得这么惨,一定是他这位血魔的手笔。 和尚jing惕,半跪着跳到半空中,一扭身,拦在病床前,怒喝:“残云,你到底意yu何为?再敢上前一步,小僧……小僧纵死,也不饶你!” “死都死了,饶不饶,贫道不在乎。”残云真人哈哈一笑,向病床上的李岩岩稽首一礼,“见过李先生。” 接着,起步,迈到病房的窗前,神sè深沉地看天上凌晨三点的孤云残月,他悠悠叹息:“那ri,李先生拜山,从容淡定,好教贫道心折;就是海上,跟宝光那妖怪斗法,李先生也是好勇斗狠,贫道心里是老大佩服的……” 李岩岩的脸就红成了猴子屁股。 “果然……惊才绝艳,天下间有数的人物……”残云真人还叹息,突然语气一冷,“李先生,贫道要是想现在就杀了这个天下间有数的人物,李先生不会怪我吧?” “你敢!”和尚拐着腿扑上来——用的是拳头,不知道他惯用的九环锡杖跑哪儿去了。 残云真人挥袖,袖中出青气,轻而易举逼开和尚,冷笑:“和尚,七ri了,这七ri里贫道打你也打够了,你还不够?” 和尚被一团青气罩住,拳打脚踢,冲突不出,脸红脖子粗,嘴里嘶吼,传不出来。 “你不敢。” 躺病床上不能动,李岩岩反倒镇定了,嗓子有些嘶哑,慢慢地回答。 残云真人闪电般地转身,语气更冷,一字一顿:“李先生,你说贫道不敢?” “你不敢。”李岩岩重复一遍,眼睛也闭上了,“你不敢杀我,连试也不敢试。” 残云真人脸上顿时结了万年玄冰,冰茬子稀里哗啦往下掉,冻得病房里的温度瞬间降到零下,迅速向绝对零度靠拢——李岩岩闭着眼,看不见。 手举起来,残云真人把一对青sè的雌雄宝剑出鞘,点到李岩岩的颈边。 和尚在青气里看见,手舞足蹈,开始用受重伤的脑袋乱撞;李岩岩还闭着眼,却像看见了似的,喃喃地说:“和尚,你怀里不是有‘霹雷破天南明离火……仙德法歌叽里咕噜蝈蝈叫滑溜溜蹦蹦跳弹’?专破他的青气,随便扔一颗就出来了,你用不着自己乱跳……” ——霹雷破天南明离火仙德法歌叽里咕噜蝈蝈叫滑溜溜蹦蹦跳弹? 残云真人脸发黑——接着一惊:只见青气里,和尚恍然大悟,点头点成鸡啄米,就伸手入怀:“实不相瞒,这霹雷破天……那什么弹,小僧恰好带了。” “还恰好带了?”残云真人只想冷笑。他遵照白云真人的意旨,引走和尚,两个人翻翻滚滚斗了七天,也没见和尚的本事真大到了哪里去,怎么就有……就有那什么弹? 居然真的是“恰好带了”。 “轰!”火光冲天,一亮,接着熄灭。 困住和尚的青气消失无踪——残云真人的嘴里能塞进一个完整的鹅蛋。 “嘿嘿……”李岩岩在病床上傻笑,“残云,我练过随口禅……” 残云真人愣成一根“人棍”。 - 李岩岩的随口禅是假的,和尚的本事却不假。白纸黑字,他“一身僧袍山藏海纳”,从来不缺任何东西——换言之:和尚怀里也有“专破残云真人的青气”的“那什么弹”。 只是和尚对敌经验不足,思路死板,好好的技能不会用,七天里才输得这么惨——李岩岩一提醒,他开窍了。 跳出青气,和尚神清气爽——先吐一口血:霹雷破天那什么弹不仅炸开了残云真人的青气,还把和尚也炸出了内伤。 和尚不在乎,单掌竖胸前,高宣佛号:“阿弥陀佛,残云道兄,实不相瞒,这七ri道兄打得小僧好苦,但小僧却恰好带了……带了‘霹雷破天……那什么丹’,专治被道兄打出来的伤势……” 伸手入怀,和尚在残云真人愕然的目光里掏索出一粒药丸,塞嘴里。 立竿见影,和尚身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腿也不瘸了、胳膊也不折了、脸也不肿了、脑袋上伤痕也愈合了剑穗也脱落了……好端端的一个和尚,连被破成布条的僧袍都恢复原状。 残云真人不理解,想吐血。 和尚还没完:“实不相瞒,残云道兄,小僧还恰好带了专打道兄的法宝,名为:‘霹雷破天……那什么禅杖’。” 残云真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和尚伸手入怀,掏——没掏出来。 再掏——没掏出来。还掏——残云真人试探着,风驰电掣起一脚,把和尚踹进了墙角。 “咦?”和尚很纳闷,“怪了……怎么没有?” 第二十四章 肌肉男的死掉(上) 听云真人: 年龄:89岁。 身份:白云十三子之一,排行十二。 xing格:坚定正直,忍耐力极强。单论韧xing、专心,为白云十三子之首。 口头禅:师兄说了…… 抱负:全心全意辅佐白云真人,光大道门,除灭天下妖魔鬼怪,再造清平人间。 技能:道术jing妙,善于以小见大。能读唇语。 其他:天生聋子,不哑。从小被白云真人收养,视白云真人如兄如父。 - ———————————————————————————————————————————————————— - 病房里的情势极为诡异: 残云真人如临大敌,两柄青sè长剑胸前交叉,jing惕地瞪住和尚;和尚窝在墙角里,伸手从怀里胡乱摸索,眉头皱很紧。 姜语竹坐得稳,上半身趴在病床上,呼吸均匀,睡得香甜,对外界恍然无知。 “你他nǎinǎi的……霹雷破天个没完……创意!要紧的是创意!”只有李岩岩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哭笑不得。 自从遭遇盗了轩辕黄帝墓的海妖宝光上人,还有会用一平方米范围内无差别“说服术”的外星人咣咣,他一直在思索,把本子上设定出的人物技能一再地分析,最终,得出一个初步结论。 很简单: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只有无敌的人,没有无敌的技能。比如宝光上人,他用乾坤弓、震天箭,正面对抗都还杀不了残云真人,这不是轩辕坟里的宝贝不好使,是宝光上人的修为不到家。 外星人咣咣的说服术,因为“系统”不一样,或许还有商榷的余地;但换成现在的和尚,他的修为还不如残云真人,打不过——除非耍yin招偷袭。 所以,“霹雷破天”那啥,能破开青气的封锁就殊为不易,自然不可能拿出来“专打残云真人的……那什么禅杖”。 道理简单,和尚一时却想不通;残云真人被吓过一回,也不敢轻易逼近,盯紧了,怕和尚再掏出“霹雷破天那什么系列”的其他玩意儿。 “好了。残云真人当面,你也不会真是来杀我的,有什么事,直说吧。” 李岩岩圆了场,也不提自己受伤正是因为和尚被残云真人引走的缘故,只在心里升起好笑的感觉:跟白云观一脉的关系……还真是奇特啊…… 残云真人收了宝剑,目光不离和尚,淡定一笑:“李先生有难,白云观不能坐视,师兄嘱咐贫道请华佗门‘天医’华廿一先生来,为李先生诊治——刚才,贫道兴起,一时相戏,李先生原来早看穿了,贫道惭愧。” “嗯,我将就听着。”李岩岩“哎哟”两声,“华廿一华大夫啊,还有华佗门,我也久仰了。” 病房的门再开,一位医生走进来。 是医生,白大褂。胡子留老长,直垂到胸口,一头长发收拾得利落干净,挽马尾甩在背后;只是:无论胡子还是头发都乌黑发亮,一对浓眉却雪一样白,死活看不出年龄。 “华大夫,您随便给我看看,开个方子就行。”李岩岩苦笑:白云观的工作做得很地道,大约有个秘密是隐瞒不住了。 华廿一看不得病人,不说话,也不给李岩岩搭脉,三下五除二,把他一身的绷带、夹板全拆了——李岩岩忍着疼,闷闷地哼哼。 和尚刚才就站了过来,手还伸在怀里,掏不出任何东西,想说什么,又咽回肚子,眼中深有忧sè。 “华先生,你看李先生的病情……”残云真人发问。 “伤筋动骨而已,一刻钟。”华廿一板着脸,似乎为请自己来只是治这样的小伤而感到不满,手底下很快,推李岩岩坐起来,扳住他的右肩膀,顺胳膊使劲,往外猛拉。 “我……靠……”李岩岩的惨叫声拔到九霄之外。 他的伤势看着吓人,其实不重:除了全身淤青之外,肋骨断一根、右臂上臂尺骨破裂骨折、右腿小腿腓骨斜向骨折,再就是有几处骨裂。 本来急诊时医生已经治疗完毕,静养三个月,李岩岩就能恢复得跟好人一样。 ——可华廿一把固定好的骨头断茬又拉开了, “天医”名不虚传,拍拍手:“好了,活动活动。”然后就去摸李岩岩的肋骨。 “别!”李岩岩龇牙咧嘴地制止,“没法活动。老爷子,您杀了我算了。” 华廿一纳闷,捏一把刚拉过的少年的右臂,脸sè大变,自言自语:“怪哉?” “一点儿也不怪。我体质特殊,您那什么真气啊法术啊,都不管用。”李岩岩苦着脸,“我都说了您开张方子就行,哪有一上来先拆夹板的……” “怪哉?”华廿一不搭理他,拈胡子思考一会儿,抓着他胳膊,又拉一回。 “我说……嘿……” “咝咝”地倒吸凉气,李岩岩疼出眼泪来,“老爷子!” “怪哉?” “不怪!”李岩岩也不管骨折没骨折,硬拽住华廿一的两只大手,拼命地摇头,“老爷子,不怪!” ——预料之中的事情。 本子,神秘的本子。 本子不能直接赋予李岩岩自身任何力量,钢筋铁骨、七十二变……全都不行;同时,李岩岩还在本子上写过保护自己的句子,说他笔下的人物都不能伤害他,这或许也算是个原因? 他几乎对所有“直接作用于自身”的“异能”都“有意无意”、“巧之又巧”地免疫。 往前追溯:红娘子的飞刀曾经在李岩岩的指间化为白烟,和尚的“隐身术”好一些,中途失灵;在海上的高空,和尚拼了修为念诵《金刚经》,给李岩岩安上一双慧眼,只管用不到半天;外星人咣咣的说服术似乎效力最大,却也被打断。 少年不知道这是本子固有的特xing还是本子刻意的安排,但……事情就是这样。 他曾经想:如果彻底一点儿还好,至少能让人断了奢望的心思;“外力”的作用一直似灵而不灵,仿佛就乐于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是一种难堪的折磨。 现在他遂了心愿:华廿一的医术、接骨的本领,完全没用。 结合“拳头越大,道理越大”的推论,李岩岩似乎触到一点儿什么:与和尚、咣咣的本领相比,红娘子和华廿一都太差劲,一个是“江湖人物”,一个只“略通道法”——所以他们更加不成,根本没办法让“异能”生效。 但这又引出一个问题:难道修为越jing深,就越能毫无顾忌地直接对付李岩岩? 那岂不是说白云真人只要乐意,随时都可以宰了他? 愁眉苦脸,李岩岩认为:现在不是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好时机——骨折,很疼。 - - - ps: 十二点还有一更……今天下午有事,没来得及更新,抱歉了。 看在华佗门的面子上……请大家原谅…… 第二十四章 肌肉男的死掉(中) 华廿一摇着头,把夹板、绷带都固定回去,终于只开了个固本培源的药方,应李岩岩的要求,“药材全都是中药店里买得着的”。 然后,残云真人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走了——华廿一留下来,说“一定要搞明白这个‘特异体质’是怎么回事”。 李岩岩与和尚对视,两人苦笑,一起心乱如麻。 - 时间就过了一天,在病房之外,有些事情发生: …… - 肌肉男——王波,莫名其妙地被抓进去,又莫名其妙地被jing局释放。是周六的中午,大太阳,天气闷热得能从空气里攥一把水出来。 “比赛算泡汤了……”这个首大校足球队的中后卫很沮丧。 王波还没想通,不过是打一场群架,居然惊动了首都公安总局,而且jing察关心的不仅是打架的原因、过程,还尤其着重问讯了李岩岩入院之后的事;笔录时,jing察出去三次,每次回来,都更加严厉地要求王波把李岩岩在医院中说过的每一句话交待清楚,连情绪上的反应都得说明。 没能搪塞过去,王波一夜未眠,老老实实地招供,心里直打鼓,以为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就被释放了。 “李岩岩这小子上头有人?搞这么紧张,吓死人……”王波一边往首大的宿舍走,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一条小巷。 巷子里没人,突然闪出个穿黑袍的老道士,笑眯眯地:“小家伙,老子有话问你。” 王波吓了一跳。 …… 王波回到宿舍时,一个人也不在,也累了,脑袋有些昏沉,躺倒床上就想睡觉,无意间瞥见闹钟的指针,不在意,随口嘟囔:“都下午2点了?真他妈的不顺,从jing察局到宿舍这么点儿路,居然花了一个半小时?我都干什么了啊……” “王波?”有人叫。 “谁啊?”王波不耐烦地嚷。 “你回头。” 王波回头,有个道士,一身白衣胜雪,站在窗前。 窗口冲着王波的床,逆光,王波眯缝眼,看不太清道士的模样,就皱眉头:“又是个道士?嗯?又?” “为什么要说‘又’呢”这个亘古的谜题还没抛出来,王波就呆住了,迷迷糊糊地嘴巴乱动,很流畅地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莫名地发现:这种感觉好像很熟悉,似乎刚刚还经历过一回。 “原来有人已捷足先登,封了你的神识?可笑!这点小手段……”王波仿佛听见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死了。 @@@ 王波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李岩岩还躺在病床上,跟和尚絮絮叨叨。 “和尚,这回出气了吧?” “先生,小僧怕……白云观不会坐视。毕竟,残云道兄乃白云十三子中赫赫的人物……” “那又怎么样?他白惹我了?你白挨揍了?我还得在床上躺三个月……妈妈的……” “阿弥陀佛……” 病房里还算清静,李岩岩已经劝姜语竹回了宿舍补眠,只有和尚在;应该是白云观做了手脚,没人来打扰“病人”。 “天医”华廿一也走了,他抽走李岩岩一管血,说要找个国家级实验室做研究。 清静给了李岩岩机会,好做一些事。 压在枕头底下的本子上多了几行字,其中一行是: “我伤好之前,残云真人一直出门旅游,每到一处名胜,就在那里倒立两个小时,一边倒立,一边喊:‘贫道不是东西’。” 和尚的担忧就是因为这个:三个月,足够残云真人把华夏的名山大川逛一个遍,以他的个xing,恐怕不等这个大人丢完就会抹脖子——如果坚持着挺过来了,那也只可能是想留一口气宰人。 没准会先宰了所有看见他丑态的游人。 “和尚,我真的很厚道了。要不是看在他曾经和大家一起打过宝光上人……哼哼……”李岩岩冷笑,脸上还没完全消肿,看上去笑容就有些扭曲的邪恶。 “无量天尊!李先生,慈悲。” 微风拂过,声到,人到,病房里多了一个穿天青sè道袍的道人,恭敬地朝着李岩岩施礼。 “这就来人了?”李岩岩也不惊诧,“是谁?残云……他不会是先去**了吧?” “贫道听云。”道人报了名,神态尴尬,“李先生,师兄命贫道来向李先生求一个情——白云观虽然打通了关节,可也无法一直封锁住长安街……” “听云真人?”还记得设定里听云真人是个哑巴,李岩岩微微侧了一下身,“放心,他只在那儿呆两个小时——每两个小时换一个地方。你们动作快点儿,来得及清场。” “李先生,残云师兄他……”听云真人还有话说,被李岩岩打断:“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不算过分,留了余地。” 听云真人卡壳,嗫嚅着:“残云师兄最好面子……这是生不如死……” “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才不是把面子放在心上的人,等我伤好,恐怕还会过来夸我干得好。”李岩岩哈哈地笑。 听云真人的逻辑短路,就不再说其他,转述白云真人的话:“李先生,师兄说,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贫道代白云观向李先生赔礼了。” 说着,深深鞠了躬。 “误会,当然是误会。我不在乎——不就是躺三个月嘛,我心情挺好。”李岩岩很“大度”,“听云真人,你帮我转告你师兄,就说我真的不在乎,也替我谢谢他。” 听云真人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第二十四章 肌肉男的死掉(下) 和尚苦笑一声,想缓和一下气氛:“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听云道兄,天下还有妖怪横行,白云观一脉既为正道魁首,做事总要小心一些才好。” 听云真人连连称是,就跟和尚寒暄起来,李岩岩心里一直冷笑: “误会?调虎离山,引开和尚,然后被卷入群架,挨打,受伤……这一系列事件如果不是白云观背后捣鬼,那才真见了鬼!” 先入为主,李岩岩不知道刘亚文的存在;更加不知道白云观早就注意到了那位为国为民的好特工。 听云真人也不完全了解事件真相,他只是奉命前来,师兄之命大如天:“李先生,师兄说,还有一件事情要通报给李先生。” “什么事?” “师兄说,白云观守护天下,却在首都让李先生出事,实在难辞其咎,一定要给李先生一个交代。” 听云真人神sè一整:“师兄说,不劳李先生亲自出手,昨夜一事,白云观派了人,除恶务尽!” “嗯?不行!”李岩岩一惊,几乎从病床上跳起来,动作大了,弄痛了伤口。 “李先生,实不相瞒,此事还是交给白云观为好。”也许是被和尚传染了,听云真人表情的确肃穆,很认真,“残云师兄见猎心喜,约战谁啊小师父,最终给李先生添了麻烦,这是白云观的过失,李先生惩戒残云师兄……既然师兄不说什么,贫道也不好置喙。但昨夜的几个流氓泼皮大胆妄为,是不把白云观放在眼里了,白云观如不出手,必将为天下英雄所笑!” “我不管!这事儿跟白云观没关系!”李岩岩的态度更坚决。 “李先生!” “没得商量!”李岩岩抬起没骨折的左臂,手攥成拳头,“听云,事情就是这么定下了!你做不了主,可以叫白云到我这里来说话!白云观绝不能出手!” 听云真人涨红了脸,据理力争:“李先生,师兄说李先生是天下奇人,可李先生总不能胡搅蛮缠!” “他们……总之,到此为止!你回去吧。”李岩岩开始把听云真人往外轰。 脸sè变了几变,听云真人忿忿地走了。 - “听云脾气不小啊。”李岩岩努力地让心情舒畅起来:从白云观手上救回昨夜闹事的首师学子们的xing命,也算造了几级浮屠,可是……他不喜欢以德报怨,太憋气了! “阿弥陀佛……”和尚不接话,自顾自地赞扬,“先生以德报怨,真是功德无量……” “少说几句吧,我气着呢!本来还要狠狠整他们一回,现在,连这点儿心思都没了……气死我了!” 李岩岩很委屈:杀人不过头点地,真让白云观“除恶务尽”了,首师的那几个铁定死得很难看,但,就算打了自己一顿,也不至于就该死了…… “白云观拿人当枪使,使完了就想灭口……居然还打我的旗号!和尚,我这不是以德报怨,我这是不让他们这么嚣张!” 李岩岩在找借口。 “阿弥陀佛……” - 再没有太多话说,病房内沉默了,李岩岩与和尚都思考——直到,来送晚饭的姜语竹带来王波死亡的消息。 首先是不能置信。 “怎么会?”翻来覆去喃喃这三个字,李岩岩失眠了。 按理说,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听云真人来过之后,他仔细考虑了很多,还特意在本子上写过,让王波忘记他曾经接触过本子的事,并注明了:“白云观不会伤害王波”。 可王波还是死了,死因是恶xing脑瘤。 李岩岩自然听不进去这种鬼话,他确信王波是因为看过了本子才遭人暗杀——暗杀者,其实也未必是“人”。 但他想不出是谁干的,白云观已经排除,那还能是谁? 他装睡,哄走了姜语竹,又让和尚在病房外望风,然后拿出本子。 李岩岩决心做两件事: 1查出真相。 2复活王波。 “我该怎么下笔?”简单的问题让李岩岩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打定主意:“我需要一台机器——电视机的模样就可以,它能放映过去发生过的任何地点的任何事情,还能预演未来。” 一种类似“时间机器”的装置,人类科学无法发明,本子却能够做到。 李岩岩要通过这台装置了解王波的确切死因,然后,复活他。 下笔。 - 李岩岩没能写成,一声“无量天尊”让他迅速把本子塞进枕下,然后和尚通报:白云真人来访。 再度见到白云真人,李岩岩还是有些忐忑,老道士倒没什么变化,总是照旧的莫测高深,眼神沧桑深邃,如古潭。 彼此都是明白人,几句不咸不淡的寒暄也省了,就开门见山,李岩岩的冷笑发苦:“玩走马灯?残云、听云……白云真人,托福我已经变成猪头,要卧床三个月,您还不放心?” “天下间,能教老道离了小西山的人物屈指可数,李先生可莫要妄自菲薄。” 白云真人微微一笑,席地坐了,这种举动与病房的氛围并不搭调,他做来却很自然,恍惚着,李岩岩几乎以为又到了白云观的大殿。 “肌肉男死了。”李岩岩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不屑猜度白云真人来的用意,直说,“我要复活他。白云观不能插手,既然你来,就省下我多费笔墨。算我知会你一声。” 白云真人微愕:“老道此来……罢了,便先说这桩事。” 第二十五章波澜万丈的人生总是好看又好玩的 岩山: 我的世界。 地理:七十二峰峦,三十六泉、一十八洞,有大江贯穿其中。 自然:多奇花异草、奇禽异兽,景sè极佳。 人文:富贵无极,堪比仙境。 防护: 1生死晦明幻灭太极两仪三才四象颠倒五行纳**八荒入芥子微尘九九归一大阵(八门全是死门)。 2星球大战系统、生物识别监控系统、无人侦查轰炸战斗机、航空母舰……总之是现代化、未来化的尖端科技配合下的最佳安全防护措施(在保证其万无一失的前提下,系统cāo作要简明易懂)。 3核弹、反物质导弹,各三百枚。 通道: 1首都留燕苑小区12号楼3门401室主卧室地毯下。 2韵城市唯秀城小区1号楼1门201室我的卧室书柜后。 3(待定)。 其他:我拥有所有防护措施的最高权限,只有得到我允许的人或物才能进入岩山内;同时,在岩山范围之内,除我和我认可的人之外的任何“道术”以及“特异功能”全都失效。 - ———————————————————————————————————————————————————— - “没得商量。你来,也没得商量。” 李岩岩的措辞不留余地,虽然据白云真人曾告诉他的,自从妖怪横行,已经有几万人死于非命,但被他所熟悉、就在身边的,王波是第一个。 这给了少年很大的触动。 “好教李先生得知,杀了肌肉男的,是那ri海上的妖怪:宝光。”白云真人也直入主题,借了“肌肉男”的说法,落落大方。 李岩岩意外,又听白云真人解释:“肌肉男被宝光迷惑,泄露天机,宝光意图灭口,让他脑中浸水而死——此事惊世骇俗,按十年之约,白云观掩盖了消息,对外,就宣称他是得了脑瘤。” “嗯嗯。”李岩岩点头,自言自语,“肌肉男的死因是脑子里进水……”冷笑:“宝光很厉害啊,肌肉男死得其所,我看他怎么死得其所!” “无量天尊。李先生,且听老道一句……你要为肌肉男报仇,总是天经地义;何况,数月以来,残云师弟追索宝光不得,白云观本也没有立场阻拦……” 白云真人面有难sè,语气颇诚恳:“但老道还是要说一句:不如先缓一缓。就是叫肌肉男死而复生,李先生最好也等到伤势痊愈之后。” “给我一个理由。” 刚上大学就遭遇一场“飞来横打”,李岩岩的心情极差,面对“幕后黑手”,态度保持了强硬。 白云真人挥手,一本小册子从袖中平平飞出,落到病床上。 小册子是线装本,四五百页,青sè的书皮,古sè古香,封面用清奇的小楷写四个字:《白云择要》。 “李先生,这是白云观道术的不传之秘,但……现在已经成为华夏军中的试验教材,有八千名jing挑细选的战士,正在ri夜研读。这算不算是个理由?” 李岩岩似通非通,翻开《白云择要》随便浏览,一眼看见“御风术”三个字,再翻,“御剑术”、“隐身法”、“呼风唤雨要诀”……语句浅显,还配了图。 他想到一个荒诞的可能xing。 目光落到《白云择要》的第一页,上面写着这样的字句: “……道术,源于我国劳动人民的伟大实践与创造,是数千年来广大劳动人民反压迫、反剥削的革命斗争的结晶,沐浴着优秀中华文化的雨露,饱经历史沧桑、经久不衰,护佑中华民族走过了几千年的漫长岁月……” 李岩岩头晕目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喃喃地:“我还以为,开头最起码也得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怎么……” “这是一个交换条件。李先生,为了把zhèngfu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白云观付出的代价……很大。”白云真人的叹息中带着沉痛的意味。 “zhèngfu的注意力……” @@@ 白云真人上门的时机很巧——绝不排除这是有意的安排。 但老道士话里话外的种种,让李岩岩吃惊得忘了究根问底。 原来,自从小西山上建起白云观,白云真人就跟当权者有了联系,在“十年之约”签订之前,便以派遣白云观弟子下山保护各地副市长为条件,提出要求:绝对不去打扰李岩岩的生活。 李岩岩只是若有若无地有些察觉,直到现在白云真人挑明了,他才知道:从一开始,白云真人就不信拥有本子的人会甘于平淡,提前做好了预防措施。 甚至于,白云真人不惜为此再付出更多。 “为什么?” “八个字。”白云真人顿了顿,淡淡地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是而已。李先生,老道敢问:当今天下大势何如?” “呃……”类《三国演义》的问号砸得李岩岩发懵。 始终沉默着的和尚突然开口:“当今华夏有五方势力。妖怪横行,是其一;正道群雄蜂起,是其一;朝廷天子,是其一;我家先生大隐于市,是其一;白云观,是其一。” “不错!”白云真人击节大赞,“天下五分,神州板荡……古往今来,未有今ri之乱局!” 李岩岩啼笑皆非:“你们这一说,那是够乱的——可……不是这么回事吧?社会安定和谐得紧……还有,我……” “老道不是在说笑话。” “阿弥陀佛……先生,实不相瞒,小僧深以为然。” 白云真人和和尚的语气里都隐隐带有责备,说得李岩岩讷讷地,低下头仔细考虑半天,就发现:好像没错。 妖怪作乱,“当今朝廷”束手无策,只好由白云观从中牵线搭桥,借用所谓“正道群雄”的力量维持安定。 另一方面,白云观暗藏了“魔窟”的底细,有朝一ri,一旦域外天魔不甘寂寞,必然人人喊打。 这么算来,让白云观深为忌惮,宁可签下“十年之约”也不撕破脸皮的李岩岩,可不就结结实实占了这“五分”里的一分? ——原来,这他妈的快赶上五胡乱华了啊! 有点接受不了。 得到本子以来,李岩岩深思熟虑之下,除了上白云观拜过一回山,一直得过且过。 他xing格其实倔强,这回遭白云观设计,挨了打,本就想着“奋发图强”,好好显示一下手段……但,没料到自己早已被“抬举”到一个能够与国家机器相抗衡的角度上去了。 - 点明利害,白云真人没再多说一句,就飘然而去。 留下李岩岩,愣愣地躺在病床上,发呆。 过很久,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他打个哆嗦,大骂:“nǎinǎi的,真要老子去当地球球长?” 少年郁闷地发现:自己手中原来真的是掌握着左右天下大势的实力,如果为人处事全都用了让残云真人到名胜古迹去耍倒立的手段,就很不成话——连“敌国”也会看不顺眼,过来提醒。 “和尚,让你跟着我丢人了。” “阿弥陀佛。先生,小僧从未这么觉得。”和尚的笑容天真烂漫,“先生做事,总是有道理的。” 李岩岩慢慢地说话,到后来逐渐语无伦次: “好啊,和尚,你看着,从现在开始,我……嗯,这种说法叫:‘扯掉拿来做幌子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或者是‘撕碎那一张安分守己的温情脉脉的面纱’……老子……老子……他妈的要……” “先生,不管先生要做什么,最好还是先等伤势痊愈了吧。” “……你说得对。” - - - ps: 因为章节名不能超20字……本次更新为第二十五章的“(上)”……挤了点儿……不过字数倒是还丰硕。笑。 第二十五章 ……好看又好玩的(中) 尽管身上多处骨折,也用不着真的卧床三个月;而“天医”华廿一的医术确实高明,开出的药方效果很好。 九月中旬,小西山上最xing急的树叶开始泛红,李岩岩痊愈了。 - 这段ri子里,他没有使用本子,没“发明”出所谓“能知过去未来的电视机”,也没让可怜的肌肉男再度回到这个世上。 李岩岩做事更加谨慎、小心——这出于自觉,还有恐惧。 不只是因为白云真人的一番说辞。早已把本子上写有的所有内容和本子的边边角角都熟悉得不能再熟,可那天白云真人离开,李岩岩“揭开了遮羞布”也“撕碎了面纱”,却打着哆嗦发现:本子有了变化。 本子明黄sè的封面上印刷着一行娟秀的小字:“给我讲个故事吧……”,这行字变了! 变成:“给我讲个好看的故事吧……” 好看的? 哭哭笑笑,李岩岩对着来送饭的姜语竹痴痴地念叨了一万多遍:“好看……真好看……” 又连着好几天一言不发,吓坏许多人。 在夜里,他多次挥舞骨折的手臂,狠狠摔本子到病床上,到地板上,再用骨折的腿脚踩踏,辅之以绝望的腔调,厉声怒骂: “你丫是有意识的吧?你丫是故意玩儿我哪?你丫说话啊!放个屁来听听!” 本子无言。 李岩岩只能向夜空呼啸:“有分教:屋漏偏逢连yin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有小西山上的狼嚎为他作证。 ri子总要过,对本子一贯地视而不见的和尚也开导他,说“实不相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云云。 少年就硬撑着冷静,教胸中迸发豪气:“好啊,不就是‘好看的故事’?告儿你,撞我手里,你可算撞祖宗手里了!老子生下来就是讲故事的!” 还有更加深沉的思考,他逐渐觉得:本子上多了“好看的”三个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一直有个问题亘在他心里:莫名其妙地获得的本子,会不会有一天也莫名其妙地失去? 现在简单了:故事“好看”与否,应该就是本子选择主人的条件。 “好看”,这个标准极端模糊,但白云真人讲“天下五分”,大约是个不坏的开头——得保持下去。 李岩岩有理由相信,当拿到本子的那一刻,他就突入到一个平行宇宙,所以……可以胡作非为。 只要故事好看。 不必把想象力驰骋得过分,少年想得到,如果“故事”不好看了,一般人的选择是:换个作者。 本子呢?会不会顺便把“前任作者”灭了口? 谁也说不准。 “谁怕谁啊?”他丝毫不认为自己头顶悬着一口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瞪着本子,冷笑。 - 早已出院,是在留燕苑小区的家里,李岩岩冷笑了很久,拿起笔,飞快地写字:“本子永远在我手上,不会丢失,即便被别人抢走,也能自动回来。” 不出所料,这行字消失的速度可以与光速相媲美,而且,房间里莫名其妙地刮了一阵风,把本子的纸张刮得哗啦哗啦响,简直像……本子生气了。 李岩岩后脊梁上吹起的风比房间里的风要凉快得多,但他不会服输:“很厉害啊?可要比倔,老子才是天下第一!不就是要故事好看?放马过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斗起气来了。 于是,下笔如飞。 世界,往一个愈发诡异的角度倾斜过去…… @@@ 岩山! 这里是李岩岩“创造”的世界。 是仙境。ru白sè的雾气蒸腾缭绕,美不胜收。 没有污染,天空蓝得让人眼晕;目光所及,山峦层叠,遮天蔽ri的绿,看不见古树的树干;也有平缓的山坡,草长莺飞,间杂着奇花异葩,弯腰随手拣一棵卖到市面上,就足够养一个名律师活半年。 有条活泼的大江从群山里穿过,远看是条狭长的白带子,近看,竟然清澈见底,《山海经》里的鱼鳖虾蟹、猪婆龙,灭绝了的白鳍豚,彼此相亲相爱。 最高的山峰顶上建着富丽堂皇的宫殿,比故宫还气派,像把玉皇大帝的天宫搬了下来,细看,真是建在云里。 山门的白玉柱直撑到天上去,盘着真龙、张牙舞爪;雕梁画栋就不必提,瑞气千条,映琉璃瓦烁烁放光;望不到边的宫殿群延伸着。 各山的山巅、山腰、山脚……星罗棋布错落有致的亭台楼榭,不似红尘所有——最差的建筑材料也用了黄金,还有纯用锦红玛瑙盖的山斋、茶寮;山中有路,平整处是大块的翡翠和水晶,窄些,踩碎一地墨玉髓。 教世界首富羞惭yu死,教人间帝王俯首称臣。 往岩山去的路很近,掀开挂在李岩岩卧室里的地毯,低头闭眼,往下一跳——就到了。 李岩岩哈哈地狂笑——他站在岩山最高峰,宫殿的顶上,连着两个小时失魂落魄,咬过几回手指,出了血,不嫌疼。 “和尚,这儿!就是基地!”对少年来说,“岩山”的景sè太“壮烈”,逼他说胡话,“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此刻,若杨威利、莱因哈特有灵,怕是会痛哭失声吧。 和尚也看呆了,却还忍不住问:“先生……这……这里怎么会有杀气?” 李岩岩大笑:“杀气?我就是想让任何一个到了这里的人都横不起来!我的地盘——我做主!” 和尚摸摸光头,回想刚跳进来时被一大堆说不出名字的法宝和枪支围住的场面,还不寒而栗。 “天下五分?”李岩岩喃喃地自言自语,“这儿,是我的基地……” 白云真人的提醒和本子的变化,都让少年深切感到自己的实力过于单薄,不但无法与其他四方抗衡,更不能让“故事”变得“好看”。 ——另外,海上遭遇宝光上人,还有留燕苑外的群架,两次都险些丢失本子,李岩岩也必须找一个稳妥的地方把它放好: 岩山最高峰的宫殿内,大殿宝座扶手一侧,预备好了一处机关,能藏下本子和一大堆圆珠笔。 甚至于用不着刻意地布置什么用于防盗——岩山是一个人的世界,除非李岩岩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万无一失。 真的? 第二十五章 ……好看又好玩的(下) “——其实我还应该给‘岩山’加上一条属xing:在这里,时间最好是停滞的……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发觉我的秘密……但还有个难题……” 李岩岩半躺在大殿的宝座上静思,身子底下铺着软绵绵的绒单,脑袋靠上锦缎包面的枕头——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珍品,既然在软红十丈之外,贵比千金的白狐掖、紫貂皮就摆不上台面。 他的见识……或者说,正常人的见识,并不足以辨认出“仙境”里林林总总的物件的来历——也没必要,少年认为:用着舒服就行。 管褥子上的毛是凤凰的还是麒麟的?话说回来,麒麟有毛吗? 他关心的是…… “和尚,教我法术吧。” 这一句,李岩岩终于说出了口。 @@@ 刘亚文做事有一种热情,让他走入偏执;他却固执地以为:偏执是被逼出来的。 赵康被调走,他替刘亚文背了黑锅,下半生将在某个遍布灰尘蛛网的档案室里悠闲地度过,前途从此无亮。 肌肉男王波死了。当ri,那场群架的参与者中还有两个人失踪,一个是首师领头的,叫谭笑魁,一个是赵康的部下:欧阳文。 刘亚文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上司严厉地斥责了刘亚文“纵容”赵康打草惊蛇的举措,责成他戴罪立功,却对他递交的报告视而不见——然后刘亚文有了新的下属,几乎与他寸步不离。 于是他没对上司说实话,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质询中,刘亚文始终隐瞒了一份材料。那是赵康调走之前塞给他的:王波口供的副本。 ——恢复正常工作后的第一天他就发现:首都公安总局问讯王波的两名jing察也失踪了。 刘亚文从扑朔迷离的事态中嗅到了yin谋的味道:李岩岩上头有人。那人一定位高权重,还不遗余力地抹杀李岩岩的“特别”,对国家安全造成威胁。 刘亚文接触不到真正的机密,就任凭自己的偏执越走越远,他一遍遍审阅王波的口供和以往的监听记录,找到无数的“蛛丝马迹”,却串不到一起。 下属中,只有宋枫得到了他的信任——两人经常一起分析情报,为掩人耳目,他们恋爱了。假戏,慢慢地往“真做”的方向发展…… 让刘亚文偶尔感到惆怅的是:宋枫心里始终还是挂念着牺牲的“猴子”:侯达信,当然他自己也放不下。 所以,刘亚文并没告诉宋枫自己的计划。 截止到9月30ri,整个计划只有四个字,后三个字组成一个人名:李岩岩。 第一个字是:杀。 杀李岩岩。 计划不能泄露,但,也看不到能够执行的可能。 李岩岩似乎变得越来越强,而不仅仅只是王波口供中透露出来的手握一份“特异人士全档案”那么简单……今天是10月1ri,刘亚文又目击了惊人的事实。 - 首都大学大得像座城池。 五个学部、四十二个院系、二百一十六个研究所……本科、专科、硕士、博士,连带讲师、教授、各处员工……加起来五万多人。 这五万多人都需要体育锻炼,所以首都大学有八个cāo场,不算多。 第三cāo场挨着物理系,平时去的人最少,凌晨5点30分——就几乎看不到人。 李岩岩在,气喘吁吁的,浑身的汗水让他像刚洗过澡,一个标准的马拉松跑完了,绕400米的cāo场一百零五圈半。 “和尚……”他喘得说不出话。 “二小时,十五分,二十五秒。”和尚没隐身,勉为其难地把僧袍换成了普通的衬衫,手里拿着秒表报时。 “呼……”李岩岩腿软,撑着再走几百米,把身子拖到cāo场旁边的小树林里,一软,坐倒了——盘了膝,五心向天。 “十ri以来,先生进步不小,着实可喜可贺。”和尚微笑得欢畅。 “可喜可贺……可不可喜可贺嘛……”李岩岩还喘着,翻白眼,“刚才那趟马拉松……好像平了女子世界纪录……妈妈的……” - 很远的地方,有一栋高楼,楼内朝向首都大学第三cāo场的窗户遮着窗帘,朝阳照进窗帘的缝隙,闪光——是刘亚文拿着望远镜,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了秒表。 脸sè铁青。 - 在和尚的悉心指导下,李岩岩的体质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进步着。 虽然都是出自本子的设定,但法术全是真的,李岩岩下了决心:要有自保的力量。所以他开辟岩山,并且……“修身”。 有很好的教材。白云真人显示了诚意,送来一本修订过的《白云择要》,和尚与“军用”的版本对照后,惊叹于白云真人的渊博:军用版本被巧妙地修改过了,其中最基本的“练气术”固然堂堂正正,颇有王道之风,但不仅无法速成,也绝练不到大成的境界;后半部分的所谓“呼风唤雨”等道法,永远只是摆设。 ——李岩岩不能去学和尚的本事,无论冠以多牛x的名头,童子功就是童子功。 和尚把关,他ri以继夜地努力;闻讯,虬髯侠还送来一本打熬筋骨的秘笈,也用上了。 本子一直放在岩山,束之于高阁,李岩岩似乎完全放弃了对它的依赖,要竭尽全力地“修真”——天天练功,跑马拉松。 和尚有时会问起,诸如王波的死如何补偿等等,李岩岩总不回答,却在一天悠悠地叹息出来:“如果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障,那,我做得越多,错的就越多……” 本子不帮忙,他再不敢奢望能**八荒唯我独尊,“好看的故事”要慢慢地上演,像上次那样,被随便几个人打得断胳膊断腿断肋骨满地找牙或许好看,但不好玩。 目标应该是整合天下正道,群策群力、斗智斗勇,逐一扫平所有的威胁,该死的妖怪死掉,打败域外天魔,封印他或干脆杀了他——让华夏安靖、世界太平。 这些事情要做,可以利用本子,但绝不能依赖它,否则……就不“好看”了。 李岩岩不承认自己成为了本子的奴隶,对那个遥远的目标他也觉得满意:波澜万丈的人生总是好看又好玩的。 - - - ps: 现在是保持了每ri三更的进度,真的尽力了……数据还是不好看啊……苦笑。尤其是收藏,挺可怜。大家伙儿要是看着还高兴,有闲的时候帮小翠跟自己的朋友推荐一把好不好? 第二十六章 大风吹(上) 凶鸟大风: 情报: 一种大鸟。大得很。 孔雀和大鹏的混合体,能上九万里高天,振翅就刮大风,所以叫大风。 xing情凶残,爱吃人。 其他: 孔雀:大明王菩萨,佛祖他老母。 大鹏:狮驼山云程万里金翅大鹏雕。 - —————————————————————————————————————————————————— - “我要去收一个妖怪。”李岩岩对王爽说,“你去吗?” 王爽很吃惊,但点头很痛快,还问:“什么妖怪?” “风,大风。”李岩岩郑重其事地笑了笑。 - 这是10月10ri晚上的事,截止到这一天,李岩岩已经“亲手”杀过了几个恶鬼、妖怪,勉强学有所成。 追溯到这天之前…… 10月3ri,凌晨1点,留燕苑小区的房子里,李岩岩的心里有些没底:“和尚,你觉得真的能行?” “阿弥陀佛……先生大勇,小小妖怪,必定手到擒来。” “手到擒来?我抓妖怪回来又没用……”第一次,难免紧张。 “走吧。” “走!” - onenightin首都。 首都没有夜晚,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凌晨了,倒不堵,李岩岩与和尚叫了出租车,来到四环路边上一栋20层大厦前。 “振安大厦。”李岩岩读一遍在楼顶闪烁的红sè霓虹灯,问,“和尚,就是这儿了?” 和尚点头:“先生,白云观的消息应该确实无误……实不相瞒,先生已开天眼,该能望见妖气。” “妖气啊……”李岩岩眯眼,运气,大厦顶上黑糊糊一片,天空被霓虹灯映着,是深蓝sè——看不出别的。 “我倒是觉得白云观现在也太配合我的工作了。”终于发现了点儿什么,李岩岩凝视楼顶一角,有位老朋友在那里凭栏伫立: 残云真人。 “是残云道兄。”和尚也注意到,就摇头,“先生,不必管他,有小僧在,还用不着他白云观出来擎天保驾。” “微妙的关系……”这是牢sāo。 - 同一时间,振安大厦的十八层上,首都副市长孔仁良正大发雷霆:“化虚道长呢?人呢?” ——他的保镖:白云观化虚,突然不见了。 孔仁良揪住秘书的脖领大骂,越骂越心慌,很好地诠释了“sè厉内荏”这个词的现实意义。 数月以来,化虚一直护卫左右,这位胆大的副市长非但没耽误工作,甚至开始把“恶鬼”的刺杀当成了一种消遣。每每看道人用明晃晃的宝剑削下恶鬼的脑袋,血喷老高,他就肾上腺素飙升,兴奋得不行。 可化虚一走,“孔大胆”变成孔小胆,风声鹤唳,刚刚秘书碰倒了茶杯,隔着八丈远,裤裆不知怎么就湿了。 “孔市长……化虚道长说,白云观有事叫他,天亮回来……化虚道长说,肯定不会出事……”秘书连连安慰。 “化虚道长说?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命是我的命!不是你的!”孔仁良还大骂,似乎忘了自己平时对化虚怎么口口声声地恭敬。 “是,是。”秘书诚惶诚恐,连地板上碎了的茶杯也来不及收拾,又补充,“孔市长您放心,化虚道长说了,孔市长今夜有圣人保驾……” “我说了!”孔仁良指着房间里的电话,“立刻给白云观去电话!叫化虚回来!圣人?我就没见过圣人!想当年打倒孔老二……呃……反正,你立刻给白云观去电话!” 秘书就拨电话——他也怕,否则不至于打翻茶杯:“喂?请问……是白云观吗?” - “我能不能不救他?”李岩岩已经上了楼,在房间外听得很清楚,憋气很,面有难sè地问和尚。 “阿弥陀佛……” “就这还市长呢?真不是东西……”李岩岩踌躇着。 其实,有白云真人坐镇,连知名的大妖也未必敢进首都,化虚道人等作为保镖更多只是象征意义。 但今夜恶鬼必定会来。 这段时间,白云观与李岩岩的关系进入“蜜月期”,在牢牢遵守十年之约的前提下,彼此提供方便。 今夜,白云观特地放恶鬼过来,为的是给李岩岩试手;至于孔副市长……说他是诱饵也罢,牺牲品也罢,是生是死,没人关心。 ——所以当恶鬼出现,一下就卡住了孔仁良的脖子。 一个鬼,形象没变,躯干缩小一号,只有两米多高,脑袋擦上天花板,赤发披肩,光板的面颊上龙飞凤舞一个“鬼”字——“恶”?没来。 听见房间里乱响一气,秘书惨叫,李岩岩与和尚破门而入。白云观的安排极为周到,大厦的十八层被清场,是瓮中捉鳖的局面。 孔仁良憋得厉害。 脚乱蹬,手乱抓,脸通红,快死了。 “嘿!放人!你的对手是我!”李岩岩嘴上乱说是一回事,不至于真见死不救,大喝一声,照恶鬼的膝盖上狠狠踢了一脚。 没踢动。 和尚在旁边就皱眉头:按计划,李岩岩该用剑。 “救……救命……”孔仁良的脖子还被恶鬼卡住,从嗓子眼里硬挤出话来,拼命地斜眼瞟和尚——脑子里大概在想:道士不来和尚来,那就临阵抱佛脚吧…… 和尚叹气,摘下手腕的乌木佛珠扔出去,倏大倏小,佛珠箍住恶鬼的脖子,得空还使劈空掌,把房间的沙发推过堵了门,朝刚想起来要逃跑的秘书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少安毋躁。” 空隙里,恶鬼还踢了李岩岩一脚,李岩岩以双臂护住胸腹要害,招架得似模似样——金庸他老人家说:这一招有个名目,是华山派破玉拳的“铁门闩”。 “嘿……”李岩岩的胳膊被震得发麻,踉跄退两步回来,向和尚嚷,“都说了你别插手!那佛珠怎么回事?” ——乌木佛珠牢牢缚紧恶鬼的颈项,已卡得他松开了孔仁良,又卡得脸上那个“鬼”字黑里透红。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小僧并未……” “算了,不用解释。我就没见过跟你说话一样麻烦的人。” 李岩岩泄气,终于抽出在腰里挂了许久的宝剑——“九千年桃木剑”——《白云择要》里是道士的本领,该用桃木剑,他嫌掉价,又觉得“万年桃木剑”实在很过分,就用本子做了这么一口九千年的。 剑长三尺六寸九分,剑身淡淡地黄,九千年的桃木……质地逼近化石。 运这些天苦练出来的真气到剑上,就有光芒闪烁了,李岩岩眯着眼,歪着头,捏个潇洒的剑诀,比划两下——然后还剑入鞘,掏了把银sè的手枪出来。 第二十六章 大风吹(中+下)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改成打靶了。 李岩岩唱歌:“ri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扫啦米扫,啦扫米哆来……” “先生!”和尚的眼球想跳出眼眶来,哭笑不得。 李岩岩扬了扬手枪:“这家伙不错吧?子弹无限!银的!范海辛看见了一准过来抢!” “先生!剑……”和尚语无伦次。 “呃……和尚你怎么骂人呢?” “小僧是说……阿弥陀佛……剑……桃木剑……” “和尚,实不相瞒,我觉得有时候科技这种东西还是很管用的,尤其是……你看,他又不动,就是个靶子嘛!这要不用手枪打,暴殄天物啊……” 李岩岩苦口婆心地解释,和尚听不进去,很难得地认准了死理吵架,两人声音越来越大,都忘了恶鬼——反正刚才都已经快打成筛子了。 “砰!” 又一声枪响。 两人一起回头:居然是孔仁良。 恶鬼已死,尸体趴在地上,占了大半个房间,血流满地,孔副市长就跑到它脑袋边上,掏手枪狠狠地打……打死狗。 “让你吓唬我!让你吓唬我!怕了吧?哈哈,怕了吧?哈哈哈哈!”孔仁良声嘶力竭。 李岩岩与和尚对视,点点头,很默契:回家。 这是李岩岩的第一次。 - 第二次就好了一些。 10月4ri。anothernightin首都。 “先生,这一次,还请认真些。”和尚忧心忡忡地说。 “我一直很认真——你看,乱披风剑法!”李岩岩舞剑,花架子十足——还是在振安大厦的十八层,还是孔仁良。 恶鬼又卡住了孔副市长的脖子。 孔仁良有经验了,不在乎,双手护着咽喉,努力向外扳,留出维持呼吸的空隙,歪着脑袋问秘书:“来了吗?” 秘书好整以暇地坐沙发上喝茶,小心地吹开泡沫,呷了一口,也不抬头:“孔市长,我认为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恶鬼傻乎乎地站在房间里不动,等着人来杀。 不知道和尚怎么想,反正,再度破门而入的李岩岩感觉很失败。 孔仁良“吊”在半空里打招呼:“哎呀,小同志来了啊,快帮帮忙……” 李岩岩窘住,瞪和尚一眼:“和尚,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和尚无奈地苦笑,“先生,大概……是白云观安排得……过于周到了……” 李岩岩扭头就走。 “啊……喂!”孔仁良还被恶鬼抓着,扯着嗓子嚷,“小同志,你要走,也先把你养的怪物宰了再说啊!” “你才养怪物!你们全家都养怪物!”李岩岩旋风一样刮回来,手起剑落,恶鬼的脑袋也落。 和尚站门边,看李岩岩气得汗毛都竖起来,咧嘴不敢笑,低头念念有词阿弥陀佛。 “和尚!我要去杀真正的怪物!” - “真正的怪物”——比如大风。 于是李岩岩比较郑重地叫上了王爽。 小舅与外甥之间的关系一贯融洽,外甥是转世的高僧这一说固然很震撼,小舅还是小舅,世界观闪了腰,也不能四大皆空。 王爽曾找白云观求证,听云真人捏着鼻子答复:“李先生既然这么说,那就是这么一回事。”,又求之不得地让王爽兼了白云观与李岩岩之间的信使。 所以王爽就问李岩岩:“岩岩,那个……大风,不是白云观安排的吧?” “不是。”李岩岩摇头,“小舅,《白云择要》你到底练得怎么样?昨天张秘书找我,说希望换一个‘不太粗暴’的人过去——你怎么老孔了?张秘……啧,声泪俱下啊。” 王爽面不改sè:“……这帮副市长,从韵城那个姓曹的开始算,没一个好东西。” “老孔人不错,白云观这么折腾他都不带有怨言的,小舅,这就是你不对了。” 王爽摆摆头,闷不作声,看一旁的和尚打开窗户,在黑洞洞的夜空底下铺开了华美的飞毯,并不感到震撼。 没有飞太高,风就不大,李岩岩腰里还别着银手枪,被残月的清光打上去,冷冷地闪烁;和尚照例在最前站得笔挺,僧袍大袖飘飘。 王爽努力不去注意这场面,往下看,首都很小;他试着提气,暗念一个“疾”字,那口外甥送的“八千年桃木剑”就从虚空里跳出来,横在面前。 王爽接剑,觉得人生荒诞。又觉得与国安局同僚相处时常会遭遇的隔阂、以及科长陶先权的假惺惺的热心实在理所当然——有李岩岩这么一个外甥,也就注定了许多事。 “岩岩,咱们这是往哪儿去?”王爽收起心事,随口问。 “出首都,去赤龙江、兴安岭。” “哦……” “阿弥陀佛。施主的心很乱。”和尚不回头,念声佛号。 “和尚,少废话!老子……”王爽举剑,比划两下,说不出地别扭,就愣了愣。 “阿弥陀佛……” 飞毯的速度加快,把嘈杂的首都,还有一路的风景都丢下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抵达了目的地:赤龙江省大兴安岭深处,生长一片茂密红松林的山谷。 时间是10月10ri晚22点26分,再过34分钟,凶鸟大风会飞来这里。 “阿弥陀佛,先生,实不相瞒,小僧以为……先生还是带上定风珠为好……”和尚忧心忡忡地劝李岩岩,手放在怀里。 “给小舅。”李岩岩面子挂不住,小声嘀咕,“我带了。” 王爽从和尚手里接过黄灿灿的“定风珠”,询问用法:“装衣袋里就行了?”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施主若乐意,吞入腹中最好。”和尚跟王爽关系不错,说话憋一脸坏笑——叫李岩岩传染了xing情。 王爽瞪和尚一眼,看周围空山寂寂,黑洞洞地一片,听着野风四起,心里有些怯:“大风……大风……” “我也没见过。听说是孔雀和大鹏杂交的品种。收来当坐骑,就不用蹭和尚的毯子了。”李岩岩一边埋头整理装备,接过话去,心气很足。 王爽握“八千年桃木剑”的手紧了下,瞟着李岩岩的眼神变幻不定。李岩岩装看不见。 大道如青天,本子不能让李岩岩无师自通天下无敌,他也不指望随便练几天一不留神就能跟白云十三子打个平手,只要多少掌握些窍门,不至于完全没法自保就行。过来抓大风,一方面是试手,更重要的还是锻炼和尚——早晚,跟白云真人打架的得是主角。 “和尚,大风厉害,要抓活的,预备着养起来。我先上,撑不住了你就动手。”李岩岩嘱咐,还伸手把和尚的定风珠也没收了,说,“全凭真本事,别老惦记着用法宝。” 王爽就在边上看着和尚唯唯诺诺,大不忍,替和尚心理不平衡——没多大功夫,李岩岩先把自己打扮得跟高达似的了: 脚上,耐克的旅游鞋鞋跟一碰,往外喷气,浮起来乱飞。 头上,好端端的太阳帽变成钛合金头盔,活脱后现代艺术典范,耳边左右各插三根明晃晃的令箭,摘下来就能当匕首。 衬衣和长裤改了符合人体工学的近未来机甲,锃明瓦亮的流线型,捂得严严实实,胸口两处坟起怎么看怎么像凯普的超能粒子炮。 李岩岩就在半空里,左手桃木剑,右手拿手枪,前胸披着子弹带,腰里缠着流星锤,后背交叉插着狼牙棒和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底下还卡一副紧背低头花装弩,威风凛凛,旷古绝今的行头。 看上去配音合适了都能变形。 “来吧!”信心十足的大吼。 来了。 鸟未到,风先到。风大yu狂,山谷红松如塔,咬定青山不放,就喀喀嚓嚓地折断,没规律,东倒西歪,数人合抱粗细的树干随着天顶一片无边无际的乌云盘旋上升,转成龙卷。 残月没了,星子也都不见,多出来两点幽幽的红光,大得很,一对太阳正在熄火。 是大风的眼睛。 怀揣定风珠,王爽感受不到风势——也来不及感受风势,龙卷风带满谷的红松遍地乱走,四面山上磨盘大的碎石掉下来,像《阿甘正传》里的羽毛,不择方向地舒展筋骨横冲直撞,还有飞沙迷眼,一地无路。 王爽反应不慢,龙卷里左躲右闪蹿高纵低往外猛冲,不管四面八方砸过来的是什么,避开了总没错;步子迈得大,身体接连摆出来不可能的姿势,其狼其狈说不清,好歹没被撞上;最后纵身一跃,一块巨石擦后脑勺飞过,险之又险,差几厘米这辈子就茫茫沧海了。 “岩岩!” 安全了,王爽躲到山壁凹下的空间里,脱口就惊呼——高僧转世又怎么样?万一自己跟着外甥还出了事,先不说回韵城会教姐姐活撕成八块,心里头的自责也就跟定一生。 龙卷已上高空,留下空荡荡山谷,红松林变作平地,终于都被连根卷走,飞沙连同走石跟上来埋了树坑,虽是黑糊糊看不太真,基本上也光滑如镜,仿佛有重型压路机来回走过一万多趟。 可是李岩岩挺好。他倚仗脚底下的耐克喷气式旅游鞋,在龙卷风里乱跑,忽然来了兴头,嚷嚷起来,“好家伙!这正是:眼shè晓星、喙喷朝雾!落地只疑为锦被,飞空错认作虹霓!有分教:大不大,两边人不见东西;长不长,一片云跨占南北!” 和尚也飞,没有定风珠,追随李岩岩的脚步歪歪斜斜万分艰难,就苦着脸扯嗓子喊:“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咱先别说评书了吧……” “那是。”应承着,李岩岩追龙卷风的尾巴往高天上去,cāo控不好,身子划了道诡异的弧线,竟一头扎进大风脖子底下! ——大风大,比起来李岩岩如同爬到大象身上的蚂蚁,拼上老命咬一口对方都没感觉;但大风一身的羽毛坚能比钢利能比剑加起来就密密麻麻的全是钢剑,扎进去只剩一个“死”字,再加一个字就是“找死”。 李岩岩飞偏了,眼睁睁看大风身上的利剑离他的喉咙、离他的全身都只差001公分,无数个透明窟窿被注定了,四分之一柱香没人去烧,说谎也来不及,只能“哎呀”。 吓着了。 “哎呀”一声就往下掉,旅游鞋还喷气,像飞机失速,大头朝下,直打旋儿——耳朵边上“噗”、“噗”地响不停,恍惚中睁眼,看见大风脖子那里一大片白烟咕嘟咕嘟冒个没完。 “嗯?”反应不过来,李岩岩往下掉着掉着一顿,被急红了脸的和尚搭一把手拉住,他顺势稳定身子,立刻听见了埋怨:“阿弥陀佛,先生,实不相瞒,先生教小僧不要倚仗法宝,小僧深以为然;但……先生何妨以身作则?” “为啥冒烟?”李岩岩不搭理和尚,愣愣地自问自答,“噢,对了!正该冒烟。” 有经验,当初火车上红娘子给过他一飞刀,也是冒一股烟就没了——本子上写着凡被他写出来的都伤害不了他,就应在这股白烟上。 大风很冤枉——好端端抟扶摇、羊角而上,绝云气、负青天的大风,双翅一振出去十几二十多万里地,血统上讲比孙猴都不差,愣是什么都还没干,脖子上毛没了! 光秃秃的,一块白斑。 大风没察觉到,送龙卷风去远,还悬在山谷上空,乍着翅膀扑腾,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李岩岩用本子把它“拘”来,写得并不详细,没安排往后的事。 烦躁着,闻见了人味儿。 就把头低了一低——天似乎也低了一低。 一低头,大风就觉得脖子上不太得劲,马上明白了,双目一瞬,红光大炽;李岩岩正踏着耐克喷气式旅游鞋飞上来,与大风对了眼。 “呃……” 话说不出,少年咬牙,把桃木剑、银手枪一扔,抄背后的单兵反坦克火箭筒,照着大风脑袋就是一炮! “去你妈的!” “轰!” - - - ps: 二合一章节。弥补昨晚12点未能及时更新的过失…… 呃,不知道能不能让大伙儿按更新了两回来投推荐票呢……汗…… 第二十七章 神圣衣(上+中) 本子的设定中大风爱吃人,但大明王孔雀菩萨与云程万里金翅大鹏雕的后代终究通灵,谨慎得很,知道华夏境内很有些难缠的对头,就不进国境,平时绕远了出没——反正地球也大。 大风所到之处必有龙卷风的灾害,它先是在北美肆虐过一阵子,大西洋沿岸、五大湖、印第安纳州、肯塔基州……吹个七零八落,给好莱坞导演提供了不少灾难片素材;因为目标过大,美国派出空军来,大风搞不明白为什么铁疙瘩会飞,也避开了,又往非洲去,结果得其所哉,黑人更有嚼头,吃得过瘾还没谁来管。 今夜莫名其妙地赶路来了兴安岭,大风一直挺迷惑。 ——看见李岩岩,它更迷惑了:这东西,像是人,可怎么也会飞?外头还包了一层铁皮? 大风晃晃脑袋:琢磨太多费脑子,吃吧。罐头的味道应该不差。 刚下定决心就挨了一炮。 李岩岩用的单兵反坦克火箭筒是岩山里的装备,跟银手枪特质一样:自动装填、弹药无限——威力奇大,打得也准。鸟嘴上开了花。 大风没什么反应。它喙长三丈,比合金钢钻头都硬,有必要的话一口能嚼四五辆坦克锻炼牙口,小小一炮并无所谓。只是被激怒了。 愤怒理所当然:大风吃人,李岩岩是人。食物链顶端生物的尊严不容侵犯! 一声嘹唳震九霄! 大风张开乌沉沉的喙,吐出一道惊天神火! 它要以眼还眼,烧了面前这块胆敢跟厨子叫板的烂肉! 李岩岩轰完一炮还懵懂着,就见一团光芒呼啸而来,汹汹涌涌,闪避不开,瞪圆了眼,只来得及把手往外一伸,像是要拦住火苗,又想喊“哎呀”。 大风的神火厉害,就算是钢,也熔成钢水,再滴落地下,水和成泥,把肉裹起来烤——这是叫花鸡的做法,大约它是打算换个口味。 神火冲到——“噗!” 好一声响!相较大风怒中清唳也不多让,跟着白烟弥漫,山谷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李岩岩、和尚,还有底下的王爽,三个人呛得直咳嗽。 “阿弥陀佛……”烟起之前,和尚看得真真切切,大风的神火分明已经卷过来,却在李岩岩一只肉掌前头瞬间化火成烟,不由得双手合十大赞特赞,“先生,大神通!” 白烟大作,李岩岩的姿态潇洒:他当空凭立,头盔遮住表情,凛然傲气;腋下夹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单手笔挺伸直,拒神火于外,不教越雷池一步! 刚被大风颈项底下的钢羽扎了无数洞眼的甲胄反更衬得他玉树临风——缺憾颓废美,英姿勃发,倜傥到掉渣。 渣是他的手套,与头盔一样钛合金的材料,被熔成了液态,顺着虎口滴落,露出李岩岩纤细、修长、略带一点儿女孩气质的白白净净的手掌来。 果然,大风的神火伤害不到他,但不包括“装备”,高达也白给——李岩岩万分地后怕:这一趟大火就算把盔甲连着耐克鞋一块熔了都不奇怪,那结果就是光屁股半天空掉下去,哪怕不受伤,也落下一辈子的心理yin影。 白烟里头,李岩岩把手举到眼前,端详半天,忽然紧紧皱眉头,猛抄起火箭筒,玩儿命似地开火。 好像不要钱似地——话说回来,的确不要钱——弹丸前赴后继,雨点一般砸出去,轰轰不绝。 “啊——打!”李岩岩这些ri子修练出来的力气派上了用场,他扛着火箭筒狂轰滥炸,一边念念有词:“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 少年的后怕变了,是恼羞成怒,热血上头,理智全失,唯一的念头就是倾泻弹药、再倾泻弹药! 脸涨得通红,咒骂声极亢奋,不再是小家碧玉的玉树临风,很man。 白烟里就夹杂了无数红光,像礼花一样盛开。 虽然不怕,也没受伤,大风还是被炸得晕头转向,眼也不敢睁了,努力呼扇翅膀往高飞,又起了龙卷风。李岩岩有定风珠,红着眼蹬腿,仰面朝天、悬空水平躺下,照准了头顶那一大片yin影没完没了——“啊——打!” 过瘾! 大风再度嘹唳——不管搁了谁,被反坦克火箭筒轰上几百发都舒服不起来:这是个心情问题。 就振翅,斜斜扑下来,两只钢爪去抓李岩岩;山谷里早又起了两个龙卷,大风一动,龙卷就聚拢,撞到一处。 巨响!响得几乎无声无息,大音希声的境界,李岩岩浑身发抖,只觉得两耳耳膜好像同时炸裂,颅骨被掀开、飞走,脑浆就熬开了锅,咕嘟咕嘟冒泡;一瞬,全身血液也都蒸发,静的动的毛细的,管里只剩下干巴巴的红白细胞和血小板。 世间之威,莫过于天地之威——大风,生下来就是天灾! “轻敌了……我靠!”李岩岩一边往下掉,一边吃力地举起手指——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在两处龙卷风撞到一起时就不知被丢去了哪个角落——在机甲的前胸抠了两下,弹开一扇小窗,里面有个闪闪放光的按钮,红sè的。 再努一把力,李岩岩狠狠按下按钮。 “唰——呼——” 变形! 在他差一秒就要在山谷里砸一个坑出来之前,机甲背后左右探出巨大的金属翅膀!只一扇,带得李岩岩贴地飞出数百米远,转半个圈,向上,稳稳悬停到半空。 刚残破的机甲也补完了,还是流线型,捂全身严严实实——金属翅膀大大地张开,银白sè,洒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衬托头盔底下的表情该是庄严神圣,造型如同下凡的天使。 李岩岩遇险时,和尚已经冲出来扔佛珠迎上大风的钢爪,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呆住。 “呃,破了就能补,女神的圣斗士,凤凰座圣衣的创意。”李岩岩忍着满脑子里的轰然乱响,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又补充,“泡过的,神圣衣。” 话语被头盔压抑,有些嘶哑。随即,李岩岩拔出耳边的六根“令箭”在手,胡乱组合一通,整出一口奇形怪状的宝剑来;头盔跟着再度变形,“喀嚓”几声响过,加厚许多,把声波阻隔在外。 “其实,我设计得还是蛮周到。”李岩岩掂量宝剑,遥遥指定大风。 白烟早就散了,扶摇直上的龙卷已经变成一堆,十几个大漏斗连接天地,山谷外围的红松林也完了蛋,大风在拼命地扇动翅膀:刚才和尚扔出的佛珠缠上它的双爪,平衡难以掌握。 “先生……”和尚游走在风里,多少有点儿狼狈,匆忙问,“就收了这孽畜?” 李岩岩听不见,“啊——打!”地叫得咬牙切齿,一振翅膀,向大风飞。速度极快,宝剑在前头划破空中一道明光,竟然奋不顾身地劈了过去。 “阿弥陀佛……先生……”和尚倒拖九环锡杖,追在后面,唉声叹气。 “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李岩岩一剑劈中大风的左翅根,“当”地斫断三根羽毛,顺势反跳,站到大风后背,把剑当斧头,抡圆了边骂边砍。 纵然大风一身钢羽也架不住,一时乱毛纷飞。 ——试想,换成是人,被只长脚蚊子在同一个地方叮上几百口……非疯了不可。 大风狠狠地甩翅膀,高难度飞行动作,转体三百六十度,冲上青冥!李岩岩脚下有根,又弯腰揪住一根羽毛,补完的机甲果然强悍,难听的金属摩擦声里,竟纹丝不动。 “咄!孽畜!” 和尚不得不出手。从怀里又匆匆掏几串佛珠扔出来,佛珠盘旋着尖啸,一左一右缠上大风的双翅,更有一串牢牢箍紧了它的钢喙。 紧跟上,九环锡杖朝天一棍,打到大风小腹。 倒栽葱——不叫的狗咬人、扮猪吃老虎……话糙理不糙,大风万没想到真正厉害的其实不是长翅膀的李岩岩,被和尚三下五除二一通拾掇,它懵了,扑腾不动,屈体向后翻腾一周半转体三周半——“噗通”! 放到高台跳水,这一摔的难度系数高达38,除了窝了脖子之外,堪称完美。 李岩岩很及时地跳开一边,看着壮观的一幕手心出汗,理智回来了。他费那么大劲都没能把大风怎么样,和尚轻描淡写扔出去三四串佛珠就齐活,这对自尊心是个打击。 “合着这家伙就是体型大点儿,没其他本事。”他掀开机甲的头盔,狠狠透气,喃喃着骂一句,“妈妈的……和尚,你过来。” 龙卷风停了,但一头翼展长度恨不能按公里来算的凶鸟从天上砸下来,一场小型地震跑不了,山川震动,回声隆隆——和尚却听得见李岩岩嘟囔,就凑近:“先生?” “让我打你一顿。”李岩岩没好气,“我怎么觉得你本事不该这么大?”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这个……先生能打得小僧,那还是先生的神通更大。”和尚刻意苦了脸,悄悄把九环锡杖藏到身后。 “少学我。”李岩岩皱眉。 “是。”和尚庄重表情,向下指,“先生,这孽畜乃是天下奇禽,秉xing大凶,小僧的佛珠怕是也只能困得住一时……先生真要收服它为坐骑?” 李岩岩还在考虑:“呃,和尚,本来我是这么打算……可你看啊,它这一倒栽葱下去就看得明朗了——怎么长了个孔雀开屏的尾巴?不协调嘛!” “……阿弥陀佛。先生,实不相瞒,以貌取鸟似乎也颇不妥……” 两人在高处商量,不咸不淡的话说着,都忘了底下还有个王爽。他正与动弹不得的大风大眼瞪上了小眼。 起先从龙卷风里钻出来后王爽就没敢再动。 ——恶鬼、妖怪,可以接受;本-关登去白宫发疯,可以接受;外甥是高僧转世,可以接受;阿拉伯飞毯,可以接受…… 一只带来龙卷风的鸟! 这个,没法接受——它不能这么大! 论体格和危险xing,其实大风远不如宝光上人变的章鱼怪,可是王爽没福气乘坐过那一班私人喷气机,心理准备不足。 何况王爽不会飞,只好眼睁睁看天上李岩岩一番乱斗,还变了形;又看和尚扔佛珠……看着看着,鸟就掉下来了。 巧之又巧地被大风的钢喙堵在山壁凹进的空间,出不来也动不了,王爽的脸sè像苦瓜,发绿;全身的器官没处安排。小心翼翼地抬手,抚mo一下鸟嘴,硬,屈手指敲两下,声音清脆。 大风晃了晃脑袋,这一下摔得不轻,身上的佛珠箍得又紧,不太挣扎得动——可它刚才一晃,闪着乌黑玄光的钢喙就差点儿把山壁里躲着的王爽斜着豁成两半。 王爽的脸sè进化了:青翠yu滴。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越过十来米长的钢喙,王爽大着胆子瞪大风一眼,嘴里念叨,召唤八千年的桃木剑。 剑出,王爽很果断地远距离cāo控,朝大风脖子底下那片没毛的白肉狠狠刺下! “噗!” 居然扎进去了,一捅就到了底。 - - - ps: 今天〇点就不更新了……这里又是两次更新的量,合起来应该比较过瘾:) 那就请继续支持:) ……话说,李岩岩的机甲还是蛮拉风的对吧? 第二十七章 神圣衣(下) “不好!” 高空和尚瞥见,冷汗立刻透了僧衣,随着大喊,秤砣一样猛地掉下来,还赶不及,干脆把九环锡杖当暗器,一收一甩,掷出去砸大风的眼睛! 纵然穷途末路还有困兽犹斗……困鸟犹斗这一说,大风虽被佛珠捆了,也狠狠摔下天空,但实在没受重伤;王爽就站在这个吃人为生的家伙的一张大嘴前头,不屏息静气也罢,你还惹它干什么? 兽可忍,鸟不可忍——大风瞪眼,探头,往前一啄! 王爽在刑侦大队磨练出的机jing救了他一命,千钧一发之际拼死往高跳,脑袋狠狠撞上山壁,一个反弹,翻身落到大风钢喙上面,抓住了佛珠的链子——和尚的法力还在,佛珠捆得结实,只是大,乌木珠子跟西瓜能有一比,链子也有手腕粗细。 王爽死不松手,脑袋破了,血流满脸,龇牙咧嘴,凄凄惨惨的模样。 这时和尚掷来的九环锡杖已到。 “当”地一声响,偏了三分,没shè中大风眼睛,砸到“眼保健cāo”里“睛明穴”的位置,倒也被钢羽护着。 重创! 锡杖前头的九环哗啷啷一阵乱响,砸得火花四溅,也砸折了一片钢羽,几乎把大风的眼球硬挤出来,疼得发疯,身体痉挛。 “崩!”“崩!”“崩!”“崩!”,就连着四声大响!捆住大风双爪、钢喙,还有左右两翅的佛珠被硬硬地崩断!大风以爪顿地,一蹿半天高,翅膀都没张开——生给疼得! 和尚救人心切,弄巧成拙。 “哎呀不好!”和尚是真的大惊失sè了。不怕大风脱困,怀里佛珠有的是,现造都来得及——可它这一蹿,连王爽也带到空中,鸟嘴上站不稳,正摇摇yu坠!坠下来可就正好…… 佛珠一断就没了法力,恢复本来大小,王爽觉得手上一松,看粗粗的链子变成一条棉线,两头各有几颗珠子滑落,愣了,他反应快,立刻明白自己的处境,忙稳住下盘——为时已晚。 漆黑的夜里,王爽脚下一空,眼瞥见有个惶急的和尚从高天上冲过来,像是铁臂阿童木,他边上还有一个张着金属翅膀的天使,那是外甥;而距离最近的,却是散发腥臭味道的大洞:大风的嘴。 “我要被一只鸟给吃了?”自从王爽当上jing察,偶尔也想过殉职的可能,但这个结局……实在太难为正常人的想象力。 “小舅!” 王爽突然听到了远远地传来李岩岩的叫声,微微苦笑——他已经在洞里了,洞口正在关闭。 李岩岩、和尚,都赶不及。 但有人赶得及——轻身功夫天下第一:师弘毅! 这儒生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风驰电掣,在半空里滚滚一道白光,鸟口夺食! 生死时速,别说李岩岩与和尚,连大风和王爽本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儒生已经扛着王爽去得远了。 这一番来去,师弘毅竟没让人看清他的身形,只有招牌式的口头禅回荡夜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是他?”和尚顿住,望着远处的那个白sè小点,神情复杂。 “是他?”李岩岩喃喃地重复一遍,忽然跳脚,嚷嚷,“师弘毅!你回来!你要把我小舅弄哪儿去?你回来!” 大风也叫了一声,它当然不认识师弘毅,但它郁闷。 很是权衡一会儿,大风决定不去追那个抢走夜宵的家伙——反正看模样追也追不上了,倒是眼前这两个再三再四找自己麻烦的,需要好好料理一下:可以吃人,不能吃亏。 虽然李岩岩不吃人,但想法与大风不谋而合,整理机甲,他抽出背后的狼牙棒,掂了掂,嚷着:“和尚,我再打它一气看看。”至于小舅王爽……师弘毅是好人,才不担心。 和尚很反常,仿佛没听见,呆呆地望向师弘毅离去的方向,蹙了眉,不管李岩岩与大风这一人一鸟的对峙,忽然开口:“先生,小僧记得……在岩山时,先生说过导弹这东西不太好惹?” “啊?”李岩岩目光锁定大风,把狼牙棒都舞出了“棒花”,漫不经心地反问,“导弹?什么导弹?” “实不相瞒,先生,小僧看着那边飞过来的东西就像是——先生?” “——最、最快速度……跑啊!” 狼牙棒挽着花儿就脱手了,李岩岩看也不看,悬空一个箭步,揪住和尚脖领,机甲的翅膀呼扇得像蜜蜂翅膀,绝尘而走。 这反应、太漂亮了! 片刻之后,凶鸟大风的嘹唳响过半声,湮没在剧烈的爆炸中。 赤龙江大兴安岭上,升起一朵蘑菇云。 - - - ps: 上架了:) 下午,公众版和vip一同更新,一定让大家读个过瘾:) 第二十八章 照耀凶手的灿烂阳光(全) “他、他、他们……他们拿导弹……轰我?”李岩岩气得都结巴了,还有一百万个后怕,浑身哆嗦。 “阿弥陀佛!先生,小僧……小僧……此仇不报,小僧……小僧还俗了去!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和尚气得更加厉害,说开胡话。他不听劝,折回大兴安岭的山谷看过,大风渣也不剩,山谷连着旁边半座山都成了平地。 “和尚,你看见了!他们……居然拿导弹轰我!导弹!” “孰不可忍!孰不可忍!先生只管在此少待,小僧这就去……先生,导弹之事该是朝廷管着?对,定然是朝廷管着,小僧这就去擒几员上将回来!” “孰不可忍?你先等等。”李岩岩压下怒火,忽然笑了,“和尚,我现在可是信了。” “阿弥陀佛?” “兔子急了也咬人。原来你这个温吞水的好好先生也有头脑发热的时候。” “阿……阿弥陀佛……”和尚面有愧sè,长宣了佛号,不过嘴上不肯认,“实不相瞒,死生之事,小僧并不挂心,无非一具臭皮囊罢了。但先生安危至关紧要,却容不得那班跳梁小丑胡来!” “当然。”李岩岩冷笑着,“是谁干的——我一定要他付足了代价!” - 两人是在岩山,最高峰的无名大殿,超级安全。 从大兴安岭的山谷仓惶遁逃,李岩岩生怕是zhèngfu预谋已久的动作,连首都的留燕苑都没回,找个僻静地方,直接来了岩山——导弹吓人,让他忘了身上还带着“回城卷轴”。 然则,重要的是:李岩岩怒了。 勉强着静下心来分析,他也承认很可能是遭了大风的池鱼之殃;拿导弹只轰一个人,这主意太疯狂,只有脑残体才琢磨得出。但问题在于他早已确信华夏的某些特定地方就是有那么一批脑残体,而且为数不少。 ——搁谁被导弹轰过一下,都会得出和李岩岩相同的结论。 - “阿弥陀佛,小僧这就去……” “不急。”李岩岩眼里光芒一闪,“和尚,办大事的时候,要冷静。” 掏出新版的i-phone——原来的遗失在让他很没面子的那个晚上了,懒得找回来——很冷静的李岩岩忽然傻了眼:“和尚,白云观电话号码多少?” 和尚施展了“圆光术”,以一面水镜与白云观联上线,电视电话的感觉。对此,李岩岩评价颇高:“嗯,我有科技,你有神功。很好,很好。” “李先生?”水镜对面,云房中盘膝打坐的白云真人气定神闲,放下手里报纸,“原来李先生安然无恙,倒教老道一通好找。” 李岩岩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快就见报了?” “哈哈,玩笑而已,李先生且消消气。”白云真人站起身来,眼中光芒一闪,“李先生找老道何事?” 李岩岩懒得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把戏,直愣愣一句砸过去:“你明知故问。我要报复,白云观别插手——不是我不守十年之约,是他们先惹到我头上来了!” “无量天尊。李先生既然给了老道面子,老道敢不从命。” “那就好。” “且慢。”白云真人拦下李岩岩对和尚示意结束通话的动作,还有话说,“李先生,老道恰巧收到一个消息……” 李岩岩用看老狐狸的表情看白云真人,心里说:“你可不该是这种形象。” 白云真人恍然不觉李岩岩的腹诽,实际上说的话也与少年的预料大相径庭:“李先生,老道听说,有人绑架了姜语竹……” “什么!” …… - 恶狠狠地切断与白云真人的通话,李岩岩拒绝了对方的“好心”,冷着脸答复:“我的女人,我自己保护。” 只是也不得不搭上一句:“我欠白云观一个人情。” - “现在姜语竹安全地回到首都大学的女生宿舍,但所有参与绑架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 打开岩山大殿宝座扶手下的机关,拿出本子。李岩岩默默地写下这么一行字。 然后他放好本子,站起来,返回留燕苑小区的家——和尚小心打量李岩岩脸上没有表情的表情,几次yu言又止,终于说出一个字:“先……” “嘘。”李岩岩把食指竖在嘴唇前,灿烂一笑,“和尚,这一回,你别出手。” 和尚不知怎么从心底发寒,只有点头。 @@@ 回溯到十月十一ri的凌晨,李岩岩与和尚、王爽还在大兴安岭的山谷里跟大风翻滚斗个不停,华夏某处的军事基地刚刚得到命令发shè导弹的时候,在首都机场,国安局保卫处三科副科长、号称“冷面”的刘亚文正努力压抑感情。 “小赵,一路平安。”他淡淡地说,“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赵康——这个因安排首大学生打了李岩岩一顿而被国安局打入冷宫的倒霉蛋脸sè有几分不太自然:“头儿,我还是……还是觉得你的安排不太妥当……” “放心。” “那……头儿,我走了。”赵康拿起脚下的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回头补充一句,“头儿,好好照顾宋姐。” 刘亚文微愕,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 赵康走着,忽然尿急,看看时间还早,拐入机场的卫生间,一直愁眉苦脸,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瞎想: “头儿,你这回玩儿得可太大了……绑架啊……就算白云观不管,李岩岩是那么好招惹的?他手上可捏着那些人的档案——你知道谁会替他出头?要是有个万一……算了,还是先想想自己……” 机场卫生间里空空旷旷,一个人也没有,完事了,赵康提裤子,系腰带,洗手……忽然抬头,狠狠打了个哆嗦——面前镜子里照出一个黑衣老道! 缓缓地抖抖手上的水,关上水龙头,赵康弯腰抓起行李箱,若无其事地想走。 “小家伙,”黑衣老道裂开嘴笑了,“老子有事问你。” 猛回身,赵康把行李箱抡圆朝身后黑衣老道的头上砸过去,同时矫健地撤出几步,已经举枪瞄准:“不许动!” 黑衣老道没动,但行李箱没砸到他,仿佛穿过了一个虚影,落到地上,滑出很远,轮子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小家伙有点儿意思。”黑衣老道的笑声嘶哑,像打破砂锅。 “不许动!”赵康心跳得厉害,直冒冷汗,双手紧紧捏住手枪,大喝。 “小家伙,老子问你点儿事情……嗯?”黑衣老道刚说一句,赵康就开了枪——但…… 黑衣老道捏住了子弹。 “妖、妖怪!”赵康接连扣动扳机,无声手枪喷出愤怒的弹丸,阻拦不住黑衣老道走近的步伐,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捏住。 “老子就是妖怪。”黑衣老道桀桀地笑,抬手抚向赵康的额头…… 赵康浑身僵住,看那只枯干的大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完全动弹不得,鼻尖上冷汗下雨似地滴落,蓦地福至心灵,想起了什么,就闭了眼大喊:“你是宝光上人!” “咦?” 黑衣老道住了手:“小家伙,你认识老子?” “我……我……”赵康瘫倒在地,话已说不出来。 …… - 赵康在登机口出示证件,从绿sè通道上了飞机;他被调往南云省,这是刘亚文替他“活动”的结果——也是为了掩盖那场现在进行时的绑架。 不知怎么,他有些头晕,像忘了什么似的;飞机起飞,他就看着舷窗外面的云海,默默地想:“头儿,李岩岩真的不好惹,你……自求多福吧……” @@@ 十月十一ri。早晨四点三十分。 天还黑,首都还沉睡,早起晨练的时间也还没到,马路上车辆不多。 “砰!”,一辆晚归的本田撞上了留燕苑小区入口的老槐树,汽车前盖上冒起腾腾的白烟,车主却完全不在意,只瞪大了眼睛,透过裂开的挡风玻璃,死死盯住走出小区的一个身影。 “……请问……您是……” 小区保安握紧jing棍,大着胆子上来,可也不敢拦在那个身影前面,结结巴巴地询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就卡住了。 身影并不高大,不到两米,穿着银白sè的机甲,背后伸展开一对金属翅膀……戴着头盔,样式像长了嘴的擎天柱,手里拎一口很长的朴刀,寒光闪闪。 是李岩岩。 这副装扮在大兴安岭没人处还显不出什么来,王爽看见了也不过撇撇嘴,但在城市里就实在吓人了——本田的车主、小区的保安,全都战战兢兢。 转半个身,李岩岩向保安低声问了一句话。 “是!”保安的回答像踩了鸡脖子。 “哦。”头盔里,李岩岩哈哈一笑,机甲的翅膀扇动,冲天飞起,去得远了——留下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的保安。 本田的车主坐在车里,抬头看李岩岩飞走,眼珠瞪得要掉出来,等看不到了又呆了半天,连滚带爬地跑出车来,问保安:“……那个……那个东西跟你说什么?” 保安梗着脖子动不了,傻傻地回答:“他、他问我……他问我:这里就是地球吗?” - 高天上一路是畅快的笑声,但李岩岩眼神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目标是绑架了——绑架过——姜语竹的那批人。 毫不怀疑本子的效力,李岩岩知道姜语竹现在会很安全地呆在首大的女生宿舍,他不打算立刻去安慰心上人,借着烧透全身的怒火,要报复! 飞得不高,速度也不快,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路上就偶尔有人会看见他,出了几起车祸,不在乎。 离绑匪所在的楼房近了,白云真人提供了地点:阳朝门内大街四十八号,兴恒大厦,三层。 “站住!”突然有人大喝,接着一口飞刀横过李岩岩身前,转了个圈。 李岩岩停下了,悬在空中,看一个很熟悉的人站在路边楼房天顶——大红的国术练功服,英姿萧飒。 “你是什么人?”红娘子的娇咤中带着好奇。 “……”李岩岩不理她,又往前飞。 “喂!你站住!你弄出车祸来了!”红娘子展开轻功,在楼房之间跳跃穿梭,紧紧跟住李岩岩。 底下又有汽车司机忘了刹车,撞上十字路口的安全岛。 看见“兴恒大厦”的牌子,照准三层,李岩岩伸直双臂,一个鱼跃,撞碎窗户直冲进去;红娘子在后面咋舌,犹豫一下,也跟着蹿进。 她差一点就踩上了人头。 满屋的惊叫与鲜血——枪声乱响,红娘子晕头转向,来不及打量到底是个什么局面,伏低身子,抢到房间角落,顺手拉倒一把椅子挡在面前。 等探头再看,红娘子胸中一阵烦恶,几乎呕吐出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 白sè机甲——李岩岩闯进来就立刻拦在门口,他起先还担心走错了房间,可立刻就有人向他开枪! ——没走错。 机甲刀枪不入,朴刀挥舞,大开杀戒! 房间内有四个人,就用了四刀,变作八块。 干净利落,全是腰斩。 李岩岩的眼睛充血,毫没留情。 “你!”红娘子一旦看清楚了,也红了眼,“啪”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起手便掷出一串飞刀。 李岩岩没躲,飞刀一口接一口,全shè到头盔底下咽喉的位置;虽然机甲坚固,但飞刀连续都一丝不差地shè在同一处,也让他不由自主退了两步,嗓子眼一阵发疼。 “……停。别打了。是我。” 六个字说完,李岩岩又挨了三十多刀,外加两脚——要不是接连挥舞两下,怕朴刀也被红娘子抢走了。 “……姑nǎinǎi管你是谁!”红娘子还发飙,又shè出两刀后忽然停手,“李岩岩?” 李岩岩苦笑:姑nǎinǎi平时要就这么跟熟人打招呼,姑nǎinǎi所有熟人早都死八过回了。 “怎么是你?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你……你杀人了?” “红娘子,一般来说……都会先问最后一个问题吧?”李岩岩继续苦笑着,“对,我杀人了——按小说里讲的,第一次杀人的人会很痛苦,会哭,会吐,会良心不安……可你这么一打岔,我没感觉了,你赔我。” 红娘子极吃惊,又扣上满把的飞刀,逼近过来:“李岩岩!给我一个解释!” 沉吟一会儿,李岩岩说:“他们绑架了竹子。” 这句话不是解释,是因为承认红娘子是自己的朋友。 “啊……”红娘子愣住,心头掠过一阵异样的感觉,随即有些慌张地打量房间,不知怎么就又问,“竹子人呢?” “回宿舍了。”李岩岩注视朴刀刀尖上滴落的血,然后抬头,打开房门,走出去。 “喂!” “可能还有同伙。” 白云观提供的情报并不完整,李岩岩不清楚绑匪的数量,也没掌握绑匪的来头,但还是不在乎——现在他只想报复。 果然有同伙,刚站到走廊上,就有子弹shè中李岩岩左肩,被机甲挡住。 “哈哈……”李岩岩笑了,朴刀舞成风车,划开走廊的墙壁,《白云择要》带来的神力终于有了发挥的地方,只要动作再大些,就能像以前妖怪那样拆了楼。 “别杀人了!”红娘子晃身跑到李岩岩前头,飞刀接连出手,shè透几个持枪大汉的手腕、大腿,百忙之中回头嚷着,“李岩岩!不要再杀人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他们绑架了竹子。”李岩岩重复一遍,把中了飞刀倒地哀嚎不已的大汉一一腰斩,鲜血溅飞,染红银白sè的机甲。 “不要!”大惊失sè,红娘子像只疯了的小母老虎,阻拦李岩岩,双手抓住下劈的朴刀刀柄。 “当心。”李岩岩叫一声,机甲翅膀猛地探出来,揽红娘子入怀,为她挡了前方shè来的子弹。 同时,朴刀脱手,穿透邻间的窗子,削下一个枪手的脑袋来。 “你看,你救他们,他们还要杀你——都是这样忘恩负义的杂种,死了才知理。”李岩岩对红娘子说一句,冷冷地大吼“就用枪?有本事再shè颗导弹来啊!” “……导弹?再?”红娘子从李岩岩怀里抬头,脸上是惊诧和不解,“李岩岩,到底怎么回事?” “我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岩岩松开红娘子,纵身拿回朴刀,大踏步飞奔,一间接一间踹开房门,最后索xing直接撞开墙壁,但凡见到持枪的就砍,一路切瓜斩菜,血流成河。 红娘子狼狈地跟着他,不住地追问,李岩岩懒得回答。 十分钟后,兴恒大厦的三层上除了李岩岩和红娘子已经没有活人,朴刀底下断送了二十几条人命。 机甲染透血sè,朴刀锋利依旧,滴血不沾。 红娘子竟没能拦得住,她大半本事全在飞刀上,可机甲连子弹都不怕——何况也不忍真出煞手,她看得出,李岩岩是下定决心把事做绝了。 “怎么回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绑架姜语竹?”红娘子只能默默地思索并且哀叹,她早知道李岩岩是个能狠下心来的角sè,尤其有关姜语竹的事:当初海上,李岩岩甚至连自己的xing命都不顾惜的。 可是她真的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李岩岩。 “别再杀人了……”身子一软,红娘子坐倒在满地的血里,大红的国术练功服也已经被染成暗红,一如她的声音。 李岩岩站在她身边。 侧耳倾听,有jing笛声传来。 “正主儿到了。”李岩岩一笑,头盔的面罩向上掀起,露出脸来。 他拍拍红娘子肩膀:“你快点儿躲起来吧。” 红娘子浑浑噩噩地点头,蓦地又抬头:“正主儿?李岩岩!你……你要干什么?”说着下意识抱紧了机甲的小腿,“你不能出去!” “放心。我还不至于在青天白ri底下杀jing察。”李岩岩的语气依旧冷冷的,“只要他们不来惹我。” 红娘子忍住晕倒的冲动:“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惹你!李岩岩,你疯了!” “我可以确定疯了的那个人不是我。”掰开红娘子的手,李岩岩迈步走进他撞破窗户的房间,正好朝东,太阳已经升起来,只是被首都鳞次栉比的高楼拦住,从大厦的三层往外看不见。 但还有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有些刺眼,不过,很美。 - “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抱头走出来……你猜他们会不会这么喊话?”jing笛声里,李岩岩伸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问。 “李岩岩,你疯了。”红娘子没有再迟疑,站到他身边,同样被初升的阳光洒满全身,皱着眉头再次判定李岩岩的jing神状态,“白云老神仙早就说过不要去招惹官方——就算那些人绑架了竹子,你做得也太过分——人都杀了你还不走?” 李岩岩一笑:“你不也没走?” “你……”横下一条心来的红娘子气得没有话说,只奇怪自己怎么就不知道顾忌,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并肩站过来。不用说,这些人命得有一半要算到自己头上了。 “放心,白云观不会管我的事。”李岩岩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转好,就安慰人——只要白云观不掺和,这位也是个天地不怕的姑nǎinǎi。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红娘子咬住嘴唇,长发在风中飘,光天化ri下肆无忌惮地美丽着,让李岩岩看得一呆。 “我……至少不是个太坏的人吧。”李岩岩叹息着自己就算“欺男”也没有“霸女”的爱好。 兴恒大厦底下jing车到了十几辆,远处还有更多正在赶来,jing笛吵醒城市,首都出了名好管闲事的市民们站远了交头接耳,很有些人举起手机来拍照——还有打给报社、电视台爆料的。 大厦果然被jing察包围了。 大约是因为没有对付“高达”、“圣斗士”这类机甲战士的经验,也搞不懂窗户跟前那两位都一身是血了怎么还不跑,半天才有个jing察举着大喇叭出来喊话:“放下武器……器……” 话没喊完,朴刀从天而降,深深插入柏油马路,刀柄颤颤悠悠,jing察的喇叭被这一刀削断——李岩岩早就等着了。 “武器我放下了。”李岩岩扭头向红娘子笑得阳光更加灿烂,“你猜他们会不会让我脱了这身机甲?” “你在生气。”红娘子摇头苦笑,“李岩岩,他们真的拿导弹轰你了?那你为什么没死?” 李岩岩的回答是——跳了下去。 他等不及jing察再喊话了。 机甲加上体重,砸碎了一辆jing车的前盖,李岩岩俯下身子,向车内衣装笔挺的jing察微笑:“嗨,请示得怎么样了?” 问完就把那jing察从挡风玻璃后揪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南海来三圣(shang) 第二十九章南海来三圣(上) 南海四圣: 说明: 四海妖,结拜兄妹,感情深厚,隐居南海,为南海海妖首领,向来在海底潜修,法术精湛,尤其擅长呼风唤雨,很少上岸。 - 大哥:善渊仙。原形龙虾。 华夏四海之中修为最精深的妖怪。上古时曾造无边杀孽,后来潜心向道,性情极淡泊,非迫不得已,从不与同道争执,也不开杀戒。 对水镜仙颇有好感,却因紫虹仙故,未能结成连理。 - 二哥:飞扬仙。原形虎鲨。 华夏四海之中义气第一的妖怪。性如烈火,易冲动,残暴之极。曾有独霸南海的念头,但被善渊仙所败,结为兄弟。在善渊仙教诲之下修为精进,逐渐收敛脾性,但成效不大。 深爱紫虹仙。与水镜仙感情最好。 - 三妹:紫虹仙。原形海星。 华夏四海中美貌第一的妖怪。性格喜怒无常、高傲、颐指气使;善变化之术,修为略浅,却常自以为是,容易被眼前蝇头小利诱惑,从不肯认错。 深爱善渊仙。与飞扬仙感情最好。与水镜仙是天敌,虽然结拜,但平时多争执。 - 四妹:水镜仙。原形蚌。 华夏四海中防御第一的妖怪。性情温柔可人,只是瞻前顾后。没有主见。修为略高于紫虹仙,有许多以体内孕育的珍珠炼成地法宝,防御力最强,蚌壳一合,只有紫虹仙才能破开。 深爱水镜仙,却因紫虹仙故,未能结成连理。与飞扬仙感情最好。 - 其他: 根据四圣的性格缺陷。可以展开情节。 - ———————————————————— - 李岩岩从没有想到过,得到本子以后第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是的。战争。 至少有一方已经动用了战术导弹这种违规的武器,那机甲也就不算了。 被他从警车里揪出来的警察显然不这么认为——当李岩岩踏破警车前盖,一拳捣碎挡风玻璃,警察对着显露无害微笑地少年张了张嘴,头一歪,口吐白沫。 “真恶心。”李岩岩下意识地挥手,把他扔开。 “砰!”坐在这辆警车后座上的警察开了枪。那警察很沉着,瞄准了李岩岩眉心:头盔地面罩还掀开着。 李岩岩猛地仰头——动作自然快不过子弹,但面罩落下的速度却极快,子弹被磕飞,连一点儿弹痕都没留下。 耸耸肩,李岩岩笑了:“我没杀那家伙。”只是已经没人看得到他的笑容。 “砰!”警车后座的警察又一枪,这回瞄准了李岩岩的心脏。 依然无效。 可李岩岩的眉头皱起来,不还击。他狠狠一脚踏上了警车车顶! 轰一声,警车垮了,沉着机警的警察被扭曲地车体挤成肉饼,死状极凄惨——“是你让我杀你的。” 头盔掩盖下,李岩岩的神情不甘中带着些许不忍,语气类似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全被淹没在枪声里。 兴恒大厦的楼下一时间枪声呼啸,子弹如同下雨,在机甲上擦出无数火花,远看,李岩岩成了个浑身着火的家伙。 多数子弹瞄准了他脑袋,头盔坚韧,侧耳倾听噼里啪啦的声音起初还像雨打芭蕉,立刻就变成大年三十夜的爆竹没完没了,李岩岩叹口气。要头盔遮挡住声波——与大风的一战固然没有结果。却给了他经验。 “这样都没事?我原来真地已经是个怪物了。”走下警车,枪林弹雨中若无其事地拔起朴刀。环视一周。三十几个警察包围了他,凭借警车等作为掩体开枪。 又有十几辆警车开来,大概事先已经联络过,都绕到大厦两侧,警察各自登楼抢占制高点,并疏散人群——李岩岩踏垮警车时,围观的人群就在惊呼中四散了。 “还不死心?” 感觉很差,李岩岩单臂前伸,朴刀反射阳光,雪亮得耀眼,他大喝,“这么打没用!别逼我把你们都杀了!” 一喝如雷,滚滚地炸开,但回答他的是更加猛烈的枪声。 李岩岩哈哈大笑,往前几步,走到一辆警车跟前,车内无人——看他动了,警察们训练有素地撤退、包抄,依旧把他牢牢包围。 没想突围,站在警车前任凭一颗颗子弹乱飞,屏息静气,然后举刀。 力劈华山! 寒芒闪过,李岩岩竟从朴刀逼出罡气,将警车一刀两断! 切面光滑。 “都看见了!我要找的对手不是你们!都给我滚开!滚开!”又一声大喝,配合这一刀之威,在首都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荡起回声。 刀意含杀气冲天,惹起晴空霹雳。蓦地、刚探出头地太阳没了颜色,乌云四合,奔腾着冲来遮蔽天幕。 天一下阴了,闷闷隆隆的雷声藏在云里,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电光闪起来,天空支离破碎。 雨点下落,一滴、两滴……转眼间瓢泼一样,砸得人睁不开眼,像老天发怒,要洗净红尘中恩怨纷争带来的血色——李岩岩站在雨里,机甲露出原本的银白色,脚底下洇开血迹,在柏油马路上流成小河。 突如其来的天象变化似乎为李岩岩地一刀加上注脚。警察的枪声变得稀稀拉拉,终于在相顾骇然的神色中止歇。 李岩岩很纳闷,满腔的怒火固然还烧得一颗心儿想炸裂开来,也搞不懂怎么就下了大雨。 只是……总有人会让他忽略这些。 有个躲在最近处的警察站起来,不顾风雨雷电天地变色,身子挺笔直,双手持枪端平。冷静地开枪,又开一枪。枪声在雨里显得沉闷。子弹精准地打到机甲上。却依然造不成任何伤害,刚泛起地火花立刻就被大雨浇灭。 李岩岩一耸身,金属翅膀竖起来扇动半下,把蚕豆大地雨点甩开,起落之间,与这个大胆、忠贞地警察对了脸。 朴刀起。 没有惨叫,警察被一刀挑到半空。李岩岩也跳起,横刀一划——腰斩! 鲜血激天,一瞬把雨点也染成大红! 不等落入尘埃,反握朴刀,刀背狠狠地打在警察上半身,半截尸体翻滚着划过天际,一个华丽地半圆轨迹。 心情激荡,仰天长啸。李岩岩将机甲地翅膀大大张开,悬空站在雨里,右手紧握朴刀,左手也伸出来,向包围圈的警察们竖起中指,声嘶力竭地喝问: “还有谁?” - 无人应答。 但原本依靠各种掩体的警察们至少有一半站了出来。同样身子挺得笔直,双手持枪,瞄准了空中的李岩岩,众人神情坚毅,视死如归。 “这群不识趣的家伙!”李岩岩的怒火更盛了。 “阿弥陀佛……先生……实不相瞒,小僧……”在他冲进人群再度大开杀戒之前,一直在兴恒大厦楼顶观战的和尚终于跳了下来,一脸难色地开口。 “和尚你别说话。我听不见。”李岩岩指一下头盔,冷冷地说,“我让你别插手——你去红娘子那边。” ——赶来地警车越来越多。尽管李岩岩吸引了大多数警察的注意。也有冲上兴恒大厦找红娘子的;红娘子的飞刀厉害,却不肯下杀手。又怕子弹,且战且退的就有点儿狼狈。 “先生……” “去!” “……阿弥陀佛。” 和尚不情不愿地走了,李岩岩紧了紧手中朴刀,与警察对峙,局面像弓箭绷成满月的弦,一触即发,但有枪声再响,就血流成河。 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冲淡地面上的血迹,那边被腰斩的警察地尸体无意识地抽搐。 - “嗯?”李岩岩突然眯了眼,远处的雨幕缺了一块,是个人往这边走;那人穿杏黄色的道袍,笼罩在淡淡的云雾里,雨不沾身,形貌潇洒若仙,一步三摇,来得却极快,一声轻噫过了,已经站到对面。 “见过李先生。”来人的语声也清奇,似乎带着几分笑意。 “你来干?”李岩岩把朴刀在雨里甩了甩,腔调不善。 “贫道有两件事。一是……谢过了李先生上回的厚赐……” 来人正是前几个月去“游历”了名山大川地残云真人,医院一别之后,这还是他首次与李岩岩直接交谈。 想起来为和尚出气搞的把戏,李岩岩有些想笑,却板了脸:“不客气。” 残云真人好像的确不曾生气,反把糗事当成逸事,淡定地微笑:“李先生天下奇人,行事出人意表,又不失童心,诙谐有趣,贫道……咳,这个……感同身受,佩服有加。” 顿了顿,残云真人见李岩岩不答,又说:“只是眼下这个场面,贫道不以为有趣。” 李岩岩冷冰冰地顶回去,“我做事,从来不全是为了有趣——难道白云观要替天行道了?” 残云真人笑得古怪:“李先生开玩笑?替天行道这种事情……哈哈,怎么轮得到贫道?” “那是?” “李先生可认识一个叫孔仁良的?” “嗯?认识。”李岩岩爽快地承认,“算起来还是你们白云观的安排,成天被恶鬼骚扰,老孔蛮可怜。” 残云真人哈哈一笑:“起先白云观护卫孔仁良的是贫道的师侄,今日李先生大发神威,这孔仁良不知道用了办法,竟托化虚把话传到贫道这里,竭力想做个说和……” “我不信。”李岩岩嗤之以鼻,“残云真人,你看看……”指着周围严阵以待却都神色迷惑的警察,“这些人真的全都是民警?有一半带着冲锋枪!老孔只是个副市长,你打死他,他也调动不起,没有当说客的资格。” 李岩岩地语气阴森森地:“我知道,有些人要我死……有些人怕我不死。” “话是这么说……李先生睿智,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 “嗯……等等……”李岩岩觉得奇怪:事情已然闹大,纵然白云观看不过,派人过来,但这差事怎么算也轮不到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残云真人,更不要说让他大违本心说这种话——为? “你那个师侄叫?化虚?”猛地想起本子上设定地人物,豁然开朗。 “正是这厮……”残云真人再度露出尴尬的神色,语气中居然带着爱之深责之切的味道。 “那……” “人!”李岩岩还没答话,残云真人的眉头忽地拧紧,双足一顿,竟冲进天顶的乌云里去了。 这一冲,如盖的乌云涌动,里头传出惊天动地的响亮! 骤然,雨势更急,狂风大作。 运足目力都看不清,李岩岩展双翅随着冲天而上,疾疾地直飞千米,这才听见乌云中有激烈的兵刃交接的声音;残云真人的杏黄道袍显眼,来来回回,正与谁大打出手。 和尚与红娘子踏足飞毯,也跟了上来。 地面刚才还蓄势待发的危局就这么化解了,警笛还在轰鸣,上百名“警察”持枪抬头,一脸忠贞地不知所措。 滑稽得很。 第二十九章 南海来三圣(下) 第二十九章南海来三圣(下) “和尚,怎么回事?”李岩岩懊恼地甩着朴刀,“云里是谁搅局?” 和尚定睛观看,忽然迷惑了:“阿弥陀佛……先生,好像……是南海四圣。” “南海四圣?他们好好地隐居潜修,跑这儿来干什么?”想起来一件事,李岩岩问和尚,“来找你算账?” 和尚连连摆手:“阿弥陀佛,先生,小僧确是与南海四圣战过一场,只是……实不相瞒,那善渊仙一出手小僧就败了,虽然抢走一颗定海珠,但以水镜仙收藏之丰,也必不在意。说来……咦?先生,善渊仙不在,只三圣而已——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先生只管放心,残云道兄应当不会有事。” “残云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堂堂的血魔要是连三只海妖都对付不了,死也活该。”李岩岩还愤懑,“和尚,走!咱们的事儿还没办完。” “阿弥陀佛……呃,贼子敢尔!”和尚无奈地言听计从,正要按落飞毯,却猛一晃九环锡杖,挡住乌云里击来的一束电光。 “花和尚!还我家四妹的定海珠来!”娇叱声,有道深紫色的锦缎破开云层,直直延伸到飞毯前,一个女子踏足锦缎,慢慢走了下来。 李岩岩的第一反应是眼晕。 一番楚楚,百般难描,这个宫装女子风风韵韵、袅袅婷婷,美得让人不敢逼视却又心痒。容姿难为了文字,说来说去,只好叹为观止——是四海之中美貌第一的紫虹仙。 乜斜和尚一眼,李岩岩笑问:“花和尚?” “先生!”和尚涨红脸,讷讷地羞怒,一颤九环锡杖,飞身纵起。劈头一杖迎敌——紫虹仙脚下使力,锦缎化成一天紫影。两人斗在一处。 “阿弥陀佛……”李岩岩瞠目结舌啼笑皆非,学和尚念声佛号;再回头,看见红娘子呆呆地站在飞毯上一言不发,对空中地大战漠不关心,全身都被大雨淋透,也不管,似乎情绪很低落。 就皱了眉。李岩岩落到飞毯上,推开头盔面罩,仰天打个哈哈:“挺厉害啊。一个人没杀还弄一身姹紫嫣红的。” “你!”红娘子下意识地“刁蛮”起来,指着鼻子就骂,“李岩岩,姑奶奶哪回碰上你都没好事!你个天生扫把星!” “怪我怪我。对不住。”李岩岩诚心正意地作了揖,“不过说扫把星就过分了……” 红娘子哑然,看李岩岩的态度正经和调侃分不清。又生气,刚要再骂,却忍住了,盯着李岩岩眼睛不放,直想看进他心里去。 被看毛了,李岩岩不自然地摆头。把手里朴刀弹得叮当乱响。 就这么好没来由地,两个人都心虚起来。 “李岩岩,刚才和尚说……什么南海四圣?那是什么?”找了个无伤大雅的话题,红娘子问。 李岩岩答得快:“南海里的四个妖怪——虎鲨、海星什么的……我说怎么下了大雨,都是他们搞出来的!不过你放心,最厉害地龙虾没来,残云、还有和尚又都厉害,估计一会儿就打完了。” 说得不错。海妖上了岸,本事天然打个折扣。与和尚打斗的紫虹仙还好,只被逼得狼狈;飞扬仙和水镜仙双战残云真人却是险象环生。不过片刻已经满身疮痍。 “牛鼻子!你们果然狼狈为奸!”乌云遮住战局。只能听到一个粗豪声音怒气十足地喝骂,大约是飞扬仙。紧跟着有女子的惊呼:“二哥当心!” 残云真人在冷笑。 渐渐的。雨小了,雷、电再无威势,云层中透出几缕阳光……厮杀的众人已显露出来。 飞扬仙五大三粗一条莽汉,披头散发,一身黑甲,手持九股玄金海蛇托天叉,舞成一团黑气;水镜仙明媚清秀,着素白宫装,兵刃是成对的长柄亮银软骨朵,带动电光——全没用,残云真人的青色双剑化作两条青龙,大张恶口,把二人杀得一天乱走。 一旁,和尚九环锡杖甩开,紫虹仙左支右绌,锦缎被逼还了原形:一条十三节紫金风尾鞭。挺姣好的女子用错了兵器,愣让李岩岩看出几分h来。 战局有些喧宾夺主,李岩岩起先还不在意,逐渐神色严肃,望定满天厮杀骂声不绝地三圣,若有所思的模样,惹红娘子好奇:“你在想什么?” 李岩岩不答,只在心里琢磨:“他们为什么来趟这趟浑水?看情形应该是来找我的才对……可怎么会赶得这么巧?” “你在想什么?”红娘子又问一遍。 “我在想公平。我在想,我算不算是一个公平的人。”转回思路,李岩岩自我解嘲地笑,“我发现我真善良。” “你……李岩岩,竹子既然没事,你就……别太认真了吧。”红娘子脸色变了几变,期期艾艾地说着。 一句话让李岩岩拉下脸来,冷冷答复:“人善才被人欺。得给某些人一点儿教训。” 这边话说着,战局生变——和尚先一步把紫虹仙逼入死路! “二哥!”紫虹仙哀叫一声,风尾鞭被和尚劈空一掌荡开,眼睁睁看九环锡杖直捣前额,门户大开避无可避,顷刻就要香消玉殒。 飞扬仙大惊失色,不顾残云真人纵横剑气,把九股玄金海蛇托天叉拼死掷出,一道乌光后发先至,正撞上九环锡杖! 震天价一声响亮! 便是雨收云散。 还一个清平乾坤出来了——已经早上八点,艳阳照,大雨洗刷首都的空气,异常清新,带上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隐隐地还有几分海风的咸腥。 以及血色。 紫虹仙脱险,以一小朵乌云裹了身子,飞快遁去,和尚竟没再追击。他站在空中看一个大好头颅滚滚地旋转不停——飞扬仙死了。被残云真人一剑断头! 水镜仙在吐血狂呼:“三姐,快走!快走!去、去求大哥……” 她没能说完,残云真人觑破绽杀了飞扬仙,转身又来!剑光如虹,水镜仙闪避不及,瞬间脸上闪过坚毅神情,将亮银软骨朵扔上高空。 “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残云真人地宝剑居然不能奏功,在一面白色墙壁上划出火花。 “这也行?”观战的李岩岩着实吃了一惊,刚才电光火石,水镜仙现出原形——天上出来一个硕大无朋的老蚌!蚌壳紧闭。 待不住,巨蚌带起风声,呼啸落下。 - 地面警车云集,上百名警察们还都严阵以待,残云真人提到的首都副市长孔仁良也来了,满脸焦急地站在一位便衣中年人旁边。 中年人举着望远镜看天,眉头紧皱——接着,望远镜掉了。 - 堪比一座万人体育场大小的巨蚌,气势汹汹一往无前地砸下来…… 第三十章 子曾经曰过的事(shang) 第三十章子曾经曰过的事(上) 化虚: 年龄:18岁。 身份:人类。白云真人亲传弟子。 性格:软弱,胆小,怕事,墙头草,嘴甜,很有些小聪明,善于讨人喜欢。但骨子里很“独”,且有所坚持,很能吃苦,善于隐藏个人想法。像皮球,轻轻拍打没关系,一旦使力过了,反弹就很厉害。一定程度上有些心理扭曲。 口头禅:无量天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抱负:师父、师叔都死得干干净净,轮到自己做白云观观主。 技能:精擅白云观所传各类法术,常用武器为拂尘和匕首。 其他:身世少有人知——其实他全家都被白云观所害,卧薪尝胆拜入白云真人门下,平时扮作小丑,暗中意图复仇。将有不少奇遇(摸金、下海),跟和尚结成好友,一起为打倒白云真人而奋斗不休。 - ———————————————————— - 某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尤其是某些大事发生的时候,常常会有“说时迟,那时快”的考语。 巨蚌掉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事实上,整理一下最近几小时发生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在做噩梦: 突然出了个机甲战士满世界乱飞,很快又跟上个女蜘蛛侠,一块儿惹一堆车祸;接着这两位砸碎玻璃闯进兴恒大厦杀了几十人。不过瘾,再劈了一辆警车,杀了两个警察;于是就莫名其妙地天降暴雨;然后来了个道士,跟机甲战士聊几句蹿天上去了;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不知打哪儿又蹦出个坐飞毯的和尚;一通电闪雷鸣,原来是在打架。 打着打着,天就晴了。 ——好吧。毫无疑问,巨蚌掉下来。这场毫无逻辑可言地噩梦就会结束。 说时迟,那时快,死人不做梦。 - “和尚!残云!拉起来!” 李岩岩被空中的巨蚌吓得头皮发乍,惊叫一声就飞过去,想顶住了不让它掉——《白云择要》很是改善了他的身体素质,能让他以一当十、当几十;机甲也很强,连翅膀都带;但……他终究没有一肩扛起一座体育场的本领。 在“天罡三十六法”中。那叫“挟山超海”,属于高级技能。 “妈**……我就知道撑不住……”没有悬念,也不用想,李岩岩一只手刚搭上巨蚌,另只手就往腰带里摸,吼一嗓子,“老子会瞬间移动!” ——他展开了往岩山去的“回城卷轴”。 光芒一闪。 于是抬头望天一齐在心里喊着“我命休矣”的警察们忽然发现:啊,原来我地确是在做梦啊。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会飞的机甲战士?哪有老道跟和尚?哪有蚌?还巨蚌?开玩笑,怎么就把做梦当真了呢……真是…… “袁上校……望远镜。”首都副市长孔仁良捡起望远镜,递给身旁地便衣中年人,长长地出一口气,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解释着,“就刚才这种情况吧。我查过书,叫‘破碎虚空’。” @@@ 在破碎了的虚空……呃,在岩山。 巨蚌把好好的山坡砸了一个大坑,无数奇花异草被碾压成泥。 李岩岩身上的机甲也受损,变成独翅的天使,气喘吁吁地趴在巨蚌顶上翻白眼,主要是精神紧张。 和尚一脸苦笑地在旁边——再旁边,是掩盖不住一脸好奇的红娘子,和看似还算一脸镇定地残云真人。 都知道不能让水镜仙变成的这个巨蚌砸下去,都抢过来出力。结果就都被回城卷轴卷进了岩山。 - “李岩岩!这地方?”红娘子满眼全是小星星。陶醉在美景里头半天才想起来问,李岩岩专心地让机甲再学凤凰涅盘重生。没顾上搭理她。 和尚接口:“阿弥陀佛。此处乃是岩山。” “岩山?李岩岩的山?”红娘子举一反三,指着穿了层峦叠嶂的一条大江问,“那是岩水?” “盐水?还葡萄糖呢!你咋不说福尔马林?先把你腌起来!”李岩岩气得不行。 - 一番解说的口舌总是要费的,拣不紧要的地方指点两下,以“福地洞天”之类的说辞搪塞,李岩岩要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水镜仙身上——敲敲打打,水镜仙不给回音,就都拿这个巨蚌没辙。 按照本子地设定,怕是只有紫虹仙现出原形巨海星,才能掀开巨蚌的壳。如果残云真人化身无孔不入的血魔、或者找白云真人来下手…… 摇摇头,李岩岩不再多想,左右在岩山里没人掀得起风浪,便把水镜仙就这么放下不管也未尝不可,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询问或者炮制;为今之计,得要回去接着办事。 “为今之计,得要回去接着办事!”李岩岩说话掷地有声。 “你还没闹够?”红娘子瞪着眼反驳,“你还打算杀多少人?” “杀人不是我的目的!我……” “我我?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你……” “你你?姑奶奶说话你不服是不是?” 话说不全,气得不行,李岩岩憋得肚子都涨,烦烦躁躁地顿足大嚷: “住口!子曾经说过——子说得对啊:你很难养!” 红娘子本来一番苦心想胡搅蛮缠打消李岩岩地怨望与杀气,结果却被这一句砸来。顿时火气上头,对着就吼回去: “你才住口!子说地是:你和我都很难养!” - 默。 - 一阵静寂过后。 李岩岩和红娘子一起面红过耳,和尚背了身,拼命把脑袋往僧袍里钻,忍笑忍到浑身抽搐,要死的模样。 残云真人起初气定神闲地严肃,只是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接着皱眉、鼓腮,然后满脸肌肉乱哆嗦一气。终于憋不住,“噗”地笑喷了。 一喷皆喷。包括红娘子,她对这类小节一向不怎么在乎,责怪李岩岩气得她口不择言,李岩岩捂了肚子笑,也不还口。 残云真人笑嘻嘻地看李岩岩、红娘子,一句话不说就把两人都弄得红脸。和尚居然也凑过来装憨发笑,一僧一道对视,眼神中藏了默契。 李岩岩气得伸手去揪和尚耳朵:“你傻是不是?让人打成猪头才几天就混一块儿去了?惺惺相惜他**的不是这么演的!你个猩猩!” “……阿、阿弥陀佛……” 似乎气氛就融洽得很。 总要离开,李岩岩思前想后,不愿把岩山的出入口轻易暴露,借口找办法安顿巨蚌,丢下几人独个往大殿去;和尚趁机为残云真人、红娘子讲起与大风一战时被人暗算的事情,又提到姜语竹被绑票;总结陈词就是:“朝廷如此无耻。怎怪得先生要辣手报复?” 残云真人自然无所谓,红娘子听了也就只好沉默。 这时李岩岩已回来,接口说:“子曾经曰了:那帮人比我还难养。” “你没完了是不是?”红娘子大羞。 笑笑,李岩岩抖开“出城卷轴”——刚用本子弄出来的。 - 又闪一回光,众人一起转回了兴恒大厦上空。 岩山地时空与外界并不同步,他们出来时。孔仁良刚说完那句“破碎虚空”。 “破碎虚空?怎么破碎?”便衣中年人看着缓缓落下来的李岩岩等四人,神色大是不以为然,因巨蚌地出现、消失而带来地震惊都被冲淡了。 孔仁良闹一个大红脸。 警察们的包围圈还在,加上封锁现场地,已增加到数百人,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之间,孔仁良急急地一溜小跑,大喊:“别开枪!别动手!” 残云真人便望向李岩岩,目光不太自然;李岩岩点头,摘下头盔。一手按在腰间朴刀刀柄上。转身对红娘子:“我先听听老孔有话说——看你的面子。” 然后才笑对黑了脸的残云真人:“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东西……啊。化虚,你师侄,道行怎么样?能让你替他传话,在白云观也算数得着了?” 残云真人一愣:“他还差得远。”想想:“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小聪明?李岩岩心中一乐:小聪明好啊!小聪明就对了!本子地设定里,化虚就是个有小聪明的家伙,讨人喜欢,却是埋在白云观的一颗钉子,早晚会扎得人出血。 “好像老孔也说过他,时候我见见?”若无其事地,李岩岩随口说道。 见与不见是无可无不可,残云真人自不在乎,含混应承下来,皱眉看已跑到了跟前的孔仁良。 “误会!误会!小李先生,可千万不要动气,这可是个大误会啊!”孔仁良满头大汗,一迭声嚷个没完。 “那是。当然是误会。死几个人而已,误会。再死几个也误会,都死干净了,误会就没了。老孔你说是不是?”李岩岩目光一瞬,顺着孔仁良的话就走。 孔仁良被噎得不轻,强笑:“小李先生……啊,你看我多糊涂,忘了介绍,这位是袁上校。特地来……” “袁望嗣。”中年人已走近,报了自己的名字,没有表情,嗓音低沉浑厚;虽然穿便衣,但看堂堂的仪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军人”两个字。 “上校?”李岩岩被袁望嗣生硬的态度激怒,哼一声,目光落到不远处“警察”地尸体上,冷笑起来,“打了孩子娘出来?是这个道理。” 周围有换弹夹、打开手枪保险的声音——同仇敌忾,围观的警察们容不得他这种狂态。 袁望嗣脸色不变,仿佛没听到李岩岩挑衅式的发言,继续说:“有些事需要解释,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我看没不合适。”李岩岩针锋相对。 “我认为你不会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传奇状元其实是个杀人狂魔。”袁望嗣冷冷地说。 “好,说的真好。有种人说一句话就能把人气个半死,袁上校,恭喜,你就是这种人。”李岩岩火气上撞,旁若无人地大笑,摆手,“和尚,茶。” “阿弥陀佛。”和尚腼腆地笑着,向残云真人双手合十一礼,“道兄,请帮小僧一个忙。” “好。”残云真人答应得干脆,双手抄在袖中,轻飘飘绕众人转了一圈——正在大街中央,方圆十米之内,连警车带警察全被他一脚挑开,翻滚掉到远处;等转回来,念一声“疾”,就青光闪动,地面变得不见纤尘。 和尚从怀里伸出手来,有些吃力地拽出一个西瓜大地木球,木球连着层叠得齐齐整整的琉璃瓦片……在众人的惊骇目光里,不过刹那的工夫,一座飞檐翘角、古意盎然的五角梅花亭就被戳到了残云真人打扫干净的大街上。 和尚怀里拽出来的亭子不大,也足够容五七个人坐;里面放矮矮的太湖石、尧峰石,权当了方凳,中间一颗古木老根为桌;桌上一把供春紫砂壶,指螺纹隐起可按,六只茶盏;桌下有纯素的茶炉,红炭烧得正好,汤瓶中水初沸。 第三十章 子曾经曰过的事(下) 第三十章子曾经曰过的事(下) 李岩岩施施然走进亭子,择一块太湖石坐了,手指敲得茶盏叮咚作响,就道:“不羡黄金窑,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茶圣羡的西江水现在污染了没法喝,和尚,你用的是……” “小僧偷懒,用的是南济的趵突泉水。”和尚也跟进了亭子。 “今日便叨扰李先生一杯虎丘白云茶。”残云真人跟进。 “嚯……真夸张……那个,和尚,你平时在怀里揣着一亭子走道儿?李岩岩——你平时喝茶都是这排场?”红娘子吓了一跳,连连赞叹着,跑亭子里拉住人乱问。 袁望嗣进退两难,脸色变得与锅底好有一拼。 ——那边已经喝上茶了。 这番做派摆明了李岩岩的态度:说我是杀人狂魔?明着告诉你,老子是神仙!还就不怕人知道! 迟疑一会儿,袁望嗣微微一叹,命令部署散开,在周围保持戒备,自己走进亭子——这一刻,他很是体会到了被请入瓮时周兴的心态。 孔仁良跟在袁望嗣身后,琢磨着六个石凳、六只茶盏里该有自己的一份,就坐下,作为首都的副市长,他开始习惯性地暗自评估这一出造成和将要造成的损失: 因封锁兴恒大厦周边所带来的交通堵塞;疏散、转移目击者所需要的警力以及事后的封口措施、保密协议地签订;使各种媒体、尤其是国外媒体统一口径的可能性与成本;损坏的建筑物、还有公物的赔偿措施;牺牲警察的抚恤…… 即便这些事不会都落到他的头上,但越算。孔仁良就越觉得还是辞职了事比较划得来,这市长算是没法当了。 “老孔,不用这么愁眉苦脸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喝茶,喝茶。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干脆就喝茶,别的都不管。”李岩岩蛮热情,设身处地地为孔仁良着想。 “小李先生……”孔仁良口干舌燥。愣喝不出失传了地虎丘白云茶有好,干巴巴哑着嗓子苦笑一声。“不归我管是不归我管,可心里堵得慌……” 顿了顿,孔仁良张张嘴,又闭上,反复了几次,脸色也乱换了几回,终于把茶盏狠狠一摔。“砰”地拍了桌子: “你个小兔崽子杀人干啊你!你知不知道那是人命!人命关天!死了就没了!你个小兔崽子……” “好好的传奇状元啊!你个小兔崽子前途远大你懂不懂?胡乱折腾!你说你胡乱折腾!我还指望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儿子当家教!你杀人啊!” 突如其来暴风骤雨地一通大骂,“小兔崽子”满天乱飞,孔仁良一副长歌当哭地架势,把所有人都惊得不轻,一亭子人眼珠全都瞪得溜圆,连和尚也忘了维护李岩岩,没去堵他的嘴。 缓过神来,李岩岩也拍桌子。他比孔仁良还狠,一巴掌压碎了供春壶: “老孔,你长的俩眼是出气儿用的?他**的没这身机甲我现在浑身一万多个窟窿了!许他们过来宰我不许我宰人?你这是哪国的道理?你拍着良心说,他们死了我就是兔崽子,我要死了谁他**是兔崽子?” 孔仁良梗着脖子不肯松口:“你死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 这一问铿锵,李岩岩被噎住。半天说不出话,忽然觉得自己不占理了,又气又急,举起茶盏来仰头一饮而尽,茶香溢颊,让他猛醒过来,就嘿然冷笑: “老孔,我要是死了,那你现在是冲这位袁上校拍桌子发火呢,还是开香槟庆贺自个儿升官发财?” 孔仁良立刻憋红了脸。像是人格被污辱了似地死死瞪住李岩岩。粗气喘得像风箱——然后风箱漏了,颓然坐下。默不作声。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孔仁良只有泄气。 “老孔,你不算是好人,可良心还没叫狗都吃干净……不该当官。”李岩岩叹息,旁边,和尚拿僧袍袖子一拂桌面,供春壶、茶盏变戏法似地恢复原状,提起壶来,又给众人满上。 呷了口茶,李岩岩压抑火气,转对声称“解释”的袁望嗣微微一笑:“袁上校,我挺好奇您地良心喂狗没有。” “今日凌晨,轰炸大兴安岭的战术导弹,是我下令发射的。” 袁望嗣生硬地说了一句,也呷口茶,一副始终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表情有所改变,似乎被破冰船狠凿了一家伙,露出生机来,赞叹着:“真是好茶。” 他继续补充:“在北美、南美、非洲等地连续发生的严重的龙卷风灾害吸引了各国政府的注意,我们得天独厚,咨询到了相关的权威人士……” 残云真人悠悠然,又有些好笑地插口:“那个权威人士是贫道地华云师弟。”并向李岩岩解说:“数月前,师兄就指派华云师弟去参赞军机,好像还挂了个头衔。” “是。”袁望嗣向残云真人注目致意,脸色僵硬,说,“华云道长是国防部的高级参谋。” 李岩岩手指不耐烦地敲打桌面,示意袁望嗣接着说。 “华云道长确认,造成全球性突发龙卷风灾害的异常气候的来源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凶鸟:大风;同时也承诺,一旦大风进入华夏国境,白云观会对其及时、有效地进行捕杀。” 说着说着,袁望嗣的语气里带上了愤怒:“但是,当昨夜大风突然闯入华夏,羁留大兴安岭林区,承诺突然被推翻!说白云观不会出手?这是赤luo裸地政治讹诈!” “哦……” 李岩岩心里明白。白云观之所以推翻承诺,无非是因为自己要拿大风练手地缘故;只是追溯起来,这又是因为最初白云观为自己安排的几个恶鬼实在上不得台面。算来算去,谁都是一屁股烂账。 本来这不算大事,可有人精神过敏,想得太偏。为了避免被“讹诈”,表明有决心和实力对抗大风——估计可能还有杀鸡儆猴的打算。就直接扔上了导弹。 想通了,李岩岩对残云真人明知故问:“你们白云观打算讹诈好东西?到手了分我一份儿怎么样?” “李先生。据贫道所知……白云观想要图谋的东西,这位袁上校是拿不出的,袁上校的上司、上司的上司……怕是也拿不出。” 残云真人古怪地一笑:“倒是李先生手上……还有那座岩山,可当真巍峨……” “哈哈,哈哈……”李岩岩想着还藏在岩山地本子,只好打哈哈。 袁望嗣从李岩岩、残云真人的对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皱眉思索。残云真人就看似不经意地又插一句: “据贫道所知,华云师弟曾经联络观中人手,想远渡重洋除去大风,却未能成行。袁上校,是你们说以华夏为重,又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地……” “哈!原来如比啊!”李岩岩用鼻子笑出来,加重了“比”字地音,“祸害不着自己就行。由着它祸害别人最好——真把大风当自己家养的了?” ——他倒忘了,本来他就是打算把大风抓回来养地。 袁望嗣却面不改色,坦坦荡荡的语气:“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如果可以做得到,本来就该这么办。” 李岩岩的嗤笑戛然而止,笑声咽下去。翻着跟斗顺食管就往下掉,梗在肠子里,消化不良,立刻就有了大便干燥的感觉。 “李岩岩,在下令狙杀大风时,我还没有接触过你地档案——这一点是我需要做出的解释。” 袁望嗣的表情生动起来,眼神透出凛凛的寒意:“如果早知道,我会下令夷平大兴安岭——动用核弹!” 都以为袁望嗣是代表了某些人向李岩岩说软话求和的,就想不到他会不留余地地说出这种话来,大家一同大吃一惊。跟着。很远的地方蓦地传来“噗”、“噗”的闷响,听不太清。 - 巴雷特xm109型有效载荷狙击步枪! 狙击距离两千米。使用二十五毫米穿甲子弹,至少能够穿透五十毫米装甲钢板,有能力快速摧毁轻装甲目标——致命的杀伤力。 子弹地初速自然超过音速,枪声一到,人就已经被击中了。 - 血溅梅花亭! 和尚心脏处中弹,半扇身子不见,轰地一声、被炸得血肉乱飞! 同时,残云真人眉心点亮一点嫣红,跟着天灵盖就被掀飞了,大半个脑袋极璀璨地绽放烟花,血色浪漫。 ——唯独精擅飞刀暗器的红娘子反应过来了。 惊叫也来不及,她反手洒出数柄飞刀!跟上一脚,踹翻了李岩岩坐的石凳。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飞刀掷了出去。 好飞刀!肉眼看不见白光闪动,只听霹雳般的几声大响,竟不偏不倚、迎上子弹!险之又险地在梅花亭外炸裂几朵烟尘。 电光火石——石破天惊! 连穿甲子弹也拦得下来,这份眼力,这份技艺,红娘子堪称独步天下! - 红娘子救了自己,也救了李岩岩,一轮飞刀投掷完了,转头看见和尚与残云真人的状况,脑袋里轰轰地乱响,可就不敢相信。 即便事出突然,红娘子早在海上就见过这两人地本领,那是陆地神仙! ——这么简单就让人爆头了?cs咩? 一股沁入心脾的寒意冻得红娘子接连打了几个哆嗦。 联想刚才话题中战术导弹轰炸大兴安岭,再看五角梅花亭里血溅满地的惨状,红娘子只在一瞬间就懂得了华夏政府对“奇人异士”们的态度,接着,她不得不思索自己的下场。 或许很快就会有那么一天,要换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亡命天涯,然后,在暗夜里的某个小巷中,被一盏昏黄的路灯照着,手里扣上仅剩的几口飞刀,小心翼翼地与一大堆警察打游击……而在远处的高楼上,超出飞刀射程之外,会有几个不亮灯地窗户边上探出狙击枪地管子,闪烁幽光。 最终也被爆头?身子扑倒血泊中,自己也死了,只换回来几个警察的性命算是够本? 这不是红娘子想要地结局。 于是她把惊骇的目光投向李岩岩——别再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了,图穷匕现,该你了! 红娘子险些气得吐血:李岩岩已经站起来,微笑着坐回石凳,还好整以暇地举起茶盏,慢慢悠悠地品味,浑然不顾茶盏里泛起的血色。 “李岩岩!你……” 在红娘子气急败坏的责问声里,李岩岩鼓掌,笑对袁望嗣:“真好。袁上校,你总是在惹不该惹的人……别在意,我不是说我。” ——对于和尚、残云真人的本事,少年从来没有怀疑过。 就凭几个狙击手? 今天天气哈哈哈…… 第三十一章 法律不外乎义理人情(shang) 第三十一章法律不外乎义理人情(上) 笑声如裂帛,响彻了云天。 “好,好,好。”大声的笑似乎是从残云真人剩下的那一小半儿脑袋、还有胸腔里直接冒出来的,用不着张那张没了舌头的嘴。 身子稳稳地坐好,似青松刚劲,纹丝不动,杏黄道袍的袍袖垂着,秋风吹过来也没有颤抖。 然则三个“好”字出口后,远远把五角梅花亭水泄不通包围住的上百名警察中间就出现了极不和谐的音符。 音符是鲜红的颜色。 ——忽然有狂风吹起来,沙尘卷天,“噗通”一声,一名警察扑倒在地,身首异处,血流一地。 脑袋,在乱滚。 脑袋碰到另一个警察。 也扑倒了,多一个乱滚的脑袋。 接二连三……血光四起。上百名警察全被斩首,人头遍地,乱滚得仓惶。 残云真人还在笑。 如歌如狂的大笑声里,残云真人的身子一阵模糊,隐隐的幽暗光芒闪动起来,血色的迷蒙雾气缭绕。 笑声突然止歇,跟上“扑”地一声,梅花亭内老树根前,纯素茶炉烧沸了汤瓶,热气顶开瓶盖,响个不休。 血魔将现,黯淡一种风流。 不是在海上被宝光上人以乾坤弓震天箭逼出的无奈,高高在上的魔头本来释放善意,却被凡人冒犯。于是再无意按捺凶煞,世上,也没有他不能屠戮的生灵。 五角梅花亭亭顶地琉璃瓦哗啦哗啦掉下来,连上周围的大厦高楼,打摆子,无数面窗户玻璃爆炸着碎裂;地面颤动,柏油马路上裂开一条条黑洞洞不能见底的缝隙……首都市内。所有停驶状态的汽车一起奏鸣防盗警笛。 天地之间,大震! - 第一个警察死掉的时候袁望嗣已站起来。再掩盖不住惊骇神色,强撑着掏枪接连射击,又把残云真人打穿了一溜透明窟窿——可清脆的枪声在四面八方传出的动静里可怜到死,直到弹夹空了,也没效用。 缺了大半个头颅地残云真人端坐如故。 “你……你……”袁望嗣惊慌四顾乱糟糟无可收拾的局面,目眦欲裂,地震中却站不稳。只好弯腰双手扶住桌子,慢慢地牙关开始打颤,满目浮起绝望。 一旁地孔仁良早就抱住梅花亭的柱子,闭了眼,脑袋紧紧贴上手臂,喃喃着胡言乱语,腿肚子抽筋。 “不要。” 是李岩岩不紧不慢的声音响了,他一直聚精会神地喝茶。但灰尘四起,落到茶盏里,就皱眉头,出手按上残云真人的肩膀。 嗞嗞声,白烟腾起,包裹整座亭子。 “不要。残云。纵然杀人者人恒杀之,你又何苦自降身份?”李岩岩拦阻残云真人,轻声说道,“况且,有我在此,也不能让你滥杀。” “滥杀?李岩岩,你是滥好人。”烟雾中,残云真人横了李岩岩一眼。 “白云观总归是首善之地,正道的魁首。” 一句话说过了,风又起。吹散白烟。显露亭中境况,血雾不见。一个完整无缺的残云真人端坐原位,面沉如水。 神目如电,只在望李岩岩按在他肩头的手掌,那是手指修长、干干净净地少年的手掌。 “不好意思。”少年的笑容里微微带有苦味,就收手。 这时白烟已经散尽,天地之间的大震也停下,孔仁良瘫坐在梅花亭的一角,袁望嗣双手撑住桌面,身体一直颤抖。 和尚不见了。 “呀!”红娘子惊叫一声,看见亭外倒了一地的警察的尸体、以及满地乱滚的人头全都枯萎了,化成一堆堆灰烬——情景极眼熟,曾经在海上,宝光上人变化章鱼巨怪,那万米长地触手也是这样,没有了生气,飘散在风里。 “没事了。”李岩岩及时地插上一句,不知时候,他还握住了红娘子的手。 袁望嗣哆嗦着。 “啪!”突然远处飞来三个圆滚滚的物件,正掉到袁望嗣眼前,溜溜地滚在地上——人头。 “阿弥陀佛……”和尚唱响佛号,飞身纵进亭子,浅灰色僧袍上一尘不染,清清爽爽的模样——从来不曾受伤,就合十道,“先生,暗中作祟的宵小已然伏诛。” 和尚的双手却染了鲜血,似乎他是将这几个人头硬生生直接从脖子上拧下来地一般。 “用不着验明正身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皱眉,“和尚,你还带回来干?怪恶心。” “阿弥陀佛,先生不认得这二人,但想来这位姓袁的上将该认得。”和尚嘿然冷笑,“你这厮胆敢一再暗中行刺,小僧须饶你不得!” “你……你……”不知道是悲愤还是恐惧,袁望嗣嘶哑的声音也颤抖着,“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岩岩静静地听,示意和尚也坐下,又微微摆手,不让残云真人有所行动;残云真人双眼点亮了某种异样的情绪,正要不听,李岩岩却先开口:“残云,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你破坏国家安全!你破坏社会和谐!人民将审判你!历史将审判你!我将审判你!你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袁望嗣立刻吼起来,势若疯虎地狂嘶,但在众人眼里只是色厉内荏的小丑,可怜复可笑。 李岩岩望着他。 吼叫不解决问题,呼呼地喘起粗气,袁望嗣一身大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沉默,然后颓然坐倒,低声说:“说吧,你的条件。” “这就对了。你做了太多无用功。”李岩岩哈哈一乐,“你是你,我是我——我管你万苦千愁人自老呢?反正,春来依旧生芳草。” 残云真人冷笑:“李先生,你是滥好人。这厮是把自己当成了‘此头须向国门悬’地人物。” 李岩岩诧异,接着听残云真人又在冷笑里带出一句:“人民,唯有人民。没有哪个个人能声称他代表人民。” 要是嘴里还有茶,李岩岩必定一口喷出来了。 但袁望嗣充耳不闻,脸如死灰,重复着:“说吧,你地条件。” “我当然是有条件的。”李岩岩地笑容总算阳光灿烂,说话的对象却是好容易才又回到桌前的孔仁良,“老孔,我记着你身上有把左轮来着?” “……是?” “借给我。” 孔仁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嘴里吞吞吐吐,手底犹犹豫豫,还若有所思,为难两个字摆在脸上。 “借给我。”李岩岩的声音很坚硬。 “啪!”孔仁良拍出了手枪,李岩岩接过来。 “人家说,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指的大概是指细菌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水里的细菌被喝进肚子,佛说,它们就死了。所以喝水之前,一定要念经超度。” 李岩岩把玩着孔仁良的手枪,头也不抬地说话: “我喝水的时候不念经。袁上校,你应该也不念?对,麻烦!所以在佛的眼里,我们都是凶手,区别不大。人每天喝水,你四五十岁,我不到二十岁,肚子里埋葬的生命——就算是虫子也好——绝对数量其实都趋近无穷大。你看,周围死去的人们是生命,加在虫子的数量上,无穷大加一二百,其实没意义。” “袁上校,得告诉你,其实我爱华夏,我的方式未必比你的更好,可一定比你更加真诚——你大可以为是*子也要立牌坊,随便。我喜欢自己做决定。” 李岩岩就微笑:“相信我,袁上校,今后还会有更多人死去。但对于无穷大来说,没有意义。而且……我爱华夏,你,死得也没有意义。” 袁望嗣惊愕地抬头,听见枪声响了。 他成为加在无穷大上的又一个数字。 “也许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李岩岩把手枪塞回孔仁良,盯着袁望嗣的尸体问,“可你凭这么以为?” 在兴恒大厦底下,五角梅花亭里,一场凶杀结束。 “老孔,这里有份东西,你转交一下吧,随便你交给谁。” 袁望嗣倒下后,李岩岩掏出一张纸,递给呆愣愣的孔仁良,说:“他问我条件,这里就是我的条件。”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小翠在这儿郑重谢过给《崩云乱》投票的朋友:) 今天好像月票翻倍的最后一天了?如果有朋友还觉得本书看得过眼,乐意投票的话,请抓紧时间支持…… 第三十一章 法律不外乎义理人情(下) 第三十一章法律不外乎义理人情(下) 时间倒退几十分钟,残云真人与和尚把南海的三圣打得丢盔弃甲,飞扬仙脑袋搬家的时候,晴空高处有一朵乌云悄悄地飘开了。 它飘到距离五角梅花亭两公里远的一栋大厦上面,悬停。 那里,国家安全局保卫科副科长刘亚文肩膀顶上了狙击枪,没有人知道他在,没有人知道他将兴恒大厦下发生的一切都收在眼底。 ——袁望嗣安排的狙击手发动时,刘亚文几乎也扣下了扳机——他一直瞄准李岩岩的后脑勺——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冲动。 他的脸色铁青,跟某天观察到李岩岩破了马拉松长跑女子世界记录时的脸色一样,或许还更青一点儿。 不等残云真人发威,刘亚文就把狙击枪收起来,换成望远镜,他握住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发白,用尽全身的气力。 袁望嗣死得冤枉,他太骄傲,不屑完成上级分派的任务,更加不屑向李岩岩解释其实不是他下令绑架了姜语竹——那是刘亚文通过赵康安排的,并没有报备、建档,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事情本来顺利,刘亚文成功地引李岩岩出来大开杀戒——“暴露了真实面目”——并促使军方派出高层军官亲临,甚至还有最精锐的狙击手,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的如意算盘就是借刀杀人。为确保顺利,甚至准备好了浑水摸鱼。 但阴差阳错。刘亚文能接触到的机密实在太少,根本了解不到就在昨夜,李岩岩曾经从一枚相当于四十四吨传统tnt炸药爆炸威力地战术导弹下成功逃生。 不过无所谓,结果是一样的:李岩岩再度让他跌破眼镜。 并且更加坚定他扑杀李岩岩的信念。只是难度系数又增大不少,已经愈发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以正常的手段,怕是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了……”刘亚文狠狠叹口气,喃喃自语。 - “小家伙。你很有点儿意思。老子看你,很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突然。刘亚文身边多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老汉,穿黑色道袍,满脸狰狞。 天空中少了一朵乌云。 “你……你是……”刘亚文吓得一屁股摔倒,就那么双腿用力,半仰着倒退,屁滚尿流的模样,一脸惊骇。像是想哭又想叫。 “小家伙……装,再装啊。”黑衣道人嘎嘎大笑,“老子不找你麻烦,你也把手里地那个小玩意儿扔了——你***应该知道,那玩意儿对老子没用。” “好像是。”刚才还惊慌失措地刘亚文立刻站起来,掂量一下悄悄拿在手里的掌心雷小手枪,自我解嘲地讪笑,“习惯动作。习惯动作……这位先生,呃,是不是该称呼‘这位真人’才好?千万不要见怪啊。” “嗯,小家伙眼珠滴溜乱转,想腌臜事呢?老子不怪,老子不怪。老子要的就是你这样能想腌臜事儿的家伙!” 黑衣道人的嘎嘎笑声颇为肆无忌惮。 “这位真人,您这么笑,没关系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刘亚文遥遥地指点一下远处兴恒大厦下的五角梅花亭,似乎很好心地询问——对方称他为小,他就倚小卖小了。 “没事。有人知道老子在这里,但也有人不知道。那不知道老子在这儿的只要不知道,那老子无所谓有人知道不知道。” 黑衣道人地话有些像绕口令,偏偏刘亚文却听得懂,就问:“这位真人,该怎么称呼?” “老子叫宝光!小家伙。你记好喽。早晚给你好处!”宝光上人还是满口“老子”,刘亚文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宝光真人……”刘亚文念叨几句。忽然笑了,“原来不是宝光真人,该是宝光上人。敢问这真人、上人,有区别?” 宝光上人情不自禁地摸摸脑袋:“小家伙脑子够用!你倒也认识老子!” “还有其他人。”刘亚文微笑,目光透出像在谈判桌上拿到了对方公司行将破产一类的有力证据,胜券在握了的神采,说道,“想必上人找我,就是为了那个也认识上人的小家伙?” 宝光上人眼中精光一闪,不说话,在心里嚷一句:“老子管那小家伙去死!老子只要那个本子!” @@@ 到了十月十五日的晚上。 “兴恒大厦事变”已经过去四天多,李岩岩发现生活居然平静地继续,没特别的“关照”来扰乱心情。 首都的异常天象,以及突如其来地一场里氏51级地震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不算从上校袁望嗣以下殉职的军警人员,官方公布的死亡数字超过八十人,重伤三百人,轻伤无数;直接经济损失达四百六十亿元。 人类,很脆弱。 ——当然也很坚强。 仅仅四天,大街小巷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还没来得及换好全部玻璃窗的各大商场里照旧人山人海;人们多了谈资,绘声绘色地彼此讲述地震时自己或英勇或不英勇地表现,并哈哈大笑。 暗处,国安局调回了包括刘亚文在内的所有监视李岩岩的团队、小组,但……政府要员们的身影变得难以捕捉,一个接一个的秘密会议召开——在诸多沉重的议题决议之前,擅作主张的袁望嗣没有得到“烈士”的头衔,然后他几乎立刻就被所有人遗忘了。 而且有些秘密似乎已经举世皆知,不知道有几颗侦察卫星的工作量骤然加重——只是据说。美国人不太希望今后本※#8226;关登再度拜访白宫,对有可能同样在华盛顿爆发地地震也敬谢不敏。 欧洲国家心有戚戚。 无数份心理研究报告被摆到在这个星球上可以被称作位高权重地人物面前,它们地大体意思十分接近,差不多可以用一句华夏的俗语概括,那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一个标志是:深居简出地英国绅士梅森※#8226;雷利※#8226;威尔逊有些欣喜地察觉到,苏格兰场最近不再因为那架失踪了的私人喷气机来找他的麻烦。 总之,兴恒大厦事变之后。不管暗处是否潜流涌动山雨欲来,李岩岩地日子表面上过得还算逍遥。 ——如果排除他必须挖空心思为姜语竹解释一些事情的话。 - “竹子。吃饭了!” 李岩岩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盘大菜:锦绣龙虾,招呼在书房电脑前把“雅兔网”华夏首都地震专题新闻一条条看下去地姜语竹。 喊完,他点亮了客厅大餐桌上银烛台里的蜡烛,把灯光调到昏黄。 姜语竹出来,带着点儿笑看李岩岩手忙脚乱的模样,轻飘飘地抛出个问号:“李岩,你时候学的做菜?” “这两天自学的。” 李岩岩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信心——他以惊人的速度糟蹋掉了七十多条龙虾。八十多斤猪、羊、牛肉,十六筐各色果蔬,油盐酱醋无数……最后因为害怕触动留燕苑小区地火警,干脆把训练场地转移到岩山,挣扎了两天两夜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苦卓绝的殊死斗争,终于磨练出现在这一桌大餐。 为他打过下手的和尚也感叹:比起与妖怪打架,和朝廷斗智斗勇,还是厨房里的勾当更加惊心动魄——只说那些会毫无征兆地突然爆炸的煤气罐。至少也要修炼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才能对付。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姜语竹的一笑让李岩岩大喜过望,就觉得一番苦心千值万值了——想必这一刻枉死城里大约会有些烂糊糊地茄子黄瓜跟龙虾、牲畜们抱头痛哭。 “那可得让你好好尝尝!”李岩岩也笑,还心虚。 当兴恒大厦事变结束,他忐忑着问起姜语竹被绑架的事情,女孩只把头发一甩,以一种带点儿羞涩的豪迈回答: “没啦。反正你一定会来救我。比起从一万米高空往下摔,绑架至少还在平地上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还有,比起妖怪和大章鱼,那帮人……他们至少还是人。我不怕的。” 感佩之余,李岩岩怎么也不觉得姜语竹的反应算是正常,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把女孩折腾傻了。 所以才有今天这一桌菜,李岩岩要坦白一些事。 - 夹了菜吃几口,也干一杯罗马康帝酒庄1978年份的蒙塔榭葡萄酒,借着醉意,李岩岩很正经地说:“竹子。有地时候。我觉得对不起你……” “没有啊。”姜语竹的笑容教人看不透,“李岩。又有事了?” 一个“又”字,让李岩岩很狼狈。 酒呛在喉咙里,李岩岩脸红脖子粗,连连摇手,“没事,没事。竹子……真、真的没事。” “还是有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没关系。”姜语竹的目光是关切,“李岩,我帮不上你的忙,可是,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怕的。” 李岩岩心头掠过一阵暖流:“你……竹子……你比我坚强。” “那当然!”姜语竹笑得俏皮,“报纸上说科学研究证明:女人本来就比男人坚强——不光坚强,还天生聪明,而且还活得长!” “竹子,如果要你反过来安慰我,让我别担心你……那我是不是该去墙角画很久的圈圈?” 李岩岩苦笑:“竹子,我是个男孩子啊。” “所以我只是不害怕,而你,保护我就好了。”姜语竹的回答很干脆。容不得李岩岩质疑地模样,“李岩,我刚查到,前几天的地震,震中是兴恒大厦——我被绑架地地方。” 李岩岩一惊。 姜语竹地眼圈有些泛红:“李岩,我不傻。地震肯定跟你有关系——不,是跟我有关系!这几天你只找过我一次。一直都在学做菜?你承受了多少压力?不敢表达出来,哪怕要拼命给自己找事情做也不愿多想?” “我……”李岩岩叹息。“竹子,我还好。” “你不好!”姜语竹有些失态地叫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儿也不好!” 李岩岩离开餐桌,走到姜语竹身边,从背后抱住女孩:“相信我,没事情是我应付不了的。” 顿一顿,他补充:“我也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姜语竹放松身子。向后依偎到李岩岩怀中,喃喃:“李岩,你吓坏我了……你瞒着我太多事情——到底是怎么了?”抬头,女孩很正式地询问:“……能告诉我吗?让我替你分担一些好不好?” “……”沉默许久,李岩岩强笑,“竹子,我说过我从来不打算对你隐瞒。” 拉起姜语竹,两个人坐到客厅地沙发上。李岩岩苦恼地摇头,耐心斟酌词句,一时却想不出该从何说起,于是就烦了,情不自禁地让不高不低的语调带上责备地意味: “竹子,好好一顿大餐。弄得凄凄苦苦的干——事情其实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他们连你都不放过,那还能怪我睚眦必报?我是为你出气。” “为我出气?”姜语竹地眼神一下明亮了,明察秋毫地盯得李岩岩心虚,“还是为你自己出气?” 李岩岩的神情不太自然。 他回忆那天穿一身机甲手提朴刀光天化日下杀人不眨眼的情景,心想严格说来恐怕还是因为被导弹轰过一回,后怕之后的恼羞成怒,姜语竹被绑架的事也许只能算火上浇油——虽然这“油”的份量实在是太足了一点儿,但被姜语竹这样当面问起来,总觉得惭愧。 “搞出地震来的是残云。还是我让他别弄到没法收场地地步——这事儿闹的。天底下我都没地儿去说理。” 李岩岩终于开始认真地解释:“竹子,我只想让他们记住:我不好惹。别来惹我……” “残云?啊!是那个道士!”姜语竹打断李岩岩,“你现在才说清楚!你去求他救了我?” “呃……” “李岩,不是我说你,人家救了我,你也没请人家来让我当面道谢——怎么就这么不会做人?我觉得……要不然这样,你请他来,我们一块儿下厨准备一桌酒席,好好谢谢人家。对了,道士是不是只能吃素?” 李岩岩一口气没提上来,揽住了女孩,语气很无奈:“竹子,我发现你的脑子有时候……真的很脱线。” “去!”姜语竹试着挣了挣,挣不开那双悍臂,白李岩岩一眼,“李岩,我知道你脑子好用——传奇状元嘛,这就看不起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那就这么定了!”姜语竹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开,不再触碰让李岩岩为难的心事,耸耸鼻尖,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李岩,你敢惹我生气,到请客那天我就给你做盘凉拌鸡蛋壳!” “……壳?”李岩岩叹息,“竹子,你真有才。” 辅助语气,他挥手,不留神碰到沙发上的遥控器,对面的电视打开了,正好播放着晚间新闻,播音员夏石一如既往,神态自如,语气平稳——话说他凑巧播报过一回本※#8226;关登袭击白宫地新闻之后,在中央电视台王牌播音员的位置就彻底巩固下来,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涵养。 “十月十五号,段澜主席签署第三百六十一号核心令,公布《导弹法》,自即日起施行。” “……《导弹法》规定:各级政府机关暨军队各机构不得随意发射、或下令发射包含核弹头在内的各种战略、战术导弹;不得擅自使用各种导弹攻击、轰炸任何一个华夏公民……” “《导弹法》同时规定:当任一华夏公民被任一导弹轰炸之后,都有权利向各级法院提出起诉或向相关部门索取国家赔偿,法院判罚暨国家赔偿的额度应以当事人所承受之导弹之造价的五倍为准……” “……有专家指出:《导弹法》中地多项条款与军人、百姓的工作和生活密切相关,强调了律法尊严、公民权益和军民鱼水情,是华夏法律法规日益完善的重要标志……” ——播音员夏石果然是锻炼出来了,一脸正经地把荒诞的新闻念得有板有眼,辜负了电视机前千家万户惊愕的喷饭。 李岩岩很是傻眼,蹦起来,双手攥拳张大嘴,高叫:“啊——啊——我的天!他们把我的条件当真了!” 姜语竹愣了半天,一把掐到李岩岩腰上,嚷:“李岩!你的条件?” 第三十二章 酒宴,凉拌ji蛋壳(shang) 第三十二章酒宴,凉拌ji蛋壳(上) 在岩山,李岩岩和姜语竹准备好宴客的一切,这已经是十月二十日的事情。 给残云真人的请帖发出去了,和尚把手腕上的佛珠取下一颗来变成送信的鸿雁,很正式的手段。 自从《导弹法》实施以来,李岩岩终于对姜语竹“开诚布公”地坦白了一些,带着女孩来到岩山,还送出一枚封印了无数“回城卷轴”的戒指——他的目的是让姜语竹能够自保,能够随时来岩山避难,但没料到,姜语竹反而追问了许久“为是戒指”,搞得他很狼狈。 除此之外……李岩岩叹息的是:玉石珠宝,哪怕是用来铺地的,对女孩子的杀伤力都实在太大。 - “竹子,我说……”李岩岩在山顶大殿里追着姜语竹跑,一边嚷着,“你能不能别再到处捡那些石头?你往外看看,满坑满谷!你……你捡它们回来有用?” 姜语竹躲在数人合抱粗细的白玉柱子后面不露头,紧张地侧耳倾听李岩岩的脚步,大声反驳:“你别管!我要再串一条手链!” “……这几天你都串两百多条了……是谁说要亲手给残云那家伙做几个菜的?你也不去准备准备,人家过一会儿可就来了。” “你不是挺会做菜的?啊,这就开始指使我下厨房了?李岩!你胆子不小!” “竹子……为几块破石头你都顾不上害臊了是不是?”李岩岩哭笑不得,“我这就觉得快不认识你了……” 过一会儿。姜语竹走出来,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模样:“李岩,让我再串一条……” 看着姜语竹,可爱到不行,李岩岩想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揉乱她地头发,再狠狠亲她几下……嗯。很纯洁的念头。 他就这么干了。然后换成红透了脸的姜语竹追着他跑,打情骂俏的欢声笑语在大殿里回荡。和尚躲起来装看不见。 ——直到李岩岩差点一头撞上水镜仙。 “李先生,今天残云要来?” 极清冷的语调,一下子赶开了欢乐的气氛,李岩岩停住,示意姜语竹离开,旁边和尚闻声挺了挺身,随即哑然失笑。又闭上眼睛。 “是。”李岩岩点头回答,“水镜仙,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别出来。” 水镜仙的一双眸子里升起迷蒙地雾气,脸色青白发寒,再不说话,转身走出大殿,在门口驻足。立刻变化巨蚌的原形,把门堵了一大半。 “唉……”李岩岩苦笑着摇头,喃喃一句,“这冤冤相报地,何时是了啊。” - 按说,水镜仙算是岩山中的一名囚徒。 几天前。因为要带姜语竹过来,也要追索南海三圣跑来韵城的用意,李岩岩审讯了水镜仙。 有本子在,李岩岩大笔一挥,水镜仙夸耀四海的一对蚌壳还不如纸糊的;一方面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方面她本身主见又不强,就原原本本地招认出来: 是宝光上人到南海游说,解说那日黄海上空的一场大战,并举当初和尚搅乱南海偷走水镜仙一颗定海珠的罪状。力劝善渊仙为四海妖族出头。善渊仙性情冲淡。婉言回绝,宝光上人便借羁留南海地机会。悄悄对紫虹仙提及李岩岩有件厉害的法宝。 紫虹仙果然上当,瞒住善渊仙,与飞扬仙结伴前来韵城,待要抢夺;水镜仙闻讯担忧,就也跟了出来。 李岩岩只有叹息,他曾在本子上写过南海四圣之间的感情纠葛,记下“根据四圣的性格缺陷展开情节”的句子;果然,事到临头飞扬仙因爱亡身,与其说被残云真人杀了,倒不如说是因为紫虹仙的贪念葬送了性命。 “善渊仙这只大龙虾……不会真的出山来为飞扬仙报仇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很是盘算了一阵,最终决定出头斡旋,避免善渊仙和白云观发生冲突,其中缘故也简单:不能遂了宝光上人的愿,再让他浑水摸鱼。 - 岩山高峰地宫殿不是凡间气象,白玉为阶,铺陈山路,富丽堂皇一直顶到苍穹深处,极尽奢侈却不俗,森严法度恍然出尘,难以靠堆砌辞藻来形容——比起小西山的白云观,哪方面都更加强大,用来吓人是再好不过。 残云真人来时,就似笑非笑,盯得高据宝座的李岩岩反倒不好意思。 “哈哈,来了?坐。”李岩岩起身走下来,把残云真人往大殿正中摆好的八仙桌前招呼,自己占了八仙桌的主位。 “谢坐。”残云真人大大方方坐下,向引路的和尚道一声“请”,和尚也入席。 “道长远来辛苦,请喝杯茶,洗洗风尘。”姜语竹从后殿走出来,放好茶盘,先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再亲手沏一杯,含笑送到残云真人面前。 “呃……多谢……”残云真人地表情有些古怪——李岩岩与和尚一起翻白眼:一次性的传送门直接架到了白云观,哪儿的“远来辛苦”?还有“洗洗风尘”……这腔调,穿越了咩? “道长高义,救我于囹圄之中,我不敢言谢,就以茶代酒……”姜语竹双手舞动,露了一手漂亮的茶艺功夫,满满斟好几杯,站直身子举茶杯过头,朗声说,“请道长满饮此杯。” 残云真人并不怠慢,也站起来,一饮而尽。 李岩岩与和尚面面相觑,一起端杯子喝一口。 还是有点儿忍不住,李岩岩插嘴:“那个……我说竹子。烦请您老人家收了法身……我是说,就别装你是女侠了。咱们江湖儿女……啊,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场面人,闹这一套虚头八脑地玩意儿干……”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和尚苦着脸,“竹子女施主。真的是很别扭哇。” “你!你们……”姜语竹闹个大红脸,憋半天。噗地一声自个儿也乐了,“我不管了,去后头炒几个菜过来。” 目送姜语竹去远,残云真人才重新入座,拈着胡子微笑:“李先生,果然佳偶天成,贫道恭喜了。” “得。你随便说,我们可是自由恋爱。”李岩岩怡然自得地斟茶喝,脸皮厚,漫不在乎。 “前日贫道越俎代庖,没能让李先生出足了胸中一口恶气,实在不该。”残云真人淡然一笑,“今天倒让李先生破费,贫道惭愧。” “不破费。大家认识这么长时间。有事儿没事儿同生共死的,早该坐下来喝喝茶,唠唠嗑。”李岩岩很真诚。 “李先生诙谐。”残云真人有意无意地耸耸肩,“贫道还记着那天李先生的一掌,果然很有些门道……” “就是那一句话,杀人太多。不好。残云,我跟白云观有十年之约,你可别让我太难做。哈哈,喝茶,喝茶。”李岩岩把玩茶杯,神情、语调,不阴不阳着意味深长。 “贫道倒是觉得……世上没不可杀之人。” “阿弥陀佛。”和尚听得皱眉,把佛号念了,欲言又止;李岩岩打乱话头,就串到其他事情上。打听白云真人的起居日常。又对照本子地设定议论十三子地性情,胡乱说话。 姜语竹飞快地端上早准备好地菜肴。女孩手艺不差,家常小菜味道鲜美:干煸香菇扁豆、银杏百合炒芦笋、香酥南瓜条、西红柿烧豆腐、拔丝山药、素茄子、素芸豆、素冬瓜、素鸡、素鸭、素鱼、素肉、素大肠、素猪肝、素腰花,还有素地“four-happy-pock-ball”……反正在坐地是道士、和尚,不管加一个“素”字儿就对了。 残云真人来者不拒,吃得兴高采烈,频频夸奖;和尚只好捡真正的素菜入口,却也眉开眼笑。 菜过五味,再喝几杯果酒,残云真人兴头上来,征得李岩岩同意,将袖中双剑扔出,幻化两条青龙;和尚再从怀里掏个绣球,一并在大殿里弄出双龙戏珠的景观;青龙蜿蜒盘旋,矫健灵动,绣球大放毫光,上下翻飞,胜景难得,看得姜语竹瞪一双大眼睛连连拍手叫好,一时意兴湍飞,宾主尽欢。 然后话题又绕回“兴恒大厦事变”,姜语竹再三谢过残云真人“仗义相救”,知情人都不说破,李岩岩又劝酒。 残云真人并不斟酌词句,哈哈一笑,一针见血:“李先生是天下奇人。但心肠太软。”顿一顿,又道:“终非一方雄主。” “阿弥陀佛,道兄此言……”和尚皱眉,刚要说话,却被李岩岩打断。 “残云,一方雄主是个东西?我没兴趣——何况,我看你都不是那块料。” 李岩岩爽快地答复,还嫌意犹未尽,又补充:“再说谁规定一方雄主就非得心狠手辣不可?这是我的生活。” 残云真人默默地干了一杯酒。 “世传明末大寇张献忠曾经立过一面‘七杀碑’,上有七个‘杀’字;但后人查证,那碑上其实没血腥,只刻着:‘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这是不是真相我不关心,历史从来就没真相。” 李岩岩冷笑一声:“不过……有分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倒替张献忠觉得冤枉。残云,白云十三子里我许你是最洒脱的一个,可别让我看你不起。” 残云真人一愣,摇摇头,“李先生,贫道自罚三杯。” “阿弥陀佛。先生至理名言,小僧佩服。残云道兄,实不相瞒,你这三杯可不冤枉。”和尚望向李岩岩,眼里放光。 “别,王八之气不好玩。”李岩岩连连摆手。 “李岩,你才别得了便宜卖乖!”姜语竹听得稀里糊涂,看李岩岩得意洋洋的表情,好笑地戳他一下,就起身往后殿去,“还有道凉菜。” - 姜语竹的凉菜……真凉。 色香味俱全,该有地佐料一样不少,红通通的辣油,点缀着芝麻和芫荽,但主料是: 鸡蛋壳。 凉拌鸡蛋壳。 “竹子……”李岩岩的模样像在犯傻,指点盘中“佳肴”,语气很不确定,“那天你就说……不是,你……真弄了这么一道菜?” “就弄了!谁让你瞒着我那么多!你吃!” 姜语竹偶尔不讲道理时也蛮可爱,可李岩岩莫名其妙地想起红娘子的刁蛮来,两下里一对比,额头上沁了冷汗。 ——他没对姜语竹提起红娘子也在“兴恒大厦事变”里掺和了一脚。 战战兢兢地,李岩岩夹起一片芫荽叶放到嘴里咂摸,猜疑着女孩过于敏感的直觉,品不出滋味;残云真人却轻笑,老实不客气,直接端盘子到自己跟前,筷子翻飞,把鸡蛋壳填了满嘴,咬得咯吱作响。 李岩岩、姜语竹,连带和尚都看得傻眼。 虽然以残云真人的本领,纵使嚼金啃玉也不在话下——可就这么吃鸡蛋壳,实在……怪异。 “残云……我开始担心你的精神状态了……”李岩岩喃喃地说。 第三十二章 酒宴,凉拌ji蛋壳(下) 第三十二章酒宴,凉拌ji蛋壳(下) “李先生,贫道看这盘菜颇有些温柔滋味,便乐得效饕餮行状大快朵颐,见笑,见笑。”不过片刻,残云真人居然风卷残云,把凉拌鸡蛋壳包圆了。 “没事儿……你吃吧……” 李岩岩被残云真人不经意说出来的“温柔滋味”四个字刺得极不舒服,牙根发痒地暗骂:“鸡蛋壳都不在乎?吃死你!” 残云真人却为占了李岩岩的便宜高兴起来,接连干了几杯酒,逐渐醉眼朦胧;李岩岩陪着他,也有了酒意,一面再觥筹交错,一面就责怪:“残云,那个……飞扬仙,怎么也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你……不该就杀了他!” 残云真人大大地不以为然:“什么光明磊落?李岩,贫道爱杀人……天底下有谁管得?” “得,装醉是不是?‘李先生’改成‘李岩’了。”李岩岩撇撇嘴,“分明是宝光上人暗中捣鬼,冤有头债有主,我……我还没怪罪你多管闲事,你倒有理了。” “嘿……贫道……”残云真人形貌清朗,依旧湛然若仙的模样,只是一张口就喷出酒气,像酒中仙,几分太白风范。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浑身恶寒:“看天下人,恶人多,善人少,统统该杀!” “呃……统统该杀?”李岩岩愣一愣,“为什么?” “贫道高兴。” 李岩岩一阵眩晕,不禁就骂:“残云。这算什么?有钱难买爷高兴?他**的你倒真是洒脱。” 不由得李岩岩不气,放开十年之约不管,单论所谓“亿兆血劫”,血魔残云实实在在是最令他担心地一个。 白云十三子性情各异,有懒云、听云、定云等货真价实的道门高士,差不多贤良方正;又诸如晴云阴狡诡谲、夺云刚猛火烈、暗云潜忍狠毒、空云桀虐荒yin等等,是祸世的魔头。一旦显露原形,端的邪气凛然;至于魁首白云真人。凭李岩岩几次接触,虽然至少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但却不是恣意妄为的人物。 唯独残云,亦正亦邪,下手狠辣从不顾忌;深沉多智,却又往往率性;是最难揣度——他破坏力也强。化身血魔后有形无质,能以天下生灵精血滋养自身……严格地说,杀得越多,升级就越快,还没有止境。 对这种人,晓之以理是没可能了,而动之以情——结果残云真人吐露心声,居然就是李岩岩刚说的那句:“有钱难买爷高兴”。 就不由得李岩岩暗地琢磨:“万一以后有事儿出在残云身上。干脆第一时间宰了丫的!” 酒宴气氛原来融融乐乐,但李岩岩心中刚一转念,残云真人就有所觉,他脸色不变,却猛地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越笑越是欢畅。只双目泠然,不见笑意。 跟着,就昂然而起,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带着笑声径直出了大殿,半空地一对青龙随后,又化回双剑,奔进残云真人袖底。 李岩岩也光棍得很,坐着不动,嚷一句:“喂。残云!这就走了?” “谢过了姜姑娘一盘鸡蛋壳!”残云真人在大笑里抛出一句。绕开大殿门前的巨蚌,忽然“咦”了一声。将袍袖一挥,青光疾吐! 然后便听得“啊呀”一声惨叫! 李岩岩与和尚大吃一惊,也抢出大殿,却只看见残云真人步入往小西山去地“传送门”的背影,而殿门一侧,巨蚌的旁边,一滩水渍殷然。 两人还未弄清怎么回事,一团白雾腾起,巨蚌变回水镜仙,一手持长柄亮银软骨朵,就要追打下去,但“传送门”的设计只为残云真人一人一次往返而用,她可跟不上,只能恨恨哀哀地哭叫:“贼道!” 这时李岩岩才注意到,水镜仙怀里还抱着一……一只龙虾! 龙虾大约半米长短,胸部腹甲正中被残云真人一剑直穿,已经死得透了。 @@@ 岩山设宴,也说不上是不欢而散,李岩岩送走莫名所以的姜语竹,沉思许久,拨通了善渊仙的手机。 ——这是本子上最新和最贴心的设定:“我地i-phone想打给谁就打给谁,都能无条件接通。” “喂,你好。我是李岩岩。” 远在南海海底,善渊仙正安抚又一次哭得梨花带雨闹着逼他出头报仇的紫虹仙,絮叨说已经派出得力人手勘察,就被突然从手里跳出来发声的“奇异法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他已经知道飞扬仙的死讯,颇有警觉心,下意识地用力握紧,接着远远扔了出去。 于是李岩岩的i-phone里传出忙音,摇摇头,他再次拨号:“喂,你好。我是李岩岩。” 善渊仙大惊,急忙撤出防身的至宝“昊天空青五烟罗”,连紫虹仙一起护住,同时一束三昧真火,把手中的奇异法宝烧成了灰烬。 再度听到忙音,李岩岩不解地放下i-phone,盯着看半天,想不明白,就继续拨号:“喂!你好!我是李岩岩!” 奇异法宝第三次好没来由地入手,善渊仙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已是如临大敌,来不及说话,一把抓住紫虹仙,将她扔到洞府深处,同时发动海底“三才九地大妄华光氤氲阵”,守护洞府。 南海震动。 海面上像饺子煮开了锅,浪涛汹涌翻滚,无数光芒透海而出,照得高天为之一低。海中无数妖族大惊失色而惶惶然,以为天劫将至;凡是知道善渊仙上古凶名的都狂奔出逃,也有受过恩惠地抱定必死之心往南海四圣的洞府过来意图帮手…… 在一团大乱之间,李岩岩又听到了忙音。 他毫不气馁地再次拨号:“喂!善渊仙?不管了,有胳膊有腿会喘气儿的随便是谁,说话!” …… - 很费了些功夫,把i-phone重拨十多遍,李岩岩总算与善渊仙正常联线,其间南海海域气象异常:海底地震,引发一处火山喷发,地震海啸和火山海啸同时发生,伴发风暴潮。 浊浪排空,一时崩云之乱! 总算华夏大陆架宽广,善渊仙又及时作法平息,海啸没有登陆,但南海海域也有数百艘船舶遇难沉没,各国共计二十七处石油钻井平台全面报废。 还有南沙诸岛,平白消失了六个。 李岩岩浑然不知自己一个电话竟然闹得世界地图需要重新修订,摆出蛮热心的姿态跟善渊仙定下约会,说要为他和白云观之间的恩怨做个说和。 善渊仙怎么也摸不清李岩岩的来路,本来不敢贸然答应,李岩岩却早有准备,搬出水镜仙来,又口口声声愿化干戈为玉帛,一番绵里藏针,让善渊仙不得不应。 约会地地点定在首都小西山白云观,时间,三日之后——饶是善渊仙性情冲淡平和,也不由恼怒:这简直欺人太甚! 李岩岩不在乎,放下电话,恨恨地吐出一句:“和尚,我要重整岩山的防卫系统!我要弄明白那只死龙虾是怎么摸进来的!” 和尚窃窃地补充:“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小僧以为还要思量一下残云道兄临去时所说之事……他既然谢过了凉拌鸡蛋壳,说不得,莫不是看上姜施主了?”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这个……请大家帮忙投票好不好?月票、推荐票……随便是啥……汗…… 第三十三章 四海水族主君(全) 第三十三章四海水族主君(全) 懒云真人: 年龄:110岁。 外号:清都山水悠游子。 身份:白云十三子之一,排行第三。 性格:闲云野鹤,懒散疏狂,老道精明,不好事、不生事。平生最爱浪游于山水之间。 口头禅:无。 抱负:赏三界胜景,做逍遥道士。 技能:道术精深。杂家,方技术数,无一不通。如奇门遁甲、紫微斗数、大衍天算、麻衣神相、堪舆风水、袖里乾坤文王课……通晓三界地理、人情风俗,博闻广见,智慧如海。长于炼丹,能起死回生。 其他:与“天医”华廿一、“地理鬼”弘普和尚为生死至交。 - ———————————————————— - 和尚乱讲,让李岩岩莫名其妙地担心残云真人会不会起了娶妻生子的念头,为除后患,他差一点就在本子上写几笔,随便给残云真人撮合一桩姻缘。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有些事情则更加重要。 比如…… - 经统计评估,十月二十日南海海域的气象异常为华夏造成的各方面损失远远超过“兴恒大厦事变”,尤其石油钻井平台的重建更需要花费大量资源;不过好笑的是,事故发生的消息一旦传开,华夏几家相关石油企业的股票立刻涨停板。 这是因为天变顺带连邻国最大地几个石油钻井平台一块儿报销掉的缘故。政府抗议过多少次没能达成的目标居然被一场天灾做到了;有小道消息说,海底地震的影响甚至波及东海,导致某处油气田发生结构性变化,将争议多年的两国海域划界问题变得毫无意义;这消息未经查实,但两国有关问题的专家级会议在舆论界一片愕然中突然叫停,而某岛国刚上任的“海洋政策大臣”如丧考妣地模样也登上了《泰晤士报》。 人心称快,在首都某处模样平凡的五层建筑中。那个曾把王爽调到国安局内政处地中年人拍桌子笑掉了大牙。 然后,他拿起红木办公桌上的电话。 “……是。首长,应该是偶然,电话窃听中目标人物并没有流露相关的意愿……不过据专家分析,目标人物的思维跳跃幅度极大,也不能排除他使用其他方法达成……对,可以证实目标人物对国家有一定的归属感……” 中年人静静地倾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神色越来越难看:“……首长。我刚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专家调研地结果是,目标人物已经充分展示了他对……对您所说的那个可能性的……那个……极度的排斥……报告昨天已经递上去了……” 电话里的声音顿时严厉起来,中年人开始冒冷汗,“是!我们会尽一切努力!” 放下电话,中年人刚苦笑着长出一口气,就有人敲门进来,举手行一个军礼,说:“报告!气象部门消息。一场大雾突然封锁了京西小西山。” “果然又来了一次?”中年人却不惊讶,挥手让人出去,又摸起桌上电话拨号,喃喃着,“王爽那家伙还在失踪中,老孔啊,这回得你去走一趟了……” @@@ 于是。善渊仙到白云观拜山的前一天,十月二十二日晚间,首都副市长孔仁良一手拎着今年武夷山九龙窠高岩峭壁上产的二两“大红袍”,一手抱着一只限量版mp-01:变形金刚博派第一代领袖擎天柱模型,敲开了留燕苑十二号楼三门四零一室的房门。 “大红袍”是孔仁良向上级申请地,mp-01则是他自己掏腰包从淘宝上买的。 老孔一向认为:送礼不但要投其所好,还得把人情做足。 - 李岩岩果然很高兴,把孔仁良让进客厅,当即泡了茶,手舞足蹈地聊起变形金刚。掰着指头数出历代动画。再说到真人电影,大骂imax版诚意不足——他口沫横飞没完。孔仁良事先功课做得少了,插不上话,只有唯唯诺诺。 “雾锁小西山,老孔,为这个来的?”把擎天柱变过几回,李岩岩主动发问,还招呼着,“喝茶,喝茶。” 孔仁良听见这句,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地打突,虽然茶叶是自己送的,但经过“兴恒大厦事变”,他怕死了这位小爷喝茶,一喝就几百条人命这个实在受不了。 “李先生……那个……小李啊,”孔仁良小心地斟酌称谓,捧着茶杯暖手,面带难色,“我想知道,白云观……到底要干?” 他这个首都副市长被责成全面负责此类“特异”事项,就是只关在风箱里两头受气的老鼠,怎么怀心思想再跟那天似地“怒斥”一把,也要考虑后果;面子,早不重要。 相比之下,李岩岩自在得多:“老孔,这事儿跟你无关,不过说说也没关系。是我撮合白云观和一个妖怪谈判。” ——尽管有机构通过卫星截获了李岩岩和善渊仙地通话,孔仁良多少也知情,还是好玄没趴下。 “……跟妖怪谈判?” “江湖恩怨而已。老孔,你哆嗦?”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确是江湖恩怨,不涉朝廷。老孔施主放心便是。”和尚对孔仁良的观感不差,一边新奇地把玩擎天柱,也出言开解。 “话不是这么说……小李啊,南海的事情你也知道?实在是不能再出事了……要不。让我也列席旁听一下?”孔仁良咧着嘴,忧心忡忡地抱怨。 “行啊。不过老孔,我现在发现其实你胆子还真够大地。”李岩岩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些好笑地看着孔仁良脸上的冷汗。 “你答应了?”孔仁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十月二十三日晨。 随着脚步,白茫茫遮蔽一切的大雾潮水一般退开,李岩岩一行步上小西山。 头前引路的是白云真人亲传弟子:化虚。十八岁的少年一袭雪白道袍,青石阶上踏破濛濛雾气。潇洒出尘;李岩岩穿着日常的黑色夹克和牛仔裤,干净利落;和尚落后李岩岩半步。再往后,水镜仙与孔仁良并排。 化虚嘴甜,一路奉承,左右不离白云真人曾评价地“天下奇人”四字,拍得李岩岩舒服;也赞叹和尚当第一夜探白云观地事迹,语出由衷;气氛就极融洽。 孔仁良却一直惊疑不定。 化虚一度是他地保镖,斩杀恶鬼眼也不眨。惯常一副两眼望天高人姿态,从未如此平易如春风化雨;这让他不得不再高看李岩岩一番。 况且,白云观落成之后,他是第一次到小西山,看苔痕上阶绿,听森森柏外涛声并黄鹂翠鸟婉转好音,山路两侧四灵石雕栩栩若生,旧景致翻出新篇。已是完全认不得地洞天福地,自然感触良多,惶恐忐忑。 一旁水镜仙瞥见孔仁良的表情,颇不以为然,放慢步履,只盘算兄长善渊仙会何时来到。二哥飞扬仙血债未偿,是否将与白云观不死不休。 山路过半,随水镜仙思量,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还有肆无忌惮的一股萧杀之气,由远及近,浸透心脾。 空气中有海风的味道。 当先的化虚就蓦地停下,单手抚上路边一尊白虎石雕的脑袋,微笑道:“李先生,几位。看样子是四海水族主君:善渊仙地大驾到了。” “四海水族主君?”李岩岩惊讶。“善渊仙时候……” “好教先生得知,”化虚解说。“自从先生逼迫宝光上人出海,华夏渤、黄、东三海之中已经没有主宰,三海水族便一并投入南海四圣门下,于是善渊仙顺理成章,被尊为四海水族主君。” 顿一下,化虚又道:“只是善渊仙素来不问外事,仅仅空有个名头而已。”他脸上挂了羞涩的笑:“小道也是听师长这般说起……” 说话间,山路上丝竹、钟鼓、铙钹、钟磬之声大作,仙乐悠扬,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由白云观的两名小道士引路,及到近前。 大约三五百人,形貌特异,有半数一看就是海里妖怪,不脱鱼鳖虾蟹的模样,分列前后,各举长幡锦旗,抱着锣鼓乐器,还有金瓜仪刀、枪剑弓矢;最前是只高有三丈的人形龙虾,穿大红锦衣,体壳红艳似火,一双大蜇高高擎起旗帜,上写“四海共主善渊大仙”八个字;龙虾拾级而上,脚下踏出一步,就有海水碧波荡漾,眼看水漫石阶,听得汩汩涛声。 另一半是穿道装的男女,男则耿介拔俗、凌楷沉静,女则花树堆雪、风流蕴藉,整整齐齐簇拥着中间两杆大轿。轿上各有明黄、晏紫的大盖,大盖下金交椅,前一座是个葛衣老翁,体态肥大,童颜鹤发,两道白眉连着颏下银髯一直垂到胸前,恍然神仙中人,该是善渊仙无错。 后一座金交椅上那婀娜妩媚眉目如画地,当然是四海中美貌第一的紫虹仙。 仪仗排场蜿蜒而上,凛然有皇家出巡的气象,别说孔仁良看傻了差点儿一脚踏空折下山去,就连李岩岩也很吃了一惊,眨着眼睛回想本子上是否写过了自己却忘了:“搞搞?我记着他‘性情淡泊’来着……哦,对,紫虹仙……” 他立刻明白了,紫虹仙的脾气高傲虚荣,跟这番情境正对得上号。 李岩岩还琢磨着,水镜仙的一双眸子里已经沁出雾气,蝉露秋枝,哀哀地叫一声“兄长”。立刻转头狂奔下去。 “哎,我说……得,化虚,我不耐烦看他们兄妹重逢抱头痛哭,咱们快点儿走吧。”李岩岩下意识刚要拦,想想无谓,就要快些上山。 化虚点头。听了吩咐,道袍大袖轻摆。用上缩地成寸的法术,带着李岩岩一行向前,没片刻,到了山顶。 - 跟早先李岩岩拜山时地境况不同,白云观内一派仙家的繁荣景象,山门两侧侍立数十名道人,各个手持拂尘。含胸拔背,是迎宾的礼节。 山门内,方圆一平方公里的广场也有道人列队,夹道相迎,约三四百众;广场四角,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尊石像变化成四灵的真身盘踞,青龙半隐云雾之中,白虎利爪按地轻咆。朱雀振翅,玄武慢慢踱步。 正殿正门大开,一左一右各站一名年长的青袍道人,其中一个李岩岩认得,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听云真人,另一个想必也是白云十三子中地人物。殿内沉沉地黑暗。却看不清。 大殿后亭台楼阁笼罩瑞气霞光,照旧一望不见边际,偶尔殿脊斗角之间有极快的道人身影穿梭而过,轻轻巧巧,身法极尽曼妙。 李岩岩轻哼一声,却也不以为当初拜山受了冷落,就昂然直入,山门两侧地道人一同摆动拂尘,躬身稽首:“恭迎李先生。” 广场上列队地道人就跟了一起异口同声,动作整齐划一。倒是好看;四灵也一并低首;听云真人和那个不知名地道人往前迎了出来。 “无量天尊!李先生。贫道有礼了。”听云真人稽首,又介绍。“这是贫道的师兄,道号懒云地便是。” 懒云真人年纪比听云真人大些,须发斑白,只两道眉毛还是乌黑,一般地仙风道骨,也稽首一礼,并不说话。 “懒云真人,久仰了。”李岩岩很诚心地拱拱手:白云十三子中,懒云排行第三,先不论道法如何,他可不是魔头,虽然人如其名脾气疏懒一些,却是板上钉钉的老好人。 就免不了李岩岩心里嘀咕:“白云真人放懒云和听云出来迎宾,这回他位置摆得很正啊……” “善渊仙也到了。”几句寒暄后,李岩岩随着懒云、听云二真人穿过大殿,往今日待客的“凌虚殿”去,便随口说话,问,“残云在不在?” “残云师兄不在观内。”听云真人微笑,“师兄说了,残云师兄性子过于率意,既然李先生有意于善渊仙,与其留他在此搅局,还不如教他出去寻访宝光地下落更实在些。” “这话没错。”李岩岩点头。 - 廊回路转,李岩岩也是第一次深入白云观,看四面景致,就觉得与岩山相比算得各擅胜场;尤其待客的凌虚殿,堪称脱俗幽雅。 凌虚殿坐北朝南,侧对荷花池与叠山狮子林,有精妙的道术护持,跟四时节气无干,池内翠荷摇波、林中花丛闲卧,而山石叠异、峭拔嶙峋,别有风致。眼看到了,听云真人告罪,又去迎善渊仙一行;李岩岩等就随着懒云真人登堂入室。 “李先生。”白云真人含笑稽首,把众人让进大堂,随口寒暄中,听云真人就领善渊仙等也过来了。 善渊仙的仪仗随从自然有白云观的弟子招呼,进了凌虚殿的,除三圣之外,只有一对书童和一对侍婢,看上去倒都年纪不大,冰雪可爱。 然后众人入座,有小道士穿花一般上茶,李岩岩这才发觉位置安排有些奇怪:白云、懒云、听云三人为主,左首是他自己、和尚与孔仁良,右首是善渊仙、紫虹仙、水镜仙。 按理李岩岩是斡旋说和的“中人”,该在正中主位上,但总不能掠白云观的地主,只好如此。话说这也是因为他不愿轻易让人进入岩山地缘故,细想来,稍嫌气度不足。不过至少有心人都明白李岩岩的斤两,不会教目光里带上轻蔑。 白云真人还貌似无心地问:“李先生高风亮节,不如……老道命几个小徒帮忙打理一下岩山如何?” 这一句马上拉近了白云观与李岩岩的距离,李岩岩思忖片刻。本想回绝,心中突然一动,指向化虚:“那就叫他跟着我吧。” 白云真人就命化虚上前叩首,化虚行礼已毕,站到李岩岩背后;李岩岩笑笑,一把把他拉得坐下,也入了茶局。 虽然善渊仙神情不变。紫虹仙却立刻蹙紧眉头,跟着冷笑起来。 没人理会她。 “老夫久不出海。竟然不知道世上又多了一位行事不羁不拘地小友,真令人心折。”善渊仙拈须微笑,声音浑厚,“既然小友已开山立派为一代宗师,手下侍者再多也是不够,老夫就也卖个老,送小友一对侍婢。” 随着善渊仙挥手。侍立紫虹仙身后的一对侍婢立刻走出来,冲李岩岩细声细气地说:“拜见主人。” 李岩岩刚喝半口茶,硬含在嘴里忘了咽——之所以没有喷出来,是他的修为提高了。 “这个……不合适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好容易把茶咽进肚子,李岩岩使劲摆手,就腹诽:“——老龙虾意思?刚见面就送一对萝莉给我?” 他可不知道善渊仙早认他是个深藏不露地大高手——且不说他随口就定下了与正道魁首白云观的约会,只是前几天那只神出鬼没的iphone,至今还让善渊仙十分忌惮。 “小友不必多心。既然老夫将她们送与小友,她们今后就不再归入四海水族之列。”善渊仙脾气不错,竟没动怒,反而耐心解释了一句。 “还是不合适。”李岩岩使劲摇头,“善渊仙,我不缺丫鬟……” “小友。你真要驳老夫的面子?难道他白云掌教送出去地徒弟是人,老夫送出去的侍婢就不是人了?”善渊仙呵呵一笑,语气并不严肃,但目光中隐然带了怒气。 “说不要就不要。” 李岩岩还摇头,很坚持,也暗骂善渊仙不会说话:“你个老龙虾就是从海里爬出来地,这两个萝莉要是人才见了鬼!” 忽然水镜仙插口:“兄长,小妹看李先生是担心他那位双修的道侣,前几天,李先生还……” “还?”善渊仙眯着眼。似乎是训斥水镜仙。“道侣是道侣,侍婢是侍婢。他堂堂一派宗师的身份,会怕老婆?” “我……我要了!老神仙,我谢谢你!”李岩岩哭笑不得,明知这一唱一和的是故意,还是气得鼻子发歪。 “阿弥陀佛……”和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恰到好处地一声佛号,惹得凌虚殿内一片窃笑。 那对侍婢倒是乖巧,飞快地跑到李岩岩背后,李岩岩板着脸,总算没把她们也拉入座,闷闷地道:“那个,开门见山,有话直说——谁也别再送我东西!善渊仙,今天请你移驾白云观,是为了……” 不等李岩岩把话说完,善渊仙脸上就笼了一层寒霜:“小友且住,老夫此来,就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茫茫沧海,莽莽群山,本来互不相干——还请白云掌教交出杀害老夫二弟地凶手,老夫今后自然约束四海水族,决不上陆一步!” “无量天尊……”白云真人只说了四个字,目光投向李岩岩。 - - 以下不算字数。 ps1: 今天晚上还有一次更新:) ps2: 大家好,说几句心里话。 首先要感谢大家对《崩云乱》的支持:)嗯……前头那个笑脸,有点儿苦。上架这几天,《崩云乱》地订阅成绩惨不忍睹,月票、推荐票、收藏等等数据一样地惨不忍睹……我多少也预料到了,只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惨……简直是到了要砸掉我的饭碗的地步……苦笑。 我得承认,我或许不是太适合商业写作,故事情节也往往不够爽快,但对于《崩云乱》这本书,我想我依旧可以说:的确尽了我的全力,当然今后也一定会保持这样的写字态度。否则,对迄今为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交待不过去,也对不起自己地努力。 我是个很懒的人,有时候发现了自己爱读的小说也懒得投票,懒得宣传,将心比心,我没有任何理由对大家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如果大家喜欢《崩云乱》的故事,我恳请大家告诉我知道。一次留言、一次订阅、一张月票、一张推荐票、一次点击……无论是哪一种,小翠在这里真诚地感谢。 谢谢大家! 第三十四章 凭龙退三圣(全) 第三十四章凭龙退三圣(全) 金秋十月,破开小西山一片浓雾之外,首都一切都好。 是上午,天气晴朗爽快,阳光灿烂,风也不大,每天吞吐近两千万人口的城市已经开始忙碌。孩子上学,大人上班,人们各安其位,各谋其政,打拼的打拼,混事的混事。 长安街又在堵车,汽车尾气混杂各种各样的电波、辐射,一如既往无声无息地造就污染。 大约现代社会的所谓盛世和谐,也就是这个样子。 - 然而白云观的凌虚殿里,肃杀的气氛蔓延开了,白云真人高坐不语,懒云与听云微微摇头,善渊仙沉着一张脸,水镜仙欲言又止,紫虹仙高挑眉毛,不以为然的神情。 这都是因为李岩岩向善渊仙抛出了一个问题:“三天前,南海上好像死了一千三百二十七个人?”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白:你善渊仙要为飞扬仙出头报仇,那一千多人枉死,又该找谁? 善渊仙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拉不下老脸辩解其实是个意外,或者最差那也该算是李岩岩与他合伙各杀了一半——没意义,李岩岩没摆出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的架势,白云观对此同样恰到好处地视而不见。但人命总是人命,尽管在超然世俗的善渊仙眼中“凡人”与蝼蚁无异,还是不能掩盖杀戮的真实。 大家都聪明,用不着多余地唇枪舌剑。 “白云掌教。小友的意思老夫清楚,可惜……老夫上得小西山,不是为了来讲道理。” 善渊仙的一只手掌放在身前黑檀长案的茶杯上,摩挲良久,杯中淡绿的茶水先是微微一颤,接着泛起的几圈涟漪渐渐变化,恍惚中只一眨眼功夫。方寸之间,茶水居然如同暴虐的大海。激荡了波涛,滚起高高地浪头;茶杯上方竟升腾铜钱大小的一片乌云,云中电闪雷鸣,细微而清晰地霹雷声噼啪炸裂。 伴着善渊仙长长的叹息:“老夫的兄弟不能就这么死了。” 叹息未绝,始终一言不发的紫虹仙突然恨恨地叱咤:“小贼!还我二哥命来!” ——她把纤掌一侧,去推翻善渊仙手中的茶杯! 善渊仙立刻皱起眉头,稳住茶杯。责备:“三妹不可。” 只是晚了一瞬,茶杯倾侧,有一滴茶水滑过杯子边缘,在众人目光注视中,极缓慢地溅到黑檀长案上。 一滴? 凌虚殿之内,空空荡荡的半间大堂,瞬间被海水吞噬! 海水汹汹,漫过高有数丈的天顶。透出斗角飞檐,汹涌奔烈! 善渊仙、紫虹仙、水镜仙地席位已在海中——善渊仙端坐不动,眉眼之间略带着几分无奈,须发随波涛荡漾;紫虹仙、水镜仙却面带寒煞站起身来,各自擎兵刃在手: 紫虹仙把一条深紫色的绸带舞动,推波助澜;水镜仙的一对长柄亮银软骨朵湛放光芒。轻轻对击一下,凄厉的电芒就从碧波里折绕,映着三圣的面庞亮惨惨地怕人。 正好有个白云观的道童过来伺候,一下泡进海水里,立刻被水镜仙的电芒麻痹全身,刚张口要喊一声就灌一肚子海水,正挣扎着要掐“辟水道决”;善渊仙身后的两名书童身法极快,抢上前,一左一右把他挟持住,一对分水峨嵋刺顶上他小腹。又一口宝剑架上他脖子。道童不敢动了,也憋不住气。转眼就被海水呛得昏迷。 事起突然,李岩岩却没事,眼看海水汹涌扑面而来,眼都不眨,依旧一副无所谓地模样品着茶;和尚也坐得很稳,只是右手往外一探,把一根金灿灿的九环锡杖重重插入地面,锡杖上九个金环相互碰撞,当啷大响。 金光缭绕。 在李岩岩一方的长案之前半尺,奔涌激烈的海水撞上金光,正是惊涛拍岸,任那波涛如何凶恶,却奈何不了深沉不动的大地。 的确没事儿,李岩岩甚至闲得开始回头打量那一对萝莉了。 ——白云真人那边同样安然无恙,善渊仙杯中一滴茶水化作数顷碧涛淹没凌虚殿,也不能近得他身;更不必亲自出手,早有听云真人侧一下身,单掌往胸前一立,无声无息,不见他干戈大动地作法,就这么不带一丝烟火气,把海水迫开了,不能越雷池半步。 众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借了善渊仙水势地紫虹仙一阵羞怒,娇笑连连,把手中紫绸往下疾挥。 “喀!” 电光霹雳,从凌虚殿外猛击直下! 透过大殿,也击穿了金光,这一道霹雳居然是朝着李岩岩打了过去——李岩岩抬头看一眼,躲也不躲,苦笑着小声嘀咕:“你二哥明明是残云杀的,打我干?” “休得伤了我家主人!” 异口同声,却是刚被善渊仙送了人的那一对萝莉侍婢出手,两道娇俏的身影跃起,各持一口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精光闪闪的宝剑,向霹雳刺了过去。 宝剑在空中交叉。 霹雳正击在双剑相交的地方,只听一声巨响——改了方向,转射回淹没了半间凌虚殿的海水里,目标变成紫虹仙。 “吃里扒外的贱婢!”紫虹仙气得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也紫了,再挥绸带,挡开了折射回来地霹雳电光。 李岩岩小小地吃了一惊。 他本来笃定泰山,在白云观中至少白云真人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也就不在乎善渊仙发难。却没料到先跳出来地是那对侍婢,而不是化虚道士——往身边看去,化虚地眼神倒是很清澈,似乎看大家斗法看得过瘾,口中喃喃有词。 这回李岩岩是彻底地无语了,他听见化虚念叨地分明是他在本子上设定好了的口头禅:“无量天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再看堂内,一边是紫虹仙含恨。还想出手的模样,而善渊仙在海水中已微微地皱眉。水镜仙帮了紫虹仙一把,观察兄长的脸色,就有些犹豫;听云真人逼开波涛,是定心静气,也不为已甚,懒云真人双手缩在袍袖里,微微动作。不知道盘算——白云真人终于开口: “寸杯纳四海,片云降霹雷。善渊仙,好手段。” 善渊仙闷哼一声,本来以杯中茗茶作法,只在乎显示态度坚决,却不想还没谈上几句就先翻脸;至于紫虹仙一动手,他并没刻意阻拦,是也存了试探一番的念头——这自然瞒不过人。所以一旦被白云真人当面奚落,他就觉得理亏了。 深深叹息,善渊仙将手一摆,淹没半个凌虚殿的海水一通翻涌,迅速收拢,转眼就退了。聚成一个水球,再缩小,变回一滴,落入茶杯,不起涟漪。 清清淡淡,还是那半盏残茶。 殿内不留一丝水渍。 “若老夫地二弟还在……”善渊仙苦涩一笑,“白云掌教、李家小友,此地刚才就已经成了修罗场。” “兄长!”紫虹仙和水镜仙还都站着严阵以待,同时叫出声,两人梨花带雨。泪珠扑簌簌落下。 - 李岩岩看着她们。忽然兴味索然,手指弹两下茶杯。稍用些力,弹得茶杯倾倒,茶水全洒出来。 众人都是一惊,不知道这个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又怎么了,要闹玄虚。 却听见他用极无聊、极无趣地语调嚷嚷:“不喝茶了。换酒,烈酒。白云真人,我想醉一场。” 白云真人微愣一下,随即摆手,就有道童为李岩岩上酒。 白云观拿得出手的东西自然超凡脱俗,酒是好酒,一杯倒出,浓香凛冽,把凌虚殿里的茶香连着刚才海水退却后留下的淡淡的咸味与腥气都掩盖住了——李岩岩却不举杯,只盯着善渊仙看,好半天才迸出一句: “善渊仙,我为你兄弟****的一杯。” 这才一饮而尽。 没有谁明白他的心事。李岩岩是发觉本子上“南海四圣”地设定出了错,而飞扬仙死得又实在太早: 紫虹仙和水镜仙一个自以为是,一个瞻前顾后,性格各有缺陷;况且她们都是女身,就多少缺乏了血性——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四角关系,教善渊仙颇多顾忌,不能放手做事。 尤其是性情刚烈的飞扬仙也没干就这么撒手一死,恐怕“南海四圣”从此就算废了,将要婆婆妈妈到不可收拾。 这不是李岩岩所希望的。 他宁可自己的斡旋完全失败,也不愿收获这种结果。 管他人生还是“妖生”,就该随心所欲、率性洒脱!要轰轰烈烈的就去轰轰烈烈,班声动、北风起,剑气冲,南斗平,射落天狼,扣马长嘶;要恬静淡然的就去恬静淡然,东篱底下采菊看南山,披散了头发乘舟远扬。 就千万别顾忌犹豫,窝窝囊囊。责任自然要背,至于后果……那是个东西? 都随便! 所以李岩岩才会在一无所有时就敢拜上小西山来见域外天魔,所以李岩岩才会“强逼”姜语竹登上去法国的私人喷气机,所以李岩岩才会穿了机甲行走闹市,灿烂阳光底下杀人,踏碎警车,腰斩警察,一枪崩了上校袁望嗣…… 所以,李岩岩……愤然酗酒! 一连干了四五杯,李岩岩索性拿起酒壶嘴对嘴仰脖子直接大喝,牛饮鲸吞,在众人莫名所以地目光中倾尽一壶。 一壶一斤。 他平时顶多咂两口红酒,原来就没量。现在骤然灌了这许多佳酿入喉,脑中逐渐昏沉,眼神也迷离起来,驱不开心里的烦闷,把酒壶一顿,指着善渊仙地鼻子,就结结巴巴地嚷道: “老……老龙虾。你这个妖怪当的……太、太失败了!” 饶是善渊仙道行高深,性情冲淡。也被李岩岩一句话呛得干咳,一张老脸几乎红得渗出血来——指着和尚骂秃驴,德是这么缺的咩? 李岩岩却还嫌不足,醉眼惺忪地又骂:“你……上古的凶煞,一手泼天地杀孽血债……好、好大的名头!厉杀决断、快意恩仇啊!嗯?缩……缩头缩脑的?你是老龙虾……还是老乌龟?” “李先生醉了。”白云真人挂上苦笑,转对善渊仙,“善渊仙……道兄。飞扬仙之死,算来还是宝光那个孽畜从中搬弄是非所致。白云观久仰南海四圣大名,本来也无意大动刀兵,还望道兄明察。” 紫虹仙不等善渊仙开口,抢着大骂:“说得轻巧!我家二哥就是死在残云手上,你推不干净!快点儿交出凶手,否则看我血洗白云观!” 说着,紫虹仙一甩紫绸。紫绸如电,卷住一旁刚才昏迷倒地地道童的脖子,作势要杀人,水镜仙横了长柄亮银软骨朵,护住紫虹仙。 ——毕竟是结拜地姐妹,平时再有龃龉。也能一致对外。 白云真人视而不见,只望着善渊仙微笑:“道友,那宝光独霸三海,无非因为他曾发轩辕陵,得乾坤弓、震天箭并许多宝物……道友自然不惧,但轩辕遗宝总是非同小可;何况宝光诡谲毒辣,谋定后动,是跃跃如狡兔,跄跄似独狼。白云观虽穷搜天下要诛杀此獠,说不得。也想借助道友之力。” 白云真人一边说着。轻轻拍一下手,凌虚殿内堂有两名道童捧着黑檀木盘出来。木盘上盖着明黄的绸缎。 “道友,老道备下薄礼,想必能克制宝光手里的轩辕遗宝,为世间黎民苍生,为四海水族,还请道友千万收下。” 一旁李岩岩伏在长案上,含含糊糊地说风凉话:“好,好,这是收买人心还是收买人命呢?” 和尚已经把九环锡杖收进僧袍袖子里,哭笑不得地伸手入怀,掏出一粒药丸:“先生,先生?吃了这颗醒酒丹……” 善渊仙盯着木盘,眼角跳了跳,冷笑起来:“李家小友骂老夫骂得好!老夫虽然深居海底,也听说了白云观号令天下群雄四出,杀灭妖魔鬼怪……老夫请问白云掌教,我四海水族又算?” 白云真人正色道:“道友误会了。当今天下,万民安居乐业,白云观是容不得妖孽作乱,让生灵涂炭而已。四海水族与世无争,正应了道友所说,‘茫茫沧海,莽莽群山,本来互不相干’,白云观绝无意打扰。” 顿一顿,白云真人叹道:“只是……像宝光那样残暴的人物,纵然白云观袖手旁观,怕他也会招得天怒人怨,早晚有高人出手收拾。道友,李先生,敢问这是也不是?” 善渊仙默然,而李岩岩……已经醒酒了,皱眉思考着,半天,终于有了个好心从中斡旋的模样,开口说: “善渊仙,冤有头债有主,我看飞扬仙地仇,你还是去找宝光上人报——这是四海水族地私事。退一万步,就算你出手杀了残云,接下来就是白云观与四海水族结怨,两边一打起来,先不说会死多少人,首先高兴地还是宝光。” 白云真人微笑颔首:“李先生此言甚善。” 善渊仙不答,只让紫虹仙放开昏迷地道童,和水镜仙坐好,沉吟良久,突然问:“白云掌教说如今万民安居乐业?” 白云真人一怔,呵呵大笑,李岩岩皱着眉头恶狠狠插口强调:“就是安居乐业!” “当真?”善渊仙望着李岩岩的眼睛。 李岩岩握紧了拳头跟他对视,大眼瞪小眼半天,泄了气,伸出双手食指交叉,比划一下:“十年!至少十年。” “好!老夫就再等十年又有何妨?”善渊仙推案而起,长笑。“十年之内,只要四海安靖天下太平,老夫自然约束水族再不登岸——但,” 善渊仙眼中放射狠厉的光芒,在白云真人和李岩岩脸上扫了一遍:“老夫地兄弟不能白死,早晚,白云观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兄长!”紫虹仙发急。哀哀地叫,“就这么走了?二哥他死了啊!” “哼!”善渊仙瞪了紫虹仙一眼。狠狠地拂袖,“三妹,你还嫌闹得乱子不够大?” 撂下一句,善渊仙步出凌虚殿,水镜仙扯着不情不愿的紫虹仙跟上,南海三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白云真人没有起身送行。李岩岩也坐着没动,一直摇头,喃喃地说话:“十年……” 他与白云观的十年之约里,又绕进去了善渊仙为首的四海水族,按理说这个结果已经不差。 - 自始至终坐在李岩岩身边,没说一句话地孔仁良还沉默着,脸垮得快要掉到面前的长案上了。 和尚发觉,就问:“阿弥陀佛。老孔,你干嘛呢?” “哈哈……”孔仁良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正琢磨白云观能不能有棵歪脖树,好让我上吊。” 勒颈上吊,这种死法怨气太重,但孔仁良心里未尝没打算就这么一死了结掉算了。 因为能随同李岩岩上小西山旁听已经是意外之喜。孔仁良向上级申请,为谨慎起见,没带任何的录音、录像设备,只想如实地记录见闻,事后回家写报告提交——可他发现: 这玩意儿……写不了! 小西山上地全部,把牛皮吹到宇宙外面,把梦境往最荒诞里头瞎掰,都不能有! 十年?一个少年,一个道士,一个妖怪。这帮人。喝茶聊天醉一场,就早早地定了这天下…… ——这里头没有政府事儿? - 李岩岩不管孔仁良的自怨自艾。沉静片刻,目光投向白云真人送出,善渊仙却没拿走地所谓“薄礼”:“白云真人,克制轩辕遗宝?” 白云真人微笑:“李先生,这两件东西,其实该说是克制宝光地才对——倒也算不上稀奇。” 听云真人顺白云真人意,上前掀开两个道童手捧黑檀木盘上的绸缎,露出“法宝”的真容: 一个是盘盘曲曲的一堆绳索,小手指粗细,大约总有一两百米长短,闪烁晶莹的银光;另一个是一块斗大的五色石,表面嶙峋,皱纹深密。 听云真人解说:“这一件,是三天前夺云、空云两位师兄到太平洋,潜入万仞深海,斩杀上古应龙所得地龙筋;这一件,同是三天前,彤云师兄在昆仑山布格达板峰作法,yin*上界真龙下凡,封印在内的五色石。宝光那妖孽虽然原形不明,总是水族,有这两件东西压制,他就没办法将轩辕遗宝之力运转得淋漓尽致。” “哦……”李岩岩作恍然大悟状,在心里骂:“三天前?三天前才刚定下来今天谈判,你们就巴巴地弄这两件东西来,这是为了对付宝光还是善渊仙?我说善渊仙走得那么快呢……” “杀……杀龙?”旁边,孔仁良终于忍不住了,白眼一翻,扑通晕倒。 白云真人忽然笑道:“李先生,既然善渊仙爱惜羽毛,不肯领受这两件物事……老道思量,倒不如李先生笑纳了吧。宝光那厮总是瞄着你的。” “也免了,我不缺这个。”李岩岩摇头,“白云真人,完事儿我回去——你记着,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白云真人就微笑颔首,但他身旁的懒云真人脸上却泛起惊异地神色,双手一抖,五六枚精光锃亮地铜钱从袖子里掉到地上,说道: “无量天尊!贫道刚刚起卦……善渊仙折返南海,一路竟是大凶之像!”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今天更新了快一万五千字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嗯……请大家把各种票投出来鼓励小翠一下好不好?笑。 第三十五章 大隐隐于朝(shang) 第三十五章大隐隐于朝(上) 高天上,乌云滚滚,一路南行。 善渊仙走得有些凄惶。 仪仗自然还在,因为水镜仙回来,十六抬的无顶大轿多出一架,上面的大盖是雪白锦缎,但水镜仙和紫虹仙全都去到善渊仙那边,兄妹三人阴沉着脸说话,不时有争论声传出。 随行的数百侍从以及婢女小心翼翼,大气不喘,已经偃旗息鼓。 大轿之上,紫虹仙的语调最尖刻:“兄长,你不会是真怕了那个装模作样的白云真人?” 善渊仙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似地极不舒服,闷声冷笑:“白云真人?那人要是白云真人就怪了。” 紫虹仙、水镜仙齐声惊异:“不是白云?” “好好的一派掌教,怎么也不会拿东西出来吓人,格局、气度,都嫌小了些。”善渊仙捻须思忖,道,“三妹、四妹,为兄看白云观内……怕是另有乾坤……堪不透虚实,为兄今日是不得不退……” 紫虹仙又问:“就算这样,兄长你又何必把小清、小静送人?那个李岩岩,小妹本来还想趁机抢走他的法宝!” “不要招惹他!”善渊仙脸色一沉,郑重其事地叮嘱,“连宝光都不肯自己露头,找了你来顶岗,那岂是寻常人物?为兄看今日白云观也是买他的面子才……罢了,这且不说,三妹。你要改改脾性,别再引火烧身!” 水镜仙犹豫一下,说道,“小妹这番回来,也算承了他的人情……前几日陷在岩山,那里是李岩岩地洞府,虽然冷清些。却是一等一的福地洞天——尤其……依小妹看,那竟似乎不在三界之中。” 紫虹仙大笑:“妹妹胡说!他才多大岁数?有多高的修为?哪能独辟一界?”她忽然想到。贝齿咬住下唇,恨声道:“除非……除非他真的是……兄长,小妹一定要拿到李岩岩的法宝!” 话音刚落,“嗤”地一声冷笑响起来,跟着还有四个字:“痴心妄想!” “人!” 紫虹仙立刻翻身跳出大轿,脚踏乌云,手挽紫绸。把一对柳眉倒竖了,要出手杀人! 善渊仙眯起眼睛,也带上怒色。 - 天边,一团血色的雾气迷蒙。 @@@ 留燕苑小区,李岩岩打开房门,双手摊开,哈哈地笑:“老孔,这回你们动作挺快啊。” 孔仁良苦着脸站在门外。嗫嚅半句:“……小李,有人要跟你谈谈……”他身后是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曾经在首都某处模样平凡地五层建筑中发布过许多有关李岩岩的命令。 - ——现在是十月二十四日地晚上,离小西山上李岩岩撮合白云观、善渊仙谈判的日子只过去了一天。 - “请进,请坐。”李岩岩招呼两人进来落座,中年人伸手出来自我介绍:“我是刀梅郸。国家安全局局长。” “刀?这个姓真少见。”李岩岩和国安局局长热情握手,问,“你是摆夷……呃,傣族的?” 有个姓刀的很出名——刀白凤——摆夷女子——《天龙八部》。 刀梅郸身居高位,不太习惯这种其实没有恶意的玩笑打趣,但也不生气,愣一下就苦笑:“李先生真是……风趣。” “还好吧,其实也不怎么风趣。”李岩岩乐了,忍住那句“段王爷可好”的问讯,“刀局。你挺有意思。对了,和老孔一样。叫我‘小李’——啊,说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刀局,你……” 刀梅郸没挑李岩岩地语病,进屋坐稳,一边向客厅里的和尚、化虚小道士以及过来沏茶的两名侍婢点头致意,一边笑道:“可不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小李啊,咱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对你……该算非常熟悉了,那就有话直说?” “请,不用客气。”李岩岩打量刀梅郸,觉得他不算令人望而生厌的官僚,听说话也像个做事的人,言语间就平易和蔼。 “小李,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国安?”刀梅郸果然开门见山,一句废话没有。 “没有。”李岩岩笑容不减,不假思索地回答。 刀梅郸和孔仁良对视苦笑。 “国安局它根本就不适合我——我过我的日子,刀局、老孔,我早想说——你们一直不找我说,那今天我先表个态。” 李岩岩把身子坐直,不再埋进沙发里,极诚恳地看着刀梅郸的眼睛,说:“我打算老老实实地上大学,跟竹子高高兴兴地谈恋爱,过几年毕业了,就去考公务员。虽然现在公务员不好考,不过估计你们能给我走个后门,所以我也就不读研究生了。” “实说了吧,我想进外交部——因为竹子是这么想的,随便部门、呃,我学中文地,那就新闻司,当个小科员,我无所谓。然后兢兢业业地上班混日子,偶尔偷个懒。” 在刀梅郸、孔仁良惊讶的目光里,李岩岩有点儿不好意思:“上班一年以后,我就跟竹子结婚,五年要两个孩子,也就三十了——这是我的想法,别笑话我人穷志短啊。” “那个……”孔仁良一口气喘不上来,说话也结巴,“小、小李,你、你这是……” 李岩岩奇怪地问:“我怎么了?老孔,你以为我会干?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你早该知道我没那么大志向。话说现在这日子过的就够乱的了,直接让导弹轰过一次,没事儿连国安局局长都往家里跑,我还能再自己给自己添乱?”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老孔,先生一向淡泊。” 看客厅里气氛不差,刀梅郸多少放宽了心:“小李,据我所知,老孔也汇报过了,你居中安排,让白云观和那个……善渊仙?订了十年之约——这可不是外交部的小科员能办出来地事情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说的是啊。”李岩岩一脸的苦恼,“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竹子交代小萝和小莉的事儿呢……” “主人,我们只是主人的侍婢,请主人不用为我们操心。” 小萝和小莉——就是善渊仙送给李岩岩的那对丫鬟,异口同声地说,其中年龄稍大一点儿的小萝补充了一句:“主人,我们会对主母分说明白……” “你们看,”李岩岩无奈地摊开双手,“这算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回来以后我都还没敢再找竹子。” 刀梅郸愕然,他不知道这对侍婢认准了李岩岩就是“主人”,连“萝莉”的名字也是请李岩岩“赐”下来的,于是就不管这头,眼珠一转,自以为号准了脉,再问:“小李,你的意思是……大隐隐于朝?” 李岩岩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地还不够明白?我就一个意思:烦着呢,谁都别搭理我。” “可是……”刀梅郸终于有了怒气,“小李、李先生,现在社会很混乱——咹?《导弹法》?千古未闻!” “那是你们地事!”李岩岩毫不客气,“一个玩笑而已,你们当真了怪谁?再说,拿导弹轰炸平民——还有理了?” “玩笑?”刀梅郸打算一口血直接喷李岩岩脸上,神色变了好几变,想哭的模样,最后狠狠地一掌把茶几拍得山响,大骂:“他**地袁望嗣该死!” “他已经死了。我跟老孔也说,如果换成导弹炸死了我,至少一段时间之内,袁望嗣会成为英雄……刀局,你这么骂一个死人,不够公平。” 说完,李岩岩自嘲地笑:“当然了,刀局啊,我很感激,那天……以后,没有刑警上门来抓我……杀了人都没事,这也算凌驾于法律之上了?啊,不是我得了便宜卖乖,真的。如果有必要,我一定配合你——我相信袁望嗣这样死心眼的家伙应该不会太多吧。” 孔仁良亲眼见过李岩岩一身机甲雨中杀人,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也愤怒,低声喃喃:“法律的正义必须得到维护……” 李岩岩大点其头:“我赞同。老孔,刀局,我发自内心地相信中央的官员——尤其是你们位置比较高,看得远——一定会把绝大多数公民的利益放在首位……法律就是这么用的,正义不正义另算。” “可小李你就不是绝大多数了,”刀梅郸对李岩岩的态度啼笑皆非,“你让我这个国安局局长很难做啊……” “事实上,我一直在帮忙维护法律的尊严,或者说……社会的稳定?在你们用不上力的地方。”李岩岩叹了口气,“你们只是不了解。” - 客厅里沉默了,刀梅郸和孔仁良相信李岩岩并没有说谎,但他们同时也相信李岩岩的初衷没那么大公无私——无数心理学家、行为分析学家的综合会诊不会出错。 第三十五章 大隐隐于朝(下) 第三十五章大隐隐于朝(下) “还是说一下白云观和善渊仙,”刀梅郸岔开话题,“小李,自从今年三月,韵城市小发润超市被‘妖怪’抢劫以来,全球范围、尤其华夏境内,出了很多用常人眼光来看完全不可思议的事件……还有不可思议的人物。虽然在一定限度之内已经展开了合作,但国安局,也包括所有其他国家机构全面动员,始终不能得出结论——无论是定量的还是定性的。有关这个,我希望你能帮忙……” 又沉默了许久,李岩岩真诚地叹息起来:“刀局,其实我何尝不盼着你们能有点儿出息……” 远在上大学之前,到白云观“单刀赴会”的时候,李岩岩心里还有些侥幸的念头。 比如…… - 场景一: 中江三角洲,中江的入海口上,海滨直辖市,华夏八大军区之一的海滨军区里,某位姓成的师长家。 成师长六十岁了,没有一点儿老态,头发还是乌黑的,今天,他打发小保姆回去探亲,反把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叫到了家里。 那间一直有铁将军把门的书房的门开了,里面供奉着香案,香案上是成家历代祖宗的牌位;成师长身穿军装,带着儿子、女儿一起跪在牌位前,虔诚叩头:“列祖列宗在上,今有域外天魔破空而来,作乱华夏,成家第一百三十三代家主决心……” 叩拜已毕,成师长摘下香案一侧墙壁上挂着的七星剑。冷冷地说:“今夜,闯小西山!” - 场景二: 大西北,戈壁边上地一个小城市,郊区,某间戒备森严的省级监狱。 监狱的绿化搞得不错,防护栅里高高的钻天杨怕是都长了至少十年了,大食堂里成群的犯人在吃饭。一水儿的蓝白道囚服和光头,看上去挺让人眼晕。 今天的伙食很棒。土豆牛肉,白面馒头,犯人都吃得过瘾,大声夸奖;只有一个中年汉子阴沉着脸,呆呆地坐着不动。旁边地刀疤脸犯人看见:“操,狗日的不动筷子,想老婆了?” 刀疤脸地话刚说完。中年汉子猛地站起来:“报告政府!” “怎么了?”狱警过来问。 中年汉子露出无害的微笑:“报告政府!有妖怪,我得出去。” - 场景三: 内陆某省山区,一个极贫苦的小村子,至今没有通电,村民日出而作日没而息,没有一个人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 村里的佟老汉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年老体弱。一说话就咳个没完,却还是从来都舍不得丢下手里的烟袋锅子。 这是个傍晚,大山接着天的地方亮了一片火烧云,佟老汉在田里艰难地抬起头来,眯缝着眼看云彩,看上两眼。他放下锄头,把烟袋锅子往田埂上磕了磕,一屁股坐下,吧嗒吧嗒地吸烟。 这时有个面相憨厚地少年从村里出来,跑到佟老汉跟前,垂着手,不说话。 佟老汉把一袋烟吸完,慢慢地说:“娃儿,闹妖怪了。” 少年傻笑:“嗯,闹妖怪了。” 佟老汉让少年给他再塞上烟丝。又说:“娃儿。你去打妖怪,记着临走把家里那几只鸡再喂一喂哈。” - 场景四: …… - 可惜这些东西只依托于本子而存在。现实是国家没养着大内高手,也从来没接触过外星人——甚至连修真的大能都没蹦出一个半个的来,南美北美非洲全算上,未开化民族里就找不着合格巫师的影儿,眼睁睁看着白云观高居“正道魁首”,天底下群魔乱舞。 “莽莽神州啊,这么大的地球……”李岩岩声泪俱下,擤一把鼻涕,“刀局、老孔,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太不争气了?我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 孔仁良这一阵为“兴恒大厦事变”闹得焦头烂额,心有戚戚,陪着叹息;而刀梅郸听着,眼底却有寒光一闪:不论李岩岩这番话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说他从没打算过置身事外,所谓“外交部的小科员”等种种安排,只不过针对政府方面而言——或许算数,却不能当真。 作为国安局局长,刀梅郸对李岩岩付出的耐心要远远超过他那桩不算成功的婚姻,他自认是世界上最了解李岩岩地一个——王爽汇报的所谓“高僧转世”的说辞或许瞒过了不少人,但刀梅郸第一时间就嗤之以鼻,他说:“别忘了,那家伙从小就以编故事为乐!” 刀梅郸知道,或许只要等待与倾听,就能够贴近李岩岩的内心世界。 他是对的,没过五分钟,李岩岩就恨恨地嚷起来:“但这是我的生活——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管是谁,都别想改变它!” 刀梅郸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这才是真实的李岩岩,一个倔强、任性的孩子,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那看上去有多平常——他不惜代价。 比如……刀梅郸情不自禁地想到李岩岩用过的说法:比如……撮合一个妖怪与白云观谈判,或者,还有其他,一些更加匪夷所思、超乎想象的事情。 尽管刀梅郸打算开始探询他这种底气十足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问一个为,李岩岩一定会回答:“老子高兴。” - 而刀梅郸不知道的是,就是现在。有一件最终将要影响整个世界地大事正在发生,那与某位已经对李岩岩说过一遍“贫道高兴”的重要人物密切相关。 @@@ “妹子!不要——”善渊仙目眦欲裂,高天上泣血一吼,晴空无云。 “大哥!快、快走……留得青山在……”善渊仙身旁不远,紫虹仙勉力抬起头来,嘶声大叫——她那一袭华丽地宫装半身片片撕碎,青丝披散。雨水、汗水、血水玷污绝美地容颜,有如厉鬼。 一条闪烁银光的绳索凭空垂下。把紫虹仙捆成个猱狮模样,倒挂在空中悠悠晃荡。 水镜仙——已经再度变化巨蚌地原形,蚌壳紧闭,悬停半空,另有数百粒龙眼大小的珍珠串成地锁链,把蚌壳一道道捆得结实。 令人牙酸的吱咯声不绝,是蚌壳与珍珠锁链摩擦地动静——蚌壳里禁锢了。正要破壳而出。 “妹子……”善渊仙老泪纵横。 “大哥!你快走啊!”紫虹仙声泪俱下,“四妹……已经完了!” “三妹!走!”善渊仙猛扭头,脸上掠过一丝决绝,一顿足飞向紫虹仙,要带她一同离开。 然而那条闪烁银光的绳索如同在高天上生了根,又有灵性,善渊仙刚一扥,就自动收紧。把紫虹仙勒得眼球凸出,伸长舌头,满脸青筋毕露。 “大、大哥……你走吧……这是……上古应龙的、龙筋!” 勉强说一句话,紫虹仙浑身笼罩了深紫色的光芒,隐隐显出海星的模样——这一条龙筋,竟要逼得她展露原形! “贼道!”善渊仙须发皆张。势若疯虎地仰天长啸,左手握拳狠狠擂上前胸,一口热血吐出来喷到右手,血煞光芒闪动,右手化成一只红通通的大钳,探出去一夹,将缚住紫虹仙的应龙龙筋一钳夹断! ——有风吹过,正好掀开善渊仙地道袍,看他上半身精赤,并没一件衣物。而右胸往下直到腰间。肌肉竟然呈现惨惨的灰败颜色! 随着他一钳夹出,那灰败颜色猛地蔓延。一直侵蚀到脖颈,道袍化成寸寸飞灰,右手的大钳也笼上一层不祥的灰色……没了生气。 “大哥……你何苦……”紫虹仙得脱,却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紧抓住善渊仙完好的左手,泣不成声。 善渊仙笑得慈和:“三妹,你是老夫结拜的义妹……区区千年修为……”话没说完,两人就化成一道金光,朝南海方向远走…… 只留下一句有如滚滚雷鸣的誓言:“老夫今生今世,与你白云观不死不休!” - 然后蚌壳碎裂。 碎成极细小地千千万万块,洒满一天,混杂了断裂的珍珠锁链,青空底下晶莹反光,美不胜收。 蚌壳里禁锢的是一个穿道袍的人影,道袍杏黄色,人影面目模糊,是一团幽幽的血雾。 他在空中迈出一步,蚌壳的碎片与那数百粒珍珠就掉下去,跌落凡间俗世软红十丈,激起尘埃。 半截上古应龙地龙筋还闪着银光,无声地晃动不停。 水镜仙死了。 @@@ 李岩岩还在跟刀梅郸、孔仁良磨嘴皮子。 “有些事你们真的管不了。”李岩岩的叹息里透着诚恳,“刀局,老孔,先不说我——打比方,如果有一天,白云真人杀了人,你们有能力逮捕他?不算如果,善渊仙那只老龙虾大闹南海,一千多条性命啊——你们能抓得住他?” 在刀梅郸和孔仁良难堪的沉默里,李岩岩激昂慷慨:“是我在尽力!是我一直保证局势不再恶化!” 他让语气平淡下来:“然后,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刀梅郸憋气,怒火烧炸胸膛,终于反唇相讥:“可惜你不是上帝!” “我不是。”李岩岩坦然地承认,“刀局,我只在乎我能掌握的正义。这个,很难;但好处在于:我只需要对自己一个人负责。” “那我请问。小李,你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就我所知——连你地小舅:王爽,他至今还下落不明。” 李岩岩露出古怪的笑容:“小舅?他绝对不会出事儿,毕竟,带走他地是师弘毅。” 事态地发展很有趣,这是师弘毅的名字第一次为官方所知,刀梅郸放弃旁敲侧击地手法直接询问。却被从窗外跳进来的红娘子接过了话头——“姑奶奶”爱听墙根,还跟师弘毅有仇。 “书呆子不是好人!”红娘子信誓旦旦地做出结论。 刀梅郸愕然。他眼前一花就看见屋里多了个穿夜行衣地漂亮女孩,不知时候窗户大开了,夜风吹进来,淡蓝的窗帘飘动,这情景略带一分神秘地美感,比如梦境,不像是首都、二十一世纪的晚上。 孔仁良缩了下脖子——曾亲临兴恒大厦的现场。尸横一地,血水浸透鞋子的感觉至今还让他做噩梦,可不会动其他心思。 “这是管听潮,江湖人称‘红娘子’,跟儒生师弘毅……有点儿小过节。”李岩岩介绍着,发起牢骚,“我说管管,我家有门——就算您老人家是女侠。也不用老跟窗户过不去……” “阿弥陀佛。”和尚抢在红娘子发话之前念起佛号,看好戏的表情。 红娘子狠狠剜和尚一眼,旁若无人,大刀金马地在沙发上坐下:“李岩岩,今天晚上,你怎么也得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人?” ——红娘子问到刀梅郸、孔仁良的心里去了。都竖起耳朵听着;李岩岩觉得好笑,眼珠一转:“红娘子,你问得不对。” “啊?” 李岩岩咳嗽一声:“你塌笼上登云换影,不必风吹草动,非教咱吐钢儿,你问,咱答。你问咱支的是杆,咱支地是祖师爷那根杆;你问咱靠的是哪座山,咱靠的是四大名山;你问何为四大名山,朋友义气为金山、银山。咱看朋友重如泰山。相会如到梁山;你问咱守的是海,咱守的是江湖大海。与朋友交和为四海。咱坐山守海,是浑天不见青天见,牙淋窑儿、啃吃窑,好再碰盘。” 李岩岩说得过瘾,别人都听得头晕,尤其刀梅郸气得不行,堂堂国安局局长没见过?这一套两百年前江湖走镖的黑话分明是把在座的都当成贼了…… 女侠不懂:“李岩岩,你说的?” 李岩岩精神一振:“红娘子,有分教:能送一锭金,不吐半句春;能送十千钱,不把艺来传!这四大部洲、三教九流,八大江湖、校里二行,总共是七十二春,八十八点……” “小李啊……”刀梅郸急了,“我兄弟来得鲁莽,望你哥子高抬一膀。我闻你哥子有仁有义、有能有志,在此抬旗挂旌,招聚天下英雄豪杰。栽下桃李树,结下万年红,特来与你哥子随班护卫。兄弟交接不到,礼仪不周,路子不熟,口子不快,衣帽不正,过门不清,长腿不到,短腿不齐,来龙虎宝帐请安投到,伏称哥子金阶银阶,金副银副,与我兄弟出个满堂上副!” “哎呀!”李岩岩高兴,立刻站起来,“原来刀局也是我门中兄弟!三十六把金交椅,七十二道挂金牌——刀局你高升哪一牌?” “我……你……” “好好好,是我不对。”李岩岩看刀梅郸不是凑趣,脸白唇青,有突发脑溢血地症状,赶紧赔礼,“我真不知道团结出版社那一版的‘华夏旧社会帮会丛书’普及率有这么高……” 再想想,李岩岩不好意思地笑一下,端正态度,补充:“刀局,你知道我爱编故事、说评书,这么说吧,我一直挺向往评书、故事里的那些东西——但现在这个局势……也出乎我的预料。” “请相信,我会尽我的力量。”李岩岩诚恳地望着刀梅郸的眼睛,“对很多事情,我会尽我地力量。” 话音刚落,刀梅郸的上衣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 李岩岩皱眉,心说:“这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预告:话说接下来真的要出大事了啊…… 呃,继续请大家支持:) 第三十六章 蓝岛之死(shang) 第三十六章蓝岛之死(上) 神奇五侠: 说明: 德高望重的五位正派宗师,彼此齐名,多少有些互相看不顺眼,但都能够顾全大局,精诚合作。 共同特点是胶柱鼓瑟、食古不化,抱残守缺的典型;然而老当益壮,疾恶如仇,更兼修为精深,门徒众多,所以被天下妖魔鬼怪恨之入骨。 - 道明德: 99岁,彪形大汉。性如炸药包,一点就炸,冲动之极。初学剑,因为要修身养性,经常抚琴——毫无成效,遂改用奇门兵器:至善琴,独辟蹊径创出“音杀”之术。 成名技:大学四十二杀。 - 钟不偏、壅不易(结拜兄弟): 钟98岁,壅97岁。瘦如枯木。性如烈火,专点道明德。好古诗文,一个说上句,一个凑下句,但都牛头不对马嘴。初学剑,因为要修身养性,经常下棋——毫无成效,遂改用奇门兵器:慎独棋,独辟蹊径创出以棋布阵的杀招。 合体技:中庸三十三斩。 - 时习之: 100岁,老儒生,山羊胡。为人严厉刻板。初学剑,因为要修身养性,经常练字——毫无成效,遂改用奇门兵器:求仁笔,独辟蹊径创出“春秋笔法”。 必杀技:论语一百零四术。 - 方规矩: 96岁,灰袍老汉。略驼背。大男子主义者。初学剑,因为要修身养性,经常作画——毫无成效,遂改用奇门兵器:取义笔,独辟蹊径炼成法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图”。 连击技:孟子七法。 - 其他: 脸谱化、炮灰型的人物。虽然论本领道行属于boss级别,但死得很快。 神奇五侠合作可以布置出:奥义:四书剑阵。剑阵威力极大,若陷入剑阵中地人年龄低于五侠年龄的总和。则至少要被困住四十九天,无条件背熟《四书》才能挣脱。 - ———————————————————— 夜空澄净。盘膝坐在飞毯上,李岩岩默默地运转从《白云择要》上学来的功法,想让心情安稳下来。 却不能奏效,仿佛几分钟前刀梅郸的手机铃声还很刺耳地响着。响个不停,让精神绷紧成一根欲断的弓弦。 ——蓝岛,出事了! 没有、也不可能有气象预警,东山省蓝岛市今夜被血色的大雾覆盖。 大雾降临之后。市内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通讯断绝。灯红酒绿的街市依旧,雾中却不见人影。 一座拥有六百万人口地现代化城市,瞬间,死亡。 红娘子的脸庞被夜风吹得煞白,说不出一句话,她紧握双拳,夜行衣袖口露出飞刀雪亮地刀刃,随着天上繁星闪光——留燕苑小区里。是她脱口而出:“血魔?是残云真人!” 黄海上空飞机失事时,残云真人与宝光上人那一战的激烈深深刻在她心里,万米长的章鱼触手在血雾中化成飞灰的一幕震撼心灵,不能忘却。 刀梅郸趴着,强忍冷风入口,不停地拨号。国安局在蓝岛市的常设机构的电话,以及机构内每一个特工的手机,都无人应答。心越来越凉,绝望地情绪紧紧地将他攫住,全然没了起初评估这张所谓的“飞毯”的军事化应用可能的心情。 “和尚,再快一点儿。”李岩岩的催促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阿弥陀佛。”和尚飘身而起,把九环锡杖搭住飞毯的前端,金芒大涨,速度又加快几分。 “无量天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呃,不对。和尚。小道来助你一臂之力。”化虚也纵身起来。牵住飞毯一角,加力疾飞。 刀梅郸终于拨通一个电话。不等对面说话就吼起来:“警戒!一级警戒!立刻通知各大军区!发现不明飞行物立刻击落,不必请示!……军委?**你**军委!……**你妈地《导弹法》!严密监视小西山白云观!向上级汇报!9521所全面出动!” 刀梅郸刚吼完,看见眼前出现一双银光闪闪的靴子,他抬头,是换装完毕,一身机甲的李岩岩;李岩岩手里托着机甲的面具,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刀局,9521所是?” @@@ 这是个注定不能平静的夜晚,却有人陶然自得。 首都天晴,小西山四面因为善渊仙、李岩岩做客而布置的雾阵已经散去,还一个月白风清出来。 在凌虚殿侧面地叠山狮子林上有一间小亭,白云真人坐在亭中独自品酒——就是昨天灌醉了李岩岩的佳酿,白云观的特产:留云醉。 放下酒杯,微有醺然之意,白云真人举头望月,目光有意无意随着天上玉盘边一朵不大的乌云,嘴角半丝冷笑。 “师兄好兴致。”懒云真人穿过叠山狮子林南面的小径过来,踏碎月影无声。 白云真人眼神一瞬,哈哈笑一声,举杯致意:“懒云师弟,你才好兴致,是肚里酒虫作怪了?来,你我共饮。” “罢了。”懒云真人拾级而上,闲闲地靠住小亭柱子,笑道,“师兄,今夜月色不错。” “……不错。”白云真人再看月亮,那朵乌云不知时候已经不见了。 “师兄,”懒云真人嘴唇动了动。忽然又笑,“我在观里呆得气闷,打算出外走走。” 白云真人皱眉:“哦?懒云师弟,不是我阻你,师兄一直不曾出关,你要走了……” “本来观内事务就是晴云师兄你做主,我一向又是个闲人。在与不在,也无所谓。”懒云真人答道。 “那……也好。”白云真人沉吟着应道。“师弟,虽然观内等闲不会有事,但如果师兄传召,你可要及时赶回来。另外,你游历天下,要是遇见妖孽,也不妨顺手除了去。” 懒云真人颔首:“是了。我这就动身。就不再向师兄辞行,晴云师兄,你代我说一句罢。” 白云真人——却应该是晴云真人变化的了——挥挥手,斟满酒杯。 - 懒云真人步出凌虚殿侧地叠山狮子林,轻顿足,就飞身而走,或许出于无心,他去的正是掩映天边明月的那朵乌云消散的西方。 月下。闲散道人展开大袖飞行,缓缓徐徐,像一只大鸟;只是不知怎么,身形带上几分讲不清地萧索。 不出百里他就停下,听身后传来叫声:“师兄!懒云师兄!” “定云师弟,你这又是何苦。”懒云真人微微叹气。转过身来,迎上定云真人——白云十三子地老九。 “师兄,你怎么在这个时候不告而别?”定云真人赶得很急,如同离弦之箭,身子还没站定就问话,言语中有气。 “我对晴云师兄说过——掌教闭关,晴云师兄代行掌教之职,师弟,这有不妥?”懒云真人无可奈何地反问。 “晴云……嘿……好一个晴云师兄!”定云真人脸上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冷然道。“师兄。昨天善渊仙去后我讲地话,你是不信了?” 懒云真人默然不语。 - 这时。白云观内,凌虚殿外,晴云真人正把一杯“留云醉”一饮而尽。 @@@ 飞毯快要抵达蓝岛市,李岩岩运足目力也没有看见血雾或者其他异样,但耳边只有风声,听得久了,就感到一种怪异的心虚。 夜里十一点,天空是凝重地深蓝。 往后看一眼,李岩岩有些无奈地摇头,刀梅郸禁受不住高空的风,还趴着,一直对手机大叫——打过许多号码了。 “估计所谓的9521所也已经出动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暗暗琢磨。 刀梅郸不怎么情愿地透露出的事实让他在失望里掺杂进若有若无的窃喜——9521所是一处新设机构,集合了军方得到白云观提供的《白云择要》后“学有所成”的特种兵,一方面配合科研单位地各种试验性工作,一方面也“将要”组建成为一支针对当前局势的快速反应部队。 倚仗本子,李岩岩有了机甲和一些特殊道具,但他从没加过料的《白云择要》中学会的神通却非常拿不出手,由此推论,9521所的特种兵的水准……今天天气哈哈哈。 “只好由我来收拾残局了……残云!别让我看见你真的杀人了啊……”李岩岩下定决心,表情自然而然地肃杀起来,红娘子见了心中一动,悄悄走近,轻声问:“李岩岩,你打算怎么办?” “到了再说。” “可是,上回……残云真人是你、还有我的救命恩人……”红娘子不确定地自言自语,“他不会真在蓝岛大开杀戒了?” 李岩岩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血雾弥漫?这地确是他的作风。管管,其实白云十三子里,我最欣赏的就是他——他不能这么干!” “李岩岩,你的语气……怎么像恨铁不成钢?听着残云跟你儿子似的。” 李岩岩气短,转过头来瞪红娘子:“管管,你也太心直口快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要让残云听见,他非气死不可。”跟着也有所警觉,暗劝自己留神,别一着急说破才好。 “不管你了,”红娘子倒没察觉李岩岩脸上掠过的异样表情,“我说,咱们就算赶到蓝岛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先去小西山找白云老神仙,要真是残云杀了人……这个,也应该让白云老神仙出面清理门户才对。你……” “我三舅姥爷就在蓝岛住。”李岩岩一句话堵了红娘子地嘴。 沉默中,iphone的铃声响了,是周杰伦的“菊花台”,“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李岩岩戴上机甲的头盔,与iphone直接联线:“竹子?你找我?” 红娘子轻哼一声——李岩岩的语气也属于“柔弱中带伤”,变得忒快。 “李岩,你在哪儿?你没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姜语竹急急地喊着,“外面一直很乱,到处都是警车!” “我很好,没事。竹子,你说到处都是警车?”李岩岩朝飞毯后看去,刀梅郸还在紧张地跟人联络,就撇撇嘴,“你放心,可能是军事演习——嗯,应该就是演习,首都嘛,天子脚下,不会有事的。” “真的?学校里现在很乱,人心惶惶的,说的都有……” “竹子,要不然你先去岩山?我现在在外面有事——哦,不是,你听我说,这跟我没关系,真地。是家里有点儿事儿,我去找我三舅姥爷……对,你放心就好。” “……那我不去岩山了,宿舍里大家都在……” “竹子,我知道了。”李岩岩面无表情地说完,立刻关了手机。 他顾不上思忖姜语竹揪心地询问,也顾不上感受女孩的关心,他害怕自己地语气会变得过于生硬——已经抵达蓝岛市了。 这里,是一座死城。 第三十六章 蓝岛之死(下) 第三十六章蓝岛之死(下) 飞毯降落在蓝岛市的城乡结合部,蓝岛市下辖七区五市中“南胶区”的边上,远处连接城市的是几栋高层公寓,刚完工不久的模样,旁边还是破破烂烂的工地;眼前马路两侧像苗圃,刚入冬,一地枯枝败叶。 向前,离开苗圃的范围就有了居民楼,大都四五层高矮,也有些平房和店铺,一家加油站。 入夜很深了,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少数人家亮着灯——李岩岩让目光放得再远一些,越过高层公寓和工地,寻找记忆中蓝岛市最繁华的地段,与在飞毯上见到的一样,依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没有血雾,没有一点曾经大雾迷蒙的痕迹,静谧的空气中仿佛一切都正常。 刀梅郸的心跳很快,尽管已经很久没出过现场了,但他立刻就嗅到了不正常的气息——这里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通向蓝岛市市区的马路上停着几辆大货车,其中两辆追了尾,还有一辆翻倒在路边,装满“崂山”牌矿泉水的水桶滚了一地。 货车的司机都没下来,也没有交警来处理事故。 夜风很冷,吹得鬼气森森。刀梅郸在后腰上摸了个空——因为是到李岩岩家谈事情,他没带枪。 “刀局,拿着。”李岩岩把机甲背后的单兵反坦克火箭筒摘下来塞给刀梅郸,轻盈地一跳,站到路边翻倒的货车上。低头往驾驶室里打量。 “这玩意儿……”刀梅郸苦笑着,看李岩岩连续跳跃,查看了几辆大货车,又闯进了路边最近地那家“华夏化石加油站”——和尚、道士、红娘子都紧跟李岩岩,把刀梅郸一个人晾在马路上不管。 闯进加油站,李岩岩没喊人,直接一拳捣碎了收银台。拳劲带风,让几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飘舞。尖利的警报声响起来,没有一个保安或者工作人员出现。 没有人。 机甲里,李岩岩的手心出汗了,即便在面对凶鸟大风倾泻弹药的时候他的心脏也没像现在这样快要跳出胸腔。 “化虚,你到市里走一圈回来,你是会使障眼法的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覆盖全市。用最快速度——多加小心。和尚、管管,你们跟着我。” 强自镇定。李岩岩布置下去,慢慢地走出加油站,望着蓝岛市市区呆立不动了:“六百万人……残云,你……怎么下得去手……” “小李!怎么样?”刀梅郸赶过来问,他也看了路上地几辆大货车,联想红娘子说过的话,冷汗已经溻透了全身地衣服。 加油站的警报声中,李岩岩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刀局,蓝岛,完了。” - 蓝岛完了。 一夜之间——或许仅有一两个小时,一座六百万人口的现代化城市就彻底死亡。 飞快赶回的化虚道士向众人确认了这个事实:没有人。没有一个还活着的生命,偌大地城市里,连一只横穿马路的流浪猫都没有。 血魔到处。鸡犬不留。 众人站在加油站前,孤零零的,都不再说话,都觉得空气沉甸甸的要把人压垮,都不敢面对现实。 “他们……不会是被送、被绑架到什么地方去了?”刀梅郸终于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将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的眼神投向李岩岩。 李岩岩不回答他,缓缓地坐到地上,双手托腮,呆呆地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刀梅郸的希望之火灭了。“当”地一声。反坦克火箭筒脱手掉落:“……怎么办?” 精明干练的刀梅郸见识过大风大浪,经历波澜壮阔。一生之中几次被人用枪指住太阳穴也不曾流过一滴冷汗,最私人地时间里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怕过什么,是一条习惯了在逆境里冲突求存的铁打汉子,却只能喃喃地重复: “怎么办?” 六百万人,死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蓝岛市变成空城。 ——这该怎么办? 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知道答案。 - 过了好久李岩岩才能让双眼重新聚焦,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杀了残云。” 似乎这句话是唯一抓得住的救命稻草,红娘子即将软软瘫倒的身子一挺,踉跄迈出半步,扶住了李岩岩的肩头:“我帮你。” 她地声音和李岩岩一样,虽然干涩,但是坚定。 “那有什么用!”刀梅郸完全失态了,双手揪紧头发,像只被猎人射穿心脏发出最后一声怒吼的狮子,绝望的声音在夜空里传出很远。 “亡羊补牢。总是有用的。”李岩岩慢慢地站起来,仿佛是回答刀梅郸,又仿佛自言自语,语气平静,“和尚,咱们回岩山。” “你们都是混蛋!”刀梅郸猛冲过来,想抓住李岩岩的脖领,却撞到光滑的机甲上,一头栽倒;他也不起身,就这么狠狠地骂着,带着哭腔,“你们全都是混蛋!” 李岩岩无话可说。 蓝岛市六百万条性命一夕断送,这在他心里早有过预警了——从去小西山见白云真人那天开始,他就隐隐地确信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在起初的震惊与愤怒过后,他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但李岩岩从来没有见过刀梅郸这样的眼神,他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里竟然可以蕴含这么浓郁的绝望、不甘,还有嫌恶,浓郁到让眼睛变成不见底地深潭,潭中是深重地血水。 目眦欲裂?刀梅郸流出了血泪,像个无助的孩童,趴在地上嘤嘤地哭泣。 “刀局……请相信我地诚意。”李岩岩深深地吸了口气,“蓝岛这件事情,我会让残云出来负责。” “李岩岩,你打算怎么办?你真能打得过残云吗?我……去找花云姐姐来帮忙?” 红娘子又想起黄海上空残云斗宝光时的情景,忧心忡忡地开口,忽然愣住了,举手指着天上:“那里……有人!” 血魔吞噬蓝岛带来的冲击过大,李岩岩恍惚着叫化虚去察看市里的局势,却从一开始就忘了寻找幸存者——按理也不该有幸存者。 可是,在蓝岛市上空几千米,零零散散的,居然真的有些活下来的人! …… 第三十七章 野比康夫的传奇(shang) 第三十七章野比康夫的传奇(上) 吐血神尼: 年龄:16岁。 本名:林依晨。 性格:温柔羞涩,天真可人;慈悲为怀却疾恶如仇,个性十分八卦。 口头禅:吐啊吐的,就吐成习惯了。 技能:独具慧根,精擅佛门诸般神通,虽然修行日浅,但青出于蓝,本事高超,几乎能与白云十三子中的一般人物单打独斗而不落下风。只是欠缺经验。另:身具“低眉”、“怒目”、“有火”三种大神通。 法宝:太阴毒火神雷。由自己所吐之血祭炼而成,专攻手太阴肺经,狠辣异常。 其他:师从南海门潮音师太,对师傅、师姐言听计从。天生体质较弱,肺中有毒火不清,导致经常吐血;所以从小出家为尼,希冀倚靠佛门清净慈悲法力来炼化火毒,但成效不大;只有经过高人指点、搭桥,找天医华廿一与懒云真人一同出手医治方可痊愈。 - ———————————————————— 李岩岩伸展机甲的翅膀,和尚也再度铺开飞毯,众人一起飞上天空。 “虬髯侠?”李岩岩首先脱口喊出来,不可思议的感受掠上心头。 ——或许这些人并不能称之为幸存者,高空上,他们都被晶莹闪亮的银色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嘴巴也都被堵住,倒吊着随风飘荡;而且……应该都不是蓝岛市的居民。 血魔肆虐。惊动天下群雄,就有过来察看救援地,只是力有不逮,成为打狗的肉包子。 “巴山、蜀水,青红剑客!”李岩岩又认出了两个包子,再看旁边,也能叫得出名号。“钟不偏、壅不易、方规矩……这是……神奇五侠!” “啊,咣咣咣咣!” “……吐血神尼?” “还有……‘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 李岩岩环视一周。被捆在天上的大约十五六个人,全都是本子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白云观之外正道中的翘楚豪侠。 “李岩岩——”飞毯上刀梅郸已经止住哭声,红着眼,用嘶哑的声音询问,“这些人你都认识?” “啊,认识。”李岩岩想不通怎么回事。随口回答了,发觉有些不妥,又想起来刚对刀梅郸承诺过表示诚意,也就不再作掩饰,目光继续搜寻——然后猛地愣住了: “——三舅姥爷?” @@@ 天边露出鱼肚白,是早晨了。 太阳照常升起。 在蓝岛市的高空往东看,一轮红日跳出海面,初冬。阳光温暖而温柔,跟交杂凝重、痛悔与恨意等等神情地人们成为鲜明的反比。 李岩岩一直忙于从虬髯侠、外星人咣咣,以及十几位“蓝岛大劫”地目击者口中拼凑出事实真相。 ——当然,在这之前,他不得不先拜托刀梅郸,把幸免于难的三舅姥爷一家人送上了姗姗来迟的救护车——李岩岩知道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各个部门极为严密的盘查和问讯。但他并不担心。 因为残云真人干得实在是太干净、太漂亮了! 简而言之,虬髯侠等一众人物都没能跟他直接交手,而是赶来一个就被偷袭打晕一个,然后四马倒躜蹄捆了往天上一挂,非但没救得了蓝岛,甚至连是谁干的都没看见。直到李岩岩等赶来。 也正是为此,没有一个人服气,不等松绑,一旦被掏出嘴里的布团,就都破口大骂——这一番南腔北调精彩纷呈。中间还夹杂了咣咣地外星语。倒是难得入耳。 但骂过一阵,也就住了口。六百万条性命的分量有多重。任谁都掂量得出;这些人物大都佼佼不群,老而弥辣,更加知道能无声无息地把自己加上别人全算计一遍需要多大的神通;替天行道与报仇雪辱自然不在话下,可面对造下如此泼天杀孽的魔头,只凭血气之勇也必定不能成事。 就各自盘算商议起来。 “神奇五侠”中的方规矩干咳一声:“老石头、明德,还有老钟、老壅——你们先住口!咱们四家的弟子凑起来……能有个两千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道明德翻着眼皮:“老方,连咱们老几个全都让人给挂起来吹风了,你还想让孩子们出来送死?” “不错,不错。有道是:‘桃花潭水深千尺’……”这是钟不偏。 壅不易接上:“疑是银河落九天!依我看,还要从长计议,有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兰陵美酒郁金香啊……”钟不偏恨声说道,“这厮是个神通广大的,咱们几家的弟子不够看!有道是:‘蜀道之难’……” 壅不易再接:“唯见长江天际流……那个……” “老钟、老壅,你们先住口!”道明德、方规矩、时习之三个异口同声。 …… - 青红剑客路巴山、苏蜀水夫妻则与“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交情不浅,一起低声议论。 “小白兄,连你也没看清那人地来路?”路巴山问道。 公子小白连连摇头:“贤弟、弟妹,这人……这妖怪的道行太高!单凭你我之力绝奈何不了。我看,最迟也在今日之内,白云观必然再响集结号!” “一夜屠城啊……白云真人是定会出面了。”苏蜀水脸庞通红,倒竖一双柳眉,“我饶不了那妖怪!” 公子小白苦笑着:“弟妹……不必如此……你看不见,那边就是‘三尺雪’郝古原。今回我们这个脸丢得不冤枉。” “?连郝老前辈都……” 路巴山也是一脸的苦笑:“水儿,刚才骂得最不堪地,可不正是郝老前辈?” …… - “多、多谢前辈、师兄……相救。”吐血神尼林依晨羞不可抑,一声谢意微微颤抖,合十行礼。 “不谢,不谢。我是李岩岩,早就听说过……吐血神尼的大名……” 李岩岩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虽然心情压抑沉重,也习惯了见到自己在本子上设定出地人物。但亲口说出“吐血神尼”这样的绰号,还是让他有忍不住爆笑的冲动。 “原、原来是李前辈……”吐血神尼有些好奇地打量被一身机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李岩岩,无端猜测起银色头盔底下这个年轻声音地主人会是模样来,然后立刻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又羞红了脸。 接着吐了一口血——吐血神尼用雪白地手帕捂住嘴唇,轻轻咳嗽起来。 “还真是……名不虚传……”李岩岩情不自禁狠狠打自己脑袋一下,暗骂:“我这不是作孽!都胡写了些?才刚十六岁的小姑娘。又出家又吐血……” “阿弥陀佛。先生,接下来……”和尚念一声佛号,想询问李岩岩再去解哪一个的绳索,却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有道是:‘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还过女墙来!小师父,过来!”壅不易接上钟不偏,老脸涨得通红。 ——绑住众人的绳索正是太平洋底应龙地龙筋,还经过祭炼,已然成了类似“捆仙绳”一类地法宝。和尚不愿折损修为,到现在总共只解开了虬髯侠和吐血神尼两个。 其余的还都在天上倒挂着晃荡呢…… 李岩岩嘱咐:“和尚,你先……嗯,还是先照顾女地,去帮苏蜀水,然后再管别人——天快亮了。不要救咣咣。奇怪?白云观也该来人了……” 和尚闻言去了,李岩岩像想起来,飞快地对吐血神尼说道: “神尼……算了,我还是叫你的本名。依晨,你的病能治好。只要找天医华廿一和白云观懒云真人一起会诊就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红娘子帮不上忙,只好在飞毯上干坐,也不知怎么想的,半带嘲讽地说风凉话:“李岩岩,你还真是博闻广见。惜香怜玉。” “管管。你少说几句。”李岩岩气急,摘下头盔砸过去。反倒惊着了吐血神尼,看他是个翩翩倜傥的青年,银白的机甲衬得英武脱俗,再也叫不出“前辈”两个字,怯怯地说道:“李……公子费心,贫尼感激不尽……只是,贫尼这是自小的病根,怕、怕不是轻易能治得……” “我知道你的病根,绝没有问题。”李岩岩一口包揽。 “真地?”吐血神尼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随即一抹淡淡的红色迅速笼上脸颊,“多谢李公子!啊,我、我去帮那位师兄……” 就飞也似地跑开了。 “李公子?哈!还真是有情有……”红娘子还要奚落,突然发觉自己的语气很不对头,像是吃了飞醋——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赶紧住了口,低头羞怒地跺脚,把一口飞刀捏得很紧。 李岩岩不理她,径直去找虬髯侠——自从获救被解开绳索,虬髯侠居然一反常态,没大声痛骂“个龟孙”,只闷闷地坐在空中不说话,咬牙切齿地皱眉头。 “大胡子,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李岩岩叹口气,揽上虬髯侠肩膀,笑骂,“胜败兵家常事,你消沉个鸟?” “俺不是!”虬髯侠猛跳起来,嚷一声,立刻压低了嗓子,还四处望了一圈,极谨慎地低问,“李家小哥儿,这事儿……真是……他干的?” 他竟是粗中有细,没说出“残云真人”地名号。 李岩岩苦笑:“还能是谁?”就也压低声音:“我也跟和尚、红娘子说了不要乱讲,但,恐怕是瞒不了多久。” “真是残……那魔崽子?他好大的狗胆!”虬髯侠扼腕低吼,“把天捅穿了个窟窿,他……这不是自寻死路?” 曾经并肩作战,一同穷搜华夏追杀宝光,阴差阳错也曾经被咣咣蛊惑着一道“旅游”过一回,早在小西山,还有一场打斗的交情,白云观里被管过饭……虬髯侠是把残云真人当成个莫逆之交,自信凭了这份肝胆相照的情谊,残云真人也不会去放纵本性滥杀无辜——只是现在,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完全想岔了。 一夕屠城,六百万人丧生——天下妖魔鬼怪四出,兴风作浪,却还没哪个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虬髯侠说残云真人“自寻死路”是一点不假,这桩案子比天还大,谁能坐视不管? 相比之下,凶残成性的宝光上人,那简直就是慈悲济世的佛祖了! 李岩岩的目光也黯淡下来,语气落寞:“看吧,这事儿总要有个解决。白云观应该也会出面——不过,我倒是宁可亲手杀了他。” “……李家小哥儿,算俺一份。”虬髯侠沉默半晌,艰涩地说道,“俺也不能看他平白死在鼠辈手上……嘿,好一个平白!” “大胡子,你先去帮帮和尚,这些见鬼的龙筋上法力不浅,和尚吃力得很。”李岩岩摇头又叹,“他僧袍里山藏海纳又怎么样?修为还是差了半筹……我得想点儿办法了……” 第三十七章 野比康夫的传奇(下) 第三十七章野比康夫的传奇(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又等了半个小时,当和尚、吐血神尼、虬髯侠三人合力解开青红剑客中苏蜀水身上的绳索,白云观终于来人——是以前从未正式露过面的夺云、空云两位真人。 夺云真人一身大红的道袍,表里如一的脾性刚烈;空云真人穿的是浅紫色,人材温润如玉;两人合力,很快松开缚住群雄的应龙龙筋,又转邀群雄连同李岩岩等一起,赶往小西山议事,说蓝岛之事白云观一定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究竟是正道魁首,白云真人发话,群雄无不遵循称是,但……李岩岩却用鼻子发音,冷哼一声,指着应龙龙筋说白云观大有嫌疑,恕不奉陪。 陷入僵局。 最终,白云真人千里传音,以“圆光术”与李岩岩对面商讨,把众人聚首之地定在了岩山,白云真人也亲身前去。 这一来群雄不免都对李岩岩刮目相看——三言两语挤兑得白云真人下了小西山?可不是寻常手段,纵然如“神奇五侠”之类一派宗主,也不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于是李岩岩把“回城卷轴”一甩,带众人先行,只在蓝岛市留下化虚,继续用障眼法遮蔽现场,好给政府多留出一点善后的时间——可惜的是,无论如何,这个“后”怕都“善”不了了。 - 灿烂琼华,岩山仙境。 群雄抵达岩山。看满眼富贵,美景如画,禁不住啧啧称奇,只不过都是成名人物,自有风范,不至于过于外露;尤其“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是个有福的,眼界宽阔。比照自家地“参差十万山庄”,一番品评。倒显得颇有气度。 就往最高峰的大殿行去。 嶙峋山路,旁杂古树奇花,零散的玉石铺作阶梯,还有清溪流泉汩汩,养出湿滑的绿苔,情景风流,在凡尘之外染上几分出世入世的俗。 和尚扛着外星人咣咣——因为实在搞不清爽他变好和变坏的“时差”。唯独没给他松绑——先去了,叫留燕苑小区家里的小萝、小莉过来侍候;李岩岩漫步,一直与刀梅郸并排。 “刀局,你现在可以相信我对外面……我是说你们政府那头,没有企图了?我跟你说过,我没有野心。” 刀梅郸眼睁睁看着山路蜿蜒绕过一栋晶莹剔透地白玉小楼,往前又是通体黄金的凉亭……如此星罗棋布,数山之间竟数不清还有多少;抬头山巅地宫殿直入云霄。雄壮奇丽,甚至盘旋龙凤,不胜瑞气霞光,所谓琼楼玉宇不外如是——喉咙就“格格”地响,怎么也说不出话。 为压抑心情,刀梅郸勉强深吸口气。这才发觉一山灵气氤氲,胸腹丹田舒畅至极,刚练了两天的《白云择要》竟像要有了突破,脑子里也一片清明。 “李岩岩……”刀梅郸莫名其妙地想要大哭一场,失魂落魄地说,“那些……不算野心……” 他想起来《庄子※#8226;秋水》里有则寓言,说:“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猫头鹰害怕凤凰来抢它的发臭的死老鼠。 哪怕在帝制下全球统一。出了个穷奢极欲的地球球长,命令六十五亿人敞开了往死里折腾,也建设不出这座“岩山”——门儿都没有。 ——这是他的私人产业?刀梅郸想象不出李岩岩究竟还要向往东西才能被称之为“野心”。 李岩岩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将要走到山巅,刀梅郸终于将心情平复了,极目眺望,是福地洞天神仙府第,恍如梦幻,也亲手抚摸了山门擎天白玉柱,转念间醒悟到李岩岩把他带来这里的用意: 是诚意。 蓝岛市出事之前,李岩岩已经承诺过“会尽我地力量”,这不是平白无用的玩笑话;看过了岩山,刀梅郸更加能够体会李岩岩的能力。 他只能选择相信李岩岩。 国安局在数月之内搜集积累了许多“特异人士”的档案,比较超然在上的白云观,还有虬髯侠这样的江湖豪客等等,还是李岩岩更加可信——至少有履历可查,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往身边看,刀梅郸禁不住陷入恍惚的迷梦:巴山蜀水、公子小白,还有所谓神奇五侠、吐血神尼?这都是?从来没听过!外星人?咣咣咣咣?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虽然这些人都被挂在天上晃悠了,也应该全是很有些本事地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荒诞!生活怎么就变得像本荒诞不经的小说了? 小说?故事? 刀梅郸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放任脚底下踉跄几步,一歪,重重地摔倒在岩山的大殿门前——某种匪夷所思却似乎最能贴近现实的猜想成型了。 他不敢相信,猜想过于惊人,让他完全感受不到这一摔撞破了脑门流出鼻血的疼痛。 “嘿,刀局,怎么摔了?”李岩岩一愣,拉起他来。 “那个……”刀梅郸大惊之余说不出话,听见身后传来吐血神尼的轻笑,还有一路高谈阔论地公子小白不以为然的嗤讽:“少见多怪!” 几乎是脸谱化、公式化的人物性格……刀梅郸强自压抑心头的震惊,扭头笑道:“小李啊。我刚才想,你是不是……该把你这一个‘私人产业’的房产税交一下?还有,奢侈品消费税,税率20%——这可是好大一笔啊。” “呃……缴税?”李岩岩地表情扭曲了。 刀梅郸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干鼻血,郑重地点头。 “噗!” 李岩岩愕然、大笑:“哈哈……刀局……你不光是国安局局长,还……哈哈。还兼着税务局局长?” “……”刀梅郸把神色调整到哭笑不得,“算我没说。” 李岩岩收敛笑声。半是调侃半是正经地说:“刀局,你不怕弄得全球金融系统崩溃我还怕呢。得,我给你在岩山留一套房产,你高高手,就放了我这个偷税漏税的大户好不好?” 刀梅郸怦然心动——瞬间连那桩猜想都抛到了脑后。在岩山的房产?这必定是古往今来行贿者所拿出的最高价码。 “……多谢了。”刀梅郸脸上涌起冲动的红晕,吃力地拒绝诱惑,“小李。我承担不起。” 李岩岩地声音突然冷了,就在刀梅郸地耳边恶狠狠低声嚷:“知道就好!刀局,无论你想通了,我告诉你,都是错地!可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别怪我对蓝岛、对所有地事情撒手不管!” 刀梅郸如坠冰窟,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个冰雕地塑像,而李岩岩喷在他脖颈的热气就要把他融化。 脸上冷汗成行。 呆呆地愣了很久。刀梅郸才迈动脚步重又跟上众人,李岩岩正含笑带路——刀梅郸看不透那春风般的笑容底下掩藏了多少东西,只是发现自己其实还远不了解这个大胆的青年,甚至国安局秘密档案中的分析也绝不全面。 ——仅仅只是冲动妄为、宁折不弯的冒失鬼?不,那双眼睛能看透人心! ——有过不为人知的体验或者心路历程才打造出现在地李岩岩? 刀梅郸找不到答案。 - 曾经有过一回在大殿内宴客无处可坐的尴尬,李岩岩很是探索了一下岩山宫殿——各种楼阁房间超过故宫的数目。打破物理法则,似乎绵延没有尽头,倒是庞大的迷宫。 但找出一处堪与白云观凌虚殿相比的地方实在容易。 宫殿东南角,正对了一湖碧水,湖畔有翠玉堆砌的楼阁,能照出倒影,李岩岩就随意取个名字,叫“江湖”。 江湖楼二层,李岩岩与众人落座,平临云鸟。八窗尽开。一楼清风。地势足够高,悠悠烟水一望无垠。湖上点缀玉舟,鸥鸟闲闲,白鸟高翔;又看云山澹澹,举杯,觞飞霞伫。 “李家小哥儿,好个神仙手段啊!你会享福!”虬髯侠主意已定,抛开心结,叫得就响了,大大地夸赞起来,“往这儿一坐,俺就觉得成了粗人——外头那湖里该有鱼?俺去捞几尾上来炖了吃!” 李岩岩笑骂:“好你个大胡子,你还觉得自己不是粗人?吃鱼也不在这一会儿,白云真人可是说话就到。” “哦?”公子小白干咳一声插话,“李公子,在下看岩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倒不知道白云老神仙是会如何赶得过来?” 李岩岩苦笑一声:“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换成前一阵子,他倒是真能进得来……不过现在嘛……哈哈。我跟白云真人约好让他等着了。” 说话间,小萝、小莉两个侍婢推了一扇带着轮子的“门”过来,众人迷惑,而吐血神尼和红娘子、刀梅郸却一起“啊”地叫了出来——这东西三位都认识:“机器猫”里的“随意门”。 李岩岩起身,走到门边,抓住门把,说:“小西山白云观广场。” “哔——明白!”门说话了。 随意门打开,然后白云真人带着一点迷惑地神情,迈步走进楼中——小萝、小莉立刻关门,推走了。 ——众人,尤其是刀梅郸,傻眼。 唯独吐血神尼眼中射出不可思议的目光,拍手笑叫:“真是机器猫地随意门?啊。李、李公子,你……是野比康夫?” “不是!”李岩岩气急败坏地否认,随即有些垂头丧气,“我承认道具是有点儿像……” “无量天尊!”白云真人微笑稽首,“老道见过李先生,见过众位英雄……李先生真是好手段。” 李岩岩有意无意瞥了刀梅郸一眼,哈哈笑道:“白云老神仙。你也知道,那个魔头一夜杀了六百万人。让方圆数百里内鸡犬不留——我想对付的是这样的人物,如果本事太小,恐怕也不成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白云真人不语,在客座的首位坐了,分明是要听李岩岩继续说下去。 李岩岩当仁不让:“好了,白云真人已经到了,这算……岩山小聚首?我是地主。本来该备下好酒好菜,与众位痛饮尽欢;但事在紧急,就省了虚套——先说正事。” 说着目光一瞬,李岩岩对白云真人冷冷发问:“白云老神仙,蓝岛大劫地正主儿是你白云观的,你说,怎么办?”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白云十三子好大的名头。山门设在首善之地、天子脚下,妖魔横行之际,以一观之力庇护世间官员;吹集结号,发除妖令,保证天下清平安靖。 道门魁首四个字名副其实,实至名归。 江湖楼中入座地。全是堂堂赫赫的人物。虬髯侠、公子小白、吐血神尼、青红双剑等是独行侠;如“三尺雪”郝古原、“落日”韩南帆、神奇五侠、料峭生、火星子……就各有宗门,都是一派执掌,弟子、晚辈要论斤卖,称也得称个半年——这怪李岩岩满脑子地胡思乱想把摊子铺得太大。 而群雄之所以买白云观的面子,除了白云十三子尤其是白云真人神通通玄不可测,更重要的还是一个大义名分。 白云观的表面功夫一向不错。 换在另一个场合,如果有人像李岩岩这样朝白云观泼脏水,不用白云真人亲自出手,这人的下场也必然极为凄惨。 可是,白云真人非但不驳。反而大是尴尬地叹息。在旁边夺云、空云焦急地目光中道出一声“惭愧”——问题就严重了。 满座不是皆惊……而是大哗。 嘈杂声中,白云真人面沉如水。缓缓说道:“……师门不幸,老道不察,白云观竟出了个域外地血魔……” 大哗升级。 “噫吁嚱!”钟不偏。 “危乎哉!”壅不易——惊得把“高”字给忘了。 时习之、道明德、方规矩,三个人推案而起,怒喝:“怎么会是血魔!” “三尺雪”郝古原已拔剑出鞘,剑光如雪。 “落日”韩南帆仰天而倒。 料峭生将身后地酒葫芦往方案上一杵,葫芦猛地变大十倍! 火星子“噗”地一声冒了白烟——隐身不见。 吐血神尼没捂嘴唇,一口血全吐到衣服上。 “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周身光芒大炽,一道清气从额头直冲,透阁而出。 …… 李岩岩也喷了一口茶出来——这反应有点儿过分啊! 白云真人苦笑连连:“众位少安毋躁……有关此事,老道……白云观,必会有个交代……” ——没人搭茬,青红双剑夫妻相视而笑,两个人眼里泪水涟涟,还有说不尽地柔情蜜意——诀别的架势: “水儿……” “山哥!” “今生得你为妻,我路巴山无憾矣……” “山哥……我……我对不起你!” “——嗯?” …… 只有虬髯侠面不改色,找上李岩岩哈哈地笑:“李家小哥儿,看了没,高人也怕死!哈哈……” 李岩岩不解。 白云真人继续说着:“众位,众位!残云虽是血魔之身,但也在白云观修行多年……他断然不会——罢了,众位同道,若血魔真对众位同道下过狠手,众位怎可能至今安然无恙?” 白云真人的话语坦坦荡荡,虽然声音不大,却响彻了岩山每一处角落,让李岩岩不由自主地撇嘴,暗想:“就算不管其他人,白云,我至少该让你在我这儿用不出神通来才对……” 但骚乱总是渐渐止歇了。 虬髯侠也趁机对李岩岩说明了原委:与寻常妖怪不同,域外的魔头历来防不胜防,无论学佛修道,碰上了就是天敌——尤其是所谓“血魔”最为难缠,化人精血,夺人道行,贪婪狠毒而无孔不入…… 所以,既然众人在蓝岛都被残云真人挂到天上去了,按理……就没有一个能幸免。 李岩岩听得直眨巴眼:很平常的设定嘛——本子上虽然没写得太清楚也差不多类似——怎么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绝对,都能用来吓人。 第三十八章 杀死残云的前奏(shang) 第三十八章杀死残云的前奏(上) 白云十三子排行: 第一位:白云真人(兼) 第二位:晴云真人(魔) 第三位:懒云真人(道) 第四位:残云真人(魔) 第五位:夺云真人(魔) 第六位:彤云真人(魔) 第七位:平云真人(道) 第八位:华云真人(魔) 第九位:定云真人(道) 第十位:青云真人(道) 第十一位:空云真人(魔) 第十二位:听云真人(道) 第十三位:暗云真人(魔) - ———————————————————— 骚乱过后,白云真人娓娓道来,说残云真人是“先师”孤身云游天下时收的徒弟,一向的身世不详,性格也偏孤僻,傲而不群;又说残云真人素性心狠,手辣不容情,但总是敬重同道,目光中偶尔会流露倾慕的光芒;还说残云真人虽然是血魔化身,百年来除魔卫道也不遗余力,有些功劳…… 最后一句是:“蓝岛大劫,残云固是罪不容诛,可老道若还有几分薄面,请众位莫要出手,由白云观自行清理门户如何?” 除开刚才意外闹出“家庭纠纷”的路巴山、苏蜀水夫妻顾不上,一直大眼瞪小眼,众人都听得明白。纷纷表态。 白云真人笑中有泪,点头致谢,又说“白云观内出此不祥之事,造就大劫,绝不敢徇私枉法,必定清理门户,令残云形神俱灭;而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会公诸天下,以正视听”云云。 李岩岩老大不舒服。 他听白云真人把残云装点形容成一只误入歧途可怜巴巴的羊羔。口口声声惦念地是同门的情谊深重,反过来却义正词严,轻轻巧巧地就把残云给卖了——几句话连消带打,重新树立起白云观的光辉形象;唯一付出的只是残云的一条命。 这样做……不对! 隐隐约约的,李岩岩觉得地方似乎出了差错,皱眉思忖,还没想通。耳边又传来白云真人的询问: “李先生,老道如此,可算是给了李先生一个交代?” 李岩岩立刻冷笑:“白云真人,一座蓝岛城,凡是喘气地都死得干干净净,你应该不是只给我一个交代就完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自然。老道只是惦记着与李先生的约定……至于其他,残云之事了结后,老道将尽遣白云观弟子。连同十一个不成器地师弟在内,行遍天下,降妖除魔!” 白云真人道一声“无量天尊”,说道:“老道发下大愿,十年之内,白云观行善积德。要挽救世间一千万生灵,扫尽妖魔。此举只为赎罪……若做不到,十年后白云观封闭山门,自绝于天下同道!” “李先生,你以为如何?” “尽够了。” 李岩岩还没说话,“三尺雪”郝古原长身而起,向白云真人微微颔首,转身就走,出了江湖楼,几步已经走得不见踪影。就听见云山之中传回来歌声:“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大道为然诺……五岳倒为轻……” 歌声未歇。青红双剑中的路巴山冲到堂前,也向白云真人施礼。深深地躬身,说:“白云真人高风亮节,路巴山不才,愿附骥尾!就此拜别,某,云游除妖去也……” 礼毕话完,路巴山人影不见,老婆偷人也不管了。 “白云真人,我……”神奇五侠也起身,异口同声地要说话——李岩岩跳起来拦住:“你们等等。” “意思?嗯?”李岩岩气得鼻子发歪,“这就都走了?岩山是地方?走?走得出去吗?等会儿还不得都乖乖回来让我开门?充高人风范?玩儿见尾不见首?告儿你们,那是壁虎!” “呃……”神奇五侠,连带江湖楼里其余众人一起,都尴尬了。 李岩岩毫不留情地冷笑,差不多已经指着鼻子开骂:“有分教: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有理。嗯?白云真人,你要救一千万人赎罪?你先告诉我,哪儿来的一千万人要死?” 白云真人不动声色,淡淡地回答:“老道以为,旁人不清楚,但李先生必定是明白的。” 他身旁的空云真人开口:“好教李先生得知,残云师兄……残云盗了应龙龙筋之后,先去截杀了善渊仙一行。虽然善渊仙、紫虹仙全身而退,但水镜仙也已经被他杀了。如今,善渊仙联络宝光上人,在南海兴风作浪,要召集天下妖怪共同与正道作对——恐怕……不日将有结果。” 夺云真人嘿哈大笑,补充:“结果就是这帮妖怪先来个窝里反,排出座次来,然后……李先生,天下大乱矣,贫道正好杀个痛快!” 白云真人的神情悲天悯人,道:“老道首先清理门户,再出全力,定与这帮妖怪周旋到底。李先生,还请仗义援手。” “…………”李岩岩心里“咯噔”一响,愣住了。 ——残云真人捅的娄子还不止一个?他杀出个妖怪联盟来? - 江湖楼地角落里,刀梅郸独坐,从踏入岩山时他就明白那天孔仁良去白云观时为何始终一言不发了:正常人没有开口的资格。 满座的人物,哪一个不是神通广大? 不算提到“血魔”时众人失态,只是议事,怒意微露就发上冲冠;看怀抱古琴的大汉道明德,分明只下意识地轻扣琴弦,就震得楼外湖面上浪头冲天排空击云,叫人胸腹之间热血翻腾不能自已;甚至吐血神尼这样雕琢得冰雪一般清秀不俗的小女孩,每咳一声,天边隐隐地就有奔雷呼应…… 刀梅郸眼神犀利,还瞥见她不经意从绣花手帕间渗出的鲜血滴落,竟把白玉晶莹的地板烧得“嗞嗞”地直冒黑烟! ——异形咩? 那两个古装的丫鬟,被李岩岩取了“萝莉”这样荒唐地名字,在楼里端茶斟酒侍候,脚步轻盈,翩如蝴蝶飞,居然周到之极;偶尔要同时顾及三五个人,动作就快得显出残影——却不带起一丝风声。 刀梅郸很灰心。 他敏锐地捕捉座中每一个人的话语,连同相貌特征、衣着打扮都牢牢刻在心上——反应逐渐机械化起来,不敢投入感情。 他们议论的事情,不是一个小小的国安局局长能参与的。这话让刀梅郸感到讽刺。 最终,刀梅郸让目光定格在李岩岩的身上。“也许,紧紧把握住他,是唯一可以做地事情了。我们仅剩的手段!”他在心里放声嘶吼。 这时李岩岩刚刚愣住,为善渊仙和宝光上人的结盟大惊失色——刀梅郸也陪他渗出冷汗来,悄悄地大喊“加油”。 “无论如何,先解决掉残云吧。”李岩岩做出小小的让步,他盯住白云真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然后,白云真人,我必须和你再好好地谈一次。血魔的事情,不能就这样了结。” 白云真人微笑:“李先生,老道在白云观随时扫榻以待。” 冷哼一声,李岩岩飞快地说:“你清理门户的时候我要在场,我要当面问问残云为会……我想,照你说的,他杀人以后未尝不后悔……那我们就在蓝岛等他!” 白云真人的眉毛微微跳动一下,夺云真人就抢着说:“李先生,白云观的典籍中提到,血魔也能化身千万——他也未必再回蓝岛……不过李先生大可放心,白云观会布置天罗地网,不让残云……” “不用了。”李岩岩缓缓地摇头,“不用天罗地网,残云一定会去地。” 白云真人站起来:“那老道就先回白云观召集人手,赶往蓝岛。” 李岩岩看看窗外天色:“好。我猜,残云今晚就会露面。” …… @@@ 江湖楼人去楼空。 都走了,“三尺雪”郝古原和“青剑客”路巴山也回来,讪讪地请李岩岩打开岩山地门户。 只留下红娘子和吐血神尼——两个小姑娘不知怎么交上了朋友,红娘子或许是愧悔自己说过风凉话,还催促着李岩岩赶紧找懒云真人、华廿一来会诊开药。李岩岩苦笑着把她们劝到了客房里。 ——虬髯侠拉跑了和尚。 刀梅郸也留下来,确切地说,他根本就没打算走。 第三十八章 杀死残云的前奏(下) 第三十八章杀死残云的前奏(下) “刀局,请回吧。我还有事。你可以去蓝岛等着,到时候我让和尚去接你。”江湖楼楼外,湖边,李岩岩有些不耐烦。 “李岩岩,那个红娘子一直问你是什么人……”刀梅郸不肯挪动脚步,诚恳地说,“我也想知道。” “在我家我说得够清楚了。” “好吧,我不多问了。” 刀梅郸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反倒让李岩岩有点儿吃惊,就说:“刀局,你也都看见听见了。残云是血魔,他杀了蓝岛的人,白云观很快就清理门户;虽然得由你们去做危机公关,但今后类似事件应该不会再发生——当然,可能还有妖怪出来捣乱,不过白云观会倾巢出动,集结号一响,帮忙的人也有不少……刀局,你还想怎么样?” 甩甩手,李岩岩烦躁起来:“亡羊补牢,再没有别的办法——蓝岛市的人都死了,复活不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刀梅郸远眺一湖烟雨,沉默着,半天才叹息:“小李,你这里风景真好。” “……嗯?” “你说,人死了,会有天堂和地狱吗?或者是阴曹地府、极乐世界?”刀梅郸慢慢地问,“蓝岛市的市民……他们会去什么地方?他们能看得到像你这里一样的风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被血魔吃了,就没了。什么都剩不下。”李岩岩的回答很直接。 “你不内疚?”刀梅郸猛抬头,逼视李岩岩。 “我没有办法。” - 李岩岩避开刀梅郸地眼神。看一天云海舒卷,语气淡淡的: “我没有办法。如果内疚有用的话……算了,不说这个。刀局,我现在心情很差,比你还差。杀了蓝岛六百万人,残云是非死不可了。可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朋友。几天之前,我刚和他在这里喝酒、闲聊。大家都很开心。” 刀梅郸脸上涌起愤怒的红潮,又迅速退却: “小李。我上过战场,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现在想想,那时候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我是说,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它过去了,死多少人我也能不在乎。冷血一些?当然可以。这都没关系——但,只要我还在我现在的位置上。我就必须对某些事情负责。” “刀局,你想要什么?”李岩岩听懂了刀梅郸地话。 “他们的档案。” 李岩岩冷冷地笑了:“谁们?刀局,不愧是国安局地局长啊,敢想,也真敢说。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一次。” “给我他们的档案——所有人的。”刀梅郸在坚持。 “我会做事,做很多事——也是为了你。但前提是:别来惹我。”李岩岩的机甲在天光底下反射出银白的光芒,他很专心地踩碎了地上一颗墨黑色的小石子,也许是玉石。 “刀局。我敢给你。可是,你真的敢要?” 李岩岩嘿然怪笑:“我这人心善,不忍看着你去死。你想过自己地死法没有?你再说下去,我打包票:你会死得很惨。” 刀梅郸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李岩岩,如果我没猜错,你的游戏失控了。” “你猜错了。”李岩岩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坚定。“从一开始,就没有游戏。刀局,你聪明过了头——小萝、小莉,替我送客!” 两名侍婢赶来,把刀梅郸强推进了“随意门”,李岩岩听着“哔——”的机械声,说:“刀局,为蓝岛的事负责,我会杀了残云。这是我给你的诚意。” 刀梅郸没有再说话。 - 过了很久,李岩岩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岩山地大殿。慢慢摸出宝座下的本子。写下这样的句子: “白云观与正道群雄布置好围杀的陷阱,而残云真人将会在合适的时间回到蓝岛。自投罗网。” @@@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蓝岛大劫的影响之深远,是谁都没有料到地。现在所有当事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无辜丧生的六百万市民身上,“匡正天道,讨伐血魔残云”成为最重要的急务,以白云真人为首的正道群雄纷纷赶往蓝岛。 而这之前,还有些看似与之无关的事情处于现在进行时。 - “来,亚文啊,这是四海水族共主,善渊大仙,还不行礼?”宝光上人把黑袍的大袖一甩,呵呵大笑。 “拜见善渊大仙。”声音很清朗,相貌倒是普通平常,国字脸、剑眉,配合西装革履,显得人很精神。 是刘亚文,国家安全局保卫处三科副科长——某种意义上李岩岩的死敌;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来到了位于南海海底、南海四圣的洞府。 洞府是水晶宫,晶莹剔透,数不清的夜明珠大大小小,镶嵌宫殿顶上,照得不见天光的深海如同白昼。 宫殿规模不小,经过细致经营,瑶宫贝阙,匠心巧夺天工;侍女与守卫都是四海地水族妖怪,龙虾、乌龟、海参、螃蟹,鳝、鲨、鲸、鲤、寻海地夜叉……形形色色,大都相貌狰狞,似人非人。 刘亚文视而不见,表情毫不动摇,眉毛也不抬,冷静得反常;而且泡在深海,他不但没被水压压扁,居然还能呼吸自如——也不像是人了。 “不必客气。”善渊仙阴沉着脸叫侍女引导宝光上人、刘亚文入座。 宝光上人为善渊仙介绍:“善渊仙,这小子是贫道新收的徒弟,在朝廷做个不大不小地官儿,人也机灵,倒能派上几分用场。” 善渊仙不置可否,反问:“宝光上人,蓝岛那边,你匆匆来去,可听见什么风声?” “风声?有哇。”宝光上人呵呵笑道,“说是白云观公诸天下,要清理门户。”话音一转,语气就森森恶恶地:“残云那厮猪油蒙了心自寻死路,倒省下贫道亲手报仇了!” “残云还欠了老夫一个兄弟、一个妹妹,总共两条性命。”善渊仙起身踱步,摇头,“不成,老夫要出海找他了断——那日他若不是偷袭,重伤老夫得了先手,我那妹子也不会死得……凄惨哪……” 宝光上人很不以为然:“善渊仙,你莫心急。贫道看这事未必简单,残云堂堂的血魔,中间还夹了李岩岩那个小子,恐怕……不是下手的时机。你我还是坐山,那个,靠海,旁观虎斗——看他们怎么收场罢。” “但……” 宝光上人阴恻恻地冷笑,打断善渊仙:“善渊仙,贫道不急,你也莫急。最终要对付的是白云观里头闭关的那一位,来日方长……贫道已经安排好了内应……善渊仙,白云观闹得天怒人怨,你可知道,就连大力尊者也已经出了十万大山!” “哦?”善渊仙一惊。 一旁,自从听到“李岩岩”三个字,刘亚文的眼中就闪过异芒,攥紧了拳头;而宝光上人一报出“大力尊者”的名号,他立刻眼前发黑,差点儿跌下座位。 - …… - “雾锁蓝岛……化虚的修为又精进不少啊。”懒云真人站在高空,往蓝岛市的方向远远望去,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 其实他并没离开首都多远,只是向北三百里,到了前朝的皇陵就停下脚步,在附近的山间找个没人地方随意搭起一间茅屋,整日打坐修行。 他早就知道了蓝岛大劫,也刚刚收到了平素以白云真人面目出现的代掌教晴云真人的飞剑传书,但看上去,他似乎没有听令立刻赶往蓝岛,围杀残云真人的意思。 隐没身形,懒云真人从空中落下,走近茅屋,关上了门。 “地理鬼……你再不来,贫道可就要走了……”茅屋里传出低低的叹息声。 - …… 第三十九章 半身前倾,鹰爪锁喉(shang) 第三十九章半身前倾,鹰爪锁喉(上) 青红双剑: 名字:路巴山(夫)、苏蜀水(妻)。 年龄:路六十四岁,苏六十岁。 身份:剑侠。 性格:路:有些清高,孤芳自赏,倔强,不能容忍背叛。苏:温柔贤惠、文静,柔弱但坚毅,有主见。 口头禅:无。 技能:两人修行有成,各执青、红宝剑,剑术高强。共创“巴山蜀水剑”。路巴山擅长各类五行符咒,苏蜀水对奇门阵法略有心得。 其他:两人是师兄妹结成夫妻,深爱彼此,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数十年前,苏蜀水曾与公子小白相恋,后公子小白因父亲之命另娶——对此路巴山从未知情。共创的“巴山蜀水剑”剑法缺陷极大,双剑合璧后会互相添乱,毫无威力;两人一直苦心孤诣,寻找完善剑法的手段。 - ———————————————————— 蓝岛市内,淡淡的雾气漂浮,被正午的阳光穿透。 一个中年人跌跌撞撞地走在街市上。这里是蓝岛著名的酒吧一条街,青砖铺地,离海边不远;每到晚上,道路两侧各色霓虹灯会大肆闪耀,装点纸醉金迷的社会。也总有许多人徜徉流连,他们和她们有的是情侣,坐到某间酒吧里听歌,握紧彼此的手;不愿花冤枉钱的就散步,装模作样地看海。也算浪漫。 还会有不少寻芳客,让目光四处逡巡,迟疑间,有的就被凑上来低声嘀咕几句地青年拉走了,脸皮厚的还会反问:“你们那边的小姐真的都是大学生?” 正午的酒吧街一向冷清,像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但霓虹灯都没有熄。有几间酒吧里还传出音响里电子合成乐的声音。 中年人走着,走着。不往两边看,越来越失魂落魄。 突然,仿佛是事件将要发生的信号,所有地灯光一起熄灭——马路上只剩下中年人的脚步声。 终于停电了。 中年人迷惑地站住,逐渐醒过神,脸上地线条变得坚强,身子像立根破岩、风雪中挺拔坚劲的青松。微微晃动,却决不折腰——他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大声地咳嗽起来。 “喂,是我。我在蓝岛。”中年人发布命令,“抽调得力人手,由你亲自负责,全力搜集李岩岩从小到大,讲过的所有故事……现有的那些。尽快传送到我的手机。要详细!” 中年人是国安局局长,刀梅郸。他被李岩岩从岩山直接传送到了蓝岛。 - 挂掉电话,刀梅郸在蓝岛这座死城中感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这里没有人,没有任何鲜活的生命。那个残云真人轻而易举地屠杀掉了一切。然而刀梅郸关心地不是正义将要如何伸张,白云真人清理门户的承诺和李岩岩咄咄逼人的态度都证明了残云真人其实无足轻重——他只是无数“特异人士”当中的一个而已。 那么,究竟有多少人? 他们一旦充分发挥实力。到底能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政府有没有办法制约? 刀梅郸从怀里掏出个本子,当街蹲下来,艰难地奋笔疾书: “经查,以所谓‘白云真人’等为首的,游离于政府管制之外,带有强烈的封建迷信色彩、具备黑社会性质的团伙以及个人,是造成蓝岛市六百万军民失踪疑案地直接元凶;有证据表明,失踪人口已被全数杀害……” “……然而,在当前形势下,对上述团伙及个人实施致命性打击。以达到彻底清除危害国家安全、社会安定和谐之不确定因素的时机并未成熟;建议保持一贯的既定方针。分化、拉拢其中一部分成员,虚与委蛇。利用其打击另一部分,使其为国家之长治久安做出贡献。” “与上述团伙以及个人的斗争,应该是长期而艰苦的过程;当前最重要的课题是尽快了解其实力,尤其是加快速度建立其中具备大规模杀伤能力之人物地详细档案,从而有的放矢,更加有效地采取相应措施……” “为达到这一目的,建议加强对于李岩岩的接触,投其所好……” 写到这里,刀梅郸停下笔,无可奈何地踌躇起来。 通过在岩山的所见所闻,还有与李岩岩的交流,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够确定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于李岩岩;甚至于,所有“特异人士”很可能仅仅只是李岩岩的某个“故事”中出现的人物! 但这实在是不可能地。刀梅郸强迫自己相信自己地假设,同时却知道绝对没有办法说服第二个人也赞同。 因为,从这个假设出发,所能得出的结论非常清楚明了: 李岩岩是上帝。 - 天上落下个人来。 这人穿着杏黄地道袍,三捋乌黑的长髯垂到胸前,俊朗潇洒;他皱了眉,对城市中反常的寂静视若无睹,很自然地向刀梅郸问:“你见到化虚没有?” “……没。”热血涌上头来,刀梅郸肩膀微微一动,立刻停住,好像三九天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又被一股凉风吹过,心脏就冻住了,不再跳动。 他认识这个道士。是屠尽蓝岛一城的残云真人。 “这倒怪了。”残云真人不管刀梅郸的心理活动,似乎很迷惑,又问,“你为没死?” 刀梅郸咽了口唾沫。这种情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许动,你被逮捕了。”刀梅郸鼓足了勇气,却没有办法让语气严厉起来。他知道说完这些话后自己的下场恐怕就注定了,但正像他对李岩岩表明的: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态度。 残云真人有些惊讶。 刀梅郸继续说:“你涉嫌杀害蓝岛市六百万市民,我要逮捕你。”表情是略带苦涩的坚毅,视死如归。 “哦?”残云真人愣了一下,好笑地反问,“你要逮捕贫道?” “请跟我走一趟吧。”刀梅郸靠近残云真人——他没带枪,也没带手铐,怎么逮捕还是个问题。 残云真人忽然转头,不再理会刀梅郸,朝酒吧街的尽头笑道:“化虚,你出来。” 化虚苦着脸显露身形,嘴里念叨:“无量天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过残云师叔。” “你为何在蓝岛布了障眼法?”残云真人向化虚发问。 刀梅郸正过来抓他,大约是用了军事擒拿术的一招,动作虎虎生风;残云真人理也不理,一摔袖子,刀梅郸倒滚着跌出去,撞碎一间酒吧的窗子,后背摔到酒柜上,稀里哗啦。 “无量天尊……”化虚并不走近,讷讷地说,“残云师叔,你杀了蓝岛一城的生灵,闯下大祸……晴云师叔、那个……师傅说,要清理门户……” 残云真人又是一愣,接着嘿然冷笑:“他这就忍不住了?” “残云师叔?你……”化虚往左右看一眼,突然大着胆子叫出来,“你还是赶紧走吧!” 残云真人神色变了几变,微微一笑:“化虚,我这个师叔倒像是没有白做。不过,天下竟有谁能教我不战而逃么?” 说着,残云真人又转向刚刚刀梅郸摔进去的那间酒吧问道:“李先生这就到了?且来说一句?” 这是一间欧式仿古的酒吧,叫“午夜灰姑娘”,铁艺雕花的门被推开,李岩岩走出来,和尚扶着湿淋淋的刀梅郸,和虬髯侠跟在后面。 与往常打架时不同,李岩岩没穿他那一身银光闪闪的机甲,而是一袭雪白的长袍,长袍毫无皱褶,直垂到脚面;前胸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很素雅。 李岩岩面无表情:“残云,你来早了。” 残云失笑:“早了?左右贫道也不会走。李先生,你这是……” “丧服。残云,我为蓝岛市六百万人,还有无数死去的生灵,服丧。”李岩岩深深地吸一口气,“残云,那天在岩山,我的态度很清楚:你杀人,我杀你。” 残云真人的神色再变,望定李岩岩,很久才开口:“李先生,贫道不信邪。就算是你,也还杀不了贫道。”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李岩岩挥挥手,有几分意兴阑珊的模样。 第三十九章 半身前倾,鹰爪锁喉(下) 第三十九章半身前倾,鹰爪锁喉(下) 残云真人灿烂地笑了:“李先生,谁也管不了贫道杀不杀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变成一道闪电! 杏黄色的道袍在空气中带出残影来,残云真人脚下不动,瞬间平飞到李岩岩面前,手指如同铁钩,直扣咽喉! “牛鼻子!”虬髯侠大吼。 只差半寸残云真人就扭断了李岩岩的脖子,是虬髯侠跳在半空,用无名剑直插下来,剑长一丈三,入地三分,挡住了。 残云真人淡然地笑:“大胡子,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 肉掌直接扣在剑锋上,却完全没有受伤,反倒是虬髯侠涨红了脸,看明光锃亮的宝剑剑锋上隐隐地有暗暗的血色蔓延开来。 剑光炸裂,宝剑猛地上挑! 千万个太阳在手里,但阳光中含一丝晦暗的血,像是傍晚将落。 虬髯侠破口大骂:“个龟孙!牛鼻子你要毁了老子吃饭的家伙?” 残云真人被剑势逼退两步,微愕,哑然失笑:“大胡子,到时候你都只惦记着吃?来,贫道看你能护他到几时?” 作势又扑。 “不用了。”李岩岩的声音响起来。 他也在虬髯侠的剑光中后退,踉跄着侧身,往和尚肩上一扶,轻轻地咳嗽,不知时候,手里拈起一张长方形的黄纸,上面是用毛笔蘸了朱砂。胡乱画出来地字迹。 ——李岩岩把符咒一抖。 不引自燃。他注视着腾然而上的袅袅青烟,烧完的灰烬从指缝中间飘落。 残云真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极震惊的表情:“你……做了?” “不过是定身咒。” 李岩岩神色落寞萧索:“残云,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你适合哪一种收场——你是肯定不会逃跑的,我更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明摆着胜之不武……可是。该让我拿你怎么办?” 残云真人身子前倾,单手探出来。还维持着锁喉地鹰爪,但脚底下生了根,全身都不能动,在酒吧街的正中间立成一座姿势奇特地雕像。 “李岩岩!”残云真人使劲动,没用,就气急败坏地吼,“你、你又戏弄我!” “呃……看你这话说的——为是‘又’?啊……”李岩岩差点儿一跤仆地下。想起来曾经在本子上设计过让残云真人倒立着嚷“贫道不是东西”,忍不住笑出声,气氛一下子被破坏,没法再落寞萧索了。 他很不自然地瞥了刀梅郸一眼,喃喃地嘟囔:“把所有的事都搞到乱七八糟大摆乌龙可不是我的天赋……”然后端正表情,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头,苦恼地说:“算了,就这样吧……” “刀局。随便你怎么理解都可以,但对于我来说,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李岩岩朝向刀梅郸铁青的脸色叹息一声,转对残云真人说: “残云,有时候我也不认为杀人偿命就算是正义——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可蓝岛市……有六百万人啊,你做的过分了。我没有其他办法……所以……” 话没说完。李岩岩已经掏出了第二张符咒。 符咒上字迹奔狂,朱砂似血。 或许,他只要再迎风一抖,世上就再也没有残云真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岩岩地手上,刀梅郸嘴唇颤抖,神情复杂,和尚与虬髯侠的眼中都藏了几分不忍…… 残云真人惨然一笑,坦然的目光与他保持不动的奇特姿势并不协调。 ——而酒吧街尽头,小道士化虚却像是大梦猛醒,飞快地挥舞双手。朝这边跑过来。一边大喊:“不要!李师叔,不要!那不是残云师叔干的!” 李岩岩大出意外。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无名火,引着了符咒! 残云真人半身前倾,鹰爪锁喉…… @@@ “化虚,你要是再不说清楚,我饶不了你!”李岩岩龇牙咧嘴,还“噗”、“噗”地往手上吹气。 或许会要了残云真人一条性命的符咒只剩下半张,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被揉得满是折皱,边角也被火焰撩黑了。 残云真人还在旁边活得好好的,半身前倾、鹰爪锁喉。 刚才,化虚猛喊出来,符咒却已经点燃——李岩岩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把着火的符咒狠狠捏紧了一阵乱揉! 火熄了,符咒没有生效,但李岩岩地双手被火焰撩了下,固然没有受伤,也吓了一跳。 偏偏化虚只迸出那一句来,再不肯多说,就把“无量天尊”翻来覆去地念,表情凄苦得像刚知道杨乃武下了狱的小白菜。 李岩岩气得不行,恶狠狠地逼供:“化虚,你说不说?不说?你信不信我捏着你的把柄?一旦抖出来,你可死无葬身之地!” 和尚不忍,犹豫一下过来劝:“阿弥陀佛。先生,也不必如此……实不相瞒,这化虚也是一片忠心……” 化虚向和尚投去感激的目光。 “和尚,你别管。事关重大,他不说清楚是不成的。”李岩岩沉静心情,脑子里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心跳得厉害。 其实只是一层窗户纸,化虚一捅破了,他也就醒悟过来——但,有些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说。 蓝岛大劫不是残云真人干的? 那或许会导致更严重地后果…… 思忖很久,李岩岩饶过化虚。慢慢踱到残云真人跟前,叹息一声:“残云,原来你不是来早了,而是来得太晚……你说,我该把你怎么办?” 残云真人半身前倾,鹰爪锁喉,梗着脖子苦笑:“李岩岩。你这就杀了贫道吧。” “残云,我要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蓝岛市地……血案,是不是你干的?”李岩岩极认真地问。 残云真人冷哼一声,并不答复。一旁,刀梅郸刚接过和尚递来的治伤丹药,还没道谢就抢着吼出来:“血案?可不是血案那么文静温顺的东西——这是屠杀!丧心病狂的屠杀!” 李岩岩不回头,说:“和尚,你把刀局的嘴给我堵死。” 和尚从善如流。 刀梅郸却来了劲。胡乱挣扎,和尚拿他没法,灵机一动,也掐了定身的法诀——就应了那句话:他地心是冷的,他地血是冷地……这孙子冻上了。 也凑巧,刀梅郸的姿势跟残云真人地风范颇有几分相似。 “阿弥陀佛。”摆脱了纠缠的和尚欢喜地念佛,“先生真是大才,这招果然好用。” ——残云真人半身前倾。鹰爪锁喉;刀梅郸有样学样,只多了一项眼球凸出,是气的。 - “残云,你告诉我。蓝岛市的事情,是不是你干地?”李岩岩继续追问。 残云真人的冷笑把李岩岩噎得直打嗝。 “残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告诉我。我是为你好,别不领情!”他跺脚发狠,“怎么从你们这种人嘴里掏句实话就这么难?他祖母的风度值几个钱?” 残云真人半身前倾,鹰爪锁喉,就是不松口,不说话。 “我……我服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残云,最后一遍!蓝岛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李岩岩已经揪住了残云真人的脖领。 “是。” 回答李岩岩的不是残云真人,声音从天上传下来,不带一丝犹疑。 化虚的障眼法失效了。雾气散去。显露一天地人影——说话的那个头戴玄冠、怀抱拂尘、脚踩祥云,天青色的道袍朴实无华。气度俨然,正是小西山白云观观主,白云真人。 - 他就在高空向李岩岩颔首致意:“李先生明见万里,残云果然自投罗网。” ——天罗地网。 李岩岩抬头看,吃了一惊: 人到齐了。 本子上设计出来的所谓“正道群雄”怕至少已有八成到了蓝岛。 先是白云观,以白云真人为首,夺云、彤云、平云、华云、青云、空云、听云——加上地面半身前倾、鹰爪锁喉的残云,白云十三子中凑齐了九位。 还有蓝岛大劫的当事人:道明德、时习之、方规矩,与钟不偏、壅不易——神奇五侠,以及“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三尺雪”郝古原,“落日”韩南帆,料峭生,火星子……只有青红双剑、吐血神尼和外星人咣咣缺席。 闹出家庭丑闻地不说,吐血神尼和红娘子在岩山,李岩岩没带她们过来——至于咣咣,李岩岩觉得他过于危险,好容易被人抓住,就再也不打算放了。 曾经与李岩岩有过交集的都在,比如自黄海空难之后从未露面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天下第一易容高手花云;韵城市兴国禅寺方丈,内套德国舒雅牌黑裤衩的高僧印空;华佗门第二十一代传人,“天医”华廿一;再就是人群外围,转着圈儿疾奔来回,念叨“士不可以不弘毅”的儒生师弘毅……他手里还拎着个人,大约是王爽。 李岩岩就惊讶得张大了嘴:“小舅……他不会就这么拎着你飞了半个多月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其余更多,黑压压地占了满天,僧、尼、道、俗、豪侠剑客,才子美人……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形貌各异,美的,羞愧死宋玉潘安、西施王嬙,可以比春梅绽雪、秋菊被霜,可以比松生空谷、霞映澄塘,可以比龙游曲诏、月射寒江……丑的,倒简单,叫人一看就猛涨自信,觉得生活中再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坷——人家长成这样都活下来了,失个恋破个产得个癌症算?算? 李岩岩看花了眼认不过来,喃喃地数:“‘姑射真人’丘雪、‘穷神’柳剑臣、‘楞霸王’公孙男、‘逍遥子’陈风、‘鼎天侠’吕卅七、‘天下第五’第五仁、‘盲客’左丘公明、‘笑神仙’张大口、‘自了僧’觉渡……” 刀梅郸听着这些人名,脸色愈来愈难看,眼球快要瞪出眼眶来。 李岩岩抓住残云真人脖领的手已经松开,改成扶住了他肩膀,残云真人半身前倾、鹰爪锁喉,眼神中透出不屑。 李岩岩继续对号入座:“骑驴的是‘金睛绿蝙蝠’张老果,骑老虎地是‘三十太保’宋梓,肩膀上落了只海东青地是‘黑枭’肖小黒,攥两条青蛇的是‘如意郎君’胡大海,举‘铁口直断’幌子地是‘相神’白吹,抗着‘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的是‘抗塔天王’李二靖,还有他儿子李二哪吒……” “无量天尊。李先生是已经将残云这厮擒住了?苍生幸甚!”白云真人打断了李岩岩有些无聊的行为。 一言既出,白云真人带领群雄缓缓落地。 残云真人默不作声,半身前倾,鹰爪锁喉。 - - 以下不算字数: ps1: 新的一周就要到了,请大家继续支持小翠。谢谢:) ps2: 好像要上vip的首页推荐,那是啥俺也闹不太清,总之是起点编辑又给俺面子了,大家伙儿到时候能帮衬一把的帮衬一把,别让数据忒难看了,俺呢,争取再写得好点儿、快点儿,成不? 第四十章 无名剑与霸王枪(全) 第四十章无名剑与霸王枪(全) 公孙男: 年龄:21岁。 绰号:楞霸王。 性格:外粗内绣,极为自负。偏激到爆的女权主义者。 口头禅:无。 抱负:1看轻天下男儿,为女子扬眉吐气。2贤妻良母,相夫教子。 技能:力大无穷,修为精湛,但对佛法体悟不足。擅用霸王枪。 法宝:霸王枪。钢枪,重八百七十三斤三两三钱,长一丈三尺七寸三分三厘。 其他:师从南海门潮音师太,名气极大,但流言害人,导致她难以寻找到爱情,经常为此苦恼不堪。 - ———————————————————— 天高,罡风刮得猛烈。 下面是茫茫的云海。 “……听、听潮,你还撑得住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吐血神尼林依晨担心地问。 “没问题!依晨,再快一点儿!”红娘子喝了一肚子风,却还强撑着骂,“……该死的、李岩岩!把个‘随意门’都设计成只认你自己的声音,太独了吧!” 吐血神尼脚下踏住一个硕大的木鱼,手里拎着红娘子,又加快了速度——两人往蓝岛方向急匆匆地飞行。 快到中午时,红娘子才发觉自己被李岩岩有意“落下”,在岩山里出不来了;处在同样境况的还有吐血神尼。 吐血神尼温柔羞涩,知道为李岩岩着想。劝说红娘子莫急;红娘子却不吃这一套,无论有没有可行性,她还想着手刃残云,好为蓝岛地六百万市民复仇——于是就撺掇吐血神尼大闹岩山。 李岩岩重整过本来就很到家的岩山防卫系统,临走时怕被拘押的外星人咣咣闹事,又特地检查了一遍,按理谁也掀不起波浪;但。他根本没打算防着红娘子。 事实证明家贼难防,而侍婢小萝、小莉的毕竟道行还浅。被吐血神尼制服,又在佛家的“菩萨低眉”大神通中心神失守,吐露了由岩山通往留燕苑小区李岩岩卧室的出口。 - 所以,从首都到蓝岛,寂寥的青天上,一路就响彻了“李岩岩,姑奶奶要你好看”地叱咤。 声音银铃般好听。 @@@ 蓝岛的酒吧街上。残云真人半身前倾,鹰爪锁喉。 坚硬,宛若雕塑。 他对面是李岩岩地背,李岩岩对面是白云真人。 应白云观“集结号”而来的正道群雄密密麻麻地围成圈子,粗粗分成十几二十多堆,总共竟不少于千人之数——李岩岩在本子上设定的人物虽然不多,其中却很有些是一派宗主的地位,即便同门的师兄弟、弟子只到两成也已经不得了了。 但很静。没有人出声,似乎听得见风吹云散。 - 白云真人往前踏一步,玄黄色的布鞋踩中两块青砖的接缝,轻轻地低了头,又略扬起来,微微一笑:“李先生擒住残云。老道谢过了。” “人我是抓住了。”李岩岩低声叹气,“烫手地山芋。” 白云真人目光一瞬,又往前踏出一步,声音清清朗朗:“今日众位同道在此亲眼所见,蓝岛大劫,生灵涂炭!” 群雄纷纷点头——不说事件原委早已议论开来,瞒不得谁;就算再怎么闭塞,脑筋僵化了,都看得出蓝岛已是空城;有道行高超的,只要细心掐算。或者扇风一嗅。也能知道血魔肆虐,人命化作了飞灰。 “众位同道。我等无论出自哪一支宗派,师授、家传,日夜勤修苦学,所为者何?”白云真人慷慨,声如泣血,“是天地之间,自有正道!” “百年以来,每逢道消魔涨,白云观就以集结号召集天下同道英雄,降怪除魔,翦灭妖邪,说到底,无非就是‘卫道’二字——本份应当,白云观从来不敢居功。” “然而……寒门不幸!” 白云真人脸上笼罩一层黯然,痛心疾首却又毅然决然地把手一指:“白云观中,竟出了一个域外的魔头,造成蓝岛大劫!” 他要指的自然是残云,中间虽说还隔了一个,依照常理,李岩岩早该悄没声地让开,好让白他接着转到“清理门户”的话头上去。 李岩岩却不躲,就教白云真人指着自己鼻子,一脸的坦然。 “那个,我,韵城李岩岩。不是血魔。”众目睽睽的,他半天才像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报了名,又抱拳行礼,“大家好。” 除了曾经到过岩山的几个,还有兴国禅寺地印空微笑还礼之外,群雄大都不以为意,看在白云真人的面子,顶多也就点头便罢。 ——李岩岩只练过几天《白云择要》,实在谈不上有修为,群雄当然一眼看穿,换在平时或许还会“折节下交”,但今时今日正有大事,也顾不上,只是疑惑残云真人怎么会栽在这个笑嘻嘻的小家伙手里。 可白云真人就尴尬了,手臂悬着,指也不是,不指也不是,苦笑:“李先生,你这是……” “这是没事儿。我说白云真人,你确定要清理门户?不觉得……过于急了一点儿?”李岩岩还给白云真人一个苦笑。 群雄之间起了骚动。老成持重的也罢了,性躁的、还有些年轻弟子就大声斥骂:“你是人?敢这样对白云老神仙讲话?”“刚才我看你就不顺眼,你竟敢变本加厉?狂妄!”“小子。你失心疯了?维护血魔——你别也是个魔崽子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天底下的英雄到齐了一大半儿,他是趁这个时候扬名来啦!”“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绝不是他抓住了血魔!”“他当自己是谁了?无知!可笑!” 李岩岩昂然四顾,好像完全不在乎,但心中深处感到了孤单。 周围嘈杂,也许有人能理解他地想法,和尚应该算一个。默不作声的虬髯侠大概也能猜到一二……可是,缺了点儿——缺了个人。 他不无惆怅。暗暗地想:“竹子,要是你在,你会明白我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你会抢在我前头去骂他们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想偏了啊。”李岩岩忽然自言自语地笑起来,“我明明不乐意竹子掺和这种事儿的。” - 这时,白云真人沉声答话:“除恶务尽,老道只急不够快!李先生,老道的一片苦心。你也应该明白。” 声音不大,却把四周的哄笑全压下去;群雄听白云真人对李岩岩不肯失礼,分明把这个白衣青年当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均是心中一凛,收声住口;只剩下极少几个素来莽撞的还指指点点,连白云真人也囊括了进去。 其中一贯眼高于顶地“楞霸王”公孙男身份最为显赫,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正接住白云真人一句话地尾巴: “好啊,白云老道是越混越回去。自家里出了个魔头,这就理亏得对小辈都毕恭毕敬了?” 白云真人脸色古井不波,群雄大都不忿,向公孙男怒目而视,公孙男毫不示弱,逐一反瞪回去。洋洋得意。 “落日”韩南帆曾到岩山,与公孙男也素有交情,干咳插口:“公孙,这就是你地不是了。李公子在岩山洞天开府,神通莫测,你交游不广……可莫要以貌取人。” “就凭他?”公孙男大惊,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开府”两个字可不能红口白牙随便乱说,开宗立派,那至少是一代宗师地身份。 群雄也都受惊不浅:蓝岛大劫,而白云观中大名鼎鼎的残云真人竟是域外血魔。光这一个消息就足够石破天惊了。怎么?又有一位年纪轻轻地大宗师横空出世? 群雄的目光再度集中,静默中。都听见李岩岩大受挫折的呢喃:“莫要以貌取人?难道我长得很丑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静默在持续。群雄失声。 - 白云真人微笑着:“李先生说笑了。在岩山时,李先生不也讲明要为老道清理门户做个见证?蓝岛大劫,老道不单是要清理门户,除魔卫道,更加责无旁贷。” “嗯。除魔卫道。说得真好。”李岩岩点头,一边腹诽:“最大地魔头就是你自己!” “既然魔头已经就擒,请李先生看个清楚。”白云真人将拂尘握紧,再往前走,绕开了李岩岩,并朗声说道: “天下同道英雄在此,见证老道诛此魔头!” 拂尘摆动,千万缕银丝在阳光下烁烁生辉,行云流水,看似极慢其实极快,就向残云真人面门笼罩下来! 这一击轻描淡写,却有千钧的力道,白云真人全力出手,残云……将死。 ——李岩岩嘴唇微启,欲言又止。 ——而半身前倾、鹰爪锁喉的残云真人忽然圆睁双眼,一对眸子里血光大盛,阴恻恻地冷笑出来:“师兄,好狠毒的心肠。” 电光火石,残云真人居然动了! 他一个铁板桥,前倾的半身猛地后仰,曲膝平躺,折成了九十度的直角,紧跟着单脚高抬,反踢拂尘——再一拧身,双掌照旧取鹰爪的式子,迅捷如金鲤跳波,直插白云真人的下阴! 一招迅雷不及掩耳,酒吧街上群雄竟没一个来得及惊呼出声。 白云真人却像有了预料,拂尘一点即收,足不沾尘,早退出几步,堪堪避开这阴损无比地招数;也不再进逼动手,皱了眉,朝李岩岩望去。 他的目光洒脱,似乎也没有责问的意味。只是多少带着些不解。 李岩岩无辜地摊开双手,耸耸肩膀:“不怨我,他自己会动了。” “无量天尊……”白云真人到底是动了怒。 但他首先要面对地,却是生龙活虎的残云真人——“师兄,这就忍不得了?”残云真人向四周望了一圈,冷冷地笑,“好大的排场!” 事变。群雄大哗鼎沸。呼喝之声此起彼伏,良久不绝;但撞见了残云真人那一双无分眼白眼球。全然是一派蒸腾血雾地眼眸,倒有一大半先心怯了,就转而去骂李岩岩结交魔头,心怀叵测,自甘堕落。 早先虬髯侠曾对李岩岩说过,“天底下有数的人物”都知道白云观有些猫腻,观主白云真人其实是个魔头;只是白云真人神通广大。不可力敌,另一方面又从无劣迹,不曾祸乱人间,便也不去触他的霉头。 今日到场的群雄之中,就很有几位只打算冷眼旁观;剩余诸人,论修为,本就不能够识破白云观地底细,再扣除那些平素看白云真人担当“正道魁首”的名头并不心服、出了事暗中窃喜地。也剩不下多少甲乙丙丁,是摇旗呐喊有余,冲锋陷阵不足。 李岩岩虽然对此心中有数,但光天化日底下沐浴骂声总不舒服,一旁的和尚也早恼了,脸涨通红。要不是非得护卫左右,怕已经冲出去大打出手。 听群雄骂得愈发难听,虬髯侠都觉得不妥,狠狠地往地上吐口唾沫,大踏步走出来,举剑指天,大喝:“个龟孙!没完没了!哪个再聒噪,先过来跟老子打一架!” 虬髯侠名声在外,就算不认识他的人也会认识那口招牌长剑,谁也不愿平白树下这样的敌手。掂量自己地斤两。骂声蓦地小了些——但平地又起一声吼: “打就打,怕你不成!” 这是“楞霸王”公孙男。比大胡子叫得还响,一吼直追张翼德教当阳桥断、河水倒流地事迹,群雄耳边一声晴空霹雳,都震得气血翻涌;刚沉静,就又听见哗啦乱响个没完——满街的玻璃窗与酒吧里地酒瓶酒杯,全都碎成了渣。 虬髯侠看清了是公孙男,一张脸变得像刚跟苦瓜大战了五百个回合,后面的李岩岩翻起白眼,手扶额头,也哭笑不得。 公孙男往外一站,身形虽然略微单薄,却是渊停岳峙,气度不凡,再一挥手:“枪来!” 就有两名随从抗了一个长条形的红锦布袋走出,公孙男提手一抓一抖,红锦震碎,露出一条通体黝黑的长枪。 天外玄钢千锤百锻,铸就百兵之祖,枪重八百七十三斤七两三钱,长一丈三尺七寸三分三厘。 名为霸王。 虬髯侠的脸上已经绿得往外渗水了,无名剑也早就收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公孙、公孙大小姐……刚才大胡子说的可不是你……” 公孙男——公孙大小姐杏眼圆睁,怒喝:“大胡子,你敢看不起女人?” 声音虽然很大,语调虽然很冷,却又很娇脆,很好听。 公孙男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虬髯侠脸上汗水流成瀑布。 公孙男大有来头。二十一年前,南疆烟瘴金蚕王出世,流毒无穷,南海门潮音师太深入蛮荒,舍身饲毒,扑灭金蚕王,活人无数,自身却因毒气入骨,神通全失——公孙男就是潮音师太从金蚕王口中抢下的一个女婴,如今南海门门下唯一地俗家弟子。 这是李岩岩在本子上写出的设定——很真实。 总之,天下群雄敬仰潮音师太,板上钉钉;而公孙男艺出名门,本领非同小可,一向替天行道,不用任何法宝,只凭一杆霸王枪,闯出来偌大的名声。 问题在于:公孙男还是一个立场坚定偏激的女权主义者,脾气又火爆,眼里不揉半粒沙子,八百多斤的霸王枪,直挺挺扎遍世间登徒子、大男人。 所以江湖向有流言:想天下太平,都不用费事,把公孙大小姐牵出来遛一圈就齐活;保管,鸡不叫、狗不咬。大小伙子全逃跑。 虬髯侠也不愿惹她:不说好男不跟女斗,这打输了丢人,可要一旦打赢了,就是欺负到南海门潮音师太头上,更教人戳脊梁骨——晚了。 只听风声劲沉,一条黑黝黝的影子当头砸下来,瞬间。正午地阳光也让道,天地之间就只剩这杆霸王枪! “个……”虬髯侠捂住嘴。转身就跑。 轰然巨响,然后尘土飞扬。 八百七十三斤七两三钱的霸王枪、再带上公孙男的千斤神力,硬把酒吧街的柏油路面砸出一个直径超出三米,深有一人多高的大坑! 虬髯侠躲进一间名叫“梦开始的地方”的酒吧里,扯嗓子告饶:“……公孙大小姐,算俺刚才说错话了行不?” 公孙男站在大坑边上冷笑,一双纤纤玉手柔若无骨。却毫不费力地抄起霸王枪,挽个斗大地枪花,跟着人枪合一,化作一条乌龙,卷起狂风,朝酒吧直冲过去。 虬髯侠火烧屁股似地顶破天花板,跳到高空——公孙大小姐过处,“梦开始的地方”改名。美梦噩梦统统结束,变成一堆破砖烂瓦。 就是如此,虬髯侠躲,公孙男追,从地到天,从天到地。一场乱战多么神奇,也亏了蓝岛已是空城,不然楼塌屋倒,就又是劫数。 - 李岩岩目瞪口呆——连上白云真人、残云真人在内,群雄也都差不多;看风烟四起,远远地一座五十九层地“轨迹金融大厦”轰隆倾侧,风中传来虬髯侠气急败坏地声音: “公孙大小姐,俺都说俺从来也没看不起女人了——俺就算看不起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俺也不敢看不起你呀……” “大胡子完了。”李岩岩连连摇头,“你这句话一说。可就成了‘登徒子’……” 果然。轨迹金融大厦立刻被一条乌龙打得粉碎,公孙男地叱咤里透出了点儿羞怒的滋味:“好个登徒子!” - “无量天尊!”白云真人口称天尊。警醒了群雄:无名剑对上霸王枪只是插曲,真正的大戏还在这边。 “李先生,公孙姑娘辣手仁心,从不轻易伤人性命,老道作保,虬髯侠不会有事。” 白云真人双目神光一现即隐,说道:“今日,总是要李先生与众位同道见证老道清理门户,为民除害。” ——不知时候,李岩岩又插到白云、残云两人中间站定了。 自从化虚哀哀地喊一声“那不是残云师叔干地”,李岩岩就信了。但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就教蓝岛市鸡犬不留,杀生不留痕迹的手段,也只有血魔才做得出。 换言之,不是残云,那就该是白云。 李岩岩想不通原因——大费周章地陷害残云真人有好处? 所以白云真人一露面,他就悄悄点了一道准备好的灵符,解了“定身咒”,心想你们自己去闹吧,老子不管了。 不料,残云真人竟保持了“半身前倾、鹰爪锁喉”的架势,直忍到白云真人出手时才悍然反击,而白云真人也早有防范。 这提醒了李岩岩:残云真人或许有白云十三子里首屈一指的能耐,却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白云真人。 ——残云真人不能死! 不假思索,李岩岩立刻得出了结论。 在他心里,残云真人不服天地管辖、恣意率性,他心狠手辣!他无所不为!这样的人物可以死,但决不能死得冤枉憋屈! 所以李岩岩抢着转身,在残云真人冷笑之前发问:“残云,你真的……” 残云真人却还是打断了李岩岩,两眼望天,傲然开口:“你不必再问。蓝岛六百万人,就是贫道杀了!” “你……”李岩岩抬手就要给残云真人一个耳光——没能打上,残云真人闪身起脚,想踢开李岩岩,和尚眼疾手快,以九环锡杖挡住,忿忿地说: “阿弥陀佛!残云道兄,实不相瞒,先生实在是一番好心为你脱罪,你明明不曾杀人,何苦自污?” 几句对答,引得四周群雄之间起了议论,白云真人微微皱眉,却不管,袖手旁观。 残云真人嘿嘿冷笑:“笑话!和尚,你才认得贫道几天?贫道平生最爱杀人,杀得越多,就越是高兴。” “残云!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李岩岩大怒,一把把化虚小道士拉近,恶狠狠地卡住化虚脖子:“化虚,你来说!你说残云没杀!” “无……无量……量天尊……”化虚拼命摇头,像吓呆了。 白云真人忽然开口:“李先生,你还是不必为难老道的徒弟了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道知道你与残云素来交好,恐怕有所不忍……但,李先生,你总要为蓝岛无数枉死地生灵想上一想。” “放屁!臭不可闻!”李岩岩心头火烧得像是高炉,都能化钢成水了,臭着一张脸嚷,“他要真杀了蓝岛市的人,老子第一个把他宰了!可要不是他,今天谁也别想动他一根寒毛!” 白云真人苦笑连连:“残云乃是血魔化身,本来就与我等势不两立……老道敢问李先生,若不是残云,那蓝岛大劫又是哪一个的手笔?” 李岩岩的喉结动了几动,终于没有说出“是你”两个字来。 虽然蓝岛大劫已经教那个“十年之约”名存实亡,但这个时候就跟白云观撕破脸皮却殊为不智;何况,李岩岩也觉得事情颇有疑点,再看白云真人的眼神是清澈诚恳,脑子里理不顺,就糊涂了。 而残云真人则再度冷笑:“区区蓝岛才六百万人而已,贫道还嫌不够……”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今天就这一更了,是正常两更的量……似乎生病了,头疼欲裂,浑身无力,上床休养…… 第四十一章 shang邪!天地合(全) 第四十一章上邪!天地合(全) 上邪灵符: 山无陵。江水竭。冬雷震。夏雨雪。天地合。与君绝。 以上都不算。 - ———————————————————— 蓝岛市,日头微斜,下午两点三十分。 李岩岩挡在白云、残云两人中间,心中念头飞转,一时像是左右为难了;四周群雄看戏,议论声越来越高——因为虬髯侠在跟公孙男大战不休,讥嘲李岩岩不自量力,痛骂他勾结血魔的声音又卷土重来。 李岩岩的脸色沉了下来。 残云真人也不领情,悠悠然说道:“六百万条人命就稀罕了?东山一省,好像有个九千万,你们看好,贫道就叫这九千万人通通活不到天明……” 这句狂言一放,酒吧街上万籁俱寂。 连远处虬髯侠和公孙男的打斗都停了,死城蓝岛,只剩下轻轻的海风吹拂——渐渐的,群雄粗重的呼吸声愈来愈大,连成一片。 “无量天尊!这魔头决不能留!”白云真人一摆拂尘,两道白眉带煞,怒喝打破寂静。 群雄轰然应是,各自祭出法宝、握紧兵刃,连着呼喝,宝光、杀气,直冲云霄! 残云真人冷傲四顾,全无惧色,袖底射出两道青光,转眼变化两条凶凶恶恶的青龙,在他身边盘旋;脚尖轻轻点地,升起半空之中。杏黄道袍内熊熊的血光蒸腾出来,把他地须眉、面目全都遮掩住了——血雾幽光,狰狞。 血魔相显,天下大凶! - 已经没人理会李岩岩——以白云真人为首,群雄战血魔,成定局。 - “好,好!一个个的全都不识好歹!”李岩岩出离了愤怒。瞄着空中的残云真人,猛地一跳! ——《白云择要》里一直没能练成的“腾云驾雾之术”。竟豁然开朗——他会飞了。 作为当事人,李岩岩完全没意识到,他一头扎进盘旋护卫残云真人的两条青龙之间,左右开弓,一拳、一脚。 “噗!”白雾涌现,青龙哀鸣一声,全都退开。 李岩岩也还不管。伸手直抓残云真人——四周群雄全都大惊:“那是血魔本体!这小子不要命了?” 白云真人在旁边甩着拂尘,无可奈何地轻轻叹息:“血魔又如何?”声音很小,没人听见。 “噗!”“噗!” 白烟乱滚。 还有嗞嗞声,像烤肉时火开得太大,烤出油来。 白云真人又甩了一下拂尘。 风动了,吹散烟雾。李岩岩显露出来,他正揪住残云真人的脖领,残云真人也从血魔变回人形。脸色异常精彩。 “李先生,你真是……多管闲事。” “我不是狗,你倒真像只耗子。”李岩岩低低地骂他,又转身,对白云真人和群雄:“怎么?要打?” “李先生……难道你非得袒护残云不可?”白云真人空中迈步,走得近了一些。 “没错。非得。” 李岩岩哈哈一笑。反手指一下残云真人:“他这种人就不能惯着,把别人的屎盆子端过来扣自己头上还觉得挺酷?这是有毛病!得治!” 残云真人身子一歪,险险叫李岩岩气得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往外吐血地血魔。 李岩岩继续说:“他要杀尽东山省的人,这话我信,他干得出——先不管。但蓝岛地六百万人,我不信是他杀的!化虚不说也没关系,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堂堂的残云真人,怎么杀起人来还婆婆妈妈?” “残云,你自己说,蓝岛的案子要是你犯的。你凭不把我三舅姥爷也一块儿宰了?”李岩岩大声地质问。 “李先生……有分教:百善孝为先……”白云真人的脸色也精彩得很。话都说串了。 “一码归一码。”李岩岩摆摆手,“反正我三舅姥爷也听不见……呃。我是说,反正我三舅姥爷身体还挺好的……” 残云真人咬牙切齿:“李岩岩!我这就去宰了你三舅姥爷!”是气得口不择言。 “你敢!” 李岩岩翻脸比翻书还快,刚还插科打诨,现在却严肃至极,油然凛凛。 “残云,我拦着不让白云观清理门户,是因为我不愿你死在你没犯过地罪名底下,不是因为和你的交情。你以为,你说过那句要杀尽东山省人之后,我还容得下你么?” 李岩岩的语气淡淡的,不轻不重,随着说话,已经退开两步,右手抚上了左胸前别着的白色小花。 他向白云真人微微点头:“白云真人,蓝岛大劫不是残云所为,凶手不能逍遥法外。白云观是正道魁首,应当追查到底,我也会全力协助……” “还有在场的众位同道英雄,正如白云真人所说,除魔卫道,这是我等分内之事。穷搜天下,追查真凶,一个‘请’字我就不说了。” 李岩岩抱拳,朝四方施礼,神态肃穆。 前后的反差有些大,白云真人、群雄面面相觑,心底纳罕。但李岩岩说的本来不错,另外,经他坚持,再对照残云真人地言行,倒是大都相信了蓝岛大劫另有真凶,众人也就称是。 却很有些人不服气,嚷嚷李岩岩修为浅薄,没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而其他有见识的纵然不肯开口,也都要看他再怎么对待残云真人——无论如何那都是域外血魔。事局还远不到收场地时候。 - 不过,李岩岩已经想通了。 “白云真人,白云观是正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所以白云观里不能有血魔。”他瞥一眼残云真人,轻叹,“清理门户。理所应当。” 白云真人微觉意外,却不多说。也不再亲自出手,直接吩咐:“平云、华云、青云,三位师弟,清理门户。” “是。”平云、华云、青云三人应声而出,分列三角,把残云真人围在中间——李岩岩与和尚离得近,也在其中。 他却还是不肯走出圈子。只微笑:“白云真人,所谓清理门户,首先是要把残云逐出白云观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白云真人深深望向李岩岩,似乎想一直看进他心里,良久,终于点头:“老道明白李先生的意思了……” “三位师弟请回。”白云真人举手召回平云、华云、青云,叹道,“这件事。李先生是要一肩承担下来了,既然如此,老道又何妨买李先生一个面子?” 这一下,群雄耸动。 残云真人乃是血魔,正道魔道势不两立,无论蓝岛六百万市民是不是死在他手里。他都该死;但残云真人位列白云十三子,理应由白云观出手,李岩岩凭越俎代庖? ——白云真人居然就认了? “多谢。”李岩岩不理群雄议论,郑重地向白云真人致谢,再深吸一口气,找上残云,“残云,你说过天下恶人多,善人少,统统该杀——但。我猜你其实从来不会主动杀人。你不屑。” “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你答应了。就算与全世界为敌,我都会放你走。” “第一件:从今往后。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杀人,两手不沾血;第二件:我要你隐居遁世,只要我不死,你不能出山。” “我知道,以你的脾气,恐怕宁愿一死——或者干脆先把我杀了?但,我必须给你这个机会,你也必须听我的话。” 想到了,李岩岩很惆怅:“残云,你……是血魔,本来就不该存在;可是,你现在就在这里。既然你就在这里,至少我,会承认你地存在……” 这些话不怎么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云真人垂目,面无表情,群雄惊疑不定,各自交换目光,窃窃私语——但恐怕很快就会有人再大声讥笑出来。 残云真人先开了口,他听李岩岩讲话时神色微动,可一说话却毫不留情:“有只苍蝇,嗡嗡嗡嗡,实在烦人。” 酒吧街上空回荡起群雄肆无忌惮的大笑。 李岩岩苦笑着:“我一直很欣赏那个会把竹子地凉拌鸡蛋壳都塞进嘴里的家伙,他真有勇气——当然这话最好不要当着竹子地面说。所以我不想让你死啊,残云。” 残云真人就在哄笑声中回答,也很认真:“李先生,李岩岩,贫道领你的情。不如这样,早晚贫道会再救你一命,你呢,还是省省,别再煞费心机。没用的,你都不是贫道的对手。” “我知道我知道……”李岩岩使劲地摇头,“残云,你多少也了解我的一些事情,可是,那还远远不够啊……” 说完,李岩岩才发觉其实是自己在飞,没用机甲——吃了一惊,就差点儿一头栽倒,身子一阵乱晃,又惹得群雄讥嘲。 虽不至于一法通百法通,他总算很快掌握了技巧,把长衫双袖一摆,独个儿高飞,一直飞到能俯瞰整个蓝岛地高度。 “看,山!”李岩岩指着远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道黄色地符咒。 - 泰山高,不如东海崂。 蓝岛市临东海,也靠崂山,海光山色,是有名地胜景。 崂山山险,怪石嶙峋,多有绝壁断崖,政府动员极大人力物力,历时数十年,在山上修建了三条旅游公路,两侧青松翠柏,极幽静。 就算在高处,看崂山也能感受巍峨。公路蜿蜒……李岩岩手指中间地符咒引燃了。 “山无陵……”如吟似泣,李岩岩用很轻很轻地声音念出来,长衫飘飘,凌虚微步,就转回身,仿佛不忍再看。 群雄莫名所以,白云真人一愣。身形不动,已跳到高处。死死盯住了崂山。残云真人也抬起头来。 然后地震。 远处,崂山山下地底极深处,似有一条蛰伏了千万年的巨龙正在醒来,抖了一抖脊梁。 山崩! 怪石乱走,绝壁倾颓,断崖再断! 崂山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塌陷…… “听,雷!”轰然巨响之间。李岩岩的身子又微微晃了一下,但吐字清晰,群雄都能听得清楚。 第二张符咒引燃,灰烬四散。 “冬雷震……” 这一句却被淹没在雷声里了。 蓝岛风云际会,没有了青青蓝蓝的天,凭空涌来无数乌云翻滚,遮住阳光,刹那间已是长夜。 天庭派出了雷部众神。十万个雷公和十万个电母一起,雷鼓擂破,电镜打碎! 不像是雷声隆隆,一旦响到了极处,是都听不到,寂静无声。只有满天黑云里无尽的金蛇胡乱奔突。 群雄中各个宗派地弟子、修为尚浅地人物纷纷跌落,少了一大半人;而死城蓝岛,就在世界上从没有过的最响亮地寂静中,变成废墟。 另一边,崂山已经不复存在,是平地,山石也被震成细碎的沙砾。 李岩岩还立在高空,电光雷火就在身边炸裂游走,他的身子颤抖着,像一支随风摇摆地芦苇。飘摇欲断。 他慢慢地伸手。手指中夹着第三张符咒。 “李先生!不要了!”白云真人浑身笼了白色的光芒,顶住狂雷。飞快地闪到李岩岩身边。 李岩岩转头,眼神似乎在梦中游移不定:“不要了?” 白云真人究竟保持了气度,语气中没有惶急,只是坚定地摇了头:“李先生,世间再没有蓝岛了……” “可惜……”李岩岩朝下方不远处的残云真人望去,“我本来很想看看它是个效果的。” 残云真人面如死灰,目光与李岩岩一触就走,嘶声问:“那是一张符?” 李岩岩微微一笑:“天地合。” - “你……不惜……罢了!你地条件……”残云真人一震,话没说完,直直飞高,穿进乌云之中,没了踪迹——那个杏黄道袍下的身影从没屈服过,但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无比寂寞。 李岩岩看见了,残云真人点过头。 “保重。”他向天空挥了挥手。 白云真人在旁长叹:“只为了残云的一条命……李先生,你值得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岩岩嘻嘻地笑:“残云没死。”脸色突然变冷,声音传成一线:“老白云,蓝岛的事,我过几天会去找你!” 白云真人不答,跳下高空。 李岩岩小心地收起符咒,也降落下来——地面上,酒吧街没剩下一点儿痕迹,雷声还未歇,满地只有沙土。 - 有关残云真人,这是一个结果。 直到以后很久,对于李岩岩来说某件让“蓝岛大劫”都无从相比的事件发生之前,他都以为:这是一个结果。 - 群雄聚拢过来,白云真人又讲过几句,安排追索蓝岛大劫“真凶”的事宜——但无论是谁,对李岩岩地观感都狠狠地改变了,甚至是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 尤其,在李岩岩妙手还春,驱散雷火、重树崂山、又再建起一座与之前毫无差异地蓝岛城后,“岩山洞天开府地李公子”就被群雄彻底认同;一代宗师的虚名不算,难得嬉笑怒骂气度自然,而且情深义重,仁义可风。 这个世界上,总是拳头大的人最有道理。 ——李岩岩还是用了第三张符咒,那是一套“上邪灵符”里最重要的一张,叫做:“以上都不算”。 @@@ 天还没有黑。 群雄散去。各回各家,白云真人也走了,带走一些不好言说地感受和几分窘迫、焦虑。 在蓝岛地酒吧街,一切都安静,死去的人依旧无法复活——或许可以,但李岩岩终究还是不愿利用本子做出他无法掌控的事情。 蓝岛的伤痕很深,枉死的六百万条性命会成为一个永恒的魔咒。困扰更多地人。 可是上邪灵符真的有效,当和尚提醒李岩岩是不是把刀梅郸放了。刀局长摆脱了定身咒和嘴里地布团后,看李岩岩的眼神变得像是在看妖怪——负责地说,其实应该是比妖怪更加……总之是一种很难形容地东西就对了。 人类在见到自己不能理解地事物时,往往会变得像刀梅郸现在这个样子。 李岩岩没能来得及多体味一会儿所谓一代宗师、独孤求败的心境,吐血神尼带着红娘子从天而降,一个硕大闪光地木鱼险些砸了他的头。 ——红娘子就是要砸他地头。 “李岩岩!你敢把姑奶奶扔在那个破山里?你想不想活了?……残云呢?人呢?大胡子也没了——你把他们都弄哪儿去了?你要气死姑奶奶啊!” 红娘子双手叉腰,腮帮气鼓鼓的。抛出一连串质问,最终气急了,抬脚踢李岩岩。 和尚又装看不见,保镖工作极为失职。 “管管……你别这样。哎!真踢啊你?”李岩岩啼笑皆非,简短地解说一遍发生过的事情,在红娘子皱眉思索的时候,把化虚叫了过来: “化虚,你去找残云吧。” 化虚愣住。嗫嚅着不知道该说。 “让你去你就去——白云观你是回不去了,我这边也不缺人。”李岩岩乜斜红娘子,摇摇头,“是人太多了。” “李、李师叔……”化虚还在犹豫。 “残云对说过的事总会很认真,千金一诺的死心眼,他是真的去隐居了。可哪天我要是一死。我怕他就会立刻跳出来,先去杀我三舅姥爷,再去杀光东山省的九千万……还是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他好。” 李岩岩拍拍化虚地肩膀:“我知道你能找得到残云——为了照顾好我三舅姥爷,你去吧。” “无量天尊!”化虚重重地点头,“李师叔,你是好人。” “胡说!化虚,你记住,乱发好人卡一定没好报的。” - 化虚走了,临走时悄悄地传音,对李岩岩说:“李师叔小心。小道猜。蓝岛大劫的真凶……可能是夺云师叔。” “夺云?不是白云?”李岩岩吃惊了。 他在本子上设定人物时。并不是每一个都花了很大的功夫,比如白云十三子。大约有一小半只随便写了几行字作为参考——毕竟编故事没必要面面俱到。 李岩岩回想,记起来本子上有关夺云真人的字句,似乎只有“刚猛火烈”四个字,其他全是空白。 “这就不好办了……”他开始苦恼,忽然意识到:都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物,本子上地记载越少,似乎成长的余地就越大。 也就越不好捉摸。 “得要好好调查一下,白云十三子到底都在搞些名堂?夺云……虽然没仔细写过,可在我心里,他就是个跑龙套的炮灰……” 李岩岩暗暗地琢磨,下定决心,而刀梅郸却终于鼓足了勇气,猛地蹿到他面前:“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诚意?这就是你要负的责?” “呃……刀局,你不会是落下眼球凸出的病根儿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 生活总要继续,李岩岩急着回去岩山,用本子设法找出蓝岛大劫的真凶,查明白云真人的用意;这至少比安抚国安局局长的心情重要得多。 好在刀梅郸并不莽撞——从各个方面说,他都不可能纠缠得住李岩岩,暗中怀恨想拿颗核弹过来大家一起同归于尽是一回事,为了大局谋求合作与援助才是重点。 …… “刀局,你真有想象力……没打算过写本小说朝起点投一下稿?”李岩岩仿佛刚刚认识刀梅郸似的,上下打量着他。 刀梅郸地态度端正而且严肃:“李先生,这件事情,务必要做到。已经过去一天了,对传媒地封锁肯定到了极限,很难再坚持下去。” “那也不用……刀局,你确定你的这个提议会得到高层地谅解?哦……刀局,你不仅打算先斩后奏,而且还要我来背这个黑锅?” “谁来背都可以,或许,白云观是个不错的对象。”刀梅郸堂而皇之地叙述着他的计划。 “好吧,我不介意。”李岩岩掏出iphone,在拨号之前,他这样评述,“刀局,我相信在我认识的人中间,你是最不适合掌握权力的一个——你有疯狂的倾向。” 手机拨通了白云真人。 “喂,白云真人,是我。” 李岩岩再看了刀梅郸一眼,对iphone说:“白云真人,你了不了解海平面上升和地壳构造的问题?嗯……那也没关系。” “蓝岛这边,你再亲自来一趟好吗?……对,地震、海啸、陆沉……” “是的。一个月之内,我想让蓝岛向东漂移两百公里。”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依旧是二合一章节……脑袋还有些昏沉,不过好得多了……谢谢:) 嗯……在试着用起点的定时更新系统……那么每天晚上的更新,就暂定为20:30分如何? 请大家继续支持啊…… 第四十二章 余波,新亚特兰蒂斯(全) 第四十二章余波,新亚特兰蒂斯(全) 猫无邪: 年龄:不详。 身份:妖怪。(原形:通灵白鼠) 性格:胆大妄为,专门爱好刺探天下情报,无可救药的偷盗癖。 技能:修为不甚高,却善于变化,尤其擅长变化鼠类天敌,如:猫、蛇、黄鼬、狐狸、猫头鹰……身法妙绝,轻盈无双。有九条命,打之不死。 其他:作为怪盗神偷,名声很响。手里有种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仅仅是各类法宝),还掌握了天下诸多人物的隐私,并因此人人讨厌,又不好得罪他。 - ———————————————————— 云彩半明半暗,阳光虚幻。 海涛拍岸,慢慢地汹涌,一匹深蓝的绸缎杂糅了淡淡的黄,无边无际,延伸到远方。 几架直升飞机在岛屿上空盘旋。 一片断壁残垣中奇迹般地保留了很平整的机场,大型运输机匆匆降落,释放大大小小的车辆;车身画着红色的十字,或者各个电视台、媒体的标志。 忙碌的人影。他们神态焦急中带着迷惑,透过各式各样的对讲机、喇叭,大声的呼喝逐渐嘶哑起来,又变得小心翼翼。 对未知的惶恐笼罩灾区。 - 岛屿一角,曾经高高矗立的电视观光塔倾侧,塔尖倚靠一座依山而建的哥特式天主教堂。终于没有彻底塌倒。 穿白衣地青年悄悄站在塔尖顶上,眼神冷冷地俯瞰岛屿,然后一顿足,飞走了。 青年向北低低飞行,身影映在海面,起伏的波涛里白光一点,照出白衣胸前一朵素雅的纸花。 青年蓦地停住了。似乎嫌海风拂面的咸腥,直直地拔上高空;眨眼间白衣变成机甲。张大背后薄如蝉翼的翅膀,顶开云朵,依旧一路向北。 白衣青年——李岩岩——已经是第五次飞行在同一条航线上,毫不在乎军方的雷达与大气层外的侦察卫星,对于刀梅郸一再地提醒和埋怨也只装成听不到。 他来来回回,却没有目的。 因为蓝岛死亡了。 - 作为大劫地收场,以刀梅郸的建议为本。李岩岩联络白云真人,制造了一场人类历史上没有前例的灾变。 剧烈的地震伴随海啸将蓝岛市从东山半岛上扯断,沉入海底。 仅仅三天,从来不存在于观测数据之中的海底火山喷发,将蓝岛连同黄海大陆架的一部分一起推出海面。 十月二十九日,日全食。 日全食从太平洋上空开始,覆盖华夏全境、亚欧大陆和半个澳大利亚,经英吉利海峡。最后消失在大西洋上;延续时间长达两小时五分三十三秒——已知的天文物理学不能解释这一现象。 人心惶惶。 “刀局,至少我没有在享受这样一个结果,我在让生活恢复正常——我地生活。”李岩岩在打给刀梅郸的电话里说。 除了讲不清原因地偶尔关注蓝岛的情况,他已经回到了大学。 但正常的生活中不可避免地包括人想回避的事实。 大灾变超越科学,让所有人短暂失声,随即爆发——无数专家学者以头抢地。在确认安全与否之前,前赴后继地冲往蓝岛实地展开各种观测,一夜之间新概念新学说甚嚣尘上。 各大媒体的动作更快,路透社、法新社、美联社……记者们肩扛摄像机、腰插麦克风、操持长枪短炮,一再造出冲击华夏海军封锁线的新闻;舆论压力使得官方消息飞快地发布,大意是这么一句话: “全世界的朋友们,非常遗憾,我们这边出事了。” 然后报道铺天盖地,无冕之王们以“分钟”为单位发布自从这个世界成形以来最不靠谱地新闻,光怪陆离的标题一而再再而三四五……百千万。颠覆人类的想象力。对于未知。世界末日来临的预言和外星人大举入侵的猜测成为常态。 ——值得庆幸的是,恐慌之中。理智地声音未曾埋没。 不仅华夏,全球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国家政府迅速统一口径,咬紧“偶发地壳剧烈运动导致连锁灾变,概率低于千万分之一”的说法不松,选择性无视“言论自由”的口号,严厉打击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多家媒体…… 直到华夏主席段澜、美国总统小布什,法、德、意……各国首脑纷纷大张旗鼓地动身前往沿海城市安抚人心,世界性的向内陆迁移的风潮才得以收敛——然而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已经无可挽回。 海洋吞噬了蓝岛。 海洋吞噬了六百万条性命。 海洋吞噬了脆弱的希望。 李岩岩却很冷静,甚至没有怒斥刀梅郸出了个见鬼的主意——比较起把血魔屠杀生灵地真相公诸天下会带来地后果,目前预计将持续两年之久的大萧条值得接受。 至少人类还有逃避与复兴地余地,而不必面对不可战胜的神怪。 他只是变得忧郁了一些,往返于首都、蓝岛之间的飞行中,会默默地想起不知所踪的残云真人。 并且约定了再度拜山与白云真人长谈的时间。 @@@ 华夏南疆,西广省。 小道士跋涉于十万大山,他的思绪与李岩岩重合——唯一不同的是,每当想到白云观。他都苦了脸在心里低声牢骚: “无量天尊,残云师叔,你可让小道再怎么去争取白云观观主的位子?这……我这也算被逐出门户了?” “所以嘛……小道从来都说,多一事就是不如少一事……” 化虚觉得自己地未来十分黯淡——他还没找到残云真人。 - 十万大山无山不绿、无峰不秀、无石不奇、无水不飞泉,绿幽幽的六十万亩原始森林人迹罕至,掩盖无数秘密。 秘密之一,是这里居住了天下妖怪中人望最高、凶名最盛。道行首屈一指的鬼王:大力尊者。 秘密之二是这里又多了一个道号残云的倒霉蛋。 - 穿过李岩岩“上邪灵符”里一张“冬雷震”引来的万层雷云,残云真人径直奔到十万大山;是遁世隐居也要找一块硬石头碰碰——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大力尊者不在。 残云真人不屑欺负鬼国里的小辈,只好找一座断崖,拔出袖子里青色双剑挥砍一番,建成洞府。 直深到断崖里八百米,挖出宝贝来,他才袖手,算是安了家。 大力尊者麾下鬼国竟也没来搅扰。有几个鬼影飘到残云真人洞府附近转过一圈就回了,不知道原因,灵秀大山里回荡起窃窃的笑声。 ——后来化虚捕捉到残云真人地气息,飞奔之后急刹车,傻傻地一跤摔倒,咧了嘴发愣。 “……残云师叔……是在这里?”他想哭,无端怨恨起把他赶来的李岩岩——哪怕李岩岩是为了他好。 “化虚?” 残云真人步出洞府,看着狗啃泥地化虚小道士微觉诧异。随即点头,明白过来:“李……李岩岩叫你来的?哦,既然你曾坏了我那师兄的好事,总不能再回白云观。……你跟着我就是。” “……多谢师叔。”化虚鼻子酸酸的,跟着残云真人往里走,一步一回头。毅然决然的表情悲壮得很,哀怨得很。 - 在白云观的众多弟子里,化虚的修为颇高,却很少涉猎杂学——但他万分痛心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建筑学是门很高深地学问。 ——残云真人遁世的“洞府”名副其实,首先是一个“洞”。 洞口平整,宝剑削石头如同切豆腐;只是洞内的各个房间奇形怪状,被掏空的断崖还赶不上陕北老农的窑洞齐整;不少石柱支撑洞顶,表面光滑——看得出残云真人很用过心,但怎么都不均匀,上粗下细、上细下粗。曲里拐弯。歪七扭八。 阳光能射进洞府:石壁被挖出几十扇窗户,以不规则的四边形为主。式样绝不重复。 断崖中挖出了大块的玉石,切割成各种式样的形状随地摆乱——大约本意是日常地家具——错落无致,看一眼,免不了就头晕眼花。 这是个非常适合妖怪居住的地方,他必定愤世嫉俗,以君临天下的后现代主义眼光藐视一切固有法则,挑战世俗的审美观。 往洞府里走进几步,扑面而来的错乱凶恶得让化虚几乎晕厥,立刻重新正视了残云真人:他的确是个妖魔。 “哈哈……”残云真人极难得地老脸一红,强笑,“化虚,师叔地手艺好像是差了一点儿……” 化虚没敢说话。 - 过一会儿,在洞府深处纯玉的板凳上坐下,残云真人的表情挺古怪,慢慢发问:“化虚,你会不会做菜?” “啊?” 残云真人不理会化虚惊异的神色,似乎带了几分怀念地自言自语:“有道菜不错,叫凉拌鸡蛋壳。” …… - “李岩,别总想蓝岛的事情了。”万家灯火刚亮,凉拌鸡蛋壳的始作俑者姜语竹靠在李岩岩肩膀上,善意地喃喃劝说,李岩岩默默点头。 - 很多时候,姜语竹会像现在,来到首都大学附近留燕苑小区。如果没有人,她就变成一个勤劳的小媳妇儿。打扫房间,微微地羞红脸,把李岩岩地脏衣服一股脑儿塞进洗衣机。 也会坐到客厅、卧室里,托着腮胡思乱想。 蓝岛大劫多少改变了女孩的生活,她询问李岩岩,回忆那夜首都紧张的气氛和突然挂断地手机,姜语竹能猜测到早在“偶发地壳剧烈运动导致连锁灾变”之前。有些事情就发生了。 李岩岩没有隐瞒,从蓝岛返回后。他醉倒在姜语竹怀里吐得昏天黑地——等清醒了,再追问自己都说过,女孩却不开口。 从姜语竹抢走留燕苑小区房间钥匙上考虑,李岩岩揣摩自己没准儿已经在精神上卖了身,还是挺彻底地那种,死心塌地。 但笼罩全社会的恐慌气氛实在不适宜胡天胡地乱搞,让两人地关系突破实质性阶段。李岩岩地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 客厅,沙发对面的液晶电视被消了音,cnn地新闻无声地播送,屏幕右下角有一排惊心动魄的手写粗体红色字母,翻译过来是“新亚特兰蒂斯”。这是媒体一致送给蓝岛的称谓。 姜语竹握住李岩岩的手,看电视里跳动的画面,轻轻说:“……李岩,残云……道长就这么隐居了?” “我总不能看着他去杀人。”李岩岩苦笑。“还只是为了一句气话。这家伙……不过我有预感,他早晚会再出来,再闹得天下大乱。” “我就是不敢相信。”姜语竹的语气忧虑,“李岩,带我一起去白云观好不好?” 李岩岩一惊,下意识地挺直身子。然后揽住姜语竹:“竹子,那可不行。白云观……不是好地方。” “域外天魔?我又不会怕。你说过不管怎么样你都会保护我——好啰唆的。” “——竹子,我那天就不该喝醉。现在你说我说过我都没法驳……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啊。” 李岩岩愁眉苦脸,不愿认怂,灵机一动:“干脆你也喝醉一次……” “李岩,你想干?”姜语竹顶完嘴才发觉不对,跳起来想跑,立刻被抓回来。 身子就软了。 - 晚上十一点,姜语竹红着脸跑回了大学宿舍,秋末冬初。风有些凉。吹得人脚步匆匆。 李岩岩睡不着,是自作自受。 两个人很有默契。你情我愿地最后一关早该守不住,但……今天还不成。 “妈**白云观……妈**白云真人……去见你还得养精蓄锐?我养的是精?妈**,我是和尚……”李岩岩躺在被窝里瞪大眼睛看天花板,胡言乱语,喃喃开骂。 和尚受到召唤,立刻幽灵般跳出来。 李岩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 长夜漫漫——李岩岩本来想一直熬到天明。 凌晨两点就熬不住了,他嚷:“小萝,小莉!” 卧室的地板砖被掀开,两名侍婢露头,轻盈地走近床前;她们漂亮,冰雪聪明,而且落落大方。 穿的衣服也不多。 “——你们这是眼神?我要随意门!和尚,红娘子听墙根地毛病传染你了?躲躲?”李岩岩痛心疾首,郁卒得很。 他这就要去白云观。 @@@ 小西山的夜。 白云观山门后是静谧的广场,地面铺陈的大块方石上寂寞得没有一粒灰尘沾染,不见人影,四灵雕像沉默。 黑沉沉的建筑群里灯光大都熄灭了,只有远远的几点驱散黯淡,怯怯映照天上地星子,半轮残月躲在云里。 随意门打开在大殿之前,李岩岩与和尚走出来,再用严厉的手势命令两名侍婢退回。 “阿弥陀佛。”和尚轻声宣讲佛号,想起曾经夜探白云观的事,在垂下的僧袍袖中悄悄握住了九环锡杖。 “来早了也无所谓。”李岩岩往很深很深的大殿殿门里看,情不自禁地打破压抑的气氛,“白云真人好像是真把所有弟子都派出去了……简直毫无计划性嘛。又或者……他已经死了?” “先生!” 和尚一抖袍袖。九环锡杖滑出来,直指向天边——有个黑色地人影凌空而来,踏足白云观中少数闪烁光芒的建筑……似乎是那天招待过善渊仙的凌虚殿。 人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动作轻灵得像鹰隼;骤然缩小了,变化成一只黑猫。 “贼!先生!”和尚拿不准主意是否出手,犹豫间不小心让九环锡杖的金环彼此碰撞,发出清脆地声响。 ——惊动了。 数不清地黑色丝线从大殿背后冲天而起! 来不及眨眼。黑色丝线侵占了全部的视野,是一种阴柔地气势汹汹。教人生不起抵抗之心,只能坐以待毙。 “咄!” 和尚额头见汗,高声梵唱,九环锡杖不知时候深深地杵进地面中去: 金环乱舞,金光大盛! 梵唱似乎是有形的,声波振荡金光,层层叠叠像大海起浪。波涛把光芒顶出几丈远,佛门护法威风凛凛。 “先生不是贼,记着以后分开了说……和尚,你最近很用功啊,本事越来越大了。”李岩岩一激灵,沐浴着佛光夸奖;外行也能看得出来,痛定思痛勇猛精进,和尚涨了能耐。 “……不过。还是要先看清状况。轻举妄动,教人笑话。” 这一句是苦笑,黑色丝线地目标不是李岩岩,它一起一落,毫不犹疑,直向凌虚殿飞檐上的黑猫射去…… “嗷”地一声。惨叫划破了天幕,极凄凉。 那无数的黑色丝线不是丝线,是无根的利箭,四面八方,把黑猫活活钉死在房顶。 ——隔得远,李岩岩看不清,也想得到该扎出来千千万万的窟窿,或许细小得无法分辨,只能时候迎着阳光拎起尸体,才会见到它变成了筛子。 “那……不会真是猫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仔细思忖着。“难道是‘九条命’猫无邪?” 心里一痛。 本子里设定的每一个人物都倾注了他的心血。 当他们活生生地出现。李岩岩就怀有震惊与好奇,还有绝不多余地善意。以及某种责任感——正像放逐了残云真人。他不愿看到任何无可挽回的死亡。 这种任性有些伪善。 然而眼睁睁地,妖怪里大名鼎鼎的猫无邪,有九条命的怪盗,就死了。 就死了? “李先生来得好早。”声音清朗,白云真人好整以暇从大殿里迎出来,微微转头,眼角瞥一下散去无踪的黑色丝线、和猫尸,神情不变。 “……真是猫无邪?”李岩岩皱眉,开门见山。 “那厮连续三夜前来窥探,不料竟还留不住他。”白云真人略带遗憾地摇头,“不可小觑啊,妖怪里也有这样的英雄。” “啊……我说的嘛,猫无邪可轻易不会……三夜?那他至少还剩六条命。” “哦?”白云真人目光一瞬,也不追问,挥袖点亮了大殿中高高的红烛。 - 就在大殿席地坐下了,李岩岩发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像当初拜山。那时双方都谨慎,小心地掩盖敌意,话留半句,不肯坦诚。 但现在不同。 “白云,你陷害残云。你害死了蓝岛六百万居民。”李岩岩是陈述事实地口吻。 白云真人不说话。 “你违约了——我需要的不仅是一个解释。” 白云真人似笑非笑地反问:“李先生,你来替蓝岛的死人报仇?还是主持正义?” “我已经做好了杀你的准备。”李岩岩冷冰冰地答非所问。 “小西山上没有其他人了。为补偿蓝岛大劫,昨日白云观三千弟子已经死掉两成;彤云、平云两位师弟拦截大力尊者未果,身受重伤;夺云师弟下落不明。” 白云真人缓缓地说话,眉目之间没有痛悔惋惜的神色,但悲哀的气氛在大殿中无端扩散开来。 李岩岩吃了一惊。 “李先生,你要杀老道,就请动手。” - 夜静,寂寥无人,白云观空空荡荡,大殿殿门洞开,红烛有泪。 沉沉地深蓝天幕底下,凌虚殿上被杀的黑猫猫尸轻轻颤了一下。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呃……依旧是一个整章,二合一更新。比昨天说的晚了一刻钟,跟大家说抱歉:) 第四十三章 给青蛙开膛 第四十三章给青蛙开膛(全)(请推荐票、月票) “先生……”走在小西山的山路,和尚欲言又止。 “白云真人还不能死。”仿佛是回答,李岩岩回头去望白云观的山门,山门上“白云”两个字异常清晰,不被夜色遮蔽——天已渐亮。 “可是……”和尚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夺云下落不明……那化虚没说错,蓝岛大劫的真凶就是他。”李岩岩还没转身回来,握紧拳头。 下山时,他几乎要砸塌了那座高高的牌坊。 “——和尚你别说了,我杀不了他。……现在还做不到。” - 尽管今天拜山是早约定的,但在动身之前,李岩岩已经在本子上写下:“蓝岛大劫的真凶立刻死亡”的字样。 然后夺云真人下落不明,白云真人安然无恙。 李岩岩只能接受、至少暂时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冒了险,所谓的“真凶”在某种意义上何尝不正是他自己? 是李岩岩设计出了所有的人。 他想过。可以通过咬文嚼字、在本子上写许多许多限定条件,让除了自己之外的蓝岛大劫的“幕后黑手”受到惩罚——但那与掩耳盗铃有区别? ——从写字时颤抖握笔的手,李岩岩感受到了自己的“小”,冠冕堂皇底下张牙舞爪的“恶”。 所以当白云真人问他是否在主持正义,他差点儿恼羞成怒。 “可化虚还是说错了。我不是个好人。”李岩岩喃喃着。感慨良多,“只有残云才痛快。” 定了定神,他下决心:“和尚,听我说,我会坚持我的正义——管他**地是不是正义。” “阿弥陀佛……” - …… 当生活继续,李岩岩与白云真人再次密谈,离首都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说话的人在中年。矮胖矮胖,穿着花花绿绿的布衣。脑袋顶上童山濯濯、根毛没有。 “阿弥陀佛,想必是那一位出手了吧。”一个老得掉渣的和尚揣测。他左手虎口搭了串乌沉沉的念珠,精神矍铄。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像刚刚打过一场大架。 “那一位是哪一位?老懒,你竟也没瞧见?”矮胖中年人莫名所以,朝一旁老粗老粗的柳树喊话。 “老懒”沉默着。 “阿弥陀佛,宏普。你是不知道……”老和尚抖抖索索地把念珠收进袖子里,一副不知从何说起地模样。 “阿弥陀佛!和尚我不知道?”——原来宏普也是个和尚。 “那一位小施主的事……” 老和尚正要说,柳树后清亮地声音却先接口,很无所谓,口气慵懒:“贫道走了。” “嗨!老懒,你走不得!”宏普不听老和尚说话,抢几步绕过了柳树,去拉人。 留下老和尚守着空山里脚下一具尸体——尸体身穿大红的道袍。相貌表情狰狞怕人,正是白云十三子里有名有姓,排行第五的夺云真人。 他把眼睛瞪得很大,像搞不清自己的死因。 …… - 天亮之前,李岩岩曾经想打电话给刀梅郸,说说再上白云观的成果——他没这么做。是出于善意。为国安局局长的心脏着想。 他跑去了大学。去上课。 高中时他一再想像过首都大学的学习生活,在伴随姜语竹地前提下,充满憧憬。然而那些想像在记忆中变得异常遥远,真实的情况是——他缺课缺得谁都看不下去了。 一出现在公共课的教室,齐刷刷的目光直射。 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热情地打起招呼,同宿舍的郎贺、张伟、冯志野跑过来异口同声:“你小子这几天死哪儿去了?” “泡妞去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我就知道你不老实!守不住!”张伟还补充,大大地叹息——为姜语竹。 “我守……”正常生活的气息久违了,让李岩岩变得思路跟不上,就笑着轻轻给了张伟一拳。 这时上课铃响起。抱着一摞资料的教授走进教室。 “后边坐。你老实交代。是和哪个美女出去旅游了?不会是中文研二的徐思莹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那你小子地能量也太大……” 张伟拉着李岩岩往阶梯教室的高处走,冯志野从旁边不屑地插口:“……都跟你说了徐大美女是跟她导师刘老爷子跑外省参加个会议……” 这才是大学里常有的画面。李岩岩心情一松。朝周围打量寻找姜语竹的影子,也低声嘻嘻哈哈地和同学说笑。 ——然后听见一声怒喝: “好孽畜!” 身不由己,李岩岩被拉住他胳膊的张伟带得差点儿摔倒——张伟已经摔了。一米八三的大个儿趴到地上,后脑地头皮没了一块,拱起一个鲜艳的大包——吭也不吭一声就晕死过去。 半空之中飘浮几缕黑毛。呃,是张伟的头发。 和尚正拄着九环锡杖站在刚才张伟所在的地方念“阿弥陀佛”,小模样俊俏得很,玉树临风,讨人厌招人打。 “和、和尚?你哪儿来的……我x!” 郎贺走得靠后,眼睁睁看和尚风驰电掣跑过来一棍子干翻了张伟,吓一跳,结巴着想理论两句——耳边突然响起女生们的尖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喀吧喀吧一阵乱响。 前头的李岩岩浑身已经套上了机甲。 郎贺迷惑了——在拍电影?这道具精致得……大制作啊! “咚!” 银白色地机甲拳头干净利落地敲上郎贺的太阳穴。他翻个白眼,晕倒。 “妈**……”李岩岩敲晕郎贺,往前走几步跟和尚并肩站立,密不透风地头盔底下脸色精彩。 他大骂:“白云这个废柴!” 紧接着思路就转了:“……和尚你留神,那是莽牯朱蛤——万毒之王!——嘶……”倒吸一口凉气:“张伟居然没死?祖坟冒青烟了啊!” “阿弥陀佛!先生,小僧理会得。” 阶梯教室地讲台上,那位教授变成了一只火红火红的大活花蛤蟆。一人多高,背后三条金线。铜铃大地两只眼珠子直冒蓝光! 朱蛤吧嗒嘴,血红地分叉舌头哧溜哧溜乱卷。是被和尚打回去了,舌尖上还印着个环形的伤疤滴答粘液。 江昂江昂地乱叫,声如雷震。 拳头隔山打牛,舌头隔禅杖打张伟——从万毒之王嘴里逃出一条命来,张伟地祖坟上何止冒了青烟,该五颜六色直冲云霄、改开烟花铺子。 没人去管张伟家的老祖宗。阶梯教室里一百多大学生吓晕了多一半,剩下一半采取的行动很混乱: 扯嗓子嗷嗷叫的,钻桌子底的,抢门跑的,离门太远砸窗玻璃的,趴下装死地,还有吓糊涂了拿手刨水泥地看样子是想挖洞的…… 其中冯志野学识渊博、临危竟然不乱,僵着身子大声疾呼:“大家都别动!蛤蟆是动态视觉。对背景不起反应,只要不动它就看不见!” ——朱蛤蓝眼珠一转,气得嘴巴上边两只鼻孔直喷白沫——舌头一探就先去卷冯志野,还不影响说话:“江昂!老子看得见你!” 冯志野当即尿裤,情不自禁地嘟囔:“……我x!科学死了……” 李岩岩抢得快,喷气式旅游鞋一使劲身子前倾。撞飞半排课桌椅拦在前头,手擎桃木剑狠狠劈中朱蛤的舌尖! 不回头,蝎子摆尾,他一脚把冯志野踹开——巧之又巧,冯志野的后腰撞上了朝天的桌子腿,发出沁人心脾的惨嚎:“哥们儿!继科学之后我也死啦!——你踹的!” 李岩岩几乎气死:“他**的你死都不忘犯贫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他可不敢掉以轻心,左手中指猛扣手心,按下按钮。 又一阵喀吧乱响,机甲变形:后背盔甲蓦地凸起一块圆柱体。左右两只金属翅膀在上面交叉出一个张扬霸道地“x”记号。头盔里自动探出来防护口鼻的面具,紧紧地卡好了。 “万毒之王就了不起了?”李岩岩发狠。“我有氧气瓶!——科学活得滋润着哪!” 朱蛤十分迷惑。 “江昂!江昂!”它就叫,半天才想起正事,“李岩岩,交出你的法宝!江昂!饶你不死!” 李岩岩踉跄半步,疾吼:“和尚回来!关门!所有人都给我看住了!” 跳到半空中要一禅杖直捣朱蛤脑门——如果蛤蟆也有脑门的话——的和尚同样身子一震,硬硬地悬停了,把九环锡杖交到右手,左手跟着一抖! 乌沉沉的佛珠从腕子上褪下来,瞬间变大,贴墙套住了整间教室。 佛珠放光,金光如铜墙铁壁堵死教室里所有学生逃亡地路。 “都别骂!有我在,这只癞蛤蟆翻不了天!”威严的目光透过头盔上水晶镶嵌的眼孔,李岩岩朝少数几个还清醒的同学发话。 “江昂!”朱蛤不满地吼叫一声。 “蛤蟆,谁挑拨你来找我的?”李岩岩低沉地逼问,一边把沾了朱蛤口中毒液的桃木剑扔了,反手摘下头盔边上的令箭匕首反握。 “没人挑拨。江昂!”朱蛤吼叫,“李岩岩,好东西见者有份,交出来!” 李岩岩气得乐了:“好东西?蛤蟆,你知道是好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江昂!凭你的本事哪打得过宝光上人?还不是仗着厉害法宝?交出来!”朱蛤边说边跳。撞塌了天花板,居高临下,分叉大舌头像苍蝇拍似地往下砸。 李岩岩一躲,跳高了,眯缝眼看楼上有七八个学生掉下来;最倒霉地一位直接摔到朱蛤背上,中了毒,满脸黑气蔓延。一转眼半条腿已经化成了脓水。 “混账!”李岩岩大骂,扑扇机甲翅膀。急转弯接住那个倒霉学生;一甩手,令箭匕首带起寒光把朱蛤的舌头钉死在水泥地上,转头急叫: “和尚,全交给你了!我这就回来!” “阿弥陀佛!先生放心。”和尚跟得紧,舞动九环锡杖,狠狠砸断了朱蛤地舌头。 ——朱蛤疼得“江昂”大叫,一股腥臭地气味如同泰山压顶——省事了。用不着和尚的佛珠,整座教学楼里再没人能站得稳,都趴下口吐白沫。 李岩岩转动左手中指地墨玉戒指,湮没在“回城卷轴”的光芒中时,只看见和尚奋勇,把九环锡杖直捅进了朱蛤地大嘴…… “妈**……”李岩岩发现他早该拥有一件很好用地道具来避免生活中可能出现的这种麻烦。 一回岩山,他飞快地奔上大殿,在宝座底下掏了个空才想起重整防卫系统之后本子已经换了地方收藏。 又冲进岩山的中枢。向本子奋笔疾书——写完,他刚要再气急败坏地返回首都大学,却瞥见被他救回来的那个倒霉蛋: 是钱益谦。一直对姜语竹贼心不死的体育部部长。 莽牯朱蛤的毒气大约已经入脑,钱益谦正在死亡边缘,晕死了人事不省、形销骨立,右腿连骨头也化成脓水。还往上蔓延。 “……学长,你真倒霉。”李岩岩叹口气,转身又往本子上写了字,才拖着钱益谦完好的左腿迈进随意门。 阶梯教室里十分热闹。 淡黑地毒雾迷蒙缭绕,百十个学生人仰马翻,桌椅倾侧,大黑板掉下来半块——和尚恶战朱蛤,九环锡杖捣进朱蛤肚子里抵在墙上。 和尚以佛光护体,使出吃奶的劲儿来,脸涨得通红。双臂肌肉坟起如同金刚。一心要把朱蛤捅穿个透明窟窿。 朱蛤快不行了,黝黑的哈喇子连同靛蓝的鲜血顺嘴汩汩乱冒。沿禅杖淌成了小河,眼球凸得要掉出来,前臂无力地耷拉,两条后腿一蹦一蹦地抽搐。 “和尚,你真是长进不小啊。好歹人家也是万毒之王,让你弄得这么凄惨?”李岩岩有些意外。 话音未落,和尚稳稳扎住的马步一松,“噗嗤”一声巨响! 教室地面塌陷一个大洞! 一张土黄色的大嘴从洞里伸出来,直接叼住了和尚下半身! “……佛?”和尚猝不及防中招,疼,根本来不及反手,把九环锡杖带着朱蛤的身子就往下刨——用的是钉耙地招式。 “哧——噗!” “江昂……和尚……你好狠——” 九环锡杖竟开膛破肚! 朱蛤蓝眼一翻,两只眼球掉了,一肚子下水全淌出来,只骂半声就戛然而止——他半截身子入土,直挺挺戳着,一个劲儿地哆嗦。 即便是妖怪,受了这样的重伤也必死无疑。 然后“当”地大响,九环锡杖刨上叼住和尚那张大嘴的下颌,居然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大嘴猛一震,松了,和尚斜着跳出来,仗着佛光威能却没受伤,但下身僧袍全毁,光了屁股,“小和尚”随风悠悠乱摆。 “嘿……”李岩岩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眼——和尚脸红得直往下滴血。 “孽……孽……阿弥……佛……”真是气得急了,和尚忘了换僧袍,轮九环锡杖疯了似地乱砸,边砸边骂,骂都骂不全一句。 “我说和尚,别急,别急……这儿没外人……”李岩岩想劝,可愣凑不上去,看和尚砸得乌烟瘴气。水泥地变成坑,泥块土块各种块满天乱飞。 最可怜是那张大嘴,底下身子没露出来,通名报姓都来不及就被和尚砸懵了;一开始还仗一身坚硬的外壳强撑住,但和尚手狠,听着“当”、“当”、“当”地响了几声,接着“扑哧……”。改了。 “啪!”“啪!”“啪!”…… “和尚,别砸了……已经成酱了……” 李岩岩艰难地闪开九环锡杖带起地黏糊糊地“不明物质”。强拉住和尚胳膊,瞅瞅地面大洞里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一张土黄色大口,还有稀烂得分辨不清的妖怪身躯,惋惜地摇头:“……太凄惨了,都没看见长模样……” “啊……阿弥陀佛……”和尚如梦初醒,红着脸从怀里掏出新僧袍急匆匆换好,嗫嚅着。“先生,小僧……实不相瞒,小僧失态……” “我看出来了。和尚,你跟我跟的时间太长,好像脾气都被我传染了……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冲动……”李岩岩无奈地说。 他拿出一个亮闪闪的电镀金属小棍儿,头盔上落下墨镜,又掏一副递给和尚:“戴好。” “阿弥陀佛。先生,这是?” “拾人牙慧的东西。美国黑人……啊,黑衣人地装备。不过应该管用。”李岩岩答得无精打采,往四周看看,同学全趴着。 “……这让我怎么用?” “呜呼呀!”大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胡子白大褂的老头儿望着阶梯教室里一地狼藉大呼小叫。 “来得正好。”李岩岩精神一振,迎上去。“华大夫,我地这些同学都中了毒……” “——万毒之王莽牯朱蛤!”老头儿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天医”华廿一,他不搭理李岩岩,冲着被开了膛地朱蛤就冲过去,一边打量,还伸手捅捅,口中大赞,“真是好东西啊!” “我……” 李岩岩噎住了,要再说话,华廿一却一个箭步又迈到被和尚砸成肉酱地妖怪那边大点其头:“柴达木盆地千年大蝼蛄!” 接着恨恨地跺脚:“这谁干的?砸成这样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和尚低头。很羞愧。 “华大夫。我这帮同学都中了毒——这么着,只要你把他们救过来。我就把这两个妖怪送给你做研究。”李岩岩赶紧打岔。 华廿一蹲下翻弄盖住“柴达木盆地千年大蝼蛄”地土块,头也不抬:“再加你小子的一管血。上回地用完了,没成果。” “……行!” - 华廿一救人,和尚帮着把晕倒的学生搬到一起,顺手整理教室,用佛珠封锁了现场不让人出入。 李岩岩拨通刀梅郸的电话: “喂,刀局,首大这边来了两个妖怪……啊,你听我说,没出人命——真没出人命,妖怪倒都完了。你来搞一下善后好不好?不让你为难,我有设备——黑衣人的。” 在刀梅郸铁青着脸赶到之前,所有的学生都恢复过来,电镀金属小棍儿亮光一闪,李岩岩说: “你们没看见教授变成比人还大的大活花蛤蟆,也没人穿机甲——相信我,全都是幻觉。只是煤气管道爆炸了而已,校方已经决定向煤气公司提出索赔了……” 他又把伤势最重的钱益谦交给华廿一:“华大夫,这家伙是踢足球的,那条腿……你无论如何要治得让他还能上绿茵场。” 见华廿一点头,李岩岩捏了一把钱益谦地伤口,让他醒过来——电镀金属小棍儿又一闪: “学长,我想过了,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你最好还是忘了竹子。你记住,生活很美好,认真踢你的球吧。” - …… - @@@ 第二天。 李岩岩徜徉在校园,身边是姜语竹。校园小径旁边的松枝很低,他还搂着姜语竹的腰故意往高处走,一脚深一脚浅,两边一凑,偶尔就有松枝挑起女孩的长发。 李岩岩趁机掩饰脸上地狼狈: “……竹子,我已经解释给你听了——就是来了两个妖怪,不算大事……不是,你要怎么才相信我没把钱益谦怎么样?我能把他怎么样?我怎么样他干嘛……” 他说绕口令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 因为开学几个月以来,钱益谦第一次不去女生宿舍门口送玫瑰,反而一大早就跑到体育场上练射门,生龙活虎得可疑。 正应了那句:事有反常即为妖。 挡开松枝,姜语竹恰好能看见被“施工中”的三角路障围起来的教学楼,幽幽地问:“李岩,那两个妖怪都死了?” “其实没死。”李岩岩很高兴换了话题,绘声绘色地说,“你还记着给我看过病的那个华大夫?他居然把那两个妖怪都救活了——然后泡到了福尔马林溶液里养着……” 姜语竹一阵恶心,捶了李岩岩一拳。 “别打别打。本来这就不算大事,又是突发的,我也吓一跳。竹子,你怪不到我头上。”李岩岩想着“电镀的金属小棍儿”,一笑,“……就是刀局不太开心。” “为?” “大概是因为妖怪的活体标本被华廿一抢走要不回来?”李岩岩顺嘴胡说,心里却清楚刀梅郸想要的其实是黑衣人的道具。 但他绝不会把这种能随时随地给人洗脑地东西交出去,尤其是交给代表了某种雄厚背景地人。 “刀局人挺好的,昨天我才知道他在我身边也派了人保护……” 李岩岩嘴唇动了动,终于没骂出来,却禁不住冷笑:“他就会搞小动作!”换了温柔地语气:“竹子,跟你说没人能伤害得了你,你放心。” “——那也不能整天老惦记着可能会出事!”姜语竹还是恼了,转过头不理李岩岩,却低声嘟囔,“妖怪、老道、和尚,还有女侠!看看你认识的都是人?” 李岩岩尴尬地笑,知道这句话绝不能接。 突然,隐身的和尚大喝:“好孽畜!” “有完没完?”李岩岩急了。 第四十四章 那个大力尊者(全) 第四十四章那个大力尊者(全) 大力尊者: 年龄:不详。 身份:天下最强的妖怪。(原形:夔牛)十万大山背后鬼国之主。 性格:义字当头,豪迈痛快,从不肯受任何拘束。大局观强,粗中有细,胸怀天下。 抱负:逍遥世间,不受天地管辖,随心所欲。 口头禅:无。 技能:神通广大,拥有最强横的力量,力大无穷,无上限,善于以力破巧。同时精于各种小巧本领,渊博之极,无所不通。 兵刃:浑铁棍。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其他:妖怪之中人望最高、道行最高。有小妾:玉面狐狸精(无正室),独生子:红面小太岁。 - ———————————————————— 再次的突发事件没用到和尚出手,或许是被昨晚李岩岩的电话训得理亏,白云观终于派出得力人手维护首都的治安——确切些,大约是要保证李岩岩周围不再出现险情。 一道亮白宛如松间残雪的剑光斩落人头乱滚,一滚变成狼头,“覆幽洞”铁背小苍狼魂飞冥冥。 只见剑,不见人,影子一闪就没了。 和尚赶得快,正溅一身血,僧袍又得换,忿忿地离开。 李岩岩心里明白:这一剑里还带着白云真人微微的怒气,或许就是那一位从没在人前露过脸地暗云真人兼了保镖。 幸好人少。没惊动谁,李岩岩一边搂住姜语竹一边挑半指甲“化尸粉”打扫后事,隐约觉得哪儿出了问题: ——连着两天有妖怪找上门来,这是说宝光上人已经把本子的事儿捅得天下皆知了? - 又一天,他身穿机甲与和尚追杀飞过未名湖上空的那只龙虾时,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没出错。 在白云观以及世间群雄的压制之下,或许妖怪联盟还来不及干出事情。但显然李岩岩已变成众矢之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李岩岩在蓝岛用三道灵符逼得血魔残云遁世隐居的事迹显然还没传得太开。他像个捧了一怀金银珠宝招摇过市地三岁小孩一样惹人觊觎,多少妖怪不要命似地往首都赶来…… 也是因为白云观一改常态极积极地到处“替天行道”,反而闹出了逆反心理:我不惹你你来惹我?好啊,就在你家大本营宰了那小子!死就死了,万一成功,我还能落一个好法宝等着跟你拼命。 事找上门,李岩岩没了伤春悲秋的心境。 他首先把姜语竹送到岩山。自己不去大学了,也不搞破帽遮颜地把戏,叫上和尚、虬髯侠,又打电话请刀梅郸把留燕苑小区清了场,整天守株待兔。 一个星期,本子上有名有姓的妖怪杀了三对半,一天也没闲着——其中居然真有只兔子。 不胜其烦。 -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李岩岩心里全是阴霾。 留燕苑小区的空地上高高地搭起木架。上面晾晒妖怪的尸骸: 长的有乌江横吻猪婆龙流泪老怪,被和尚砸断了脊椎;短的有兔子尾巴——五峰山野趣忘机子,叫虬髯侠万剑分尸;不长不短地有七十二根极乐鸟尾翎,来自塞北垂萝湖绮丽散人,是李岩岩硬耗下来的。 从大风开始算,他打鸟打出经验来了。 “李家小哥儿有理。俺不怕打架。可草木皆兵就挠头了……”虬髯侠坐在阳台上大咧咧地说,声音含糊,因为嘴里塞了烤牛肉——那是远啸林的犇牛祖师。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小僧今日还后怕得紧。”和尚也心有戚戚。 前天有家饰品店的老板稀里糊涂地绕进小区来,上门收购那些极乐鸟的尾羽,差点儿就被和尚一杖拍扁。 “办法,得想个办法。”李岩岩揉着脑门儿瞎嘟囔,“世上本没有办法,想的人多了。就有了办法……” - 对现状感到棘手的绝不仅是李岩岩。 首都上空极高处。一朵浅浅的乌云遮蔽住两个人。一个方脸剑眉,是国安局保卫处三科地副科长:刘亚文;另一个黑袍道士是宝光上人。 他们躲着。已经悄悄地观察了很久。 “徒弟,看明白没?这小子花样百出,就算没有和尚跟那个大胡子,一样不好对付。”宝光上人嘿然冷笑。 刘亚文不说话,表情阴沉。 “为师费这么大力气,可不是为了你说的那啥‘驱虎吞狼’,就是要你知道!” 宝光上人拍拍刘亚文的肩膀,和蔼可亲地教诲:“你有多大的能耐?连善渊老鬼都没从他手里讨了好去,你还想这就亲手给同僚报仇?” 刘亚文依旧不说话,脸色更冷,冷峻得狰狞。 “你小子鸡贼,拜老子为师一半是怕死、被逼的,一半是想拿老子当枪使……现在可明白了?没有老子帮忙,你小子这辈子都甭想斗得过他!” 宝光上人的苦口婆心愣是透着阴森:“徒弟,老子不在乎你存了杂七杂八地心思——只要你小子肯给老子办事,老子就肯成全了你。” “……事?”刘亚文终于开口,声音却像是锈在了嗓子里,发涩。 “朝廷应该有几个人知道李岩岩那件法宝上都写了,你去给老子查出来。有一个杀一个。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还有,去劝劝你上司,那个叫刀的,让他别事事都听李岩岩地,多添点儿乱。这水可还不够浑……” 说完,宝光上人扔下刘亚文就走。身形消失在空气里。 - 从宝光上人那里得了些好处,刘亚文至少已经可以腾云了。但他没立刻离开,还隐在乌云里思考: 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要狙杀一个威胁国家安全的恐怖分子,顺便为牺牲的同僚复仇而已,居然弄得拜妖怪当老师? 接下来还要去杀人? 刘亚文的嘴里全是苦味。他乐于忍辱负重,可问题在于:看不到光明。 ——李岩岩扑扇机甲翅膀乱飞,三下五除二就宰了一个妖怪的能力很可怕。刘亚文很寒心。 思量宝光上人的叮嘱,他暗暗地确信:李岩岩的那个本子。不会只是一份“特异人士”地档案那么简单。 至于当初,李岩岩被“卷入”首大、首师两校地群架导致受伤住院;相关人员里王波之死,还有首师领头地谭笑魁、欧阳文和公安总局问讯王波的两名警察地失踪事件,背后也一定隐藏了。 刘亚文觉得国安局局长刀梅郸应该知道答案。 低头,他看见留燕苑小区里没了李岩岩的影子。 - 办法是人想的,但李岩岩回了岩山,气哼哼地蹲在大殿的宝座上,想也不想了。 他心疼。 不算顾忌本子上“好看的”三个字。连宝光上人他也舍不得揪出来一刀砍了,都是心血,杀一个少一个。 那么多……该是有无数恩怨情仇交织地,有故事的妖怪,真可惜。 李岩岩体会到人性的矛盾。 “刀局,让你的人撤了吧。我在岩山。”他不管刀梅郸在手机那头气得两眼发乌。淡淡地说,“杀太多妖怪,我舍不得。” “舍不得?小哥儿这话说得有趣。这帮妖怪又不是你家养的,他们自来送死,你倒不忍起来。妇人之仁!妇人之仁!”虬髯侠皱眉劝诫。 “就是我家养的。”李岩岩摇头,顶得虬髯侠瞠目结舌。 “喂?管管?哎,别急……我知道你有正事——也不用一天八十个电话地催……对,你和依晨到岩山来吧,这就给你们开门。也打电话约医生。” 李岩岩放下了纷至沓来、妖怪寻宝闹京城的烦心事,打算先为吐血神尼治病——这自然已经在姜语竹那边报过备了。 自从蓝岛大劫。红娘子管听潮和吐血神尼林依晨交成姐们儿;后遗症就是李岩岩每天要接红娘子无数电话。被催得屁滚尿流——吐血神尼极不好意思,竟也办了手机买了卡。红娘子每催一次,她就悄悄也拨一回,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吐啊吐的早就习惯了,也不用急。 这倒让李岩岩愈发歉疚。 不一会儿,人到了,华廿一也应约而至——和尚给莽牯朱蛤开膛那天,李岩岩就跟他说过了——只差一个懒云真人。 吐血神尼地病根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火毒侵入手太阴肺经,还搀了南疆烟瘴金蚕王的蛊毒,虽然有南海门潮音师太亲传无边佛法化解,但附骨之疽不能尽除,导致她常年吐血不止。 治病华廿一没有二话,平生就没见过疑难杂症;可是他自身修为不够,逼不清吐血神尼体内毒素,只好找同样精于医道的懒云真人帮忙;此外,懒云真人还长于炼丹,也能帮吐血神尼固本培源。 “竹子,你留下吧……我们很快回来。” 李岩岩嘱咐侍婢小萝、小莉守门,照顾好姜语竹,带吐血神尼、红娘子、和尚与虬髯侠要用“随意门”离开;姜语竹不太情愿地点头。 “去懒云真人身边。” “哔——明白。”门说话。 一行人走过,姜语竹瞥见懒云真人吓了一跳,门就关上了。她愣了愣。和小萝、小莉回宫殿里去,一步步走得很慢,不知道在想。 女孩怅然若失。 这场爱情并不容易。 - “——懒云!你太害人了!”李岩岩手忙脚乱,好容易才稳住。 随意门的确开在了懒云真人地旁边,但他正在赶路——飞得挺高。 “无量天尊。见过李先生。”懒云真人轻轻皱眉,并不遮掩惊异、不满地神色。毕竟谁也不乐意隐私被人侵犯,李岩岩的作风太莽撞。接近缺德。 “找你治病。”李岩岩开门见山,凌空往边上踏开两步。推吐血神尼出来。 “老懒啊……”华廿一和懒云真人是至交,打个招呼,乍着手把人拉开,细细解说情况;懒云真人微闭双目听他说,似乎有心事,不耐烦的模样——偶尔眼中精光一闪,投向天边。 如今李岩岩不用机甲也会飞了。他四处打量,想看清到了哪儿,周围一片云海,连方向都不好辨认。 “我去底下看看。”高空的风吹得人难过,李岩岩还是套上机甲,像个秤砣似地掉下云里去。 华夏大地。 是正午,阳光乱洒,俯瞰一切都鲜活美丽。仿佛一幅画卷。 半壁见海日,一边是巍巍高山,衬遥遥的海水苍蓝;城市夺走绿色,迷茫在烟雾里;道路如织,人和车都太小,就看不清。 “很美。”李岩岩朝踏着飞刀走下来的红娘子点点头。叹息,“连工业污染都显得雄壮。” 红娘子翻个筋斗,姿态曼妙。她地飞刀“进化”了,两口连在一起,载住人顺风滑翔,想必是得到吐血神尼的指点,练成了类似御剑、御风地道术。 李岩岩不在意这些小节,他以为和自己很有些交集的红娘子迟早会自然拥有更高地本领——只淡淡地说:“管管,我这几天从首都和蓝岛之间往返,看惯了这样地景色;就决定不能再让美丽被破坏。我跟和尚也说。要坚持正义。” “——哼。让妖怪围攻还不找本姑奶奶帮忙?随便你说便宜话。姑奶奶不信!”红娘子始终对李岩岩有意见。 “我有办法了。”李岩岩振翅,银白的机甲在阳光下闪耀。转回云海之上。 “懒云真人,怎么样?大家回岩山,赶紧把依晨地病治好——我还有件大事要办!你和依晨都来帮忙吧。” “无量天尊。”懒云真人面露难色,却极快地回答,“李先生,不是贫道不肯,实在是今日有要事在身——且容贫道把事办完,明日,明日贫道必定到岩山为神尼诊治,到时再听李先生吩咐,如何?” “……多、多谢真人。”吐血神尼林依晨向懒云真人深深地施礼下去,神态平和,“为贫尼……贫尼一点小病,劳师动众,已经叫贫尼心中不安。可不敢耽搁真人的正事……” 说着,吐血神尼悄悄望李岩岩一眼,又道:“那贫尼就在岩山,等候……真人也不用着急……” 她再向李岩岩合十行礼:“李、李公子,不必急地,我、吐啊吐的,已经习惯了……” “就这么定了。”李岩岩摊开手,“懒云真人,我太心急,抱歉。”然后一眨眼:“懒云真人,有要事?我也可以帮忙。” “多谢李先生,却不必了……”微微颔首,抛下一句,懒云真人像离弦之箭,眨眼间远远飞走,身态惶急,与他的性格竟大不相符。 “……奇怪。”李岩岩疑惑起来。 - 甩开李岩岩一行,懒云真人风驰电掣,负青天绝云霓,化成一道金光呼啸狂奔,冲散白云。 确实有事。 衔远山,吞吐长江,水撼岳阳楼,前头是巴陵洞庭湖——烟波浩淼。懒云真人一头扎进湖里,不顾溅起漫天水花惊动了游船,只心里焦急,怕来得太晚。 掐避水诀,他直直沉到湖底,大袖拨动幽绿的湖水,张大眼睛,寻找通往君山山腹的洞穴——找见了,比鱼还快。懒云真人双腿一蹬,射进洞中。 - 接洞庭湖,君山山腹中这一座洞府地主人是一头老鼋,自号“吞水潇湘叟”。他霸占万顷洞庭水域,穷凶极恶,盛名鼎鼎——只是早已不在,赴善渊仙的约会。数日之前就赶往南海去了。 而懒云真人正与好友“地理鬼”宏普和尚、韵城兴国禅寺方丈印空禅师合力,在这里布置下一个杀局! 今日。围杀白云十三子的老十一、yin魔空云真人! 这其中千头万绪…… 简单说来,早在几个月前,印空曾请宏普传话,游说懒云真人撇下逍遥天地胜景地志趣,别再独善其身,转而翦除妖魔。懒云真人不听。 他以为白云十三子中固然隐藏了几个魔头,但从没伤人。白云观对外也始终保持了除魔卫道的姿态;况且掌教白云真人分明有绝高的道家神通,又一直闭关不肯表态,该是默认现状的意思。 懒云真人不愿做出头鸟:要是一个弄不好,白云观声名扫地不说,魔头翻脸天下大乱,可就生灵涂炭了。 可是,蓝岛大劫改变了一切。 单为那六百万冤魂,懒云真人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他看不出也揣摩不透白云真人地深意。只好私下串联印空、宏普,暗地布局偷袭十三子中的魔头。 第一个是夺云,懒云真人查清他是蓝岛大劫地真凶——幕后或许还隐着“代掌教”晴云真人的影子——不料围攻之下,夺云竟然死得莫名其妙,教他深自戒惧。刚才撞上李岩岩本来是绝好的机会,但人多嘴杂。他也不敢贸然询问。 就只得赶紧先了结洞庭湖下的这场伏击。 君山吞水潇湘叟凶名之外更盛的是yin名,洞府中藏了劫掠天下的百十位绝色佳丽——而空云真人生性好yin。懒云真人掐算出今日他会赶来“除妖”,就请印空、宏普先行一步,遣散那些可怜女子,布置杀局,以逸待劳;自己却远远地跟踪空云真人,准备做只“黄雀”。 - “那李岩岩怎么赶得如此之巧?”从湖水中跳出,懒云真人站在君山山腹通往老鼋洞府的石阶前,心里还有疑窦,头顶是乌乌地岩石。 他却不太担心。因为印空与宏普合力足以打赢空云真人。纵然老鼋赶回,混战也有胜算。何况以宏普这个“地理鬼”的本事首先能保证全身而退。 可直到懒云真人深入洞府,过屏门绕回廊,一直走到“后宫”里,他都没听到打斗的声音,也看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得奇怪起来。 再走几步,豁然开朗,是后花园——老鼋以数百面大镜引天光直射,又使神通恒温如春,培植花木成园,一面缤纷,一面郁郁欣欣向荣,也算匠心独具。 懒云真人地目光越过一株胜雪白梅地枝条,蓦地呆了。 那边,印空与宏普在花园里愣愣地站着,注视花园尽头的山壁,都一脸怆然。 山壁上鲜血淋漓,长剑透胸钉住一具无头尸身——不远处,一个人头静静落在地上,双眼睁大,神色扭曲,至死不甘。 “……这……这是……怎么回事?”懒云真人头一晕,竟站不稳,步伐与语气一起踉跄。 ——那尸体不是空云真人! ——是白云十三子中排行第九地定云真人! ——嫉恶如仇、一心向道的定云真人。 宏普和尚转过身来,双目垂泪:“老懒……咱们都来得太晚……” “阿弥陀佛。”印空黯然解说,“定云真人并非死于此地……虽不知是谁看破了我等地谋划,但……这该是他的警告。” 懒云真人呆呆地,欲哭无泪:“师弟、我的好师弟……” 想起那日,定云真人月下追他,分明是心里有了定念;他却因为不愿让这个总是血气方刚的师弟卷进这场注定要充斥阴谋、手段的斗争,严词拒绝不听一句,自顾自拂袖而走。懒云真人心中滴血。 “唉!”他狠狠地顿足。 - 洞府之外,遥对君山,洞庭湖畔岳阳楼一颤。 高处,有风声似哭。 @@@ 李岩岩并不了解所有的事。 他又去了白云观,想抚平生活地波纹。 红娘子、吐血神尼留在岩山,和尚与虬髯侠跟李岩岩形影不离——尤其是虬髯侠,因为吐血神尼带来了“楞霸王”公孙男的消息:蓝岛大劫,举世侧目,南海门潮音师太决意步行前往蓝岛,诵经万遍超度亡魂;公孙男就去随行保护师父。 虬髯侠立刻发下宏愿:在潮音师太念完经前绝不进东山省半步。有可能的话,连海边都不去;就跟定李岩岩了。 - 白云真人——当然依旧是晴云真人变化的那一位——略带惊讶地接待三人,凌虚殿里七八杯茶,听李岩岩眉飞色舞地讲出一番计划。 然后他苦笑连连,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白云,不用这样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注意你的风度。” “无量天尊……老道能听李先生把话说完,已经算涵养过人。李先生心中所想,实在是……”白云真人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只道,“……是匪夷所思之至。” 没说错,和尚、虬髯侠也是第一次听李岩岩说,两人全呆了,震惊得直翻白眼,把大好的茶水洒一身都没知觉。 窗外荷花池,蜻蜓一点水就飞去了,似乎也受惊不浅;有松涛不绝,叠山狮子林上百叶竹倚石苍苍,摇曳落一地翠绿。 李岩岩大拍桌子:“这能怪我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连日来妖怪出没,把他真惹烦了,想一了百了也是人之常情——他可不管是否合理,是否做得到。 白云真人皱着眉劝:“李先生,此举……恐怕不成。老道没这么大的能耐。” “你找你这边的人就行——不还有集结号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李岩岩不耐烦,大包大揽,“我是觉得该跟你打个招呼,其他的事,我来。” “李先生不可!” 几乎是下意识,白云真人脱口而出,随即发觉失态,就微笑了:“李先生,你和老道有过约定:那本子……不好乱用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李岩岩冷笑:“白云真人,我尊你一声真人,你还真有脸提那十年之约?夺云一死百了……你以为蓝岛地账就已经清了?我还没……” “罢了。李先生,总是老道对不起你。此事……只要李先生能让大力尊者也应承下来,老道就从了先生。”白云真人脸色一变,打断李岩岩地话头,居然答应下来。 “大力尊者?”李岩岩心里发凉,却想到了另一个人,就也点头,“我去找他。” “兹事体大,还请李先生莫要强求。”白云真人叹息着,手指轻叩桌面。 “强求?”李岩岩大笑,“不用本子,我也开定了天下第一武道会!”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汗,更得晚了一个半小时,致歉。 第四十五章 逮捕枪毙令(全) 第四十五章逮捕枪毙令(全) 回岩山的随意门刚一关紧,虬髯侠就扯住李岩岩袖子不放,迭声询问: “李家小哥儿,你真要开甚么‘武道会’?真要去触大力尊者的霉头?” “是啊。”李岩岩坦然地点头。 “你……你……嗐呀!” 虬髯侠张口结舌,半天迸不出一个字,顿足叹气好半天才转身揪住和尚:“和尚,你也来说说,这……算怎么一回事?” “阿弥陀佛……大胡子,若依小僧,你还是死了心。实不相瞒,既然先生有了打算,无论如何,也就是这样了。”和尚显然面带难色,却反过来劝虬髯侠,是要跟李岩岩一条道走到黑撞破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虬髯侠没法子,左看右看,最后又一跺脚望天长啸,惊飞岩山的各色奇禽。 “大胡子,鬼叫?” “李家小哥儿,俺胆子不小,跟你厮混到现在可也从来没盘根问底——今天不问是不行了。”虬髯侠瞪着眼问,“小哥儿,你倒是个来历?” “来历?” “少装傻!”虬髯侠厉声叫,“小哥儿,俺看得明白。你修为不高,却能跟堂堂的白云观周旋不落下风——当白云真人神通广大是白给的吗?就凭在蓝岛,他被你逼到那个地步居然还肯忍一口气,随你救了残云牛鼻子一条命……你小哥儿手里也肯定捏着他的命根!” “真难听……我不爱捏那东西。”李岩岩恶心了。 “他说地那个‘本子’是啥?”虬髯侠一针见血,让和尚吃惊。僧袍一抖,悄无声息地绕开半步,有意无意间封住了虬髯侠的退路。 李岩岩一愣,挥挥手笑起来:“大胡子,——早晚跟你说。” “说啊!” “‘早晚’不是现在!”李岩岩断然拒绝,却补上一句,“大胡子。先告诉你,我有对付大力尊者的杀手锏。” 沉了片刻。在虬髯侠疑惑的目光里,他问:“你应该还记着咣咣咣咣?” 虬髯侠梗住脖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俺忘了!” - 几个人说话,虬髯侠扯嗓子一啸就惊动了岩山里其他人,姜语竹、红娘子、吐血神尼、华廿一等都迎过来。 李岩岩也不细说,只是随口胡扯逗女孩子们笑,一边让吐血神尼安心住下等懒云真人明天来治病;又悄悄拉姜语竹嘱咐她先不要回首都。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拍胸膛保证会很快,也不会闹出大事来。 然后就一个人往宫殿的深处走去。 在岩山愈久,李岩岩愈觉得本子的力量实在太大。随笔一写,就让这里处处巧夺天工,凡应有的尽都有了,想像不到地也都全——比如地牢。 真的很像地牢。 顺阶梯慢慢往下走时李岩岩想了很多,诸如在仙境里弄出这么一个阴气森森、恐怖黑暗地地方来,应该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之类的念头;当头顶石板的缝隙里滴下水珠到他领子里。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狭长的过道,墙壁上插着不灭的火把,火苗不大,跳动着照出奇形怪状的影子;一直走,李岩岩看见了外星人。 咣咣地样子很难辨认,把他吓了一跳。 闪烁银光的应龙筋还缠得结结实实。但咣咣不是人形了。扁平——更扁平……他变成一幅巨大的油画。挂在监牢墙上。 穿过应龙筋的缝隙,李岩岩啼笑皆非。认得出,这副油画出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负盛名的巨匠达※#8226;芬奇之手,名为《最后的晚餐》。 餐桌前围坐耶稣与他的十二门徒,人们姿态、动作、表情各不相同,惟妙惟肖。 只有一点不同——或者说十…不同:从耶稣到犹大,画卷上每个人的嘴里都堵着一团破布! 从“长胡子地蒙娜丽莎”到“吃不到口的最后的晚餐”,无厘头艺术高山仰止,可以休矣! 忍住狂笑的冲动,李岩岩问:“咣咣。你……搞鬼?” 话音刚落。油画画布晃晃悠悠,接着疯狂地抖动!一眨眼变回人形——咣咣西装革履。还被捆得密不透风,三跳两跳跳到监牢门边,胡乱晃动脑袋,“呜呜”地吼。 “啊。”李岩岩貌似恍然大悟,“我疏忽了,该先把你嘴里塞的东西拿出来你才能说话。” 咣咣大点其头。 有虬髯侠、残云真人和宝光上人“把臂同游”的前车之鉴,李岩岩怕了咣咣地“说服术”,就在应龙筋上又加了一层保险:破布团堵嘴。 布团虽然破,也是本子的杰作。有神通,专门对付咣咣。是件法宝。 取出布团,李岩岩飞也似地跳出几丈远,隔着地牢的铁栅栏喊话:“咣咣,我知道关不住你——你别出来!否则……” 他挥舞手里的布团,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不出来就不出来。”咣咣能屈能伸,一屁股坐地上乱嚷,“小朋友,我又不是外星人,你防我干?你还是从了我吧……” “……早晚我治得你改了口头禅!”李岩岩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作茧自缚的滋味了。 咣咣寂寞久了,说不完的话:“小朋友,你手里那块布很奇特呀,我拟态两头蛇……呃,不管是,只要有嘴它就都堵——这太过分了!小朋友,你关我有用?我不是外星人。不适合搞切片研究。小朋友,你……” “停!咣咣咣咣,你技能的重点是啰唆?给我住口——听我说。” 李岩岩地算盘打得很精:不用亲自出马,放咣咣出来,让他去说服大力尊者。这叫知人善任。 尽管已是下午,按照本子上设定的生物钟咣咣地性格应该处于“坏人”地时段,但身为权威的人类学家和地球学家。为了自由地继续他地研究,咣咣毅然承诺。心甘情愿去做李岩岩的说客。 并且从此绝不靠近李岩岩身边方圆一米之内。 说到做到,咣咣行动地神速让李岩岩干瞪眼:他飞快地“说服”了应龙筋,又随口嘟囔几句,居然就消失了。 李岩岩擦擦额头冷汗,骂:“靠!这家伙说服了岩山的空气!他能直接开门!” ——重整过地岩山防卫系统似乎还是不管用。对于某些人来说,破绽这种东西总是堂而皇之地存在。 @@@ 在岩山,人们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 李岩岩还是没能成功地赖在姜语竹的房间里。女孩红着脸生气,说至少也要等回到首都以后。 李岩岩理亏,只好伤心地孤枕难眠,却不知道他刚离开姜语竹就愣住,恨恨地把枕头扔向房门。一双手把被角当成那个呆瓜,狠狠地蹂躏。 暗处,换了夜行衣的红娘子看清听清一切,也喃喃地骂。声音不大。她逃跑似地回去。 ——刚一走就撞上小萝和小莉,三个女孩毫无理由地打起架来。飞刀宝剑,凄迷夜色,美得像诗。 和尚打坐,虬髯侠站在大殿飞檐上看星星,华廿一不死心地继续着有关某人血液的医学研究。琢磨着时候再抽两管。 吐血神尼一直在咳嗽。 天就亮了。 - 李岩岩没有黑眼圈,他学《白云择要》小有成就,虽然还赶不上本子设定的成名人物,至少体质已经远超常人。 看天边的鱼肚白和晨曦,他吩咐小萝、小莉推来随意门,在那座名为“江湖”地楼边迎接懒云真人。 吐血神尼起身也早,随着李岩岩走来,衣服边角上血迹殷然,神情也有些萎顿。 “依晨,那个……太阴毒火神雷也不算厉害。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对待自己的。”李岩岩猜测吐血神尼是为了多存一点儿“制造”法宝的原料才咳了一夜。不免伤及元气。 “李公子、我……贫尼却不是……”吐血神尼苍白的脸颊上涌起红晕,迟疑之间没解释下去。 “……开门。”李岩岩的iphone接到了短信。“去懒云真人身边。” “哔——明白。”门说话。 懒云真人迈步进来,感叹李岩岩法宝的精妙,禁不住轻噫,却不说,收敛神色稽首。 “真人果然有信——昨天的‘要事’办完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无心一问,懒云真人脸色就变了。 “怎么?” “今日贫道还有事想同李先生商议。”懒云真人甩开袍袖,喟然轻叹,“李先生坐拥宝山,逍遥恬淡,真真羡煞贫道……” “——龟孙子才逍遥恬淡。”李岩岩立刻哭丧了脸。 治病要紧,不再寒暄,懒云真人和吐血神尼就被小萝、小莉引领,前去早准备好的静室——岩山里最不缺地就是静室。 留下李岩岩一个人眺望江湖楼外的烟波,脑子里乱猜懒云真人遇上了事。 “就数他是天字第一号无所谓的人物了,也有事儿?他撞鬼了?早知道昨天就该跟着去看两眼……” 漫不经心地嘟囔着,李岩岩捡起一块小石子——不知是墨玉还是玛瑙——扔出去打水漂。 一个,两个,三个……他一边数,眉眼边露出淡淡的讥诮:最近似乎连打水漂的水准都涨了些。 忽然上瘾了,李岩岩接连不断侧身投掷石子,一次一两颗,逐渐增多。很快成了“漫天花雨”,像练暗器。 “别、别砸!” 空气如同水面泛起波纹,乱闪各色光芒。咣咣凭空跳出来,狼狈地大喊:“小朋友,分解传送跳跃空间时不能受到任何干扰!我会死!” 李岩岩住手,吃惊地打量,发现咣咣又变了个模样: 还是人。但好好的西装只剩半条袖子。衣不蔽体;身子古怪地扭曲了,胳膊脱臼。无力地耷拉下来;眉歪眼斜,脑门上很明显印着一只大手地指痕,脖子被转了三百六十度,卡得舌头吐出老长。 真凄惨。 “……大力尊者不欢迎你?”李岩岩对咣咣没有太多好感,知道他死不了,就不张罗人来给他治伤。 咣咣气沮,自己耸肩接上胳膊。手扶脑袋转正,晃腰、抹眉、眨眼……很快恢复了,只衣服还破破烂烂的——顾不上,他深吸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呼出来:“好险!好险!” “出了事?” “小朋友,那个……大力尊者?很特别,嗯。很特别。”咣咣好容易平静了,眼里放光地说。“值得好好研究!” “他当然特别。” 李岩岩暗暗地补充:“那是妖怪里最厉害的,就算跟白云真人打架……大概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当然还是会输。他回忆着本子里“域外天魔”的条目,心拔凉拔凉的。 “我估计你是把差事办砸了,那大力尊者说了没有?”李岩岩再问。 “不知道。我根本没靠近他……那根棍子!那根棍子!太长了!”咣咣的脸又开始发白,语无伦次。 “……我理解,大力尊者的浑铁棍很厉害。可你也不至于干挨打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你和他不是一个系统地。应该能有办法……” “我没办法!小朋友,那头牛在五十一区!我不是外星人!我不要被抓走!我不要做试验!” 咣咣抓狂了,一面狂呼,一面狂奔,一溜烟没了踪影。 李岩岩瞪大眼,低声惊叫:“五十一区?华夏妖怪在美国?” - 这事儿要好好查查。 李岩岩先到静室外一瞥,跟医院的手术室一样,红娘子忧心忡忡地守在外面;姜语竹昨晚没睡好,还没起床。 叮嘱和尚、虬髯侠一同看紧懒云真人之后,李岩岩一个人来到岩山地中枢。 是宫殿建筑群中不起眼地一间小屋。冷冷清清。但方圆一百米内有四十四道必杀地机关,集古今之大成。囊括了李岩岩最离谱的想象力。 不是他本人,谁也进不来——至少李岩岩是这么相信地。和尚试验过一回,连最外围的迷宫都走不通。 房间里是与古色古香的宫殿绝不合拍地景象。 迎面一堵墙被液晶屏幕占满,屏幕前,只有在科幻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控制台闪烁着冰冷、寂寞的光芒。 控制台下放着一口小箱子。 李岩岩把身子埋进舒适的皮椅,低声说:“启动。” “哔——明白。”机械呆板的电子合成音回答,屏幕大亮! 李岩岩早早戴上了墨镜,沐浴在白色光芒里,神态沉稳得像即将领兵出征的将军,又像来自未来、掌控万方的神灵。 他抬起双手,轻轻抚摸控制台上平放的键盘,又说:“追踪大力尊者,给我影像。” “哔——明白。” 屏幕一阵抖动,白光消失,超越fullhd、超越2048p地清晰画面凶狠地扑过来——好大一个牛头! 森森的红眼放光,犄角如同铁塔! 利齿狰狞,鼻孔喷出白气…… “有问题。”李岩岩手一抖,突然歪头,问自己,“wow的片头动画?” “给个远景。” “哔——明白。” 镜头拉远,现出大力尊者的全身来,威风凛凛的一身休闲服、牛仔裤……再拉远,他身边有几个神态严谨的中年人,有地穿黑西装。有的穿白大褂,都是金发碧眼的洋人。 背景是明亮的房间,竟然与岩山的中枢相似,横陈无数仪器,近未来的画面。 ——李岩岩从皮椅里跳起来:“他真在五十一区!” “声音。” “哔——明白。” 环绕立体声立刻响起来,嗡嗡的声音来自五十一区地仪器;然后李岩岩听见大力尊者操一口倍儿地道的英国伦敦腔说话:“mayihelpyou?” ——李岩岩摔了。 他伸手扒住控制台上地键盘,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有气无力地吩咐:“翻译。” “哔——明白。” “……亲爱地尊者,有关反重力地理论我们还需要您的帮助。” “腾云驾雾不是难事。你们好像已经试验成功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亲爱地尊者,但您应该知道,那依旧是没有理论支持的……用华夏的话说,叫‘空中楼阁’。” “老约翰,你比妖怪还要贪心。” “我地祖先是英国人——亲爱的尊者,我想我们之间一定存在共同点。” “哈哈哈……” …… 李岩岩一头栽倒在控制台上,他呻吟:“这个汉奸……不对……妖奸?” “跟踪大力尊者。给我倒带!” “哔——明白。” 液晶屏幕的画面剧烈抖动,飞速倒转…… - 当李岩岩阴沉着脸从岩山中枢离开时,已是满天星斗。 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终于找出大力尊者跑去跟美国人沆瀣一气的理由——结论让人沮丧: 根源竟然着落在李岩岩自己的头上! 简而言之:蓝岛大劫、上邪灵符的震撼力太强,连大力尊者都不得不存心合纵连横了。 “我讨厌真相……”李岩岩低头握拳,蹒跚踉跄。 自从岩山中枢安装了这套“全时空全频段全天候全方位立体抗干扰透视监察观测系统”——简称“四全真相仪”——以来,他很少使用。更多的时间是拿来看电影、打电玩了。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李岩岩害怕、或者说不乐于知道有些事最终要归结于自己。 他刚才看见了,大力尊者在十万大山背后的鬼国中接到雪片一般飞来地无数情报。几乎桩桩件件都与他有关;后来大力尊者离开鬼国,藏于九地之下观察首都阳光下的屠杀,还有蓝岛上空的“山无陵”和“冬雷震”、并在“天地合”的威胁下勃然变色。 再后来,大力尊者恶战白云观两真人,浑铁棍砸开血路远渡重洋,直闯白宫。在一片警报声里揪住美国总统的脖领,狞笑着吐出两个词:“help。please。” ——荒谬! 看到这儿,李岩岩拍案而起! 他气得撞墙,哆嗦着手拨通国安局刀梅郸的电话,直嚷:“给我一张逮捕令!我要枪毙了他!” 前言不搭后语,此之谓也。 当然李岩岩立刻就冷静了,他收回胡话,这样通知刀梅郸:“刀局,我要到美国走一趟。去见一个厉害妖怪。万一打起来后果会很可怕,我尽量避免吧。” 投桃报李。信息共享是对国安局前几天在留燕苑为他清场地补偿。李岩岩并不在乎共享的“信息”会不会气得刀梅郸跳脚大骂。 他的心思全放在大力尊者上了——咣咣都吃瘪。那可不容易应对。 要做些准备。 一定要万全。 …… - 然而,懒云真人先找上了李岩岩。 老道的神情疲惫。吐血神尼的病根顽固,祛除起来很花力气。 强打精神,懒云真人开口便带来石破天惊的消息:“李先生,贫道的师弟、定云,死在了君山。——请问李先生是否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李岩岩被堵在离开岩山中枢的小路上,感到晕眩。 他掐指头算起来: 夺云真人死了、定云真人死了,残云真人遁世不出,似乎还有彤云、平云被大力尊者打成重伤。 白云十三子——在短短数天之间竟只剩下八个! “我不知道。暂时、还不想知道。”李岩岩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 “李先生,兴国禅寺地印空禅师多次对贫道提到先生……”懒云真人拦住小径不肯放人,目光炯炯,“他说李先生有大智慧,是挽狂澜于既倒地人物。” 李岩岩没停下脚步,绕开了懒云真人,淡淡地回答:“老懒,现在我的心很乱。他**地就是因为狂澜既倒。” @@@ 岩山的清晨,美国黄昏时分。 一个俊俏洒脱的和尚、和一个粗豪懵懂的大汉,陪着一个沉默平凡的青年,在满天夕阳下,默然地打开一扇门。 青年手里,提着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那口陈旧平凡的箱子…… 古龙老先生过世已经二十三年多了……嗯,很诚恳的字数,向大家请各种票,谢谢。 第四十六章 那一棍的离愁(全) 第四十六章那一棍的离愁(全) 不似希腊伟岸铜塑雕像 拥有征服疆域的臂膀 红霞落波之门你巍然屹立 高举灯盏喷薄光芒 您凝聚流光的名字—— 放逐者之母 把广袤大地照亮 凝视中宽柔洒满长桥、海港 “扼守你们旷古虚华的土地与功勋吧!”她呼喊 颤栗着缄默双唇: 把你, 那劳瘁贫贱的流民 那向往自由呼吸,又被无情抛弃 那拥挤于彼岸悲惨哀吟 那骤雨暴风中翻覆的惊魂 全都给我! 我高举灯盏伫立金门! - 诗中蕴存悲壮的豪情,夕阳随诗,惨惨烈烈地落在北纬四十度四十一点二九分、西经七十四度二点七一分。 美国。纽约。曼哈顿以西。自由岛。 这里是自由女神像。 这高高伫立的也许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女人,她挣脱枷锁挺身前行的姿态刚毅不可侵犯,冠冕光芒四射,双唇紧闭。 左手紧握刻有《独立宣言》签署日期的铜板,右手高擎火炬,她以自由之名,护佑世人。 ——李岩岩第一次出国,直接就上了女神……像内二十二层楼梯顶端皇冠处的观景台。 华灯初亮。 刚入夜,曼哈顿的景象令人迷醉;把纽约尽收眼底。和电影毕竟不同,竟从繁华里看出几分寂寞来。 “……不错。”李岩岩不知是在评价,又跺跺脚,对和尚、虬髯侠交待: “留点儿神,这可是世界文化遗产。” 虬髯侠不信,敲着观景台地玻璃反驳:“遗的甚么产?小哥儿,满打满算。这劳什子最多能有个两百年?俺家磨剑的那块石头都比它显老……” “当我没说好了。”李岩岩耸耸肩。 但另外有人四平八稳地接口,陈述事实。倒没有讥诮虬髯侠的意思:“自由,是美国人狂妄和卑微的理想。” “大力尊者?”李岩岩有些吃惊,没料到不等自己去找,他就来了。 回头,听耳边声音应承着“便是某家”,李岩岩看见了…… 牛头人! ——亲眼见,总是跟看电影不一样的。 极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李岩岩只有很努力地仰起头来,才能看清这个身高超过两米五地大汉。 铜铃大眼,眼神威严得不容半分辩驳,在那边一站就张扬了无尽的苍凉豪气。其他地相貌特征……包括头顶的犄角、蓝黑的肤色等等在内都可以忽略,无所谓了。 他在那里。 一个真正的妖怪——仓颉造字时写到“妖怪”这个词一定是因为先见过了他。 他是大力尊者。 “李岩岩?”大力尊者嗓音低沉。 “我是。”李岩岩竟然没被摄住心神,从容地回答了。 大力尊者皱起眉头:“有几分书香气,太浅;有几分王霸气,太薄;有几分风流气。太寡;有几分权谋气,太淡;——某家却没想到你竟是个四不像。” 他的目光在李岩岩手提的箱子上一转,挪开。 李岩岩忽然狡黠一笑:“天哪!你真高!” “某家……”大力尊者挺泄气。 “为是美国人?”李岩岩继续从容,轻轻抛出问题。 不算是初见,也很难说清敌友关系,但李岩岩和大力尊者之间并没有过多寒暄。似乎一对面就了解了彼此,直奔主题。 和尚、虬髯侠退开了几步,不参与两人的对话。 大力尊者踱步,粗大地手掌按在观景台的落地玻璃窗上,沉吟着说:“李岩岩,你教某家吃惊了。” “为是美国人?”李岩岩坚持质问。 “小屁孩儿管得倒宽!”大力尊者手上轻微用劲,玻璃裂纹,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李岩岩面无惧色,走近,毫不客气地举起拳头敲打。 “哗啦!” 自由女神像观景台的防弹玻璃像笑话似地碎成一片片。跌落尘埃。 “为是美国人?” 大力尊者的黑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恚怒。低声吼:“小屁孩儿,你要怎样?” “抱歉。是我不对。”李岩岩笑了笑,不再追问同样的问题,反而道歉了,又悠悠地说,“在尊者眼里我当然是个小屁孩儿,既然是小屁孩儿,哪儿来的书香王霸风流权谋?” 他羞涩地笑:“尊者明察,我最大的志向就是讨个好老婆混吃等死……” “好一个混吃等死!”大力尊者冷哼一声。 - 来前仔细思忖过,李岩岩能够理解大力尊者。 白云真人曾说“天下五分”,而天下五分,难为了妖怪。 白云观已经提供《白云择要》给华夏政府,虽然短期内不会有成果,但长远来看却大有成长余地。 再者,蓝岛上空灵符惊世,李岩岩最终还是逐残云真人去隐居了,不曾与白云观撕破脸皮——与之相对,直接间接死在他手里地妖怪越来越多。 妖怪人人喊打,自然而然地前景堪忧。 如此,大力尊者本身或许“老子天下第一”,泼胆豪气无畏无惧,也不免有风雨飘摇之感。不得不为十万大山背后的鬼国部众未雨绸缪。 说穿了,他是把整个美国拉来垫背,也没安好心。 只是有些事情不应该讲得太明白。 “这是他们为某家印地片子,你且收下。”大力尊者站在观景台“空旷”的窗前沐浴夜风,不经意地递给李岩岩一张名片,淡淡地问,“李岩岩。你找某家有事?” “usa……国家安全顾问?世界真荒谬。大力尊者,我几乎可以肯定你是第一个有e-mail和qq号的妖怪……” 李岩岩吃惊地答非所问:小巧的名片使用了端庄地黑体和古朴的大篆——美国人下的功夫很足、很到位。 “美国人都胆小。明知某家是一帖毒药也不敢不吞,还惟恐吞得不够快。”大力尊者冷笑,“建国还不到三百年地暴发户,居然妄想打破科学和玄学的界限,可笑得很。” “你中西合璧了。”李岩岩下结论。 观景台一侧,和尚与虬髯侠四目相对,不知道流了多少冷汗在脊梁上。 ——李岩岩竟然跟大力尊者锱铢必较、针锋相对! 这家伙可不是表面道貌岸然地白云真人。一言不和被他瞪眼吃了都没牢骚可发——人家是天下最凶悍的妖怪! 穷凶极恶?——主旋律! “阿弥陀佛……先生当真大勇……”和尚低声赞叹;虬髯侠也服了,竖起大拇指,连连摇头:“小哥儿这胆子,比俺强!” 虬髯侠悄悄腹诽:“俺是个不怕死的,这李家小哥儿……简直就是个成心送死的……” - 对话继续。大力尊者在美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自始至终没有警察来多事;自由女神像底下气急败坏赶来地车队也只是封锁街道,穿黑西装地特工们很知趣地不靠得太近,偶尔扶住耳边通讯。听取指示。 李岩岩说到了正事。 “尊者,我想开一场天下第一武道会,特地来请尊者做嘉宾评委。” “嗯?”大力尊者没听懂。 李岩岩微笑着解释:“这几天,大概是宝光上人到处造谣,弄得很多妖怪来找我地麻烦,混吃等死……变得挺难。” “还有。白云观把所有地弟子都撒出去替天行道,伤亡有点儿大,白云真人、懒云真人……都找我发牢骚。啊,我想妖怪应该也不好受,南海的善渊仙打出旗号搞联盟……不知道时候就擦枪走火开始全面战争。” “所以我就想干脆就一了百了吧,找个地方大家一次性把架打完,谁赢了听谁的,总之最后落个清静。那多好。” 大力尊者一口气走岔了,干咳起来。 “尊者,我的号召力其实蛮强。在岩山摆个擂台。说要办武道会也就办了。”李岩岩摊开双手,“不过这毕竟是件大事。白云真人就劝我听取多方面意见。所以……我来找尊者。” 大力尊者猛扭头,居高临下注视李岩岩的目光,发现青年的眼神清澈,找不到半点儿戏谑的成分。 “小屁孩儿瞎扯淡!”他就大骂。 “不是扯淡。”李岩岩极认真地反驳。 “尊者学贯中西……肯定知道有个著名地哲人讲过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一场好战争或者坏和平’。正邪不两立,早晚会有大战——蓝岛就是前车之鉴。死了那么多人,结果呢?到现在也只有残云、夺云两个人为此负责。” “前几天,万毒之王、野趣忘机子、流泪老怪……前赴后继。尊者,不是我自夸,要是一个应对不当,不用霹雷手段,华夏的首都哪能像还现在这样安然无恙?没准儿又变成一座空城。……那不好。” “我不想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所以要趁武道会的机会消耗掉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损伤的、多余的能量。同时也避免了战争。” “我爱和平。” 李岩岩说得很顺,渐渐地自己说服了自己,忽然挠挠头脱口而出:“原来我这么伟大?” 大力尊者差点儿被逗乐了:“李岩岩。天下无一可为时方出手。你是圣贤作用,豪杰肝肠啊。” “好像没错。”李岩岩点头,决然挥手,“无论如何,大力尊者,天下第一武道会我开定了!” 沉默持续了片刻。 “某家只有一个问题。” 李岩岩懊丧地吐出一口气:“你可不可以不问?” 大力尊者不理他,也不看他一眼。双手背后,缓缓地问:“李岩岩。你有资格?” - 一句质问,让时间凝固。 空气骤然变凉,透骨寒气蔓延,无形的压力以大力尊者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观景台二十五扇铁窗所有地玻璃都发抖。 然后迸裂! 喀嚓喀嚓的乱响,是自由女神像哆嗦了,钢筋崩断,支架上无数铆钉被巨大的力量牵引、跳飞! ——观景台倒。 连接观景台、自由女神像体内的二十二层阶梯一层层地扭曲成麻花。塌陷。 神像似乎成为气球,被谁大力地吹进空气,就膨胀起来。脸颊鼓起、双唇张开,头冠上七道尖芒的形状变得浑圆可爱,像刚出油锅的油条。 绿幽幽的罗马古代长袍鼓胀,神像“发福”,仿佛大腹便便地孕妇;脚下断裂的锁链、镣铐震动不休。 花岗岩构建地神像基座上出现惊心动魄地大裂缝。 ——神像战栗! ——自由岛在战栗! 纽约湾、哈德孙河沸腾了!波涛呼啸扬起百米,直冲过自由女神像地头顶才重重砸下来。一遍遍刷洗女神高擎的火炬…… 河水涂改着天空地颜色。 乌云四合。 电光与火蛇密密麻麻地游动,击穿失眠已久的礁石;天空支离破碎,曼哈顿的万家灯火黯然失色。 大力尊者岿然不动,冷冷地再问: “李岩岩,你有资格?” 话音未落,他动了。踏住虚空一步步前行,钢、与铜铸成地自由女神像似乎不过是拂面轻纱,被大力尊者步履之间激荡的狂风荡开。 撕破自由女神的脸孔,大力尊者稳稳地走上高空。 不知时候,他怀中抱住了一条浑铁棍——黝黑似墨。 “先生!”和尚手持九环锡杖,抢一步靠近过来。 “个龟孙!送死这行当好像也干得过!”虬髯侠倒拖他那口一丈三的无名剑,剑光雪亮,竟也跃跃欲试。 李岩岩抬胳膊拦住两人:“早说过今天没你们的事。他找的是我。” 说着,他四下望了一圈,神色苦恼地发牢骚:“妈**。大件事了。我最讨厌这种玩气势的家伙。忒没技术含量……” 虬髯侠嘿嘿地笑:“世界文化遗产?” 李岩岩白了虬髯侠一眼,从大力尊者撕开地洞——自由女神像的头顶跳了出去。往高空飞,也穿上了机甲,亮翅。 机甲的模样有所改变。依旧是银白色,却如同流水的温柔,从脚底到指尖把全身包裹得不留一丝缝隙;摒弃了鸡肋的“喷气式旅游鞋”和一些无用的武器,翅膀厚实了许多,但边缘锋利似刀;膝、肘……各个关节前有不大地盾牌、诡异的突起。 隐藏杀机。 一直拎在李岩岩手里的箱子像液态金属似地“融化”在机甲的表面,一片长方形的物体被推上左胸,防护了心脏。 大力尊者一棍朝天,已等得不耐。 “慢着!先说清楚!你要是宰不了我,就得去当武道会的嘉宾!” 大力尊者不答、出棍! - 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 李岩岩接不下大力尊者的一棍。 那浑铁棍当头劈砸下来,毫无速度感,仿佛是黄河在堤坝后酝酿了数百年的一次决口,带着几千几万吨沉沉的泥沙和无穷无尽地怨念,滞后了汹涌。 它在空中划出地轨迹无比清晰。是半月形。 一棍,天地寂寞。 一棍,白衣苍狗。 神像、雷云、狂风、怒海,繁华似梦地曼哈顿,地面慌乱如麻的黑衣特工与点亮九环锡杖佛光地和尚、仗剑气冲天大吼的的虬髯侠,在李岩岩眼里都不存在了。 宇宙中、洪荒以来不曾停滞地时间长河中,仅剩一棍。 一切都被它隐藏。一切都被它埋葬。 李岩岩避无可避——也不愿躲避。他出神了,感受着这一棍的美丽。这是霸王偶尔地柔情。恍然、好比离愁。 他不动,坦坦荡荡地等待。 一棍停在李岩岩的头顶。 一停,狂风嘶号、云飞扬——群星一抖。 “我不躲,是因为躲不开。”李岩岩毫无惧色地抬起头来面对大力尊者疑惑的目光,大赞,“大力尊者,你太帅了!” 大力尊者皱眉。把浑铁棍往下一点! “啊————” “啪”! 李岩岩四肢乱舞,万分干脆地呈直线轰然坠落。 他身下是摇摇欲坠的自由女神像——神像的头部被砸穿一个大洞,接着,底部花岗岩基座处传出闷响。 地面瞬间布满了蛛丝似的裂纹,飞快地向外撕裂…… 自由女神像在天地之间狂乱的各种巨大声响里再度呻吟起来,四分五裂地身躯终于崩溃。 大块的残肢坠下,又把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来。 其中最大的一个坑洞深陷足有十米,被神像左手的铜板覆盖住——底下。传出李岩岩的呢喃:“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我记住了……” 残骸下,李岩岩伸手扒住了铜板的边缘,努力地推开,站起来原地跳了跳。 ——虽然只是大力尊者无心一棍的余威,但他竟然没事! “该我了!” 银白色的机甲直冲苍天! 李岩岩越过了大力尊者地头顶,忽然眯起眼。发现不远处飞来几架直升飞机,飞机里还传来惶急的大声吼叫。 “嗨!hello!我的英语……其实也不怎么好。”李岩岩朝直升飞机招招手,继续高飞。 继续高飞。 继续高飞。 他飞得很高。 …… “你要飞到哪里去?”大力尊者随着拔上高空,飞很久也不见李岩岩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发问。 李岩岩停下了,机甲的翅膀哗地张大。 已经穿过雷云,天空清爽,像深蓝的幕布。没有污染地大气遮挡星斗的闪光,银河璀璨得耀眼。 月儿弯弯。 “其实还应该再高一点儿,至少躲开烦人的侦察卫星。月球就是很好的战场。风魔小次郎他们都去过的。”李岩岩自嘲似地笑了。“好像也没意义,总是瞒不住。” “尊者。请接招。” 肃穆颜色,李岩岩肩膀一侧,摘下背后的反坦克火箭筒,端平了瞄准。 火箭筒? 大力尊者错愕——曾见识过“上邪灵符”的威力,他满心以为对面的青年看似笑得很天真很无害,其实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色。 但,火箭筒? 大力尊者是堂堂的美国国家安全顾问、五十一区地常客,又不是乡巴佬,几乎被气乐了,大骂:“管个鸟用!” 就随便抬起左手,正好迎上飞驰地弹丸。 “——轰”! 无独有偶,他跟李岩岩作了伴。大力尊者四肢乱舞,万分干脆地被炸飞,雄伟的身躯划出一道优美地抛物线,远远坠落。 李岩岩“咔”地摘下头盔,吹了吹火箭筒筒口,观赏着腾然直上的蘑菇云喃喃地骂一句:“老子的装备已经升级了!” 火箭筒银光灼灼,口径不大。在筒身上刻有深黑色的小字:“炸弹之祖父”。 这根火箭筒可以连发、弹药无限——更重要的是,它吞吐的每一枚弹丸的爆炸威力都至少相当于四十四吨传统tnt炸药。 这恰好是目前世界上威力最大的常规炸弹的当量;同类炸弹一直以来都被称作“炸弹之父”,惟一的一次实战应用是:在华夏赤龙江省大兴安岭炸没了凶鸟大风。 大力尊者过于托大,他低估了李岩岩的无耻。 “哞——” 震天慑地的牛吼,滚滚声浪仿佛有形的波涛,卷过。 李岩岩飞快地套上头盔,背后双翼连连扑打,有些傻眼:“这家伙,不会恼羞成怒现原形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大力尊者回来得比被炸飞时更快。 他毫发无伤,嘿然冷笑:“李岩岩,你不错。”声音也很冷静——但李岩岩听得一咧嘴:“尊者,你生气了?” 话还没全说出口,李岩岩一抬火箭筒! “——轰”! 又一颗蘑菇云。 “李岩岩,你真的很不错。”蘑菇云里传出大力尊者的粗豪笑声,他慢慢的迈步出来,单手高举浑铁棍。 擎天一式。 “这就不管用了?”李岩岩根本不等大力尊者出招,立刻奋力高飞——飞高数百米后倒翻一个筋斗,双臂把紧火箭筒,朝那个伟岸的人影连射! “一颗!两颗!三……你怎么躲了?天啊!——底下是纽约!” 第四十七章 i phone(全) 第四十七章iphone(全) 贝吉塔: 说明: 1就是《龙珠》里的贝吉塔。赛亚人的王子。宇宙中最高傲的超天才战士。 2未升级,战斗力水准约与日漫中他初次来到地球时相仿。遇强愈强,永不言败。 3一直在寻找卡卡罗特(孙悟空)。 备注: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还是算了……情节太难安排……) - ———————————————————— 三颗“炸弹之父”投向自由岛、曼哈顿、纽约城。它们可以穿透厚达六十米的钢筋混凝土,爆炸半径超过五百米。 惨祸将成,李岩岩终于显露了他的真正实力。 机甲振翅! “快!再快!”李岩岩咬紧牙关,他比离弦之箭快、比声速还快!他变成空中一道银色的轨迹,他是电,他是光,宛如唯一的神话。 他直直地劈落,穿破云层! 大力尊者召来的雷云破开,被激荡出一个巨大的空洞——李岩岩从空洞中射出,撞上第一颗炸弹。 炸弹爆炸! 李岩岩处在爆炸的中心。 耀眼的火光!带着金边的黑色蘑菇云滚滚地涌动起来,顶上天穹——银光却穿过了蘑菇云! 速度竟没有丝毫凝滞! “还有两颗!” ——李岩岩放开身心,全副精力都集中寻找炸弹的踪影——他看见了!银光猛转弯。在天幕上划出一个大大地“v”字,以迎接胜利的姿态飞蛾扑火。 “——轰”! 剧烈的爆炸,第二朵蘑菇云正要成形。 银光歪歪斜斜地从其中狂飞出来,却保持着初速不变,执拗地迎上高空中最后一个黑点。 紧紧贴近最后一颗“炸弹之父”,银光乍停。李岩岩张开了双臂,全身呈一个“大”字。头盔后显露欣慰的微笑——微笑僵住了。 “奇怪,我他**的这是在干?”李岩岩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轰!” 终于发现自己是在“以身饲虎”的他沐浴战火地洗礼。就此昏迷。 天空中,蘑菇云冉冉上升。 - 一瞬,仅仅是一瞬。 从李岩岩用“炸弹之祖父”发射了三颗“炸弹之父”,再到他以疯狂的速度把炸弹全部“拦截”——其实是硬抗下来,时钟地秒针只走过了一格。 李岩岩昏迷的时间也不长,机甲内部安装了“自动救生系统”,虽然因为本子的限制无法直接改造他的体质。但至少可以供氧、并施以适度的按摩刺激。 睁开眼睛,他看见的是和尚与虬髯侠如临大敌,一个举九环锡杖、一个亮剑,拦在大力尊者身前,神情都十分沉痛懊悔。 大力尊者的脸色却极古怪,手里把玩着李岩岩跳下去挨炸之前祭出来射向他地桃木剑,不知道在琢磨。 “某家却没见你去救蓝岛。”见李岩岩醒转,大力尊者莫名其妙地问。 李岩岩愣住。马上明白了,带着几分黯然地苦笑:“蓝岛……我知情的时候,人已经死光了。” 然后他补充:“尊者,你还是别在乎。刚才我疯了。” - 迄今为止,李岩岩最大的倚仗就是在本子上写过“没有谁能伤害到我……”的字句,无论红娘子的飞刀、大风的钢羽、乃至残云真人……屡次乱冒一气的白烟都见证了他的英明。 但这不代表他地胆子大到了无所畏惧。如果经过深思熟虑。即便明知不会死,他也未必乐于冒险挨炸——至少李岩岩自认没这么高尚。 ——那甚至完全称不上“高尚”。 直接、间接,李岩岩的双手早已血迹斑斑,那场靠在姜语竹胸前的大醉和多少次深夜惊梦都让他不得不坦然承认自己绝不是一个好人。 对此他学会了不去在乎。 李岩岩说他坚持着属于自己的正义,但他也明白那其实不过只是任性,或许再加一点儿从小被灌输的道德观——他觉得得到本子之后,那一点儿道德观也在逐渐褪色。 因为做好人就要挨炸,还会被刀梅郸关到监狱里对着高墙画圈圈。 - 大力尊者却不懂李岩岩的心事,看他“舍身”救了纽约,目光也有几分变化。用不知是赞许还是讥讽地语气说道:“盔甲不错。” “也是升级版。来找尊者。怎么都得好好准备。科技的力量很伟大的。”李岩岩不好意思地笑着。 “这是科技?”大力尊者嗤之以鼻。 “和尚、大胡子,让开点儿。还没打完。”李岩岩叹了口气。“尊者,当一回嘉宾也不丢人……” 战局再开。 大力尊者捏碎了桃木剑,只一棍就逼开和尚与虬髯侠,合身而上,毫无花俏的霸道棍法横冲直撞、蛮不讲理。 横扫千军! 李岩岩一跳,又往高空飞去。他斜斜地避开城市,越过纽约湾,朝空旷的大西洋上空疾驰。 银光后跟着一条不紧不慢的黑气。 - 和尚佛光护体、虬髯侠身剑合一,远远地缀着——二人身后是两队“战隼”:f-16战斗机。 战隼全速飞行,气泡式座舱盖里的飞行员个个忠贞坚毅。一脸地一往无前。 美国人急了。 “和尚,俺去打他们下来。”虬髯侠刚要转弯,被和尚一把拉住:“阿弥陀佛!实不相瞒……你别多事。” 和尚忧心忡忡:“跟紧了先生。” 虬髯侠无奈,安慰和尚:“个……和尚,俺看小哥儿肯定没事!不还有那啥……上邪灵符?残云那牛鼻子不行,大力尊者就算比他强些,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你刚不还说是送死?”和尚给了虬髯侠一双白眼。 虬髯侠讪笑:“……那不是……俺刚看见他的时候给吓了一跳?人的名、树地影。大力尊者名头太响……嘿!和尚,许你担心。不许俺担心?” “阿弥陀佛。”和尚苦笑,“实不相瞒,先生所谋者大,今回不是来除妖,是要求那大力尊者帮忙;小僧怕地是先生纵然有手段,也不会尽用出来……好在大力尊者同样未出全力,否则……” 虬髯侠点头。骂起来:“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糊涂!白云真人不是东西!” “也未必尽然。”和尚却不赞同,正色道,“这一战,先生若能令大力尊者心服……啊,便只是英雄相惜也好;于来日地所谓‘武道会’都有极大地好处!实不相瞒,先生却是非打不可——只是白云真人自然没安好心就对了。” “怪了。”虬髯侠皱起一双浓眉,问,“和尚。俺不明白你怎恁肯定?武道会……俺可不信小哥儿真是认真的;那怎开得起来?” “阿弥陀佛……既然先生要开,就能开得起来。”和尚微微一笑。 - 和尚与虬髯侠被严令不得出手,只好跟随、议论,虽然各自忧心,却也悠闲;但李岩岩一直是诸多势力关注地目标,大力尊者又称得上妖中之王。就算这两人的战斗还没动真格的,也已震动天下。 ——地球的另一侧,华夏洞庭湖。 刚经过一场轻微的地震,让浩荡湖面上少了渔船游船,仅有沙鸥飘飘,君山寂寥独立。正应了严冬时节。 君山山腹,老鼋吞水潇湘叟的洞府已成平地。 这流水空山之间一片银装素裹——上千株白梅缤缤纷纷开满,映着铜镜引来的天光,瓣瓣晶莹似雪,一洞袅袅香回。 水光相映。横斜疏影。白玉凛然倾城。 梅中有一座孤坟。坟碑上仅刻着孤零零地两个篆字:“定云”。 懒云真人有心,不带定云真人的尸骨回白云观。却葬到了这里。 但天下事瞒不住人,平素以白云真人面目出现、代行白云观掌教的晴云真人竟来了。他依旧端庄雍容,在坟前一番洒扫,又走远些,运转神通变化了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一壶素酒出来。 晴云真人颓然伤心,自斟自饮,一饮一叹;忽然挥手,以“圆光术”在对面两株梅树之间挂起一面光亮的水镜,镜中出现李岩岩带着和尚、虬髯侠登上自由女神像的画面。 影像清晰,看上去竟比岩山中枢里的“超高清”还出色,只是没有声音。 晴云真人看得出神,悠悠地不知看了多久,忘了饮酒,旁边就有一只枯瘦的手掌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 “你来迟了。”晴云真人说。 “好一个猫哭耗子假慈悲!”桀桀怪笑声中,那人转身坐下。他脸色苍白、形容枯瘦,穿黑色的道袍。 ——竟是宝光上人! “老子总要去瞧瞧那个徒弟肯不肯为老子办事!”宝光上人举杯饮尽,四处看了看,又怪笑,“这是懒云地手笔?” 晴云真人颔首,微微叹息:“他做得好。我这个定云师弟孤洁自赏,性情正像这些白梅,一气清奇、自凝自消……” 宝光上人扔了酒杯,拍手大笑,震动无数梅瓣飘洒下来:“要得!要得!老子心黑手狠,跟你就差了这一层厚脸皮!” 晴云真人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目光还没离开镜中的李岩岩。画面上。李岩岩已经飞去大西洋。 “晴云,你找老子来,就是为了让老子看戏?”宝光上人也往水镜里瞥了几眼,不以为然地说,“只要李岩岩有那件法宝,大力尊者……也一样动不了他!晴云,你多此一举——老子走了。” “啪!” 宝光上人刚起身。晴云真人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你、你打老子?”宝光上人捂住脸,懵了。 “打地就是你。”晴云真人冷笑。指着宝光上人的鼻子悠悠地问,“老子、老子,你一口一个老子——你是谁的老子?” “老……”宝光上人把“子”字咽进肚子里,愣了一会儿,陪着笑坐下,“真人,何苦这么大的火气?” “一。你搅了我悼念师弟地一片虔诚愁苦的心境;二,你妄自尊大,在我面前竟然粗口连篇……三,你狂悖无知、小看了李岩岩!” 晴云真人对宝光上人忒俊的变脸功夫习以为常,只竖起了三根手指,始终望着水镜。 宝光上人眼中闪烁一丝阴狠光芒,瞬间就隐了去,苦笑道:“真人说地前两条我认下了。是我的不是。但……我可从没小看了李岩岩,他地那件法宝……” “你就知道法宝。”晴云真人总算转头回来,微微一笑,“上人,我既然答应把那个本子夺来给你,自不会反悔。可你不光出力。也要多动动心思才是。” “我动了啊!”宝光上人几乎委屈起来。 “在我面前,上人无须装傻。”晴云真人再笑,“我传讯告知上人李岩岩要开甚么武道会,上人恐怕就只剩下着慌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宝光上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瘫坐石凳上不发一言。 他怀里盗自轩辕墓的“云水镜”还微微发热——也一直关注着李岩岩的举动。宝光上人盘算得清楚:不管李岩岩开武道会是怀着悲天悯人地心肠还是闲得无聊想看妖怪打架,顺带着都会处理了自己这个不安定因素。 偏偏他还没有对策。 “明明是紫虹仙那个jian货大嘴巴,让人把主意打到李岩岩头上——倒都以为是我挑拨!”沉默一会儿,宝光上人哭丧着脸。彻底塌了架子。“真人,看在我一心帮你谋夺白云观掌教之位地份上。好歹救我一救!” 晴云真人饮酒,笑道:“上人不必如此。大力尊者是块铁板,李岩岩踢他一脚,自己也会喊疼。你我还是先作壁上观,再从长计议……对了,上人还没说,那本子上有关我地记载,究竟是怎么样地?” …… @@@ 大西洋上空,李岩岩和大力尊者斗得激烈。 黑蘑菇左右开花,黑成一团分不出来,教和尚、虬髯侠都不敢过于靠近战场,还被隆隆巨响震得心慌——战隼们东歪西倒,已经有三架失速;飞行员被迫跳伞,来不及打开降落伞就都口鼻流血、人事不省。 和尚心善,扔飞毯救了人。 李岩岩手里的“炸弹之祖父”火箭筒筒身从银白渐渐变得发红,也不知射了多少出去。 大力尊者的浑铁棍舞成一座棍山,把炸弹一颗颗全砸飞,威风凛凛高踞长空,竟不退半步!他嘿哈大笑,连连呼喝,就只是两个字:“痛快!” 滚滚的叱咤竟然掩盖了爆炸声。 豪杰气概!大力尊者就是亘古以来长在天上的一座铁塔! “尊者,你狠!”李岩岩完全被震撼了,跟着热血沸腾,彻底忘了打架的初衷,催动机甲来回翱翔,再射一颗——不管用,干脆就把火箭筒直接砸了过去! “还有呢!” 李岩岩双手一抖,射出乌幽幽带着血色的弹丸,共十八颗,自然围成雪花六出地模样,层叠套向大力尊者。 “咦?这是太阴毒火神雷!”大力尊者目光一瞬,喝问,“小屁孩儿跟南海门还有交情?” “要你管!”李岩岩双臂一抄,摘下机甲臂肘上侧挂的一对钢刀。顺着弹丸地去势合身直劈! 刀光经天。 “还有几分胆气。”大力尊者评了一句,双手轻较力,把浑铁棍一震! 空中顿起龙卷。 大风吹,卷起海水倒灌上来,呈漏斗形喷涌而上,驱散雪花——太阴毒火神雷围出的阵势散乱了。 “爆!”李岩岩大喊,运转临行前吐血神尼教会他的口诀。 扫荡一切的龙卷风里亮起几朵绿色光芒。 光芒陡涨!把龙卷风炸出豁口!“——再爆!”数颗神雷刚刚穿过豁口。又被李岩岩催爆——绿色光芒已逼近手擎浑铁棍地大力尊者身前。 “雕虫小技!” 大力尊者冷哼,不动。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闲闲握住浑铁棍轻轻向前探出——龙卷风改路,从他身后呼啸而出! 太阴毒火神雷光芒被吞噬消弭,大力尊者岿然立在风眼正中,须发皆张、威风不可一世。 李岩岩也被卷入龙卷风里,风势甚至大于“炸弹之父”爆炸的冲击波,让升级后的机甲都难以直面,发出吱嘎地怪异声音。似乎要散架的模样——左手地单刀在风中折断了。 但他还是冲到了大力尊者身前! “我见过龙卷风!看刀——” 刀劈浑铁棍! 这一式刚猛壮烈!李岩岩单薄却慨然的身影像万丈悬崖前决然的纵身一跃、击碎星光,荡起回声。 连龙卷风都微微一滞。 “好!某家敬你这一刀!”大力尊者耸然动容,双手齐出,以浑铁棍迎上刀光! 呛啷一声响。 毫无悬念。李岩岩被轻而易举地震飞,转着圈儿摔进龙卷风里,又被甩出来,跟断了线的风筝似地悠悠坠落。 “妈**……就知道打不过……”李岩岩头晕脑胀,两条胳膊仿佛不长在自己身上。完全不听使唤,刚骂一句,一咳嗽,吐出一口血。 “不对啊……机甲明明是‘物理攻击无效’地属性……噢,震得……” 李岩岩勉强张开翅膀悬停住,暗下决心:“回去就装减震气囊……” ——他捡了一条命。 固然本子设定地人物都无法直接伤害到他。但他迎头一撞自己搞出来地冲击波,无形无质,真震死了,谁也怪不着。 幸亏李岩岩一直勤练《白云择要》,已经让体质远超常人——否则刚才飞蛾扑火去接炸弹地时候,属于他的故事就要画上句号了。 龙卷风已呼啸奔去天边,大力尊者拿浑铁棍回来,还站着不动,但脸上渐生怒色。 李岩岩毫无修为可言,那一刀固然惊人。却不过蚍蜉撼树——教大力尊者怒的是:浑铁棍。断了。 刚才刀棍交接,浑铁棍的棍头竟被削断了三寸! 李岩岩已飞回。他收了刀,摘下头盔,手背抹去嘴边的血沫,嘿嘿笑着伸手比划出“v”字的胜利姿态:“鸳鸯刀!仁者无敌!无坚不破!” “李岩岩!”大力尊者痛心,暴怒! “吼?”李岩岩还在笑,亮白的牙齿上带着血痕,看上去凄惨得紧。 “你敢损了某家地兵刃!” “废话!”李岩岩也怒了,“明知打不过你我还打,就是要占装备的便宜!你不服?” “好,好,好……”大力尊者拖长了声调,浑铁棍不断颤抖。 李岩岩接连摇头:“还要打?既然是我请你当嘉宾,你可以掂量我的斤两——可不能没完没了!” “李岩岩——你再接下某家一招!某家便答应了你!”大力尊者吼声如雷,双手握紧浑铁棍,起势。 “这是你说的!”李岩岩忽然诡谲地笑了。 大力尊者重重地哼一声,举棍朝天——已准备尽出全力。他最擅以力破巧,自忖不论李岩岩再怎么机变百出也无可能接得住,只有逃跑。 就算默认下来。 - 棍起,仿佛超越时空。 蘑菇云都散了,云淡风轻;海面群鸥闲停,一停就栽倒,不溅起水花,干巴巴的尸体随波逐流而去。 ——浑铁棍摄去所有的生机,足以毁天灭地。 大力尊者心中一动,怒意不减,却悄悄撤去了三分气力——心想总不能真打死了他。 但就在浑铁棍将出未出,大力尊者全神贯注地刹那,李岩岩却笑嘻嘻地一拍手,拿出个手机来。 iphone。 “喂?尊者,我是李岩岩。”李岩岩把iphone凑到了耳边。 ——一棍劈空! 浑铁棍不翼而飞! 大力尊者智珠在握势在必得的一棍……没了。他手里多了个手机…… 手机里传出对面李岩岩嬉皮笑脸的声音:“尊者,你要不是双手持棍我还真不敢用这招……你输了,来当嘉宾吧。” 大力尊者茫然了。 “某家……的棍子呢?” 不用李岩岩回答,大力尊者立刻发觉浑铁棍就好端端地插在他背后,好像从没被拿出来过。 “我又没拿。”李岩岩耸耸肩。 “你……” - …… “大力尊者你吃了吐——”李岩岩哀叫,展开双翅呼啸奔向天边——逃命! 牛眼通红! 大力尊者精赤一双拳头,紧追李岩岩不舍! ——拿棍子砸都不解恨! ——非左右开弓打这小子一千四百个大嘴巴! 大西洋上空,一道银光、一道黑气,一前一后疾驰捉迷藏;片刻之间来来回回兜了无数圈子——让观战的和尚、虬髯侠傻了眼。 “和尚……去帮忙不?”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小僧追不上。” 风驰电掣。李岩岩对机甲的“再改造”十分成功,至少在速度上占了便宜,高飞冲淡残云,低飞划开海面,大力尊者一时竟拿他没办法。 “小屁孩儿!小屁孩儿!你给某家站住!”大力尊者怒骂不休。 “不站!我又不傻,站住你就打我。”李岩岩逃得更快,还不忘回嘴。 “你站住!某家不打你!”大力尊者气糊涂了。 “——你气糊涂了!我不信!” 正逃得欢,迎头飞来一个白影,把李岩岩吓了一跳:“嗯?” “士不可以不弘毅……” 台词挺熟。 “师弘毅!”李岩岩咬牙,百忙之中看得清清楚楚,好久没出现的儒生师弘毅一边高声吟哦,一边奔过天穹。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嘿——师弘毅你站住!放下我小舅!他都快风干了!” “……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师弘毅微笑着掠过李岩岩。 “师弘毅!”李岩岩气急,急转弯,跟着去追——已然不管大力尊者了,却追不上。本子里写师弘毅轻身功夫天下第一,推翻不了。 “我路过……” 远远的,传来师弘毅的轻笑。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又是很厚道的一章……大家是不是看着表示一下?笑。 第四十八章 哼,男人 第四十八章哼,男人(全)(向大家请票:) 师弘毅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李岩岩的小舅——话说王爽已经教他拎了一个月。 李岩岩追不到,就停下,铁青着脸扭头就冲大力尊者狂轰滥炸。大力尊者猝不及防,想不通小屁孩儿怎么突然改了脾气,一时竟手忙脚乱。 “哼哼哈嘿!哼哼哈嘿!”李岩岩把冲师弘毅的气全撒到大力尊者头上了。 “这是大家伙!”随着呼喝,漂亮的回旋踢! 从李岩岩足尖射出一点银光——银光很小很小,却极盛、极灿烂,把整个天空都照亮,群星也失去光芒。 “——不对!”他立刻后悔了,扯嗓子大喊,“大力尊者,快躲开!我走火了!” 晚了。大力尊者连浑铁棍都没拿,只凭一双拳头撞上银光——刚接触,他勃然变色,“啊呀”叫一声,含胸拔背、猛撤拳! 来不及! “小屁孩儿!”狂吼声中,大力王低头! 森森铁角,挑拨银光! ——大爆炸。 巨响无声。 “完了……”李岩岩呆呆地念着。他孤零零地站在史无前例的爆炸边缘,背后机甲翅膀被余波冲得斜斜并成了一条直线。 爆炸,这种情景从没有人见过。 天空被银色光芒填满,一直到地平线的最远方都亮得令人不能注视;海面凹陷、再凹陷,一直露出海底的山脉与平原。 太快了。所有地水族,鲸鱼、鲨鱼、章鱼、龙虾……都没被海水带走,袒露出来。 并迅速地脱水,大量血液:红的,蓝的,染得海底苍凉。 腥气蔓延。 海天的连线弯曲了,曲线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透过头盔的镜片。李岩岩远远地看见一座海底的山峰,那么高。也许比珠峰还高。山峰顶端,水汽凝成了云,遮挡亘古地巨岩。 而最近的几座无人小岛已经全部变成灰白地粉末,又被冲击波震走,让四周的空间带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完了……”李岩岩喃喃地重复,“大力尊者死了……” “呸!”粗豪的声音在大骂,“小屁孩儿口没遮拦。敢咒某家死?”——银光还没消逝、海水还没复位,大力尊者的身影竟在雾气、光芒中黑沉沉地显露出来。 还是那个铁塔般的妖怪。威风、雄伟、睥睨天下! 只是挺惨——头上有半根犄角没了,断面并不平整,像与药品起了剧烈的化学反应,被熔化掉似地。 双拳虎口处也滴滴答答地沁出鲜血。 李岩岩的眼瞪得比气势汹汹的大力尊者还大几分,火烧屁股似地跳着脚嚷:“不可能!那他**的是反物质武器——湮灭!你……居然不死?” 大力尊者深深地望向李岩岩,哼一声:“某家不死,李岩岩。你很不高兴?” “我、我高兴!”李岩岩还瞪着眼,满嘴不可思议,“不死当然好!不死就好!可没理由啊,——反物质武器、未来科技……” “你家的科技!”大力尊者再次嗤之以鼻。 “李岩岩,你的武道会,某家去了!”沉默片刻。一天银光慢慢收敛,大力尊者竟然点头,答应下来去做嘉宾。 李岩岩大喜:“好啊!” “不过……你刚才跑来跑去,让某家太不过瘾!”大力尊者哈哈一笑,眼中寒光闪烁。 他立在长天,高声长啸,啸声未歇,凛然道:“某家到美国,看他们妄想用科学解释玄学,虽然可笑。却也教某家长了见识。” “你想说啥?”李岩岩突然有万分不祥的预感。 “——某家这一式。定教你无处可躲!”大力尊者一边说,本来就粗壮无匹的双臂上肌肉坟起。居然吱吱格格地响个不停! “喝!” 大力尊者双臂一振,天地一颤!他地身形陡然涨大几分,似巨神临凡! “美国人告诉某家——大地是个球!” 一言既出,大力尊者反身就跳,头下脚上,一道黑气直直奔向海底——海水回复的速度太慢,那里还十分空旷。 “大地是个球?”李岩岩挠头疑惑,没弄懂意思。 ——大力尊者却已将双臂插进海底裸露的岩石之间,从上空俯瞰,他古怪地倒立着。 “……不会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的下巴掉了。 “喝!”大力尊者闷哼一声。 - “给我一个支点,我将撬起整个地球。”这是古希腊牛人阿基米德的名言。 可是真牛,连支点都不要。 “不会吧……”李岩岩全身凝固,呆呆地呢喃。 然后就风云变色了…… 大地是个球——球可以举起来——举起地球来砸人——所以无处可躲。很好懂的逻辑。 ——李岩岩根本顾不上再看周围,在弄清了将要发生地事情之后,他用自从出生以来最大的嗓门喊破了喉咙: “大力尊者!放下地球!” 声音之凄厉前无古人。 大力尊者不听,虽然缓慢得肉眼难以察觉,但他的身子的确微微动了一下——地球、好像也动了一下! “大力尊者!放下地球!你***力量没有上限!你……他**的!地轴偏一分人类就灭绝了!妖怪也跑不了!玉面狐狸精会死!你儿子也会死!——你想想红孩儿!” 李岩岩语无伦次,都忘了大力尊者的设定虽然是仿了《西游记》里地牛魔王。但他儿子的名号应该是“红面小太岁”这种细节,开始胡说。 ——总算他手底下还不慢,“啪”地一按左胸的机甲,半空中就弹出一张书桌悬停,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支圆珠笔和…… 那个本子! 因为要面对天下最强地妖怪,他冒险把本子带在了身边——事实证明:他正确。 “快!快!快!”李岩岩手忙脚乱,飞快地翻到写有大力尊者设定地那一页。慌乱中差点儿捏碎了圆珠笔。 他重重地划掉了“力大无穷,无上限”的字样。 没用。 划痕虽重。却立刻消失。写在本子上地字迹无法更改,只会更加鲜明。 似乎起风了,本子地纸张随风翻动,好像在嘲笑李岩岩的努力。 李岩岩额头地冷汗流成瀑布,让他几乎脱水——他果断地放弃涂改,埋头在页面空白的边角处奋笔疾书: “大力尊者举不动地球!” 照旧没用,字迹刚写上就消失。连一丝痕迹都不留——很早之前,李岩岩就确认了本子不会接受自相矛盾的设定。 大力尊者的力量无上限,他举得起地球。 李岩岩的脸色变得比本子纸张更白,雪白。 他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不行、这也不行……要想办法……办法……办法!”李岩岩千急、万急,握笔的手指哆嗦,浑身都哆嗦。 他又写。 “当大力尊者举动地球时,地球的质量将变得没有上限,并维持原有轨道……”“天!这也不成立?” 再写。 “大力尊者举动地球后。不会发生任何……”“停!任何事情都不发生不就是人都死光了?” 继续写。 “一切都将在维持原状地前提下平稳发展过度,人类将继续自己的生活,就算大力尊者举动了地球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本子无动于衷,字迹逐渐模糊…… “玩儿够了没有!这总可以了吧!这不是前后矛盾!他举他的,我过我的!世界毁灭对你有好处?嗯?世界毁灭了还他**的有故事!好看的不好看的全都完了!gameover!over!over就是完了!没有了!” 李岩岩像疯子一样咒骂着,用最大的力气摔打、撕扯本子。 模糊……模糊……清晰。本子像是也在犹豫。这两行字不断地变化,大约因为李岩岩疯得吓着了它,字迹最终保留下来。 “呼……呕……”李岩岩感觉心脏都跳到了脑门上,一口大气呼出一半就吐了血。心力交瘁。 然而还来不及庆幸,他狂乱地思考斟酌字句、全副精力用于排险,却完全忽略了四周……比如和尚杜鹃啼血般地一吼: “先生!小心!是圈套!” ——大力尊者已经跳回高空了,海底拿大顶地不过是个虚影。 牛眼圆睁,他出棍! 这一棍要砸到李岩岩和摊开本子的书桌之间! 和尚、虬髯侠都赶不及救援——不是被刚才反物质弹丸逼开了太远,是突然杀出两个妖怪、分别缠住了他们…… 这果然是个圈套。 大力尊者之所以会送上门来听李岩岩说武道会的事情,只是为了要找机会逼出本子来。然后抢走! 一棍直劈。 没有杀气。大力尊者不想伤害李岩岩,他只要本子——不可能不成功。李岩岩甚至毫无防备。 这一棍的速度超越了师弘毅的轻功。电光火石、黑气一闪,正中! “当”地大响。 浑铁棍被高高地弹起——大力尊者气血翻涌,狂吼:“不可能!” 李岩岩竟安然无恙,本子还在书桌上稳稳地放着,一动不动。刚才闪过一点金光——浑铁棍砸到距离书桌半米远的地方时。接触到了无形地屏障。 李岩岩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圆珠笔,转身注视大力尊者,摇摇头:“尊者,我很失望。” ——失望的味道是如此浓烈,让李岩岩都忘记了后怕。 越深入了解到本子的力量,李岩岩就越注重本子的安全。或许他还没经验,也或许他的思维还不够缜密……但他的确用了心。 “当我在本子上写字地时候、当本子被第二个人/妖怪/动植物/微生物……不管生物还是非生物……看见的时候。我和本子将被无形地结界笼罩——除非我开口解除结界。任何事物都不能对结界造成伤害。” 他很早就把这句话写好了。 不过李岩岩从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在现实中应用,而且对象居然是大力尊者。 “力量无上限不代表都能破坏。”李岩岩心脏还狂跳不休。神态却安定下来。他脱去了机甲,继续很痛心地摇头: “尊者,我敬重你,我佩服你……你有最强地实力,有足够地资本藐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阴谋。你豪迈不羁,看小天下英雄——你怎么可以贪心?有东西值得你贪心?” “一条直气,海内无双……你是豪杰!你做事不能丢人!” 说着说着李岩岩红了眼。吼叫起来:“你他**对得起我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某家……”被弹回地浑铁棍还在高处,大力尊者讷讷无言。 “结界解除!”李岩岩狠狠地嚷,一把抓起本子,飞到大力尊者面前。 “来啊!你抢啊!我解除结界了,本子就在这儿,你抢啊!伸手就能拿走——你怎么不抢?大力尊者!” 李岩岩胸口一痛,又吐出一口血来,几乎喷到大力尊者脸上;他不管。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嚷得口沫四溅: “大力尊者你拿走!不就是个本子?老子不在乎!你拿走!随便你拿它怎么用!——举地球?你拿走它,他**地太阳!你爱举不举!——你他**不举!” “……”大力尊者也想吐血,本来脸黑,红了也看不太出来,瞪着眼讪讪地嘟囔。“李岩岩,没你这么骂人的……” “就骂你了!——你要不要?本子你要不要?我给你!”李岩岩把本子挥舞得乱抖,直接就往大力尊者怀里塞。 “某家不要了!”大力尊者打个激灵往后躲,黑脸涨得要滴出血来,破口痛骂,“小屁孩儿!少给某家用激将法!某家若想抢你东西,用手段抢那也抢了!某家现在不要了——明知你不愿真给某家,某家还是不要了!偏乐意上你一当!” “大力尊者!你狗屁的逻辑!反过来成我不是东西了?靠!”李岩岩热血上头,急了,“不行!你给我拿着!今天我非把本子给你不可!” “某家不要!” “拿着!” “不要!” “拿着!” “不要!” …… 李岩岩和大力尊者像一对小孩儿吵嘴。把本子、这世上最珍贵最不可思议的宝贝推来推去——让在一旁厮杀的和尚、虬髯侠等变得尴尬。 刚才。当大力尊者探身到海底,有妖怪:一个明丽美貌的妇人和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儿突然跑来。跟和尚、虬髯侠大打出手。 妇人持双股剑、是大力尊者的小妾:玉面狐狸精;小孩儿用红缨枪、是两人地独生子:红面小太岁——修为都不低,拼命的架势,这才让和尚、虬髯侠自顾不暇,都难以赶去救援李岩岩、拦下大力尊者那一棍的偷袭。 但……再打下去似乎也没意义…… “娘!”红面小太岁第一个停手,跑去扯住玉面狐狸精的裙子,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父王怎么了?” ——他说不打就不打,跑得理直气壮,虬髯侠都不好意思追击,意兴阑珊地朝和尚喊:“嘿,和尚。停了,停了。” “阿弥陀佛……”和尚收了禅杖,丝毫不掩饰对李岩岩的钦佩,念着佛号说道,“先生豪迈,与大力尊者惺惺惜惺惺,这……可真是一桩佳话!” 玉面狐狸精眺望那边拉拉扯扯地李岩岩、大力尊者。苦笑一声,弯下身子很郑重地对红面小太岁叮嘱:“乖孩子。你父王没事——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儿啊,你记着,等你长大了,千万别变成他们那样。” “孩儿记住了!”红面小太岁听话地点点头。 和尚、虬髯侠面面相觑。 不打了,玉面狐狸精牵住儿子的手,袅袅婷婷走过,没好气地把极具杀伤力的白眼翻给两人看。轻蔑地抛下一句: “哼,男人!” 男人啊…… @@@ 英雄相惜的成分不大,主要还是面子问题——再加一点儿冲动。 在玉面狐狸精赶过来之前,李岩岩及时地把本子收起:“尊者,说定了!武道会你一定要来。” “既然答应了你,某家自会去。”大力尊者诡秘地一笑,“小屁孩儿,不用紧张。跟你不一样。某家可不怕老婆——今次没拿到那个本子,往后某家也不会再出手了。” “谁怕……老婆?”李岩岩脸有点儿红。 “啊,妾身好像听见有谁说怕老婆不怕老婆的事儿?”玉面狐狸精人未到、声先到,教大力尊者脸色一变。 “哪有,哪有。来,某家刚应承下一件大事。可得跟你好好说说……”大力尊者转身就迎上去,竟不给李岩岩引见。 然后就被玉面狐狸精扭住耳朵了。 “大王……你拍胸膛保证过来着?怎么东西没拿到手,还混丢了半根犄角?” “那个……” “父王!娘说了,孩儿千万不能学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是话!” “嗯?” “——儿啊,为父早教导过你一定要听你母亲的话,不用事事都找为父汇报……娘子,你说是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高空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无比温馨。 “嗨……不怕老婆?”李岩岩又想发呆。 “先生!”和尚与虬髯侠也过来了,一阵嘘寒问暖——李岩岩找和尚要了枚丹药服下平顺气血,想了想。朝大力尊者地方向拱拱手。不多说,立刻走了。 - “……你们等等。”走远。看不见那一家三口了,李岩岩停下,再次拿出本子。 “我得赶紧先把自由女神像复原,否则爆发世界大战都不奇怪……还有那些该死的‘炸弹之父’地余波……” 李岩岩手忙脚乱,虬髯侠却把和尚拉到一边,低声询问:“和尚,小哥儿……那本子?” “阿弥陀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先生总怀一颗慈悲之心……”和尚低眉垂目,微微点头。 @@@ 道法神通。李岩岩与大力尊者相斗相交,自始至终地精彩也不知被多少有心人看在眼底——有些是闲人,有些算当事人。 洞庭君山就不怎么安靖。 “这可……如何是好?”宝光上人乍着手在梅林里走来走去,虽有一半是装出来给晴云真人看,内心也地确焦虑。 “道兄……我的真人!李岩岩这小崽子居然蛊惑了大力尊者!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你急?……那武道会也不是说开就开地,还有时间。总还有办法。”晴云真人看宝光上人乱走踏碎满地白梅花瓣,心疼得皱起眉头。 “办法?”宝光上人扑到石桌前,急躁地乱叫,“他在本子上一写,谁能违背?真人——我怕的是他想方设法安排人手在武道会上取我性命,可你……难道就乐意让他随随便便地把小西山上你闭关的那个师兄请出来?” 晴云真人眉毛一跳,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地造化,怎么就有这么一件法宝!”宝光上人顿足慨叹,猛一回身,指着石桌前白梅之间高高水镜里大力尊者地影像破口就骂,“亏你还‘最强’?对付不了一个小屁孩儿!” “上人……难道大力尊者拿走那本子才正中你下怀?只会更加难办而已。”晴云真人指指石凳,“你且坐下,让我仔细思量。” “思量!无论如何……武道会之前,老子总要亲自出手一次!就不信还夺不走!”宝光上人突然横了心发狠,眉目间极具狰狞。 刚说完,梅间水镜里与妻儿乐呵呵聊天的大力尊者蓦地反手握住了背后的浑铁棍——在高空上不经意地一挥…… “哗啦”! 黝黑铁棍竟破开半个地球的空间、从大西洋直捅到了君山山腹中,激荡风声、戳碎了水镜! “噫!”晴云真人眼中闪过精光,长身而起,高叫,“尊者,有礼了!” ——棍去无痕,仅留一地晶莹水珠。 “他……知道了?”宝光上人骇然,随即明白过来,“不会,不会。” “只怪你我看得太久,露了行迹,让他不耐罢了。大力尊者……果然了得。”晴云真人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近乎阴冷。 “上人,我突然想起一种神通……”他沉吟一会儿,说道,“上人担心武道会上遭遇麻烦,我这一招却是可生可死、非生非死……” “哦?” 晴云真人却没立即说明,黯黯地望向定云真人的孤坟,长哭一声:“师弟,你是早知道了吧。明也虽小,暗之大不可遮啊……” 第四十九章 岩山电视台(全) 第四十九章岩山电视台(全) “小李啊,你在美国干了?” “曼哈顿发生了事?” “为美国的战备等级一度提升到了‘b’?” “你又乘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飞机去英国干了?——为你在海关出示的是美国护照?” “……梅森※#8226;雷利※#8226;威尔逊全面回收资产,召集各大财阀聚会有目的?” “美联储为突然抛售黄金?” “——你说!” 刀梅郸平心静气的询问逐渐成为嘶吼,吭哧吭哧地喘气,像受伤的猛兽——李岩岩觉得他可以跟大力尊者好好交流一下鼻子里冒白气的经验。 “刀局,这才几天没见?你的形象都开始朝妖怪靠拢了……”他啧啧赞叹。 - 自由女神像从被毁到重建只花费了半个晚上,那是一周之前的事情。 李岩岩并没虚度时光。用本子抚平战斗的创痕后,他带着和尚、虬髯侠绕开曼哈顿,去看曾被本※#8226;拉登打破窗玻璃的白宫;又取道亚利桑那州,游览了著名的科罗拉多大峡谷。 ——既然来了美国,总得顺路玩赏名胜。他本来打算开随意门拉上姜语竹一起,但想到大力尊者不怕老婆的模样……还是作罢了。 尽管一路都无视了“黑衣人,”在落基山黄石国家公园的“老实泉”旁。玉面狐狸精来访,李岩岩就只好去帮大力尊者解围,出席了几场秘密酒会。 他亲切会见了些大人物。比如国务卿易卜生、fbi局长大仲马、cia副局长泰戈尔、nasa副局长狄更斯、司法部长雨果、上将海明威和马克※#8226;吐温……聊过些有关天气地废话,不出意外地了解到那天与大力尊者恶战的画面被侦察卫星的长焦相机全面捕获——很是吓晕了几位高官。 在与美国环境保护署署长儒勒※#8226;凡尔纳的交谈中,李岩岩慷慨承诺会考虑与大力尊者一起开发民用技术以面对全球日益严重的污染问题。 他还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五十一区,翻阅了著名的“x档案”,然后沮丧地发现在寻找外星人这一方面。实在没有谁真正靠得住。 美国政府释放出最大的善意——谨慎地询问、得知李岩岩并不怕鬼后,小布什总统郑重邀请他在白宫林肯间下榻。 李岩岩宠辱不惊。欣然答应,并好心地说:“我敬重林肯,不会把他地鬼魂怎么样的。” 晚上,林肯没出来。 …… 算是偷得浮生几日闲,李岩岩一直思忖“天下第一武道会”该如何筹办——有个大胆地念头像欢快的小鹿在他脑海中乱撞。 然后他谢绝了所有诚恳的邀请,揣着美国护照登机,去伦敦与老梅森见面…… 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李岩岩安全返回华夏。 此期间内,国安局局长刀梅郸给他打过一千八百多回电话,李岩岩都没接。 - “……你总得给我时间解释。” 岩山江湖楼上,李岩岩被刀梅郸逼视得好不自在,就淡淡地笑了:“刀局,我要开天下第一武道会。” “召开地点在公海,太平洋复活节岛附近。我打算终结混乱的局面。嗯……我请你做嘉宾——谁叫咱们是哥们儿呢。” 李岩岩变戏法似地掏出了厚厚的一迭a4纸。塞到刀梅郸手里:“这是计划书——我找老梅森就是弄这个。你看看,今天我一直都在,有意见当面提。” 扔下瞠目结舌的刀梅郸,他走下楼,在凸向湖面的一块岩石上坐稳了,提钓竿甩出透明地鱼线。让毛钩在湖面轻盈地跳跃,像溺水的昆虫挣扎。 这是他和美国国务卿在密歇根湖钓鳟鱼时学会的一招,叫飞蝇钓。 第一杆很快上钩了,李岩岩兴奋地大叫,一边抽出抄网兜住,一边示威似地朝楼上的紧皱眉头看计划书的刀梅郸晃晃拳头: “这是海明威送给我的鱼竿!刀局,跟美国人比,你们太小气了!” @@@ 白云观大索天下。 - 十一月十二日。晚间。薄雾在山坳里漂浮。 猫无邪狼狈地靠上一株巨竹,大口大口喘气,一口气不顺。剧烈地咳起来。一呕,吐出乌黑的血块——竟是一片内脏。 星光淡淡映他的脸。这个名闻天下地怪盗长得很俊,眉目间有清气,狼狈中还透出几分倜傥。 他耳里塞着白色的耳机,传出歌声:“……我哭,泪洒心中;悲与欢,苍天捉弄。我笑,我狂我疯;天与地,风起云涌。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周华健的《刀剑如梦》。 猫无邪勉力开大了ipod的音量,嘴角的笑容凄惨悲戚,默默自问:“真是可惜。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玩儿的奇闻轶事都没打听清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他地“九条命”已经用干净了。 猫无邪的眼神逐渐涣散,手脚抽搐,哆嗦着掏出怀里偷来的东西——就是为了这个,他被追杀至今。 那是一只黑色的布鞋。看上去很普通。 捏住布鞋的手无力地垂下,猫无邪似乎不行了,但突然有声音掩盖了周华健的歌声、灌进他的耳朵: “你好厉害……白云观虽然不算天下禁地,但你居然摸进白云真人闭关地居室、拿了他的鞋。竟还能全身而退……这份本事举世无双!” 猫无邪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好容易才嘿嘿地笑出来:“……见鬼地、全身而退……他杀了我三条命……” 来人也笑:“可终究你还是逃出来了。……西海之上,又东三百里,曰堂庭之山……猫无邪,凭《山海经》地片言只语你就能甩开白云观的追杀,摸到堂庭山来,见闻之广博也教人叹为观止。” “你……是谁?” 来人不答。猫无邪眼中点亮了微弱地希望之火。竟仆倒地面,嘶声追问:“你、是不是……密都地人?……救我!” “猫无邪。你知道密都?”来人一惊,语声竟颤抖起来。 “不,不知道……”猫无邪颓然摇头,“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我只恨……” 话没有说完。 白色耳机中周华健正唱到:“……狂笑一生,长叹一生;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师父,他死了。”——来人竟然不止一个。 “他只恨?恨?”“师父”沉吟着。慢慢地开口,“带上他。” “可是他已经死了……” “为师要他活着,他死了也得活着!” @@@ 复活节岛在东南太平洋,属于智利地瓦尔帕莱索行省。在当地的岛名是“拉帕努伊”,意思是“石像的故乡”。 岛上,几百尊大鼻子的石雕人像昂首远视,它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谜。 有些石像望向西方,数百海里之外。那里正在兴建一座规模极大的海上平台。船舶云集,直升飞机往来如麻。 这是“天下第一武道会”会场热火朝天的建造工地。由英国富豪、皇家学会成员梅森※#8226;雷利※#8226;威尔逊公爵牵头,逐渐有上百家财阀、企业积极参与,截止到十一月二十日,它地追加投资已超过了十五亿美元。 最初它被称作“新弗拉维安竞技场”——即“新罗马圆形大角斗场”。但当赞助商们接到第二次补充资料,尤其是当“岩山电视台”开始放送后。即便在私下里也没人再敢提这个称呼了。 唯一的天下第一武道会。 - 几天前,全世界所有能够正常工作的电视机都接收到了一个新频道:“岩山电视台”;浩瀚的互联网海洋里也多了一个“岩山网”。 岩山电视台的节目非常无趣,它二十四小时不停,却只播放一座海上工地的建筑状况;没有主持人,没有背景音或字幕解说,每小时还插播十分钟广告。 岩山网更加无趣,它的全部内容就是转播岩山电视台的画面——连广告都同步。 有些有心人会发现那些广告都来自世界百强之内地企业或品牌;还有些好奇者开始搜索有关电视台和网站的信息,他们当然一无所获。 事实上,各国政府都在发懵:尽管事先收到了通知,但岩山电视台和岩山网的信号无法干扰、无法屏蔽这一事实代表的技术含量实在教人寒心……和疯狂。 ——有个最简单的推论:一旦爆发战争。公民打开电视收到的却是敌国地宣传节目……何止国将不国? - 恐慌由上层建筑蔓延下来。始作俑者却悠闲地在金色海滩散步。李岩岩的目光追逐拍击复活节岛的浪花,看到很远的波涛。 他忽然踩住了。低下头看,有些惊喜:“寄居蟹?小家伙儿,抱歉。” 在高高的岸上,姜语竹冲这边招手:“快来啊!” 女孩站在那座最高的“毛阿依”底下,脖颈上挂着大大的花环,光着一双小脚丫,穿有些保守的白色泳装,洋溢令人心醉的美丽。 李岩岩挥手回应:“就来了!” ——他的错误在于游览美国时不该一时兴起拍下照片,惹得姜语竹眼馋、生气。好在复活节岛是“世界地肚脐”。岛上神秘地巨石人像、会说话的木板,再加上特异地波利尼西亚土著风情,有足够的赔罪价值。 海天浑然一体,复活节岛北部阿纳凯海滩像绵长的金黄缎带,棕榈树丛青绿葳蕤,垂下蒲扇大的叶片。 这是属于人间地美景,不像岩山、或者白云观那么不近人情。 李岩岩呼吸海风。遥望美女,心情舒畅……连亦步亦趋的刀梅郸都不显得那么讨厌了。 “……李岩岩。上头不接受你地解释。”国安局局长耐心地说。 “我不需要他们接受啊。他们随便选择——我无所谓。”李岩岩胳膊肘捅了一下刀梅郸,“竹子漂亮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你别看!那是我们家的。” 刀梅郸翻着白眼继续:“小李,至少你先把你那家电视台关了行不行?我们现在真的很被动……” “凭?我就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看。”李岩岩干脆地摇头,“刀局,这件事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因为你已经是美国人了?”刀梅郸被李岩岩成功地激怒了。 “美国人?”李岩岩失笑,“刀局,咱们都心知肚明我那张绿卡是个笑话。生于斯、长于斯。小布什都不敢胡说。刀局,别挑战我的耐心。我爱评书、相声……我爱它他**的谁爱我啊!你吗?我又不是断背!” 刀梅郸沉默了。 李岩岩意有所指——岩山电视台因为其特殊性已经备受瞩目,毫无意义的节目的平均收视率迅速飙升到了全世界前三位。有些家庭甚至多买一台电视机,二十四小时关注。 为此,美国总统小布什发表了意味深长地讲话: “……午安。全国同胞们,我们正遭遇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人类的科技究竟能够发展到何等地步,岩山电视台和岩山网的出现并不是答案,却让我们看到了明天。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岩山电视台和岩山网是美国的朋友……” 小布什像真正的政治家,在长达半小时的讲话中一直语焉不详——但他终究表态称自己也是岩山电视台地忠实观众,还隐隐约约地点明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人类历史上最不可思议的节目”上演。 尤其意味深长的是,首次直播小布什讲话的正是岩山电视台。 继小布什之后,世界各国首脑大都或情愿或不情愿地在岩山电视台出镜,发表了类似讲话。很有“世界大同”的趋势——他们也都看过了由岩山投递地李岩岩和大力尊者打架的视频。 华夏政府随大流,但最憋气。 “二十一世纪的战争归根结底是信息战……”在沙滩上走了很久,刀梅郸还不死心,“小李啊,我知道岩山电视台……不是科技,但是……” “我不允许战争。有蓝岛那一次就够了。”李岩岩冷笑,“技术?刀局,你该庆幸我现在还没有太大的野心,而不是为了野心家来说服我。” 他觉得话题很没劲,胡乱地踢起沙子:“刀局。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也许将来就会变得肆无忌惮,所以我才在现在办这场武道会。” 刀梅郸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看过李岩岩编的所有故事。却抓不到与目前时局相关的交集,只好猜测。 他猜测所谓的“天下第一武道会”出于善意,或许正是铲除可能危害社会的毒瘤的好办法——在传统评书中,这种擂台往往名为打擂,暗中要么设下“十条绝后计”,要么埋下“震天雷”,都是把英雄豪杰一网打尽的手段。 李岩岩会不会就这么想?他难道不是要毅然决然地把所有“超凡人物”全炸得断根,好还一个固然说不上清平安靖、但至少也不存在过多地“不安定要素”地世界出来? “……那一次,导弹是炸死大风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刀梅郸试探着问。 李岩岩骤然瞪了眼,猛转身:“刀局,你别瞎琢磨……为武道会保驾护航的可不止我一个。我认识你刀梅郸。大力尊者、还有杀人不眨眼地妖怪们可都不认识!” “别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赌上国运。刀局,你去转告应该转告的人,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忠告。” “……好吧。”刀梅郸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小李,我再三看过你的计划书,武道会……真有把握成功?” “我给你留了嘉宾席的位置。”李岩岩耸肩,“如果需要。我还有几张票——不过我还是希望来看打擂地人能有自保的能力。” “我去统计一下需要地票数……”刀梅郸迟疑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又说,“小李,我……” “刀局,你真啰唆。我要去找竹子了。” “——我有一个选手!” “嗯?” 李岩岩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大惑不解地问:“你说?” “有一个……有一个人想报名参加武道会。”刀梅郸匆忙地跟上,苦笑着解释,“他真的很强。” “刀局?我不能确定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李岩岩很无礼地去摸刀梅郸的脑袋。 “他真的很强。”刀梅郸并不躲闪。负气似地重复。 “名字?民间的高手?”李岩岩来了兴趣。 “……他叫刘亚文。” - “刘亚文?”直到刀梅郸告辞赶去复活节岛的机场,李岩岩还出神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没来由地觉得耳熟。 “嘿!刘亚文是谁?”姜语竹跳到他身边,晃晃手。 “——也许是个白痴。”李岩岩回答。 “啊?” “管他那么多!”李岩岩拉着姜语竹,“竹子,不错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复活节岛是个好地方。” “你还说!是谁在美国自己旅游也不叫我?”姜语竹翻旧账,气鼓鼓地反问。 “……安全第一。美国人也不是好东西。”李岩岩摇着头,回想起武道会会场工地花花绿绿的牌子。还有直升飞机上垂下来地大幅标语,恨恨地说,“我该加他们的广告费!” 姜语竹大笑,清丽的花枝乱颤,她搂住李岩岩的脖子,突然朝大海呼喊:“啊——” “啊——”李岩岩跟着喊。 两人奔下海去戏水。留两行清晰的脚印在沙滩上,欢快的笑声洒到高高的蓝天。 …… “李岩,我好开心!” “别着急开心,改天咱们去巴厘岛、夏威夷、威尼斯、阿姆斯特丹……当然,还有巴黎!”落日的时候,李岩岩揽在姜语竹腰间说。 姜语竹轻轻地一挣:“李岩,我……是不是很虚荣?” “当然不!”李岩岩最明白女孩地心事,拉住了她不肯放,“竹子,你值得最好的东西。让我把它们都拿来给你。” “……前几天。嗯……再早一些时候,我把在岩山穿的项链拿给宿舍的同学看了。”姜语竹靠在李岩岩肩上。轻轻地说。 “哦。” “你……不生气?”姜语竹刚要诧异地抬头,被李岩岩用力地按了回去:“别乱动。我干嘛生气?你宿舍的同学……张小甜、陈晗和王怜怜?她们疯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是疯了。”姜语竹笑出声,“她们三个一致决定要给你当二房。呃……还有三房和四房。” 李岩岩嘿嘿地坏笑:“好啊,这事儿大房是意见?” “想都甭想!”姜语竹使劲一口咬住李岩岩肩膀,半天才松开,气虎虎地嚷,“李岩,你要敢花心,我阉了你!” 李岩岩一个踉跄,愣没敢喊疼。 “竹子,你……虽然真是很卡哇伊,可咱还是别动不动就玩变身好不好?” “我喜欢这里。”姜语竹有些羞涩,垂下头,在夕阳余辉中呢喃:“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李岩岩微笑着接上,两人一起低声说着:“……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良久地沉默,颜色很温馨。 然后两个人齐声笑了:“真酸!” “海子是个伟大地诗人……”李岩岩欢乐地叹息起来。 - 然而生活的不和谐音总是在最和谐的时候华丽地出现。一旦出现,那个音符就像刚从阴沟里爬出的、被污染的肮脏的河蟹一样让人恶心。 ……李岩岩恼怒地大吼:“红娘子!你缺德!”——和他话音同时落地的是从遥遥高天射来地飞刀,带着骤雨惊雷的威势。 飞刀锋利,直直没入沙滩,却把金色地沙粒溅起几丈高。半天里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像下了一场小雨。 也就露出飞刀闪亮地刀尖。它插着一段鲜艳的紫色绸缎。 红娘子脚踏飞刀跳落,气得人如其名般满脸通红,开口就骂:“李岩岩!本姑奶奶刚救了你一命!” “用不着!”李岩岩暴跳如雷。 ——他也早把一只脚踏入了沙滩里,这时抽回来,明明该是赤脚,却套着一层银白地机甲。 李岩岩翘高了脚金鸡独立,反唇相讥:“看见没有?你救了妖怪一命!” “……看看?”红娘子一愣。不愿认错,“一只脏脚有好看的!” “你不讲理是不是?” “姑奶奶就不讲理了!” “你……刁蛮!”李岩岩无可奈何,也不能总伸一只脚朝天,只好忿忿地咧嘴,想着今天晚上大约赖不上姜语竹的床,就很沮丧——可怜他事先把复活节岛上所有的酒店房间都订空了…… 旁边地姜语竹看着李岩岩和红娘子斗嘴,不知怎么觉得黯然,很不快。 李岩岩还没察觉。又嚷:“管管,你本事越来越大了啊——从首都飞到这儿来?花了多久?” “两天!”红娘子这才觉得脚软,一屁股坐到沙滩上。 李岩岩暗暗吃惊:两天飞越半个地球?红娘子入门之后进步的速度竟比他还快。 “李岩岩,你离岛之前我来了——按咱们的约定,武道会算我一个!”红娘子一边说,磕着钻进鞋子的沙粒。忽然红了脸,“你回头!” “谁稀罕?一只脏脚……”李岩岩咕哝一句,转头不看,却苦口婆心地劝,“管管,我就不明白你干想参加武道会?还真追到这儿来了……你能打得过谁?” “姑奶奶……打你!” “我是主办方……” 大家——包括悄悄伤心的姜语竹——都无视了沙滩下的紫色绸缎。 紫虹仙已经跳出来好久了…… “李岩岩!交出你的法宝来!”气得颤抖的娇咤声终于插了个空隙,紫虹仙一脸铁青、挥动紫绸! ——立刻卷住了李岩岩地脖子。 “嘿……”李岩岩只穿一只沙滩裤衩,上半身精光——也没来得及启动机甲,当即被勒得脸色发白,话说不出来。手舞足蹈。 “活该!”红娘子懒洋洋地坐着继续磕鞋。迎上李岩岩愤怒的目光,拍拍手。“你不是说了用不着?姑奶奶这回讲理了。” 李岩岩继续手舞足蹈。 “李岩!”姜语竹惊呼,扑过来解紫绸,但女孩毫无修为,刚触到就被远远地弹开,瘫倒在地。 “嗯?”红娘子吓了一跳,光着一只脚飞快地站起来,弹手射出一口飞刀——被紫绸荡开。 “和尚呢?大胡子呢?”红娘子慌了。且不论她已经连续御刀不眠不休地飞行了两天,就是神完气足,可也打不过南海四圣之一的紫虹仙。 “哈!”紫虹仙得意地笑了,“我打探得清清楚楚,他这次根本没带着那两个没用的保镖!——李岩岩,交出你的法宝来!” 说着,紫虹仙将紫绸一紧! 一紧……就大冒白烟! 白烟遮住了李岩岩,只听见里面大声地咳嗽,还有咒骂:“——非得伤害到我才管用?喘不上气来不算伤害咩?你懂不懂教条主义害死人!” 紫虹仙瞅着手里只剩半截的紫绸发愣:“怎么断了?” 海涛拍岸,涛声萧索。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天下第一武道会!马上就要突入《崩云乱》地第一个大高潮了!(呃,话说虽然前头高潮也有,可真的没接下来那么紧凑……) 东南太平洋上空的华丽擂台赛,我保证,那将是尽了我最大努力的一场文字盛宴! 请大家支持:) 第五十章 一个愿望,任何愿望(全) 第五十章一个愿望,任何愿望(全) 谈恋爱还带保镖宛如焚琴煮鹤,是煞风景的极致。和尚与虬髯侠都没跟来复活节岛。 经过种种风波,尤其李岩岩跟大力尊者有声有色地打过一场后,“科技强身”作为一条新路获得承认,他的实力在所有人眼中都被拔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总有人不信邪,或者拥有不合情理的强烈自信——比如紫虹仙。 能混到“南海四圣”,紫虹仙不比别人傻多少,也看破了宝光上人不怀好意的挑拨;可她就是不肯认为自己还不如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从古至今,贪欲蒙蔽人的双眼。 所以她埋伏暗袭,还是要抢夺李岩岩的法宝! “住手!” 当体态肥大的善渊仙急匆匆推开太平洋的波涛赶来,喝出这一声时,李岩岩刚刚做好反击的准备。 红娘子弹射飞刀、招架那条神出鬼没的紫绸已是左支右绌,不过李岩岩趁这个空当穿戴整齐,确认了姜语竹并无大碍。 “管管,回来。”他半蹲在迷迷糊糊的女孩旁边,把火箭筒瞄准了,冷冷地说——根本不理半路杀出的善渊仙。 ——善渊仙脸色一变,踏浪猛进,身形似动非动就走入圈子,一把扯住紫绸拽到怀里,低喝:“三妹,你还嫌惹祸不够吗!” “兄长!”紫虹仙抓着紫绸不松,惊喜地叫着。“兄长来得正好,我们合力……” “啪!” 善渊仙狠狠给了紫虹仙一个耳光。 李岩岩不耐烦看,轻声安慰姜语竹:“竹子,没事,放心……你先带管管一起回岩山,这儿我来应付。” “姑奶奶……不走!”红娘子气喘吁吁地退回来——转眼间她射出的飞刀就有上百口,累得不行。却还嘴硬。 “姑奶奶今天……非……” “非非?你都上天了还飞?”李岩岩皱着眉,“管管。别添乱。” “我也不走。”姜语竹清醒过来,瞥了一眼红娘子,以极坚定地语气开口。 “姑奶……”红娘子说出一半的话被姜语竹堵回去了。 李岩岩无计可施地注视姜语竹的目光,知道不能再劝,一跺脚:“不走就不走。一只臭海星,一只老龙虾,我还不信他们能翻了天!” “小友……何其不厚道也。”泥人也有土性。善渊仙颤着垂到胸前的白眉和胡须,胸口一闷,气得不行——他要息事宁人,也已把眼中噙泪的紫虹仙拉到身后,但这一怒,教气象变化。 果然是四海水族主君的能为!海涛滚滚,在复活节岛周围来回卷出大得异常的漩涡;延伸到无尽远方地深蓝缎带骤然染上墨黑的颜色,空气里咸腥一片。迷蒙了雾气,渐渐阴冷下来。 李岩岩轻轻拂去了溅到鼻尖地水珠,并不在乎。经验带给他自信,本子上也早确保过姜语竹的安全,进可攻退可守,没有顾忌。 “罢了。”善渊仙怒眼瞪了半天。喟然叹气,收敛威势,喃喃道,“老夫还不愿叫旁人看了笑话去……小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偷袭我怎么算?”李岩岩反问。 紫虹仙冷哼:“小辈!有胆你来啊!”水雾一浸,倒让她脸上红红的耳光印消失了——显然善渊仙刚才也不过是做给李岩岩看的姿态。 “三妹!”善渊仙一甩葛衣大袖,冷然道,“你回去。” “兄长!” “回去!” 不等紫虹仙再说,善渊仙轻抬手掌,海中漩涡凑紧、激出一道水带。卷住紫虹仙腰肢。硬把她拉了下去。 “小友,舍妹听信谗言。轻举妄动,老夫……有礼了。”善渊仙老脸一红,终究说不出赔罪的话来,只端端正正地向李岩岩一抱拳。 “不用了……”李岩岩苦笑,回头朝姜语竹、红娘子说,“善渊仙是好人……嗐,这么说也有点儿怪……可肯定是打不起来了。竹子、管管,你们随便转转玩玩,回岩山也成。我……看样子是得和老人家说说正事。” 架不打了,姜语竹、红娘子各自尴尬,都没有再赏玩景致的心思,手拉手转动戒指用回城卷轴折返岩山;惹祸精紫虹仙也被逐走,复活节岛的沙滩上就只剩两个人影,在有限地夕阳余晖中被拉得老长。 善渊仙往西天望去,突然问:“小友,在那边的是白云观中哪一位?” “为工地护法的是听云,还有玉面狐狸精……哦,是盈……盈香仙子。”李岩岩随口回答,暗地里大大摇头:“我怎么就忘了给狐狸精取个名字?弄得现在记不住。” “小友倒是周到。”善渊仙一笑。 “肯定不周到。”李岩岩深深地吸了口气,“善渊仙,就算紫虹仙不来你也会来找我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我好像算错了一件事。” “武道会的消息一旦轰传天下,来找小友的恐怕络绎不绝。老夫好歹消息还算灵通,跟小友又有一面之缘,就替四海水族、还有正在南海的诸多同道来打个前站。” “诸多同道……善渊仙,你……”李岩岩想起南海四圣已经死了一半,也实在不好责问善渊仙召集天下妖怪的用心,就叹了一声。 善渊仙目光炯炯:“老夫此来是要问小友一句:这场‘天下第一武道会’是否公平?” “不好说。”李岩岩笑得诡秘。 “好。老夫再问,”善渊仙竟不追究。“武道会小友是否下场?所谓正邪之争,小友又是否两不相帮?” 李岩岩沉默了,好久才反问:“善渊仙,你猜到了多少?” “老夫从不打听旁人的隐私……但,小友,宝光上人早就说得老夫耳朵也起了茧子,再细细思忖……” 善渊仙拈起胡须。轻叹:“自从听说武道会地彩头竟是一个愿望,老夫彻夜难眠。” “善渊仙。我想不出你这么淡泊的老好人会有愿望。”李岩岩苦笑。 “小友想错了。老夫是慨叹:你好大的胆量!”善渊仙沉声道。 “只是无奈之举。”李岩岩笑了笑,“善渊仙,说破了也没关系。没错,我那件法宝——如果真是法宝的话,它能达成任何愿望。” 善渊仙冷冷地看着李岩岩。 “武道会是个疯狂的主意。比起一个愿望来,任何愿望才更有吸引力。”李岩岩耸耸肩,“我不排除、或者……我确信有些人的愿望是得到我地法宝——而且。既然我要开这场武道会,就不能拒绝获胜者提出这个愿望。” “因为只有不受制约地愿望才能被称之愿望。” 离得太远,李岩岩在岛上看不到武道会工地的现场,他悠悠地说:“也许我是在给自己建造一个最华丽地舞台,用来谢幕。” “老夫现在就有一个愿望。”善渊仙眼中闪亮寒光。 李岩岩愣了愣:“你别吓我。” “老夫的愿望是……武道会上,跟白云真人公平一战。” 一直到许多年后,李岩岩都记得善渊仙说这句话时微笑中淡淡的狰狞,义无反顾的凶狠。 @@@ 又过了几天。 “老梅森。亲爱的老梅森……你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有分教: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在岩山中枢,李岩岩半躺在皮椅里张开双臂,有些夸张地叫着。 “少爷见外了不是?他**的这点儿小事儿,交给老梅森准没错儿!” “老梅森……还有个任务,你能把你这口京腔改改不?”李岩岩一个劲儿地挠头。 房间中还是那副“近未来”的景象。唯一变化地是墙上超大液晶屏幕地画面:边上一圈被分割出几十个小屏幕,接收世界各国的著名电视频道,有地播放一些老电影;甚至还有一个小屏幕在直播南湖卫视第六千期的《快乐总动员》——可爱的主持人娜娜已经变成老太太了…… 中间的大屏幕是岩山电视台。 这里,是岩山电视台。 ——有本子,信号覆盖全球不用发射塔、卫星这么麻烦;包括直播各国首脑发表讲话时都没派采访车,就让他们对着空气莫名其妙地开口——从某种意义上,率先讲话的美国总统小布什很善于接受新鲜事物。 本子地力量让李岩岩戒惧。 把天下第一武道会的会场工程“外包”给梅森※#8226;雷利※#8226;威尔逊很大程度上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再就是……因为老梅森真的一直都很闲。 老梅森一旦焕发青春,工作无可挑剔。他的交游面大得出奇,仅凭从李岩岩手里拿到的部分资料就拉拢了一批影响力巨大的人物——成为武道会地赞助商。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富豪不算,其中甚至有从来不肯扩大知名度的隐世豪门。如罗斯柴尔德家族、震撼※#8226;刘家族…… 只是李岩岩每次与老梅森对话时都油然觉得生活很奇幻。“英国绅士”、“父执长辈”、“老管家”这个初衷被套上“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模板。效果出众地不伦不类。 干咳一声,李岩岩在系统“哔——明白”的伴奏下切换画面,屏幕放大老梅森的形象:“连想公司……那个组装电脑的,也找你投标了?” “是的。”头发花白的老梅森拿着pda,微微躬身,也把普通话里搀的京味儿收敛了些,“这可以看作华夏政府地妥协……另外。刀梅郸发来传真,要求提供至少三十张嘉宾票;我答应了,但他拒绝提供嘉宾名单。” “没关系,不会来大人物。咱们地武道会……”李岩岩想到了,嘿嘿怪笑——他被生活逐渐培养出了暗黑气质,偶尔流露。 老梅森会心一笑,在pda上写了两笔。转向下个话题:“少爷,岩山电视台的广告收入飙升。各国媒体巨头都嗅到了气味,纷纷发函来要求分一杯羹。截止到半个小时前,听云真人和盈香仙子击落了来自cnn地第三架采访直升飞机,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赔偿金可是咱们出……” “……开放会场参观吧。嗯……你规划一下,拍卖武道会转播权?或者竞标……随便怎么都行——这些事情本来就该你做主,赚钱也是你的。”李岩岩挠了挠头。 “那么。有关打擂的选手。大力尊者发来消息,说他和善渊仙合力也不能确保所有的妖怪都来……” “这件事我负责。武道会地章程你已经拿到了,可以适当地对外透露……但要对公众保持沉默。”李岩岩的目光落到控制台下古旧地箱子上。 “最后一件事。”老梅森的脸色忽然变得怪异了,“少爷,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爱德华※#8226;罗斯柴尔德乐意用罗斯柴尔德银行51%的股份交换东方神秘而有效的长生不老药。至少三粒。” 李岩岩身子一歪,随即恼怒地低吼:“……给他大力尊者的手机号码!不,给他白骨洞洞主的手机号码。那家伙专门吃人,一顿至少三个!” “如您所愿。”老梅森潇洒地点头。记下笔记,结束了通话。 “哎……”李岩岩没来得及叫住老梅森,低头琢磨一会儿,傻笑着自言自语,“老梅森肯定不会真让罗斯柴尔德去白骨洞地。对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大屏幕切回岩山电视台,画面下方以各国文字循环滚动字幕:“十二月十日。离天下第一武道馆竣工落成还有十五天。离天下第一武道会召开还有二十一天。” 正如善渊仙的预言,当小西山白云观掌教:白云真人与十万大山背后鬼国国主:大力尊者同时作保,将“岩山之主李岩岩主办天下第一武道会,大会以‘一个愿望’作为彩头”的消息告知天下后,局面一度失控。 疯狂蔓延全球。 不止妖怪,正道群雄谁又没有愿望了?哪怕是……祈愿世界和平。 没有人质疑——谁会、谁敢怀疑正邪双方最有力量的人物一起发布的消息?人们这样说:退一万步,纵然那个“岩山之主”是个骗子,有白云真人和大力尊者帮他圆谎,也没有不能成真的愿望。 于是李岩岩的名声轰然直上九霄。 有心人会想到能令白云观与鬼国合作,李岩岩的力量必定非同小可;但是人都有侥幸之心。不愿坐等武道会召开。妖怪也好、豪杰也罢,各打小九九。涌向华夏首都,盛况空前。 ——但白云十三子中五子与鬼国十员虎将显露行迹,在高天三千米处联手击杀数名妄图制造混乱浑水摸鱼地人物,终于震慑群小,没酿成祸端。 讽刺的是,被杀人中竟只有三个是妖怪,其余都是平素不可一世、以英雄自命的正道人士。 据说大力尊者为此专门往小西山走了一趟,在白云真人面前狂笑三声,一言不发地离开……总之,白云真人震怒! 随后集结号传檄天下:妄进首都一步,意图搅乱武道会者,自白云真人以下,凡我正道共诛之! 大力尊者也放出风声:有本事的擂台上见!没本事的——某家通通杀了! 始定。 在这段时间里,李岩岩一步也没有离开岩山。 他不惧怕,只是懒得出手,想在天下第一武道会上解决所有问题一劳永逸。他以为一举数得才合算: 首先,展示实力,把绝大多数心怀叵测的人物要么打死要么吓死,让生活清静。 其次。以最小地损失使正道与妖魔彼此了解、相惜,至少换回一个平衡的状态;本子设定的人物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不该在无休止的斗争中纷纷陨落。 再次,借助种种手段除掉如宝光上人、白骨洞洞主这样罪大恶极、吃人为生的妖怪——虽然这在本子上写字也能完成,但一不“好看”,二,李岩岩始终对本子不够信任。 最后。在这个因本子、或是因他的故事而改变的时代,李岩岩觉得亏欠了世界人民。武道会注定精彩。无疑将超越有史以来所有大片……把它全程现场直播,即便没有任何解释,即便会造成某种无法预知地后果,这也是一种补偿。 ——当然李岩岩还有不可告人的阴暗心理:看这帮人打架,肯定过瘾! 夜晚,岩山和山中地人都睡去了,李岩岩独自静静地迈进宏伟地大殿。看殿外地金龙盘柱,合上眼眸;他再次理顺思路,忽然寂寥涌上心头。 坐到正中的宝座上,他心想或许有一天他会突发奇想,带着整个岩山破空飞到华夏地首都,以大魔王的口吻向世人狂笑,宣布从此地球归他支配。 或许有一天他还会杀光全世界的人,断绝所有生物地生机。制造亿兆血劫。 或许有一天…… 这些念头yin*着他,像一个兼备圣洁与放荡的美女,裹住一层遮不住任何*光的薄纱,慢慢地向他走来。每走一步都洋溢甜美芬芳的香气,令人不能自持。 “本子是魔鬼。”李岩岩突然警醒,喃喃着。就想起了在这里,残云真人曾放声大笑,说世人皆可杀。 “我也是世人。是人,就要有人的本分和界限。” 李岩岩的脑子混乱,似乎又无比清醒,他轻轻地、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我已经越过了那道线。” 没有原因,他站起来,踉跄着从宝座下摸出一个酒瓶,拔掉塞子,仰头牛饮。 …… “阿弥陀佛……”大殿之外。和尚轻声念起佛号。 虬髯侠站在和尚身边。表情说不出地复杂,往前踏一步又收回来。然后又踏一步……和尚拉住他,微微摇头:“让先生一个人静一静吧。” 李岩岩醉了,醉得很快。 他扑倒,呛出一个酒嗝儿,怪笑:“……妈**,为赋新词强说愁……老辛,你命苦?我命苦?不……是我命苦!我……吃饱了撑的!” “六百万……我杀了人……警察?特种兵!你们都来送死了?好……不!那是我杀地!对……就是你杀的……哈哈……跟我、没、没关系!天下第一!” 李岩岩满口醉话,似笑。似哭。 “和尚,你不管,那俺去陪小哥儿喝两口!”虬髯侠看不下去了,瞪着眼掰和尚拉他的手,“闷酒伤身!”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心中有块垒,块垒就是魔障。” 和尚坚持不松,轻声道:“武道会之前,小僧愿见先生消去心中块垒……大胡子,你帮不上忙。连……姜女施主都帮不上忙。” “和尚,你又懂了?”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沧海横流,方显先生本色。”和尚的微笑大有禅意,“大胡子,小僧从不为先生担心。” 李岩岩半靠宝座,一醉沉沉入梦。酒瓶倾倒了,美酒汩汩流出,竟无穷无尽,慢慢湿透了整间大殿的地板,一直流到外面台阶上,流入山间。 一夜岩山醉。 和尚、虬髯侠,两人风露直立中宵。 天亮,鱼肚白刚能看得见。李岩岩醒了,一睁眼就精神抖擞,没有宿醉,头也不疼。 他伸了个懒腰:“啊……舒服……嗯?” “我在这儿趴了一夜?”李岩岩有点儿傻眼,歪着脑袋回忆,“昨天出事儿了?嗯……好像……我惦记残云来着?” 他打了个哆嗦:“没有!绝没有!” ——十万大山中传出一个喷嚏,有回声。 李岩岩踱了几步:“还是回家。”他竟从来没把岩山当成自己的家。 “……就不用随意门了。让小萝、小莉也睡个懒觉。话说那天都忘了给善渊仙道谢……”李岩岩自言自语,朝连接岩山与留燕苑小区地出口走去。 和尚与虬髯侠相视一笑,跟上了。 “我跳……”其实刚醒的李岩岩还是有些迷糊,即便早就确认了留燕苑的安全,他也好久没“回家”了。 ——就出了事。 在岩山与留燕苑小区十二号楼三门四零一室主卧室之间的那块地板刚一掀开,李岩岩露头…… 卧室里很黑,窗帘外初升的阳光被遮挡了;天花板上飘落了尘埃,纷纷似雪。 “怎么搞的?”李岩岩蛮疑惑。 尘埃——变大了! 变成砖头! “哗啦——轰”! 天花板像洪水倾泻似地倒塌,砖头、钢筋,带着楼上一层的家具……还有再楼上一层、再楼上一层……的所有,蓦地全面崩塌! “啊?”李岩岩一激灵,正要往回缩头,电光火石——他被侧面传来的一股大力撞歪了,卡在岩山与卧室地面间的地板缝里。 将出未出,出也难出;将缩未缩,缩也难缩……这只是一瞬。 “是你?”李岩岩怒吼! 他看见了撞他地那股力量,是来自一个枯瘦地黑袍老道——老道化作黑气,朝岩山里直直地钻了进去…… “你进不去!”李岩岩大笑——然后眼前一黑。 留燕苑小区不会平白无故地塌倒,宝光上人从小西山旁偷来了一座山峰! 沧海桑田,人间巨变。 山压楼塌! 第五十一章 王八海带……和汤(全) 第五十一章王八海带……和汤(全) 天下第一武道会: 1除“密都”中人之外,所有在本子上设定的人物都必须在大会开幕前赶到天下第一武道馆。 2截止至大会开幕,曾有过恶意杀害普通人类的人物(无论正邪)都必须集中就座。 3天下第一武道馆由结界保护,不会被参赛者破坏。 4大会规则: (1)参赛者每胜一场则拥有十二小时的休息时间(可放弃)。 (2)参赛者拥有挑战权,被挑战者可拒绝出战,但同时被剥夺参赛资格。 (3)每场比赛进行时间最长不得超过3小时。大会将在一个月之内结束。 (4)除挑战与接受挑战的赛事之外,参赛者必须遵循我做出的对战安排。 (5)我可以随时补充其他规则。 - ———————————————————— 一场惨剧是一场挑衅。 在白云观五子、鬼国十将的看护之下,宝光上人守株待兔,选择最好的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山峰压塌楼房——在那一瞬,宝光上人一心钻进岩山,动作无比迅捷,却也不由得暗自狂笑: “李岩岩,老子知道你本子上所有内容——谁都不能伤害到你?奶奶的压也压死了你!本子是老子的!” ——这是一场漂亮地逆袭,宝光上人无愧于boss身份。分寸与火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也找准了李岩岩的死穴。 - 留燕苑小区——留燕苑山区,或者废墟。 阳光洒落人间,洒落首都。冬日只有寒意凛凛。 突如其来的巨响伴随突如其来的地震,一座山峰的重量惊醒城市。 远处,出门上班的人群恐慌了,他们尖叫着夺路狂奔。穿插进机动车道,寻找空旷的地方;运行中地地铁塞满了人。却都被震得脱轨,重重地倾侧,玻璃破碎、车身扭曲变形,一时伤者无数。 近些,靠近首都大学被定义为文化中心的地域受灾最重,尘土飞扬中有几栋高楼缓缓倒下……但很少听到惊恐地呼喊——人们迷惑地瞪大眼睛,被生活中的不可能与不可知震慑得没了主张。 留燕苑小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山峰。那上面甚至还青葱一片,林中有飞鸟。 小区的边缘有两栋“几乎”幸免于难的楼房,只被高空落下的山峰砸没了所有地阳台,切面裸露水泥,钢筋狰狞。 有几个晾在阳台的xiong罩被激荡上天,陪着鸟儿飞舞…… “阿弥陀佛!” “龟孙子!” 一声佛号、一句咒骂,同时响彻——愤怒的语调似乎从九幽地底传出来,闷闷地带有回声。震动了京城。 然后……山脚,在深陷地下的那里,变成齑粉的留燕苑小区楼房中,深沉的岩石缝隙里,点亮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蓦地变亮!刹那间千万个太阳喷薄而出! - 山裂了。 - 千万个太阳是剑光,千万个太阳在手中。虬髯侠一剑倒卷飞瀑三千丈,割裂岩石——他劈开山峰! 这汉子是愤怒的凶神,蹿到九霄,剑光不灭。 高灯下亮,他看底下压垮留燕苑地巍巍飞来峰变成“开口笑”,露出“一线天”;和尚持金光大闪的九环锡杖正往上来,还一个劲儿抚摸光头,像怕被掉落的岩石砸到——却飞得急,口中呼喝更急: “先生万安!——追!” 没说“阿弥陀佛”,也没说“实不相瞒”——和尚恼了。气得全忘。 “……个龟孙!你东我西。不死不休!”虬髯侠走的比嘴说快,催动大盛的剑光。一路朝东方疾驰。 和尚还没跳出山峰裂隙,听了虬髯侠一吼,干脆一个光头愣愣地从山里撞出隧道,直投西方而去! 阳光从巨大的裂缝和犬牙参差地隧道中通通透透地射下,地底没有残垣断壁,只有细碎的沙砾。 李岩岩“万安”,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套上了机甲,山也砸不扁——倒不如说彻底被激恼了,怒火烧得他几乎要膨胀、爆炸。 他旋风般地冲回岩山中枢。 逆袭终究不如本子周到,李岩岩升级了机甲,更升级了岩山的防卫系统——情势与宝光上人费尽心机从刘亚文和惨死的首大学生王波嘴里挖出来的已经有所不同。 宝光上人没撞进岩山去。只是他见机得快,一见不成,顿时开溜! 当时李岩岩恰恰卡在岩山与留燕苑房间的出口,和尚、虬髯侠虽然挤了出来,却正好结结实实地挨上高山一砸。没理由不红眼。 凭那两人去追,李岩岩连机甲也不脱,一脚踢飞岩山中枢的皮椅,抓起那口古旧的箱子,这才沉静了心情: “给我切宝光上人。” “哔——明白!”电子合成音照旧那么呆板。 “……嗯?”液晶大屏幕的画面让李岩岩禁不住一愣。 “切小屏幕,让我看看和尚和大胡子。” “哔——明白!” 李岩岩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打开箱子,箱子里是本子——郑重地沉吟片刻,他落笔疾书。 - 三小时后。 李岩岩换好普通服装,登上了原留燕苑小区、现在地“开口笑”山峰峰顶。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打量底下忙乱地警车与人群。一会儿以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东方、西方地天空。 ——东边有一大片阴云飞快地移动过来……这超出李岩岩的预料,他呆住了。 阴云近了,那大片的颜色居然是深刻的青绿,椭圆形规规矩矩、甚至还有花纹。虬髯侠气急败坏地推着“云”回来,老远看见李岩岩,就喊: “小哥儿,宝光那厮怎么不是个章鱼?他乌龟脱壳。给跑了!” “啊,乌龟脱壳……乌龟?” 李岩岩呆呆地重复——猛地跳脚:“乌龟?你……算了。你带这东西回来干?” “俺跟和尚说的打个不死不休……要不拿点儿证据回来,他羞也羞死俺!个龟孙……还真是个龟孙!” 虬髯侠手托乌龟壳下落——壳很大,可以罩住山峰。 “鬼国地几个将军去追脱了壳的宝光,小哥儿,他跑不了!” 李岩岩哭笑不得地敲了敲龟壳:“行,这东西能入药,还能熬汤……一万人管饱……” 和尚也飞回来。空着手,看见大龟壳,愣半天:“这是何物?” “和尚,你没追到宝光?” 和尚降落:“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大喜!” 李岩岩一撇嘴,听和尚继续说:“……小僧一路追那宝光下去,还有白云观中五位真人襄助,终于将那厮打回了原形!” 虽然口口声声地大喜,和尚的表情里却藏着难以掩盖的迷惑。就手忙脚乱,从怀中扯出一条褐绿色的皮革带子,带子破破烂烂,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和尚,这是东西?——宝光怎么又死在你手里了?”虬髯侠大惑不解。问。 “阿弥陀佛……这便是宝光的原形啊!”和尚还往外拉,“难道看不出?实不相瞒,宝光的真身其实并非章鱼、乃是一条海带!” 想了想,和尚又补充:“老长老长的海带!——阿弥陀佛?先生为何发笑?” 李岩岩擦掉笑出地眼泪:“上当了不是?宝光上人……哼,他原形不详……真难为你们,凑出一锅王八海带汤来!” @@@ 李岩岩说:“要有汤。” 于是便有了汤。 他的iphone拨给大力尊者:“汤送到了?” “……到了。”大力尊者的声音迟疑着。 “我会找个人来喝锅里的汤。尊者,天下第一武道会见。” - 在美国的五十一区上空,大力尊者发傻,他面前悬停着一个巨大的锅——材质似乎是有机玻璃,透明有盖。密不透风。锅里盛着汤。碧波荡漾。 汤,里头没有王八——带壳不带壳的都没有;也没有海带。 黑瘦的宝光上人盘膝干坐在大锅地锅底。双手托腮,凄神寒骨、悄怆幽怨。——他是汤料。 锅里的海水没过他头顶。 挑拨紫虹仙出手失败,他精心策划了武道会前最后一次逆袭,却把自己赔进去了,赔得这叫一个干净。 当“飞来峰”砸碎留燕苑,宝光上人发觉岩山入口处有无形屏障阻隔、钻不进去,顷刻施展变化;他一边放出两个替身吸引和尚与虬髯侠,一边却化成一粒灰尘,附到了李岩岩的机甲上。 这也在计划之中。 一如预料,和尚、虬髯侠被替身引开,李岩岩也被飞来峰砸回岩山。但……岩山的初始设定严格地拒绝了灰尘。 没能进入岩山,宝光上人立刻就知道大势已去,只剩下玉碎了。 他没有逃,长叹一声,落荒而走——慢慢地在天空飞,等着来自本子的不容拒绝的报复,甚至做好了猝死地准备——作为李岩岩的第一个大敌,宝光上人愈是贪婪,就愈了解本子的威力。 只是凭空被装进锅里……还是让他有些吃惊。也很快随遇而安了。 大力尊者不知道事件的始末,他心头是兔死狐悲地感慨。隔锅相望,就怔怔地问:“上人,你何苦惹他?——你纵然惹他,也不该惹毛了他啊……” 宝光上人恍如不闻,闭目,似乎睡去;忽然一张嘴,吐出一串气泡。 @@@ 睡里乾坤大。锅中日月长。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 眨一下眼。就是元旦。 去年一年,地球上发生了无数惊心动魄的事件: 如华夏副市长连环谋杀案,本※#8226;拉登与白宫的猴皮筋情缘,蓝岛陆沉和新亚特兰蒂斯的崛起、以及其导致的世界性撤离海滨城市风潮、经济危机,还有年末华夏首都的“飞来奇峰”…… 另有些事鲜为人知,影响却更加深远:如一个少年与域外天魔地十年之约,黄海空难。大兴安岭导弹轰大风,上邪灵符硎发新刃逼走残云真人,自由女神像之倒掉…… 但即将发生地大事却让消息最灵通的人物都全神贯注,全世界——在等待东八时区地新年钟声敲响! ——那是“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开幕时间。 - 两天前,李岩岩进驻“天下第一武道馆”,他来的并不算早。盛况空前、人声鼎沸……似乎激情无处收敛,全变成腾腾的热气,要把武道馆融化掉了。 三十余万张门票——三十余万位看客。至少有一半提前赶到。 李岩岩对此的评价是四个字:“不知死活……”因为尽管他尽量安排周密,却依然好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没底。 然而看客们普遍认为:即便扣除套票所附说明书中语焉不详的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吸引力,只赶来亲眼看看天下第一武道馆就已经充分值回了票价。 ——自从岩山电视台地现场直播开始,各国媒体纷纷发表权威人士估算的工程造价,随着武道馆逐渐成形,这一造价一直飙升到了夸张的二十五亿美元! 当武道馆落成时。媒体失声了。 ——最后一批建材来自岩山。 这是李岩岩发现媒体反应后心血来潮的举措——他决心赤luo裸地炫富! 武道馆的整体造型是一朵火莲花,这个简单的概念由梅森※#8226;雷利※#8226;威尔逊公爵的挚友、公认的英籍华裔权威建筑师:斯普林※#8226;李诠释到了极致。 火莲花取普通九品香水莲地形态,莲叶略大,直径三平方公里,探出海面二十米,叶脉自然作为道路,并依照天然九品香水莲莲叶的豁口建筑船坞和机场——钢筋水泥结构,以岩山墨玉铺地。 莲蓬为擂台,直径六百米,高出海平面一百五十米。以印度德干高原致密玄武岩为主体。外层包裹岩山青羽翡翠。 八十一片莲花花瓣构成了主看台。最远直径一千五百米,最近直径六百五十米;最高点高度五百五十米。最低点与擂台持平。 主看台采用优质低合金高强度钢材搭建框架,上下均由白色真空智能全息空调玻璃覆盖;内部视野宽阔、清晰,由外观看却浑然一体,花瓣层叠可爱、交互参差——它甚至可以轻易抗拒中等强度以上的海啸冲击。 围拢莲花的火焰全部由岩山赤玉髓——透明深红玛瑙拼接而成,其势熊熊,最高点六百八十米。 尤为惊人的是:斯普林※#8226;李在李岩岩保证了无限量的赤玉髓支持后,毅然改变原本地贴片装饰方案,直接构建出一百零八个“赤焰包厢”,为武道馆增加了一万零八百个座位。 有传说:竣工当天,斯普林※#8226;李呕血三升,须发全白,仿佛用尽了一生心力智慧。 这不是人间的造物! 世人都被武道馆的宏伟瑰丽震撼,无法发表评论——但时候墨玉、翡翠、玛瑙……都变成建材了? 仅以覆盖了“莲蓬”擂台的青羽翡翠为例,最小地一片也超过了六平方米。并且没有半点儿杂质,一翠到底! 在国际珠宝玉石市场,这不是有价无市的问题——多少位资深雕刻大师在最美的梦里都不敢存这种亵渎的念头。 ——六平方米的冰种青羽翡翠?那简直堪比英伦三岛的面积! 斯普林※#8226;李呕血不过区区三升。观看岩山电视台工地现场直播时,呕个一两游泳池地血沫后一头栽倒、从此再也站不起来地专业人士就超过了两打。 - 距武道馆三百米处建造完工、以莲苞为造型的“天下第一武道馆附属大酒店”,也采用与武道馆相同地设计思路与建材——所有的房间一天之内就被订空,标准间最低也要三万美金一晚的价格仿佛是白送。 加上各种包厢,天下第一武道馆共三十六万零八百个座席。其中两万零八百个由李岩岩截留,分别馈赠各国政府与武道馆的赞助商。其余以套票的形式对外出售。 普通座席套票的价格是三十六万美元,“赤焰包厢”、“露珠包厢”、“花蕊包厢”……套票价格最高达到五百八十万美元。 套票附赠一本小册子,对大会作了极简约的说明,大半内容是一份生死文书。 文书注明:天下第一武道会召开期间,主办方将努力保证观众地生命安全,同时不保证这一努力能够成功。“倘有伤亡,各安天命”。 越富越怕死的定律被打破了。所有的套票不仅也在一天之内售空,到现在,武道馆里座无虚席。 - 智利复活节岛与华夏首都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现在是华夏时间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智利圣地亚哥时间十二月三十一日十一点整。 距大会开幕还有六十分钟。 - “少爷,观众已经全部入座。”老梅森凑到李岩岩耳边说。 “知道了。”李岩岩点头,按下按钮。 空气中突然回荡“嗡嗡”怪响,一响就停了——四面硕大的液晶屏幕点亮!它们各自对准一方看台,却没有任何支撑物。在不遮挡擂台的前提下,以不可思议的倾角悬空。 屏幕上是岩山电视台的画面:空荡荡地擂台。 随后镜头推移,从擂台缓缓升起,俯瞰“天下第一武道馆”。 碧海无垠,东南太平洋的广阔被一朵浴火的白莲衬托得小了,即便有波涛汹涌。也只像一个不大的湖。 白莲的花瓣里、高升的火焰中,惊叹声此起彼伏。 李岩岩按下另一个按钮。 屏幕画面切换,逐渐聚焦到白莲一侧地花瓣上,骤然,无暇的花瓣由洁白转为透明,显露其中的情形。 ——惊叹声戛然而止。 那几片花瓣全是单人包厢——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参赛者、正道群雄与天下的妖魔鬼怪都已到齐。 屏幕中清晰地展示着参赛者的形象。 正道群雄大都道貌岸然,就算不是俊男美女,至少也与正常的人类没有太大的差别,顶多有几位老了一点儿、穿的衣服怪了一点儿而已;但妖怪……难免奇形怪状。 头上长角的、背后插翅膀地、青面獠牙地……都不过是小儿科。只看脑袋,就有猪头、狗头、驴头、狼头、虎头、蛇头、双头、三头、多头……缤纷杂乱。不一而足。 虽然是正午阳光灿烂的时光。太平洋上却鬼气森森,一下子阴了天。 李岩岩再按下一个按钮。会场上空响起嘹亮地广播声: “天下第一武道会组委会提醒亲爱的观众们,因为大会众多参赛者的实力过强,组委会不能准确评估,所以无法确保您的生命安全。如果您对此感到难以接受,请尽快退场;组委会为您提供了撤离的交通工具……” “……这是组委会的最后一次提醒。请注意,这是最后一次提醒。” “……另外,组委会为还没有来得及立下遗嘱的观众朋友提供便利,在每个席位地下方都安置了一台能够联网的笔记本电脑与麦克风……在大会进行过程中。您随时可以口述遗嘱并以电子邮件形式将其发送到您的公司、家庭或组委会的公用遗嘱信箱。谢谢。” “离天下第一武道会正式开幕,还有一个小时。” 广播重复了三遍,屏幕再度切换,开始循环播放大会各大赞助商的广告。 “阿弥陀佛……先生果然宅心仁厚。”和尚不失时机地赞扬起来。 “……”李岩岩无话可说。 他所在的地方是九品香水莲的一根淡黄色花蕊,票价最贵地包厢,也是天下第一武道会的“组委会”所在处。 包厢里除了李岩岩、和尚、老梅森之外,还有最重要地两位嘉宾:大力尊者和白云真人;以及大会主持人:来自某外星球的咣咣。 “我还是去那边了。抽空再来。”李岩岩一笑,“你们老两位可别打起来。”——话说大力尊者一到。就瞪眼冲着白云真人运了气…… “无量天尊,李先生请自便。”白云真人垂目轻道。 “小屁孩儿只管走!某家今天没动手的心思。”大力尊者挥挥手。 李岩岩眨眨眼:“谢了。……咣咣,好好主持。”他扬了扬手里的那块“破布”,西装革履的咣咣苦笑点头。 - 当李岩岩退场,顺着火莲花花蕊中间的电梯到单设的“情侣包厢”中去找姜语竹,悠扬地钟声敲响。 新年到了。 - 万众瞩目的天下第一武道会开幕,这一刻。岩山电视台的收视率急剧飙升。 - ——屏幕一闪,伴随字幕广告的倒计时结束,画面切换到“组委会”,咣咣站得笔挺,笑容可掬: “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道士们、和尚们、侠客们、盗贼们、妖怪们、魔头们……大家新年好!” “首先请允许我进行自我介绍,我是本次天下第一武道会暨岩山电视台特约主持人:库查※#8226;特鲁利亚巴卡且他※#8226;斯拉达※#8226;123456※#8226;达尼男图※#8226;他底胡法※#8226;※%罟德※*海※#8226;志铭别逼我啦※#8226;冯※#8226;维利※#8226;杨※#8226;其实我讨厌改稿子啊※#8226;他**的※#8226;而且还是没有女朋友※#8226;相冢滑※#8226;jojo※#8226;福尔摩斯※#8226;陆游※#8226;go※#8226;嘿哈※#8226;凝翠崖万岁※#8226;息圣直魏城肃※#8226;冇胸兔儿※#8226;dvd※#8226;枭幼轩※#8226;啪啪,、。啦啦!!(……*……#※#8226;秋风清※#8226;九戈龙※#8226;大坏蛋※#8226;o(n_n)o^_^!※#8226;真没胡乱打键盘※#8226;好名字※#8226;莱因哈特※#8226;烦着呢※#8226;咣咣咣咣。” 李岩岩刚进情侣包厢,还没来得及跟姜语竹说话。就是一个踉跄:“……没必要报你的全名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和他一样,天下第一武道馆的三十多万观众,以及全世界守在电视机前万分紧张地观看岩山电视台同步直播地十数亿观众,大家一起闪了腰。 咣咣露出羞涩和爽朗的微笑,吐出他的口头禅:“其实,我不是外星人。” ——大家又闪了一回腰。很多人换台了。 然而咣咣的主持异常简洁——与他的名字相比——按照李岩岩带有威胁意味的叮嘱,他并不介绍任何多余内容,只将疑团留给想像。 “……下面是第一场比赛,参赛者刘亚文、管听潮。” 第五十二章 他不是一个人(全) 第五十二章他不是一个人(全)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岩山电视台与岩山网、包括天下第一武道馆在内,都是展示英国公爵梅森※#8226;雷利※#8226;威尔逊所掌握的技术以及号召力的平台;而“天下第一武道会”更类似一个附加的东西,比如……一场皆大欢喜的嘉年华。 套票上的“生死文书”就这样被当成了噱头。 由于李岩岩的疏忽、更大程度上是懒惰,他并没为擂台赛安排解说员——咣咣只是个串场的;世界各大媒体巨头却义不容辞地接过了任务,在擂台周围布置长枪短炮,派出最有人气的主持人亲临现场。 ——“这是举世瞩目的比赛!去给我把收视率从那个见鬼的岩山电视台抢回来!”不止一个老板拍着桌子咆哮。 - “选手入场了!”cnn的王牌主持人约翰※#8226;约翰逊祭出他招牌式的嚎叫,兴奋得浑身发抖。 “亲爱的观众,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东南太平洋洋面、举世瞩目的天下第一武道会!第一场比赛由亚文※#8226;刘对战听潮※#8226;管——从两人的名字来看,他们来自神秘的东方:华夏!” “?我仿佛听到了来自观众的问题。但无论您问我,我的答案都是:我不知道!是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会的主办方是谁,我不知道这场大会地目的所在。我不知道场上的两名选手将为我们奉献怎样的战斗——所有的问题,我都和您、亲爱的观众一样一无所知!” “这无损于大会的尊严!这注定是一场史无前例地、无比华丽的大会!华丽!此时此刻,我没有别地词汇!这些无法估价的设施只有华丽两个字可以形容,我简直忍不住要上台参战了——只要能踏足这人类历史上最华丽的赛场,我甘愿献出我的生命!” “……提到生命,请看我手中的这张纸。上面是华夏的方块字,最下面是我:约翰※#8226;约翰逊的签名。还有手印!在入场之前,我和我所有地同行都必须签署这份文件——我咨询了我的律师。他表示这份文件具备法律效力。而这份文件的内容是——在比赛中如果……噢!让我们先回到赛场上来!比赛已经开始了!” “难以置信!我看到了?对战的双方竟然是一男一女!那么,这位敢于在赛场上挑战男性的东方美女是谁?我冒昧地揣测,她应该就是亚文※#8226;刘!噢,刘小姐发动了攻击!请看——天哪!她投掷出的那道白光是?” “不止一道!刘小姐的攻势极为凶猛!一个更惊人的事实是:我们看不到裁判地身影!——观众们,我们现在知道了,在这场比赛中可以使用武器!说实话,这真的让我吃了一惊。请看。现在刘小姐拉开了距离!她接连投掷出白色的光芒——听潮※#8226;管选手毫无还手之力!他只能狼狈地躲避……那些白色的光芒落地了——让我们来看一看……?那是刀子!看那锋利的刀刃!” “噢,仁慈的上帝!我忍不住要呼唤您,这难道是一场公平地比赛吗?听潮※#8226;管选手没有武器!观众们,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女性的伟大力量——但在这场决斗中,手持利刃的女性已经将手无寸铁的男性逼入了绝境!” “刘小姐没有留情,赛场上白光乱舞!噢!听潮※#8226;管选手受伤了!一把刀子插上了他的大腿!流血了!裁判呢?裁判在哪里?——我不敢相信,战斗还在继续!我似乎听到了听潮※#8226;管选手的喘息声!刘小姐继续进攻——宽恕,你的名字不属于女人!” “观众们。此时此刻,我似乎明白了这场盛典的用意……有充分的理由让我相信,这将是一场漠视生命的战斗!参赛地选手们就是古代地角斗士!让我们对他们致以敬意!游离在生死之间的搏斗——我们在现代文明中陶醉了太久,似乎忘记了生命本身一向就是如此残酷!” “亚文※#8226;刘停手了!她在与听潮※#8226;管对峙……趁这个机会,请再看一下我手中地这张纸——我相信在参赛之前,所有的选手也都签署了同样的文件。我请教过著名的汉学家。对于这张纸的正确称呼叫做‘生死文书’!亲爱的观众,您明白了吗?我签署了这份文件,这代表在武道会进行期间,我的生命安全就失去了保障……呃……嗯?” - “噗!” - 一口明光闪闪的飞刀溅起血雾。 飞刀从约翰※#8226;约翰逊的脖颈下斜着插入,又从他的左太阳穴穿了出来。 约翰※#8226;约翰逊很配合,立刻就死掉了。 ——他对面的摄像师把摄像机扔到了天上,好好的一个壮汉发出凄厉的惨叫,在想起拔腿逃跑之前就被掉落的摄像机砸晕过去。 “你滥杀无辜!”擂台上红娘子气恼地叫一声,急忙招手收回了满天的飞刀。 刘亚文皱着眉头解释:“意外。” 是红娘子的攻势过于犀利,教刘亚文躲避不了只得招架挡开。飞刀在擂台边上一个反射。就巧之又巧地宰了人。 这是个意外,刘亚文还不会无聊到因为约翰※#8226;约翰逊搞错了他的名字就动杀机。 虽然他已经杀过人了。 “你认输吧。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刘亚文一使劲。把大腿上地飞刀拔出来。鲜血顺着裤缝流淌;他用力按了两下,眉头也不皱,淡淡地说。 红娘子冷笑,“你当你是谁?” “……我是谁?我现在算是谁呢?”刘亚文喃喃地重复一遍,嘴角翘起来,显得诡秘。 刀光再亮! 一闪就到刘亚文的面前——红娘子动气,不当是比武。已经全力以赴。 刘亚文急忙“铁板桥”,仰头避过;红娘子再扬手。又掷一口飞刀,后发先至,把前一口一磕,双刀空中交叉,兜头回来! “阴阳十字!” 红娘子不停,两手连挥,口中一一报出: “三山半落!” “四季干戈!” “五方残照!” “八荒六合、雪飞炎海!” “晚云留七星——江山谋一醉!” ……正是阳光强烈的时候。擂台翠玉森森、凝光射出一片冷艳——又添上凛凛百十道白芒,或盘旋、或直射,或夹击,或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寸芒招纳天地存于其中。 红娘子跟南海门吐血神尼修行,让她一手飞刀也带上禅意。 要命的禅意。 刀气纵横,森寒凛冽瘆人,映得太阳无光!浩浩荡荡的海上笼罩起无暇莹洁,火莲花好像正在结冰。 这一瞬。刘亚文要被冻结了血肉,再插成刺猬。 但他夷然面色不改,在无尽的刀气寒光中伸出手来,低低地念:“喝!” 满天飞刀刚要射中,刘亚文浑身却腾起了青惨惨的烟雾!咕嘟、咕嘟冒得埋住了人。 纵横捭阖往复来去地飞刀一旦接触青烟,骤然变得无力。染上一层黯淡的青光,坠落下来。 ——红娘子大吃一惊! “你……是妖怪?”她只迟疑了一眨眼地光景,跟着咬牙顿足——“斩雾断天!” 伴随一声娇叱,红娘子挥手往高空斜斜弹出一口飞刀,人追着飞刀跳起,一跳赶上,脚尖在刀柄处一点,居高临下——人刀合一! 半天空中一道红影飞掠直下,前头寒光一点!红娘子双手各持一口飞刀并在一处,指天划地。一刀中分青烟! 定格。 这一刀、气凝灵神。激荡得刘亚文周身的青惨烟雾乱泄,往四下滚滚散开…… 红娘子倒悬半空。双刀直戳刘亚文头顶正中“百会”——却被一双稳定之极的手掌夹住了。 刘亚文盘膝坐地,双手举过头顶合十夹住飞刀、缓缓地、仿佛一动一顿,翻起眼皮。他的一对眼睛里赫然弥漫青绿色的光芒! - “这个刘亚文……是怎么回事?”刚赶回自家的包厢里,李岩岩就看得有些发傻,突然眼前一亮,拍大腿嚷道,“我见过他!在兴国禅寺!” 他不知道。那天,乱世烽烟飘啊飘的,吹高蒲公英,已经送走联络到今天地种子。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心中有魔障。”和尚的语气里带有忧虑。 国安局局长刀梅郸坐在包厢的一角,并不对自己带来的这位选手发表评论,只在暗中恨恨地骂着:“魔障?是魔怔!刘亚文他疯了!” 虽然是骂,刀梅郸的鼻子有点儿酸。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几个月前,首都大学里出了个大活花蛤蟆的时候。 ……那时,刀梅郸从刘亚文口中得知了赵康的死讯。 赵康原来是刘亚文地部下,曾经安排首大、首师学生的冲突,导致李岩岩受伤住院,被国安局处分,调到南云省——刘亚文声称他亲手杀了赵康。 刀梅郸当然要调查,他立刻发现自己的爱将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似乎是疯了。 刀梅郸十分自责。他认为刘亚文是对撤销监视李岩岩的指令不满才迟迟没有归队,最终因为无法制止蓝岛劫难的发生从而崩溃了。 但这无法解释刘亚文突飞猛进地本领,他以一当百。在试验中轻松战胜了修练《白云择要》有成的9521所快速反应部队——对此刘亚文毫不解释,只说:“局长,你看见了,现在我还不能死。你会有用到我的时候。” 然后,刀梅郸从李岩岩手里拿到了“天下第一武道会”的企划书。 “不该让她也来的。”刀梅郸沮丧地摇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朵莲花花瓣上,那儿是华夏政府观察员的席位。其中坐着刘亚文地女友:宋枫。 ——宋枫嘴角抿得很紧,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 月华如水。 地球的另一侧。东南太平洋上天下第一武道会如火如荼,这里却静谧,万籁俱寂得凄凉。 层层叠叠地宫室、殿堂岿然不动。在月下,它们注视一切,无话可说。 出了山门高大地牌坊,林中有松风飒飒;盘曲地小径上无数四灵石像伫立,也安静。投下大大小小的黑影对着天空。 这里是小西山,白云观。 - 突然,山月被乌云遮了半边,一暗。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跟着响起。一个和尚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踏进山来,边走边轻轻地咳,像受了伤,或身有暗疾。 “阿弥陀佛。” 和尚地步履很慢,每迈一步仿佛都要付出巨大的精力;轻咳声不绝。惊起了飞鸟。 但他上山却快;第二声佛号刚从口中悠悠扬扬地吐出,让一山的静谧变活,他已穿过广场,来到大殿跟前。 和尚恰恰迈了八十一步。 “阿弥陀佛……”他抬头地动作有些艰难,望着紧闭大门的殿堂又宣一声佛号,一下子咳得猛烈起来。 月光逐走了乌云。清辉遍地,映照和尚的脸庞——和尚很老很老了,白须、白眉竟拖到地面,满脸褶皱透出的神情掩埋着深深的悲哀寂寞。 风吹起来,很轻,拂过和尚的身子,他身上那件灰扑扑的僧袍忽然随风一抖——也许只是因为他一直在咳——腐朽了,变成乱乱的灰蝴蝶飞舞……掉了一地。 和尚赤身裸体了。 他还在咳嗽:“阿弥陀佛……老僧印空,求见白云观主。” “一步百年,你上到山顶。已经快一万岁了——你挣扎着不肯涅槃。就为了要见老道一面?”大殿里传出声音。 “老僧心头有佛光一点,心灯一盏。佛光不灭。心灯不灭,老僧不能涅槃。不见真人,老僧不能涅槃。” - 殿门訇然中开。 - @@@ 天下第一武道会继续。 cnn地王牌主持人约翰※#8226;约翰逊以生命彰显了大会的残酷,他的尸体伏倒在擂台旁边,血泊衬托青天、碧海,还有刀光剑影。 擂台四周来自世界各大媒体的工作人员早就嚎叫着夺路而逃,像潮水退却——甚至连那个被摄像机砸昏迷了的摄影师都一溜烟跑没了影,教人赞叹求生本能的强大。 几乎立刻,只剩下一地地狼藉。 但……至少还有两个人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来自华夏。 “……观、观众朋友们,下面由全世界最胆大的记者唐健翔为您现场报道天下第一武道会的实况,我来自华夏南湖卫星电视台。” “我相信观众朋友们一定和我一样震惊——当然我除了震惊之外,现在还很害怕,我的腿正在猛烈地打哆嗦。大会第一场擂台赛进行到十一分二十一秒,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全球直播新闻报道的王牌主持人,我的同行,约翰※#8226;约翰逊被误伤致死,为新闻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有一句老话:他不是一个人!这一刻,我和我的摄制组还站在他的身边……我们没有退缩!我们将继续为您现场报道擂台实况——借用约翰※#8226;约翰逊的遗言:这注定是一场史无前例地、无比华丽地大会。而约翰※#8226;约翰逊,这个名字将会被我们铭刻于心。” “请看擂台……” - 在天下第一武道馆火莲花花瓣上一滴晶莹的露珠里。李岩岩击节赞叹:“这才叫专业!健翔最近老不务正业,这次总算是挽回了点儿面子。” 说着,李岩岩转头:“老梅森,你说把他挖到岩山电视台来怎么样?咱们是缺个主持人。” 老梅森灿烂地笑着:“少爷,我会给他一份他无法拒绝地合同。” 这一间露珠包厢很大,也舒适。李岩岩和姜语竹埋在双人沙发里,两侧并排是和尚、虬髯侠、老梅森、吐血神尼林依晨……依次入座;刀梅郸也厚着脸皮在了。空着的位子里有一个属于红娘子。 沙发前是一趟长长的桌案,上面摆着吊炉花生、五香瓜子……各色零食和茶水。角上还有满满当当的冰箱、酒柜。 姜语竹动了一下,微蹙眉头,对李岩岩有些不满——毕竟死了一个人,女孩做不到不动声色。 但她没有开口。 “李公子、……那人死了啊……你、你怎么如此镇定?”吐血神尼却忍不住有话说,脸颊上地红晕不知来自愤慨还是羞涩。 “哦,是我错了。”李岩岩一惊,尴尬了。讪讪地笑。 “他们都签过那个、生死文书。”姜语竹替李岩岩出头,肩膀轻轻颤抖着,一只手不引人注意地抓紧了沙发坐垫。 “阿弥陀佛。”和尚插口,“这……怕怪不得先生。神尼,实不相瞒,今日的盛会先生煞费苦心,图谋地是千秋万代的平安,世人无知浅薄。也太轻佻了些。小僧一直看不过眼。” “实不相瞒?哼。”刀梅郸冷冷地反驳,“我看是有人闲得发慌!全球直播?搞搞!” 李岩岩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和尚,不用替我开脱,错了就是错了。人命关天,就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没在前台安排好媒体的席位。可是……刀局啊。牢骚还没发够?难道你不觉得这次大会将要决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即便民众无法、也不能参与,知情权总是有的。我开岩山电视台可不是只为了好玩。” 刀梅郸脸色变了变,沉默了。 李岩岩又喝了口茶,悠悠地说:“而且我认为:干新闻这一行,就得有点儿觉悟和精神,不是光靠哗众取宠就可以混得下去……” 几人交谈着,和尚褪下腕上佛珠一投。佛珠闪烁微光,就直接穿过了包厢,颤巍巍地飞到擂台边南湖卫视摄制组的上空,罩下一层淡淡的、水波似地光纹。 ——正好有一口飞刀斜弹出来! 虽然看它的来势本就不至于伤害到唐健翔。但飞刀在三尺外便被念珠佛光阻隔。拐了个弯才落地。 “……天哪……”唐健翔身子一歪,咧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却很知趣地打起精神解说战况,眼神根本不往佛珠飞来的方向瞟。 “他很本分。”连和尚也夸起唐健翔来了。 突然,目光一直不离擂台的虬髯侠拍案断喝:“天姥双剑!俺就觉得不对……这小子是宝光那厮的人!” “嗯?”众人纷纷疑惑,这才把注意力又集中到战局——都见过大场面,红娘子和刘亚文的修为不高,打得乏味,本来难入众人法眼。 - 天姥双剑,一名魂悸,一名魄动,是轩辕墓三十六宝之一。 刘亚文终于抵挡不住红娘子的飞刀,拿出了宝光上人给他的法宝——刚才一番打斗,红娘子已经可以用刀风逼开他护身地青烟…… “红娘子……管听潮,”刘亚文双臂探出,教双剑在胸前叠成一个反十字,目光空洞,喃喃地说,“你认输吧。我必须胜出。” 剑气凌霄! 轩辕遗宝非同小可,两道剑光如同一泓明水,幽幽潺潺吞吐不定;刚出鞘,似乎随剑爆炸一圈无形的声浪,像熊咆龙吟,震慑人心。 红娘子在剑气下竟站也站不稳了,连续几个筋斗跳到擂台边缘,投掷出一连串飞刀,却只飞出一丈就被剑气倒逼回来。 “姑奶奶不信邪!”红娘子大嚷。 她两手急挥得成了一片虚影,射出一片刀幕!叮叮乱响,折回来的飞刀全被拦下,转几个弯,照旧往刘亚文所在处激射——这一手暗器功夫妙绝天下! 照旧被倒逼回来。 “认输吧。”刘亚文借剑气,浑身青烟再涨! “姑奶奶……”红娘子没力气反驳了,她咬住垂下来的一绺头发,飞刀不停——不过一时三刻,从她手中弹射的飞刀竟有一千八百多口! 红娘子香汗淋漓,脸色泛白,喘气越来越粗,手脚慢慢变得无力…… 擂台铺遍青羽翡翠,与她脚下殷然的水迹相映,变成一面逐渐扩大地镜子。 刘亚文面无表情踏前一步,双剑点地,念念有词:“红娘子,本名管听潮。十九岁,出身大户人家,是江湖上颇有名头的侠女。貌美、好学,博而不渊。性格好强,巾帼不让须眉;善使飞刀,千步以内百不失一……” - 包厢中,李岩岩身子猛地往后一靠,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刘亚文分明是在背本子上“红娘子”的设定! “……是他杀了肌肉男!” 李岩岩脱口而出,声音因为过于惊骇而嘶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众人惊异的目光。 他脑海里记忆的珍珠串了起来:“不,还是宝光上人!——那个混账!”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武道会终于开场了…… 这场武道会,绝不仅只激烈的擂台战而已,请大家拭目以待! 第五十三章 啸一啸,十年少(全) 第五十三章啸一啸,十年少(全) 公子小白: 年龄:66岁。 绰号:气吞紫禁城。 身份:世家公子。儒侠。“参差十万山庄”庄主。 性格:至孝至情至性。待友诚挚,嫉恶如仇,豪奢大度。自命洒脱不羁,但有时难脱世家习气。 口头禅:无。 技能:道法精深通玄。会云树堤沙掌、怒涛霜雪拳。绝技两种:紫禁城、气吞紫禁城。有法宝:高牙锈扇。 其他: 1领“参差十万山庄”,山庄是福地洞天,远胜江南形色,声名在外。 2深爱苏蜀水。但与苏蜀水之夫路巴山交情过命,难免千古伤心。 - ———————————————————— 天下第一武道会。 红娘子不出意外地输掉了第一局——刘亚文没有赶尽杀绝,只把她逼下了擂台。 女孩累惨了,干瞪眼被吐血神尼搀回包厢,张嘴骂人的力气都没剩下;老梅森请天医华廿一过来,给她服下了调息的丹药。 李岩岩一直紧皱眉头。 他后悔没早把宝光上人关进锅里,还后悔没真把宝光上人煮了。 除李岩岩,唯一看过本子内容的就是首都大学的肌肉男:王波。他早就死了。白云真人曾传话是宝光上人下手——李岩岩却一直不知道宝光上人从王波那里得知了本子的全部内容,甚至还告诉了别人。 其实刘亚文所知地部分来自当初赵康为他截留的首都公安总局讯问王波的卷宗;但误打误撞。李岩岩的猜测虽然错了一半,却不怎么影响结论: 本子上的资料泄露了。 这个消息坏得无以复加。李岩岩心乱如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脑子里一圈圈直过走马灯;半天还想不清爽,越发地烦躁起来。 恶性循环了一阵,蓦地,他嘿嘿地怪笑出声:“天塌下来当被盖。谁怕谁啊!” 一笑,包厢里众人都吃了一惊——李岩岩的声音一反常态。充满着邪恶奸诈之意,印堂间隐隐腾起一阵黑气,竟然跟刚才擂台上刘亚文身边围绕的青烟有些仿佛。 “咄!”和尚反应快极,高声梵唱,一退,撞碎沙发,双袖疾挥! 包厢中佛光大盛。 和尚反身。一手按住李岩岩头顶,一手持九环锡杖猛震,金环乱响。他口中诵经: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李岩岩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浑身哆嗦。 一旁,虬髯侠应声而起,圆瞪双眼——进步,万分郑重地拔出无名剑。擎天一举,猛地插落! 剑气横冲直撞、无比霸道。一激荡,包厢里地沙发、长桌、酒柜、冰箱……连同茶杯酒瓶果品零食一起,全都变成碎屑,和着万千水滴乱飞。 李岩岩屁股底下一空,结结实实地跌坐到地——虬髯侠无名剑的剑尖端端正正指在他地双眉之间。 “你们要干!李岩——”猝然事变。姜语竹吓呆了,哭嚎着往李岩岩身上扑。 “阿弥陀佛。……不、不是……你放心,没事……” 吐血神尼第一时间把没有神通修为的众人护住了,紧紧拉着姜语竹,疾呼劝解——可她没说明白,姜语竹更急了,大声喊:“——把李岩还给我!你们都是坏人!” “住手!不要伤害少爷!”老梅森勉力镇定,举一支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对准虬髯侠的脑壳;红娘子还没恢复,虽然在手心扣了飞刀,却软软地躺着不能动弹。 刀梅郸站在吐血神尼背后。包厢的角落里。眯着眼睛观察众人的反应,一只手按在后腰放枪的位置。忽然叹了口气。把手放开了。 时间很短、仿佛又很长。 - 包厢外,悬空地液晶屏幕上外星人咣咣正在讲话:“天下第一武道会揭幕战,刘亚文胜!他将获得十二小时的休息时间,自动进入下一轮比赛……” “从现在开始,大会进入自由挑战时间。请选手自行登擂。” “……没有人上场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屏幕切回了擂台。 擂台空寂无人;一边参赛者所在的席位中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也有端坐闭目不语的,都不打算这就出场。 - “妈**……怎么回事?”包厢里,在和尚的佛光、虬髯侠的剑气之间,浑身乱抖地李岩岩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问。 “李岩!” 吐血神尼脸色一松,放开了手,姜语竹哭着扑过去了。虬髯侠的表情也变得正常,还剑入鞘。 “阿弥陀佛……”和尚退开两步,抬手擦拭额头的冷汗,摇摇头,盘膝坐到包厢一角,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又开始念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师尊食时……” 似乎是打算把一部《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念完。 “小哥儿,你最近见过了人?心魔内侵——奇怪的是,倒不像受了暗算。”虬髯侠吁了口气,问道。 “心魔?”李岩岩一头雾水。 “阿弥陀佛。李公子……已经没事了。不过……”吐血神尼仔细打量李岩岩。怯怯地说,“不过李公子交友……应该慎重一些才好。自身修为、最好也再努力精进……啊,是贫尼多嘴了。” “……依晨,谢了。我好像的确有问题。”李岩岩回忆刚才地情景,莫名地心悸。 心魔内侵——他既然练过《白云择要》,一只脚踏进门里,就该承担后果。自从得到本子。他日思夜想保守秘密,一旦发觉泄露了。免不了心神大乱;而且他长时间周旋在诸如晴云真人、大力尊者等妖魔鬼怪之间,心性再受影响;加上对蓝岛大劫等事内疚神明……多方煎熬,李岩岩地修为被卡在了一个极为凶险的关口。 好歹和尚佛法精湛、虬髯侠正气凛然,总算把他拉了回来。 李岩岩也算聪明,多少想得到,就瞥了危坐诵经的和尚一眼,低声苦笑:“嘿……你要辅佐我扫除天下妖氛。是不是还提防着不让我先变得丧心病狂了?” 一跺脚,李岩岩按捺不住,气激于喉中、昂首清啸! 啸声穿破隔音的包厢,经天而上,像是深溪虎吼、高柳蝉鸣,打碎流云!他把满腹心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起吐出,一啸竟然久久不绝。 “啊……”吐血神尼吃惊地捂住嘴,静静地看李岩岩振臂长啸。看他萧飒倜傥,身如玉山,就在目光中露出钦佩与笑意,和一丝迷醉。 红娘子的目光也差不多,大小姐收起了飞刀,故作不屑地撇嘴:“鬼嚎?因人成事还这么激动。” 姜语竹半拥着李岩岩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却看得懂吐血神尼和红娘子地眼神,一边为心上人骄傲,一边……就有点儿急了。 好半天,李岩岩收敛了啸声,心里、脑中恍然一片清明,蓦地朗朗一笑:“天塌下来当被盖,谁怕谁啊。” 话没变,但这一回他一切都好,像脱胎换骨了,脸上隐隐晶莹。神完气足。眸子里也不沾染一丝邪气。 “恭喜李公子破了心障,存清去浊。再上层楼。”吐血神尼含笑合十。 “……你叫叫!李岩!”姜语竹不看别人,狠狠掐了李岩岩一下。 @@@ 有人登擂。 这人穿黑衣长衫,气质清奇——本来清奇,但头发乱糟糟得像是鸟窝,俊美的脸庞上双眼凹陷,布满了血丝,看样子有天大地委屈。 他高跳上擂,甩手扔出两道符咒。轰然巨响一过,擂台上多了两座土黄色的小山! 那人站在两山之间,声嘶力竭地骂:“公子小白——” “——你出来!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 “青红剑客……路巴山?”李岩岩刚要老梅森叫侍者来整理包厢里地狼藉,被惊了一跳,喃喃地问,“他怎么混成了这副惨样?”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红颜乃是祸水……女人一靠不住了,兄弟就靠不住。”和尚停口不念经,俨然一本正经。 - 天下第一武道会开出地最高奖是“一个愿望”,这固然了不起,但它的另一个功用是:了断恩仇。 挚友反目,路巴山跟公子小白有仇。 “贤弟……你这是何苦?”悠悠地叹息不绝,“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飘飘然从高空落下,站到路巴山对面。 “拿命来!”路巴山红着眼,迸出三个字,进手一剑,直取公子小白的咽喉! 剑青,与一地青羽翡翠交相辉映;路巴山合身猛扑,剑势自下而上,仿佛挑起万点青光。剑出,他再甩一道符咒射到空中,赫然又是一座土山!压顶直下! “贤弟!”公子小白地神情极为无奈,一摔雪白的儒衫大袖,卷住青剑剑身,举另一只手硬接土山。 他单手把能占去四分之一个擂台的土山生生举住了! “……”路巴山贴近公子小白,斜眼看他。眼里含着说不尽的鄙视和痛恨,青剑猛抖! 悄然割落一片衣袖。 “贤弟!有话好说……你我相交几十年,何苦在这里耍猴戏给人看?”公子小白手托土山,脚下行云流水地退后,自如潇洒。 路巴山顿足飞起,一下钻进了公子小白托住地土山里——五行土遁,在外竟然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啧!”公子小白脸色大变。立刻甩投土山!却没来得及。 ——留在擂台上的两座土山骤然崩颓,在滚滚黄尘中挤压过来。把公子小白手中的土山强推住了。 “好!”公子小白怒喝起来。 黄尘中显露一点青光,直插进他托起土山的左手,深深没入公子小白地臂膀里。 儒衫破碎,鲜血狂涌——公子小白重伤!他闷哼一声,踉跄着退到擂台一角,嘶吼:“贤弟!你真下如此煞手对我?” 三山齐立,成一个“品”字形。看不见路巴山的人影。只有充满无限恨意的大叫:“奸夫!你应有此报!” - “……奸夫?苏蜀水跟了公子小白?”龇牙咧嘴跟姜语竹讨饶逗趣地李岩岩愣住。 “李岩?”姜语竹问,“他们怎么回事?” “这说来话长。很八卦。” 包厢里,新的长桌和沙发已布置好了,李岩岩坐下,慢慢解释:“……很早以前,苏蜀水和公子小白是一对,但公子小白呢,是世家子弟。他老爸——我不知道那是谁——让他娶了别人——我还是不知道那是谁。” “反正,苏蜀水伤心之下,就嫁给了师兄路巴山,继承师门法宝,两个人合称‘青红剑客’。看样子苏蜀水是和公子小白旧情复发,又叫路巴山给知道了。所以……这就打起来了。这不好,其实我……” 李岩岩没说完,他在本子上写下设定时无非是想让故事地情节更加丰满,可一旦虚构变成现实,后果就很让他难堪了;作为始作俑者,他想设法弥补。 李岩岩地目光投向脚下古旧的箱子,喃喃自语:“或许,我该回一趟岩山……” - 擂台上的打斗更加激烈——土山增加到五座,已经放不下了,有一座就在空中乱飞。 路巴山擅长奇门阵法。最能在有限的空间施展。得理不饶人,他遁在山内。青剑张扬,防不胜防。 公子小白似乎心中有愧,又受伤废了一臂,暂时只在土山间辗转腾挪躲避,没有还手;一身儒衫倒有半身浸透了鲜血,在交错的青光中险象环生。 他的脸色应了名字,白得吓人。 突然,参赛者地席位中骚动起来,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跳到半空,大哭着喊:“山哥!别打了!” 是苏蜀水。 一声喊完,火上浇油。擂台五座土山耸然齐动! 青色剑光从五山中一起喷洒,封死所有方位——剑光带着杀意,必杀公子小白! “——你还手啊!”苏蜀水的声音仿佛是从被绝望的情绪扯得粉碎地心肺中爆裂出来地,哀哀地划过天际。 “贤弟,你真要杀了我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在五座土山的中间,在比日光还灿烂地青色剑气里,公子小白轻声地问。 他垂手站立,一动不动。 土山掩藏了擂台,一座在空中下压,停在公子小白地头顶。五山如五岳,土石沉凝。 土山掩藏了剑光,千万点伸缩吞吐,像千万条凶恶剧毒的青蛇出口噬咬——或者它噬咬的其实是人心? 然而剑光终于定在了一点,路巴山从土山中走出来,青剑点在公子小白的咽喉。他浑身猛烈地颤抖着,青剑随之抖动,剑尖染上一点殷红。 “……她爱的是你?”路巴山的嗓子嘶哑了。 “贤弟……水儿……弟妹,始终爱你。”公子小白微微一笑,无视从喉头流下地血;半身浸透血色的白衣下摆滴滴答答地掉落血珠,在土山上洇开。 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凄切,笑容也凄切:“贤弟,我用强了。” “啊——” - “和尚!救小白!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包厢中,李岩岩大吼。 ——路巴山正在出剑! “……佛?”和尚反应足够快,疑惑与顾虑也只让他停了一瞬,就撞破“露珠”,直冲出去! 但苏蜀水比和尚更快——路巴山要刺透公子小白的咽喉,“呛啷”一响,却是她及时出剑,挡开了。 双剑相交,一青、一红。 “他没有。”苏蜀水咬破了嘴唇洇出鲜血,泪珠滴落,但坚决地摇头,“山哥,是水儿对不起你。” 路巴山恍如雷亟,呆呆地看着双剑;他身子颤巍巍地,突然前仰后合狂笑起来:“青红双剑……青红双剑……哈哈!哈哈!水儿,你记得当初师父说过?——你、我,说过?” 狂笑转成了恸哭,路巴山像疯子似地嘶号:“青红双剑,珠联璧合!巴山、蜀水,不离不弃!” …… - 露珠包厢。 “完了……”李岩岩仰天长叹,“成死局了。——和尚,回来吧。” 和尚没能赶得及插手,拎九环锡杖在半天空上飞,就显得挺傻;他听见李岩岩吩咐,忙不迭转回来,举手作法修好被撞破的包厢,脸有点儿红: “先生……实不相瞒,小僧是出家人,又不是花和尚……可不该、可不该去管儿女私情的闲事啊……阿弥陀佛。” ——和尚发牢骚了。大家觉得好笑,但擂台上情天有憾,还惨烈,就不好意思真笑出声,也都不知该怎么处理。 目光全投向了李岩岩。 “不用看我。”李岩岩无精打采地说,“这是个死局,除了一拍两散三个人全跑干净再没有其他出路。了断恩仇,恩仇是剪不断理还乱……” 红娘子不服气,瞪眼反驳:“李岩岩,好歹是打擂,你怎么叫和尚插手?苏蜀水也是半路杀出来的——你就不管?要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 “管管,你说的不对。真要打,十个路巴山也打不过公子小白……可他又不还手。凭这年头至情至性的都非得落个千古伤心的下场?我不愿让他就这么死了,太惨。” 李岩岩又补充一句:“……反正武道会是我开地,规矩,由我来定。” “那姑奶奶还要跟那个刘亚文打一场!”红娘子是猴子,顺杆就爬。 “你比我还不讲理……”李岩岩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心里说:“管管,要不是我事先在本子上写好了你不会有生命危险,刚才地揭幕战你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还打?”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出了点儿狗屁倒灶的混账事,导致昨天没能更新,非常对不起大家,今天补上,更新第五十三章和第五十四章。 嗯……预告一下,天下第一武道会地真正高潮就快要来到了,先不说小西山上的印空,大家还记得“神奇五侠”的“四书剑阵”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还有,善渊仙与白云真人的约战……敬请期待的说:) 第五十四章 虬髯与霸王(全) 第五十四章虬髯与霸王(全) 小西山。白云观。 天抹微云,河星稀落,还是凌晨。 在黑漆漆的大殿里,兴国禅寺方丈印空禅师见到了白云观观主白云真人。这是真的,不是正在天下第一武道会会场观战的冒牌货。 白云真人身前垂落一层薄薄的黑色轻纱,轻纱后一片空洞。 “阿弥陀佛,真人竟不肯出来见老僧一面?——老僧就要死了。”印空轻咳,辨不出年纪的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 “老道不出来。和尚,你自去死。”黑纱后,白云真人呵呵地笑。 “老僧要死,总得拉上老道。”印空的目光很轻柔,透出慈悲,一身佛光突然亮了,照得大殿里通明一片。 “好和尚!”白云真人赞了一句,“你竟然快修到肉身成佛的境界了。” “是你成全,是你成全。八十一步,你教老僧修了八千一百年……老僧一直等你。” “老道懒得跟你打机锋。” 白云真人的语调蓦地冷下来:“和尚,你找老道,来得不是时候。” 印空一愣,甩手去摸腕上的佛珠——但佛珠也朽了,湮没在山路八千一百年的时光流水中,他摸了个空。 “阿弥陀佛!” 一惊一叹,印空立刻悟到了,神色大变:“白云真人——你、你今夜不是在等老僧?” “老道为何要等你?” 话音未落,小西山一山的石雕都活起来。 - 青石山路。路旁有四灵石雕一千八百尊,再合白云观山门前后地护法四大天王与殿前广场四角的四灵,为一千八百零八尊。 它们活了。 青龙矫健飞至天顶,长吟不息;朱雀振翅甩落红羽变成点点火光,让夜空黯淡的星子全都湮没;白虎咆哮,跳入山林,振得松涛阵阵、腥风四起。 玄武据地。慢吞吞拦住上山的路。 山门前,增长天王仗剑、持国天王反弹琵琶。多闻天王执伞、广目天王顺手放青蛇,护卫森严。 ——但小西山突然响了一山鬼哭和怪笑! 鬼哭、怪笑都是渗在空气里的,没有来路——九幽洞开,仿佛就是无形无影的厉鬼占满了所有的空间…… 山中无数合抱粗地青松翠柏由内而外发出噼噼啪啪的动静,风一动,树皮剥落、紧接着树干炸裂! 山路上半尺多厚地青石板一块接一块地翻转了,像是地下有一条蛰龙翻身。它动得厉害——就把青石板弹到半空! 四灵惊惧。 “——这是魔音啊。”印空深深地凝望大殿黑纱后的虚无,转身盘膝坐地,高唱佛号,“阿弥陀佛……” 从他身上闪现佛光,直冲青冥。 青冥浩荡不见底,但佛光照出一天星月!月华如水荡漾,铺洒了满山清辉;月光光,亮堂堂。夜深,竟然明过白昼。 星光如剑,刺落苍穹,涤荡阴森鬼气。 飘飘渺渺无处不在的鬼哭怪笑收敛了。“——他们还没有来。”白云真人忽然开口。 “他们是谁?白云,难道老僧恰逢其会,赶上了你的劫数?”印空宝相庄严。头颈之间隐显一圈日月光轮,淡淡地问。 “天魔有厄,敢教佛祖解围?”白云真人的声音里带有笑意,“和尚,老道不指望你。” “他们是谁?” 随着印空再问一声,拦住白云真人的黑纱一下子塌了,转成无数、无尽的黑丝,直射出去! 黑丝一转眼就铺满了整座山头,在佛光中闪烁幽幽地邪意。 “他们就是他们。”白云真人从黑纱后显露出来,轻声说。“和尚。你知道得实在太少,老道对你讲不明白。” “阿弥陀佛。白云。你始终闭关不见外人,就是为了‘他们’?”印空追问。 “和尚,你会死。”白云真人舒展袍袖,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声。 @@@ 东南太平洋,天下第一武道会会场。 擂台上正在进行的是第四场,由“楞霸王”公孙男对战一只海蜘蛛。 ——海蜘蛛修行了千年,是大西洋底的凶兽,号称“吊影真君”;却一上来就显出原形呼风唤雨,又甩动毛茸茸的螯肢,调周围海水涨到数百丈,淹没火莲花。 巨*浊天,数百海里外的复活节岛也受到牵连,面海的石像被纷纷冲倒,亏了李岩岩叫和尚出来作法,这才控制规模,没让海啸造成灾难。 碧海上的鏖战早已经超出了擂台范围。 公孙男足踏波涛,有时还在莲花瓣、露水珠、蓬蓬赤火……各个包厢上借力、耍开了霸王枪,倒逼滚滚巨*,大声呼喝,接连笑骂“过瘾”,风姿飒飒。 天色渐暗了,快到傍晚,阳光西斜,更照不透海水——天下第一武道馆掌灯。 莲叶青、莲花白,莹莹地亮了一海。 波涛里游鱼乱走,偶尔还有猛鲨逡巡,就在莲叶、莲花中间,也会在四面巨大的液晶屏幕中间穿梭。 - 战斗升级是预料之中地事,李岩岩用本子设下的“结界”万无一失——至少不漏水。 但身临其境,现场的观众里很有一部分看见浪头往下砸的时候就犯了心脏病……华廿一率领的医护小组忙得脚不点地。 …… 之前的第二场战斗跟李岩岩说地一样:局面无解。路巴山、苏蜀水、公子小白掰扯不清恩怨情仇,含恨含怨也只好各自离开。没有胜负。 然后第三场,是“三尺雪”郝古原挑战黑山虎精“白额山君”,郝古原古剑转缤纷雪影,一剑开膛,再斫虎头,轻易取胜。 连续三战,战战带血。到公孙男出场,就算再迟钝的观众也都明白了:天下第一武道会不是嘉年华。 它玩儿真的! ——为消弭安抚现场观众心中蔓延疯长的恐惧与慌张。李岩岩不得不跟老梅森商量,派出一队身材高挑、漂亮的兔女郎到各个包厢里,手持布什曼冲锋枪对天扫射:由墙壁、玻璃毫发无损来证明会场的安全。 和尚也从怀里掏出百十串佛珠,为到场的世界各大媒体在擂台边缘重新设置了安全席位。 没有人不知趣地提出抗议:cnn主持人约翰※#8226;约翰逊殉职时,胆子不够大地观众基本上都已撤退;留下来的如果害怕……那也只有老老实实地坐着。 事实上,华夏时间一月一日零点往后地几个小时里,疯狂地情绪已经席卷全球。 岩山电视台地现场直播、还有提心吊胆地沐浴佛光的各大媒体一起。发挥淋漓尽致,把武道会地一切毫无遮拦地公诸于众,送到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红娘子飞刀绝技教人叹为观止,路巴山奇门山阵更匪夷所思;还有郝古原剑光如雪、白额山君虎吼伏尸……再到海蜘蛛、公孙男弄潮恶战;全人类在傻眼。 最重要的:这是真实,正在发生。 当现实脱离了逻辑,人们手足无措,只有不教眼睛离开屏幕——没人有空统计收视率。 - “这场打得带劲!”李岩岩接连叫好,为公孙男加油。 “阿弥陀佛。师姐……”吐血神尼全神贯注地观战,关心则乱,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虬髯侠的表情有点儿古怪,手握在剑柄上松了又紧,半发牢骚地嚷:“公孙也就会硬碰硬——那是海蜘蛛!你不会飞啊!干嘛要在海里跟它打?” 和尚一直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忍不住。悄声问:“先生,实不相瞒……小僧不明白。海蜘蛛、这位吊影真君居住大西洋底,怎么会和华夏南疆地烟瘴金蚕王结拜兄弟,这时候出来找南海门报仇?” “——别问我。”李岩岩讪讪地摇头,小声嘀咕,“反正我觉得公孙男应该不会输,大家打个平手最好……海蜘蛛也没干过坏事。” 刀梅郸不以为然地撇嘴,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李岩岩脚下的古旧箱子上,若有所思。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喂?小宋啊。有事?……嗯,?” 刀梅郸很意外。放下手机时都忘了向宋枫询问刘亚文的状况。沉吟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小李……” “嗯?”李岩岩转头。 “刚才我们这边的观察员联络我,说在那边——参赛者的席位上。看见了我们的人。” “那又怎么?已经有一个刘亚文了,再多几个我也不奇怪。刀局,不是我说,你自己看,这可是天下第一武道会,你地人真没戏——就算他带核弹上来打擂都没用。” 刀梅郸干咳一声:“小李,我是想问……你小舅他到底算是干的?” “小舅?”李岩岩一激灵,“他也来了?”接着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啊……他当然会来,师弘毅都来了——刀局,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儿!” 李岩岩的小舅:王爽,原韵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现国家安全局内政处一科科员,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 他一直被“轻功第一”师弘毅拎在手里,到处乱飞。 王爽心甘情愿。因为师弘毅收他当了徒弟。 是这样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我拎你飞,是要以高天罡风替你‘洗筋伐髓’。好教你修行我这一门‘浩然之气’的神功。” “士不可以不弘毅……你根骨太差,连区区一只大风也斗不过,怎么也要被吹上半年,我才能收你入门——为师都不嫌烦,你敢有半句牢骚?” “士不可以不弘毅……爽儿,成大事者,所谓‘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 “士不可以不弘毅……爽儿,你且放心,为师定不会教风把你吹死就是。” “士不可以不弘毅……爽儿,你就不要哭了……” 李岩岩在“岩山中枢”收听到了以上内容,他思来想去,就忍住了没管。当然,风中有眼泪在飞。他也谈不上多为小舅高兴。 唯一让他庆幸地是师弘毅地“浩然之气神功”最擅长的是挨打,而不是打人。 “刀局,我有把握小舅不会上场。”李岩岩收拾思绪,面带微笑地说。 他刚说完,“哎呀——个龟孙!”虬髯侠突然跳了起来! “俺就说了别和它在海里打!公孙——” 虬髯侠一口无名剑还在鞘里,吼着就往外拔,同时猛冲!他一头撞破包厢,投身蹈海! “阿弥陀佛!”和尚赶紧一凑。举手以佛光封住包厢,不让海水倒灌进来——外面,与吊影真君海蜘蛛殊死搏斗的公孙男正陷进险境。 “楞霸王”公孙男一杆钢枪重八百七十三斤三两三钱,一旦舞开了是人随枪走,招式自然、霸道;但,枪重不如海重! 碧海辽阔。波涛压人。公孙男虽然力大无穷,把霸王枪运使成弄潮黑龙,人力却总有限,时间一长,难以匹敌造化,渐渐露出破绽来。 海蜘蛛处心积虑,又有地利,觑空当乘水势,骤然前扑,泰山压顶! 就把公孙男扑倒。 霸王枪脱手…… 蜘蛛六对足。两对在头部。是螯肢,中空有螯牙;三至六对在胸腹。是步足——吊影真君的原形足足一人多高,它用四对步足左右紧紧卡死公孙男四肢,丑陋的脑袋两侧螯牙乱抖,深深插落! 这像是一吻。 是凄绝人寰的毒吻。 公孙男杏眼圆睁,紧咬牙关,狠狠地侧头——终于不能全躲开,吹弹可破地脸颊上被海蜘蛛的螯牙划开两道血痕! 本来霸王枪在海里激荡出一片无水地空间,也已被淹没了,海水洇开公孙男脸颊的血,淡淡地黑色。 ——虬髯侠赶到! 无名剑在手,千万个太阳点亮大海! 他擎剑直劈,一声大喝把海水震退:“公孙——俺来……” “你敢插手!你敢看不起女人!你敢看不起我!”公孙男地嗓门更高。 “俺……” 千万个太阳瞬间熄火。虬髯侠持剑将劈未劈……真没敢动,他嘴里吐出一串气泡,隐约像在说: “公孙,你不让俺帮忙,你……这不就让蜘蛛给宰了?” 海水深蓝幽远,血渍浅浅淡黑;公孙男脸上迷蒙黑气,被一只硕大的土黄色蜘蛛缠住,手足无力,慢慢地往下面闪耀光华地火莲花坠落…… 海蜘蛛刚被虬髯侠的剑气一震,差点儿松开步足——它抖擞精神,再箍紧了对手,张开大嘴螯肢,桀桀地笑,作势又要一口咬下。 毒气蔓延,公孙男不能动,但她地眼神却还清明,嘴唇动了动。 海蜘蛛听见了。 “噗!” 大约在海蜘蛛抱紧公孙男时被挡到外围坠落的霸王枪像个幽灵,悄悄地打海底探出了头——钢枪锋锐,从背后扎穿公孙男的肩胛,透出来,恶狠狠直捣! “吱——”地一声尖叫,海蜘蛛头胸之间被扎透一个大洞! 海蜘蛛与公孙男一齐重重坠落,大片大片的鲜血随着海水荡漾出来……霸王枪去势不停,从擂台的青羽翡翠上顶住了,一直上行。 直到一丈三尺七寸三分三厘的钢枪整个儿透过公孙男地肩窝! 公孙男猛挺身!脱开了海蜘蛛的掌握。 她不顾肩头重伤,反手捞住霸王枪枪柄。在海里挥甩出一个半圆——海蜘蛛地胸板被扎透了,全身挂在枪上……就把贵比千金的青羽翡翠溅飞!砸出一个大坑。 海蜘蛛猛烈地哆嗦着,几对步足并拢在霸王枪黝黑的枪杆上不住划动,发出难听的怪响。公孙男游到高处,死死顶住枪杆。 海水开锅了似地沸腾了片刻,一下子退却——火莲花探出海来,晶莹闪光。迎合无比清新的空气。 潮声渐远,胜负竟然逆转了。 海蜘蛛头胸处有八只单眼排成两行。几乎全被霸王枪刺透地伤口流出地脓血覆盖住,但眼里怨毒地感情像是幽幽的鬼火,执拗着不肯熄灭。 公孙男一对柳眉蹙成紧紧的“川”字,神情变幻不定。 “好!公孙,漂亮!”虬髯侠在高空大喝。 ——立刻有人不服。半天里跳出了十几个与海蜘蛛交好的妖怪破口大骂,同仇敌忾,就有更多邪道人士现身;正道群雄也跟上凑了热闹反唇相讥…… 眼看是混战的局面。 “你——这个浑蛋!”突然公孙男的叱咤像春雷似地响起来——紧跟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斜侧着身。肩窝处触目惊心地伤口透亮,血如泉涌,渐渐地渗入淡淡的黑色。 “大胡子!你这个浑蛋!”公孙男挑明了骂,赌气似地一撤手,收回霸王枪——公孙大小姐恨恨地朝半空地虬髯侠瞪了几眼,甩手就走。 “天医”华廿一大呼小叫着带两个徒弟登擂,担架抬走了重伤地海蜘蛛。 - 局面混乱起来。 - 早有性急的妖怪擎兵刃祭法宝朝虬髯侠出手,虬髯侠还瞪眼莫名所以、想去追公孙男。无名剑没有威势,被打个措手不及。 一口“九幽落魂钟”一类地东西先砸上了他——来势极快,不是被法诀运使,不知是谁气急了直接扔出来的。 “咦?”虬髯侠发怪声,脑袋当即肿起一个大包,像断线的风筝歪歪斜斜地乱转着圈栽下去——几口闪着各色光芒地飞剑、以及一大堆奇门兵刃跟着插过来。 “休得伤我同道!” “妖孽敢尔!” 正道群雄变色。大声呼喝着救援;还有“围魏救赵”的,趁乱去寻妖怪的晦气…… 打成一团。 - “这个虬髯侠……” 李岩岩在包厢里早就把满口的茶水全吐出来了,翻着白眼叹气:“谁告诉我大胡子是时候爱上公孙男的?” 他没做过这种设定。 “阿弥陀佛……”和尚闭眼,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高僧面目,语气却夹杂着幸灾乐祸地味道,像在唱“我坐在城楼观山景……”。 “……实不相瞒,先生,上次蓝岛,大胡子和公孙女施主那一战……他就是不肯告诉小僧到底是个结果。” “和尚,我记着你今天跟我说过一回你不管儿女私情……” “阿弥陀佛。此乃八卦。” 李岩岩不排斥混战。兴致勃勃地谈笑,让红娘子侧目。心生反感。吐血神尼也觉得不满,来不及多说,她挂念着同门的师姐,匆匆赶出。 老梅森搓了两下手,干咳一声,先为难地开口:“我看不能这么打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全乱了……少爷,是不是管管?” 李岩岩很奇怪地反问:“怎么管?我又打不过他们。” “这个……” “没事。”李岩岩狡黠地笑起来,“白云真人和大力尊者哪个都不是吃干饭的——要不然我干嘛把他们安排到一块儿?” 果然,他的话还没说完,武道馆、火莲花的花蕊、那个最贵的包厢缓缓打开了。 ——李岩岩手里有个遥控器。 白云真人、大力尊者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一齐苦笑。 - “都住手。”大力尊者慢腾腾地站起来,往空中走出几步;一旁,白云真人轻声对岩山电视台的御用主持人:外星人咣咣说着。 咣咣站到了话筒前,空悬的四面液晶大屏幕的画面也切换到他这边。 “……大会组委会现在发布决议,大会组委会现在发布决议。”咣咣重复了两遍,声音通过天知道安装在地方的音响设备传遍天下第一武道馆。 “鉴于本场比赛地进程在未经参赛者允许地情况下受到了明显的干扰,大会组委会进行紧急磋商,现作出如下三条决议,即时生效……” “一:第四场比赛,公孙男对战吊影真君,胜者为吊影真君。他将获得十二小时地休息时间,自动进入下一轮比赛。” “二:自大会结束后三年内,凡吊影真君所到之处,公孙男必须无条件退避一千里。” “三:虬髯侠搅乱比赛进程,剥夺其参赛的挑战权。” “……请与会者返回各自的席位,不要干扰武道会……请与会者返回各自的席位,不要干扰武道会!” 为咣咣的播音做注脚的是大力尊者轻轻的一声干咳——干咳震得所有人一抖,云彩也散了。 水准稍差一些的法宝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骂声和混战停下,众人都转头去看大力尊者,大力尊者面无表情,双手抱肩;白云真人在他身后也站起来,微微地点头。 于是人群四散,各自归位。 露珠包厢里,李岩岩情不自禁地发牢骚:“这就行了?……连棍子都不亮?武道会是他家办的啊?” “先生……”和尚哭笑不得地念叨,“实不相瞒,先生还是不要吃醋的好,求全责备,风度太也差劲。” “和尚!” 李岩岩刚要义正词严地驳斥,虬髯侠耷拉着脑袋推门进了包厢,神情沮丧得整张脸恨不能塌到肩膀上——让李岩岩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就淡淡地说:“回来啦?大胡子,武道馆主看台的花瓣有八十一朵,赤焰包厢一百零八个,露珠包厢三十六个,花蕊包厢七十二个……其中小包厢就算了,剩下的,你挨个走一趟吧。” “挨个?干嘛?”虬髯侠大惑不解。 “——挨个去给我撞一遍!”李岩岩一拍桌子,大吼,“不许你撞破了!去给我故意撞得鼻青脸肿再回来!刚才老梅森派的兔女郎让你刚才英雄救美的那一撞全糟蹋了!” “李家小哥儿……这个……” 李岩岩翻着白眼冲虬髯侠说:“其实我觉得吧……公孙大小姐真挺好,某个人紧张她也是很有道理的。” “小哥儿!俺去,俺去还不成!”虬髯侠脸红成猴子屁股,头也不回逃也似地跑了。 - 大会重又继续。 哦,到点休会了。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出了点儿狗屁倒灶的混账事,导致昨天没能更新,非常对不起大家,今天补上,更新第五十三章和第五十四章。 嗯……预告一下,天下第一武道会的真正高潮就快要来到了,先不说小西山上的印空,大家还记得“神奇五侠”的“四书剑阵”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还有,善渊仙与白云真人的约战……敬请期待的说:) 第五十五章 天空飞过一匹濒死的青春(全) 第五十五章天空飞过一匹濒死的青春(全) 东南太平洋挂上夜幕。 星月璀璨,却被海面蒸腾的烈焰和皎洁的白莲映得黯然失色,擂台灯火通明。 人群如织,从九品香水莲空心莲茎的电梯里走出来,硕大的莲叶上人人行色匆匆——天下第一武道会进入休会时间。 晚七点三十分到晚九点,观众与参赛者可以到不远处“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酒店就餐、歇息;九点后是挑灯夜战。 李岩岩希望武道会能够在一个月内结束,他索性充分利用时间:反正妖怪也好、神仙也罢,似乎都不用睡觉。 ——练了《白云择要》后,他的睡眠时间也减少了;而且李岩岩相信并不是所有的战斗都值得一看。就算都值得看,他也可以把床抬进包厢里——再轰走除了姜语竹之外的所有人。 “竹子,我让老梅森安排好了一个套间……”李岩岩采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措施,一边随着人群往外走,漫不经心地旁敲侧击。 “……”姜语竹没说话。 “房间位置很棒,高层看海景真的很舒服。”李岩岩继续敲边鼓。 下了电梯,有汽车接送——是两人曾经坐过的劳斯莱斯:phantomblack,一溜三辆。 “啊……”李岩岩看见吐血神尼扶着脸色煞白的公孙男过来了,转头就想找虬髯侠。找不着。 “见过李公子。那个大会的决议……”与其说公孙男是在打招呼,倒不如说她是来兴师问罪了,肩头地重伤让她颤巍巍的,站都站不稳,神色却还愤懑。 李岩岩抢先一把拉过吐血神尼,用恰好能让公孙男听清的声音说:“依晨啊,说实话大力尊者我也惹不太起……再者你师姐的伤可是不轻。我看有三年时间也好,能让她耐心修养……难道有谁会因为这个看不起南海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等三年后。你再和你师姐一块儿去找回场子!” 他笑着摇头,拍了拍吐血神尼瘦削的肩膀:“我不看好那只蜘蛛。” 然后李岩岩立刻跟姜语竹钻进了汽车,关上车门才吐一口气:“好险……我不是大胡子,不欣赏野蛮女友那一型。” “……竹子,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掐我干?——疼!” - 天下第一武道会附属大酒店专为招待观众和与会的嘉宾、选手而建,豪华奢侈;经过李岩岩用本子改造。莲苞造型有限地空间足以同时接待五十万人,这又是一个世界纪录。 但对于李岩岩来说最重要的是:最顶整整一层是他和姜语竹地私人领地。 这里就像岩山,集中了世界上存在和不存在的最华美、最飘逸的想像;李岩岩“心怀不轨”,微笑着说:“竹子,为了你,我的设计具体到了每一粒灰尘。” 而又一次心神被震撼的姜语竹连一句“贫嘴”都骂不出,她借口洗漱,把李岩岩推出卫生间。就使劲想把闪烁荧光的水龙头拧下来揣怀里带走……当初刚到岩山时,女孩也曾到处捡“石头”。 李岩岩悄悄进来,含笑看着满头大汗拼命的姜语竹,从后面抱住了她: “竹子,别这么丢人,这些都是咱们地……那个……你别这么瞪着我。我……我承认,前两天我也拧水龙头来着,就是它安得太紧……要不然咱回去拿个扳手?” “——李岩你小人乍富!”姜语竹啼笑皆非,有点儿脱力了,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岩岩。 “竹子,孟子他老人家曰过: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这翻译过来就是:别看咱现在是没钱,要等咱有了钱,十步路也要打的。妈**想上车就上车,想走路就让车跟着。一次打俩车,一辆爱坐不坐。一辆就是不坐。” 李岩岩拉姜语竹出来。面不改色地曲解经典。 “天哪——孟子会气死的……” “竹子,他老人家已经作古好几年了。” 两人大笑。慢慢地声音小了,在卧室地毯上、床边,深深地一吻。 很久。 姜语竹忽然幽幽开口:“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大得离谱……李岩,我心虚。” “只要你乐意,咱们这就去领结婚证!对了,有时差,现在首都民政局还没上班——没事儿!我叫上刀局。竹子,我觉得民政局怎么也得给国安局一个面子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姜语竹气结:“你……李岩!你这个无赖!” “就是赖上你了……”李岩岩的手很不老实。 姜语竹脸通红,却甩开那只“魔爪”,腾地站起来,一卡腰:“去!干嘛不去!……姑、姑奶奶答应了!” “……啊?” - 刀梅郸被李岩岩叫来时正跟宋枫说话,他再三叮嘱宋枫要软硬兼施盘问出刘亚文参加武道会的目的——“一个愿望”会着落到地方。 上到酒店最高层,刀梅郸一开门就想吐血:“……这儿跟你地岩山是连着的?” ——客厅宽敞,大约一百平米,对面玻璃窗外碧海一望无垠,这还算靠谱;但往右抬眼看,没墙,岩山的景致权当了活生生的壁画。 能听见山里传来动静,凤嘶龙吟、老鱼跳波。 左边有扇门闭得很紧。 刀梅郸小心翼翼地踉跄了两步,坐到沙发上——没说话。凭一个老国安、还有男人的直觉,他知道肯定出事了。 李岩岩。那个从来都懒洋洋无所谓不在乎宣称天塌下来当被盖地李岩岩,深陷在沙发里,紧皱了眉头,正弯腰极烦躁地把一个吸到底地烟头往华贵的波斯地毯上乱碾一气。 “啊,刀局,你来了。” “小李……”刀梅郸迟疑着,一心忐忑:出事了?武道会——可千万不能有问题啊! 李岩岩晃着身子站起来。居然显得有些憔悴,他走了几步。到客厅与岩山相接的边缘,扶住一块恰到好处凸进来的湿漉漉的山石,两眼望天。 “我在看天空,刚刚有一匹濒死的青春飞过去了。”李岩岩喃喃地说,“那是我地。” “……怎么了?” “竹子要跟我结婚。” “结……”刀梅郸心想我这就去死你们谁也别拦着我,脸上浮现温馨的笑容,“小李啊。那可真要恭喜你们了。” 李岩岩是要先一步跳进岩山了此残生地表情,他使劲挠着头,可怜巴巴地说:“我是打算要和竹子结婚啊……可、可这太突然了!我没一点儿心理准……” 客厅左侧紧闭的门猛地打开,姜语竹探出半个脑袋,气冲冲地嚷:“李岩!你刚说地就不认账了?” “砰!”房门又狠狠地关上。 李岩岩苦笑:“刀局,你跟首都民政局地局长熟不熟?我需要一份结婚证……要快。” @@@ 华夏。首都。 李岩岩、姜语竹和刀梅郸——结婚不需要保镖,和尚、虬髯侠都被轰走,没跟着——回到岩山。再调用随意门,直接出现在民政局的大门口。 “我先打个电话。二位稍等。……啊,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地咖啡厅,先去坐坐?”刀梅郸看周围万人空巷、一片冷清的模样,发了会儿愣,当先走进咖啡厅里。 现在是首都时间早晨九点。天已经大亮。 远在东南太平洋地天下第一武道会也开始继续——咖啡厅壁挂的电视机放映的正是岩山电视台。 “谁上场了?哈,‘盲客’左丘公明!他可厉害!”李岩岩拉着姜语竹,努力想活跃气氛。 但显然气氛死得很彻底——有如青春。 姜语竹从酒店一出来,到现在一直低着头,还没说一句话。女孩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得不行。 这一次不是赌气。 咖啡厅空空荡荡,两人入座也没人来招呼——三五个侍应生在呆呆地看岩山电视台的转播,恍如老僧入定,谁都不理。 李岩岩自己去柜台里面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放下钱。冲侍应生喊了一声;那边点头。有一个指着电视机嚷:“来看啊!……我x!” 李岩岩耸耸肩,心里琢磨:“幸亏早给有关部门打过招呼。否则肯定又得出不少乱子……”转回来,他朝姜语竹一笑:“武道会还真蛮受关注的哈?” 姜语竹的心思完全不在武道会,她像是很艰难地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李岩,我不是……” “其实,竹子,我欠你一场盛大的求婚。”李岩岩打断女孩,语气有些无奈、但很认真。 “李岩,别……别讨厌我。”姜语竹地眼圈泛了红,泪珠在眼眶里盈盈打转,哽咽了,“我不是想这样的……” “别,这当然都是我的错。”李岩岩语气温柔,但他把手里那个古旧箱子扔上桌面的动作却十分粗暴,把姜语竹吓了一跳。 李岩岩赶紧摆手:“竹子,这可不是针对你,千万别误会!嗐,该怎么说?” 一瞬,他有一种冲动,又想把有关本子的事对姜语竹全部和盘托出——正是因为本子带来的一切,才让女孩越来越心虚,害怕自己地爱情会变成竹篮打水……这种不安导致她不得不跟李岩岩赌气吵架,好把结婚证抓在手里。 对于爱情,一张纸能证明? 两个人都明白彼此的想法。尤其当姜语竹学红娘子地口吻嚷一声“姑奶奶答应了”,话一出口就后悔得想要上吊。 “竹子。我一直说你比我聪明得多,高中时……我一直以为我考不上首都大学。当然也就配不上你。妈**……别,听我说完。” 李岩岩自嘲地微笑着,轻轻抓住姜语竹的手:“我好不容易才想到了怎么说。” “竹子,你知道我爱编故事,也爱讲出来给人听。但有一个故事我一直编不好,更不敢说出来——我用尽了我的想象力和我的勇气。都做不到。你知道是?” “那个故事里,我和你在一起。当然结婚了,我们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是双胞胎。我们住很大的房子,就像那天在复活节岛背的海子地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故事里我们都很快乐,一直很快乐。” “这是我怎么也编不好地一个故事。我想象不出来幸福应该是样子。” 李岩岩把姜语竹地手牵过来。贴在自己的左胸,让她感受心脏地跳动。 “竹子,在我最好的故事里始终有你,我不知道理由,也许根本就没有理由——说真的,只要故事里有你,其他我都不在乎。” 李岩岩说着,苦笑着让眼角瞥上电视机里岩山电视台的画面。松手按在古旧箱子上:“竹子,你也看见出了很多事。我是全国高考的狗屁传奇状元,还有武道会……其实我是越来越配不上你了。” “好多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真地爱你,现在就应该离你越远越好。而不是把你搅进来。可是我太自私。在我给自己编的、那个总是编不好的故事里,我想象不出没有你会是样子——竹子。如果……” “如果你能原谅我……竹子,我请你做我的故事的女主角。” “嫁给我。” “好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岩岩动了情,姜语竹在哭。 爱情真的没有缘故。酒店里的赌气,和两人之间的那点儿小小地心结算不得,幸福美好,在男孩刚才的倾诉和女孩现在的泪珠里变得极为具体,几乎可以拿在手里赏玩感叹。 国安局局长刀梅郸大约是被感动了,走近硬邦邦地插上一句:“在法律意义上,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他把两张大红色的结婚证书放到了桌上。 “嗯?” 李岩岩和姜语竹都一愣,各自飞快地抢过一张看。 是两人的结婚证。有照片。有日期,有签名。有民政局的钢印……该有地全不缺。 刀梅郸脸色不是很自然,可能是不愿破开心防、对两人结婚的喜事不想表露得太过明显,又硬邦邦地说: “老黄,民政局局长正好在局里,特事特办……那个……恭喜。” 李岩岩和姜语竹面面相觑。突然,姜语竹眼里又涌出泪水,大哭:“我……我还没答应他的求婚啊……” 李岩岩塌在咖啡厅的沙发里,有气无力地呻吟:“刀局,你办事的效率……” - 总之,结婚是喜事。 - 一个小时以后,三人走出咖啡厅时至少姜语竹已经止住或许是欢乐或许是苦恼的眼泪,朝李岩岩笑骂起“不许你再勾引管听潮、林依晨、公孙男”来了。 “竹子,”李岩岩哭笑不得地问,“为我觉得你好像一下子理直气壮了很多?再说了……公孙男是人家大胡子的……” ——结婚证书被姜语竹小心地收起来,早早地就有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气象。 街上还是没人,临出门李岩岩看岩山电视台的画面里,似乎又结束了一场。 “没事了就回武道馆吧。”刀梅郸建议。固然李岩岩和姜语竹领结婚证这种事情也很重要,但他更关心武道会。 “回去,当然回去。”李岩岩拉着姜语竹,忽然挠头问,“竹子,要不然找个地方去度蜜月?” “想得美!回去!”姜语竹红着脸掐他,又悄悄瞥了一眼刀梅郸。 刀梅郸一阵干咳。意识到自己成了电灯泡——还有,古人说“新人送进房,媒人丢过墙”是直指本心的至理名言。 李岩岩没看清姜语竹地表情,喃喃地说:“那就回去,竹子,你那个……” 话说一半,他愣住了。 首都民政局离“飞来峰”——李岩岩进京时买地“留燕苑”小区——不远。他的目光掠过峰头,停留在西边高天。青青郁郁莽莽苍苍地小西山。 “好像……不对头?” “……你才不对头。”姜语竹低头,轻轻碾李岩岩一脚。 “竹子,我不是说你。”李岩岩歪着脑袋,脸上神色愈发怪异起来。也不知怎么,他看远处的小西山很模糊,像是在云雾里变得假了。 “小李?”刀梅郸也去看,看不出。试探着问,“好像白云观的人都应该在武道会的会场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都在。”李岩岩对此毫不怀疑——本子上写过地。 “但是不对,山上有……不管是有,反正是有东西。”这一句近似废话,但他同时确信了自己的眼力。 “我得去看看。竹子,你立刻回岩山,我手机里有和尚和大胡子地号码,你让他们也回去。还有老梅森他们。嗯……我回来之前,你们都别去武道会会场了,虽然不一定有事,但在岩山是最安全的。” 李岩岩把iphone塞给姜语竹,转对刀梅郸说:“刀局,我知道你有任务。要去武道会也随你……应该没事。如果你发现问题——” 犹豫一下,他补充:“相信我,大力尊者虽然是妖怪,但比白云真人值得信赖。” 刀梅郸点点头,在心里一笑:“做媒人还是有好处的。” “竹子,不用担心。”李岩岩搂住有些情急的姜语竹,在女孩耳边轻声说,“注定了他们没人能伤害到我。” - 拎着那口古旧的箱子,李岩岩的步履稳健。 “我结婚了?”往小西山去的路上,这四个字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转得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因为想不通才故意打发姜语竹回了岩山。 “我结婚了?和竹子?”李岩岩觉得有一点儿像做梦。同时还有一点儿无法抑制地喜悦的小火苗在心里,逐渐蓬蓬勃勃地烧起来。 他走了十分钟。看看周围没人,猛一跺脚! 银白的机甲咔咔地箍紧了他,翅膀张开很大很大,划碎了路边停着的汽车的车窗,刺耳的报警铃声乱响。 “我结婚了!” 在地面留下一个大坑,在天空划出一道银线,李岩岩以最快的速度振翅高飞,发自内心的欢呼震动了整个首都。 “我和竹子结婚了!”很快,在小西山下,他再也没法止住嘴角上翘,哈哈地大笑。 小西山巍峨。 不动。 李岩岩躲在机甲里尽情地发泄欢愉,心情不能也不想平复,他开始计划一场比天下第一武道会还要奢侈地婚礼,在瞬间就想到要在本子上写出“福星”、“禄星”、“寿星”三位神仙来——“让他们到场挨个儿祝酒!” “还有,还要有月老来系红线!还要有丘比特来射箭!还……” 现在他手舞足蹈,终于完全不关心青春的死活了——迟钝! 李岩岩还没进入小西山,盘盘曲曲的山路隐没在苍松古柏中;蓦地,有个东西顺着青石板滚下来,一路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嗯?”李岩岩记起来意,目光一瞬,接着吃了一惊! 滚下山路的是一只不大、却狰狞的乌龟。乌龟嘴角带血,壳裂了,停到在山前最底地一块石板上,努力地扬起头。 乌龟的脖子伸得老长,两眼紧紧凝望山顶,突然张嘴吐出一团黑魆魆的光芒——黑光冲天,乌龟的脑袋耷拉下来,四足无力地划动几下,不动了。 “……死了?”境况太诡异,李岩岩的脊梁后吹起凉风。 真的有风,拂上乌龟,“唰”地一响。伏在石板上的乌龟随风,竟化成了细细碎碎的灰尘。 风过,山路上再无痕迹,只剩淡淡的一层黑色粉末。 李岩岩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他很小心地弯下腰,抚摸粉末——闪耀银光的机甲也裹着他地手指,刚触到山路石板,就发出“喀”地怪响。 李岩岩闪电般地缩手。他打量手指,没察觉异常。 “怎么回事?”侧耳倾听,一山沉寂,李岩岩叹了口气,“还是得上去看看。”——他没有发现刚才碰到石板那只手上地机甲的银色金属光泽稍微黯淡了一些。 他踏足山路,全神贯注留意四周地状况,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一步。 小西山静得吓人,连松涛都停了,只有李岩岩的脚步声。他越往前走,一颗心就越悬到高处——出事了! 转过山路的第一道弯,就没了路。本来齐齐整整的青石板歪七扭八,断裂了,要不就翻过来,狼藉一片。 路上没有人。仿佛千百年都没有人、没有一个生灵从这里出现过了:所有的石板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被快到正午的灿烂阳光照耀,似乎象征不朽。 李岩岩停住脚步,心头塞满疑惑:怎么回事?白云观所有人应该都在地球的另一端——这里怎么回事? 他脚不点地,往山顶飞掠!风驰电掣里扬起灰尘,在他身后形成一条滚滚的长龙。 看见白云观的山门了! 那里灰尘更厚,足有几寸,可以没过脚面。李岩岩猛地知道了一路感到的违和感来自地方——本来小西山山路有无数四灵石像护佑,它们都不见了。 就像原该在山门牌坊底下,现在却消失的四大金刚的石像。 “不是乌龟!” 李岩岩踉跄着急刹车,满心骇然,迸出三个字:“是玄武!” 白云观的山门跟前,李岩岩惊得呆住不动,可是……他身上的银白色机甲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阳光下的阴森,机甲变色了。 短短一个刹那,眨眼的功夫。和李岩岩出生入死,战大风,斗朱蛤,也曾抗过妖中至尊大力尊者浑铁棍的常胜神行机甲由闪亮的银白色变成深褐色,起了锈! ——本来是绝不会生锈的材质,就一下子斑斑驳驳,然后……脱落。不等落到地面,成了灰尘。 一步百年,李岩岩一路上山,飞掠中何止走过百步。 世界上最严厉最无情的,最有效最致命的武器就是时间。 “怎么……啊——”李岩岩惊得大吼起来。与吼声相伴,在他身上腾起无尽的白烟! 像是熔化了。 本子无声地掉落。 第五十六章 下雪吧(全) 第五十六章下雪吧(全) 印空之死打击也成就了主角。 - ———————————————————— 密都: 宇宙中最神秘的地方。 …… …… 超越时空的瑰丽都城。坐落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交点。它在一座山里,一条河里,一朵花里,一粒沙里。它有无数传说,但没人知道真相,因为它太远,就连传说也几乎没人了解。 它繁荣昌盛,它衰败没有生气。从鸿蒙上古到宇宙的末日,一切文明的结晶汇集于它。 任何道路都不通向它。它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 它是圣、贤、神、仙、妖、魔、鬼、怪的最终归宿(华文昌、李亚峰和无名女童去了那儿)。当任何生物的存在本身妨碍到宇宙的正常运转,它将接受密都的召唤,并在那里度过永恒的时光。 然而现实中将不存在有资格前往密都的生物。 所以密都里很乱,它的居人为了各自的正义或利益,或者干脆只是出于无聊,每日每日重复无休止的战争,视所有人为寇仇。但密都里没有生死。 (还应该有?总之密都里拉出来任何一个都无敌了,打个喷嚏就毁灭世界……) …… …… - ———————————————————— “真是的……吓死我了。”好半天,李岩岩惊魂稍定。 刚才白烟乱冒。像是在大火熊熊地炉子上放了个满满的水壶,水滚开了溢出来,紧跟着在炉边一下被烧成蒸汽。 总之白濛濛一片吓人。 “还以为我身上哪儿漏了……嗯?**?靠!”李岩岩的牢骚非常即景。 他只赤身裸体了一小会儿。机甲有重生的属性,现在又覆盖全身;进化了,更加威武跋扈、张扬不羁;亮银外壳上流动幽幽的光,也不会再被时光侵蚀。 本子一如往常被机甲包裹,固定在左胸。 李岩岩不知道小西山上一步百年的诅咒。但以本子上“没有谁能伤害到我”的字迹和他浑身地白烟为证,有些心寒: 换成别人。仅仅站在这儿不动也会受伤?何止步步杀机! 山门后的广场被灰尘覆盖,高出半尺,起起伏伏地像无数沙丘;李岩岩张开崭新机甲地羽翼慢慢飞掠,不肯落地趟开——他明白那是一山一千八百多尊四灵石像的骨灰。 一时,他甚至不愿思索在这里究竟发生过,目光只落在广场后白云观的大殿。 大殿很黑。不是殿内黑,有无尽的黑色丝线把大殿裹住了。层层叠叠不露缝隙。远看就是一团漆黑的茧。 在大殿斗拱的位置,檐角边上,这些黑线有生命似地茂盛着,往天空探头,一条条竖立生长,葳蕤。 很眼熟。 李岩岩想起来,前一阵他因为蓝岛大劫上白云观兴师问罪,正好目击怪盗猫无邪前来窥探。当时就是这种黑线轻描淡写地把天下第一的神偷逼得无路可走。 “我好像……没在会场看见猫无邪?”他努力回忆着,阳光下万籁俱寂,没有一个活着地生物。诡异的气氛让人窒息。 和尚不在,虬髯侠也不在。危险却明摆着。这反而教李岩岩兴奋起来,一边觉得脊梁后凉风飕飕地刮得起了冰碴,一边……他一头钻进黑线里! “喂!有人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头盔后。他嚷起来。 没人应答。黑线密密,竟是实心的。李岩岩让机甲两臂弹出飞速旋转的刀片,割不断,黑线毫不受力。 他只有笨手笨脚地拨出一条路来。 很快,他埋进黑线里去了。 “……他**的这到底是东西!”往前走,还没摸索到大殿门口,李岩岩已经缠得像个粽子,举步维艰。 天光不透,机甲头盔自动亮起顶灯,眼前的水晶也切换到红外线透视滤镜——李岩岩惊骇地发觉…… 黑线是活的!它有生命。 “我在黑线里……是说我被它吃了?——对天发誓我没在本子上写过这种东西!”他咒骂着。跌跌撞撞地往里栽进去。 黑线是他遭遇过最坏的敌手。李岩岩愈陷愈深;很快,举手投足都纠缠千万条线。不能动了。 “……我不想用最后地手段。”李岩岩卡住了动不了,哀哀地叹气,心想大概只有脱下机甲一丝不挂,才能冒着白烟进入大殿——可也太没面子。 他就吼:“白云观!是死是活随便,出来一个!” 声音也缠绕在黑线里,透不出。可是这一次有效——他浑身猛地一松! 黑线活了,像退潮,丝丝缕缕地抽走,把机甲放开。李岩岩讶异着回头,背后黑漆漆一片,但前路开阔。 是白云观大殿的殿门,大开着,门内放射玄黄色的光芒。 “佛光?”李岩岩愣了一下,摇摇头,“这可越来越怪了……” - 走入大殿。 李岩岩后悔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看见眼前的事。 殿内的神像、烛台……全都不见了,和他的记忆完全不符地空荡着,在静寂里显得寥廓。 黑线全在殿外,被佛光逼开——又像彼此相安无事地共存;佛光地源头是一尊盘膝打坐地佛像。 “印空……印空的木像!不……”李岩岩忍不住呻吟出声。 那不是木像。 是韵城兴国禅寺的方丈印空,他赤身裸体。绽放柔和的佛光,肤色被光芒湮没了,但能看见致密的纹理——他缺了半身。 印空丢失了他的左臂、左肩、左腿……从锁骨划一道直线,肋骨和心肺都裸露在外。森森吓人。 他双眼紧闭,没有生气。 内脏也不活动。 淡淡的灰尘在印空周围飘浮。以肉眼难以察觉地速度,那是从他的触目惊心地伤口上落下地灰尘。 某种东西、或者某种力量正在侵蚀印空的身躯——静默中,高僧终将化为劫灰。 “大师!印空!禅师!和尚!”李岩岩手足无措。他不敢碰触印空,只有呼喊。 印空不答。佛光很盛。 “印空!你……你不能死!”李岩岩脑海里闪电般地回忆起似乎很久之前地那个午后。在兴国禅寺的房中,印空絮叨着说: “……小施主,老僧老了,活得够本,该准备准备,好去找佛祖他老人家聊聊天,唠唠嗑……” 本子里写过印空。很简单的字句是一种严厉的宣判:“死得很惨烈。” 现在是执行判决地时刻。 “这不行!”李岩岩咬碎了牙齿。手抚上左胸——本子呼之欲出。 “小施主,不必了。”大殿里突然响起声音!声音慈和中正,绕梁不绝。 “你……”李岩岩组织不出词句,瞪大眼睛望着,印空的嘴唇没动。 李岩岩维持着要拿出本子的姿势,脸上神色一直在变,过了好一会儿,他在印空对面也盘膝坐下。叹息起来:“大师,我想不到救你的办法。” 并非没有办法。但本子已注定印空死得惨烈——就算现在救下了他,不知道时候,印空又会迎来劫数。 或许更加悲惨。 “告诉我发生了事?”李岩岩问,“我看见你在武道会露面了,你时候来的这里?你为来?白云观……小西山。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印空没有回答。他在那里,就像真正的泥胎木塑。 “给我答案。”李岩岩的语气很平静,他淡淡地说着,“大师,我想你已经知道,杀你的人,是我。” “正是因为我杀你,你才不能白死。” 随着这一句,李岩岩地目光坦坦荡荡,直视印空;两个人对面坐着。在空荡的殿堂里彼此的身子很小。却显得高大。 印空拖地的白眉似乎动了,一种悠长的叹息围绕大殿。在密实的黑线中盘旋。 李岩岩等待着,但过去很久他也得不到回答。 “好吧。我去把和尚叫来。”李岩岩面无表情地起身,扣动机甲上一个按钮,转回岩山——而印空地叹息始终不曾断绝。 大殿里只剩印空一个人了,殿外的黑线突然涌动起来,分出一部分,在洞开的大门前聚成人形。 “和尚,你何苦不肯说话?”由黑线凝成的人影好像见不得佛光,一聚就散。 印空沉默着。 那人影在抖动,虽然语气平稳,但像在大笑:“和尚,你以一己之力抗衡密都两员大将,纵然不免身化劫灰,也足以自傲!——可是,你已不能成佛!难道就没有话说?” 听到“密都”,印空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他保持沉默。 “和尚,老道承你的情。”那人影又说,“不过密都经过这一次挫折,当它们再出现时必定全力以赴!雷霆万钧……你就要死了,能放下心事?” “和尚,事到如今你已经知道……竟然还是不肯对李岩岩说一句话?你以为他真能挽救苍生?亿兆血劫!老道早晚要动!你……” “啰唆。”蓦地,印空笑了。 …… - 岩山。 “和尚,跟我来!” “呃?……陀佛?” 李岩岩疏忽来去。没让姜语竹、虬髯侠或其他哪一个叫出一声“哎呀”,他就拉着和尚回到小西山。 走得太急,随意门开在白云观的大殿前,两人一起面对无穷黑线。 “钻进去。印空在里面——他就要死了。”李岩岩往前一指,说,“和尚,去问印空发生了。” “阿弥陀佛……先生?”和尚糊涂着。四面打量,猛地脸色大变。 “先生!这里有过一场大战!——不对!好霸道地阵法!阿弥陀佛!” “我管你这么多!” 李岩岩瞪眼。在和尚抄九环锡杖作法之前,拎着他的脖领,脚底下一铲,手上用力:“你给我进去!” 他很干脆地把和尚一扔,拍拍手大喝:“记着!你是主角!” ——噗通! “……佛?” “妈**……”李岩岩眼睁睁看和尚陷进黑线里,自己在殿外来回踱步,眯着眼直视阳光。阳光灿烂;他骂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 直到月明如素,被黑线掩埋地大殿里没有传出消息;和尚像打狗地肉包子一去不回。李岩岩牵挂着武道会,但终于没离开。 他觉得印空怎么都算死在自己的手里,至少应该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一定发生了。问题是……发生了?”李岩岩思忖再三不得要领,却不是很担心:岩山中枢有“四全真相仪”。 他在殿前逡巡一阵,坐下了,慢慢自言自语:“佛门广大,薪尽火传。形骸有尽而精神不灭……按提纲。和尚会继承印空地衣钵。我只要等待就好。” 这一等就是七天。 七天里,小西山一直很安静。李岩岩一直坐在殿前。有风,让四灵地灰烬飘扬,洒落银白的机甲。 印空正在死亡。 李岩岩感觉生命就像这些灰尘;或者再具体些,像被他握在手里地海滩的沙粒,无论握得多紧。总会在虎口、指缝中间渗落。 他的心境莫名地变化,坐着,毫无意义地一动不动,就让尘土覆盖了视界。 他还不能勘破生死,也不知道哪一粒沙代表印空,代表自己。在本子构建的这个远离了常识的世界里,天大地大。 “妈**……真寂寞啊……”第七天的晚上,李岩岩蓦地喃喃着,抖掉浑身地灰尘,拿出了本子。 “下雪吧。” 他在本子上轻轻地写一行字:“现在开始。全球普降大雪。没有灾害。瑞雪兆丰年,人们都很欢乐。都不寂寞。” 写完他自嘲地一笑,又补充一句:“大雪下满一天就停。” 于是下雪,天空白了,鹅毛纷纷扬扬。 “真好。”李岩岩迷醉在雪里,张开双臂,身子后仰,重重地躺倒了,把殿前的灰尘惊飞。 灰尘迎上雪花——大约是第一片晶莹无暇的白雪落下,接触到包裹大殿的黑线时,黑线微微颤抖,跟着,它腾空飞起! 黑线织成了黑幕,遮蔽天光与雪,投下大片的阴影。 “要走了?”李岩岩嘿嘿地笑起来。 黑幕还出白云观的大殿,盘旋片刻,冉冉地升高;突然聚成一团,往远方飞去……和尚走出来了。 “先生。”和尚站在李岩岩身边,脸上隐隐地悲戚,他背后已没有印空的踪影。大殿里空空旷旷,看不见一粒灰尘。 “这场雪送给印空。”李岩岩任凭雪花落在身上,说,“人间死个和尚,西天多一如来。是好事。” “阿弥陀佛……”和尚庄严肃穆,合十叹息。 @@@ “实不相瞒,先生,印空大师临去前有交待……” 印空已死,李岩岩没有兴致追问和尚是否继承衣钵,得了多大的好处;他以雪送行,尽了心意,就打算返回武道会场。 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耽搁了七天,也不知比过了多少场。有谁胜了,有谁喋血。 和尚拉住他,在空旷地小西山上留步,神色严峻地开口:“印空大师交待,白云真人来自……密都。” “?”李岩岩惊得跳起来,裹在机甲里地身子立刻感到沁骨的寒冷。 “不可能!他**的不可能!”他破口大骂着否认,但和尚难堪的脸色让他平静下来。“……真的?” 和尚点头:“先生,实不相瞒。小僧还是不知道密都是个所在……” “你没必要知道!” 李岩岩脱口而出,随即苦笑:“那不是好地方,我都不想知道。——可白云真人明明是域外天魔……” 他忽然想明白了,浑身不自觉地发抖,喃喃:“……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域外’,地方是域外?他强大过头了……” 李岩岩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白云真人没打过喷嚏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啊?阿弥陀佛……”和尚困惑了,“先生。小僧不明白。” “我不会给你看本子上写过,打死都不会……”李岩岩地眼睛瞪得溜圆,不知怎么嘴角的微笑冷冷地狰狞。 他说:“和尚,有**烦了。” - 李岩岩急匆匆地返回东南太平洋地武道馆——以新婚的名义,他地语气严峻得不容拒绝,姜语竹就留在了岩山。 印空显然给了和尚不少东西,不仅有惊骇天下的秘闻,接近肉身成佛的修为更需要和尚慢慢消化。 至少虬髯侠看见和尚时吓得一跳三丈高。然后死了爹娘似地哭丧脸,一个劲儿嘟囔受打击了,要学残云真人隐遁山林,这辈子也不出来。 和尚提不起精神安慰好友,只见缝插针地告知李岩岩:在武道会的那一位白云真人是假的,其实是晴云;还有。真正的白云真人一直闭关不出地最大理由应该是准备防范密都——但现在也出来了,不知去向。 “去向?除了武道会,他还能去哪儿!”李岩岩嘿然冷笑,怒火直往上撞。——说这话地时候,他一脚踹破了“天下第一武道会组委会”的包厢。 “晴云!你骗得我好苦!——把你师兄交出来!” 李岩岩迎上地是大力尊者愕然的目光:“小屁孩儿,你大呼小叫?” 包厢里只有大力尊者和咣咣两个,假冒的白云真人——晴云真人——踪影全无。李岩岩一愣,听见大力尊者不耐烦的问话:“某家正看得过瘾,你来打岔?” ——擂台上大战酣烈。“穷神”柳剑臣骑着白象,发出来一道道掌心雷。把对面的“黑心财鬼”任强志打得满地找牙。 这一对一穷一富。是生死冤家,总算碰了头。两人斗了整整一日一夜。终于将要分出胜负。 李岩岩不管,愣愣地问:“尊者,白云……那个、白云人呢?” “你问的要是白云观地掌教,那就还没到。”大力尊者挥手笑道,“在这儿的那个叫晴云?某家看他也很是个人物啊。” “你也知道?”李岩岩想骂娘。 “某家又不傻。” “他**的!”李岩岩骂娘了。 “小屁孩儿,你急?你办这狗屁倒灶的武道会……哼哼,如此大事,白云不会缺席。” “某家都买了你的面子,白云又怎么坐得住?”大力尊者冷笑,“小屁孩儿,你只管等着看。” “那——”李岩岩喘口气,沉静下来,又问,“尊者,晴云真人何在?” 大力尊者哈哈笑着若无其事:“小事,有两颗装了核弹头的洲际弹道导弹打过来了。” “……我得去看看。” 大力尊者又津津有味地看起比武,李岩岩离开包厢——立刻就骂:“洲际导弹?添乱!” 为了天下第一武道会地顺利进行,他以不惜血本的大无畏精神用本子在会场周围建立了sdi:反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即美国拿来拖垮苏联的骗局:“星球大战”。 哪知道为以防万一遭受核打击的准备虽然没落空,但还是用不上。 或许是因为晴云真人毕竟不像大力尊者那样“学贯中西”,对“科技”——李岩岩的科技——信不过,就亲自去拦截导弹了。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李岩岩的怒火烧过,心里知道即便找见了真正的白云真人也没话好说,就先顾导弹这一头。 他回到自己的包厢,悄悄交待老梅森加强防御,反手揪住了躲在一角勉自镇定的国安局局长刀梅郸。 “刀局,我好像跟你说过别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赌上国运……看样子,你没听我地忠告。” 刀梅郸看着李岩岩在灿烂地笑容里露出一口白牙,心怯了,嘴角抽动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小李,你搞错了。” “嗯?” “……是印度。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印度?”李岩岩忘了松手,表情一下子变得和刀梅郸一样怪异。 从哪个角度看武道会都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他设想过来自方方面面的种种阻挠,但印度……是个盲点。 刀梅郸抬手指着擂台,像哭又像笑:“我只是猜测……婆罗门教地神祗里有个骑白象的雷王因陀罗,我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但很显然有些印度人当真了。” 李岩岩抓不住重点,十分迷惑。 刀梅郸补充着:“就我所知,印度现任总统卡拉姆、总理瓦杰帕伊,还有陆军参谋上将潘德马那巴汗……都是极虔诚的婆罗门。” 李岩岩更加糊涂:“……所以他们发射核弹——要轰杀他们的神?这他**的是逻辑?”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下雪了……其实现在还在秋天里。为印空哀悼……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老和尚的呀…… 第五十七章 借四书剑阵杀人(全) 第五十七章借四书剑阵杀人(全) “穷神”柳剑臣威风凛凛。 他胯下骑乘一头小山也似的白象,举手挥洒万钧雷霆,宛若天神下凡——印度的天神。 李岩岩在本子上写下设定时,没分配多少想象力给这个人物,至少也没去翻阅参考婆罗门教的教义。 他只是很单纯地觉得骑白象很帅。 据说印度是个连苍蝇都飞得比别处慢一拍的地方,没想到挑起战争却这么快。联想到在哪本书上看过的印度教视牛为圣物,它们在公路漫步时过往车辆都会恭敬礼让的习俗,李岩岩在心里承认印度人轰杀“因陀罗”还算合理——有人在世称神,会造成社会动荡。 那自然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杀之而后快。 唯一的问题是:“穷神”跟“雷王”不沾边。 李岩岩身穿机甲,在高天上确认了晴云真人的去向,风驰电掣地追过去——与当初搏斗凶鸟大风,对常规导弹望风而逃的行径对比,他成长了许多。 - “李先生。”晴云真人略带讶异,好整以暇地点头致意。 “核弹呢?”李岩岩东望西望。大雪纷扬,洗净寥廓的天空,没有导弹,没有蘑菇云。 晴云真人干咳一声,失笑,摇摆大袖:“老道既然应邀而来,总要做点儿事情。李先生就不用担心了吧。” “谢了。” “无量天尊。” “那……白云真人,咱们就一起回去?”李岩岩并不揭破晴云真人的冒充。但心里多少不忿,就把“白云”两个字一带而过,说得含糊。 晴云真人愣了下,神色一瞬不太自然,随即拈须长笑:“便该如此。” 两人一起折返会场。路上李岩岩有意无意地打量,也回忆数月以来地事,就觉得晴云真人处处都露破绽。不自主地暗骂自己猪头。 晴云真人却谈笑自若,扯过武道会的话题。笑谈“穷神”柳剑臣的昊天亟雷阵威力无匹,肯定已把为富不仁的任强志轰成渣了——随口又说到参赛者的座席安排上: “既然李先生有意,让那些劣迹斑斑的人物聚到一起,想必大会结束之前该有所安排?” 李岩岩无所谓地耸肩:“嗯……现在还不好说。谁知道最后的结果?白云,你不会也想到那边去坐坐?” “呵呵,李先生明见万里,自有手段。老道还是敬而远之为上。”晴云真人脸色洋洋不变,气度俨然——让李岩岩自然而然地心折不已,猛地恍惚,把破绽都忘了,只是腹诽: “真没白在本子上设定了你最擅长察言观色,妈妈地……装起谁来都惟妙惟肖!” 他悄悄骂人,晴云真人倒像是真听见了,微皱了眉头。一踉跄,道袍袖子里穿出一道白光,向背后射走。 “嗯?”李岩岩一惊。晴云真人却不解释。 两人御风随步,已经远远看见了武道馆。 火莲花濯清涟不妖,雄丽壮观——李岩岩也有些得意,忽然琢磨到刚才那道白光或许是晴云真人报复发来导弹的印度政府地把戏。就开口问: “白云真人,刚才是……‘飞剑取人头’?” 晴云真人目光一瞬,不答,轻轻“咦”了一声。 “……是?”李岩岩也吓了一跳。 ——从火莲花擂台里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波,冲破一天雪! - 光波笔直,在空中拖曳而过,前端顶着“黑心财鬼”任强志……很快,他皮脱肉落,露出骨架,跟着骨架风化……都湮没了。 光波呼啸远去。在天边闪烁金灿灿的一点。像星星。 “有些意思。”晴云真人点头评论,“很霸道的招数啊。要命得快!任强志来不及施展神通就卷了进去,死得可怜。嗯……‘穷神’的亟雷阵里还有这种手段?” 李岩岩歪了头,莫名地觉得这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擂台里传出惊雷般的呼喝声。 “——卡卡罗特!你这个胆小鬼再不出来,我杀光这些地球人!” 李岩岩呛着了。他一下子站住,乍着手原地转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合乎情理。 本子上设定的所有人物里有胆量、且有能力随便杀光所有地球人地或许不止一个,但咋呼着要找“卡卡罗特”却是独一份儿: 宇宙中最高傲的超天才战士,赛亚人的王子。贝吉塔。 世界荒诞起来——李岩岩相信观看岩山电视台现场直播的人里有相当一部分会在这个瞬间疯掉。 尤其是那些“御宅族”。 李岩岩乱了方寸,就听见旁边晴云真人的笑声里带了点儿轻蔑:“李先生,这又是哪一位高人?好大的口气。” “……就贝吉塔而言,他干得出来。”李岩岩歪着脑袋尴尬地笑,“这家伙第一次来地球的时候就干了那么一回,幸亏孙悟空用三倍界王拳挡回去了……要不然就是四倍?时间太长,我记不住了。” “孙、孙悟空?那一位欺天的美猴王?”晴云真人没能保持住气度,脚底下一绊,险些摔倒。 “……”李岩岩摇摇头,“我跟你说不清楚。” 他很苦恼地小声嘟囔:“我不是写过‘还是算了’?这……情节没法往下走了啊……” 当然现实不像小说,马克※#8226;吐温——不是美军上将地那一位——曾经说:“真实比小说更奇幻。因为小说必须忠实于现实中地种种可能。而真实并不用。” 所以尽管李岩岩已经用本子把现实弄得乱七八糟了,但现实依然保持惯性。 “兀那狂徒!待老夫与你一战!”一个灰袍老汉跳出来大喝。他手持一杆奇门兵刃:取义笔,正是“神奇五侠”中精擅“孟子七法”的方规矩。 他替下了一番苦战后精疲力竭的穷神,破空一笔、直点贝吉塔的咽喉! - 晴云真人急匆匆赶回会场——人的名、树地影,听到“孙悟空”三个字,没有妖魔还能稳如泰山。 李岩岩更好奇,不往包厢里钻。急振翅,在空中居高临下地观望。 - 果然是贝吉塔。 他穿着鸟山明著名漫画《龙珠》里的作战服。一身紧绷地腱子肉,怒发冲冠——很不习惯“取义笔”指天划地的招数,屡次想逼近搏击,但方规矩身法快捷,比游鱼还滑,贝吉塔抓不住,气得哇哇大叫。 方规矩冷笑:“老夫还当你有本事。原来不过是头仗着蛮力乱撞一气地笨牛!” 方规矩年老,身子略有些佝偻,不过他修为颇高,经验老道,一生浸yin国术,动起手来绝不吃亏;况且根据本子的设定,贝吉塔没升级,离超级赛亚人的强横还差十万八千里。难免缚手缚脚。 但没有谁能侮辱赛亚人的王子——贝吉塔筋强骨壮,单论速度比方规矩的老胳膊老腿快了不少,脚不点地在擂台转几个圈,一瞬,快得失去踪影。 方规矩一愣,耳边突然听见声音:“死吧!”——冲击波!贝吉塔斜插到方规矩背后。迅雷不及掩耳,发波! 刚才秒杀“黑心财鬼”任强志,他用的就是这一招。 “哼!”方规矩面不改色,轻轻一抖。 “……糟了!”贝吉塔打个趔趄,波歪了,身不由己莫名其妙地摔出很远,狼狈地啃了地。 方规矩凛然说道:“打人如挂画,沾衣十八跌!” 贝吉塔目眦欲裂。 方规矩又微微冷笑:“你这狂徒,可服了?” “赛亚人是战斗地种族!不容蔑视!”贝吉塔握拳大吼!——吼声不歇,他射出一个巨大地冲击波! “……还有。还有!”贝吉塔斗志昂扬。合身运力! 冲击波似乎无休无止,猛烈的爆炸带起烟尘。淹没了方规矩。 - 李岩岩在高空上摇头。 “变不了超级赛亚人,那就还是未够班呀……”他遗憾地叹息着,看得清清楚楚:方规矩侧身举了一幅画,画放光,把贝吉塔地冲击波全都挡在外围。 那该是方规矩的著名法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图”。 - 一时,尘埃散尽。 贝吉塔气喘吁吁,脚步踉跄欲倒,痛骂:“畜生……”——那么强烈的冲击波,却根本没伤害到方规矩半点皮毛: 方规矩含着不屑的冷笑,微微佝偻的身子被“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图”放射的刺目白光包裹住了,一尺长“取义笔”夹在腋下,半露锋芒。 “狂徒!你还不服?” “畜生……畜生——”贝吉塔沥血狂吼,“我先杀了你……再去找卡卡罗特!” 话没说完,他箭步冲出、反身射出一道冲击波——加速! 这一回更快!贝吉塔在半空变成一条虚线……“沾衣……”方规矩眼一亮,撤步,一抖身。 “沾衣十八跌”没能“跌”出去。 贝吉塔一拳,打地是方规矩持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图”的手臂。 猝不及防,方规矩“啊呀”一声,腕骨就折了。 他好歹抓牢了法宝,图画倒卷。“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图”光芒大作,正迎上贝吉塔——贝吉塔没入画里。 “这是……东西?”贝吉塔惊恐地看着自己大半个身子没了,眼中透出一股狠劲。竟然不管,猛地探拳! “呃!” “噗通”! “啪嗒”。 贝吉塔最后一拳恶狠狠地打上了方规矩的下巴,下巴就碎了。方规矩往后一仰,疼昏过去,倒地不起。 同时“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图”地画轴卷回来,把贝吉塔收走——掉落擂台。 两败俱伤。 - 李岩岩发了会儿愣。 贝吉塔的出现在他预料之外,起初听天空雪中滚过雷吼。他还头疼万一最终贝吉塔胜出,可实在没地儿去找卡卡罗特——然后贝吉塔就波澜不惊地被卷进画里去了。 “这他**的……”李岩岩没法评价。随口喟叹,“我还是无语对苍天罢。” 他折返自己地包厢,想调“四全真相仪”的画面出来,探究印空之死、还有真正的白云真人的下落,好拿出对策。天下第一武道会从一开始就不单纯,现在更加复杂到让李岩岩这个始作俑者也难以把握了。 这时外星人咣咣又在岩山电视台出镜: “……请安静。刚才一场,方规矩对战贝吉塔。组委会作出决议,双方平局,均保留挑战权,一起晋级。” 随着咣咣地发言,武道会工作人员走上擂台,担架抬下方规矩,托付给“神奇五侠”的弟子,还有一个去捡“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图”——没拿起来。 贝吉塔人在画里。外面还留了一只手扒住擂台,正往外爬。 五侠之首道明德黑着脸过来,一脚踩到贝吉塔手上,再一扫,让法宝彻底收了他,并扔下一句: “老方一醒。自然放他出来。” 李岩岩在包厢内没顾得上关心这个小插曲,他正面对着刀梅郸无比哀怨地目光——因为咣咣还没精打采地发布了一则新闻。 这是岩山电视台第一次有个电视台的样子。 “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印度总统卡拉姆、和总理瓦杰帕伊,在三十分钟前不幸逝世,大会组委会对此感到遗憾,并表示武道会将排除一切阻碍,继续进行。” 李岩岩沉默一会儿,对刀梅郸说话,语气很平静:“你可以把这当成我的意思。” 刀梅郸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杀人者人恒杀之。咣咣没说错,武道会将排除一切障碍。”沙发里。李岩岩安如泰山。坐得稳稳当当。他知道那是晴云真人下地手。 目送刀梅郸走远,李岩岩淡淡地吩咐:“给我看武道会开始。今年一月一日以来,白云观地画面。” “哔——明白。” 机械的电子音应答,一面晶莹地玻璃墙变成液晶屏幕,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淹没了包厢。 大会仍在继续,雪还没停。 - 连日来的大战惨烈、震撼人心,擂台的青羽翡翠全换过一层新的,老梅森心疼地请李岩岩加持了结界。 露珠包厢里只有李岩岩、和尚、虬髯侠三个人,他们不管外面又是谁和谁的厮杀、恩怨情仇怎么激扬,全副精力都投入观战,看十天前的小西山。 那是更重要的战斗。 …… …… 也不知过了多久,液晶屏幕上光影渐渐黯淡。虬髯侠猛地站起来——他像刚喝了几坛烈酒似地满脸通红,发上冲冠,抚掌大叹: “壮哉印空!壮哉!” 和尚跟他念一声“阿弥陀佛”,低头垂手,把佛珠乱捻。 李岩岩长出了口气。 嫁接到包厢地“四全真相仪”揭示出小西山上一场大战的真实。山门前四大金刚玉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一千八百零四尊,顷刻飞灰……那也不算;印空大开殿门,以万丈佛光直冲九霄,踏破灰烬——那一刻的光芒映照汗青,足以彪炳千秋! “好一个印空……这一场无以名状的华丽死亡啊……”李岩岩油然叹息起来,可不是本子上轻易地“惨烈”两个字能够涵盖得了。印空之死,不输一天飞雪。 他盯住屏幕,喃喃地说:“印空禅师,只要我活着,我就记得你。” “阿弥陀佛。大师此去灵山,当可见佛祖。小僧愿佛祖果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大师就先代小僧护法扶持。”和尚双手合十。重复了一遍他送走印空时地话。 “呃……” 李岩岩没打破包厢内有几分压抑的气氛,只古怪地看了和尚一眼。本子曾设定和尚有一句“我佛定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的口头禅。今天总算是听到了。 虬髯侠望向和尚的目光也已不同,却是因为知道和尚继承了印空衣钵,忽然问:“和尚,那个甚么密都来地家伙,现在你打得过?跟那帮人的手段比……奶奶地!武道会算个鸟!” 和尚脸色一紧,不答;李岩岩有点儿着恼:“大胡子,你意思?” 虬髯侠指着擂台上的比武——似乎是哪儿的一个道士对战哪儿地一个妖怪——兴味索然地模样。说: “小哥儿,俺知道你处心积虑,可他祖母的你处心积虑对付地就是这些妖怪?他们……不够看啊!” “不够看?”李岩岩嘿然冷笑,“大胡子,你眼高手低也得有个限度。我不说别人,就是刚才那个贝吉塔,假以时日……白云真人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个龟孙!俺不信。” “不信……白云闭关是在躲着密都地追兵,可他到底还是来了!”李岩岩一拍桌子。“好戏还在后头——我这就把他引出来!” “先生不可!”和尚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佛都来不及念,赶紧制止。 李岩岩冷冷地说:“和尚,躲不过去!” 虬髯侠到底刺激了他一下,让他长身而起,朝容纳了武道会千百名参赛者的莲瓣走去——有几场赛事。最初就安排好了。 比如:神奇五侠布四书剑阵,挑战天下妖邪! @@@ 天下第一武道会早就让世界瞠目结舌,十天以来,震惊与狂热的情绪排山倒海,席卷全球;每一个角落,从曼哈顿的帝国大厦到无数贫瘠的山村,人们都目不转睛地守住电视机。外面没有人,连各地喧闹的股票交易所大厅都变得冷清…… 一场场角斗,血与火点燃情绪。 李岩岩要做的,就是火上浇油。 他穿过武道馆火莲花莲瓣之间地走廊。低头看擂台边上念珠佛光护持下各国媒体工作者几乎全部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他们吼叫着。声嘶力竭,把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都倒出来。送给每一场比武,全力铸就职业生涯中注定最辉煌的一页。 现场的观众都是很有来头的人物,平时或许道貌岸然、总是居高临下地看这个世界;但大战早已超越了他们贫瘠地想象力,任谁都满脸通红地挥舞拳头,吼着没人能听懂的语句,叫乱气氛。 只有少数例外。 李岩岩瞥见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先生离开了席位,像吃了兴奋剂似地到处乱跳,随便揪住一个人就问:“看见贝吉塔了吗?他真是够酷!那幅画是?我要投诉!” 李岩岩贴边逃走了——他认识那位老先生……那是鸟山明。 在武道馆的医务室,李岩岩叫上“天医”华廿一,一起去见神奇五侠。固然能够用本子做主安排一切,可是他更乐于自己出面解决问题。 华廿一的精神状态极佳,如同刚打了鸡血。 用这位医痴的话说: “太罕见了!武道会简直是个宝库——每个伤员的伤都是无价之宝!想当年本门华八祖师爷给狐狸精割过阑尾就被传为千古佳话,那我现在……嘿!李岩岩,最多我不要你抽血给我了,每个月都来这么一场吧!” 李岩岩忍住了没揍人,板着脸请华廿一治好了方规矩粉碎性骨折的下巴。 “五位前辈,武道会是了却世间恩怨,但更要除魔卫道!前辈有‘四书剑阵’,会战天下妖邪可立于不败之地——不如趁势出手,也好教寰宇清靖!” 在神奇五侠的包厢里,李岩岩的劝说带了那么一点儿义气激昂地味道。 五侠面有难色。 且不管这场“天下第一武道会”有多么不伦不类,所谓地“组委会”几次决议又怎么狗屁倒灶;它进展到现在,就算沐猴而冠,已然是一场盛事。 神奇五侠自重身份,决不愿摆剑阵“以众凌寡”,落人口实。 但到底架不住李岩岩巧舌如簧,一番商谈后,为首的道明德终于应承下来,说只要有妖邪张狂,五侠自然乐于出战云云。 李岩岩谢过了就离开,往大力尊者所在地组委会包厢去,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 他是一片好心: 本子的设定里神奇五侠“死得很快”,这可绝非玩笑——弄不好在武道会上他们就得集体翘了辫子。 未雨绸缪,这老五位的修为都“属于boss级别”,想必联手以后的“四书剑阵”至少会是保命的绝佳手段。 而且正好拿他们挑衅妖怪的耐心,收拾掉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比如:宝光上人。 除开本子上的设计,他的心思其实并无不可告人之处,但落在别人眼里却未必——神奇五侠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许是混得熟了,华廿一也一改沉默寡言的脾性,悄悄凑来发了句牢骚: “你小子这是要借刀杀人啊……还把我拉上当枪使?” “华大夫,你既然不登擂,就好好治病吧。”李岩岩拿眼角瞟着他,毫不客气,“华佗门的人从来不肯安于本分——我劝你多想想你那几个下落不明的祖师爷,可别真继承了这么倒霉的传统。” 第五十八章 五怪,轰华绚烂 第五十八章五怪,轰华绚烂 “……某家才不耐烦去杀印度人!” “总统先生,某家现在的心情很差,但出于最大的善意,某家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不想让太平洋舰队全部沉没在复活节岛海域……还有,如果你不想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五位死于刺杀的总统,最好不要做出任何不明智的决定。” “某家的意思是,任何决定在这个时候都是不明智的。” “就是这样。再见。” 放下手机,大力尊者眯着眼睛看李岩岩。 李岩岩笑:“尊者是个很称职的国家安全顾问——小布什真的应该给尊者加薪。嗯,我还觉得要是把刚才那声‘再见’改成‘掰掰’,才算是不愧尊者一身所学。” 大力尊者阴沉了脸,牛头顶上,曾被反物质武器“湮灭”熔掉半根的一对犄角闪着森森的寒光。 他的心情的确好不起来。 “小屁孩儿,你想要如何?”这句问话当然不是为了李岩岩随口的玩笑。 “嗯?尊者……” “别装糊涂。”大力尊者无声地活动着双手手腕,淡淡地宣布,“既然如此,某家可能会登擂一战。” 李岩岩瞪大眼睛,满脸无辜:“没必要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尊者,愿望不愿望的,你想要尽管跟我说……你是大会压阵的嘉宾,呃,兼组委会的……副主席?你要登擂打架、有**份啊。” 大力尊者注视擂台地冷冷目光在说明一切。 - 擂台。 “大学”道明德、“论语”时习之、“孟子”方规矩。“中庸”钟不偏、壅不易兄弟各依方位,分别出奇门兵器:至善琴、慎独棋,求仁、取义笔。 琴声激荡上天,黑白子往复纵横,一双铁笔幽光划破苍穹——却分明是一座剑阵! 剑气直冲霄汉,是慷慨昂藏、横行霸道;带动无尽风雷电火,划破苍穹。分明飞扬、跋扈! 透阵而出的,是神奇五侠苍苍凉凉的高吟: “神兵出海内……剑气动八方……邪孽销形秽……利刃比寒霜……英雄仗宝剑……血气贯云苍……赤宵定天下……轩辕万古长!” ——四书剑阵。 阵内困死巴陵洞庭湖吞水潇湘叟。 这头老鼋刚胜过一场。得意忘形了。他竟不退场休整,吞吐一天黑水叫嚣,就撞上了承担李岩岩重托的神奇五侠。 吞水潇湘叟恶名、yin名在外,五侠丝毫没跟他客气——上来就是剑阵! 这才一时三刻,潇湘叟已经被迫现出原形,缩头缩脚,仅靠着老鼋生就的一张硬壳生抗——鼋壳敌不过剑气。刹那间伤痕斑斑累累…… - 在包厢中,大力尊者冷笑一声:“李岩岩,你撺掇这五个老不死出来,是要某家看笑话?——还是要看某家的笑话?” 他始终是妖怪。 抛开这一层不算,大力尊者也看不惯一边倒的屠杀。 李岩岩微微一愣,旁边晴云真人适时地插口:“尊者,难道那吞水潇湘叟不是死有余辜?正邪各有道,老道以为尊者定然也是看他不顺眼地。” “哈!还真显出你老道来了!”大力尊者嗤之以鼻。 ——咣咣识情识趣地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不敢多说。 李岩岩只觉得晴云真人的表情底下似乎隐藏着。并不深究,他打圆场:“尊者,我说武道会要了断恩仇……其实,真能了断地,就不是恩仇。所以武道会从一开始就没有很正式的规则,只要你情我愿。打,怎么打不是打?” 李岩岩笑了笑:“尊者,你要登擂,一条浑铁棍大杀四方……你过瘾了,可那还有看头?至于五侠的剑阵,我觉得你不用为天下的……豪杰操心。是不是?” “……要不然,尊者,那口锅你也带来了,我放宝光上人出来逆袭?轩辕遗宝,正好跟四书剑阵作对。” 大力尊者重重地哼了一声。 晴云真人听到宝光上人的名字。眉头微皱。 交谈中。擂台上已经有了结果。 五侠分据五方,各持兵刃不动——擂台空旷。不见吞水潇湘叟的踪影。 半天空中迷蒙一层染了淡淡黑色的血雾,是老鼋地尸体被斩成粉尘,满处飘泊。 吞水潇湘叟死。 晴云真人低低地念了一声:“定云……我的师弟……” “嗯?” 晴云真人有些黯然,在李岩岩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老道想起了定云师弟,他就在那头老鼋的洞府中丧生……虽然查无实据,但潇湘叟之死,总是教老道不能同情。” “哦……” 李岩岩突然想起来了,在心中默念:“……懒云曾说过的,我倒忘了去查那到底是谁下的手。但应该……” 他观察晴云真人顶着白云真人悲天悯人的模样,脑子里隐约想通了一件事。 - 漫卷一天血雾,神奇五侠身姿傲然如五岳高山。道明德居中,朗朗道:“借天下第一武道会会场,我等五人,以四书剑阵邀战天下妖邪!” 方规矩沉声接上:“老夫斗胆,恳请各路正道英雄为我等五人让道!我等只为斩妖除怪,无关私怨、不求其他!若能功成,自然拱手身退;若是半路身死,也算轰轰烈烈活过一场、杀过几个孽畜!” 时习之拈山羊胡,狂笑大叫:“各路妖魔鬼怪。有胆的来!一个两个不嫌少,三百五百不嫌多!爷爷一支铁笔底下不死无名之辈!” “不错,不错。有道是‘身无彩凤一起飞翼’……”钟不偏。 壅不易接得快:“赢得青楼薄幸名!我们老五位今天就算是卖到这儿了!有道是……” “——老匹夫闭嘴!” 这一声吼,来自“鬼心狻猊”狮龙子——是天字第一号地恶兽,身为百兽灵长,生平好吃麒麟!一身泼天的杀孽! 狮龙子诡谲多智,一向深沉。但听神奇五侠不指名道姓把天下妖怪裹在一块儿全骂了,电光火石之间已想到他们是要倚剑阵大开杀戒。头一个就势若疯虎地冲了出来。 ——手持狻猊角,破阵欲杀人! 同时涌出来的还有万载飞天夜叉:百里开明,溟海姑射山千里大蟹:横霸将军,旱魃:汝嫣,倚帝之山兴师兽:白尾君子。 五怪战五侠! 这五怪动作最快——正是因为道行够高!不等群妖反应过来汹汹杀到,先一步挑动了四书剑阵。 登时剑气弥天。 再来人反插不上手了。 包厢里李岩岩一咧嘴。 他心疼。 也是因为出乎意料。 狮龙子、百里开明、横霸将军、汝嫣、白尾君子这五个妖怪未尝都够得上恶贯满盈的标准。 狮龙子身为狻猊,杀的大多是山林走兽;飞天夜叉百里开明蛰伏九幽之下。等闲不露头;横霸将军是只大螃蟹,在海里呆着,算得上与世无争;汝嫣倒是会造连年大旱让赤地千里,可这是旱魃的自身属性,并非有意为之。 唯独倚帝之山地兴师兽地确不是好鸟。名为君子,却到处挑拨是非,兴之所至杀人为乐——也只有他坐在李岩岩为恶人专设的那朵莲瓣地席位里。 大力尊者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酒呢?咣咣,找老梅森拿酒过来!”李岩岩好不气闷。拍桌子找茬;一旁晴云真人含笑,从袖中掏出一坛“留云醉”。 李岩岩接过来痛饮,酒水洒上前襟。 咣咣更气闷,身为打死不承认的外星人,分明有偌大的本事;却谁都惹不起,莫名其妙地成了大会的司仪。还不敢跑。 他缩着不动,苦中作乐,打算随便找个东西拟态、游戏一二,突然一哆嗦,立刻远望出去。 咣咣的眼神越过火莲花,朝东,复活节岛的方向。外星人独特地敏感让他感应到岛上似乎正在发生——他想了想,没说。 “他们五个,未必便输给了四书剑阵这劳什子。”大力尊者观战,沉声评论。“某家跟狮龙子、横霸将军神交已久……” 晴云真人笑着摇头:“尊者。老道也久闻狮龙子思虑深远,更能独断。四书剑阵挑衅群邪。狮龙子心痛同道,本意大约该是一个‘拖’字。可惜了。” 大力尊者默然。 事情明摆着。狮龙子不愧“鬼心狻猊”之名,胸中暗藏丘壑;但蟹精横霸将军、夜叉百里开明都是出名地火爆脾性,一入剑阵誓不低头——彼此配合不到,难免吃亏。 两人各有立场,议论一针见血;李岩岩却微醺陶然。 他心里有计较:无论如何,四书剑阵已出,武道会升级了。江湖恩怨了犹未了,不如不了。到了放宝光上人出来的时机——宝光上人必死! 然后才轮到应对那位“真正地白云真人”……早先,四海水族主君善渊仙还有个死约会。 酒要一口一口地喝,事要一件一件地做。 李岩岩专心观战。 - 好大战! 几乎赶得上十日前小西山上印空、白云会战密都大将的境况! 跟青羽翡翠擂台无关了,火莲花也岌岌可危——剑气倒卷漫天雪,夹着丝丝深红。白日无光! 四书剑阵,波及千里。 除非借助岩山电视台无孔不入的——超越人类科技地——全面摄像转播技术。没人能纵览全局。 围绕“天下第一武道馆”的结界被迫显露出行迹,是一层淡黄地光膜,紧密地贴在建筑外层。它时刻被纵横的剑气敲打激荡,发出劈啪声响,像雨打芭蕉,却不风流,似乎随时会“啪”地就破了。 和尚在露珠包厢里巍巍直立。手持九环锡杖高声诵经,一脸坚毅——出了全力维护擂台边上为各国媒体设置的佛光护罩。无冕之王们惊惶地颤抖。大声哭嚎。 连最胆大的主持人唐健翔也趴下了,专业的尊严让他勉强对南湖卫视地摄像机挤出一个如丧考妣地微笑,用颤抖地语气说: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请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唐健翔,全世界最勇敢的记者!那个……我来自华夏南湖卫星电视台。在这一刻,我十二万分地相信我在下一秒……就会……就会……死掉!”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长弦经天。 在火莲花吐蕊的高空,几乎挨到天顶的最高处。道明德头下脚上倒立垂悬,法天相地,一身三千里! 怀抱至善琴。 至善琴有七弦,其中五弦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五弦分赴五方,有青、赤、黄、白、黑五色,是在天上架起了青、赤、黄、白、黑五座桥梁! 桥上有异象。雷光从中穿梭,织起来一张倒扣天地的大网。 七弦里另有一弦谓文、一弦谓武。道明德反弹文武双弦,文弦有声:清幽哀怨;武弦有声:激烈发扬。 一声心一跳。声绝人遂亡。 钟不偏、壅不易兄弟相隔千里分据东西,同样法天相地。钟持白子,壅持黑子,在至善琴地雷光大网上一番手谈。 慎独棋! 天地是棋盘,一子如山岳。 黑白子为阴阳二气,运生运死。生克之间山岳变化成两条恶龙,矫健翻飞,显露森森龙牙。 道明德随着恶龙声势扣至善琴弦,雷吼作龙吟! 时习之、方规矩遥对南北,恍然显现顶天立地的身躯,时习之手持铁笔名曰“求仁”,方规矩手持铁笔名曰“取义”。 两人大笔开阖,就洋洋洒洒写出一个个大字——笔尖无墨,但字有形! 时习之写“仁”,方规矩写“义”。铁划银钩! “仁”与“义”穿梭五弦。附着雷网,在慎独棋黑白子化成地黑白二龙龙身之间飘荡。 多一个字。五弦加宽一分! 多一个字,雷网加密一分! 多一个字,恶龙精神一分! 四书剑阵已成,生路断绝。——千里内,不知由何而来地剑气弥漫。 至善琴每弦如剑、琴音如剑,操持雷光如剑;慎独棋黑白子变化恶龙,龙牙为剑、龙鳞为剑,二龙翻天覆地,震动风云——为剑! “仁”、“义”凛然,笔笔是剑。 ——但未尝奈何得了狮龙子等五怪。五怪是群妖间顶尖儿的人物,自有神通造化!何况……都已动了真怒。 百里开明身裹黑云,显出万年飞天夜叉青面獠牙地本相,双手如铁叉,勇健捷疾,顺着直插入海的至善琴一根五行土弦化成的黄桥,顶天而上! 夜叉凶悍,以“飞天”为名,风驰电掣——快过了漫天剑气!在无穷尽地剑影中间,他竟然穿插自如。 蒲扇大的一双手掌就要插入道明德倒立法身的头颅! 同时。东方。 横霸将军挺胸凸肚,深深吸气,一呼,吐出无数泡泡。 泡泡就是泡泡,在剑阵中遇风就破,遑论剑气——但架不住量大。 一转眼,横霸将军这圆滚滚的一条大胖汉子就埋在泡泡里了。他这才擎出一对赤红色的献月蟹钳护手钩。 单钩探海,钓出巨*直冲钟不偏! 横霸将军隐身浪后,双钩相击。蹭出一片火光——火光烧着了泡泡。 “去!” 大吼中,横霸将军把双钩一展,泡泡顺势两分,带着汹汹烈烈的神火,仿佛聚成一对硕大无朋地蟹钳,随着巨*左右夹击! 旱魃汝嫣在南,对上了时习之。 “时习之!我叫你求仁成仁!”这一声呼喝嘶哑。跟汝嫣万般娇媚的体态截然不对付。 汝嫣身着青衣,双目中没有眼珠、眼白。只是煞煞地通红! 红光上霄汉。她披头散发,在头顶百会穴上又张开一只眼睛——也是煞红颜色。大阵剑气冲不散红光,汝嫣四肢伸展,就在高天上凄厉地嚎叫! 嚎叫声无法形容。时习之铁笔勾画出一迭“仁”字,字带森寒剑光,却被这嚎叫席卷一空。 ——大海深陷。 白汽腾腾,是海水蒸发掉了。绕着青衣女魃的身影。 汝嫣一步步向前,双目红光锁定时习之。 …… 看情形,似乎妖怪占据上风。 剑阵里找不见白尾君子的踪迹——大约他是躲起来伺机而动。而鬼心狻猊…… 堂堂的狮龙子从剑阵中飞快地转了一圈,最后竟隐遁到边缘,暂不出手。 他在至善琴琴弦化成的那座黑桥之下,左手小心地半握成拳,拳内微亮一点紫光笼罩全身;右手持一枝本命神兵:狻猊角,磕飞往来剑气。 倒是颇有些余裕的模样。 但他地神情一直保持紧张——狮龙子思虑最深。知道神奇五侠各为一方宗主,联手的剑阵必然…… 石破天惊! 恰如预料。四书剑阵刹那发动杀招。 道明德轻摆至善琴,琴上文、武二弦化成两口龙泉剑,剑阔如桥!双剑反激直下,正迎上百里开明地双手! ——飞天夜叉一身坚逾精钢,尤其一双手爪平素惯能撕金断玉。就不信邪,一边哇哇大叫,硬拒龙泉——“噗”! 他一只手被斩断四指,另只手……无名指地指根豁开,巨剑顺手骨、断经络,一直斩进上臂! 剧痛摧心,百里开明全身贴到剑上,倒挂坠地。 剑刃烁光——百里开明已成废人。由臂膀近身,铜皮铁骨不如豆腐,这一剑。几乎把他平平削成两片! 只有头颅幸免。热血狂喷,染不红化剑地琴弦。 …… 与此同时。横霸将军陨落。 - 他摆双钩、运巨*,水火交攻钟不偏。钟不偏就一声长笑,抖动法身巨像双手——半空中那条黑龙蓦地不见了,他面前是一百八十一枚黑子轰然下坠。 棋子是山岳。 ——钟不偏以山岳为瀑布! 一山断落巨*,一山砸散火海,一山抵挡双钩! 横霸将军闷哼运力,身形瞬时见风涨,这胖大汉子踏海顶天,把献月蟹钳护手钩飞速乱舞——快,朦胧一团红光。 海天之间,这一对双钩容不得外物。山岳在上?砍了! 横霸将军开山! 开山山断,钟不偏的慎独棋黑子化成一百八十一座巍峨高山,横霸将军就把这些高山尽数砍成两段! 双钩红光无坚不破,穿山——直捣钟不偏。 这条大汉如同魔神降世,呼喝声中,一对献月蟹钳护手钩已经递到钟不偏法身前胸!管要害不要害,红光再闪,就豁开他教他随半天零落地山岳一起变成碎块! 钟不偏岿然不动,眼神里不带一丝怜悯:“将军,有道是:‘风头如刀面如割’……” 横霸将军双钩若再进半寸——钟不偏将死! 然则,遥遥地,壅不易的大笑接上了钟不偏:“‘提携玉龙为君死’啊!痛快!”——一笑犹未了,高天扑下白龙! 原来钟不偏撤回黑子时,壅不易的白子紧随其后——白子化成地白龙顺延至善琴一根青弦,带动了风雷神剑。 神剑开路。龙口大张,一头撞破横霸将军肚腹! 好大一个洞…… 横霸将军仰天而倒。献月蟹钳护手钩无力地划下,碰不到钟不偏的身子。 溟海姑射山千里大蟹,在四书剑阵里吐完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泡泡。 那泡泡也碎了。 - 至善琴黑弦桥下,“鬼心狻猊”狮龙子脸上地肌肉一跳,万般痛心——大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大惊下反应不及。虽已疾疾放出手中那一点紫光,却没能追上白龙。 他只得反手再把紫光收回。只听耳边有人“嘁”地冷笑:“狮龙子枉费了好大名头,谁知道,裤裆里没吊着玩意儿!” 这声音是白尾君子的。 狮龙子神色不动,依旧紧守门户,细看阵法变化;也顺讥笑声的来路找寻:声音就在不远处,靠近壅不易的方位 白尾君子原是生在倚帝之山金玉之内的一只“狙如”。身为“兴师兽”,一旦出没。天下就有兵戈作乱。 但他正能附身到大阵的剑气之中,隐蔽身影无形无相——狮龙子神目如电,竟找不见。 一旁,壅不易御白龙,撞杀蟹精横霸将军,把慎独棋地白子再收回来。 这一收正中白尾君子下怀! 刚才他同是去救横霸将军,也晚了一步,就附在一枚白子上;离壅不易近了。白尾君子在凄切风声中转折跳跃,脚点剑气,匆匆绕来…… 紫蓝色地电光蓦然发动! **,白尾君子是捆绑系的高手……壅不易地法身就被那一束电光五花大绑,束缚了几十圈,电光紧紧内收。勒得见血,勒得壅不易摆出个奇怪的姿势——仿佛就任人宰割的模样。 连那条白龙也回首,似乎感受到了痛楚,一阵乱翻身,放声惨厉长吟。 狮龙子眉梢一跳,大笑:“——好!白尾君子,让老夫助你一臂之力!”随话,他脱手掷出狻猊角。 狻猊角本是狮龙子将本身原形头顶地独角祭练所得的神兵,一离手就变! 这只角、枝桠纵横千马,大放毫光。光芒冲散剑气、捣开白龙。趁空隙将壅不易死死架住! 白尾君子收敛了本命电光。显出狙如的原形:白嘴、白耳、白尾,毛色紫蓝。是啮齿类动物。一只小巧可爱的老鼠。 他蹲坐在壅不易法身地咽喉,“吱吱”叫了一声,向那个硕大的喉结恶狠狠一口咬下! 血光四溅。 壅不易重创,痛嚎——嚎不出,喉结碎了。白尾君子得理不饶人,一摆尾,直接钻进壅不易法身里去。 他要由内到外,把个大活人一路吃净!狻猊角卡死了壅不易,动弹不得。 “老壅!”钟不偏双目尽赤,不再歪引诗句,破空疾飞而来——却早已晚了,白尾君子全身钻没,让壅不易的胸前洇出大团大团的血渍。 慎独棋白子化成的白龙死了,半天空里一粒粒棋子噼里啪啦地下落,没有神通,只是普通的棋子。 四书剑阵……似乎…… 狮龙子始终没有舒展眉头,他一边手上掐住了法诀,让狻猊角困住壅不易;一边四处张望。千里之内,剑气未歇。 海面,百里开明载浮载沉,凭飞天夜叉地强横体质抗住了重伤不死,完全不能再战。 旱魃汝嫣凭立高空,以厉啸逼住时习之,还牵制了方规矩,把“仁”、“义”二字完全揽在自己身上,眼看已是强弩之末,战局并未好转。 “难不成……”狮龙子倒吸一口冷气,猛转头看——钟不偏只飞到半路就又折回,是道明德挑动五行弦中地青弦把他抽了回去。 破空有长啸。时习之和方规矩异口同声大喝:“莫要乱了阵法!” 一喝,神奇五侠人人面色肃然,连喉结破碎,眼看已经重伤不治地壅不易脸上也重新有了血色。 “难不成……”狮龙子心神大动! ——他掉头就走! 又有啸声,是神奇五侠一同大笑:“借法乾坤,五侠同命!妖孽敢尔!” 狮龙子没走出三步,猛地吐出一口血! 狻猊角碎了。 五侠身上同时腾起神光,在空中融汇,壅不易凭借神光挣脱束缚——黑白双龙摆尾,重击在他身上,把狻猊角打落尘埃,片片粉碎! 龙尾划开了壅不易地法身,精血不泄,白尾君子被曝露到天光之下。 “嘿……”壅不易龇牙吸气,伸手插进法身胸腹间,把被龙尾一击击昏了的白尾君子紧握住了。 “有道是:‘天寒翠衫薄’……妖孽,你咬得我好苦!” 壅不易以拳击掌! “吱——”白尾君子陡然惨叫。叫声尖锐,刺得壅不易掩耳,就松了手;剑阵中其余四侠、连带狮龙子、汝嫣都浑身一震!海面浮沉的飞天夜叉百里开明也缓缓张眼。 一只小小、小小的老鼠,有雪白的嘴巴、耳朵和一条秀气地长尾,紫蓝色的毛皮像是锦缎——它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只有一对眼珠还是亮晶晶的;它从高空无力地坠落。 四书剑阵里剑气自然迷漫,立刻把这只小老鼠卷成一团淡淡的,迷离的血花,“砰”地炸裂开来,随风消逝。 狮龙子单手抚胸,脸色惨白;旱魃汝嫣的厉啸拔了一个高音,嘶哑了,一个“仁”字一个“义”字趁虚而入,打在她的身上。 “啊——”飞天夜叉百里开明一咬牙,用仅余一指的残手生生撕掉连着几寸皮肉的后半身,顶着不治地重伤踏浪飞起! 空中剑气如洪水,冲刷他地伤口,飞起半丈,百里开明一头栽倒。 道明德、时习之、方规矩、钟不偏、壅不易——神奇五侠法身高耸,大声呼喝:“妖孽!还不束手伏诛?” “妖孽!还不束手伏诛!” “妖孽……” 大喝引动回声。阵中千里剑气森严,雷鸣滚滚,白雪纷纷。 “好!好!好!尔等欺人太甚!”狮龙子踉跄两步,一摆双袖,嘴角忽然浮现狠厉的笑容,“不过是玉石俱焚!” 他仰天狂吼:“——爆!” 光芒。 耀眼地紫色光芒。 不见天,不见地,不见海。 狮龙子一字出口,似乎宇宙瞬间浑沌! 是他始终隐在手底的一点紫光——他曾在剑阵中奔行四方,这点紫光也悄悄地蔓延渗透,直到千里之外。 紫光,爆了。 玉石俱焚! - 这一战——轰华绚烂。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话说这一章我写得是很满意的说……不知道大家看得过瘾不过瘾? 第五十九章 三巨头(全) 第五十九章三巨头(全) 一战,四书剑阵名震天下。 巴陵洞庭湖老鼋、吞水潇湘叟碎尸万段;溟海姑射山千里大蟹、横霸将军慎独棋下穿心而亡;倚帝之山兴师兽狙如、白尾君子丧于剑气…… 还有万载飞天夜叉百里开明、上古青衣女魃汝嫣、鬼心狻猊狮龙子身负重伤。 但神奇五侠竟似乎毫发无损! 照旧挑衅妖邪。 青天碧海,回荡五侠清清朗朗的呼喝:“还有哪个妖孽敢来受死!” - 之前大战终局,狮龙子口称“玉石俱焚”,爆碎无名紫光——却是趁乱扛起百里开明,拉住汝嫣,从剑阵缝隙中逃了出来。 一遁万里,直跑到南美洲西岸安第斯山脉汉科乌马山山巅,这才活命。 到头来反倒是狮龙子伤势最重:那一点紫光虽然炸开了剑阵,却不分敌我。狮龙子拼死护住百里开明与汝嫣,自己却被紫光炸伤,道行大损。 “他娘的……不该乱逞英雄……”狮龙子在汉科乌马山顶上听见五侠喝声,骂一句,吐一口血;远望海上擂台,他犹豫片刻,放下百里开明和汝嫣,转成狻猊原形,放开四蹄,跑走了。 恍然与狮龙子心有灵犀,大力尊者在武道馆的包厢里吐气开声,也破口开骂:“嘿……好猖狂!” 一双牛眼瞪如铜铃! 他一步就迈了出去——懒洋洋地拖着那条沉沉的浑铁棍,穿出结界。稳稳地、旁若无人,走进剑阵。 剑阵中还有血花飘零。 “——尊者不可。”晴云真人身法快捷,话音还没落地,他已绕到了大力尊者面前。 “哈哈,在某家这里,从来没甚么‘不可’!”大力尊者冷笑,随意挽了个棍花。双臂一插,傲然看天。 只是一个棍花。 千里之外。神奇五侠踏海顶天地万丈法身一窒,一晃,同时住了口。 漫天的剑气就散了。 大力尊者横棍当胸,若无其事随随便便地站着——天地之间剩一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岩山电视台的现场直播不失时机地给了这头牛魔王一个超级特写,雄性的力量感顿时征服了全世界无数观众的心。 道明德收起至善琴的七弦;方规矩、时习之高举铁笔,一“仁”、一“义”凝在笔尖待发;钟不偏、壅不易微微闭目,都探出手臂。食中二指各拈一枚棋子不动。 神奇五侠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大力尊者,妖中之王!他那一条浑铁棍不受天地管辖约束……谁能力敌? 合五侠之力,四书剑阵能困得住他? 大力尊者也不知道答案,但他毫不在乎,眯着眼悠悠地嘟囔:“要不然,某家也来耍一场玩玩?” “尊者,不可啊。” 晴云真人拦在大力尊者身前。单掌虚抓,凌空遥遥地锁住浑铁棍棍头,一脸地苦笑。 “哈!”大力尊者嗤之以鼻,总算给了晴云真人面子,笑道,“白云观也想趟浑水?”说着脸沉下来:“某家倒不介意先开了你地瓢。” “尊者若是出手……呵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老道不怕尊者席卷六合,但……好一场盛会岂不教尊者毁了?棍不可轻出,尊者,”晴云真人摇摇头,“老道的瓢,还是别开了罢。” 大力尊者面色一紧,不答话,手中浑铁棍似动非动;晴云真人低低叹息着,五指虚弹。 兔起鹬落。一转瞬。大力尊者与晴云真人出手试探,身不动。已过了百招! 浑铁棍杀机四溢!却全被晴云真人单手封锁——棍头与指尖隔了两丈远近,其中猛地酝酿出一团黑光! 黑光生根,牢牢地不动。 “你,好。”大力尊者挑了下眉毛,脸上堆起欢畅地笑容,往前踏了一步。一步,黑光大盛! 一步,逼得晴云真人猛一仰头!他虚抓浑铁棍的单手迫不得已、变爪为掌——五指伸展,虎口“啪”地裂了。 裂口滴落的血珠是白色的。大力尊者看在眼里,微吸了口凉气,却笑:“老道有一副好皮囊啊,元阳真气竟是从来不曾走泄?” “无量天尊!”晴云真人咬牙,也恼了。 他单手手指运力,慢慢又屈成虚抓之势,另一只手缓缓撤出一柄拂尘:“尊者,真要动手?那就教老道领教一番如何?” - 全场大哗。 大力尊者逍遥世间,身为妖王,人望之高如日中天!正是有他压阵,群妖才不愿妄动,守住了所谓“天下第一武道会”的体面——否则,妖怪正该桀骜不驯,谁会老老实实地比武? 而晴云真人历来以白云真人的名义、面目现世,在群雄眼中他就是领袖天下正气的白云观之主! 那是神通不可妄测,泰山北斗一般地人物。 武道会伊始,这两人扛着所谓“大会组委会”的旗帜,即便头衔有些可笑,群妖也罢、群雄也好,谁都不敢有丝毫轻蔑…… ——他们要对打? 大力尊者vs白云真人? 武道馆参赛者所在的席位上静了片刻,蓦地人声鼎沸!任谁都红了眼,连一些老成持重、一边打定主意绝不出战,一边一直思忖自己赶来武道会实在是莫名其妙的人物也都狂呼点头,大叫“此行不虚”。 以道明德为首。神奇五侠就愣住了,随后收拾剑阵,同向“白云真人”遥遥地拱手,一起退走——打了孩子娘出来,正邪双方魁首要对战,那还不赶紧清场? 至于武道馆现场、还有世界各地电视机前观看转播的观众,他们固然了解不到实质。但一看这架势,傻子也明白重头戏就要开演。联系之前地场场大战。人人手心出汗,全都集中了精神——不敢眨眼。 - 与此同时,这剑拔弩张的情势之下,“天下第一武道会组委会”所在的“花蕊”包厢里,李岩岩皱着眉,脑袋快要歪成了九十度角。 “搞搞?”他使劲地挠头,自言自语。“妈妈地,效果好过头了……” 李岩岩穿上了机甲。 “先别打。”振动翅膀,他也跳出包厢——抡着一管“炸弹之祖父”火箭筒,开火。 “轰”地一声,“炸弹之父”的弹丸打上大力尊者、晴云真人之间的那团黑光,天上升起蘑菇云。 “我说,你们两个先别打。”李岩岩重复了一遍。 蘑菇云散尽,自然谁都毫发无伤;在擂台上空。三个人站成三角形——晴云真人怀抱拂尘,大力尊者横握铁棍,这两位依旧对峙,李岩岩在边上。 “小屁孩儿,这里没你的事。”大力尊者盯紧了晴云真人,蓄势待发;他也不转头。就淡淡地说话。 李岩岩挺郁闷:“为嘛没我地事儿?伤自尊了。” “无量天尊。李先生。”晴云真人好歹招呼了一声,但他同样不敢分神,拂尘上万千金丝跃跃欲动。 “真伤自尊了……”李岩岩想了想,把火箭筒背起来,双手从腰里抄出——两把银光闪闪的小手枪。 他左右开弓,瞄准,说:“二位,先别打好不好?顺便一提,我这两把手枪里地子弹是‘湮灭’,反物质武器……话说你们老两位再厉害。挨上也够呛。” “小屁孩儿!”大力尊者的脸腾地就红了——头顶缺了半根的犄角隐隐发痛。 李岩岩微笑:“我没别的意思。……现在就演压轴戏是不是还早了点儿?嗯,那也没事。不过你们要打。总得先征求一下我这个主办方的意见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大力尊者、晴云真人都退了一步——谁也不愿被手枪指着脑袋。 “二位,我不拦着。可我得先问明白:这一架算是谁打谁?” 李岩岩歪着头像在抱怨,其实话中有话似有所指。说得晴云真人变成“阴云真人”,黑了脸,目光闪烁。 大力尊者哈哈大笑。 - 有议论声。 李岩岩插到大力尊者、晴云真人之间侃侃而谈;虽然隔着机甲头盔,外人看不清,但他姿态挥洒自如,嬉笑中不输气势。 隐隐地,显出几分宗师风范。 “那是岩山的李公子啊。”…… “星夜驰奔蓝岛,联络白云观驱除血魔的李公子!” “……我听说,他曾以三张灵符,逼得残云真人遁世不出!” “嘘——那天我也在场!当时,李公子……是抢在白云老神仙手里救了残云那头血魔一命!” “那他到底是哪头地?刚才他说来着?他是武道会的主办方!” 先从群雄一边有人认出了李岩岩,议论渐渐蔓延;未几,妖怪中,大力尊者之子红面小太岁也嚷出一句:“我知道,他跟父王打过一次平手!” 就惹了更多的惊叹——“?力战大力尊者?就凭他?”“这个裹在铁皮里地家伙有这么大地能耐?” 群雄、群妖的目光都有所不同了,半空中,俨然三足鼎立地架势。 离得远,露珠包厢里和尚与虬髯侠的目光频频投来,密切关注局面;但二人另有要务,抽不出身,就免不了心焦如焚——“四全真相仪”地屏幕显示:那一位“正牌的”白云真人已经到了。 - 三巨头。 李岩岩无可无不可,事已至此。就打算叫破晴云真人身份,索性这就逼白云真人现身。他思忖片刻,权衡利弊,正要开口。 大力尊者率性,本想收拾了神奇五侠,显显妖怪的手段;对手换成别人也无所谓,照打不误——就不管晴云、白云。只顾了含笑看戏。 唯独晴云真人势成骑虎,面色忽阴忽晴。主意拿捏不定。 自他以下,白云观全伙都来了武道馆——小西山一空,白云真人必将历劫!可是,晴云真人把一只手拢在袖里,又起了一课,还是掐算不出结果。 不好轻举妄动。 刚才他收了印度地核弹,还想趁机脱身回去查勘。却又撞上李岩岩……晴云真人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猜不透那到底是凑巧还是有意,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勉强微笑出来,抢着说: “李先生,如果尊者定要出手,老道身为白云观掌教,自当奉陪。不过。之前李先生可是去过小西山了?不知……” “没有。”李岩岩一口否认,“我回首都是办结婚证。” “啊……恭喜。”晴云真人苦笑。 李岩岩不领情,嘿嘿笑了几声:“那就是说要打了?成,打吧。反正除了二位还有压轴的。”说着,他脸色一变:“我先预祝你晴云……” ——“晴云”两个字说出口了。 李岩岩是要说穿了真相,他还打算再吼一嗓子。把那个正牌的白云真人也叫出来——没来得及。 “李岩岩!”一声断喝截住了他地话头,有个人手持双剑,驾驭一团青惨惨的烟雾,从参赛者的席位上飞扑过来。 “……那个……呃。谁啊!”李岩岩一句话噎在了嗓子里,气不顺,就有点儿怒了,胡乱呼扇机甲的翅膀。 “李岩岩!我向你……” 这人也没能把话说完。他刚凑近,晴云真人眼前就一亮,心里暗叫一声“来得好”,却立刻沉下脸来责问:“你是何人?这里哪有你说话地地方?” 大力尊者观察着晴云真人的神态。微微冷笑:“不错。这里哪有你说话地地方!”话音未落,他连浑铁棍也懒得用。伸手一把探进裹住来人的青烟里,抓住了往外一甩: “掰掰。” 人来得快,去得更快。来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棒球全垒打的弧线,一头砸进了“大会组委会”地包厢。 “吱——”地一声,是外星人咣咣吓了一跳,碰翻了联结到岩山电视台地麦克风。 “好一个‘掰掰’。”李岩岩竖起大拇指,“尊者从谏如流,果然学贯中西。” 大力尊者甩了甩棍子,打个呵欠:“小屁孩儿,某家不打了。老道有心事,打起来没意思。”他冲李岩岩挤了挤眼:“小屁孩儿,也别光坐山观虎斗——你把宝光那厮困到现在,总得给他一个交代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李岩岩哭笑不得,“你是故意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儿子跟刘亚文有交情?”话刚说出口,忽然一惊: “嘿!那个混账刚才喊地是我名字?” ——至少在华夏,“李岩岩”这三个字作为“传奇状元”,很有那么一点儿知名度……岩山电视台的现场直播非常忠实。 机甲的头盔后,李岩岩的脸色立刻与新鲜的苦瓜杀了个难分难解。 - 刚才找李岩岩麻烦、笼在青烟里的那人正是刘亚文,国安局保卫处三科的副科长——宝光上人强收的徒弟。 刘亚文吃了不少苦,忍辱负重地认准了要杀李岩岩为同僚复仇,也不用红面小太岁怎么挑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脑袋一昏就跳出来了。 但他地实力实在还差了些,大力尊者成全他,一甩,让他撞进包厢里——撞上了一口大锅。 锅里有汤,汤里是宝光上人。 刘亚文端着锅,又飞回来了。 青色烟雾中,他双眼赤红,一字一顿恨恨地开口:“李岩岩……我卧薪尝胆……” “卧薪尝胆?我还以为是卧冰求鲤。我不找你,你还没完了?就你认识我?嘿,端着个锅,以为你是送外卖的啊?妈**,你算不上是盘菜!” 眼看刘亚文把局面被搅得乱七八糟,李岩岩气不打一处来,话说得也混乱了;手上倒是有样学样,一振翅,也直接伸到青烟里去揪刘亚文的脖领。 他就比大力尊者差了太多,刘亚文反应得过来,侧身躲开,顺手举起装着宝光上人的那口透明大锅往下砸! 锅里的宝光上人本来盘膝打坐闭目不语,都认命了,也不禁气得睁开眼,吐着泡泡大骂——虽然声音透不出来,但大约都能想得清楚,应该是:“你这个欺师灭祖地混账”……之类。 李岩岩愣了愣,撇撇嘴,接住了锅;再一反手,掏出一张符贴到锅盖上,叫:“开!” “哗啦!” 锅盖开了,汤料……宝光上人一身湿淋淋地跳了出来——他不管李岩岩,回身抬手,就要搧刘亚文一个耳光。 “停!”李岩岩急急地穿插,拦住了,脸上的表情是无可奈何,“宝光,你的对手是我。——和尚,你过来!把这小子拎给刀局,看牢了他。完事儿我得好好找他算算账!” 说话间,大力尊者、晴云真人、宝光上人都没动,唯独刘亚文把那对名为“魂悸”、“魄动”的天姥双剑抡圆了,连劈带砍,又刺又捅,玩儿命似地冲李岩岩使劲。 宝剑磕在机甲上,火花四溅,没用,一点儿漆皮都蹭不下来。李岩岩敞开了让刘亚文拾掇,懒得搭理。 他继续对宝光上人说话:“宝光,从一开始,就是你找我的麻烦——黄海,飞机上老梅森家里的保镖、厨师、驾驶员……全让你杀了;后来你又挑拨了多少人到首都?杀人无数,他们也都成了你的替死鬼;还有我家那一个小区也让你拆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宰不了你?嗯?” “我很对得起你。这场天下第一武道会有一小半是为你开的!” 李岩岩一顿怒斥,宝光上人还没说话,旁边和尚蹿来,一伸手,拎走添乱的刘亚文——修为悬殊,刘亚文根本还不了手,只是不服,蹬着腿喘着粗气吼叫: “李岩岩!老子早晚宰了你!早晚宰了你!李岩岩!” 李岩岩都提不起情绪来还骂,心里叫苦:“嗯,国安的特工是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忒不敬业了……你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啊……” 他干脆摘了头盔,堆起尴尬地笑脸,朝四周看台挥手致意。 - 底下擂台边上,不知时候从昏迷中醒来地“全世界最勇敢的记者”、南湖卫视地唐健翔使劲揉了揉眼,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 他“嗷——”地一声。 这一声嚎叫让武道馆参赛席位上的几只铁背苍狼怪自惭形秽,深深地红了脸。 唐健翔仿佛被扎了千儿八百针强心剂,口沫四溅地大叫:“是李岩岩!李岩岩!观众朋友们,是李岩岩!传奇状元李岩岩!” “我看到了?那是李岩岩!刚才他亲口承认,他是本次天下第一武道会的主办方!观众朋友们……” - 李岩岩气得直跺脚:“唐健翔……我前几天还夸他来着?我收回!记者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宝光上人一直阴沉着脸,目光中的感情深刻、复杂。 第六十章 子在川shang曰(全) 第六十章子在川上曰(全) “轩辕墓里有三十六宝。宝光,对我,它们都不管用。这个你早就知道。”李岩岩冷冷地说话,任凭一柄金光闪闪的斧头砍在左肩上,身子晃也没晃。 机甲很坚固。 宝光上人的脸色很难看。 - 已经开打了。 - 大力尊者和晴云真人返回了包厢,在擂台上留下宝光上人、李岩岩。这一战是安排好的,来得也不算太晚。 基本上,这该算是压轴的大战之一了。 在李岩岩的计划里,所谓的“大会嘉宾”、或者说“组委会成员”……随便是名目都无所谓——彼此之间的较量才是重头戏。 例如:四海水族主君、南海四圣之首:善渊仙vs白云真人——他估计善渊仙肯定会输,结果求仁得仁而已。尤其是李岩岩已经知道白云真人来自密都,那就更没了悬念。 但同时不能排除大力尊者会见猎心喜,拎着浑铁棍参战的情况,一个“力大无穷无上限”,真打起来,胜负……还不太好说。 当然,对于李岩岩而言,最重要的战斗是自己将要参与的。本子的秘密已经不能算是秘密,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杀宝光上人立威!这是“万全准备”的其中之一。 “轩辕三十六宝、包括宝光上人的任何攻击手段都完全无法伤害到我,还有我地机甲。宝光上人必将被击败。”写在本子上的这一句话。是“万全准备其中之一”的其中之一。 - 李岩岩并不觉得这有不对。 正像他之前的叱责,一直以来,宝光上人千方百计劫夺本子,无所不用其极——不惜株连现实社会的普通人群……这连“甚至”两个字都用不上,宝光上人一贯丧心病狂。 李岩岩曾经说过他只在乎自己能够掌握的正义,也不管那究竟是不是正义。 他要杀宝光上人。他要稳操胜券。 这些事情宝光上人早就知道——即便之前知道得不够清楚,在他被凭空装进那口大锅里出不来的时候。他就彻底醒悟了。 所以宝光上人几乎完全没有战意。 一改嗜宝如命地风格,宝光上人把那柄巨大的斧头扔了。掉进海里不起涟漪。他红着眼,嘶哑着嗓子,绝望地冷笑: “李岩岩,你胜之不武!” “没错。”李岩岩大点其头,“宝光,我就打算欺负你了——你没有良心,那就摸着你那颗黑心给我想想!你他**地就该有今天!” 这也算是了断恩怨。 说完。李岩岩从机甲右臂的缝隙里拈出一张灵符。 黄纸朱砂,上面草草地写了一个“逝”字,灵符叠成短短的小剑形状;李岩岩左手执符,无名指从中指指背插过,食指钩住无名指,指尖向下,大拇指、小拇指收入掌心,中指向上——这是“金刚指”的道诀。 踏七星步。李岩岩举符到右肩前一尺,脸色肃穆:“宝光,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你走吧!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白云择要》有载:救苦往生神咒。 神咒一出,李岩岩手中灵符自燃! 灵符自燃,火光跳跃。不留灰烬。蓦地,苍云舒卷,海涛澎湃…… 一个类似装过宝光上人的那口“大锅”的透明罩子凭空出现,罩子硕大无朋!把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擂台、连同面向看台地四面巨大的液晶屏幕、连同深沉的大海,一起扣住了。 罩子里只留下了李岩岩和宝光上人。 李岩岩向着对面惊怖的脸色轻轻地说:“只有我知道,宝光,在去年三月十七号之前,你还不存在在这个世界。” “什、?”饶是宝光上人早已有了伸腿瞪眼翘辫子完蛋大吉的心理准备,还是让眼球凸出了眼眶。 或许是因为“透明罩子”——结界的缘故,李岩岩说话毫无遮拦:“宝光。我可以让你走得明白。” “……蓝岛大劫时。我发现那一套七张的‘上邪灵符’很有点儿效果,就开拓思路。又专门做了新的出来……没错,就是用本子,那个你一直想要地本子。” “你看得很准,那个本子几乎无所不能。宝光,你应该知道本子上写了些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那上面也有你的档案——那就是你的一切!” “我猜想,就算我把本子给你,你也用不了……因为你,是本子、还有我的空想制造出来的人物。仅此而已!” “当然,我的猜想不一定是真地——但是,宝光,千真万确的是……你是假的!” “哦,刚才那张符,叫‘子在川上曰’。它没别的用处,就是制造一个结界——并且,让结界之内的时间倒退到去年三月十七号之前。” 李岩岩耸耸肩,重复了一遍:“宝光,在那之前,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结界之内,时光奔流倒卷,有如洪水,把它带来的一切都席卷一空。像潮水一遍遍冲刷海滩,掩埋掉所有的痕迹,然后退去。 无可阻挡。 首先是四面液晶屏幕,它们飞快地消失;接着,整座擂台——青羽翡翠一片片地揭落,露出地基,地基立刻没有了。 海水汹汹地激荡。 仿佛是录像机在快速倒带……“子在川上曰”,灵符蕴含的、实际上是本子蕴含地。一种不能抗拒的力量把结界内地时间带回一年之前。 那个并不荒诞地世界。 那个从来不曾存在过任何神仙妖怪的世界。 那个没有宝光上人地世界。 李岩岩立在空中,挺得笔直的身子像是一座巍巍玉山,不受时光侵袭,眼神几乎有些残酷。 - ——会场大乱! 岩山电视台地直播还在继续,镜头在结界外,不能拾取音频——对于现场的观众,要命地是液晶屏幕不见了! 只能远远地看到结界里两人对峙…… - “啊——小辈!”穿一身黑衣。瘦小枯干的宝光上人疯了似地痛嚎起来! 他的嚎叫声传不出去。 宝光上人可以接受死亡,或者屈辱。再被装进“锅”里示众也好;即便李岩岩羞辱他。磕上两个鸡蛋,真被煮成了海鲜汤……那也不算无法忍受。 但李岩岩不能说这些话!这些话毁灭了他的全部!毁灭了他存在的意义! 宝光上人清楚地记得一切。几千几万年来,从他的意识才刚刚开始成形的时候,如何一点点儿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如何千辛万苦地修练…… 第一次,能够变成人形时地欣喜;第一次,与东海的夜叉斗法落败,躲在海底岩洞里舔舐伤口时的痛楚;第一次。对黄海的龙女一见钟情,拼命,把一海的龙族屠杀殆尽,强抢来心上人拥在怀里,却只能看着她自尽而死……那无尽的空虚、不肯后悔的执拗…… 有些记忆过于久远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可是,所有都是真的曾经发生过地! “小辈!”宝光上人只能用最悲愤、最痛恨的语调嘶吼——全都被否定了。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 有的,只是短短的、还不到一年的时光。 而这。也将结束。 - “宝光,你归零了。”李岩岩冷冷地回答他。 - 在最后的时刻将要到来地瞬间,宝光上人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费尽心机终于得知本子上记载的内容时,是那么的惊慌——原来那不是因为本子上的字迹清晰、真实得简直无情,把自己的脾性兜了个底儿掉。 原来。那时自己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想到了李岩岩刚才说过的话。 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只是那几行字,只是一个顽童不切实际的空想。而已。 从那时候起,他就下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本子抢到自己手里!在所有的谋划算计里,宝光上人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把本子夺到手后该如何使用它。他只想拥有本子,只是拿到手里就好。 只有把本子拿到手里,宝光上人才能够无视真相,才觉得安心。 现在,他再也没有办法安心了。 即便将要“归零”,迎来死亡——不,迎来地不是死亡。而是最为彻底地抹杀——这一瞬间的痛。已经教宝光上人铭记了永恒。 “李岩岩!你怎么敢这样报复老夫!”宝光上人深深地望着李岩岩,在心里怒吼。 纵横四海地枭雄在这一刻脆弱得像个婴儿。他的目光平生第一次没有邪意。也不再无谓地痛骂。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 等待着…… 等起来没完——直到宝光上人和李岩岩都发现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实在是很累人的一件事。 “归零”还没有完成。 “呃……”李岩岩觉得时间简直都过去半个世纪了,终于尴尬地开口,“对不起问一下,宝光,你还好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老夫,挺好。”宝光上人也纳闷,不由自主地伸胳膊蹬腿,把全身活动一遍,一时都忘了刚才的巨大打击。 “嗯?”很白痴的对话结束,李岩岩和宝光上人异“鼻”同声。 “小辈!”宝光上人一激灵。立刻骂出来,不管不顾,冲上来就是一掌! 李岩岩被打飞了,转着圈儿狠狠地撞上了灵符布下的结界,嘴里还稀里糊涂地嚷:“这个不对啊!” “不对?老夫、老夫要杀了你!”宝光上人不仅红了眼,连眉毛都红了。 “逝者如斯夫”之前,他毫无战意;如今。他恨不得把李岩岩撕成一片片地——在宝光上人一向爱好阴谋诡计的“妖生”里,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想亲手杀人的冲动。 法宝都不用。宝光上人截住李岩岩,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王八拳”,赤手砸在机甲上愣是不觉得疼,第一拳就挫伤了皮肉,露出雪白的手骨来。 没事儿,还打! “小辈!老夫要杀了你!老夫要亲手杀了你!”宝光上人边打边骂,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 李岩岩被打懵了。 隔着机甲。倒是没受伤,可他怎么也想不通,挨着打瞎琢磨:“这个不对啊!那道符明明管用了啊!这个不对啊!” 他也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灵符有效——擂台的确没有了,如果有专门研究东南太平洋的这一块不大的海面地海洋学家的话,他一定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李岩岩: “这里地水文状态已经退回到了去年三月十七号之前。” 问题在于:宝光上人没事儿! 李岩岩承受着宝光上人暴风骤雨一般的“王八拳”,抽空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是本子承认这家伙真活了这么大岁数,它把历史补完了?所以不管用?” “——他活了多大来着?” 对本子上所有的字句李岩岩都烂熟于心,马上记起来。有关宝光上人的设定里有这样的字样: “年龄:不详(极老)。” “极老是多老?嘿……”李岩岩狼狈地招架着,一欠身,把后背卖给打“王八拳”打上瘾的宝光上人,自己摸索机甲右臂上的机关,又抽出一张符来: “逝者如斯夫!五百年!” 这回没再耍“金刚指”,也没走“七星步”。李岩岩直接就把符给点了。 ——又一个方方正正地结界从天而降,扣住了海面,正好罩在“去年三月十七号”的结界外面——“去年三月十七号”的结界立刻消失! 宝光上人的攻击频率明显顿了一下。 李岩岩趁机振动机甲的翅膀,一个猛子往下扎,再转到另一边,总算躲开了那顿“王八拳”。 宝光上人干咳一声,也住了手。不知道为,他的脸红了。 “你……”李岩岩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骂,“你这算风度?亏你还是‘老奸巨猾’的‘大*oss’!打王八拳?” “老夫……” “我管你老夫小夫!逝者如斯夫!”李岩岩又甩出一张灵符。“……五百年!——嗯?怎么还是五百年?” 第三个结界罩子套下来。前一个“五百年”的结界没了。 宝光上人本来还要说话,被噎了回去。浑身一颤。 两个“五百年”叠加,时光逝去千载。宝光上人也实打实地减了一千年地道行。灵符毕竟管用。 事实上,嫌老老实实地练《白云择要》进度太慢,李岩岩早就下决心把“机甲符咒”的路好好地走到底了。 ——他从机甲的左臂掏出了厚厚的一迭“逝者如斯夫”。 “宝光!我就不信!”李岩岩翻着眼皮冷笑,“你不‘归零’?我拿符砸出你的原形来!” 灵符如小剑。他用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打出了数十张!无风自燃,在天空点亮了数十朵小巧、迷人地火花,像是华夏春节时的焰火。 李岩岩指点着:“五百年,五百年,又一个五百年。一千年,三千年……宝光,这一次,你一定归零了。” 焰火中间,“子在川上曰”的灵符上大大小小的“逝”字鲜红,它们活了,龙飞凤舞,极尽张扬、狰狞之能事。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透明结界带着“唰”、“唰”的声音罩下来,又争先恐后地消逝,攫走时间。 大约倒退了几万年? 宝光上人再也不肯束手待毙,他祭出了一连串法宝! 不仅是轩辕墓里的“三十六宝”,从古至今,宝光上人以他贪婪的脾性狠毒的手段所搜集到的全部,统统发动! 光华满天。 腾腾地黄光、青光、紫光、红光,各色光芒护持宝光上人全身——“杏黄旗”、“烟岚水镜”、“遮天绫罗”、“赤炎九遁罩”……那些只在传说里有过地、世间最强的护身法宝各显神通! 同时,“翻天印”、“打神鞭”、“混元幡”、“乌龙剪”、“护花铃”、“一丸神泥”、“朝天一棍”、“伤心小箭”、“惊艳一枪”、“圆月弯刀”……一起轰上天顶不断套下来地结界! 宝光上人还去拦截灵符,用“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离别钩”……无数神兵利器不要钱似地胡乱飞舞,追逐着每一张符咒,把它们撕成碎片,断灭火光。 藏身在法宝的光芒里,宝光上人拿出压箱底的宝贝:他端坐在血光氤氲的“幽冥血河车”上,手擎“骷髅画”——迎风一抖! 放出“十二元辰白骨神魔”! 十二个神魔,一身森森白骨,绿发红睛、獠牙外露,来去如电!二十四只鬼眼闪烁幽光,叉开巨手厉啸飞扑,直取李岩岩! 来势汹汹,李岩岩头皮发乍,明知没事也不愿硬碰硬,一扣手心,他打开了机甲的“雷达预警全自动驾驶导航系统”,猛烈地振动一对亮银翅膀,绕着轨迹万分诡异的圈子,躲开神魔。 他背上的“炸弹之祖父”火箭筒同步变形,发射出三十多颗加料的“红外干扰弹”。 十二神魔微一犹豫,迷失了目标,都冲着红外干扰弹扑过去了;双臂一张就抱住,齐齐地低头,“咔咔”一顿乱啃! “轰”!“轰”!乱啃就乱炸……在本子罔顾物理规则的离谱改造之下,干扰弹的弹头也不是好惹的…… 李岩岩这才得空,捏着一把冷汗大声赞叹:“宝光上人,你再怎么龌龊,却也无愧了‘宝光’的名头!” 十二元辰白骨神魔全军覆没,各式法宝轰击结界徒劳无功;好歹拦下了几道符咒,效果也没见得多好,宝光上人怒发冲冠、目眦欲裂: “小辈!受死!” 一声断喝,宝光上人索性收了护身的法宝,催动“幽冥血河车”,左手手持“流星蝴蝶剑”,右手高举“天涯明月刀”,口中横咬“碧血洗银枪”,亲身冲了上来。 李岩岩不闪不避。 “当”! “当”! “当”! 连着三声大响! 流星蝴蝶剑刺中李岩岩的心窝,天涯明月刀砍上李岩岩的颈侧,碧血洗银枪居高临下,捅在李岩岩头顶正中! “没用!”李岩岩嘿然冷笑,“宝光,你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无敌机甲! 话音未落,他又轻轻地拈起了一张灵符。 “所有的法宝都跟你了几千几万年?宝光,你真的是‘极老’。我信了!可这一张符……子在川上曰:一亿年!” 灵符上沾有血红色的朱砂,在那个“逝”字的背后,写着一连串的“0”! - 火光一闪,灵符燃起。 第六十一章 只有一个白云真人(全) 第六十一章只有一个白云真人(全) “小辈!老夫必定不与你干休!”长天上,宝光上人的吼声充满了不甘。 灵符已经燃尽,新的结界也笼罩下来——倒退一亿年? 在绝望中,宝光上人突然福至心灵,抛出十二面旗门,布置出一个“延命”的阵法。 - 十二旗门遁:似水流年! - 这与白云真人之前在小西山布置的“一步百年”的阵法颇有异曲同工的妙处:旗门里,时间流逝被加速到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本来是提高修练效果的法门。 正好跟李岩岩的“子在川上曰”相反。 这已经不是“破釜沉舟”的战术了,似水流年,宝光上人把十二旗门遁法的速度加到最大……精钢铸的锅也得风化了,紫檀木造的船一样烂透了! 要不是旗门外时光飞速倒退,宝光上人这一套阵法正是自掘坟墓——没多久他就得老死。 “咦?宝光,你真行。”李岩岩真没料到还有这一手,大感有趣,“不过,这套旗门阵……我是说这些旗子,不会也已经跟了你一亿年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说着,李岩岩拍掌大笑:“对!宝光,你现在这个表情,就叫‘囧’!” “小辈!你欺人太甚!”宝光上人破口大骂,“你……你有资格得到那个本子?你毫无经验,你无知、浅薄!你……” 随着骂声。时光倒退。 不知是在哪一个时间点上,十二面旗门蓦地消失!一阵烟雾弥漫,露出了宝光上人来。 休矣!——他再怎么“极老”,也不至于老到一亿岁以上去——真要那样,他就不是“宝光上人”,而是“化石上人”。 果然,李岩岩定睛看去。“子在川上曰”管用,可……他还是大吃了一惊。脱口而出:“嗯……宝光,他**的……我这是跟你打架呢还是给你做整容手术啊?” 宝光上人本来是个穿黑色道袍,瘦小枯干一脸皱纹地老道士……现在,道士还是道士,可是,不瘦,不小。不枯,不干! 他一脸红润,皱纹全没了,佝偻着的腰也挺直了,竟然玉树临风,成了一个看上去也就才刚刚二十出头的美男子! 这效果可真有点出人意料。 不过,美男子的脸庞扭曲,被时光洪水冲刷。摇摇欲坠。 他嘶声喊着:“李岩岩!看看我的样子!你记住!那个本子……永远不要再用!它只会让你绝望!你没有能力、没有经验去驾驭它……你……你……” 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李岩岩听着却像生吞了个苍蝇似的,一阵恶心。他目光狰狞,恶狠狠地又点燃了一张灵符: “最大出力,追加十亿。——宝光,你信不信我把你塞回……” “噗”! 及时的异变堵住了李岩岩地嘴。没让他真的把脏话说出来。 “子在川上曰”,灵符倒卷时光。 一年,五百年,上万年,一亿年——十亿年!在惊心、激烈地大战里,李岩岩和宝光上人都彻底忽略了海面的变化。 ——天下第一武道馆的整座擂台都在结界之内,直到海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沧桑。 十一亿年以上的时光。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东南太平洋上的这一小块洋面。退回了这无尽的时光……这里。曾经是一座高山。 拔地而起! 在结界地范围之内,方圆数十米的海洋回归本来面目。它是高耸的山峰——如同插在太平洋上的一柄神兵! 擎天……紫金柱? 海水突然成为土红色的岩石,直直地拱上来!它只限在结界之内,四四方方…… “嗯?”李岩岩振翅飞在空中,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刚情不自禁地疑惑着,被岩石顶住了,“啪”地摔了个大马趴。 没错,世界上最严厉最无情的,最有效最致命的武器就是时间。 耸立地岩石从无到有只是一瞬间的事,尽管李岩岩在机甲里设计了减震系统,还是被这一顶震得头晕眼花,差点儿吐血。 “我……靠……”等他反应过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很庆幸。 “子在川上曰”的灵符很有灵性:透明却质地坚硬,连宝光上人尽出法宝也不能损毁的结界给他留出了恰到好处的高度。 否则,刚才那一下李岩岩没准儿就要被岩石狠狠地挤住,就算有机甲保障,也非得埋进石头里去不可。 “谢了。”李岩岩拍了拍机甲左胸,四面打量着,心有余悸。 - 结界还在,四方形的高高地红色山峰取代了擂台与海面,它矗立着;山峰是那么高,衬托得四周武道馆火莲花的花瓣也小得尴尬。 李岩岩站在山巅俯视,竟然看不清洁白的花瓣。 他感到了惆怅,轻轻叹息起来:“在时间面前……”只有半句,李岩岩想不出该说,在这座只存在于亘古的山峰上,他刚刚目击了时间。 还有好说的? 似乎过了好久,李岩岩才开口:“……宝光,你还在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没人回答他。 山巅空无一物。宝光上人湮没在时光的长河里了。 “宝光,你回去了?”李岩岩又问了一声——他没有听到宝光上人的回答,无论是怒喝还是痛骂。都没有。 李岩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他忽然歪了脑袋,自言自语:“我现在呼吸地是十亿年前的空气?——会不会有毒啊?” 他自嘲地笑起来:“不会有事,那个本子,它给了我太多的东西。” 没有原因,李岩岩莫名地觉得心里空落落地,绝没有一个妖怪可以承担十数亿年地时光。宝光上人“归零”了。从李岩岩得到本子到今天,短短的一年之间给他添过无数麻烦。让他无比苦恼,并且痛恨地妖怪:宝光上人,归零了。 “嘿,‘原形不详’。宝光,到底我也没能知道你地原形是……”李岩岩苦笑出声,“总不会是三叶虫?我现在找不到你啊。” 他在山巅踱步,走到结界前。手指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似乎是在对归零了地宝光上人说话,李岩岩的神色古怪、严肃:“宝光,好像只有在结界里,我才能无所顾忌地说……你临走之前告诫我,说永远不要再用那个本子,它只会让我绝望?” “大概会是真的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笑了,“可那不会是因为你说的:我没有能力。没有经验……抛开本子,我大概永远都不会拥有能够和你相提并论的能力和经验——你是个名副其实的恶棍。可我从来不觉得为了获得那些东西,我就应该去刻意品尝时间将要带给人的苦难!我只追求我想要地东西——我只想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宝光,这是我给你的回答。” “很任性的回答。对不对?” “宝光,我已经忘了你最后的表情,我想。你最后其实是很欣慰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时间倒退十一亿年你才归零,这恰好证明了你的确曾经存在过——本子把属于你的一切都变成现实了。” “我能让你归零,能抹杀你存在的痕迹……但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夺走曾经属于你地真实,那已经存在过了。你可以叫我‘小辈’,我太年轻。” “虽然不**的事,”李岩岩两眼望天,吐出几个字,“宝光,你虽败犹荣,我胜之不武。” 说完。李岩岩沉默了一会儿。站在远古的山巅挠头,手里又拈了一张符:“其实。‘子在川上曰’这个,名不副实啊……逝者如斯夫?明明是时间倒退。” “这么说起来,我把这个叫‘来者犹可追’,好像也反了?不管他,跟时间扯上关系,总是容易教人犯糊涂。还不如用那张‘以上都不算’。” 李岩岩自言自语着,点燃灵符:“反正都是恢复成原状就对了。” - 结界散去。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李岩岩的灵符轻轻掸掉了时光的征尘,让一切回来。 高高耸立,直插进青天里的红色山峰无声无息地崩颓了,重新露出海面来,东南太平洋上地这一个小小的角落恢复原貌。 天下第一武道馆犹在。 青羽翡翠的擂台,四面直播岩山电视台的巨大液晶屏幕,统统回来。 只少了宝光上人。 李岩岩独自站在擂台上,卸掉了机甲,向四周含笑鞠躬——他胜了。 外星人咣咣在包厢里弹了弹麦克风,操着没精打采的腔调宣布:“呃……上一场,由李岩岩战胜宝光上人。他将获得十二小时的休息时间,自动进入下一轮比赛……” 与咣咣干巴巴的司仪水准相比,守候在擂台边上的各国媒体早就兴奋到不行了——尤其是南湖卫视的唐健翔。 “万岁!伟大的胜利!”唐健翔嚎叫着,竟然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和尚设下地佛光护罩,飞快地蹿到了擂台上! “李岩岩!我是南湖卫视地唐健翔,请问,你获得了本场胜利有感想?你会不会继续参加天下第一武道会今后的赛事?请问,你是这场盛会地主办方吗?你是怎么取得胜利的?你对今后的赛事有信心吗?你的……机甲,那是机甲吗?请问。你……” 到底是职业的,唐健翔地思路虽然有点儿混乱,但提问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到一分钟,他已经抛出了二十多个问题。 李岩岩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各国媒体都疯了似地,世界级的各个大腕主持人抛开了风度,连滚带爬。一个不落,全都爬到擂台上来了…… “刚才宝光上人跟我急了。都没你们这么大的精神头……”李岩岩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没办法,李岩岩太特殊了。 尽管与宝光上人的一战是在结界之中,没有任何声响传出来,连现场直播的大屏幕都没了;但是,自从武道会开始以来,李岩岩是第一个“有案可查”的参赛者。 其他地不是妖怪就是侠客,看上去就不像正常人——想当年“妖怪”和“恶鬼”在华夏肆虐。大杀副市长的时候,以国家力量都没有调查出群雄、群妖地底细,更不用说在现场的媒体。 而作为“传奇状元”,李岩岩的知名度并不算低;就算是国外的媒体,只要留心、或者连线回国,总能找到与他相关的资料——更重要的是,媒体所能找到的所有资料都显示:李岩岩是一个“正常人”。 对于天下第一武道会来说,一个“正常人”地出现不啻于一颗核弹爆炸! 何况。透过结界,所有人都目击了李岩岩的战斗。与神奇五侠的“四书剑阵”比较也许欠缺了一点儿华丽,可宝光上人满世界扔法宝的境况也足够一瞧的;更别提擂台都打没了,还凭空弄出一座山来…… 由不得媒体不兴奋! 李岩岩被话筒淹没了,无数长枪短炮,摄像机、照相机全对准了他——闪光灯照得李岩岩一个劲儿地眨眼。 “我无可奉告。”板住了脸。李岩岩冷冷地说。他还没从把宝光上人归零的惆怅中走出来,更没心情接受采访——就算有心情的时候,他也不会接受采访。 “请别这么说,李先生,作为华夏的参赛代表,你难道就没有一句话要对你地父老乡亲说……” 华夏中央电视台的一位男性主持人抢着开口发问——“啪”! 李岩岩一个耳光抽得这个不识趣的家伙原地转了三圈。 “你才是华夏的参赛代表!你们全家都是华夏的参赛代表!”李岩岩一个耳光不解恨,揪住了那家伙的脖领,大骂,“最烦你们这帮拿着个大帽子就往人头上乱扣地孙子了!参赛代表?好啊,这擂台是随便上来的吗?下一场就你了!” 李岩岩一抬头。嚷:“下一场比赛。我挑战这个哥们儿……嘿,你叫名字?我从来不看电视。不认识你。” “我……别……”主持人尿裤了,哇哇大哭。 唐健翔就聪明多了,一听见“无可奉告”四个字,立即躲到了一边,招呼着摄像师,把这珍贵的一幕拍摄下来。 李岩岩眼观六路,看得清楚,歪着头想了想,一乐:“唐健翔,你还真有点儿意思。有兴趣跳槽到岩山电视台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啊?” 新春还没到来,唐健翔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机遇。 @@@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李岩岩当然不会真的降低身份去跟一个没品的主持人决斗,同时,他的强硬态度也让人们重新记起了这场大会的真实面目: 这里举行的是血淋淋的比武!容不下半点儿玩笑。 ——至少,绝对没有普通人插手地余地。 那位主持人连同他地团队一起,被逐出了武道馆。 - “到哪儿都少不了那些白痴!”回到包厢里,李岩岩还忿忿地,拍着桌子吼叫,“但我起码能让我的地盘上没有白痴!” “阿弥陀佛。”和尚宣一声佛号,“实不相瞒,先生还是不要过苛吧……大事当前,也不要乱了心性。” “和尚,你……”李岩岩摇了摇头,没话说。 “李家小哥儿,那……宝光那厮。死了?”虬髯侠凑近,皱着眉头问,“俺看得不够真切。” “他离开这个世界了。不会再出现。”李岩岩回答。 虬髯侠愣住:“哈?小哥儿?你说地这是哪国话?他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死了。”李岩岩噎了一口气,“我还真是拿你们两个没办法……” 一战,心绪大起大落,幸好有了和尚、虬髯侠,李岩岩才能跳得出来。不让错综复杂地感情搅乱了理智。 正好去面对晴云真人和大力尊者。 这两人离了组委会的包厢,径直来找李岩岩——结界中。灵符“子在川上曰”一出,卷走时光奔逝,也让他们觉得震撼。 ——至少他们没有把握做得比宝光上人更好。 “李先生。”晴云真人大袖飘飘,眼角有意无意间瞥上角落里的刀梅郸和刘亚文,正色询问,“宝光,果然是不在了?李先生好大的神通。” “好说。好说。晴云,夸奖了。”李岩岩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 “这个……老道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教李先生。”晴云真人的脸色毫无异样,就像没听见李岩岩又一次叫破了自己冒充的身份。 李岩岩不说话。 “宝光其人,死有余辜。只是……老道老眼昏花,竟看不清李先生的手段……”晴云真人试探着问一句,转了转眼珠,忽然改换话题。“敢问李先生可是已经见过了老道地师兄?” “嗯?没有。” 李岩岩说的是实话,可晴云真人不信——不敢信。 “我说晴云,你们合起伙来骗了我多久?我还没找你算帐!”李岩岩借题发挥起来。 “呃,师兄有命,老道可不好违背。其实,自从李先生拜山以来。老道就代行白云观掌教,却也不能算是……哈哈……” 晴云真人尴尬了,先推到白云真人头上,打起了太极拳。 李岩岩叹了口气——白云真人是泰山北斗地地位,说不出这么示弱的话。 “嗯,不怪你,也不怪白云,我早该看出来。”一旦知道了真相,要找破绽就容易得多,李岩岩有点儿郁闷。 大力尊者沉声插话:“小屁孩儿。某家不管你们狗屁倒灶的事情。宝光那厮。也算某家的一个损友;某家问你,你把他推给某家带来这里。让你漂漂亮亮地宰了……要是某家找你替他报仇,你接是不接?” “不接。”李岩岩答得飞快。 “小屁孩儿!” “尊者,我和宝光有仇,他阴谋暗算,我好歹给了他决斗的机会——当然,绝对称不上公平……” 李岩岩与其是在回答大力尊者,倒不如说他是讲给一旁的刀梅郸、刘亚文听的: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刚才结界里宝光祭百宝打我,如果我没有做好万全准备,胜负归谁,还真没人知道。现在宝光虽然不在了,我也未必就真地算赢。是王是寇,都在各人的心里。” “天下第一武道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究竟是道消魔涨,还是魔消道涨,赛完最后一场,也不一定真会有个明明白白的结果。但无论如何,就算尊者、真人,还有至今没有露面的白云真人全部登擂,血战到底;或者干脆一直高悬免战牌……” 李岩岩笑了笑,没接下去,转而说道: “……最终,我就是想让这个世界别再像前一段时间那么混乱,只要把所有的麻烦都放到擂台上解决,那就好了。我敢打赌,从来就没人在乎正邪。” “大家都是成年人,明白道理。我把话放在这里,还请尊者三思。” 李岩岩一席话讲完,“三思”的绝不仅是大力尊者一个,晴云、刀梅郸、刘亚文……连和尚与虬髯侠都沉默了。 包厢里的静寂持续了一会儿,大力尊者咳嗽一声: “小屁孩儿心事倒多!某家不耐烦多听——晴云?你的心事也不少,恐怕是不愿跟某家打了?那,你家地师兄到底在哪儿?看看,某家说不定就要跟他有一场好斗!” 晴云真人的脸上挂起微笑:“尊者明鉴,刚才李先生说了,师兄已经赶到会场。尊者既然有意,师兄必定不会让尊者失望就是。” “哦?” “大力尊者,你先稍等。”李岩岩突然插口,“天下只有一个白云真人,有一个人早就跟他定好了约会。” 大力尊者眉头一皱,与包厢里的其他人一起,顺着李岩岩的目光望出去: 擂台上空,不知时候站上了一个老翁。 老翁穿着肥肥大大的一身白衣,腰间系着一条麻绳;他魁梧之极,脸色像婴儿一样红润,白眉和银髯垂在胸前。 这是四海水族主君,南海四圣之首:善渊仙。 “是他?”大力尊者惊噫道,“善渊老头穿的是孝服啊!他……不要命了?” 李岩岩朗声说:“好教尊者知道,一月之前,在复活节岛阿纳凯海滩,善渊仙就跟我约定,要在天下第一武道会与白云真人公平一战!” - 这时,还没有人知道,李岩岩也不知道:从善渊仙这一战开始,武道会彻底失去了掌控,将要迎来无法想像地混乱。 和灾难。 ——或许……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嗅到了一丝气味。组委会的花蕊包厢里,孤零零的咣咣又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复活节岛。 …… 第六十二章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全) 第六十二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全) 海面,一朵火莲花欣欣盛开,娇羞无限;清晨的日光还朦胧着,堪堪穿透火焰,照射洁白的花瓣。似乎升起了淡淡的雾。 风有些冷。 天下第一武道会擂台表面,青羽翡翠泛着淡淡的光芒,也清冷寂寥。 就像半空中茕茕孑立的那人。 善渊仙望着“露珠包厢”,目光正与李岩岩相交。他为践约而来。 “老道去会他一会。”晴云真人皱紧眉头,长身而起。他刚刚听李岩岩说善渊仙要与白云真人一战,自然不能坐视。 李岩岩拉住了晴云真人的袖子,淡淡地问:“你是白云么?” “老道……”晴云真人一愣,眼中有道狠厉的精光一闪即逝,进一步,不动声色地掸开李岩岩的手,含笑道,“李先生,白云观虽然不是大不了的地方,却也有体面;我家师兄从来不是任谁都能挑战……刚才这位刘小哥儿,不就被大力尊者摔出去了?” “老龙虾有资格。”李岩岩再次拉住,冷然道:“你不服?” 晴云真人愕然。 晴云真人万没料到李岩岩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与一年前到白云观拜山时的色厉内荏相比是判若两人了。 他向李岩岩脸庞刀削般的线条慢慢地挤出了笑容: “李先生,老道素来尊重先生的决定……李先生要开武道会。老道硬着头皮,可也是来了。反过来,李先生真地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老道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岩岩还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给晴云真人,说道:“不是面子。白云观欠了南海四圣两条命。飞扬仙和水镜仙死都死了,总得让人家报仇。——何况,我也想见见你家师兄。” 晴云真人脸上怒意渐盛。 对外无人不知:杀了飞扬仙、水镜仙的乃是残云;再加上蓝岛大劫,他一番精心布置、借刀杀人。本来笃定泰山能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把生平只服膺白云真人的残云逼入必死的境地……到头来却全都毁在强自出头的李岩岩手上。连最得力的夺云也落了个不明不白失踪的下场——现在,李岩岩却还不肯罢休,当面揭短!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晴云真人硬咽下一口气,冷哼一声,拂袖就走。 大力尊者觉得意外,好笑地看着晴云真人狼狈地背影。发问:“小屁孩儿,你攥着他把柄?这家伙一身艺业不俗,居然还真能忍得下……换成某家,早拿棍子开了你的瓢!” “他心里有鬼。”李岩岩坦然答道,“我只要知道他最大地对手不是我就行了。”顿了顿,李岩岩笑了:“面子算?他还巴不得善渊仙逼白云真人出来呢。” “哦?”大力尊者目光一瞬,有些明白。 “尊者,以后有时间。我介绍残云给你。你们肯定投脾气。”李岩岩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岔了话题。 大力尊者摇摇头:“小屁孩儿,先等等,某家没准儿得跟白云打一场——嘿,某家还未必能赢得了他!” 大力尊者是技痒了。 ——白云真人已经现身。 “天外飞仙咩?”李岩岩蹭地站起来,脱口大叫。 那个人来得很慢。他在九千里外的高天;白袍大袖,鼓足了罡风。他赤着脚,慢慢地踱步,像是至高的君王走进了自己的宫殿,一步,一步。 他微昂着头,身态清冷,神情孤傲,如同寥廓的苍天上一朵不羁的云彩,停留在武道馆外。不踏入擂台。 他停步时。天边映着朝日地启明星闪了一下,灭了。 白云真人。 没有通名报姓。但那只能是白云真人。李岩岩眯着眼看,那人似乎年轻,乌黑的头发、胡须半隐在云雾间,看不真切;身形渊停岳峙,一份神采扬扬、形容不出——与晴云真人的模样是大相径庭了,只不过,如果把两人并排一起,任凭晴云真人再怎么气度俨然,也必定见绌,成了陪衬。 李岩岩扭头寻找刚刚离开的晴云真人,恍然:晴云真人聪明,从来没幻化成白云真人的模样,就省下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笑话。 善渊仙迎上去,也不说话,就是一掌! 两人都不在擂台上。这不是一座擂台可以容纳的战斗;了断恩仇,只要在海天之间。 白云真人侧身,让过善渊仙的来势,还了一掌。就打斗起来。 ——由四海水族主君对天下群雄之首,大战揭开序幕。 - 这该是极为惨烈地宿命之战,比之前任何一场都更加深刻、浪漫,和壮观;它凄凉得近乎美丽——并让人叹为观止。 李岩岩有过设想: 在深蓝幽远的大洋顶上,天空所能覆盖的全部都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日月无光。 惨烈的鏖战中,善渊仙的眼神清澈而且忧伤,他背负飞扬仙、水镜仙地血仇,力战白云真人——善渊仙知道兄弟死亡的真相是残云、或者是晴云下手,但那不重要;他拼尽了一生道行,用出燃烧性命的法术…… 冤有头,债有主。 就只求杀了白云。 而小西山、白云观的掌教,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白云真人无愧人皆仰视的泰山北斗,纵然善渊仙以死相搏,却还能游刃有余。 战局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他将岿然不动。像万万年被海水冲刷的礁石。但依旧保留张扬不羁地棱角,森冷瘆人。 白云真人不动。 他会等待善渊仙用尽所有的手段,再携风雷之势,以超越李岩岩“上邪灵符”里未用过的那一张“天地合”地手段,极慢,却又极快地出手。 蓦地,身影交错! 一动之后是无边地静。 很久之后。善渊仙口中突然喷吐出了血沫,他含混不清地说着……或许会是一个“好”字。就慢慢地坠落了。 来自大海的王者,将这样死于海洋。 李岩岩想,很多年以后,他会一个人站在武道馆地遗址、火莲花地残瓣上,面朝大海,面朝地球,面朝臣服于他的子民。面朝无尽地星辰海洋……他会一个人以四十五度角凝望天空的信天翁,抛开凡世如浪涛翻涌的喧嚣,一个人静静地想起这场大战、想起善渊仙的激烈奔放的末路,泪流满面。 然而战况颠覆了他的想像。 真实远远没有瑰丽到让李岩岩在意料之中傻眼的地步,不仅愧对两人尊崇无比地身份,简直愧对天下第一武道会三十六万美元一张的套票。 善渊仙和白云真人打得……像蜗牛。是一对蜗牛慢吞吞地互相伸着触角,两边的触角一碰,就缩回去;隔了好半天才重新伸出来。还小心翼翼的。 蜗牛角上争何事呢? ……两人没用法宝,也不见声势;只是拳脚往来,你一拳,我还你一脚;你再一脚,我就还你一拳。高高的天上,擂台都不能容纳的大战居然连一丝风声都没能带动起来。 有人见过瘸了三条腿的老牛拉着缺了一个轮子的破车踽踽前行地模样。善渊仙好比老牛,白云真人就是破车。 李岩岩结结实实地发了会儿愣,一拍大腿,情不自禁地赞叹:“果然是高手!竟然一丝一毫精力都不外泄……有分教:于无声处听惊雷……” 大力尊者让李岩岩说得放声大笑,“高手?有多高?” “两三层楼那么高……” “放屁!”大力尊者嘿声冷笑,打断李岩岩顺嘴的呢喃,“小屁孩儿,瞎了你的眼!某家教你一个乖:天底下打架,从来都是力气越大、修为越高、法宝越好,打起来才越惊天动地——白云和善渊老儿两个都是顶尖儿的人物。这一仗。非得闹得个……哈!怕不是这就吓人不浅了!” 旁边的和尚一脸为难地接口:“阿弥陀佛。先生,实不相瞒。单是截至尊者说完‘放屁’二字,白云真人与善渊仙就已过了三百七十五万四千八百六十六招。” 和尚一直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战局,忍不住插话,又低头揉了揉眼。这一会儿功夫把他累得不轻,眼里全是血丝。 “三百七十五……还万?我……和尚,你玩儿我咩?——你连零头都数出来了?”李岩岩要吐血。 他的话音还没落到地面,战局猛然改观! - ——海。天。 倒悬。 - 谁也说不清这是时候发生地事情——似乎,亘古以来在顶上的就是海水,而天空从来就是被人踩在了脚下! 大洋幽幽。 蓝天寂寂。 海洋居高临下,波涛自然而然地汹涌,也显不出多激昂;就是起起伏伏,有一种特殊的韵律。细看,那韵律随着善渊仙的招式。 碧空如洗,在脚底。 太阳刚升起不久——是刚“下沉”不久,它渐渐地消逝在层层叠叠的雪白云朵里,阳光挣扎着,透不出来,天色……如果还能被称为“天色”的话,黑下来了。 虚空与洋面都没有极限。 李岩岩恍惚了,他狠狠地眨几下眼,运足了目力,甚至听着“哔——”的一声,调动机甲头盔的望远镜,往四周最远最远的地方看: 海水在头上,天空在脚下,都是角度极小的圆弧。 ——地球变成样子了?李岩岩发慌:云球?空球?大气层——大海层? 天与海,颠倒了。 善渊仙和白云真人还是在海天之间。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一直没大有变化。他们照旧打得慢吞吞地,老牛在拉破车。 每一个招式似乎都清晰可辨。 然则每一个招式都在瞬间以“万”为单位施展出来……然则,海天已经倒悬。 连岩山电视台无孔不入地摄像机都不曾拍摄下巨变地过程——四面的液晶大屏幕也都糊涂着。 所有人都失语。 虬髯侠咬碎了钢牙,满脸乱爆青筋——真地“爆”了,一条血管“砰”地炸开。顺额角汩汩地流血,他不管。猛揪住了和尚的脖领,大声喝问:“和尚!你看得清?” “已经看不清了。”和尚颓然摇头,“实不相瞒,大胡子,小僧不但低估了白云……真人,更低估了善渊仙。这两人……这两人……不是人!” “还用你说!”李岩岩的一双拳头攥得紧到十指都要在掌心里抠出血来,恶狠狠地嚷。“破碎虚空!他们一定击破了时空的法则!他**的……” 李岩岩觉得左胸机甲底下,那个本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密都”,两个字沉甸甸地带着他地心脏沉入十八层森罗地狱的最底层——“……存在本身妨碍到宇宙地正常运转……” 这就是白云真人……和善渊仙的实力!李岩岩万分确定:善渊仙突破了极限! 他突破了本子上写过的“……现实中将不存在有资格前往密都的生物”的极限。 - 这场慢得离谱的大战是世上从未有过的,也无法解释。李岩岩紧皱眉头,看海水和天空;他看不懂,却知道自己应该把握这些不正常地变化。 “给我看慢动作。”李岩岩向包厢里的“四全真相仪”发出命令,“我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打了几百万招!——也接到外部屏幕上。” 说着,他白了和尚一眼。很明显。小西山上,印空薪尽火传,在各个方面都成全了和尚太多。大胡子嫉妒,李岩岩也眼红和尚的“主角待遇”。 “四全真相仪”把露珠包厢的天顶变成了液晶屏幕,但同时……它没说“明白”,反而提条件了:“哔——探测到不可解释的活动。分机无法负荷过大的运算量,请求链接岩山主服务器。” “允许链接……”李岩岩忍住了没开骂。 “哔——明白。” 片刻后,擂台上“空”的四面大液晶屏幕上出现了新的画面,并附有字幕解说。 字幕循环:“解析并演示白云真人与善渊仙开始战斗后第一秒地境况。” 第一秒。 两人交手——善渊仙出掌。 这一掌快得不可思议!刚出掌,画面全部被这一只手掌笼罩了……字幕显示:“无法正确标识:善渊仙的第一次攻击全面覆盖了以他自身为圆心,一光年范围内存在的所有事物;攻击强度平均后约相当于十万五千吨tnt爆破的威力。” 李岩岩想把自己的眼珠抠出来扔地下跺碎了拉倒。 画面疾闪。 从善渊仙的手掌切换到白云真人——白云真人侧身,忽然拉成了一条诡异地弧线。 字幕显示:“无法正确标识:白云真人第一次攻击的轨迹跳跃到了善渊仙发起攻击之前,他的动作已经超过了光速。” 随后,画面上是善渊仙往前踉跄——白云真人侧身时的一掌居然拐了个弯,打在善渊仙的后心! 两人继续交手。 画面显示: 善渊仙回头反击。白云真人四处游走。兔起鹬落、倏忽来去。在肉眼能够辨析的范围里,两人的身形是无数的残像! 字幕不再聒噪。 李岩岩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看得清楚,他脱口惊呼:“善渊仙一直在挨打!” 哪怕善渊仙的每一个招式都无差别覆盖了以“光年”计量地范围,哪怕他一双肉掌蕴含地强大力量能够与核武相提并论……却纷纷击空。 白云真人凛然立于光阴之外。 “四全真相仪”的画面忠实记载了“短短地一秒”之中。白云真人是如何绕到善渊仙的每一次攻击之前,看似轻描淡写,但从不落空的招数。 一掌、一拳、一脚。 普普通通的攻击,让善渊仙的身形一顿,又一顿。 每挨一下,善渊仙地脸色就苍白一分。他强撑住,不肯停止。机械地挥动手臂反攻出去,后一招比前一招更快、再快!似乎每一次。他的速度都有所提升…… 只是,总打不中,总躲不开。 这一秒,画面已经播映了一个小时——善渊仙在追赶时间! 也许他能够追上时间,那么,这仅仅一秒,就能成为永恒。 李岩岩忽然领悟到了。喃喃地说:“善渊仙是在永恒里挨揍!白云……白云真人这是在故意打给我看。他是在告诉我——他不怕我地‘子在川上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岩山,那座最高的山峰顶上,群殿掩映的建筑群里,被李岩岩设计成“中枢”、放置着“全时空全频段全天候全方位立体干扰透视监察观测系统”的地方,有浓浓的黑烟升起来了…… 系统正在过载。 - 画面继续“永恒的一秒”,白云真人和善渊仙地战斗继续在这一秒之外。 时空早已成为断裂的碎片,两人在碎片里栖身、大打出手。 又变了。 天空和海洋“竖起来”! 白云真人立在天空的“前面”。曾经沉下云层里的太阳大约转了个圈,竟喷薄而出!阳光凶悍,直直地照射,扫荡开云海——它变成火焰! 一个硕大的火球洇开了。 白云真人静静地站立,他身后是凶猛的火! 火焰蓬蓬勃勃地怒吼,仿佛要烧尽一切。只等白云真人的一声命令。 对面是海洋。 海洋如同一面蓝色的镜子,映照火焰,水汽蒸腾——海水被烤干,盐霜像大雪纷扬落下来;雪中,失去了善渊仙地踪影。 善渊仙藏到了海里。 他在海水里与火焰对峙,却没人能看得见。蓦地,一只大得无以名状的赤红的大钳穿过海水!它带动水汽,横扫盐霜,却还是慢慢、慢慢慢慢地向白云真人拦腰夹去。 与大钳相比,白云真人渺小得如同蝼蚁。甚至不用大钳。仅仅是他背后的火。就足以把他烧干,不留痕迹地蒸发。 白云真人伸出了一根食指。 大钳晃动着——毋庸置疑。那是善渊仙的龙虾原形——竭力想避开,然而避无可避! 越慢的速度就是越快地速度。在无序的时空里,白云真人的一只食指与大钳轻轻地碰了一下。 全乱了!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海水投向火焰!火焰席卷海水! 一切是名副其实的“慢动作”——是一场被放慢了无数倍的大爆炸。不、它还被加快了! 海水卷成波涛,历史上从没人见过的巨*浑浊,一寸寸地奔突,却被火焰一寸寸地点燃!巨*爆炸,夹杂无数水族一起,灰飞烟灭。 火焰横扫,是太阳碎了!炎炎烈烈,火焰流成茫茫的大江,慢慢地冲进海水里,无可阻挡。 火焰与海水交接的地方,就爆炸。 这场爆炸无处不在。 白云真人和善渊仙一斗法,天地之间就没有了明显的分野——这时,空间里充盈了海水与火焰,二者交杂,相触,轰然炸开。 浪头有银色的边际,海水是幽幽地深蓝;火焰炽烈、耀眼地红,并烧成青色、白色……这些颜色揉在一起,炸成火树银花! 无边地声浪和冲击波蔓延开来。 这一战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武道馆地露珠包厢里,“四全真相仪”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呀声——“砰”地腾起火光、黑烟! 露珠包厢的天顶暗了,连着外围的四面液晶屏幕一起失去信号,只剩下一片毫无规律的雪花闪动。 “哔——演算不能……哔——外部环境失控……哔——故障!哔——故障!故障!哔——救命!救命!哔——哔——哔——哔……” “……哔哔。” 没声了。 “不好!”和尚涨红了脸,汗水像小河似地流了一地,“先生,小僧……不行了……”他是说外面擂台四周的佛光已无法维持,护不住世界各地媒体的工作人员。 “打开结界。”李岩岩沉着脸吩咐。 天下第一武道馆有一个最大的结界,从海底到空中,笼罩全馆。原来的设计是为了把战斗的规模控制在其中,也是为了……不放走将要在武道会上恶贯满盈迎来末路的妖邪。 这个结界一直未曾应用——李岩岩忘了。而且,在印度人把核弹打过来后,他就借神奇五侠以四书剑阵挑战鬼心狻猊等五怪的名义,有意放纵规模扩大,藉此立威。 但现在情形完全不同:海水遭遇火焰的爆炸甚至游离在时空之外,后果难以预料,和尚也撑不下去了——已经顾不得白云真人和善渊仙远离擂台,李岩岩首先要把武道馆保住! 张开结界的同时,李岩岩手里紧紧地拈住了一张灵符,名曰:“以上都不算”。他喃喃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吧……”灵符不能对“生物”发生作用,蓝岛大劫时这已经得到了证明。 白云真人、善渊仙一战的声势迥乎寻常,海水与火焰充斥——时空混乱。 李岩岩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地球……还保得住吗?在时空的夹缝中,吞噬一切的大爆炸是否将会灭绝人类的生机? “没有问题。”李岩岩勉强作出的微笑狰狞而残忍,他早就在本子上写过一些预防武道会失控的措施,其中甚至包括同归于尽的手段。 与所有不靠谱的大战、群雄、群妖相比较,李岩岩选择相信本子的力量。 他轻轻地说:“白云,告诉我你没打算趁这个机会完成你的‘亿兆血劫’。”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更新一直还算稳定,情节……最近应该算是一直保持在高潮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大家如果看得过瘾,投点儿票行不? 第六十三章 月光在永恒中陨落 第六十三章月光在永恒中陨落 或许,直到今天才对李岩岩披露真实面目的白云真人其实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家伙。 ——李岩岩怎么也不愿相信。 但他非信不可。武道会后的一天,他对和尚这样说:“当时,除了感激他,我还能干嘛?否则人类就完他**蛋了!” 以人类的名义。这让李岩岩腻味得不行。 - 转回武道会的实况。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白云真人和善渊仙挑动了史无前例的爆炸。 并且拯救了爆炸。 当一切止息时,李岩岩打出了那张“以上都不算”的灵符。那时,天空还在天空应该在的地方,湛蓝得一塌糊涂。阳光正好。 但就是这样的天空上,瓢泼般的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每一颗雨点都大如鹅蛋。 海水——全部的海水,都化成雨。 太平洋干涸了。 灵符生效。好让李岩岩因一望无垠的海底而加速跳动的心脏恢复正常。——海水回来。 雨却没有停。只是小了。小到几乎看不见,那是飘在空中和阳光里的斜斜的千丝万缕的细雨。 白云真人还在,他默默地站在偏离擂台不远的天上,一只食指轻轻地点在那只硕大无朋的龙虾螯肢的前端。 这是大战的终局。 善渊仙显出原形,半边天空都被他遮住:凶猛地龙虾有厚厚的甲壳。沉淀岁月。阳光灿烂,照在甲壳上,赤红赤红的,反射出耀眼的光。 善渊仙失去了他的海洋。 他败了。 白云真人就像他来时那样稍稍昂着头,雪白的道袍不曾沾染水汽和大战的痕迹,在风中微颤下摆;他依旧凛然孤傲,只是……抿得紧紧地嘴角边上洇出了一点血迹。 白云真人说:“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这一场大战虚空破碎。两人交手——善渊仙从第一招出手时就败了,但他坚持了千年!就在光阴地缝隙中。 超越规则的战斗也令白云真人不堪重负。第一招。他就杀死了善渊仙,可是战局教时光逆转,白云真人不得不一次次地出手杀人,直到引动太阳真火,烧干海洋。 才赢来最后的一指。 ——善渊仙无法知道白云真人的敬意。 他死了。 李岩岩没有看错,善渊仙突破了规则。本子上有关“密都”的设定里有这样一句:“当任何生物的存在本身妨碍到宇宙的正常运转,它将接受密都地召唤。并在那里度过永恒的时光”,但善渊仙不会前往密都。 他已经死在永恒里。 以一个妖怪最骄傲的姿态。 白云真人收回了他的食指,作为密都曾经的一员,他知道善渊仙将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停滞在时空的缝隙中间,成为一个永恒的坐标。 “至少有过这样地一瞬,你是最强的。”白云真人轻轻一叹,将目光转向武道馆——他看着一个人。神情严峻。 武道会组委会的包厢里,晴云真人一口大气也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着头不动。 战局最激烈时,晴云真人曾动念偷袭,想借善渊仙的东风一举除掉白云真人——这念头如同一蓬毒火。在他心里烧得灼热,但他终究不敢。 天魔历劫而回,晴云真人揣摩不出白云真人的修为高了地步。刚才,虚空里引动太阳真火,声势、威能无俩……他自忖也能做个差不多,可以打赢善渊仙,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像白云真人这样不落痕迹——正如李岩岩的担心:如果是晴云真人出手,一旦打完,地球上也剩不下东西,地球能不能剩下还是个问题。 “再等五百年不晚……”晴云真人暗暗提醒自己。 他盘算着早晚“杀灭白云真人。从而提高自己地修为神通”。野心教会他隐忍——有人不忍。 - 晴空断喝! “好一个白云啊!” 大力尊者高举浑铁棍,撞破露珠包厢! 是见猎心喜。也是痛心善渊仙轰轰烈烈的一死,大力尊者决意一战。 笼罩在天下第一武道馆外的无形结界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力尊者回头狞笑:“小屁孩儿,这一回,你拦不住某家!” 李岩岩也不愿拦他,立刻打开了结界。 善渊仙与白云真人的一战让“四全真相仪”过载,李岩岩按下“再启动”的按键,系统恢复,故障就排除了;他又扫描一遍,确认了大战对各地带来的唯一影响只是一场无差别的细雨,总算放了心。 印空圆寂,举世飘雪;善渊仙死,细雨送行。——世界气候有点儿乱。 但李岩岩的心志一直坚定。 到现在,天下第一武道会本身的意义已经不大,更不必拘泥规则。李岩岩坐看涛生云灭,也有感慨。 就是刚才,和尚问了他一句:“先生,善渊仙修为再高,也不是白云真人地敌手……先生明知如此,为何还放任他出战?实不相瞒,小僧以为:这个……” 不用李岩岩回答,虬髯侠冷哼道:“和尚,要是李家小哥儿死在白云真人手里,你不是他地对手,就不报仇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和尚一愣,立刻圆睁怒目,不假思索地说:“阿弥陀佛!小僧纵然万死,也会护卫先生周全!” “好了……”李岩岩对虬髯侠拿自己打比方的作法很不忿。苦笑着,语气里有几分唏嘘,“和尚,我有权力阻止一个男人地复仇?那是属于善渊仙的战争……” 和尚默然。 虬髯侠也微微点头;包厢角落里,国安局局长刀梅郸的神情复杂,轻挑的眉梢暴露他心里或多或少的不屑,而那位始终以仇恨的目光瞪住李岩岩的刘亚文显然受了触动——他也有一场战争还没结束。 不论属于刘亚文地战争是为了给他死去的同僚报仇。或者别地;与善渊仙类似,他追索的仇敌不是固有的凶手。而是“罪恶”的源头。 但刘亚文的做法比善渊仙聪明,他懂得等待。哪怕这让他越来越感到绝望。 刘亚文收回目光,轻轻瞥了一眼身边严肃批评过他的局长刀梅郸,这才去看高空:大力尊者和白云真人的对峙。 善渊仙地尸体就横亘在空中了,是一座虽败犹荣的碑。大力尊者小心地绕开,并怀抱浑铁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叹道: “善渊老儿。某家今日服了你。” 他镇住了场面。 群妖、群雄,谁都明白今后的战局只会在有限的几个人之间展开,所谓的江湖恩怨再拿出来不过是贻笑大方。 先不论其他,凭大力尊者的一吼,大败善渊仙的这个道士分明正是白云观掌教:白云真人。——那一直以来顶着他名头的、那“组委会”地包厢里的……是谁? 议论纷纭,有心人就猜白云观内有丑事;还有善渊仙之死,固然堂堂正正轰轰烈烈,正道群雄却大都拍案叫好。群妖更不免愤慨、兔死狐悲——“南海四圣”里硕果仅存的紫虹仙早就哭得昏倒……要不是大力尊者及时出面,说不得,群妖、群雄,必然演成无法收拾的混战。 循惯例,这时花蕊包厢里外星人咣咣应该广播,宣布上一场的结果。并引导接下来的一战;虽然只是过场,但也无人敢于轻视。群雄、群妖,现场地看客和全球的观众都等待着。 咣咣不说话。自从李岩岩用“子在川上曰”收拾了宝光上人,他的神色就一直非常不对头。 咣咣的眼神游移不定,往远处的复活节岛望过去,又收回来仔细观察涛声依旧的碧海,把主持人的活儿完全忘了。 ——李岩岩察觉到了,有些疑惑。 “李岩岩!” 咣咣忽然跳了起来,吼一声就往外跑,看样子是要来找李岩岩。他的一双眼睛红得发了黑。踉跄着撞到晴云真人的身上。 晴云真人当然稳如泰山不动。放下暗地里的算盘,讶异地飞挑眉梢——咣咣像一头被激怒地凶兽。低低地嘶吼:“你走开!” 晴云真人愣住了。 虎瘦威犹在,纵然咣咣拟态地本领再大,有“缩微版金口玉牙”的“说服术”,在晴云真人面前也不过是个无拳无勇地龙套——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怎么还敢挑衅? 晴云真人愣愣地让了路。 咣咣不管其他,风驰电掣地冲进露珠包厢里,朝李岩岩大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如果他不穿衣服的话,这副模样倒跟刚想通了浮力定律的阿基米德有得一拼。 “说。”李岩岩言简意赅,他看见晴云真人也跟了进来。 “我……我不是外星人。”咣咣憋出了一句口头禅,在众人变脸之前,他飞快地补充,“出大事了!马上就要出大事了!时空……” “慢慢说。”空中,大力尊者和白云真人还没开打,李岩岩不以为会有更大的事发生。 咣咣大喘了几口气:“……虽然我不是外星人,李岩岩……那个、小朋友,我在地球——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上到处漫游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得让我忘记了回家的路。可是,毋庸置疑,这让我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权威的地球学家和人类学家。” “一个学术问题让我苦恼了很久:毫无疑问,地球上曾经出现过高度发达的文明。它们消亡了——那时,人类还没有在这个星球上行走。” 李岩岩挠了一下眉心,对咣咣转移话题地功力大为佩服:“你……是说史前文明?” 当然史前文明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但眼下似乎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咣咣急红了脸:“不是!复活节岛的石像……” 他没能把话说完,大力尊者已等不得了,雷鸣般的吼声夹在浑铁棍激荡的劲风中震天价地大响:“白云,你先吃某家一棍!” 雨停了。 “又破碎虚空?”李岩岩抛开咣咣。巴巴地望着天,惊呼。 - 一棍。 李岩岩领教过大力尊者的厉害。当初在曼哈顿西、自由岛上,那一棍裹挟沧桑、恍然离愁,让他全无招架之力——要不是借用本子对iphone地设定钻了空子,不仅天下第一武道会开不成,现在他也该在黄泉地府里喝茶。 一棍,与那时不同。 大力尊者不知跳到了地方,身藏棍后。仿佛捣碎了星辰! 天破了个洞,把太阳的光芒全吸进去,一下就暗了——海洋与天空暗得与黑黝黝地浑铁棍成了同样的颜色,大力尊者就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出棍。 白云真人的身影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抹鲜明的白,他坦然面对。 棍到。 这一棍搅乱虚空的星子,以开辟宇宙洪荒地巨力砸下来!从四面八方! 漆黑的天空亮了,无数的星星炽烈地燃烧,把光明投向世间——把这一棍的轨迹清晰地映射出来:在极高极高的天顶。有十八个大力尊者围住白云真人,一同出棍! 十八条浑铁棍泰山压顶,似乎带动了无尽的长风,扫荡星辰。让它们的光芒更加明亮,并……在最辉煌的刹那熄灭。 最高地高处,十八条浑铁棍的棍梢聚成一点。在那一点上,是一轮明月。 - 月亮掉下来了。- - 大力尊者拦月一棍! 天色在黑暗和光明中迅速地交替了几遍,变成薄暮,只剩微弱的光。星星都灭了。月球——渐渐落地。 空中已经看不见大力尊者和他的浑铁棍,月球穿破大气层,剧烈地摩擦!无数的环形山无比清晰,像一个个人脸,露着狰狞的笑。 近了。天空亮着炽烈地红光! 潮汐被月球的引力带动,疯狂地澎湃。巨大的浪头似乎又一次把太平洋的海水全都带到空中,在大海与月球之间。升起来数不清的漏斗状的龙卷——不知道是风。还是海。 天下第一武道馆风雨飘摇,极渺小。在大力尊者足以毁灭一切的拦月一棍里它不过是一粒尘埃——结界闪烁微光,发出吱嘎吱嘎的巨响,也全湮没在震天撼地的威势中。 这是无法渲染无法形容的一棍! 李岩岩在露珠包厢里情不自禁地踉跄,猛地撞开,他跳到擂台上空——纵然武道馆地结界还完好无损,他地目光里也已经带上了绝望。 “大力尊者!你要毁了地球吗!”李岩岩大声吼叫着,他分明看见:这不是发生在时空的裂隙里! “四全真相仪”链接擂台四周地液晶屏幕,忠实地再现着世界各地的情景。镜头不停地切换:灾变席卷全球! “啊——”回答李岩岩的,是大力尊者粗犷的呼喝。 天地大震! 海洋干涸了,月球、地球就在他的呼喝声中猛烈地抖动! 绝对的力量。 这一刻,蛮力战胜了一切技巧。即便善渊仙、还有击败了善渊仙的白云真人都拥有超越时光破碎虚空的能为,在大力尊者这一棍面前,在这搅动了星辰、揽下九天明月的一棍面前,也都变得无比虚弱。 大力尊者,就是凭这毫无花巧的一棍蛮横跋扈,无视所有!让世间万物、让天与地——俯首称臣! “不行!” 李岩岩愤怒地断喝,他的声音传不出武道馆。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但在这一声断喝里,他猛击左胸,机甲弹出了本子! 一副极为诡异地画面: 红月低垂,将要吻上地球;海涛逆流而上,聚合成数不尽的龙卷;海、月——这足以摧毁一切的大灾变里,一朵小小的火莲花盛开着,在火莲花上。一个青年凌空端坐书桌之前,伏案疾书。 善渊仙庞大的尸身高悬。 - “大力尊者……” 李岩岩刚刚写完四个字。听见了“咔”的一声。然后,世界安静了。 他抬起头来。 是白云真人。白云真人出手! “尊者,手段过于狠辣了啊。”从现身,白云真人第一次开口。 他站的位置比李岩岩高了许多,还在擂台之外——双臂大张。在大力尊者毁天灭地一棍地威势里,白云真人挺拔的身躯显得单薄得很。 然而就是这单薄地身躯,一只手擎住了高空坠下的红月。一只手涤荡了太平洋怒号的波涛!——时空并未停滞,白云真人周身也不曾湛放神光。他就以血肉之躯抵定大力尊者这一棍! 李岩岩听见的“咔”的一声正是白云真人手臂关节的脆响,那居然透过了天地间鬼哭神嚎的无边声势。 月球摩擦大气层产生地红光渐渐退却。 白云真人顶着月球不动,口中低吟;单手迅捷地舞动,打出一道道法诀,平息巨*挑动的龙卷。 他的白袍在狂风中飘舞,越舞越快,忽然离了身! 白袍飘走。越过了放射惨淡红光的月,一直飘到昏暗的高空上——变大了。 白云真人的神情凝重,随着白袍飘远,脸色愈发苍白,显得凄清无比。同时,白袍飘过的地方。就露出青青欲雨的长天。 “好老道!”大力尊者不知在地方发出雷吼般地赞叹,“在某家铁棍面前,你竟还有余裕补天?” 白云真人不答,加快法诀,似乎骤然生出了千万只手来!白袍更大,已经彻底笼罩了天幕,把一轮红月也裹在其中…… “你竟敢……分心!”大力尊者的语气极为恚怒,月球一沉! 白云真人猛地皱了眉头,擎天高举的手臂又“咔”地一声,断了。 森森惨白的小臂臂骨的骨茬戳出来。白云真人的手掌直接撞到了上臂地顶端——月球、合着大力尊者浑铁棍上的巨力猛地涌来。又撞飞了手掌,狠狠地打到他的上臂。 白云真人嘿然惨笑。竟然高抬腿,往空中走上一步! 他用肩膀扛起月球! 月球已经霸占了天空,从止歇了龙卷风的海面上抬头望去,只能看到月球无边无际的大地。白云真人就这样,一肩抗了。 - 李岩岩的额头上跳起了青筋,他没继续往本子上写字,却不可思议地自问:“白云真人不会真的输在大力尊者手里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 似乎就是如此。 白云真人固有“移星换斗”的神通,但以力抗力,他终究不可能是大力尊者的对手…… 在远方,月球堪堪让开天空的边缘,露出了一个硕大地牛头——大力尊者地法身九万里,好像让月亮长了犄角。 他轻轻地讶异:“噫,白云老道,你早就受了伤?“ “尊者有兴赐教,老道敢不勉力为之?”白云真人露出微笑,一笑未尽,“哇”地吐了一口黑血!半天空上,他断了一臂,身子摇摇欲坠,但眼中的神光却更健旺了。 月与海,还是在白云真人地两边,不动。 “他大概真是受了伤。“李岩岩在擂台上空喃喃地接了一句——他看过小西山上印空力战密都大将的实况,那时白云真人当仁不让,也大打出手……现在回想,在印空佛光彪炳的壮烈背后,还有白云真人的影子挥之不去。 “大力尊者!到此为止吧!”李岩岩默默地叹了口气,高喊。 他本来无心掺和,可俯视四周的液晶屏幕,“四全真相仪”恰是时机地显示:白云真人刚才随风脱下的那件白色道袍已经在遥远的大气层外把地球裹住,挥洒一片盎然生机,控制住了大力尊者拦月一棍的影响。 白云真人战罢密都的大将,奔波半个地球赶来会场;又独立于光阴之外,一指虚空、败了善渊仙;再接住大力尊者势不可当的一棍,同时不惜此身,还消弭了全球灾变。 ——这哪儿是一心要造亿兆血劫的域外天魔?他的名字是拦惊马的欧阳海、补袜子的雷锋、灭山火的赖宁、人民的好书记焦裕禄! 李岩岩看着白云真人以断了一臂的肩膀顶住红月,心里怎么也升不起“痛打落水狗”的欲望。 大力尊者也一样。 “胜之不武……胜之不武……”高天雷鸣,滚滚而过。 - 红月的光芒,正在永恒中陨落。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过瘾不?笑。 第六十四章 无他,为民除害而已(全) 第六十四章无他,为民除害而已(全) 大力尊者收棍。 依旧是那个不羁的妖王,头顶断了半根的犄角狰狞,一身充盈泼天之力的肌肉坟起,但他倒拖着浑铁棍,神情萧索。 “不过瘾……” “你混账!”李岩岩跳出结界,冲上去一个耳光! 大力尊者轻巧巧地躲开,低喝:“小屁孩儿,某家心情正差,你少来……” “来你个大头鬼!”李岩岩气急反笑,指着大力尊者的鼻子,口不择言地痛骂,“你***真把月亮给摘下来了?白云……你想娶他当老婆吗?这么哄着他?球!大地是个球!——你这回怎么不拿大顶了?” “某家高兴。” 大力尊者一点儿也不脸红,这句回答不禁又让李岩岩想起那个同样桀骜不驯喜怒无常的人物来……就回头瞥向白云真人。 白云真人面不改色,正利利索索地收拾断臂——还扯回来刚才把地球裹了个严实的白袍;他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逡巡,找他那一只被月亮磕飞了的手掌。 李岩岩压下火气,微微冷笑:“事情不算完,尊者,怎么说你也是赢了,那个愿望,你赏下来吧。” “嘿……”大力尊者颇不自在。 他拦月一棍,白云真人断臂,终究胜负已分;一轮红月还悬在天顶,随着李岩岩那张“以上都不算”的灵符威力渐渐远去……武道馆里,可再没有谁会出来挑战了。 不够资格地不去说他。够资格的,就没兴趣来收拾烂摊子。 大力尊者本来也不愿真与白云真人一决生死,无论“天下第一武道会”抑或“一个愿望”,作为鱼饵,还钓不起他的欲望。 那一棍只是因为看见善渊仙轰轰烈烈潇潇洒洒,按捺不住,发泄一番昂扬的战意而已——大力尊者一向随心所欲。要说是为了虚名、实利,可把他看得太小了。 所以……不怪李岩岩恼火。 - “白云老道。你过来,划出道儿来吧。”想了半天,大力尊者无奈地叫道。 白云真人已经找回了他的右掌,晴云真人也从包厢里出来问寒问暖,递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白玉瓶——白云真人打开瓶塞,倒一粒异香扑鼻的红色药丸放进嘴里。 他再把上臂地骨头拽顺了,对上手掌。眼看着复原如初;施施然,走上高空。 一笑: “尊者,好辣的手段。老道生受了。” 大力尊者黑着脸不答。 白云真人淡淡地笑着,不以为意,转身向李岩岩稽首:“李先生,久闻大名,拖到今日才得相见,幸何如之。” “不幸。不何如,你自个儿‘之’去吧”。李岩岩冷哼一声,“我以为咱们早就见过了。” 在两边都碰了不软不硬地钉子,白云真人却只微笑,自顾自地说话:“好一场天下第一武道会啊,正是胜友如云。高朋满座——李先生一腔奇思妙想,老道的见识太短,真自愧不如。” “不是武道会,我还见不着你。”李岩岩憋着气,冷冷地说,“白云真人,你做的好大事……别说自愧不如,我都打算写一个‘服’字给你。” “可不敢当。李先生的墨宝,”白云真人轻轻地摇头,一语双关。“老道没福气消受。” 李岩岩情不自禁。挺了挺胸。他的动作被跟在白云真人身后的晴云收在眼里,晴云真人极细微地抽搐了嘴角。两只手慢慢地握成拳头,又立刻松开了。 白云真人环视四周。 他还在微笑:“李先生放心,直到今天,老道还是觉得当初的十年之约应该守下来。天下英雄在此,都看见了李先生大败宝光上人……这个世界,本来就容不下狼子野心。” 白云真人话音未落,大力尊者勃然变色,大喝:“你要做?” “无他,为民除害而已。”白云真人答得痛快,身形如电! 他猛一侧身!肩膀撞开了大力尊者——也没有更多动作,飘到了天下第一武道馆地上空,两只手“啪”地拍到一起,又虚虚地一拧! 大战之后,已经风平浪静。 白云真人那一袭道袍生机昂然,安抚了举世的灾变,任谁都吁了一口气,以为就到此为止了——连李岩岩也问过大力尊者一声武道会的奖项怎么发落,没人料到又会出事。 偏白云真人就动了手,骤然作法发难! ——武道馆为火莲花,八十一朵花瓣朵朵洁白胜雪。其中仅有一朵特殊,上面暗藏了一条金线——那是李岩岩有意安排自去年三月十七日起,曾在全世界滥杀无辜,堪称十恶不赦的人物坐到了一起。 白云真人一击正是向着那朵花瓣。轰然大响,天下第一武道馆的结界凸显! 淡淡的光芒之外看不出,尘埃不惊,太平洋懒懒地不起浪,可结界却像不堪重负,如同之前白云真人鏖战善渊仙时地颤抖了。 但是它坚强。 武道会至今,曾经沧海咆哮,曾经变大洋为平川,曾经剑气纵横三千里,曾经奔流十一亿年时光洪水,曾经破碎虚空,曾经有红月下坠…… 守护天下第一武道馆的结界却从来没有损毁过一丝一毫! 本子上的轻描淡写地字迹,一向是这个世界上不能颠覆的权威——李岩岩一直相信,他像一个婴儿一样地相信。 然而……白云真人扭头笑道:“李先生。老道也是有备而来。” 结界就碎了! 火莲花的火、产自岩山地赤玉髓首当其冲,与结界一起迸裂成千百万的碎片,平白揉成了粉尘。红雾是火,冲到高处,仿佛真正燃了起来…… 这是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事,一瞬间,李岩岩赖以生存地信任轰然崩颓! 结界碎了。只因为白云真人在虚空里的一拍。一拧。“你……”一声问话没有出口,被李岩岩杀死在喉管里;他看不出四周的情势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蓦地: 生在海面上一枝娇羞不胜地白莲,怯怯地揉碎了一朵花瓣。 这情景是无限的风流,宛如一首唐时无名氏地小词。……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 那花,血肉横飞! 花瓣里两千多号,以妖怪为主。是李岩岩在本子上设定的穷凶极恶的人物:芒砀山的僵尸。夷州地九头大蛇,神农架莽林里地熊王……还有去年华夏全境副市长屠杀案件里的几个漏网之鱼、恶鬼地头领。 他们被无上的大力挤压,没有还手之力,痛苦地嘶号着……就被生生地揉碎! 一只恶鬼披头散发,在武道馆花瓣的钢筋支架上勉强抬起头来,脸上那个龙飞凤舞的“恶”字颤抖着变了形,被拉长成为一条黑线——接着头骨爆裂,腥臭的脑浆淌出来。白花花地顺着钢筋流走。 “响尾道人”绿珠蟒,挣扎出一条枯瘦的手臂在半天里挥舞,挥舞变成抽搐。花瓣一碎,他当即被挤成肉泥,死得干脆;只听“噗”地一声,他仅剩的那条手臂脱落了。倒坠,在肉泥里打了几个滚,沾上一堆红红黄黄的秽物…… “黑山翩翩佳蝴蝶”也死了。这个恶名昭彰地采花大盗见机很快,跳到花瓣顶端要飞;刚一动就定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莫名的力量左右撕开,从两条大腿中间掉落一滩下水,慢慢地等心、肝、脾、肺……五脏全都漏完。 还有的显出了原形——鹿吴山的食人蛊雕奋力张扬翅膀,迅疾地拍打,身形变大又立刻变小,想从虚空中找到缝隙逃走;但它的双翅拧到了一起。钢羽簌簌地脱落。头顶一只独角也被折断……像被人狠狠揉起的一团废纸,全身怪异地扭曲。 它只有凄厉地号叫。 声如儿啼。戛然而止。 再如猨翼之山地怪虫:蝮虺,它吃人为生,原形是一条长逾百里的毛毛虫,皮厚,坚韧无比,嘴上还长有一根堪比五金之精的细针——只剩下细针和一张皮。内脏、骨骼……全都碎成粉末,和着鲜血与**,变为脓水,从身体的两头**出来…… 每一个的死状都极凄惨。 这朵花瓣里的人物全都满手血腥,有些是有名有姓的妖魔,也有各自的手下;还有平素道貌岸然的正道中人,只私底下男盗女娼——就不分正邪,一起死光。 其中,很有几个修为颇高的,报出名号来也是江山如此跺脚,教人纳头便拜地风流人物。可在白云真人两只白白净净地手掌里,最多不过多叫上两声,都成齑粉。 太快了! 诚然,李岩岩最初就决定在武道会结束之前,会堂而皇之让在那朵花瓣里闲坐的恶人全数恶贯满盈……但他还没来得及在本子上写过一笔——白云真人却先越俎代庖。 大力尊者也没拦阻:他本来心里有数。就黑了脸,有意无意地冷笑:“白云老道,你杀得好啊!一手就断送了几个大派地掌门?某家倒要看你这白云观的掌教怎么交代!” “所谓芝兰同臭,尊者既然不是滥杀的尊者,老道敢不侥幸?”白云真人答话,松了手收拾法诀,轻轻地刺了大力尊者一句。 随即又笑:“尊者行事无羁,老道也愿意效仿。” 大力尊者狠狠地咬牙:“白云老道,今天先容你猖狂……早晚、某家还要与你痛痛快快地再打一场!白云十三子……嘿……某家也有结义的兄弟!你休要小看了世间地妖怪!” 作恶的。终究还是妖怪多些,但物以类聚,大力尊者虽然号称妖王,也跟他们素无交情;看花瓣里一番惊悸,群妖命断黄泉,即便稍微有些兔死狐悲,却不至于上升到要出手报复的地步。 可除开大力尊者。还有谁能挑战白云真人?——单凭他轻飘飘地一抬手就震碎结界,拾掇了两千顶着赫赫威名人物的手段。在场的无人能及! 这还是白云真人大战善渊仙、接了大力尊者拦月一棍之后。 至于不久前在小西山上会同已近肉身成佛的禅师印空,战退密都两员大将,身有重创的事,却不足为外人道了——大力尊者倒是清楚地,刚才道一声“胜之不武”,就算欠了白云真人一个情;他也自叹不如,心头暗惊。竟是不得不强撑着斗嘴,不敢输了气势。 白云真人闭关已久,一出,就把天下最强的妖王逼到了这种地步! 李岩岩如果静下心来,大约可以看透其中地玄机——也唯独他一个人才有总揽全局的能力。可是,天下第一武道馆的结界碎裂,这……教他震惊,脑子里“嗡嗡”地乱响。已经顾不上琢磨别的。 他只在心里不停地追问:“怎么回事?” “……难道白云真人的能力比本子还强?要是那样,我……我还有办法?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天蓝蓝,海蓝蓝,李岩岩任凭一身机甲在阳光下闪烁光泽,呆住了。 “无量天尊!”白云真人干咳,警醒了他。“李先生,这件事……老道借花献佛,不知算不算遂了李先生的心愿?这个……惭愧;老道莽撞,李先生莫怪。” 李岩岩直勾勾地瞪住白云真人,不自然地勾动嘴角:“……没事。” 两个字一出口,李岩岩自己先吓了一跳——声音干涩,语调枯槁绝望,刚刚片刻之间,他嘴里所有的唾液都干了。 就像宝光上人湮没在十一亿年地光阴里,归零前的嘶吼。 “没事。”李岩岩重复一遍。他稳了稳机甲头盔。拧紧眉毛,脖颈、额头——青筋毕露!他对自己的表现万分失望、万分愤怒!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失态和沮丧。 猛烈地吸了一口气。李岩岩把心底最深处泛出的恐惧全抛到了脑后,大声地冷笑起来:“没事!白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负责,谁来负责?——你只管随便!大力尊者刚才捅破了天你都知道要补,这么知情识趣,我怎么会怪你?” 这几句话露骨,潜台词简直摆到了明处,李岩岩几乎是在指着白云真人的鼻子说:“你是老子笔下地人物,不管你干了——老子都不在乎!” 大力尊者一愣,嘎嘎大笑。 白云真人第一次变了脸色,微笑接近了干笑:“李先生少年英杰,气吞牛斗,老道佩服之至。” “好说。”李岩岩拱手。 - 这边几个人唇枪舌剑,各怀心机,武道馆里却早就乱成一团——白云真人随随便便地出手,作成一场屠杀,结果是人人自危。 大会至今,再离谱的战局也没波及了武道馆的看台,尽管李岩岩早就声明“不能确保观众的生命安全”,但结界牢固,还真不曾出事。 然后一出事就死了两千多。 这谁受得了? 敢留到现在的观众足以称得上“胆大包天”了,可亲眼看着武道馆被人拆了,数千有参赛资格的选手——苍天啊,那可都是有天大本事地妖怪——连句牢骚都发不出来就全变成肉酱……刺激过了头。 百分之六十八的观众吓尿了裤子,其中又有百分之七十二不是第一回了。哀嚎和惨叫此起彼伏,意志最为坚定的那些,比如各国政府派驻的观察员,也情不自禁地脸如死灰。 好歹这些观众已经看过了半个多月,即便没把心理承受能力锻炼出来。至少也都知道了不能乱跑——否则死得更快。 观众们就都死死地盯住液晶屏幕,或者望着似乎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一边打哆嗦。 老梅森手下地侍应生飞快地在各个包厢里穿梭,用最温馨的话语抚慰观众,并异常及时地回收和发放“天下第一武道会特制尿不湿”。 这是小节。 与现实社会的普通人群相比,李岩岩在本子上写出的群妖、群雄才是重点,已群情鼎沸。 不在那朵“零落成泥碾作尘”的花瓣里地。未尝见得就是好“人”,只不过不会肆意作恶而已。连门人弟子也都算上,是数千之众。 大伙儿一同聒噪——白云真人下手太辣,都怕了。 就算群妖、群雄中还有人自负道行高深,将心比心,谁也不敢说一旦撞上了就能躲得开白云真人地手段…… 连素来敬畏白云观威名地真君子也觉得不妥,当先,“神奇五侠”地老大道明德跳出来。抱着“至善琴”远远地喝问: “这一位可真是白云观掌教?道明德在此有礼了……” 白云真人双目凝聚精光,循声而望,神色肃然,还了一礼。 “这……” 不等道明德再问,晴云真人从白云真人背后转出来,堆起笑容解释:“众位,众位!稍安勿躁!天道昭彰,刚才那些人物着实是恶迹斑斑、死有余辜——众位神目如电。只要仔细想想,还看不明白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晴云真人一边说话,一边瞥着火莲花空缺了那朵花瓣地地方,意有所指——为偏偏就是“死有余辜”的全坐到一起去了? 却没有傻子,道明德皱起眉头思忖,目光转向了李岩岩。若有所悟;随他一起站出来的群雄其实大都也不是要向白云真人兴师问罪,只想跳到空中,先确保不会重蹈覆辙让人一勺烩了再说。 大家站得星罗棋布,稀稀拉拉…… 而群妖更精明,从来不在乎面子,除了玉面狐狸精、红面小太岁紧跟到了大力尊者身旁,只有极个别的远远站定,胡乱嚷叫以示支持;其他大都第一时间趁乱贴边溜走了,要不就隐身遁形,还在群雄圈外。悄悄地观看事局进展。 李岩岩现在倒是定了神。能看清局面,还察觉到晴云真人刚才明着是为白云真人说话。其实却仅一带而过,反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武道馆的座席安排上去了。 “有点儿意思……是盏灯,还真就没有省油的!”李岩岩在心中冷笑起来。 热闹要大家凑才是热闹。李岩岩摘下头盔,露出一脸苦兮兮的笑容:“白云,我地真人啊……虽然我在大局观方面基本是头猪,可也看出来了……你故意的是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白云真人微笑不减,晴云真人的脸色当即变了。 ——李岩岩说的是,白云真人一出,光芒万丈! 不算小西山上那一场,零落光阴,在永恒里挫杀四海水族主君善渊仙;单手擎月,一袭白袍卷走全球灾变救苦救难,教大力尊者也自惭形秽;突起,轻而易举破去武道馆结界,双掌一搓,两千奇人异士也灰飞烟灭…… 林林总总,白云真人之威横扫天下——由岩山电视台现场直播。 这等风头可不是随便谁说几句话就能抢得走,加上李岩岩刻意强调,自然有有心人思索。 只是不管怎样,至今,天下第一武道会是乱了。 - 各自打各自的算盘,三言两语就说不清——在错综复杂的局面里,总算还有人记着武道会有个蛮不讲理的司仪——打死不承认来自外星球的主持人:咣咣咣咣。 李岩岩挑拨了一句,立即掉头,甩手不管了,往自己地包厢里飞走,随口嘟囔:“咣咣,说话。” 这是咣咣宣布“组委会决议”的大好时机,说“大会到此结束”就好,剩下的烂摊子,随便!李岩岩嘿嘿地怪笑,为自己的“好主意”——或者是“懒主意”——暗自叫好。 早就被调教得像陀螺一样的咣咣却没有反应。 李岩岩拐了个弯,他看见咣咣已经回去了组委会的包厢,在链接岩山电视台地麦克风前站成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讶异。 他又催了一遍:“咣咣,说话!把冠军给大力尊者,剩下的我来。” 咣咣还是不理他,在李岩岩降落到包厢的前一刻,猛地昂头! 外星人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听——” - 听啥? - 李岩岩糊涂了。 大家都糊涂了。 咣咣像是疯了,长长的腔调如泣如诉,仿佛把“缩微版金口玉牙”发挥到了极致,就只说一个字:“听。” 于是所有人侧耳倾听。 果然有声音。刚才局面混乱,火莲花一朵花瓣零落惊心动魄,竟没人注意到……从深沉的海面之下,酝酿着“嗡嗡”的动静。 声音很小,但范围极大,似乎一直延伸到海天的尽头。在东南太平洋地底,正有事情发生。 群雄、群妖安静下来,包括白云真人、大力尊者也都皱起眉头,想不通嗡嗡声的来历——远远的,又传来“噗通”、“噗通”地水声,连续不绝。 李岩岩也听到了,他调出机甲头盔地望远镜顺声音的来处看去,那是在距离武道馆数百海里之外,复活节岛上…… ——李岩岩地眼球几乎凸破了眼眶! 第六十五章 有关苹果股份有限公司的古老传说(全) 第六十五章有关苹果股份有限公司的古老传说(全) 复活节岛呈三角形,土着波利尼西亚人称它为“世界的中心”。 这里风景奇异优美——直到一六八六年第一个西方人在航行中无意路过、登岛之前,岛上的人们还处于人类的石器时代,靠种植少量的番薯和捕鱼为生,从未与外界交流过。 这里曾经是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 现在,高度发达的文明污染了地球,再也找寻不到……至少在岩山电视台的信号所覆盖的地区里,已经没有了与世无争的角落。 海风悠悠。 气象乱过好几回,终于放晴了,复活节岛一如往常地沐浴阳光;沙滩白沙懒懒地铺平,展示东南太平洋特有的闲散。 游客并不多,全都被天下第一武道会吸引走了——岛上四百四十座长耳朵、大鼻子、薄嘴唇的巨大石像似乎很寂寞。 这些被称作“毛阿依”的石像是个不解之谜,连土着人也不知道它们的来历,多少学者殚精竭虑苦熬到白头同样束手无策,只能承认自己的浅薄。石像从来不管,它们一直保持着最为冷漠的神情眺望海洋,仿佛从永恒中来,还要往永恒中去…… 如果真是这样,天下第一武道会已经见证了永恒。 - ——在武道馆擂台的上空,李岩岩莫名地抬起手来,哆嗦着嘴唇,尖着嗓子叫:“……活、活了!” - 复活节岛迎来了复活之日。 遍布小岛各处。那些巨大的石像活了! 它们抖掉了永恒地尘埃,打破千古寂寞,伸出手臂、迈出脚掌,毅然决然而又义无反顾地——蹈海! 在海底传来的嗡嗡声里,复活节岛上的四百四十座石像离开小岛,潜入海中。那一声声“噗通”,是它们走入海洋的脚步声…… “听!” 大会组委会包厢。外星人咣咣的表情狂热,他和李岩岩一样指着远远的复活节岛。语调虔诚、郑重。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李岩岩一把揪住了咣咣。 随着李岩岩注意力的转移,岩山电视台也把画面转向复活节岛,忠实地再现所有石像都选择了离海洋最近地直线,一步步跳海的情景。 绝大多数观众并不感到惊异——武道会至今,再匪夷所思地场面都见过了;一个旅游胜地上的石像活了?这算不上稀奇。以白云真人、大力尊者为首的群雄和群妖也不怎么在乎,不说事不关己,那些又笨又重的石像能有多大的本事? 李岩岩可不这么想。 他最清楚这世界上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来历:本子。 一切都是从去年三月十七日。那个平静而不寻常地日子开始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没有神仙妖怪、没有隐世高人、没有上古科技、没有外星生命…… 全都没有! 复活节岛的石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最起码,在去年三月十七日之前,它们一直都在。 李岩岩从来没在本子上写过和石像有关的事,所以,它们绝不可能“活了”! 这比白云真人打破了武道馆的结界更让他不知所措。 “小、小朋友……我不是外……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咣咣被李岩岩的表情吓得省略掉了口头禅,无辜地摊开双手。 “你说了?”李岩岩立刻记起来,就在刚才。咣咣冲到他那边,嚷嚷“出大事了”,还有“地球上曾经出现过高度发达的文明……”。 李岩岩知道自己现在地神色肯定比较白痴,可还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真他**的有史前文明?” 他一阵晕眩,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似乎感到了几分喜悦——本子,在带给他无限可能的同时也让他成为一个最特殊的异类。这种特殊与白云真人等甚至也不一样,因为:李岩岩和他的本子一起,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特殊”地源头。 但复活节岛上,那些代表上古科技、史前文明的石像,与他和本子无关! 在得到本子后,李岩岩致力周旋,早就学会了处变不惊、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他可以一边面对大力尊者这样强横的人物一边瞎琢磨“疯牛病”的可传染性,对所有的事物居高临下……这一刻,他发觉自己正处在感情失控的边缘。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涌上李岩岩的心头。 “嗡嗡”的蜂鸣声渐强。 翻天覆地地巨变最初从远方地洋面显露端倪……当复活节岛上所有的石像都步入海里。水花渐渐成为不再引人注目地涟漪,自然被波涛消弭;在极远的地方。海水涌动起来。 太平洋变高了! 遥遥地,海水是一条银线,顶上了天!汹汹地涌来…… 疯狂的海啸渐渐奔袭。浪头像千万匹银色的骏马、像千万条残忍的恶龙!涛声震天——却掩盖不住更强的蜂鸣声。 “怎么回事?”李岩岩还揪着咣咣,厉声追问。 白云真人和大力尊者,还有群雄、群妖也都懵懂地皱眉,去看海天间的变化,感到事局愈发扑朔迷离。 从远方,巨*腾起……又重重地砸落。太平洋在震颤。 ——武道会上曾有过海天倒置的大战,甚至还有红月低垂,都是极具壮观的情境,不可思议;然而引动那些的是白云真人、善渊仙、大力尊者这样顶尖儿地人物,移星换斗担山赶月寻常事。再令人惊惧,至少在李岩岩和群雄、群妖眼中也还可以理解。 但眼下,这场事变毫无来由,唯一的征兆不过是已经响成一片的蜂鸣声。 所有人都注目,海水的汹涌澎湃有一种怪异的趋势:浪涛在滑落……仿佛海底有一只巨大无朋的怪兽正要出来。 或者,并非怪兽。 大力尊者神目如电,先看清了。不由得吸口气喃喃地说道:“这是谁家的洞府?” 洞府?他话音一落,天下第一武道馆陡然猛烈地震颤! “不好!”李岩岩已经把机甲头盔附带地望远镜调成了可透视的。目光直落海底,他看见武道馆地地基正在崩颓! 海底龟裂。 火莲花似要凋零,莲叶承载不住花朵,将歪歪地没入海里……李岩岩来不及朝白云真人发半句牢骚,他慌忙摊开了本子。 “立刻重建天下第一武道馆结界,直入太平洋底。谁也不能损毁武道馆,包括白云真人!” “无论太平洋底下出来的是。都不会造成大的灾害和人员伤亡,全球气候保持正常。” 这一回本子给了李岩岩面子,字迹保持了清晰。 淡淡的光芒笼罩住天下第一武道馆,曾被白云真人击破的结界又回来,深入海底,连崩塌了的地基也护持住——火莲花无恙,只是稍稍倾斜了几度角,更显得娇弱。 海啸也平复了许多。变得不太暴烈…… 李岩岩吁了一口气,他从岩山电视台的画面看到:离开武道馆越远,浪涛就温柔许多,有些正在航行地船只固然也惊心动魄地颠簸,好歹没有倾覆。 巨变还在继续,吸引人的注意力;岩山电视台也敏锐地避开。没有转播李岩岩往本子上落笔的画面;但秘密已经隐藏不住,李岩岩收起本子时感受到了各个方向都射来狂热的目光。 白云真人和大力尊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了几步,一左一右,站到了李岩岩身边。两人一起微微地冷笑。 “白云老道,某家倒错看了你。”大力尊者哈哈地笑问,“杀人很过瘾?” 白云真人笑而不答。 “阿弥陀佛。先生……”和尚也站过来,涨红了脸说不出别的,只憋出了四个字:“小僧在此。” “没事。”李岩岩的目光冰寒,往周围看了一圈。 天底下从来没有过秘密。李岩岩不在乎。 比起被本子上设定的人物觊觎本子这种混乱搞笑的事情。他更关心从太平洋底传出地蜂鸣声、还有复活节岛蹈海的巨石像是来头。 终于……出现了。 以东南太平洋消失为代价。 外星人咣咣正在狂呼:“——伟大的亚特兰蒂斯!” - 海水被排开了,海底升起来。千万年沉积的泥土与岩石抖动着。从平地、到高耸的山脉和海沟,剥落下来。 看不到边际。 这里是一个……一块巨大的……杂糅了银色和金色地——大陆! 在震耳欲聋的蜂鸣声里,就这样贸贸然、无比唐突地展露出来。 ……“亚特兰蒂斯?——大西洲?”李岩岩失声惊呼,他狠狠地揪住了咣咣,这才没有趔趄摔倒;振动机甲的翅膀,他抓着咣咣飞到高处,俯视奇迹。 他首先看到了一座城市。 城市建筑由低到高,排出一个个同心圆,由规则的阶梯相连,充满了机械文明的辉煌色彩——全部的建筑都是金属的,银色、还有金色,在阳光下耀眼生辉。 李岩岩认不出任何一座建筑的风格,恍然置身于最发达的外星文明的世界,一切都美轮美奂,又不可捉摸。他向城市地中心看去,那里有一座巨大地金色神殿,神殿的圆顶舒缓平滑,上面竖着一根银白色地细细的柱子。 城市四角,有四座高大的金色灯塔,塔顶绽放柔和地银光。灯塔旁边。还有浪漫怪异的雕塑,是人像,背后却有一对伸展的翅膀。 地面也是金属,淡淡的银色,从城内到城外,再到远方——这块大陆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城市和陆地。所有……都是人工作品。 如同科幻小说、还有动画片里的那种可以载人数万……数亿、遨游星际的巨大飞船。 “这是亚特兰蒂斯地首都:波赛多尼亚……”咣咣的语调像在梦幻中沉醉。 “你……”李岩岩正要发问,突然蜂鸣声停了。让他耳边猛地寂静,就是一惊。 持续地寂静里,城市周围的平地开裂,露出宽阔的运河!运河有四条,三条是规则的圆形,环绕城市。还有一条笔直地贯穿,把城市和大陆一起分成两半。 天下第一武道馆就在城外。笔直的运河的中间,靠不到两岸。 “见鬼了……”李岩岩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运河里荡漾地清清水流不是太平洋里留下来的海水,但他想不通。 他没在本子上写过“亚特兰蒂斯”或者“太平洋底下藏着个新大陆”之类的鬼话,有关“上古科技”、“上古文明”虽然有写,却语焉不详——最低限度,就算本子根据有限的字眼自由发挥,也不应该能够推导出眼前的景象。 固然,李岩岩刚还因为这很可能是独立于本子之外。旁证了自己并非世界上唯一的异类而感到欣喜,情绪复杂;但他并不天真: 没理由这么巧! 我随便指定的开武道会的地点底下是亚特兰蒂斯?亚特兰蒂斯是大西洲——大西!大西洋地买卖被太平洋抢了咩? 大陆上不见半个人影。 就没有解释。 李岩岩低头:“咣咣,告诉我,怎么回事?” 咣咣不理,他全副身心都沉入海面上新崛起的陆地,看在眼里拔不出来。挣扎着想要下去。李岩岩拽得紧,咣咣挥舞手脚,忽地“嘿……”出一声来——他变形了。 咣咣可以完全模仿地球上的任何事物,现在,他变成了一根面条。 从脚底开始,皮鞋掉落;咣咣的两条腿拧在一起,拉长,再拉长……高高的天上垂下一根光润、劲道的面条,垂下去,直到亚特兰蒂斯大陆。 “哧溜”!李岩岩手上一空。咣咣滑走。 “……还是炸酱面?”李岩岩哭笑不得地看着沾了一手地酱汁。好一阵恶心。 “你跑得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对付咣咣,李岩岩早就有了一整套手段。他振翅,顺势追下去,抖手打出两件法宝: 应龙筋,破布团。 应龙筋被祭炼成“捆仙绳”,不管咣咣变成,都能把他绑得结结实实;破布团专堵嘴,“金口玉牙”也没有用武之地。 “面条”还在半空里,就被应龙筋缠住——破布团找不到堵嘴的地方,随风展开,悠悠扬扬漫无目的地飘荡。 李岩岩正要举手收回应龙筋,蓦地,呆住了。 脚下的亚特兰蒂斯大陆,波赛多尼亚城的中心,那座宏伟的神殿突然大放光芒! 神殿顶上,细长的银白色柱子上有一面旗帜缓缓升起。 ——这本来绝不能让李岩岩惊讶——大陆破海而出,他就知道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短短一年里经历过无限风波,李岩岩有足够的阅历看淡桑田巨变。 但,打死李岩岩,他也想不出为亚特兰蒂斯升起的旗帜的图案是……其实他对那个图案再熟悉不过了……很多人都熟悉。 旗帜迎风猎猎,雪白地底子上画着一个淡绿色、缺了半边地苹果。 李岩岩摘下头盔,狠狠揉了揉眼,再看,没错。 他一头栽下去了。 ——苹果? ——appleputer? 从这一刻开始,地球上流传起一个古老的传说:美国苹果股份有限公司传承了亚特兰蒂斯大陆地科技文明,公司创始人乔布斯和沃兹都是数万年前沉没了的亚特兰蒂斯大陆上皇族地后裔…… “谁来杀了我吧!”机甲护身。和尚也及时过来搀扶,李岩岩并没摔出个好歹,但他认为自己已经十分彻底地疯了——这他**的是怎么回事? 当然,疯了的人绝不只是李岩岩。苹果公司也是天下第一武道会的赞助企业,而乔布斯和沃兹,就在武道馆里坐着…… 这两位一个正在使劲掐自己的大腿,一个正在狠狠地自扇耳光。两人目光呆滞。口吐白沫。 @@@ 混乱被强力压制了下去。 现场的观众自然留在原位,老梅森不得以给侍应生配了枪。一边恐吓一边承诺;宣布一定会尽全力确保观众的人身安全,而且一旦事态明朗,武道会还将继续进行——尽管谁都看得出局面十分复杂,承诺不顶屁用,但人在矮檐下,不怕枪也怕妖怪,都没有办法。 群雄与群妖散去了一大半:刚才白云真人地辣手很有效地杀死了许多好奇心。就算留下来的。但凡有些机灵,也都隐遁了身形,只悄悄地看戏。 以李岩岩为首,白云真人、晴云真人、大力尊者一家、和尚、虬髯侠、咣咣,再加上一个死皮赖脸地刀梅郸和赖皮死脸的刘亚文,一行人来到城市的中央,神殿门前。 咣咣脸色潮红,像踩了鸡脖子似地嚎叫着:“幸福!这就是幸福!我将叩响亚特兰蒂斯大陆波赛多尼亚城的神殿大门!我见证了历史!” 李岩岩冷冷地打断他的陶醉:“你最好在我发火之前。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咣咣的幸福感表明他是一个称职地人类学家和地球学家……凡是这类东西,都会有“毁人不倦”的嗜好,他沉迷地抚摸着神殿金属大门上神秘的花纹,口沫四溅: “这是亚特兰……” “我不想听废话。”李岩岩再一次揪住了咣咣的脖领。 “不是废话!”咣咣忘记了自己的立场,恼怒地一巴掌打开李岩岩的手,脸上洋溢着权威的光辉。“我整整研究了亚特兰蒂斯一千万年!” 李岩岩听着,懒得反驳。 咣咣继续说:“绝无疑问!亚特兰蒂斯是拥有高度文明的社会!它存在于人类开始直立行走之前、不,它至少有几亿年地历史!” 李岩岩连骂人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了,他盘算着干脆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咣咣填巴填巴埋了算了:人类直立行走之前?还几亿年? ——没人,那复活节岛上的石像都是玩意儿?大鼻子草履虫咩? 还有这座城市外头的金属雕像,人插上翅膀——鸟人那也是人啊!李岩岩忽然想到自己的机甲,有些囧,打了个喷嚏。 他确信——在看到苹果的旗帜高高飘扬地时候他就无比确信了:全是本子搞出来的!这世上他**的就没有一件正事儿! 李岩岩只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至少到目前为止,本子的荒诞都有迹可循。严格遵守了自己的设定。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没有丝毫头绪。 咣咣滔滔不绝:“根据我的研究,亚特兰蒂斯是严格的君主集权制度。君主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威!除此之外,他们拥有高度的科技文明——这甚至可以令所有地居民都不事生产,专心享乐;他们美丽,快乐,无忧无虑;而且,高超地科技也令他们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全是废话。”李岩岩对咣咣彻底丧失了希望,索性不听了。 咣咣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地光芒,补充说道:“李先生,难道你不就是这样吗?难道,你不就是亚特兰蒂斯的缔造者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 这时,神殿的大门悄然打开。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哈……话说亚特兰蒂斯,我可是伏笔伏了好久了……咣咣光是瞎琢磨,这回算见着真东西了的说…… 第六十六章 我不玩了(全) 第六十六章我不玩了(全) 蓝天下,亚特兰蒂斯寂然无声。 银白的机械大陆沉默,反射冰冷的光芒;东南太平洋退却的海涛并没有带走一切,有些碎裂的沉积岩、泥土,和深海的珊瑚、鱼类星星点点地散落各地——也都保持安静。 但在李岩岩眼里,它们突然变得那么明显,无法忽略。他能够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鼻孔里越喘越粗的气息。 ——我是亚特兰蒂斯的缔造者? 开玩笑! 李岩岩注意到咣咣的眼神,伸手摸了一下后腰,他的身体立刻僵硬了,连神殿里走出的人影都没吸引得了他的注意。 机甲后腰上应该别着一件东西:iphone。 李岩岩的iphone。 没了! 也许不是玩笑…… - “欢迎欢迎!欢迎尊贵的客人们!”有人从神殿出来——是复活节岛上的一尊石像,“它”一边走一边变形,青色的石头脱落掉,露出一具崭新的机械躯干。 机器人。与威尔※#8226;史密斯主演的电影《机械公敌》(i,robot)里的“索尼”的模样很相似,但更加优雅。 “它”有些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微微躬身,然后大声说:“奏乐!” 立刻,悠扬的乐声奏响,一个有些沧桑和羸弱的男声唱起明媚而忧伤地调子:“……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钩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菊花台》。——很明显,周董也有亚特兰蒂斯血统。 机器人露出了笑容,十分真挚,它——他不卑不亢地进行自我介绍:“尊贵的客人们。你们好。欢迎来到美丽的亚特兰蒂斯!我是亚特兰蒂斯的现任国王:蓝牙※#8226;爱※#8226;冯。” 一边说,他还特意指了一下额头。那里有一个小巧的“苹果”标识。 - 亚特兰蒂斯是一块神奇地大陆,它的国旗是一个缺了小半块地苹果,它的国歌是周杰伦的《菊花台》 蓝牙※#8226;爱※#8226;冯国王说…… 亚特兰蒂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一亿年以前,那时地球还是一片洪荒,连三叶虫都要再等上将近六亿年才会进化出来。但是,“伟大的王”、“万王之王”却已经存在了! 王花了两千万年努力改造自己以适应恶劣的气候,当他终于可以面对地球上所有的苦难而面不改色。他发现:最大地苦难是寂寞。 王又花了两千万年,他踏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苦苦地寻觅朋友——这一次,他没有成功。 于是王再次耗费两千万年的时间,创造出第一个具有独立意识的同伴:空披与特;并在空披与特的辅佐下,令“埃克斯※#8226;宝克斯”、“坡雷斯台施”、“泰莱威真”也获得了生命。以空披与特为首,他们被称为“万王之王的四使徒”。 第五个两千万年逝去的时候,王与四使徒历经万千艰难险阻。不但开拓了灿烂的科技文明,还繁衍数以亿计地后代,多个智慧民族共同创建了亚特兰蒂斯。 但他们在这漫长的时间中耗尽了所有的心智和零件,感染了“磨损”、“老化”两大绝症——他们拒绝了黑巫术:“更换核心”和“数据复制”的诱惑,在首都波赛多尼亚城的落成典礼上一起自动关机。从此传奇成为神话。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亚特兰蒂斯地居民…… 李岩岩有点儿坐不住了。他猛地发问:“亚特兰蒂斯不是应该在大西洋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是的。我们的大陆曾经在大西洋漂流过一段时间。” 蓝牙※#8226;爱※#8226;冯诧异地看了李岩岩一眼——表情生动得简直不像是一个机器人,他说:“事实上——这全看心情。我们还去过印度洋、北冰洋,还有死海。但最近几亿年一直都在太平洋……” “死海是个内陆湖。”李岩岩板着脸,心里在有二十五只小老鼠在挠,让他异常烦躁。 事情搞清楚了。 看看这些“智慧民族”的姓氏吧……iphone,puter,x-box,playstation……有个国王还叫“蓝牙”? 李岩岩敢打赌,那个“泰来威真”,一定有个小名叫“液晶”! 在与宝光上人的那场大战里。灵符“子在川上曰”大显神威。李岩岩一不留神,把iphone丢在十一亿年前了。 他现在才知道:那支iphone的伟大之处不在于自带各类游戏机、液晶电视和按摩椅。它——他是万王之王、他他**的进化了! 亚特兰蒂斯的国旗当然应该是“苹果”,国歌——《菊花台》是李岩岩设定的待机铃声。 李岩岩环视四周: 这里是神殿内部的大客厅,墙壁上雕刻着方头方脑地“万王之王”披荆斩棘地史诗:在长达“五个两千万年”的——李岩岩揣摩这种怪异地说法肯定跟四使徒里的“空披与特”有一定关系——光阴长河中,伟大的“爱※#8226;冯”、这位以自身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民族的王者凭着一柄细长的宝剑斗天斗地,开创了辉煌的机械文明! 那柄宝剑大约是手机天线改装而成。 李岩岩懊悔自己在容量无限的iphone里塞进了太多地东西,不算那些老电影和动漫视频。还有七七八八的游戏——这一定帮助万王之王把思路开拓得很宽。 尤其是在“繁衍”后代时选择人物形象这一方面。 亚特兰蒂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各大家族的上层人物都聚集到神殿,在座的就有几十人,李岩岩全都认识: 除了《机械公敌》里的索尼,还有尼奥和史密斯——没错,就是《黑客帝国》里的那对冤家;威震天和红蜘蛛坐在他们身边,正说悄悄话;海贼王鲁夫心不在焉地抠着鼻孔。不死小强星矢倒是一脸的严肃;还有那个穿大开衩血红和服有一把豪乳地,分明是kof里的不知火舞;她旁边扎两个小辫地清纯姑娘。一准叫凌晓雨,精擅八卦掌——出自《铁拳》;再旁边是伟大的水管工超级玛丽、他高大,吃过蘑菇了;玛丽对面的大力水手就比较衰,应该在企盼晚饭的菠菜…… 再附加一个穿黑西装的皮尔斯※#8226;布鲁斯南……不,他叫邦德,詹姆斯※#8226;泰莱威真※#8226;邦德;两个“独一无二、风度翩翩”,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鲜明和出众。却被忧郁的眼神、唏嘘地胡茬子出卖的星爷;半打小甜甜:布兰妮※#8226;埃克斯※#8226;宝克斯、布兰妮※#8226;坡雷斯台施、布兰妮※#8226;爱※#8226;冯…… 李岩岩疯了。 妖怪和侠客的事儿还没解决,又出来一堆……一堆……李岩岩发现自己没法用一个词概括亚特兰蒂斯的居民都是玩意儿…… 蓝牙很兴奋:“……亚特兰蒂斯已经休眠了亿万年!今天,我们终于见到了来自崭新的文明的代表!我们曾经模拟了地球生物的进化过程,对于你们、尊贵的客人们,我们期待了亿万年!两个文明地交集……这多么令人惊喜!尊贵的客人们,请相信亚特兰蒂斯的善意,在我们每一副钢筋铁骨的躯干里,都埋藏着一颗温柔的cpu!” 威震天插口:“我说。你们不用在乎,国王的诗歌一向十分蹩脚。而且他现在过于激动,超频了。” “事实上,我们感到疑惑。”一位活生生地“马龙※#8226;白兰度”皱起眉头,摆出“教父”的做派,说道。“亚特兰蒂斯的历史过于漫长,有太多的不解之谜——我们需要……呃,我们希望和你们建立互惠的合作关系——看看亚特兰蒂斯的伟大吧,我们会提出一个你们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虽然我们很难相信一个直到两百万年前还不懂得使用工具的物种……好吧,文明,会了解亚特兰蒂斯的起源问题——但无疑我们在外形上有相似之处,在我们未曾干预猿猴进化的前提下,我得承认:这简直叫我吃惊死了。”布兰妮说。 “我累了。不想听,不想管。”李岩岩很缓慢地摇着头,用平生最郑重地语气说。“随便吧。我都无所谓。我要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让李岩岩在一瞬间想起了许多。 首先是:——去他**地见鬼的亚特兰蒂斯! 家。首都地留燕苑小区早就被宝光上人用一座山峰压平了,他置办了新的房产。钱……不是问题,所以新房也宽敞、舒适。但那不是家。 在岩山——整座岩山有七十二峰峦、三十六泉、一十八洞,方圆数千里,还建着堪比天宫的殿堂,是绝无仅有的仙境。但那也不是家。 李岩岩想到了姜语竹,她正在岩山——李岩岩继续摇头:姜语竹也不会把岩山当成自己的家,她一定在那里揪着一颗心看电视转播,也许紧紧握起的拳头都叫指节发白了。 “竹子在等我回去,她等我回家。我才不管你们怎么进化的……忘本了都……”李岩岩喃喃着。 家在韵城。家里有唠唠叨叨的爸爸妈妈,会笑嘻嘻地看着把姜语竹带回家地李岩岩露出局促害臊的表情;李岩岩也会被笑得气恼。破罐破摔地大叫:“怎么样,我就是结婚了!要你们管!” 家,那是一个可以不受任何干扰的地方,尽管也会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乱七八糟地吵架和笑闹,但无论白云观、血魔、蓝岛、武道会……还有亚特兰蒂斯? 没人在乎。 这一刻,李岩岩烦透了大场面。烦透了妖魔鬼怪豪杰侠客,烦透了上古文明和江山社稷。 “我要回家。” 他执拗地嘟囔着。脱掉了机甲——立刻有一口古旧的箱子打开了,收起了护在左胸处的本子——李岩岩的眼角也不斜一下,不管箱子,径直离开。 他在所有人愕然地目光中走出神殿。他一步步地走路,仿佛要甩开本子带给他的所有地一切,只凭两条腿,走回家里。 李岩岩在银白色的地面上走着。皮鞋敲击金属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影萧瑟。 和尚急了,一把抓起箱子,另一只手甩开了九环锡杖警惕周围,蹭蹭地跟上来:“先生!” “小哥儿,等俺一步。”虬髯侠也把无名剑出了鞘,断后。 “……走吧。”李岩岩看着和尚真诚急切的目光、虬髯侠如临大敌的姿态,心里一软。无奈叹息。 走到这一步,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放下了。 “亚特兰蒂斯?某家也没多大的兴趣。”大力尊者跟着长身而起,大笑而出;玉面狐狸精、红面小太岁紧随其后。 白云真人呵呵一笑:“无量天尊。” ——他也走了。 当然咣咣是死活不会动地方,学者地热血沸腾着,都快把他烧干了;他几乎想扑到“蓝牙※#8226;爱※#8226;冯”的怀里去,好好研究一番那个苹果的标识是镶嵌还是压膜。 只剩下刀梅郸拉住了刘亚文。左右为难。 于情于理,作为华夏国家安全局的局长,先于世界任何一个国家政府与亚特兰蒂斯这样突然出现的文明接触,这本身就是天大的良机,如果不能及时把握——就算不抢先建交,起码也必须释放出善意——回国述职时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处分;而且,亚特兰蒂斯毫无疑问拥有超越人类社会的科技水准:先不管它自称有十一亿年以上地历史,至少在人工智能领域,它绝对教人类社会瞠乎其后…… 刀梅郸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到头来被“钉在华夏的、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他更加不能放弃李岩岩。 尽管天下第一武道会已近尾声。估计也开不下去了。可造成的影响难以预估,一个弄不好……刀梅郸不敢想。他必须抓紧了唯一有能力收拾局面的李岩岩。 ——何况这个亚特兰蒂斯也是李岩岩搞出来的! 刀梅郸不知道“子在川上曰”过,但察言观色,他猜也猜得出来一部iphone地进化史——刀梅郸见过李岩岩的那支iphone。 “李岩岩,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干!”刀梅郸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权衡利弊,大踏步追了出去。 神殿里,蓝牙※#8226;爱※#8226;冯、亚特兰蒂斯的贵族们没有挽留。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蓝牙国王平静地说,“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同步信息——然后派出所有的侦察力量。我们必须要知道:我们的敌人是否也已经苏醒。” 所有贵族异口同声:“亚特兰蒂斯绝不能再次陷入永恒的沉眠!” @@@ 已是薄暮。 微风很坚硬,李岩岩觉得那杂糅了一股机油的味道——当然是错觉。 他极目远望,看不见亚特兰蒂斯的边际,东南太平洋真的消失了;有些岛屿、包括复活节岛在内,全都抖落了泥土、岩石,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十一亿年以前就已经存在地亚特兰蒂斯地领土,金属覆盖一切。 “我累了……”李岩岩回头看波赛多尼亚城的宏伟地神殿。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这里头的因果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头算:本子补全了我设定的所有人物的历史?所以我只把时间倒退到一年前的三月十七日,就不能让宝光上人归零……这分明不符合逻辑…… 好吧,我把iphone丢在十一亿年前,它进化出了机械文明——可是,我地iphone才用了不到一年…… 反正亚特兰蒂斯“苏醒”了。 苏醒?一个有十一亿年历史的,至今还活跃着地文明——我拿着iphone给大力尊者打电话的时候,它在哪儿呢? 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混乱。李岩岩累了。 “咱们回家吧。”李岩岩对和尚、虬髯侠说,“先回岩山叫上竹子。再一块儿去韵城,我家。快过年了,大家一起吃饺子。嗯……该怎么跟我爸我妈介绍你们呢?” “先生。实不相瞒,”和尚面有难色地问,“小僧不知道这天下第一武道会该如何收场……” “收场?”李岩岩从和尚手里接过古旧的箱子,摇摇头,“我不玩了行不行?” “李岩岩!”刀梅郸赶了过来。听见了,喘着粗气喊,“你不能不管!” “你在命令我?”李岩岩眯起眼睛,冷笑。 刀梅郸咬着牙:“……我命令你!”在李岩岩翻脸之前,他苦着脸但很坚决地嚷起来:“你不是打算大学毕业以后当公务员吗?外交部新闻司?我现在就录用你!” “呃……刀局?你说?”李岩岩这回是真的被逗笑了。 “我以华夏外交部新闻司司长的身份命令你……不,我调任你为华夏驻亚特兰蒂斯使馆参赞——配合本部官员……构筑两国关系长期稳定发展的新框架,充实提升两国战略互惠关系……管他娘的官样文章……总之,你如果不马上接受任命。我发誓……你毕业以后一定考不上公务员!还有姜语竹,她也考不上!” “刀局,你比我疯得还厉害……”李岩岩微笑着摊开双手,脸上表情无比无辜地问,“放着好好地国安局局长不干,你跑外交部抢人饭碗?” “政府机构内部协调调任。没必要通知你!”刀梅郸斩钉截铁。 李岩岩愣了下,他发现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处,就会狂化,硬杀出一条血路来——刀梅郸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干脆不讲理了。 还能怎么对付一个不讲理的人?李岩岩翻了半天白眼,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白云真人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无量天尊,且不管武道会,还有……亚特兰蒂斯……”他牙疼似地咧了咧嘴,像是说不惯这种词儿,干咳一声才接了下去,“李先生。老道倒有一件事。要请李先生做个见证。” “啊?” 李岩岩恍惚着,随口应答。好一会儿,他淡淡地笑:“事?” 李岩岩站得很直,在银白的大陆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萧瑟,但是坚强。 疲累的心情放松下来,李岩岩的笑容里蕴含了很多意味。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回家,去见父母和姜语竹;只是天下多事,他还是不能置身事外。 就逼着自己云淡风轻海阔天空。 武道会之初,李岩岩仰天长啸破开了心障,到现在终究有用。 白云真人体味得到李岩岩心境地变化,点头笑问:“李先生肯为老道见证了?” 李岩岩答非所问:“刀局,我还是得先上大学。不过驻外参赞先兼着,等回去跟竹子商量完了,我再找你吧。放心。” 刀梅郸吁口气,把心放下一半。跟李岩岩打交道到现在,他知道李岩岩只要说出了口,不管怎么样,有些责任就肯揽下来。 他提着另一半心脏,紧张地看向白云真人。 白云真人继续说: “……李先生和白云观间,有个守望相助,保证天下安靖的十年之约。老道惭愧,前不能未雨绸缪,致使海妖宝光气焰嚣张;后又放纵观中弟子与南海四圣结仇,最终造成蓝岛大劫……李先生迫于无奈,只好整治一出天下第一武道会,聚集五湖四海的凶人……本来是打算亲自出手的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老道不敢坐视,赶来下辣手为民除害,越俎代庖,虽然李先生不会怪罪,老道总要说一个‘谢’字。” “何况,趁此机会,老道也了断了白云观与南海四圣的恩怨……”说着,白云真人抬头去看高悬空中,把天边晚霞也遮蔽住的善渊仙地尸身,微微一叹。 “善渊仙坦坦荡荡,死得其所,倒显得老道……嘿……李先生既然知道了小西山上的事,想必也明白老道的苦衷。” 这几句话提纲挈领,别人听不懂,李岩岩却了解: 白云真人一直闭关不出,让晴云真人代行白云观掌教,除了顾忌自己手里的本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密都——这又是一桩难办的事…… “真人,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你要我见证?”李岩岩问完,补充说道,“我当然希望维持和白云观的约定。” 白云真人眉毛一跳:“李先生宅心仁厚。老道要说的是:去年蓝岛大劫的真凶!” 话音刚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晴云脸色一变——飞身而起! 晴云真人没命似地逃跑,他化成一道黑光,风驰电掣直奔天际! “走得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白云真人双手齐出,虚虚一扣,把那道黑光硬生生地定住了!还有余暇转头向李岩岩展露微笑:“李先生,林林总总,老道、白云观,今日一定给李先生一个交代。” 第六十七章 机关算尽之死(全) 第六十七章机关算尽之死(全) 白云真人双手虚抓,呈一对鹰爪,额头上沁出几滴汗水来。 先在小西山联合印空败退密都两员大将,又鏖战善渊仙,再力接大力尊者拦月一棍,还一举杀灭了数千无恶不作的妖邪——不够! 白云真人竟要清理门户,擒住了白云十三子中仅次于他的晴云! 晴云真人化身一道黑光,在高天上拼命地抖动,却再不能逃开半步。白云真人的鹰爪像一把坚实的大锁,把他牢牢地扣紧。 李岩岩骇然:这老道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在他身边,和尚、虬髯侠也想到了,微微变色;大力尊者一家冷眼旁观,并不出声。不远处的神殿里亚特兰蒂斯的贵族们同样关注着。 “白云真人,蓝岛大劫是夺云下的手,我已经杀了他。”李岩岩想了想,说。 他没打算为晴云真人讲情,从种种迹象看,晴云必定是唆使夺云化身血魔吞没蓝岛的真凶——但他并不希望晴云死掉。不算一年来与晴云几番周旋的香火之情,李岩岩也觉得白云真人过于强势了,难以对付,还是在他身边留下晴云这个心怀叵测的定时炸弹才符合自己的利益。 “老道知道。”白云真人双手较力制住空中的黑光,百忙之中回头说道,“晴云……是他对夺云下令生造蓝岛大劫,是他设计圈套令白云观与南海四圣结仇,是他陷害老道和残云师弟……他还亲手杀了定云。罪在不赦。” 李岩岩默然腹诽:“既然你都知道。早干去了?” 刀梅郸在旁边莫名其妙,一面急着想看懂局面,一面听见了“蓝岛大劫”四个字,立刻红了眼,禁不住发问:“李岩岩!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把蓝岛的犯人……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狂化”可一而不可再,刀梅郸地口吻愤怒,总算也还客气。 李岩岩黑了脸:“刀局。我说过,真凶已经死了。” “那……” “那是幕后黑手。也许只是之一。”李岩岩顿了顿,说,“……刀局,当初如果在白云真人还没出关的时候晴云就死了,你信不信会天下大乱?——你以为白云观的掌教只是个摆设?没有他压着,用不着妖怪,光那些所谓正道的群雄……” 李岩岩冷笑:“这年头。不怕妖怪多,自称是圣人的才最他**的难缠!” 还嫌不够,李岩岩补充一句:“对,就像你这样的。” 刀梅郸窘住了,死死地紧握拳头,忍住一拳打扁李岩岩鼻子地冲动,盯紧战局。他身后,刘亚文的一张扑克脸板得更平。眼里射出青绿色地光芒。 李岩岩目不转睛地观战,却仿佛察觉到了,又说:“晴云也没那么简单。白云真人……恐怕未必就能……” 没说完,白云真人一声清啸,双手狠狠往下一甩! 黑光应声落地。 “师兄!师兄!”黑光在地上一滚,变回晴云真人的面貌。他瘫倒着,举起手来哀求,“放过我吧!” 他竟然连与白云真人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白云真人依然扣着鹰爪,慢慢走上前:“晴云师弟,你想要白云观掌教的位子,我可以不管;你想吞了我增长你的修为,我可以慢慢等着;可是你……走得太远了……” “师兄!我……我没法子啊!”晴云真人涕泪俱下,“残云师弟只听你的话,我不杀了他,怎么才能杀你?——我到底也没能杀成啊!他、他让李岩岩赶跑了!” 李岩岩情不自禁地歪了脑袋:这是在求饶咩?怎么听着感觉不对呢? 晴云真人大哭。边哭边嚷:“师兄。不怪我啊……定云师弟发现了我派夺云去蓝岛,如果我不杀了他。他一定会告诉懒云……暗云又不听我的,我就杀不了懒云——那样,等不到你出关我就会没命啊!我死都死了,怎么杀你?” “师兄!不要杀我!你杀了我,还有谁来杀你?还有谁敢杀你?跟着残云地那个化虚根本就不成气候,他不可能的!还有李岩岩——你以为他能杀得了你吗?他……” “啪”!白云真人给了晴云一记耳光。 李岩岩的脑袋歪得更厉害:听晴云的意思,白云真人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非求着人杀他不可? 白云真人开口,却没解开李岩岩的疑惑:“李先生,为了十年之约,老道要清理门户。从今而后,你我依旧守望相助,如何?” “好啊。”李岩岩点点歪着的脑袋,“我没意见。” 晴云真人半跪,往前爬了几步,仰头含泪,连连喊叫:“李先生!你就看着我死?老道……老道指天明誓,可一向都是对李先生言听计从啊!李先生就不念一点儿旧情……” 李岩岩一哆嗦,两条眉毛立起来了:“谁跟你有旧情?” “言听计从”?刀梅郸默默地把话记在心里,想到李岩岩说起蓝岛大劫的“幕后黑手”时补充了“之一”两字,表情没变。 ——刘亚文也一样。 白云真人冷然一喝:“晴云,没用的!把你地杀手锏使出来吧!” 李岩岩一激灵。 杀手锏? “就是不肯留情么?”晴云真人仰天苦笑,一笑,又化成黑光……光洒成雾,往空中一扬,弥漫开——竟然挣脱了白云真人的鹰爪。 雾气里透出晴云真人地嘶号:“师兄——你逼我逼得太早!” 方圆百里,刹那间全被黑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和尚宣佛号,扥禅杖,以佛光驱散周围雾气,护住了李岩岩、虬髯侠、刀梅郸…… 凛冽中大放慈悲。 李岩岩全神贯注地看破雾气,看白云真人的反应,慢慢地说:“我知道晴云有三种保命的绝技和一招杀手锏。对手太强,杀手锏未必管用。但……那三种保命绝技,一定非同小可。” 在本子上设定晴云真人时。他偷懒了,只记下来一行“待定,从昆虫的能力设计”,以经验推断,本子会把“保命绝技”和“杀手锏”补全——李岩岩毫不怀疑本子地能力。 白云真人纵然修为渊深如海,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还能对付得了? 黑雾如墨。汩汩地四处奔流;这像当初残云真人显露“血魔本相”时的情景,换成宝光上人都会绝望。白云真人却只静静地站着,不动。 “师弟,你逃不了。” 轻描淡写地宣布一桩似乎天经地义的事,白云真人举手到胸前,一前一后,鼓动了袍袖。 他一身道袍可以覆盖天地——何况区区一片雾气? 白云真人左臂袍袖一挥,天光重现。黑雾全被收走;再把袖子一抖,一甩……黑雾跌落,逐渐凝聚起来——是一条血肉模糊地左腿。 却找不着晴云真人。 断肢自救,又称“残体自卫”,这种现象在双翅目大蚊科昆虫中比较普遍。主要表现为……一个目瞪口呆的李岩岩。 “这就是他地保命绝技?”李岩岩想替晴云真人喊冤。 白云真人冷笑:“回来!” 他再抖动右臂——一手抓紧了,狠狠地摔到地下!缺了一条左腿的晴云真人惨呼。显露形迹。晴云断肢逃遁,却躲不过白云真人的袖里乾坤…… 没有还手之力。 “师弟,你挣扎……”白云真人神情不耐,刚说一句话,晴云又转成黑雾! 黑雾的颜色淡了些,势头倒更猛,带起一阵狂风——直接卷进了和尚护持李岩岩等一众人等的佛光! “嗯?”李岩岩吃了一惊。 “敢尔!”和尚怒喝。 “……个龟孙!”虬髯侠也吓了一跳。 雾气弥漫片刻,就散了。不用任何人出手。青天白日下,没有谁因晴云真人貌似狗急跳墙地冲动受到伤害;但是,晴云真人又一次鸿飞冥冥。 在原地。除了和尚与虬髯侠。还有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是李岩岩。 ——真假李岩岩。这应该是晴云真人保命绝技里地第二招:拟态。 拟态,通常包括三方:模仿者、被模仿者、受骗者。在昆虫中。以鳞翅目尺蛾科地尺蠖为代表,主要表现为……两个李岩岩大眼瞪小眼。 “晴云,我发现了:你比窦娥还冤……”李岩岩哭笑不得,连连摇头——两个李岩岩说地话,所有的动作、表情都完全一致。拟态惟妙惟肖。 就是不知道晴云真人的心境如何:两个李岩岩又同时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啊……” 众人虽然不明白李岩岩话中的意味,却都绷紧了脸,神情一个赛一个地古怪:模仿者、被模仿者都有了。 没有受骗者。 两个李岩岩从里到外的确毫无区别,晴云真人的保命绝技果然非同小可——纵然请地藏菩萨经案下伏着的神兽“谛听”来评鉴,甚至由如来佛祖地无边慧眼查勘,也都枉然,辨认不出真假。 ——可晴云真人幻化的那个李岩岩……少了一条腿。 那还有认不出来的? 李岩岩不忍心再看下去,扭头就走:“晴云,你……你……算了……是我的错。” 另一个李岩岩有样学样,也念叨:“晴云,你……你……算了……是我的错。”……一扭头,走,摔了。 哄堂大笑——是个人都乐了。早早隐藏到暗处的群雄、群妖也忍俊不禁,露出形迹;连上岩山电视台始终现场直播。笑声充斥世界各个角落;其中也真有些同情晴云真人地,但场面实在太滑稽,都忍不住。 包括亚特兰蒂斯、波赛多尼亚城的神殿里,蓝牙国王也再次超频,iphone进化的贵族们热火朝天地展开了针对人类智商的讨论。 只有白云真人面沉如水,他低低地喝:“晴云,你究竟是何打算?” 晴云真人保持了李岩岩的模样。趴着转过头来冷笑:“师兄,你来杀我啊?” 白云真人铁青了脸。双掌击出!——正中晴云的心窝! 晴云真人闷哼一声,翻滚跌出很远,浑身抽搐,一寸寸地吐出一口长气,和着满嘴的白沫,蜷起身体,不动了。 ——死了? 就这么死了?这可是堂堂白云十三子中列位仅次于白云真人地人物。代摄白云观掌教之位,谋算无数,叫李岩岩都恶狠狠上了几个大当,在本子上被归类为“准最终boss级别”的晴云真人……居然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好像一个小丑? 众人困惑。 李岩岩也困惑,但他最不好过:缺了一条腿地晴云真人还顶着他地模样,摔得难看,抽搐也难看,出气还难看。加上满嘴白沫……死得简直没有一点儿美感——有那么一张脸,他就不能死! 李岩岩一气,明白了,脱口叫道:“假死!” 假死,是指受到某种刺激或震动时,身体卷缩。静止不动。这多见于鞘翅目金龟子科地昆虫——不用说,是晴云真人“三种保命绝技”里的最后一招。 它地主要表现是——一个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微微皱起眉头的白云真人。 “晴云,你闹的是玄虚?” “尸体”一颤,晴云真人哭兮兮地说话:“冤死我了……” 至此,“三种保命绝技”全数披露,地确是借助了昆虫的能力,分别是:断肢、拟态,和假死。李岩岩心有戚戚地点头,心说不管是谁摊上这样的“绝技”。都势必冤枉得大哭一场不可。 “那你就冤死好了!”白云真人的眉头舒展开。一瞬,他的脸庞变得狰狞! 再度击出一掌! 晴云真人死了。 - 谁也不曾料到过晴云真人会收获这样的结局。然而他的确死了。 世界沉默。 李岩岩呆呆地站住,看过那么多震天撼地、惊心动魄的大战,英雄惨烈,化成飞灰,于永恒中啸傲——晴云真人地身份、修为……绝不次于其中任何一个,但他却死得像个小丑。 战斗,有过吗? 只有一场不名誉的死亡。 李岩岩强迫自己相信,他思考原因——从白云真人一瞬的狰狞的里,他忽然悟了:晴云真人是风流人物,机关算尽,不愧一死! 至今,这个世界不缺乏更加飞扬跋扈的战斗,白云真人已经做足姿态,百战之后,依旧威势无两——君临天下! 晴云用最荒唐的死亡冲淡白云真人地权威。劫灰飞尽古今平……如果必死,又何必破碎虚空、何必高上青天揽明月? 而明知如此,白云真人依然出手。 晴云走的是一条绝路,白云真人就甘愿送他一程!杀伐决断,枭雄心肠。 李岩岩走近晴云真人的尸体,尸体还是他的模样,血污的银色机甲似乎与亚特兰蒂斯的陆地凝结一体,浅浅的黑色雾气盘桓不去。 李岩岩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叹息起来:“你倒是舍得死……”说着,眉目一转,朝向白云真人:“你不应该这样。” “无量天尊……”白云真人稽首。 李岩岩的语气很固执:“白云真人,这不是你的做法。顺水推舟、睚眦必报……格局,太小了。晴云赢了你。” “既然晴云以李先生地面目求死,老道便不能争胜。”白云真人掸了掸袍袖,神色也黯然,“白云十三子又折了一人。” “你还在。”李岩岩回身背手,悠悠地走开了。 - 这也是一个结果。 - 天下第一武道馆在波赛多尼亚城外地运河中间,曾经疯迷了地球的场馆与亚特兰蒂斯到处宏伟地建筑对比,并不显眼。 任何文明在一个时间点上,都有它的限界。 走着,李岩岩突然说:“和尚,有人总结过饭局的三桩‘大悲痛’:想请的人没来,不请的自来,结账的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清醒。” “哦?阿弥陀佛……” “别说你的‘实不相瞒’。”李岩岩摇摇头,“我就是觉得,武道会也是一场饭局——三大痛……也至少占了两个。” “哦……”和尚似乎有些明白,“先生是说,亚特……斯是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有……” 李岩岩的笑容蛮无力:“和尚,最后一痛其实有解决办法:趁着还清醒,吃饱了就跑……我很放心,总会有人买单。” 说完他就跑了! 不是吃“霸王饭”,李岩岩真的厌倦了…… - 残阳如血。 这里是亚特兰蒂斯,白茫茫一片大地。 天下第一武道会还没来得及闭幕。 第六十八章 三年后,万古未有之变局(全) 第六十八章三年后,万古未有之变局(全) 三年后。 - 冬日的下午,阳光明媚。 华夏首都繁华,车流如龙,每一间超市里都挤满了人,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在收银台前不耐烦地排起长队。 街巷被淹没在红色的海洋里,仅剩的老平房、四合院的门上都贴上了迎新的对联:春风一笑花千树、紫燕三歌柳万条;九州瑞气迎春到、四海祥云降福来……偶尔有些小孩玩闹,小心翼翼地在手里点了爆竹,再扔到同伴的脚下,就炸起一片笑叫。 往首都机场、火车站的道路都堵塞了,返乡的人和往年一样多,挤不动。 喧嚣是春节前的主旋律。离除夕只剩两天,已经是放假的日子,人人都不享受闲暇,反而让自己更加忙碌——忙年,是幸福的一种。 首都日坛公园旁边有一栋高大的建筑:外交部。也快走空了;门口还有值班的警卫,努力不对急匆匆离开的人们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外交部十二层是新闻司,转角有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面只剩了一个人。 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穿着淡蓝色的休闲服,把两只脚高高地翘到桌子上,和办公室里严谨的氛围不太搭调。 青年正在打办公室的电话:“……加三百?太黑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我要四张票……每张加三百?——你知不知道,从首都到韵城最贵的火车票也才一百八!” 正在青年咬着牙恶狠狠地跟倒卖火车票地黄牛党砍价的时候。桌上的iphone响了,铃声是很古老的《菊花台》: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钩住过往……” “你稍等,我接个电话。——你别挂,票我要!不过价钱……我不会让你抢走我半个月的工资!” 青年把话筒往肩上一扣,接通了iphone:“喂……嗨。竹子,你放心。车票没问题!保证没问题!” 青年对iphone那头一个亮丽地女声拍了半天胸脯,夸下海口,才又拿起肩头的话筒:“喂……挂了?靠!” 青年骂一声,皱着眉重拨号码:“……对,还是我,对,今天晚上八点发车。到韵城地车票,四张——我给你我半个月的工资!……?我去取?你***不是送票上门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办公室门口,一个中年人站了很久,把青年的举动全都收在眼底;青年像没看见似地,郁闷地摔下电话,起身就走。 “李岩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把你的手机铃声改了!”中年人拉住青年,语重心长地教训。“还有,别老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私人电话,影响太坏。” 青年——李岩岩气哼哼地反驳:“刀局,周董的声明都发了三年,亚特兰蒂斯都不在乎,你管这么宽?再说我倒是想不用办公室电话。你打报告给我涨工资啊!太坑人了,月薪还不到三千,我出去都不好意思跟我同学打招呼!” “你……”刀梅郸气得想打人,“我再给你重复一遍,我是外交部新闻司司长——你地顶头上司!你们两口子搅乱国际珠宝市场我先不说,光上星期,你在网上就卖出去八十六台个人飞行器,净利润至少五百万,你还抱怨工资低?” “司长,熟归熟。乱讲话照样告你诽谤!利用职务之便走私那事儿。我不能干!”李岩岩赶紧撇清,否认到底。“我可是新人,刚来你就败坏我名声,以后我在部里还怎么混?” 忿忿地扔下一句,李岩岩蹿出办公室。 跟门口的警卫打声招呼,拜了早年,他招手钻进一辆出租车:“去首都大学。” 每年春节,华夏各地、尤其是大城市,返乡的人多,火车票特别难买;虽然最近几年华夏和亚特兰蒂斯的技术合作异常紧密,关税一降再降,小巧简便的个人飞行器已经不再是天价的奢侈品,但一临近春节航空局就下令限制长途飞行航线…… 李岩岩在出租车里大肆抱怨:“航空局那帮混账全都让铁道部的贪官给喂饱了!蛇鼠一窝,东西!害得我到现在都没办下来起飞许可,还要去挤火车!” “知足吧您呐!”出租车司机笑了笑,“小伙子从外交部出来,公务员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你再熬个几年,事儿办不成?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连个人飞行器还买不起呢。” “早晚降成白菜价。”李岩岩眼前一亮,压低声音问,“师傅,我倒有货,波赛多尼亚市地最新产品:5型!市价的十分之一,没牌照,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再给你打八折。” “真的假的?”司机来精神了。 …… 下出租车时,李岩岩又作成了一笔买卖。 他把iphone拨到岩山:“大胡子,你叫小萝上网把咱们店里的价格改一下,春节了,亚特兰蒂斯全线商品都打八折——我要亏死那帮孙子!” 李岩岩从黄牛党手里接过高价火车票地时候,笑得阳光灿烂。 - 晚上八点,首都开往韵城的火车准时发车。 李岩岩、姜语竹、和尚、虬髯侠四个人挤在一个卧铺包厢里,大眼瞪小眼。 “……火车提速了,三个半小时就到。打不打扑克?”李岩岩往窗外看了一阵,黑乎乎地没景致,觉得无趣。 “你带了?”姜语竹问。火车上供暖很好,她脱下了外套。大红的羊毛衫勾勒出美好地曲线——对面,和尚、虬髯侠在李岩岩恶狠狠的目光下低了头,和尚念佛,虬髯侠打坐。 和尚还是穿着那身永远不换、永远也不脏的月白色朴素僧袍,手腕上戴了串乌黑的佛珠;虬髯侠剪个平头,大胡子倒是没变,裹着一套皱巴巴的深色西装。怎么看怎么像已经绝了种的农民企业家,四米多长的无名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没带……那就不打了。”李岩岩瞅瞅和尚。苦笑。 姜语竹白了李岩岩一眼,慢慢地说:“这次回去你记着找时间跟爸妈好好说说,让他们早点儿搬到首都来。” “你去说吧。”李岩岩把头摇了又摇,“都劝多少回了,有用吗?故土难离啊……竹子,我就不明白你干嘛老想让爸妈去首都,韵城挺好。我老了还想回去呢。” “你时候老?李岩,爸妈年纪都不小了,不在首都,咱们怎么照顾?” “谁照顾谁?他们俩身体比我还壮……” “你说?” “没……我就是随便活动活动舌头……” “李岩!” “竹子我错了。” “……” 李岩岩又开始望着黑乎乎地窗外发呆,婚后地生活……也算是甜蜜。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姜语竹忽然说:“花云给我打电话,说她到亚特兰蒂斯有事,没法到咱们家拜年了。让我给你带声好……” 李岩岩点点头,心里忽然想到一个人。 “管管也不来了。她和花云在一块儿呢。”姜语竹又说,神情不太自然。 “……得各寄一份礼品过去。竹子,这事儿我做主,咱们可是欠了人家好大地情。”李岩岩说。 “是啊……”姜语竹叹了一声。 花云,“云想衣裳花想容”。天下第一易容高手。三年前,如果不是红娘子管听潮求花云巧施妙手,李岩岩、姜语竹两家——现在是一家了——很难那么容易就躲开了媒体地眼睛,就不能活得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 在那之前,李岩岩还不知道所谓“易容”其实涵盖了全套的形象设计,也不知道只要略微改变一下走路的姿势,就能让一个人变得跟以前截然不同。 “世事洞明皆学问……”李岩岩沉浸到回忆里,轻轻地念叨。 三年了。那场“天下第一武道会”几乎改变了一切。晚清时,西人入中国,无数官员、学者、闻人……凡有识之士。都叹过一声“千古未有之变局”——而三年前的事。“千古未有之变局”也瞠乎其后,不值一提。 当世界战战兢兢地接受了改变。李岩岩却与世界无关了。 至少表面上,他只是个普通人——大学毕业后刚刚进入外交部不久的科员,而已。 火车颠簸了一下。 @@@ 浓雾深锁小西山。 已经锁了三年。三年来,妖怪偃旗息鼓,正道群雄归隐逍遥,曾经在天下第一武道会上搅动无限风流的人物们像个谎言似地再也难寻踪迹,走得比来得更快,迅速成为传说。 武道会地视频一直被无数人掰开了揉碎了分析,连扫过全场观众的镜头里每一个人说过都由唇语大师破解一空……但所有的线索都湮没了,只剩一座小西山岿然不动——没有人能穿过山外的浓雾,见到传说中的神仙。 哪怕他们曾在世间走过一遭,却似雪泥鸿爪,飞去不见消息。 小西山没有变化。 青石山路,两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石像依旧,一千八百尊,不动,却活生生的;山巅写着“白云”二字的牌坊高耸入云,山门内外,有四大金刚护法。 大殿外,广场不沾染些微尘埃,往来的大小道士脚不点地,行动迅捷如风。 再往里,接待过南海四圣地凌虚殿照旧与荷花池、叠山狮子林相映,端庄间野趣盎然——殿内有人。 “尊者且稍待。我家师兄即刻就到。” “懒云老道,你好好的一个闲云野鹤不做,怎么就愁白了头?”大力尊者大刀金马地坐了,端茶杯呷了半口,大咧咧地问,一边还摇着头。 迎客地青衣道士正是白云十三子里排行第三的懒云真人,昔日的“清都山水悠游子”潇洒倜傥。现在却愁容满面,一头的白发如银似雪;无怪大力尊者愕然。 “无量天尊。”懒云真人淡淡地回答,“贫道修为不到,让尊者见笑了。” “屁话。某家看你这三年至少涨了三百年地本事,弄不好某家都快打不过你了!” 大力尊者的郁闷也豪爽,他上下打量着懒云真人,啧啧赞叹:“懒云老道,某家消息不够灵通。别不是李岩岩那小屁孩儿拉了你一把?” 懒云真人一愣,反问:“尊者这是从何说起?” “某家过来白云观,路上远远看见小屁孩儿坐车——他居然也看见了某家。”大力尊者嘿声怪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小屁孩儿的修为涨得也快!” 白云真人正从凌虚殿内堂转进来,接口笑道:“无量天尊……这却是个好消息。” “不好,不好!白云老道,你以为某家不知道你地算盘?”大力尊者的怪笑变成冷笑了。 “老道地算盘是天下的算盘,一向就在明处。”白云真人毫不动气。慢条斯理地说,“李岩岩……总是愈强愈好。尊者是知道密都的,将来力挽狂澜,还指望他那双手书写乾坤。” “要不是还有密都,白云老道,凭你的手段。现在李岩岩的骨头都能拿来敲鼓了罢?” “尊者说笑了。”白云真人微笑入座,这才见礼,“……尊者别来无恙?” “某家有恙得很!白云老道,你卖某家一个面子,放了紫虹仙。”上门求人,大力尊者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 白云真人摇头道:“尊者,你知道三年来她……挑动了多少人物杀上小西山?老道、白云观能忍,但天下不可多事。” 大力尊者脸一红,拿起桌案上地茶杯大口大口地喝,如饮烈酒。 白云真人用“挑动”两个字着实是客气了。为报仇。紫虹仙早已不择手段——华夏四海中美貌第一地妖怪,四圣里地仙子……很少有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半年前。连大力尊者也差一点儿失足,为此,他家里后院的葡萄架至今都很不稳当,隔三差五就倒一回。 白云真人的嗓音忽然粗起来,是学大力尊者的口吻:“该干嘛干嘛,随便!某家再也不多管闲事!” 不知怎么,从他的笑容里透出几分冰寒的促狭:“尊者,武道会的彩头是尊者得了去,一声‘各归其位’,正好契合白云观与李岩岩地十年之约,教老道好生感佩。难道,尊者如今倒又要管起闲事来了?” 大力尊者充耳不闻,他大约跟白云观待客的茶水有仇,咬牙切齿地咕咚咕咚喝干还不算,生把个定窑真脱胎卵幕粉彩杯硬啃下一块来……立刻就不讲理了,梗着脖子嚷嚷: “白云老道,你到底放不放人?不放,信不信某家替老龙虾拆了你的白云观?” “除非尊者答应约束紫虹仙再也不要生事。”白云真人捻须沉吟片刻,说,“自从善渊仙死后,天下水族零落,这也非老道所愿。” “某家……应了你便是。” 一桩事情解决。大力尊者不愿再见紫虹仙,用一道光华卷住她,直接送去了十万大山的鬼国,交由玉面狐狸精看护。 有小道士过来,为大力尊者换过一个茶杯。 凌虚殿里的空气有点儿闷,大力尊者喝茶,白云、懒云真人作陪,两边都是神通广大顶尖儿的人物,不算是敌,也不算友,没话说,茶越喝越闷。 等茶水淡得没了滋味,白云真人才问:“尊者此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紫虹仙……” “白云老道,某家……要问你一事。”大力尊者目光中深有忧色。他把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泼洒了茶水。 “老道不能回答。或者说,老道不知道。……尊者,你也不该问——三年前,你已经都知道了。”不等问题,白云真人说道。 大力尊者却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没发怒。只是喃喃自语:“知道?虽然一进一出,某家可也不知道……白云老道。密都到底……” 白云真人不答,懒云真人悄悄背过身去,掩盖眉间地一丝愕然。 “白云老道,最近,李岩岩那小屁孩儿又会去见那个人,他要是在十万大山撞上事情,某家不管。”许久。大力尊者冷然道。 “那个人?”懒云真人替白云真人追问。 “装甚么糊涂?你们家白云十三子全都算上,跟小屁孩儿有交情地,还不就是只有那一个?” 大力尊者起身,走到凌虚殿门口停住,头也不回地说:“武道会后,一直有人窥伺某家的十万大山,某家用尽手段捉他不住,必是密都中人无疑。白云老道。你的小西山,恐怕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无量天尊!尊者且留半步。” …… @@@ 年前忙碌,年后就闲淡了。 年三十,李岩岩在韵城的新家融融洽洽地吃年夜饭,一家人包韭菜鸡蛋馅儿饺子,看每年每年越办越差劲的春节联欢晚会。其乐无穷。 大年初一睡懒觉,被拜年的电话铃声吵醒,于是起床,随便吃点儿,再打电话去吵别人。李岩岩的iphone是在街上买地行货,里面没存着太多号码。 初二,回娘家。李岩岩跟着姜语竹去拜见老丈人、丈母娘。 初三,李岩岩说有个同学聚会,一大早自己出门,拦了辆出租车。一直跑到韵城市的郊区。却找了一块没人地荒地下车,叫出租车地司机莫名其妙。 还不是春天。阳光再灿烂也不刺眼,暖洋洋照得人昏昏欲睡。 打发走出租车,穿了一身拜年专用的大红绣龙唐装地李岩岩抬头盯着太阳,静静地站了好久。蓦地,他一跺脚,飞了。 李岩岩化成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金光直直地划破天空,向西南,十万大山的方向——那里是大力尊者的鬼国,也是蓝岛大劫后残云真人隐居地地方。 - 十万大山。 山深处,从来不见人迹;景致幽邃。穿过几十道飞瀑流泉,绕过莽莽森林,有一座耸入高云的断崖拔地而起,光秃秃地不生长一丝绿意。 断崖被不可思议的伟力镂空,崖下,两扇石门紧紧关闭。 石门前竖着一块半新的青石碑,碑上深深地刻了三个字,字迹古拙,充满苍凉寂寞——“等死洞”。 金光落地。李岩岩盯着青石碑苦笑:“等死洞……哪回来看着都别扭。残云,虽然你是在等我死,可也不用表示得这么明白吧……” ——李岩岩和残云真人之间有一个约定:只要李岩岩不死,残云真人就得遁世隐居,双手不能沾血。 推开石门,李岩岩不请自入,撞上了洞里一个苦着脸出来迎客的小道士:“无量天尊,化虚见过李师叔……那个,和尚师叔、大胡子师叔已经到了。” 李岩岩的神色古怪地问:“化虚,今年残云没再让你出去偷鸡?” 化虚一咧嘴,想哭的模样:“李师叔,一应酒肴三天前就都备好了。” “……走吧。”李岩岩叹了口气。 三年了,化虚的变化不大,还是唯唯诺诺地,没有精神;但“等死洞”里总算像样了些:石柱平滑,各个石洞也周正了许多,石壁上每隔一段都镶嵌鸡蛋大的夜明珠,拐角处也摆设了铜镜折射天光,有个洞天福地的模样了。 早先残云真人用玉石切割的奇形怪状的桌椅板凳、橱柜全换成了华夏老字号“顺成”的仿古宫廷家具,花梨木、红木、紫檀……对于残云真人这样地人物而言,材质或许不算名贵,至少样式都考究,雕工也细腻,显得洞府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地方了。 这是李岩岩的功劳。 往洞内走出不远,就听见了虬髯侠的大笑:“……个龟孙!这一年年的,牛鼻子,你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啊!” “阿弥陀佛……”和尚念佛的语气里也有笑意。 “我没来晚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你们倒先喝起来了!一群无情无义的家伙啊……”李岩岩心情一松,快步赶进——“等死洞”深处的空旷处,摆好了一桌酒席,残云真人正坐主位,神情懒懒,一袭杏黄道袍的下摆、袖口都有酒渍。 虬髯侠、和尚坐在两边,虽然也给李岩岩空了个位子,但看他们意兴湍飞,是已经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觥筹交错多少回了。 “小哥儿来晚了,罚酒!”虬髯侠抬头,举起一个比他脑袋还大地海碗,大声嚷,“罚酒三百碗!” “我……”李岩岩差点儿气死——听都没听说过,三百碗?让我游泳啊? “李先生。”残云真人站起来,抖手,弹出一碗酒。 “干!”李岩岩卸力接碗,一滴酒也没洒出来,举碗一敬,仰脖喝干——这一碗酒至少有五斤,一口饮尽,就熏熏然。 放下酒碗入座,李岩岩醉眼打量:残云真人没变。 眼神深邃,眉如刀剑,还是那个桀骜不驯,旷荡无羁地残云!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笑,这回小跳了三年,自我感觉写得还不算太差劲。之前的武道会是一个大高潮,不知道大家是否看得过瘾?三年后,因为武道会和……好吧,我承认亚特兰蒂斯王国其实是有点儿离谱地,不过也算合情合理了……如果李岩岩真的把他的手机落在十一亿年前的话…… 总之,有关亚特兰蒂斯,我还会再写一些东西,也许会有些所谓的高科技出来,但我相信就算是那样,也不会冲淡《崩云乱》中的仙侠成分,当然,都是大家爱看的成分。我努力:) 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嗯……我已经把很帅很帅的残云搬出了啊……oh,mygod,我喜欢残云这个角色。 第六十九章 又见凉拌ji蛋壳(全) 第六十九章又见凉拌ji蛋壳(全) 时过境迁。 从李岩岩得到那个本子,世界因一部小说提纲而荒诞起来的时候开始,和他交集最多……或者,交情最深的人几乎都在十万大山的“等死洞”里了。 和尚,虬髯侠,残云真人…… 经历了那么多事,有心情是可以讲清楚的呢? 三碗酒,李岩岩似乎醉了。 “……残云,我……对不起你!”李岩岩一筷子扎穿桌上盘子里的四喜丸子,打了个酒嗝。 “和尚,我对不起你!”李岩岩又说,他捏断了筷子,揽着虬髯侠的肩膀,放开了嗓门喊,“大胡子!我他**的对不起你!” 残云真人、和尚、虬髯侠对视,一起大笑。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三年前的今天,先生就说过一次了。” “前年又说了一次。是吧,牛鼻子?” “是……李先生,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李岩岩迷惑了,“我……说过这么多遍?妈**……亏了。” “喝酒!”四个人心有灵犀似地,同时举起海碗——酣畅淋漓。一旁,小道士化虚苦笑连连,抱起一个十人多高的大酒缸,一跳斜斜飞掠,给四人满酒。 “个龟孙!牛鼻子,你这两年厨艺大涨!”虬髯侠夹了一片竹笋填进嘴里,称赞。“要不然俺也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干脆,俺跟你这儿呆着得了。” 残云真人冷冷笑骂,“大胡子,吃完这顿,今年你敢再进等死洞一步,看贫道把你零碎拆了!” “俺就不信你会破了誓言……”虬髯侠也喝多了,拿筷子点着残云真人的鼻子。痴痴地笑,“魔崽子。别人怕你,俺大胡子时候怕过?” “阿弥陀佛……别打!” 和尚及时地左右开弓,一边挡住残云真人冲虬髯侠鼻子打过去地拳头,一边挡住虬髯侠朝残云真人伸的撩阴腿,摇摇头,说: “实不相瞒,小僧拉架拉了三年。有点儿烦了啊——你们再打,小僧就不管了。” 说着,和尚撒手,嘀嘀咕咕地念叨:“装醉就装醉,没你们这么打架的,血魔万法归一,剑侠剑破万法,神通广大顶天立地的俩汉子非学乡下的泼妇。有意思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虬髯侠和残云真人都脸红了。 “打……打!”李岩岩像没听见和尚的唠叨,唯恐天下不乱,趴在桌子上直嚷嚷,“拆了这个混账的‘等死洞’,你们俩,给我一路打出去!” “……”残云真人嘿嘿怪笑。“李岩岩,你一句话把贫道困在‘等死洞’里等死,还想一句话再让贫道出山?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地事!” “小哥儿,早说了不成。”虬髯侠晃晃脑袋,眼里两道精光涤荡酒意,片刻就清醒了许多,有些无奈地说道,“牛鼻子是死心眼儿——真放他走,他第一个杀的是小哥儿你,第二个……噢。他可是说过要扫空东山省。那可是九千万人……” 李岩岩不说话,又干了一碗酒。 也不用三年前武道会上地真相大白。有心人谁不知道残云真人是遭了陷害?如今蓝岛大劫的真凶晴云、夺云早已丧命,按理他即便出山回归白云观,也是理所应当。 ——反正残云真人绝不在乎自己的血魔本相为天下所知,尽屠东山一省也不过是说了就做,没含糊。 问题出在别处。 当年,晴云真人聚合白云观数子与天下群雄之力,残云真人是陷入了死局里。要是玉石俱焚也就算了,偏偏李岩岩又以“上邪灵符”斜插一杠——残云真人自忖破不了“山无陵”、“冬雷震”、“天地合”……只好立誓隐居。 他不得不领了李岩岩的情。 将心比心,李岩岩当然明白这是残云真人的奇耻大辱;所以他不仅送化虚到“等死洞”来跟残云真人作伴;天下第一武道会后,还每年都来陪残云真人喝一次酒,并借酒发疯,想保全交情。 和尚、虬髯侠都懂得其中关键,这顿酒也就少不了他俩。 四个人,肝胆相照。 这就是男人的交情——总是以很怪异的方式出现。 继续喝酒。 像往年一样。一喝多,李岩岩就抱怨,发牢骚说婚后没了自由,在大街上偶然瞥见个狐狸精多看两眼都会被姜语竹念叨;残云真人越喝眼睛越亮,喝着喝着俩眼变成灯泡,直射血色地红光,跟十字路口上失灵了的信号灯似的;虬髯侠耍酒疯,把化虚塞酒缸里使劲乱晃,一边晃,一边到处问:“那小道士跑哪儿去了?怎么不来给我倒酒?”和尚只顾念佛,念几声,抬头傻笑:“我佛定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然后再念佛,再傻笑,酒喝得比谁都不少。 日斜时,十人多高的大酒缸空了六个——李岩岩开始嘿嘿地乐:“……我说……那个……咱修为高、高了!就……是不一样……喝这么、这么多……愣是、愣是不想上厕所!” 洞外刚进来一个人,听见这句,气得就啐了一口:“李岩岩,你不要脸!” “谁、谁啊?” 李岩岩惺忪着眼,大叫:“我……上厕所,关……关你事?……关……管管?” 酒立刻醒了一半。 仿佛洞里吹过一阵穿堂风,李岩岩打了个哆嗦。舌头还有点儿大:“你……你怎么来了?” “姑奶奶凭不能来?”——在堂堂血魔的洞府里还有胆量作出如此招牌式回答地,天底下没有几位。 是红娘子:管听潮。 “咦?小哥儿,这不是你们家的管……红小娘子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虬髯侠眯缝着眼,一乐,招手,“来,俺送你到酒缸里跟化虚小道士作伴!”——原来他不是找不着化虚。 “你们家地!大胡子。改天我就给公孙男去电话!”李岩岩这个气,酒就全醒了。 “别!”虬髯侠一激灵。脸色当即变得发绿,“小哥儿,公孙比你们家那竹子可厉害多了——你饶俺一命吧……” 和尚低着头,一声“阿弥陀佛”,“噗”地乐了:“夫纲不振,奈何,奈何!” 李岩岩和虬髯侠同时给了和尚一拳——和尚还摇头晃脑:“实不相瞒。小僧不在……噗!” “乎”字憋嘴里了,一口锃明瓦亮的柳叶飞刀刚擦着和尚的头皮飞走,钉到石壁上“嗡嗡”地颤抖。 残云真人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起身问候:“红娘子别来可好?”他风度翩翩——李岩岩、和尚、虬髯侠同时“哼”了一声。 红娘子笑得很好看,抱拳拱手:“见过残云真人。真人独坐小酌,倒是我冒昧了。“ “哪里。“残云真人微笑,“独酌不如对饮,请。” “谢坐。”红娘子又拱了拱手——然后就装不下去了:四个人喝了快一整天。酒桌上下都是一片狼藉,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坐了。 李岩岩很反常地没胡乱嘀咕,他在酒桌边上躲躲闪闪地,一碗接一碗灌酒,像是想再把自己折腾醉了。红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虬髯侠左右瞧瞧。冲出去搬了把椅子回来,挥手鼓风,吹散满地的鸡骨虾壳,空出位子,乐呵呵地招呼:“来,坐吧!” 红娘子大大方方地坐下,笑问:“原来你们每年都是躲在这儿?” 虬髯侠又瞥了一眼李岩岩,苦笑:“红大小姐,亏你能找了来……俺看,你可是憔悴了不少。” “有人总躲着我。我可不就得问问我是哪儿得罪了人家?”红娘子依旧笑着。眼睛里却多了些不明不白地东西。 她憔悴了。 她说话还像以前那样夹枪带棒,泼辣刁蛮地不给人留一点儿面子。也照旧穿着艳红地衣服,身上藏了无数飞刀,是萧飒巾帼;但,勃勃地英气消磨了,宜嗔宜喜的脸儿透出几分疲惫,秀眉似蹙非蹙,像埋了无限的心事。 瘦了许多。 李岩岩把脑袋扎进酒碗里去,刚一会儿,就真醉了——他吐出一串泡泡,含含糊糊地说话:“管管啊,我是真不能够娶你啊……” 没留神,他借着酒劲儿把千言万语总结成了一句。 红娘子恍如不闻,盈盈地站起来……旁边,化虚好容易钻出酒缸,知情识趣地递给红娘子一碗酒。 “好久没跟大家见面了,当年在黄海上,跟宝光那家伙打过一场的人今天才算凑齐了!我……高兴!先干为敬!” 红娘子双手托着硕大的海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阿弥陀佛……”只有和尚低低地念佛。 ——人并不齐,至少还缺一个姜语竹。 场面尴尬。 三年,这是李岩岩第一次再见红娘子。两人之间光明磊落的关系却因为三年间的“不见”,变得说不清楚。 红娘子紧紧地咬住嘴唇,突然抬手,朝李岩岩扔出一个做工考究地小木盒:“李岩岩,谁稀罕你的东西!姑奶奶不要你岩山里地石头块儿!” 李岩岩身子一颤,还趴在酒碗里不动。 “阿弥陀佛,”和尚好心地插口,“实不相瞒,管管施主,先生已经三年未曾踏入岩山一步;这件饰物,是先生极尽心思,用私房钱……” “和尚多嘴!”李岩岩吼了一声,抬头了。他捡起滚落到地上地木盒。笑了笑,“你不要,我拿回去送老婆。” 红娘子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眼圈泛红。 “无量天尊!”残云真人干咳,把众人目光都引过来,却转而吩咐巴巴瞪眼看着地化虚,“化虚。还有一道菜,上吧。” “……个龟孙。牛鼻子,你还真要年年有今日,岁岁……”虬髯侠一句话没说完,化虚已经赶回来,手里举着一个很大的盘子,唱菜名: “凉拌鸡蛋壳——” 虬髯侠苦了脸,嘟囔:“……对。就是这个,碎碎鸡蛋壳……” “大胡子你懂得?这里有温柔味道。”残云真人夹起一片鸡蛋壳吃了,微微一笑,又轻轻摇头,叹息,“贫道总是做不出那份滋味。” “反正俺不吃!”虬髯侠使劲皱眉。 “阿弥陀佛——大胡子,要是公孙施主做这道菜给你,你吃还是不吃?”和尚问虬髯侠。却若无其事地看着红娘子。 “让我尝尝!”红娘子举起了筷子。 “不用了。”李岩岩拦住红娘子,苦笑,“管管,又不是正经东西,当年我就没吃——残云是受虐狂,你跟他学这个?” “我就要尝尝!”红娘子不听。 李岩岩看着红娘子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地瞳仁,含着倔强的坚持……他败退了。 “温柔味道吗……”红娘子轻轻地咀嚼,嘴里咯吱咯吱地响。 场面比较滑稽,可没人笑得出来,红娘子又连续夹了几片鸡蛋壳,忽然猛地低下了头:“反正我就是刁蛮……” 她的声音哽咽,有一滴眼泪落下来了。 “对不起。”李岩岩不知道自己心里涌起地感情是:怜惜,或者感动? - 这是个寒冷的冬天,还没过去。十万大山地森林里也有一些树木在风中张扬光秃秃地枝桠,早已落地的枯叶偶尔随风飘零。 断崖中。“等死洞”被石壁上的明珠照得亮堂堂。而这亮光也皑皑地寒冷,像是人心。 “哼。今天还真是千客万来啊!”残云真人蓦地冷笑,缓解气氛——换成了另外一种紧张,和他的语调一样发冷,仿佛山雨欲来,蕴含莫名的暴烈。 “无量天尊。残云师弟,一向可好?”一个人大踏步走进。 “懒云,我已不是白云观中人,就不再是你的师弟。”残云真人嘿声怪笑,“等死洞不是你来地地方,出去!” 话音未落,残云真人把手里两根牙筷打了出去! 白光一闪,“夺夺”两声,正中! 懒云真人没躲,任凭牙筷插入头顶的道髻,才伸手拔了出来;他又走近几步,把牙筷放回桌上。 他看看周围,看见酒桌正中端端正正摆着的那一盘鸡蛋壳,歪了一下头,有点儿迷惑;随即对众人施礼: “李先生,几位,懒云有礼了。” 残云真人端坐不动,凛然道:“懒云,你还不走?” “师弟,我来有事……” “化虚,给我打出去!”残云真人一把揪住化虚,朝懒云真人扔了过去。 “无量天尊……懒云师叔……请恕弟子无礼了!”化虚飞过宽大的酒桌,在半空里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却不知从地方擎出来一对青光濯濯地宝剑,向懒云真人当头劈下! “噫!”懒云真人吃了一惊,急急地挥袖,鼓出一阵劲风,要吹走化虚。 嗤—— 化虚被劲风顶得翻了十几个筋斗,倒摔出去,撞到角落地石壁。但……懒云真人却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 ——化虚地双剑把懒云真人地袍袖划破了一道口子。 李岩岩、和尚、虬髯侠,连带红娘子,众人也都莫名惊诧——化虚时候有了这么高的修为? “懒云师叔……”化虚从墙角一骨碌翻身起来,苦兮兮地摆开了双剑,“无量天尊。虽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懒云师叔,您还是请回吧……” 懒云真人定神,仔细打量化虚,越看越惊,不由得喃喃:“怎么可能……” “我虽然应誓隐居,懒云。你难道以为我的等死洞就成了任人来去地所在不成?”残云真人面无表情地说,“你若不肯走。那就先打赢了化虚,再来试试我的化血之法!” 化虚回头苦笑:“师叔,也不用先承认我一定会输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懒云真人愈发惊疑不定——三年来,他勤修苦练,修为大进……纵然不算这个,纵然轻敌,怎么也不应该被白云观一个低辈弟子偷袭成功。 一旁。李岩岩轻轻地点头,暗道:“本子上设定的主角地同伴,果然开始展露锋芒了啊……”他就悄悄扯了和尚一下:“和尚,看清楚了……这个化虚早晚会是你的一大帮手!” 懒云真人回过神来,再看一眼化虚,说道:“不错,化虚,你大有长进。等几日。师叔再和你切磋。” “化虚!”残云真人脸一沉。 化虚硬着头皮又冲上来——这回懒云真人有了防备,破袖子一卷,单手同时捏住化虚的双剑,向残云真人急道: “残云师弟,不是计较往日对错的时候,密都中人就在十万大山!” “那又如何?化虚。你还不动手?”残云真人闷哼一声。 化虚不敢怠慢,立刻松了宝剑,右掌掌尖对着左掌掌心,一凑一伸,抖出一柄拂尘——拂尘千万条银丝上挑,扎向懒云真人面门! 拂尘一出,化虚把身子一矮,滴溜溜转了半圈,左手反握了一把锋刃黝黑地匕首,朝懒云真人后腰捅去。 这几招恶毒无比。虬髯侠看得一晃脑袋。骇然大叫:“个龟孙!一招毁容,一招让人断子绝孙——残云。你个牛鼻子把小牛鼻子也调教成魔崽子了!” “孽畜!”懒云真人深皱眉头。 “化虚,往日我教过你?我说你天分极高,莫忘了与人于己都留下三分余地!否则一旦走入魔道,后悔莫及!” 懒云真人原地不动,厉声喝问。同时一手刁住了匕首,一手托起了拂尘——快!不但化虚毫无反抗能力地束手就擒,连残云真人也微微变了脸色。 懒云真人使的分明是天下第一武道会上,白云真人鏖战善渊仙时后发先至突破时空地手段! “懒云,你这几年很不好过吧。”残云真人阴恻恻地冷笑,“可怜未老头先白……你用了秘法才把修为提到这种程度?” 懒云真人一脚横扫,把化虚踢飞,朗声说道:“残云师弟,我奉掌教之命深入十万大山,查勘密都踪迹,已有结果——” “不过是猫无邪。”残云真人不让懒云真人说完,嗤之以鼻,“一只偷儿罢了,根本不敢进我等死洞一步,我都懒得出手。懒云,你是不是修练练得傻了?” “偷儿?我在十万大山布置十天九地碧落黄泉法,到头来还是让他无声无息地逃了,残云师弟,你以为那还是三年前的猫无邪?” “你……”残云真人一惊,“十天九地……好一个大力尊者,他难道不顾脸面了?” 十天九地碧落黄泉法! 懒云真人是个杂家,精通方技术数,十天九地碧落黄泉法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不仅道术,还兼备佛家、儒家的妙法。一旦布成阵势,上穷九霄,下至黄泉,地、火、水、风,无所不包,真能围成铁桶! 外人陷入阵中,眼、耳、鼻、舌、身、意,生死动念,就全操在了懒云真人地股掌之间,从来无一能脱——纵然白云真人亲至,破阵或有可能,却绝无法悄无声息地走了! 但教残云真人吃惊地倒不是猫无邪的能耐。十万大山乃是大力尊者地鬼国领地,懒云真人在此处布置大阵,非得有大力尊者点头才行。 ——因为密都,大力尊者竟和白云观联手了? 这里头藏着的潜台词简直石破天惊! 懒云真人冷哼:“残云师弟,掌教有话,你要遁世,天下无不可遁世之所,小西山一间静室也就够了——跟我回去吧。” “我要是不回?”残云真人双目放光,已露出血魔的凶态。 剑拔弩张,局面似乎一触即发—— 李岩岩插话了:“懒云啊,先让我说几句:当初晴云是白云观代行的掌教,他当着天下群雄说过残云是邪魔外道,逐出门户……事到如今,虽然晴云已经死了,但你看我都不能让残云出山,白云观也没有强逼的道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和尚、虬髯侠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贫道不是来打架的。”懒云真人叹了口气,说,“李先生,贫道只是代掌教前来,转达几句话而已——残云师弟是留是去,贫道更管不了。” “那就好……” 懒云真人沉声说道:“李先生,掌教还说,李先生有一件法宝,善能窥探过去未来之事……如果贫道不能在十万大山抓住猫无邪,那就求李先生帮忙。” “四全真相仪在岩山,懒云,我好几年都没用过了,我还是……”李岩岩仔细想了一下,说,“武道会以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每年只有今天才算破一次例。十年之约的期限未满,我不想再惹出事来。” “那也无妨。”懒云真人点点头,“大丈夫言出法随,对李先生,贫道一直也很是钦佩。——贫道这就回去禀告掌教。” 把话带到,懒云真人告辞离开,刚转身走出两步,他身子一顿,停下了。 “师弟,你的眼神刺得我很痛。”懒云真人叹息着,众人看不见他脸上地表情——残云真人神色不变。 “还有一件事。”懒云真人也不回头,慢慢说道,“贫道不知道众位是否已经心中有数,但……还是要提一句:宝光未死。” ——宝光未死! “?” 众人惊愕中,懒云真人化光而走。 第七十章 你也不是赢家(全) 第七十章你也不是赢家(全) 宝光上人未死。 …… - 从十万大山的“等死洞”回来后,连续几天,李岩岩一直做噩梦——他梦见无边无垠的大海,海里跳出一只巨大的章鱼,八只触手把他紧紧地缠住,吸取血肉。 然后他就惊醒了,出一身冷汗,呼呼地喘粗气。 姜语竹察觉了李岩岩的反常,温柔地问他,李岩岩胡乱搪塞,不说实话。 噩梦重复着,挥之不去,一遍遍地重演几年前他乘坐老梅森的私人喷气机飞往法国、经过黄海上空时,第一次与宝光上人斗法的情景——但在噩梦里,没有和尚、虬髯侠和残云真人赶来救援。 梦里,飞机上的所有人都死了。 李岩岩不知道该怎么摆脱梦境。他的心事越来越重: ——宝光上人未死? 他分明湮没在十一亿年的光阴洪流里,彻底归零了啊! 李岩岩反复思忖,想不明白:一套“子在川上曰”的灵符惹了巨大的麻烦,让一支iphone自主进化成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难道这还不够? 他想到那个本子封皮上“给我讲个好看的故事吧……”的字样,陷入重大的恐慌——三年了,没有大事发生,世界和平、清净——是“故事”不好看了吗?需要复活宝光上人出来捣乱? 不,固然本子有时候会钻空子。但它一向忠实于写成的字迹,至少不会无中生有。 那么,宝光上人为、他为还在? 懒云真人不会说谎,李岩岩用最大地恶意揣测,也只能选择相信。 三年前,东南太平洋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上演了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大战,那时剑气纵横、海天易位。英雄豪杰凶徒恶霸……神仙鬼怪……随风凋零;时空也错乱,刀光剑影、爱恨情仇铭记永恒。连月亮也掉下来了。 还有亚特兰蒂斯的崛起。 那一切让李岩岩激荡情绪,有过拍案惊奇、豪气冲天,也有过万千感喟、黯然**……最终,他累了。在激情释放之后,李岩岩选择了沉寂。 他抛开了本子带给他的所有,让自己再度成为一个普通人,和姜语竹平平淡淡地生活——他静下心来。享受平凡。 虽然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岩山电视台面向全球现场直播武道会,结果改变了太多东西;亚特兰蒂斯在“国王”蓝牙※#8226;爱※#8226;冯的领导下,用积累了十一亿年的科技力量给人类带来了无穷地惊喜……但李岩岩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干预。 他相信会有一天,将再度风云变乱。所以他悄悄地刻苦修练《白云择要》;让和尚到离白云观最近的十方普觉寺挂单,严密关注小西山地动静;他还让虬髯侠坐守岩山,以“开网店”这样可笑的名义监察天下…… 李岩岩从白云真人那里要来了二百七十四名僵尸护法——那是当年死在“恶鬼”、“妖怪”手里的副市长们——他把他们武装起来废物利用,防备着本子上哪个人物再闹出“蓝岛大劫”那样离谱的灾难。 ——可是那一天来得不该这么快!更不该由宝光上人这个归零了的幽魂牵头! 李岩岩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要打破三年来的平静生活,立刻回到岩山,用“四全真相仪”、还有本子,弄清到底发生了,并阻止……噩梦。 他没犹豫太久,休完春节的假期。挥挥手告别父母和韵城,刚登上返回首都地火车,李岩岩就对姜语竹说: “竹子,我有点儿事,先走了。”他摩挲着无名指上封印着机甲、还有“回城卷轴”的结婚戒指。 姜语竹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李岩岩几天来的坐立不安、半夜惊醒时的冷汗,她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大喊:“不行!” 来不及,李岩岩消失在空气里。 “阿弥陀佛……”和尚制止了姜语竹也要转动戒指返回岩山的举动,“实不相瞒。先生心头有警兆。只是未雨绸缪而已,无须担心。” 姜语竹根本没听见和尚的话。她泪珠盈眶,呆呆地自言自语:“李岩……这才刚刚三年……” 火车动了。 @@@ 岩山。 久违的空气。李岩岩深深地呼吸,灵气氤氲,让他几乎飘飞起来。 天空晴朗得清澈,山林连绵,绿意爱人;李岩岩踏足时,似乎一山都活了,奇花异草,瑞兽珍禽,遍地地珠玉……都争先恐后地迎接主人。 这里是璀璨的仙境。 “我回来了。”李岩岩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太多感慨。他往前走了一步,应景,换成一身正式的紫红色汉服,大襟、右衽、交领,宽袍大袖,博衣大带。 招手从空中唤了一朵云彩下来,踩上,往大殿飘然飞去。 ——首先要查清宝光上人未死的原因,然后……李岩岩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再作决定。 毕竟已经时过境迁,三年中,天下安靖,李岩岩的生活也没有波澜。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再把宝光上人“归零”的必要——恶有恶报,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应该会有更好地办法赎罪。 但不等大殿里的侍婢小萝、小莉万分欣喜地迎过来,李岩岩身上汉服的袖子里却响起了《菊花台》的歌声。 “……谁这时候给我来电话?不会是竹子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李岩岩心一跳,掏出iphone。“刀局?” “喂,刀局,我早说过,你不可能任何时候都追踪得到我地行踪……嗯?……你等着——别说胡话,你死不了。” 李岩岩跳下云彩,一甩袖子,两步就飞到了岩山大殿前面。冲欣喜娇笑的小萝、小莉大喊: “把随意门推过来!” …… “去刀梅郸的病床上,快!” “哔——明白!” 李岩岩一步迈进随意门。场景切换——他吓了一跳,急匆匆地在半空里跳了两丈,这才没踩到刀梅郸的脑袋——“病床上”,时隔三年,随意门的理解力依旧没长进。 “再这么搞,早晚把你送到亚特兰蒂斯去拆了重装!”李岩岩“威胁”了随意门一句,回头发问。“刀局,怎么回事?” 四周一片雪白。墙壁雪白,天花板雪白,床铺雪白……房间有一个明显的出口:“out”。这里是首都协和医院地特护病房。 “你是人!”有两名警卫大惊失色地拿手枪指住了李岩岩地脑袋——都是汉服闹的。这一身为了与宝光上人好好地谈心而换上地正式服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三年前武道会上出现的人物…… 李岩岩无奈地耸了耸肩。 警卫身边是刀梅郸,这位国家安全局局长兼外交部新闻司司长正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身边围了一圈医疗仪器,脑电图、心电图乱跳一气……很有必要。他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死了的模样,两眼无神,脸色蜡黄——但神智还算清醒。 “你们……出去。”刀梅郸艰难地对警卫说。 …… “怎么了?”警卫退走,李岩岩又问:刀梅郸的春节过得实在凄惨,刚才在电话里,他都打算向李岩岩托付后事了。 “刘……” 刀梅郸中气不足。声音含混,李岩岩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听明白: 昨天,刘亚文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把刀梅郸打成重伤——幸亏刀梅郸跟李岩岩走得近,多少从《白云择要》上学到了些真东西,否则,就会像他身边跟着的九五二一所的两名警卫一样完蛋大吉。 “刘亚文?他不是早就失踪了?” 李岩岩踱了几步,从病房床头拿起诊断书:“……颅骨穿入性骨折、十二根肋骨粉碎性骨折、胸腰椎爆破性骨折、骨盆粉碎性骨折、两腿腿骨斜向骨折,脾脏、胃、肾脏破裂,心脏重度挫伤。脑组织损伤……还没完?刀局。你等我把华廿一找来。……这也太欺负人了!” 诊断书光症状就写足了满满三张纸,即便把“满清十大酷刑”搬来。也不能让一个人受伤受得这么全面——简直够养活一所医院地了。 “他……他说……”刀梅郸吃力地吐出字句,脑海里回想起刘亚文出手时,平静而狰狞的神色……刘亚文说:“头儿,这场赌博,你不是赢家。” 刀梅郸无比确信:刘亚文疯了。 武道会后,刘亚文悄无声息地失踪,仿佛从没有回来过似的——那时,需要刀梅郸处理的事物实在太多,仅仅为了让李岩岩一家在公众视线中消失,就动用了九五二一所百分之八十的人手……他不得不全权下放,将搜寻刘亚文的任务拖后。 这是个错误。刀梅郸默默地想:千万不要变成一个致命的错误啊…… 李岩岩挂了电话:“刀局,你运气不好。上个月‘神舟’六百零六号发射,华廿一是随行医师——为没人告诉过我咱们和亚特兰蒂斯的技术合作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再过三小时,华廿一他们就要在火星上着陆了!” 刀梅郸咧了咧嘴:“军事机密。” “哼……”李岩岩心里不太舒服,忍不住冷笑,“再这么乱搞,我可没法保证你们会不会一头撞进密都里去……到时候一拍两散,大家全都玩儿完!” “密都到底是……” “我跟懒云通了电话。他一会儿就到。你死不了。”李岩岩自顾自地琢磨,“刘亚文……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宝光地徒弟。——我去找他。” 李岩岩又回了岩山。 小萝、小莉盈盈迎接,都委屈地落了泪:“公子一去就是三年,刚才回来立刻又走,奴婢们……” “唉,别哭啊。”李岩岩大为头疼。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不用心有灵犀一点通,看见小萝、小莉。李岩岩就能想到姜语竹现在地脸色一定会很难看——平时小两口吵架,姜语竹气急了的时候会嚷:“你有本事回你山上去啊,你山上还有俩丫鬟望断秋水呢你!” “老龙虾,你死了还害我……”李岩岩一边苦笑着安抚一对萝莉,一边向遥远的亚特兰蒂斯大陆的上空、飘浮镶嵌在永恒里的善渊仙比出中指。 “还有那个没死地!” 李岩岩走进了岩山中枢——这里充满机械的味道,跟亚特兰蒂斯地风格异曲同工;作为外交部特许的公务员,李岩岩曾在首都与波赛多尼亚城之间多次往返。他敏锐地发现:从iphone进化出来地机械文明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自己的想象力。 他打开了“四全真相仪”。 把墙壁占满的液晶屏幕大亮。“追踪刘亚文,给我画面。” “哔——明白。” - “该死的!”李岩岩还没把身体埋进松软的沙发,立刻跳了起来。 屏幕的画面很清晰:刘亚文穿了一身很常见地藏青色西装,坐在窗前,微微闭着眼养神。他地身子轻轻地晃动着……窗外,树木向后飞掠。 他是在一列火车上——对面坐着姜语竹、和尚。 姜语竹与和尚都认出了刘亚文,但三年前武道会上,刘亚文表现出的修为水准实在太差。和尚只是略微戒备,连姜语竹都不怎么紧张。 “他怎么会在那里?”李岩岩一把抓起iphone,拨号:“竹子?” 姜语竹诧异地接了电话:“李岩?”她抬头看了一眼刘亚文,站起来往火车地卫生间走去,走着,小声说:“你还在岩山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你一定想不到我在车上看见了谁。” “我没想到。可我看见了!竹子,你立刻回来!不,不用跟和尚打招呼!”李岩岩用极快的语速说着,“你也不用管旁边的人,露馅了就露馅了,无所谓!刘亚文那小子已经疯了,躲开他!” 姜语竹从来都分得清轻重,不再说话,连手机也不挂,立刻就摸上了无名指的婚戒…… “好贼子!”与此同时。火车车厢里回荡了和尚的怒吼! ——刘亚文动了。他居然在和尚的警戒下摸出了一口宝剑,坐着。猛地一个鱼跃,刺向姜语竹! 和尚眼前一花,竟没能拦住! 剑光如水……只差半分,刘亚文手里地宝剑就刺穿了姜语竹的后心! “回城卷轴”先发挥了效果,有惊无险地送姜语竹回到岩山——姜语竹懵懂着不知道发生了事,但岩山里的李岩岩、火车上的和尚,全都吓出来一身冷汗。 “混账!”李岩岩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脚踢翻了沙发——他顶破了岩山中枢的房顶,直接跳到了半空! “小萝、小莉,不用过来,去保护竹子!”李岩岩扔下一句,连随意门都不用,化身金光,瞬间就去得远了。 尘土飞扬中,留下一片狼藉。 刘亚文挑战了李岩岩地底线。 当年,仅为了一次针对姜语竹的绑架,明明无惊无险,李岩岩还不惜与华夏军方撕破脸皮,穿着一身机甲招摇过市——平生第一次大开杀戒。何况刚才,只要晚了一瞬,姜语竹说不定就香消玉殒了! “刘亚文,我要杀了你!” 金光经天,呼啸而走。 - 当李岩岩带着满腔怒火赶到现场——那辆从韵城开往首都的列车已经倾覆。 列车穿过了东山省地丘陵,正在一片农田中间。 战斗应该是从列车内开始的。有一节车厢断裂成两段,半边的断面很光滑,大约由刘亚文的宝剑割开,另半边分明是被一股大力扯断了,车窗旁边还印着和尚的九环锡杖的痕迹。 还活着的乘客都下了车——人数最多也不超过整辆列车地一半,他们没走远,就零零星星地倒在田埂上哭天喊地。 当年地武道会曾总结出一条经验:凡人一旦被卷入“非人”地战争里。保命地最佳手段就是千万不要乱逃。 因为你虽然永远无法知道战争的规模会在下一秒突然扩大到多远,但你一定躲不掉。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白了就是随便了。爱谁谁吧。 ——机车爆炸了,滚滚的黑烟被四处纵横的剑气和金光吹散,半空中两个人影狠狠地对打,动作快得看不清。 死了很多人。 李岩岩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现在这样的震撼了。他踩住了农田里的枯草,枯黄地草叶上鲜血淋漓,有些乘客的尸体碎片滚落一地,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火车被扭成了麻花。铁轨也翻起来,枕木七零八落,有的就插进了车里。歹命的乘客胡乱地死亡,许多尸体挂在车上,无意识地痉挛、抽搐。 李岩岩忍住恶心,闭住气息,抬头大吼:“和尚!你死了啊!让他杀了这么多人!” “先生!”空中,和尚的声音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坚硬、无情。他厉声喝叫,“这厮的修为……” 噗通! 没能说完。佛光由上而下,划出一个惊叹号!和尚倒栽葱,重重地跌落——他被刘亚文一剑打下来了! “?”李岩岩脱口惊呼。 只看刘亚文刚要暗杀姜语竹,还有遍地地惨状,和尚绝不可能不尽全力!他曾在小西山继承肉身成佛的印空禅师的衣钵。平时更是勇猛精进、从不懈怠——怎么会连刘亚文都打不过? 李岩岩一向以为:作为主角,就是对上了白云真人,和尚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居然在阴沟里翻船? 李岩岩死死地盯住了刘亚文。 刘亚文极潇洒地降落了,他斜背双剑,站在李岩岩面前,轻轻掸去西装领带边上的一点灰尘,阴沉地冷笑:“李岩岩,终于又见面了。” 他的笑声里透出深切的恨意,似乎还蕴着几分得意洋洋。 “找打!”李岩岩没跟他废半句话,一个箭步。高高跃起。双手擎出一口雪亮地单刀,力劈华山! 刘亚文一惊。一肚子台词全被刀风逼回去了,匆忙闪身,高叫:“李岩岩!你……” “仁者无敌——鸳鸯刀!”一劈不中,李岩岩两手一分,单刀变成双刀,又一招“上下交征”,往刘亚文胸腹之间划拉。 ——鸳鸯刀无坚不破,当年曾经削断过大力尊者的浑铁棍。 刘亚文也不敢硬接,恨得不行,摸出来宝光上人赠他的“天姥双剑”,“魂悸”左牵,“魄动”右引,把鸳鸯刀粘到外门,又喝:“李岩岩!我……” “你着家伙吧!” 李岩岩不理刘亚文,刀口一偏,左手“鸳刀”的刀柄弹出一点银光,右手“鸯刀”刀柄里射出来一道朱砂黄纸的符咒! 李岩岩甩刀脱手,趁刘亚文一躲,抄起灵符,双手一搓,灵符就点燃了:“死吧!” 蓦地,一个结界。 方方正正的结界从四面围过来,电光火石间,把刘亚文和那一点银光裹在了一起。 李岩岩喘了口气,狰狞地冷笑:“爆!” 没有声音——但是,爆了。猛然炸裂的银光在结界中充斥,刺得天地一片银白。是反物质武器:“湮灭”。 “我才不管你想说屁话。”李岩岩盯住结界,眼睛居然不觉得刺痛,慢慢地说,“动手就要命,先宰了你,我再慢慢后悔!” 和尚这才刚爬起来,站在一边满脸羞愧地念佛:“阿弥陀佛……” “和尚,没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怪了,你居然连他都打不过?”李岩岩过去扶了和尚一把,又恨恨地瞥了一眼银光乱冒的结界,疑惑得很。 “实不相瞒……小僧……刘亚文修为大进!”和尚连连摇头,“先生,小僧拼死,也只刚刚维持了不败——若不是他似乎有意在等先生,恐怕早让他逃了……” “怎么可能?” “为不可能?”——刘亚文的声音! “湮灭”的银光消散,结界片片碎裂。刘亚文破茧而出。 他完好无损。 刘亚文手里持着一件不知名地正方体,施施然笑出声来:“李岩岩,你已经见过头儿了?这场赌博,你也不是赢家。” 第七十一章 触我逆鳞者如何(全) 第七十一章触我逆鳞者如何(全) “宝光那家伙给了你多大的好处?”李岩岩压抑怒火和惊奇,慢慢地说。 天光渐暗。铁轨穿过莽莽丘陵,在这里,农田中间,和往首都去的火车一起支离破碎,翻起泥土;暮冬的残雪点缀大地。 李岩岩、和尚与刘亚文对峙。 “我要杀了你!”刘亚文狰狞地大笑。 和尚怒极,默不作声地把僧袍下摆掖进腰间的丝绦,三下五除二收拾出一套短打扮,横握九环锡杖,准备随时出击。 “理由?”李岩岩皱着眉,说,“给我个理由。” “——把本子交出来!”刘亚文答非所问,或者,这就是答案。 李岩岩仿佛没有听见,他喟叹一声,却照本宣科似地说了起来:“三年前的武道会上你就要杀我,所以我略微调查了一下。” “刘亚文,你本来是国安局保卫处三科的副科长,因为全国范围内副市长被杀的案件调入韵城市任观察员,长时间监视我的行踪——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兴国禅寺,你伪装成了一个厚脸皮的游客。” “你的主观太强,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你甚至拒绝了国安的命令,不但一直保持对我的监视,还想尽办法试探:我大一时被卷进去的那场群架就是你的安排。后来,你就开始要杀我了——兴恒大厦事变中,你绑架了竹子。引我出来大闹,借刀杀人——就凭这件事,你就足够死上一万次。” “宝光收你当徒弟,武道会上你又出来捣乱……这些事我都不关心。我本来觉得奇怪:你为要杀我?” “我查到,在你监视我的期间,你有两名同僚死于空难。叫来着?对,侯达信。还有一个叫苏志强。我猜,你大概是把这笔帐算到了我地头上……” 李岩岩叹了口气:“刘亚文。那两个人是宝光杀的——信不信由你。当年我们追杀宝光,他……嗯,说这个没现实意义。没准儿你是因为某种很无聊的正义感,要不然就是因为你也想得到本子过过瘾……” “实际上,不管你为仇恨我,我都无所谓。我只知道:你已经连续两次对竹子下手了。” 李岩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两步。拍了拍和尚的肩膀:“有分教: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刘亚文,再见。” 话音刚落,李岩岩轻轻摩挲了一下戒指,与和尚一起消失在空气里。 “李岩岩!你——”刘亚文听李岩岩说话,神情接连变了几变,刚要说话,却一步没能赶上。 “李岩岩!你出来!”刘亚文仰天大吼。“你出来!我要杀了你!” 他像一个疯子,在农田里漫无目的地狂跑,踢起泥土,还有大战之后遍地的碎尸——突然,他停下了。 刘亚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他扔开了“魂悸”和“魄动”。双手按到左胸上,慢慢地跌倒…… 地面无声地开裂。 一条巨大地裂缝“吞噬”了刘亚文——他在裂缝中飞快地下坠,穿过泥土、岩石,穿过红彤彤的地幔……灼热地气体喷上了地表。 一个结界从天而降,罩住刘亚文,继续深深地沉落下去。 地缝合上。 - 岩山。 岩山中枢,李岩岩在沙发上坐得笔直,面前冰冷的控制台上摊开了本子。 李岩岩轻声念着:“触我逆鳞者如何?”——本子新翻开了一页,上面有字: “下一分钟,十七点二十一分。刘亚文死亡——他的尸体将被深深地埋到地心。灵魂将接受痛苦的折磨。” - 李岩岩用最直接的方式处理了突如其来的事变。 “刘亚文。”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冷笑。“在我的故事里,你可不是主角。” 从倾覆地列车和无辜丧生的乘客身上,李岩岩知道刘亚文已经丧心病狂——不管是因为。他猜测,刘亚文应该会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比如“为万人屠”,“为稚子死”之类的很有“主角风范”的句子。 为了达成某个正义的目标,有必要牺牲一些东西?刘亚文已死,李岩岩只能揣摩他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猜得不错,刘亚文总归是国安局的特工,大概不至于堂而皇之地自认小人。 唯一的问题是:在刘亚文“失踪”地三年中,他用了手段把修为提高到了连和尚也不能奈何的地步?甚至可以打破结界,笑傲反物质武器“湮灭”? 症结归到了宝光上人身上。 “追踪宝光上人,给我画面。” “哔——明白。” 李岩岩把注意力集中到“四全真相仪”上,努力不去理会在控制台前振动不休的iphone:是姜语竹打来的电话。 现在,姜语竹正在岩山中枢外面,被一脸为难的和尚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婚后,没秘密能瞒得住:姜语竹早就知道了本子的存在。因为回归了普通人地生活,姜语竹从来不管这些事,或许她也好奇,但不曾越线。 她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进入岩山的中枢。 李岩岩默默地对姜语竹说了一声抱歉。 画面显示了宝光上人。 “是他。”李岩岩一眼认出来,宝光上人的模样没有变化,一身黑衣。瘦小枯干,满脸的皱纹像雕刻出来地,极深。 “他真的没归零?” 李岩岩把自己的想象力的触角伸展得很长,陷入了沉思。 从懒云真人那里得到宝光上人的消息时,李岩岩想过一些:十一亿年,这是个绝望的数字——其间绝大多数时间地球也只是一片洪荒。 如果宝光上人真地未死,他用了办法穿越这光阴地海洋。直到今天? 一段足够让一支iphone进化成高度发达的机械文明地时间……绝不是一个妖怪可以熬过的啊…… 李岩岩苦笑:万一……仅仅只是万一,宝光上人十一亿年来一直在勤修苦练——他的修为神通……会高到了地步? 一个答案是:恐怕他随手就能把刘亚文的本事提高到连和尚都对付不了。 …… “画面再近一点儿。让我看看他在干。”李岩岩摇摇头,驱除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哔——明白。” 然后李岩岩在“四全真相仪”的大屏幕上看见:宝光上人向自己露出了笑容。 “我的天!他……”李岩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高叫,“切换!切换!别让他发现我!” “哔……” 机械地电子声抽风了。“四全真相仪”的控制台上猛地燃起了黑色的火苗! 像是来自地狱的业火……火光中,液晶屏幕上的画面被固定了,特写宝光上人灿烂的怪笑,环绕音响里传出声音:“李公子。你教老夫等得好苦啊!” 说完,屏幕一阵乱闪,被黑色的火舌卷住,爆炸! “我……” 李岩岩狼狈地乱跳,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往本子上写几笔,扑灭火焰,整理好了岩山中枢。 “他、他……怎么会……”一阵忙乱。李岩岩有意识地不让自己停下来,把岩山中枢里仅有地几件摆设、沙发搬来搬去,调整情绪。 宝光上人不但未死,还察觉了“四全真相仪”的窥伺! 李岩岩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岩山的一切,安全系统、“四全真相仪”……包括已经成为全球十大传媒之首,由唐健翔担任台长的“岩山电视台”在内。所有的“未来技术”全部来自本子的设定——也就是说:其实没道理好讲。 宝光上人凭能远距离攻击过来? 李岩岩从未让第二个人踏入岩山中枢,原因只有一个:在这里,他可以独处,展露真实地自己。现在他甚至全然忘了这个初衷,使劲捏紧了本子。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杀了宝光!像杀了刘亚文那样,杀了他!一切就会正常了!” 李岩岩把本子捏得更紧,身体僵直,额头冷汗涔涔而落…… ——是不是可以?不管宝光上人是怎么躲过了灵符“子在川上曰”长达十一亿年的诅咒,不管他回来将要做的事情,就直接用本子杀了他? 猛地。李岩岩颓然跌坐在沙发里。他看着本子封皮上“给我讲个好看的故事吧……”的字样,心乱如麻。 他不能确定该怎么做。 - “先生……先生……实不相瞒。您还是出来一趟吧……”似乎过了好久,李岩岩突然听见了和尚的传音。 “怎么了?” 李岩岩走出岩山中枢,小心翼翼地穿过密布机关的小径,看到了和尚一脸的愁云惨淡,大张双臂拦住姜语竹的滑稽景象。 “李岩!你再不出来,我点一把火烧了你那间屋!”姜语竹气鼓鼓地挥舞点着了火的一只打火机,像只小老虎似地叫着。 “刚才宝光烧过一回了……”李岩岩苦笑一声,“竹子,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 和尚知趣地走开,留下小两口。 “竹子,没事地。有我在这儿,一定不会有事。”李岩岩又打包票。 姜语竹地眼圈红了:“李岩,到底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不过,起码有一件事是真地:宝光那家伙没死。”李岩岩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竹子,我应该跟你提到过他?” “当初去法国地飞机上……”姜语竹的第一反应是后怕,李岩岩把她揽到了怀里。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搅乱咱们的生活。”李岩岩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深深地吸气、呼气。说,“你先在岩山呆几天。我保证,会很快解决一切问题。” 姜语竹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只说了三个字:“你……小心。” “我会的。” - 安抚好姜语竹,李岩岩与和尚来到岩山的“江湖楼”,推窗望水,再好地景致都不能让两人觉得胸襟开阔。心上好像压了沉沉的大石。 “阿弥陀佛。先生,把大胡子叫来吧。”和尚轻声说,“也让他带公孙过来。” “和尚,我知道大胡子最近几年很努力。但他还赶不上你……你以为岩山就安全了?”李岩岩闷闷地说,“宝光居然能直接攻击到岩山!” “阿弥陀佛……” 李岩岩烦躁地跺脚:“我现在还不知道,当年宝光到底是提前逃走了,还是干脆又重新活了十一亿年?” “先生地意思是?” 李岩岩沉默了,良久才说:“如果是后者。他就是一个人,在长达十一亿年的光阴中独自逡巡,一直在绝望中等待……那么,我……” “先生宅心仁厚。” “触我逆鳞者如何?”李岩岩在心里把这七个字翻来覆去地咂摸,一时痴了。 iphone又响。 “这回是谁?”李岩岩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刚要接,蓦地。从iphone的触摸屏上投射出来一道光芒! “嗯?”李岩岩差点儿把iphone扔了。 光芒在李岩岩、和尚的面前凝聚起来,成为一面屏幕,闪动几下,展露一个人影。 “呃……” “李先生,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李公子’?”人影开口说话了。 李岩岩很意外:作为外交部的公务员,他认识说话的人,那是亚特兰蒂斯地国王:蓝牙※#8226;爱※#8226;冯。 “李公子,我真的没有想到,您现在竟然不在地球!”蓝牙国王用细长的手指撑着脑袋,屏幕上的背景显示。他是在波赛多尼亚城的神殿里。 “事?”李岩岩的语气不善。 “请不要生气……”投影一阵抖动。蓝牙国王的表情显得为难,“首先请允许我为我的唐突而道歉。但请理解,我们花了很大地力气才保证了这条线路的隐密性……” 李岩岩有些莫名其妙。 蓝牙国王轻轻地拍了一下手:“单刀直入地说:李公子,亚特兰蒂斯……不,地球上的两大文明,你们,和我们,正在受到威胁!” “请继续。”李岩岩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以亚特兰蒂斯王的名义,我们组建了一支强大的远征军——李公子,我诚心邀请你加入我们的远征!” “……征谁?” 蓝牙国王歪了歪脑袋:“李公子,事情很急迫,我想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以前地一些不愉快而使必要的合作流产。” “你知道我的观点。”李岩岩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一向觉得亚特兰蒂斯——所谓的‘你们的’文明,简直比人类还要混蛋。” 李岩岩有足够好的理由佐证这一点。 三年前,亚特兰蒂斯大陆苏醒后,这个由一支iphone进化出的机械文明在与人类社会的交流中,首先体现出来的品质就是“虚伪”、“狡诈”和“贪婪”——作为一个政府,这倒是很容易理解。 亚特兰蒂斯的科技水准超越了人类太多太多,他们待价而沽,在与各国政府地交涉中如鱼得水……据分析,仅半年时间。亚特兰蒂斯就榨取了人类社会全部财富地百分之三十强。 这一事实生动地诠释了一个基本现象:人脑,算不过电脑。 亚特兰蒂斯只单纯地运用经济手段,就收割到了比取得一场世界大战地压倒性胜利还要辉煌地成果。 苹果股份有限公司首当其冲。乔布斯、沃兹这两个精明的天才在还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事情之前,整个公司已经易主,而账面上,亚特兰蒂斯却清白得像是初生的婴儿。 亚特兰蒂斯拒绝承认他们与人类文明的密不可分的关系——对淡绿色的“苹果”国旗、国歌《菊花台》,以及公民肖像酷似各种动漫、电影角色等等。他们称之为“历史遗留问题”,属于被漫长地时间长河所永远掩盖住的神秘。 然后。亚特兰蒂斯地目光就变得居高临下了。 所以李岩岩才会利用职务之便大肆走私——亚特兰蒂斯也知道李岩岩的身份极为敏感,就对此一直装作完全没看见。 蓝牙※#8226;爱※#8226;冯的笑脸更像是装出来的。 他干咳了一声——机器人作出这种表情来实在显得可笑——说:“李公子,那就让我从头开始说吧……我得向你道歉。” “我们一直隐瞒了一个事实:我曾经对您说过,十一亿年前,亚特兰蒂斯的‘万王之王’爱※#8226;冯想从寂寞的苦难中解脱,花费了两千万年时间,苦苦寻觅一个朋友。却没有成功。” “但……”蓝牙国王摇摇头,“实际上,在当时的地球,万王之王寻觅地不是朋友,而是同盟——他从诞生之日开始,就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这个威胁是悬在亚特兰蒂斯大陆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哦?”李岩岩有些兴趣了。 “一直以来,亚特兰蒂斯存在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这个敌人曾经几次把我们逼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中……亚特兰蒂斯之所以沉睡了几亿年,也正是因为希望致命的时间能够杀死这个敌人。然而。很遗憾。就在半个月前,我们发现了他的踪迹——他还活着!” “李公子,请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已经用最快地速度组建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远征军!这一次,我们要一劳永逸,消灭敌人!——他也是人类的敌人!” “三年来,我们收集了足够的资料……资料证明:尽管我们的那个敌人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他……”蓝牙国王似乎不太乐意说出这样地话来,犹豫一下才开了口,“但他惧怕您。” “所以,我们邀请您加入亚特兰蒂斯的伟大的远征军的队伍!” 李岩岩若有所思:“亚特兰蒂斯的敌人、人类的敌人……很有趣。尊敬的蓝牙国王,难道你要告诉我,那个威胁了你们十一亿年之久的敌人的名字……叫作……” 蓝牙国王咬牙切齿,语气中还带着痛恨:“他就是宝光上人。”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李岩岩仰天大笑。 最坏地猜想成为现实。 宝光上人未死——他从来就没有死亡。三年前,李岩岩地一套“子在川上曰”灵符没让他归零,只是把他驱逐到了遥远的十一亿年前——他重新活过了十一亿年,在那段时间里。他居然与亚特兰蒂斯结为血仇! 现在。宝光上人又回来了! “蓝牙国王……”李岩岩大声地笑着,“你说你们地‘万王之王’的最大的苦难是寂寞?依我看。宝光那家伙才真的是寂寞得狠了!否则,他怎么会对你们这些铁皮疙瘩感兴趣?” 江湖楼前,碧波万顷,从李岩岩的iphone里射出的蓝牙※#8226;爱※#8226;冯的投影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几乎恼羞成怒了。 李岩岩笑出了眼泪: “宝光这家伙……还真够惨的……好容易没能死成,居然一个人跑到十一亿年以前去了!哈哈……去和机器人打架?怪不得他冲我生气——他真是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哈哈……” 笑着笑着,李岩岩又向蓝牙国王摇起了头:“亲爱的国王,我没兴趣。我已经杀过宝光一次了……或许,我会再杀他一次,我保证这一次会非常彻底——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亚特兰蒂斯没有关系。” “但是……”蓝牙※#8226;爱※#8226;冯焦急地说,“李公子,请不要小看那个可怕的敌人!” “我比你更了解他。” “——亚特兰蒂斯的科技还远远没有披露给人类……”蓝牙国王努力地劝说李岩岩,“李公子,我们刚才探察到您使用了一次威力较大的反物质武器,我们也认真分析过三年前那场武道会的所有的数据,但是……我必须提醒您,宝光的强大,完全超越了您的想像!哪怕是在十一亿年之前,他就已经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我们的远征军也为此准备了十一亿年……” “‘远征’军?为是远征军?宝光在哪里?我有一万种办法可以直接到他身边去——你们这么煞有介事的是为?”李岩岩吃了一惊,表面却并不流露出来,只去抠字眼。 “李公子,其实亚特兰蒂斯早就征服了太阳系,和它的敌人一起……请看……”蓝牙※#8226;爱※#8226;冯无奈地让开了一点,屏幕的投影出现了崭新的画面,他用手指指点着…… 李岩岩惊呆了: 屏幕显示的分明是宇宙空间——从蔚蓝色的地球开始,画面飞快地闪动……一束光线由近及远,逐渐,屏幕被一个硕大的红色星球占满了! 星球的两极雪白,有高高的冰冠。还有平原和丘陵,高耸的山脉,网状的运河…… “这是……火星?”李岩岩按捺不住诧异,脱口惊呼。 “是的,火星。”蓝牙※#8226;爱※#8226;冯极郑重地点头,“我们的敌人就在那里。” 李岩岩低低地嘟囔了一句,谁都没能听清。 他说:“最初的最初,我在本子上写下设定的时候,可怜《胭脂佛陀》还是一本仙侠小说来着……” 第七十二章 到火星去(全) 第七十二章到火星去(全) 红面小太岁: 年龄:10岁(心理年龄)。 身份:大力尊者的独生子。 性格:骄傲自负,胆大心细;最爱惹事,唯恐天下不乱。 口头禅:无。 抱负:作一个很伟大的妖怪。 技能:道行颇高,擅长近战,使一杆烈焰蛇牙火尖枪,枪法高绝。又,杀手锏为三昧真火,万物枯荣,莫能当之。 - ———————————————————— 亚特兰蒂斯王国首都波赛多尼亚的卫星城柯里希亚斯遭到袭击。 - 亚特兰蒂斯没有黑夜。巨大的人工月:“索伦”永远高悬在东南太平洋的上空,垂落湛蓝色的慈悲与辉煌,像母亲守护婴儿的手掌。 ——曾经有猎奇的人类冒险家偷渡到亚特兰蒂斯,他们无一例外,全部在月光下失去知觉,再被一定会即刻赶到的边境巡逻军遣送出境。 只有得到亚特兰蒂斯认可的客人才能豁免索伦的惩罚。 这项技术,亚特兰蒂斯的报价是三百六十亿美元——在与美国、欧盟等政府组织长达三年之久的谈判中,蓝牙※#8226;爱※#8226;冯国王属下的商务部长布兰妮※#8226;坡雷斯台施油盐不浸,留下了铮铮名言: “我们从来不打折。” - 今夜,索伦的威严打折了。 无所不在地蓝色月光被一团亮丽的火焰“烧”出了巨大的孔洞!亚特兰蒂斯的银白陆地也被燎得乌黑。 火光与月光交杂的地方。几十个人影起起落落,矫健之极。 乱七八糟的谈话: “走啊,铁疙瘩又来了一群!” “哈!看小爷的三昧真火!” “别闹了!上船,赶紧上船!” “……这回俺非得跟李家小哥儿好好理论一番——凭……哎哟!公孙……” “红娘子?你时候也跟了来?” “姑奶奶乐意!” “阿弥陀佛……” “神尼你也来了?” “尼姑!尼姑!晦气大了!我才不要跟尼姑坐同一条船!” “那边是谁?” “娘?” “儿啊,你怎么敢不听你父王地话?” “——天啊!小张良,你不是说这计划万无一失来着?” “……” 以虬髯侠和大力尊者的公子:红面小太岁为首,这场破绽百出地“恐怖活动”的目标是劫夺亚特兰蒂斯的飞船。并驾驶飞船开往火星。 他们居然成功了。 红面小太岁把柯里希亚斯烧成了一片火海。烈焰腾空,所向披靡。无数银白色的建筑熔化成炽热的钢水,满地流淌——当亚特兰蒂斯的军队在刺耳的警笛声中纷纷赶来时,他们已经闯入了军事禁区,打开了飞船地舱门。 “快!快!上船!”红面小太岁又喷出一口三昧真火,在宽阔的广场周围燎起一圈直冲云霄的火墙,大声招呼同伴。 虬髯侠、“吐血神尼”林依晨、“红娘子”管听潮、“霸王枪”公孙男、“饕餮王”李大嘴、“铁尾仙”穷奇散人、“黑心鬼”牛朗朗、“小张良”东西……数十人鱼贯而入,剩下玉面狐狸精盈香无奈地摇头。满怀娇嗔的眼神瞪了一眼红面小太岁,也走进舱内。 这是一条足以容纳万人的巨大飞船,是亚特兰蒂斯准备远征火星的旗舰。在平坦的广场中间,椭圆形的飞船线条柔滑、张扬科技文明地极限。 ——它竟被一群与“科技”最不沾边的侠客与妖怪占领了! “警告!警告!你们严重违反了亚特兰蒂斯与人类互不侵犯的神圣条约!”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举手投降!” “不要再负隅顽抗!你们没有任何机会!” 亚特兰蒂斯的反应总算跟了上来,一支上千人的军队——具备各种变形金刚形象的机器人——越过火海,飞快地包围了飞船。 纷乱地警报声里,军队开火! 爆炸伴随烈焰,浓烟滚滚——机器人变形!上空。数十架直升飞机投下雪亮的光束,装甲车、坦克……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机械,一同玩儿命似地轰炸。 两打“惊破天”一字排开倾泻弹药,榴弹炮紫色的炮身片刻就变得发红了。 弹丸摇曳交织。 “呀!”殿后的红面小太岁嫩得像莲藕似的胳膊被漫天乱飞的光束击穿! “我要回去杀人!”小孩儿疼得直咧嘴,急了,扒着飞船舱门就要往下跳——虬髯侠一把拉住他:“大事要紧!” 十万大山鬼国的三军师、红面小太岁的亲信:“小张良”东西也急火火地叫:“公子。等回来再找他们算账吧!这帮家伙跑不了!咱们快走!” “我才不管!” 话音刚落,一杆乌沉沉的大枪点在了发飙地红面小太岁地咽喉,逼得他退进飞船——公孙男冷着脸,只说了一个字:“走!” “你!” 不管红面小太岁的恼怒,舱门关闭,被火光掩映得面庞红彤彤地众人与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 …… ……从飞船深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喝:“有谁会开这玩意儿?” - 沉默。 - 连红面小太岁也忘了跟公孙男翻脸,几十人大眼瞪起了小眼。 “哔——欢迎来到‘玛尔斯一号’飞船。本机无须人工手动驾驶,请下达命令。”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侠客和妖怪们都吓了一跳。 飞船地内部极为空旷,墙壁上流光闪烁——它是是声控的。 如果李岩岩在这里。他一定会对无比熟悉的电子声:“哔——”报以苦笑:任凭亚特兰蒂斯怎么否认与iphone、人类社会、乃至本子之间的联系。有些烙印总是不可能抹得太干净。 “去火星!”虬髯侠一愣,大喝。 “哔——明白!” 起飞没有轰鸣声。这艘巨大的银白色飞船——亚特兰蒂斯的“玛尔斯一号”马上绝尘而起。不到一分钟,就飞出了大气层。 与此同时。波赛多尼亚城的神殿里,蓝牙※#8226;爱※#8226;冯国王接到了书面报告。 “已经起飞了?好。”蓝牙国王轻盈地举手,把报告书放到办公桌地一角,侧了侧脑袋,自言自语,“是不是安排得太周到,显得有点儿假了呢?” 他决定重新写个程序分析一下。 - 讨伐宝光上人。亚特兰蒂斯不会拒绝任何可能的助力。 @@@ 华夏国家安全局局长兼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刀梅郸……并没有意识到亚特兰蒂斯地决心,他很焦虑。 在首都日坛公园附近的外交部,十二层楼新闻司司长的大办公室里,夕阳正好把余辉射到刀梅郸脸上——他的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以最大毅力控制住自己没有把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出窗户。 “我也要去火星!”刀梅郸恶狠狠地猛拍了一下大腿,脱力了,瘫在座位上长吁短叹。 - ——这几天,纷至沓来的坏消息早就让他焦头烂额。 首先。懒云真人受李岩岩之托下小西山,以大神通治愈了刀梅郸一身倒霉透顶地濒死重伤时,不经意地说起了“肇事者”刘亚文已死——刀梅郸可不觉得这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他只知道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彻底断掉了。 尤其是,当懒云真人提到宝光上人还活得好好的,刀梅郸脑袋里立刻“嗡”地一响。没等来得及办完出院手续就拨通了电话——他要质问李岩岩当年费那么大劲到底干吃了。 李岩岩回答他:“刀局,我忙着呢,没空理你。……哦,顺便一提,我在火星。” 然后电话就怎么也打不通了。 紧接着,专门负责“特异事务”的刀梅郸被上头的大佬叫去参加紧急会议,时隔多年再度挨了狠狠的训斥: “……不要敷衍塞责!都时候了,难道你还要顾忌你的政治生命吗?你严重失职!你对国家、对人民、对历史……你严重失职!” 昏头胀脑中,刀梅郸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明白:问题不是出在李岩岩和刘亚文在北河省定保县城农村地那一场导致近千无辜民众丧生的大战上,而是……亚特兰蒂斯王国的一封措词严厉的外交照会。 蓝牙※#8226;爱※#8226;冯亲自签名的照会从种种角度谴责华夏政府。作为政府文件。简直到了撕破脸皮破口大骂的地步。他声称华夏政府指使“一小撮丧心病狂地反机械文明恐怖分子”“数次”潜入亚特兰蒂斯的柯里希亚斯城,陆续劫走三架宇宙飞船。造成了无可估量的精神及物质损失,严重破坏了亚特兰蒂斯王国对外交流的人机交互界面…… 为此,亚特兰蒂斯王国决定召回驻华夏的外交使节,中断与华夏政府共同开发火星的秘密合作,并对华夏实行无限期的商品禁运。 刀梅郸想把蓝牙※#8226;爱※#8226;冯的脑袋拧下来塞进裤裆里。 三年前,天下第一武道会彻底改变了世界格局,其中的一个后果是亚特兰蒂斯王国全面崛起;而在另一方面。各路妖魔鬼怪豪杰侠客地大战使古老地东方文明绽放出崭新地光辉,世界瞩目华夏。 时至今日,华夏的绝对军事优势已经得到普遍认同,担负起人类社会地最大希望,与异军突起的亚特兰蒂斯王国颉颃。 所以亚特兰蒂斯才会热心于与华夏政府的合作——政客地想法一向非常直接。 然而很多时候,华夏政府的苦楚无处倾诉。就像刀梅郸妄想着有一天能够买醉,和着泪水一起吐露心声: “妖怪也行啊!他**地有一个肯听话的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在他备受指责的秘密会议中。刀梅郸真的大声怒吼:“那帮铁皮混账敢说是咱们指使的?天地良心!三年了啊!那帮大爷,咱们根本就使唤不动!” 没用。 发完牢骚。刀梅郸也只能通过某些不太光彩的途径寻找办法——他、包括华夏政府在内,不求能够掌控全盘局势,只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事情。 - 三天后,刀梅郸十分顺利地混入了第四艘被妖怪“劫持”的飞船,柯里希亚斯机场地守卫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开始明白这里头有很大的猫腻了。 @@@ 去往火星的方式有很多种。 亚特兰蒂斯王国放出风声——他们对华夏的外交照会最终被称为“史上最无耻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总之,大型飞船来者不拒,多架被“劫夺”而走——不仅是华夏的妖怪与豪杰。英、美、日、德……具备一定实力的国家政府纷纷派出了特种部队,义无反顾地上当。 卫星城柯里希亚斯空了,太空不寂寞。 然而有些人物却根本看不上所谓“科技”,他们有自己的办法。 - 于是有一天…… - 静谧地宇宙空间中飞船匆匆,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像是彗星掠过——这是美国政府“劫走”的一架宇宙飞船。 飞船内部,海明威上将情绪低落,正在心里无声地咒骂:“该死的!休斯顿。你们是在耍着我们玩?” 他又尝了一口咖啡。没错,这种熟悉的味道来自墨西哥科特佩一个小农场的出产——是海明威上将自己地农场。 从登陆作战到飞船顺利起飞至今,穿破了一大群机器人的枪林弹雨的上将终于发现:这场行动成功得过于完美了。 “国会的那帮老爷们一定早就和亚特兰蒂斯达成了秘密协议!” 海明威上将没办法把这个结论告诉和他一起为了美利坚而视死如归的同僚们……不,行动之前,飞船上的全部成员在档案上就都已经是“死人”了,没有归处。 他不知道作为一个死人发觉被政府出卖后应该怎样保持荣誉感。 “报……告!” 走了音的吼叫声惊醒了海明威上将。他皱起眉头,端详着史密斯中士。他猜测这个曾经在海湾战争中徒步穿越伊拉克南部沙漠并一人制服了三十多名游击队员的棒小伙子应该也发现了——脸都绿了。 “稍息。士兵,宇宙中有事会让你这么惊慌?” “将军!”史密斯中士喘了一口大气,脸色还是绿油油的,看上去他似乎想要慌张地大哭一场,“飞船……外头……” “飞船怎么了?”海明威上将吃了一惊,低声嘟囔,“我还以为我们至少在抵达火星之前是安全的……” “飞船外头……有个怪物在敲窗户!” “噗!”海明威上将把故乡地咖啡喷了史密斯中士一脸。 勉力维持着一名上将地风度,海明威快步走到史密斯中士所说的舷窗前,只看了一眼。他地腿就不由自主发软。 窗外。一个牛头怪物正向他露出憨厚的笑容,一口白亮的大板牙。 ——在浩淼空旷的宇宙空间里! 史密斯中士牙关“格格”地乱响。满脑门全是冷汗,说:“将……将军,是格莱姆林!飞船、飞船……要坠毁了!” “格莱姆林?士兵,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你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海明威上将镇定情绪,品味着舌苔上残留的咖啡的苦味,冷冷地说,“外面是……我们的国家安全顾问。” 大力尊者的脑袋上的确顶着这样一个头衔。 史密斯中士只迷惑了一会儿就想了起来:三年前,天下第一武道会上,那个牛头人曾经有过异常出位的表现。 月亮都不够他一棍子打的。 中士开始感到兴奋:“将军,是休斯顿的援军?我们……” “住口!”海明威上将扶正了军帽,带着点儿神经质地叫嚷道,“我们不是在亚利桑那州往拉斯维加斯去的沙漠公路上!我绝不允许半路搭便车!不管是谁!” 在上将的命令下,飞船加速了。 - “某家只是想洗个澡……”大力尊者无奈地望着远去的飞船,提不起兴致追赶。 火星毕竟比较远,近两亿公里的路途对于最擅长蛮力的妖王来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尤其是在得知白云真人御剑出行的消息后,大力尊者沉吟了许久,还是决定干脆把面子维护到底,自己骑着棍子飞过去。 三天,才飞了不到一半,他有点儿后悔了。 正在挠头,大力尊者忽然听见“嗤——”的一声笑,急急地转身望去:一个白衫书生手里拎着个人,闲庭信步般地走来,速度却快,一转眼就把自己远远地落在了后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朗朗的书声竟然如丝如缕,一路不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 “师弘毅!”大力尊者气得不行,一猫腰,闷着头紧追下去。 - 儒生师弘毅手里拎着的是王爽。 李岩岩的小舅。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突入到火星卷了…… 这是截止目前为止我写得最困难的一部分,也是写得最用心的一部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小预告: 在火星,天魔将要显形,白云十三子中最神秘的暗云,第一次出现…… 第七十三章 枭雄老了(全) 第七十三章枭雄老了(全) 吊影真君: 大西洋底千年海蜘蛛成精。道行可观。 ……龙套。 - - ———————————————————— 火星的天空是桃粉色的。 令人迷醉的颜色。天空很低,李岩岩觉得自己伸手就能碰触得到。他站在土红色的高峰顶上,身形挺拔,狂风吹得汉服衣带猎猎有声。 这里是火星的最高峰——奥林帕斯山的火山口。全石以为底……卷石底以出,其势犬牙交互。 和尚把九环锡杖顿了顿,敲落一块石头,滚滚掉入深沉的火山口,溅起尘埃迷天:“先生,实不相瞒,白云真人刚刚到了。” “哦。”李岩岩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已经在火星上呆了整整一周,按照地球时间计算,现在是三月三日的正午。 一周以来,李岩岩并没去见宝光上人——他再度为自然的伟力而惊叹。与仙家气象的岩山相比,与李岩岩曾经目睹的所有景致相比,火星是那么肆无忌惮地粗旷着,超出想像。 一望无际的荒凉,平摊到地平线之外,到最锐利的视界之外,火星静谧着;有时狂野。 两天前,尘暴席卷火星。 那时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风!褐色的风。李岩岩眼睁睁看见地形因尘暴而改变,高耸的山脉被狂风吹平! 平原龟裂。最大块地岩石在一瞬间碎裂成尘土。 哪怕是三年前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上月亮掉下来的时候,李岩岩也没有感到这样的战栗。他情不自禁地在风中奔跑,张大双臂拥紧尘爆,穿过一个又一个直贯天地的龙卷风,最后在干涸的运河底部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仰天摔倒。 李岩岩感受着,他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和尚始终跟在李岩岩身边欣慰地微笑。目光中充满欣羡——三年来,李岩岩保持沉寂。却在义无反顾地踏上火星之后,破茧而出。 “先生又变强了……”和尚很高兴。 - “该去见一见宝光了……”李岩岩在山巅慢慢地吐出几个字,又颇带着几分玩味地念叨起来,“宝光……上人。” 他整理一下紫红色汉服的袍袖,失笑:“没有镜子……和尚,我够不够帅?” 和尚没有理所应当地从怀里掏出镜子,似乎也感慨着。答非所问:“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先生,这三年来,您把过去打扫得足够干净……” “走吧。” “是。” - 刚到火星,李岩岩就知道了宝光上人地落脚地。 是火星的北极。 极地被冰雪覆盖,晶莹璀璨地洁白让人忘却酷寒。飞进北极圈后,李岩岩落地步行;跋涉了一个下午,直到微风吹断了汉服的衣带。他才跺了一下脚,对夜幕中的寒光抱怨起来: “零下一百三十度?谁说过这儿能住人?我讨厌科学家……” 临来时他查过一些资料:火星的大气层很薄,两极的冰雪有相当部分是固态的二氧化碳……导致昼夜温差极大——说白了:晚上很冷。 当然也没有适合人类呼吸的空气,火星与二氧化碳有不解之缘,李岩岩想像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伸展”叶绿体;忽然又想起来植物在晚上是没法进行光合作用地。而呼吸作用吐出来的也不是好东西。 ——早就快忘干净的自然常识把他脑子搅糊涂了。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火星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没有你,我改用内呼吸,照样活得下去,就在火星上游来游去……” 安步当车,李岩岩把任贤齐的歌词改了,翻来覆去唱了几遍,严肃地叮嘱和尚:“回去不许跟竹子胡说八道!” 和尚应着。 接近了北极点。李岩岩踢飞脚下的冰雪。猛地想起一件事:“和尚!我没记错的话……‘神舟’……多少号来着?是早就该着陆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六百零六号。”和尚苦笑,“阿弥陀佛……” “前两天的尘暴厉害。华廿一,我是说,飞船上地人都没事?”李岩岩摇摇头。 “实不相瞒,先生,华大夫和宏普大师焦不离孟,宏普大师又精擅风水堪舆,定然不会出事。” “‘地理鬼’宏普和尚……火星的风水他也会看?还真行……”李岩岩嘟囔着,忽然眼前一亮,“那是?” 转过一座冰山,视界豁然开朗——是一片无垠的冰原。 暗夜里,冰原上闪烁着微弱的点点光芒。迎面是斜斜插入冰层的半块巨大的太阳能电池板地残片,不远处,冰碴冷冻住了一条不知做用的三脚架。 放眼望去,广袤的冰原上到处都是各类机械残骸:破碎的气囊、损毁的雷达、断掉的天线、孤零零的机械臂、半开着空空如也的生物化学试验箱、只连接着半个发动机的轮胎…… 这里是文明的墓地。 “我们到底发射过多少……” 李岩岩绕过太阳能电池板地残片,压抑不住震惊,匆匆扫一眼就看得出来:冰原上地零件足以拼凑起成百上千艘宇宙飞船或是探测器——前方那些高高耸立着的……甚至是坠毁了地空间站的遗骸! “美国、日本、俄罗斯、德国、法国……”李岩岩快步奔跑,四处逡巡的目光辨认出机械残骸上遗留地标识;最后。他在一座几十米高的圆柱形空间站的工作舱前猛地刹车——工作舱的舱门大开,被冰雪封死,门上有两个字: 炎黄。 是华夏的空间站。 “和尚,我们穿越了……时间?”李岩岩紧紧地皱起眉头,迄今为止,人类社会最多只对火星发射过三十来个探测器,从未实现过载人火星探测——华夏与亚特兰蒂斯王国合作发射的“神舟六百零六”名字挺吓人。却的确是有史以来地第一次。“炎黄号”空间站?听都没听说过! 可冰原上的景象分明是一部血泪斑斑地人类火星征服史! 而且最终失败了。 这里没有人。 增长的神通修为让李岩岩感受不到火星极地夜晚的寒冷,但他情不自禁地发抖。一股凉气顺着脊梁升了起来。 “……佛……”和尚握紧九环锡杖,紧张而困惑地摇头,“先生,小僧……并未察觉……” 李岩岩使劲咬牙,保持着冷静,他确信自己是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隐密……阴谋!火星上,鬼气森森。 “宝光……”李岩岩默念着平生大敌的名字。知道自己一定已经踏入了陷阱——他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并不在乎,却被满嘴的二氧化碳呛得胸口一闷。 “无量天尊!李公子远道而来,这边请。”远远传来了呼唤声,穿过冰雪,一个青袍道人脚不点地地飞奔过来。 “谁?”和尚警戒着。 李岩岩甩甩头,冷笑:“一个龙套。” 青袍道人来到近前引路,李岩岩与和尚就跟上走着。随口聊天:“真君怎么跑到这儿来混了?” 青袍道人的一对三角眼里闪过怨毒地光芒,干笑一声:“李公子何苦明知故问?那……贼尼!” “哦?啊……我是仅有耳闻而已……”李岩岩皱了下眉,心中有数了。 在李岩岩眼中,青袍道人差不多就是个无谓的龙套,懒得为他多废脑细胞。 三年前,天下第一武道会上。青袍道人——海蜘蛛:吊影真君曾与“霸王枪”公孙男一战,两败俱伤。因为虬髯侠从中搅局,判定是吊影真君胜了,三年内,公孙男要远避千里。 三年一晃就过,李岩岩听说不久前公孙男曾大张旗鼓地跑去报仇,却无功而返:吊影真君弃了大西洋底的洞府,鸿飞冥冥。 看样子,该是“吐血神尼”林依晨替同门师姐公孙男了结掉了这桩恩怨,将吊影真君早早地逐走了——说不准也咋呼“远避一千里”的条款来着。于是吊影真君一怒。就跑火星上跟宝光上人沆瀣一气了。 一边在心里称量吊影真君的表现究竟该算有骨气还是没骨气,李岩岩笑了笑。说:“真君的火气实在太盛了些,背井离乡啊,可不容易。” 吊影真君冷着脸,恨声发问:“贫道听说,那贼尼对李公子一见钟情,不知是真是假?” “没这回事。”李岩岩淡淡地否认,一边摇头,“不过,真君如果想要报仇,我替依晨接下来了。” 和尚似笑非笑,觉得喉咙里有点儿痒痒,忍住了没咳嗽出声;李岩岩头也不回,却像看见了和尚的表情,恼怒地骂起来:“和尚,你瞎想琢磨?”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小僧是替大胡子欣慰。” 吊影真君的神情变了又变,终于咽下一口气,微微冷笑:“李公子,贫道地事情不值一提……但,华夏乃是我妖族的根蒂命脉……三年前,善渊仙死于白云真人之手,天下水族失主;贫道势单力薄,自不能独善其身。如今,却以为宝光上人定能力挽狂澜。” 顿了顿,吊影真君昂起头来:“要不然,李公子又为纾尊降贵,跑来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哼,鸟不生蛋——连鸟都没有!” 李岩岩觉得牙疼。 - 绕开火星北极遍地的机械残骸,三人往前走了不远。平地凹陷,无垠地冰原上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深不见底。 “李公子请。”吊影真君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岩岩,先一步迈到了洞口上空,身子往下沉了三分。 “好说。” 李岩岩与和尚跟上,随着吊影真君,飞落洞内。 洞果然很深,越过厚厚地冰层。洞壁变成深红色的土壤,逐渐转黑。镶嵌着大块大块的岩石。 日光透不下来,和尚晃了晃九环锡杖,佛光澎湃出来,照亮周围。 “宝光……”李岩岩本来想冷笑着讥讽,说些类似“缩头乌龟”的辞句,顺口也再提到《西游记》里陷空山的无底洞——那洞府地主人是只老鼠;但,他瞥见吊影真君在朦胧的佛光映照下显得萧索寂寞地背影。莫名地住了口。 吊影真君是个失败者——宝光上人又何尝不是? 李岩岩忽然想通了自己为没有一到火星就来找宝光上人:天下第一武道会时,漫天飞舞的灵符“子在川上曰”,把宝光打回了十一亿年前的洪荒……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对于李岩岩而言,这只是一场隔了三年地再会,而宝光上人已经度过了逼近永恒地孤寂光阴。 不知道下沉了几千里,等到三人脚踏实地,被和尚手中九环锡杖上的佛光点亮地。只是一间并不起眼地石屋。 屋里非常窄小,干净,一尘不染,极简陋的陈设辜负了“宝光”的好大名头。 推开门,李岩岩立刻就看见了坐在一张普普通通的石头椅子上的宝光上人。 他吃了一惊。 赶来火星之前,通过岩山“四全真相仪”的画面也有过惊鸿一瞥。然而只有当面见了,李岩岩才真切地感受到:曾经叱咤风云,在黄海上空舒展连接海天之间万米空隙的巨大触手,杀人如草、满腹诡计的宝光上人,已经是一个比时间还要古老地怪物。 宝光上人的外貌没有太大的变化:花白的长发,三角眉,小眼睛,绝不相称的硕大鼻子和一张大嘴……然而笼罩在那身黑色道袍底下的瘦小枯干地身躯却从里到外都透着疲惫。 李岩岩一下子觉得宝光上人陌生起来。 是因为眼睛!宝光上人的眼睛半睁半闭,他仿佛花了一生的努力才坚持到了这个地步;眼白和眼球混在了一起,异常浑浊。他的眼神里透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沧桑。茫然地凝视着前方。却没有焦点——对李岩岩的到来也毫无反应。 宝光上人在那里坐着,没有一丝生气。就像路边的一块从来就不被任何人注意过的小石子,或者……一座久不住人的宅子里斑驳的墙壁上歪歪斜斜地挂着地一副古画,上面布满了乱七八糟地蜘蛛网——蜘蛛们也因为耐不住寂寞,早早地都死了,尸体落到地上,水分被蒸发掉,全化成尘土。 吊影真君站在旁边,不说话。 “我本来以为……你会死的。”李岩岩地语调莫名地飘忽起来,里面夹杂了复杂的情绪——其中一定有一种是歉疚。 他没有想到——或者想到了却不愿承认——是自己把宝光上人变成这个样子的。 漫长到十一亿年以上的放逐,无疑是凌驾于生死之上的酷刑。 宝光上人没有回答。他一动也不动。他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李岩岩知道:宝光上人活着——他正在十分努力地活着。千古艰难唯一死,在堪比永恒的光阴里,宝光上人选择了活下来。 是因为仇恨吗? “我……”李岩岩张了张嘴,很费力地平复心情,慢慢地说,“宝光,你已经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现在,我来了。” 宝光上人垂着头,听见了,也许并没听见,他依旧一动不动。但李岩岩分明能够感受到了,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有东西闪动了一下,很慢很慢,慢得足以让所有人都能捕捉得到。 可是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阿弥陀佛……”和尚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念出一声佛号来,说,“先生,他老了。” 李岩岩一愣,接着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容纳不下,一直顺着深邃的洞口向上几千里,在火星的北极点、荒凉的冰原上空回荡。 李岩岩笑出了眼泪,眼神却冷静得几乎接近悲哀,他厉声喝问——不知是对谁:“他老了?他老了?他不是还派刘亚文去刺杀我老婆吗?他不是几天前刚刚在岩山里放了一把火?” “他老了?”李岩岩放声大笑,“为了来找他,我立了遗嘱!多少人都来了?嗯?连白云真人都到了火星!兴师动众啊——就是为了他?这个老家伙?他老了?难道他不是很厉害吗?难道他不是掘了轩辕墓,一身法宝横行无忌的吗?难道他不是一次次地要杀了我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宝光!你是不是?”李岩岩迈了两大步,居然有些踉跄,却一把揪住了宝光上人的脖领,凑到他耳边怒喝,“宝光!你起来杀我啊!” 宝光上人被揪起来,轻飘飘地挂在李岩岩身上,两手无力地垂下,纠缠住李岩岩穿着的汉服的腰带……还是没有反应。 枭雄老了。 老得没有了神智,不能动了。 “哈……”李岩岩的笑声里简直透出了绝望的意味,像狼嚎似的。 “先生!”和尚抢上来,掰开李岩岩的手,推宝光上人坐回到石头椅子上,想说,不知道说才好。 李岩岩仿佛也一下子老了许多,他听凭和尚扶住自己,喃喃说道:“我是来和他打架的……他敢派刘亚文去杀竹子,他一再触犯了我的底线……我放弃了我选择的平淡的生活来找他——我做好准备要不顾一切再杀他一次,把他埋葬在火星的地心!” “可……他老了……”李岩岩笑不出,也哭不出。 “李公子,”吊影真君干巴巴地插口,“上人曾经说过:那一切,比你想得还要更久。贫道愚钝,不懂得上人的意思。” 李岩岩缓缓地摇头:“……我也不懂。”突然猛醒:“他说过?你说他说过?” “是。上人……毕竟年事已高。”吊影真君叹了一声,未竟的台词似乎都包含在叹息里了,却又补充了一句,“当上人想要醒来的时候,就会醒来。” “那现在就是时候了。”李岩岩退后一步,冷笑,“宝光,我来了!” 话音未落,李岩岩伸手入怀,掏出一件东西。 是本子。 - - 以下不算字数: ps1: 昨天没有更新,向大家说抱歉,今天补上:20:30更新本章,22:00更新第七十四章。 ps2: 枭雄老了,对于宝光上人老去的这个形象,我寄托了极大的希望,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第七十四章 老夫想起来了(全) 第七十四章老夫想起来了(全) 火星北极点的无底洞里响起一声叹息。 叹息声如吟似泣,带着无尽的沧桑,幽忽飘洒、粗犷悲凉……声音穿透了所有,一直响彻火星的每一个角落。 风起。 不是凶虐的尘暴,风势微弱,吹不动最细小的尘土;然而无处不在,连亘古终雪的两极也脱不过侵袭。风声幽愁幽咽,却藏着慷慨,偶尔猛地一响,激烈如同裂帛。 宝光上人叹息起来了。 - 奥林帕斯山的火山口,李岩岩在那里留下的浅浅的足迹上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道人,道人低着头,闭目沉思。 微风刚刚吹过了道袍的下摆,道人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神光闪烁:“在那里。” ——天下群雄的魁首、道门泰斗白云真人立刻起身,往北方飞去,他走得匆忙,无意中一脚踏得高山低下三尺。 身形刚动,忽然有人在他前方掠过。白云真人往边上虚踢半步,还没看清是谁,耳朵里灌进了某人万年不变的口头禅: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 儒生师弘毅手里拎着王爽,一马当先,在微风中绝尘而去。 - 距离奥林帕斯山不远,被几天前的尘暴卷起砂石填平的一条运河中,河床里有不寻常地动静。 砂石底下。一群人紧张地忙碌着。 他们分成两伙。其中一伙有十多人,都套着笨拙无比的宇航服,手里却都拿着……奇形怪状的长柄工具,像是铲子。 铲子上下翻飞——这一伙人在努力地挖洞:为了把“神舟六百零六号”挖出去。华夏的宇航员们一边干活,一边咒骂着有“地理鬼”之名的宏普和尚。 宏普会看风水,他成功地指引飞船降落到了不会被火星的尘暴损毁的运河里,但让他彻底规避尘暴、或者用道法打造出趁手地挖洞用的工具。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飞船内部,另一伙人:来自华夏地七八位高级工程师、跨领域的权威科学家们正围住了一堆高精尖得冒了泡儿的仪器紧皱眉头: 仪器上所有的指针都在无规律地乱跳。像在冷笑。 沉默中,终于有人苦恼地开口:“……这个能量反应不对头啊?不会是亚特兰蒂斯拿伪劣技术把咱们都坑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角落里,宏普顶了顶快把花花绿绿的衣裳撑破的大肚子,悄悄拉了下“天医”华廿一的袖口,问:“老华,你听见了?” “听见了。” “我刚掐了一卦,北方要出大事!你去不去看热闹? 华廿一翻了翻眼皮:“干嘛不去?不管走到哪里。谁还敢把我这个大夫给得罪了不成?” - 一声叹息,惊动了更多地人。 “走啊!”红面小太岁急躁地一叫,化身一片红云,就往极地飞驰而去;玉面狐狸精盈香微蹙眉头,摆了摆宫装衣带,在红云边缘裹上一层莹莹白光,匆匆地御风跟上。 虬髯侠更快,身剑合一。凛冽的剑气是纵横千里的长虹,流星坠地似地划出炫目的弧线,赶在红云之前。 同来的公孙男倒拖霸王枪、乌光一闪,与虬髯侠齐头并进;“吐血神尼”林依晨扶了红娘子一把,缩地成寸,不紧不慢地追上了。 …… 群豪与妖精各展神通。往叹息之地疾走。 火星的地表瞬间热闹起来;各地朝向北极点飞去的数十道光华里,也不知有多少是存了“黄雀在后”的心思。 李岩岩地本子,早已不是秘密。 - 同一时间,在火星塔尔西斯高原的水手谷,刚因为成功着陆而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海明威上将陷入窘境。 “呼叫休斯顿!这是个阴谋!”他把手里的雪茄揉得粉碎,气恼地叫嚷。 中士史密斯无力地坐在峡谷里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仰望淡淡桃红色天空的目光里蕴含着绝望,把他身为军人地骄傲干干净净地扔到虚空——和同行的所有伙伴一样,他无视了上将的命令。 所有人都被强行丢出了飞船。 从地球到火星,宇宙空间中言听计从的飞船电脑忽然翻脸不认人了! “哔——”“哔——”的电子声在重复了三遍“请表明身份”后。就将海明威上将一行“视作无故侵占亚特兰蒂斯王国财产的盗贼。予以驱逐”,并顺手摧毁了他们携带的通信设备。 然后。飞船自己“回收”了自己——它居然变形成一个巨大的钻头,钻进了地底! 连洞口都被同步填死了——钻头后装备着漏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群突然跳出来的、刀枪不入地机器人至少还给了这些倒霉蛋每人一身宇航服,足够支持一个月地食物,以及一个怪模怪样的“氧气合成器”。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是有预谋地。 “我敢肯定国会的老爷们也都他**的上当了!”海明威上将骂娘。 “鉴于目前的状态,我建议……”随队的火星学家丹※#8226;布朗没精打采地对海明威上将说,“往北方走吧,北方有冰——虽然我能不保证那能够饮用。” 丹※#8226;布朗想了想,又补充说:“事实上,我可以保证的是那玩意儿根本就不能喝。而且,我强烈认为我们一定会在半路上就全都被冻死——如果运气比较好没赶上火星尘暴地话;否则,我不期待我还能保留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 海明威上将回了神,耸了耸肩:“教授,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他**的最好的好消息了。” 隔着宇航服的头盔,海明威上将给了史密斯中士、以及所有发呆的队员们每人一个耳光,恶狠狠地嚎叫: “火星上不止我们这一支队伍!华夏地飞船早就到了!小伙子们。别这么早就放弃希望!一路向北,出发!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找到并占领华夏地‘神舟’飞船。用他们的设备向华盛顿发回消息!” 说完,海明威上将嘟囔着:“至少我们还有个国家安全顾问正在赶来……” - 大力尊者打了个喷嚏,环顾满天繁星,有点儿莫名其妙。 他距离火星只剩下八百万公里的路程了。 @@@ 无底洞底,宝光真人站在那里。 “好大的口气!”李岩岩的腔调难免有些阴阳怪气:刚才有一瞬,他几乎以为宝光上人的叹息会把洞窟震塌。 李岩岩摆手,晃了晃本子:“醒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宝光上人缓缓地抬起头来——和尚迅速迈出一步。插到中间。 叹息声停了。宝光上人剧烈地抖动着嘴唇,仿佛有千言万语凝在舌尖,却吐不出一个字;他的眼神还是空洞洞地,迷离在久远的时空里,没有神采。 “你……” 你已经老到这个地步了么?李岩岩的心头又掠过一丝不忍。 没人注意到,当李岩岩拿出本子的时候,默默侍立一旁的吊影真君咧了咧嘴,握紧了收在道袍袖子里的双拳。 “老夫……等得你好苦……等得你……好苦……”宝光上人像是太久没说过话了。声音极沙哑,语速也缓慢,一个字一个字似乎一出口就砸到了地上。 “我不会可怜你的。”李岩岩让自己冷冰冰地宣告,从决意赶来火星时,他就确定要把所有的威胁都扼杀掉,绝不留情。 宝光上人却只重复着那一句。他根本没看见李岩岩。甚至也没看见那个与自己密切相关地神奇的本子,只是呆呆地冲着前方说话,并不在乎那里有,或者没有。 李岩岩的脸沉下来了,有些后悔,觉得也许不应该跑这一趟,干脆就在地球:岩山、外交部的办公室、其他任何地方……轻轻松松地往本子上写一笔,利落地杀人,也就省得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然而宝光上人逐渐改变了口吻。 “……好苦……老夫……想起来了……”毫无征兆地,宝光上人猛然精神抖擞。他大声地说。“起床了!老夫要把那些怪物统统杀掉!” 李岩岩被宝光上人骇了一跳:哪儿来的怪物——起床?谁家的床? “不,不能都杀掉!留下一座城池!必须留下!等!要等!李岩岩。老夫一定回去找你!假地?老夫不是假的!不是!” “三叶虫!又一只三叶虫!来人哪,把老夫的天姥双剑拿来!用剑齿虎下酒!” “……哈哈!吃了这一只,李岩岩,老夫这就宰了你的祖宗!不、不、老夫不吃猴子!” “爱※#8226;冯!你好大的狗胆!敢让天降奇石?好,老夫先废了你!那些恐龙的死活于老夫何干?” “李岩岩啊!” 宝光上人顿足摇首,长歌长哭,势若疯虎。 很吓人。刹那间他就抖掉了浑身的尘埃——哪怕那是十一亿年来沉淀下的厚重——宝光上人嘶声吼叫着乱七八糟的句子,手舞足蹈;一动,黑袍就破裂成千千万万的碎片,像无数只漆黑地蝴蝶乱飞。 举手投足,出了大乱子。 无底洞塌方,碎岩和着冰雪、轰隆隆地乱落如雨,转眼就填满洞穴——火星地北极跟着全面塌陷,陆沉! 冰原咔咔地响。触目惊心地龟裂开来,每一道缝隙都清晰地张大了黑洞洞的口,要吞噬所有。 洞底,和尚跌坐倒地;九环锡杖深深地插进地面,佛光一盛,立刻在宝光上人吼出地声浪里变得奄奄一息,照不亮身前三寸。无边的黑暗扑面而来。 电光火石间。李岩岩一手握紧了本子,另一只手匆匆地抓住九环锡杖。他在满心的骇然中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冲击波吹成了水平。如同屋檐角上勾住的一叶飞蓬,在空中虚悬。 四周,堆砌石屋的石块已经散乱解体,却似乎被一股无上的大力拉回来固定住,维持着脆弱地平衡。 几年前,李岩岩在本子上写过:“没有谁能伤害到我,域外天魔不行。妖怪不行,恶鬼不行,猛兽飞禽不行,白云真人和他的徒子徒孙也不行,凡被我写出来地东西都不行。”幸亏有这一句——当李岩岩刚发觉自己的胳膊疼得几乎脱臼,要在冲击波里放手,翻滚着摔出去狠狠撞上墙壁的瞬间,白烟腾起。 透过紫红色的汉服。浑身冒烟的李岩岩重新站直了,他毫发无伤,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跳到了嗓子眼。 赤身裸体的宝光上人怒吼着——他语速提得很快,吼声变成尖利的嘶叫,听不清内容;但……每一声嘶叫。都让天地变色! 被填实了地无底洞一刹那就重见天日! 冰雪、土壤、石块……卷成了倒流的瀑布,轰轰烈烈,直冲九天!宝光上人一抬手,火星的北极就爆炸了千万个雪色的礼花。 无底洞洞底的石屋显露出来,周围已是平地。 和尚的九环锡杖插不住了,拔地而起!撞上石屋的屋顶又弹回来,成了“弹子球”球台里的弹子,在石屋里乱跳,划出无数道诡异地金色轨迹。 谁说佛法无边?和尚也坐不住了,他不愿蹈九环锡杖的覆辙。苦着脸。低头抱住了岿然不动的李岩岩的腰,紧扎马步。 ——李岩岩则彻底变成了一个烟囱。 白烟升腾。拱出石屋屋顶的缝隙久久不散,直直向上;遥遥地接上了火卫一。 李岩岩在烟雾中苦笑。 很明显,宝光上人的心境还沉浸在时光长河里某个不知名地角落,他完全认不出面前的生死大仇,甚至认不出那个本子。 从宝光上人先前的嘶吼,李岩岩多少听出了点儿东西——且不论三叶虫和剑齿虎,宝光上人还喊出了亚特兰蒂斯王国的祖宗的名字。 天降奇石,好像恐龙灭绝的真相也大白天下了。 李岩岩不是古生物学家。他明智地过滤掉了有关“猴子”和自己的祖宗的事,装听不见,也不去思索时空中的蝴蝶效应、外祖父悖论等不可能琢磨清爽的问题。 这一刻,李岩岩地头脑极为清醒:万事不关心,当务之急就是杀人。 不该来火星!像杀刘亚文那样结果了宝光上人才是最佳方案——冷清孤寂地光阴足以偿还?屁!死了的仇人才是好地仇人! 他反省自己的优柔寡断,但手上动作绝对不慢。趁宝光上人犯老年痴呆症,“仁者无敌”的鸳鸯刀足以把这妖怪的大好头颅顺着白烟削出大气层,给火星再添个卫星! 阴谋阳谋、机关算计,心里的谜团……统统见鬼去吧! 朦胧的白烟里递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 “叮”。 一声轻响。 然后石屋里清晰起来。 和尚还搂着李岩岩的腰。 吊影真君“挂”在墙上,四处乱飞的九环锡杖从诡异的角度洞穿了他的小腹,带着他的身体后退,插进石缝里卡住。在刚才宝光上人呆呆地调动天地之威的声势里,他避无可避。 停了。世界安靖了。宝光上人胡乱的嘶吼戛然而止——围绕李岩岩一身的白烟也已经散尽。 鸳鸯刀白练也似无坚不摧的刀光凝固在宝光上人脑袋旁边太阳穴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再也不能前进一丝一毫。刀锋被两支苍老地手指轻轻、牢牢地夹住。 宝光上人就在石头椅子上,坐得很稳,他眨了眨眼:“老夫想起来了。”他的声调一下子变得非常宁静,非常遥远。 “老夫想起来了。” 宝光上人又重复了一遍,但这跟之前完全不同。他看着李岩岩,目光的焦点很清晰,甚至还带着一分慈善与祥和;可是李岩岩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在宝光上人的眼里。整个世界别无他物,只有李岩岩。 李岩岩不敢确定是否是因为鸳鸯刀的锋锐让宝光上人重新体会到了三年前——十一亿年前——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感觉。从而令他彻底苏醒。 他只感觉到拿刀地手很沉。 沉甸甸的恐惧立刻攫住了李岩岩,在宝光上人似乎不含恶意地清澈目光里,他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恐惧。 李岩岩的脑海里飞速掠过了无数的场景:时候有过直面死亡的经历?韵城第一中学教学楼里,“恶鬼”晃动着硕大的脑袋破墙而入?到小西山拜山,在黑洞洞的大殿面对域外天魔?黄海上空,飞机坠毁?还有…… 李岩岩猛地明白了!自从得到本子,无论人生变得如何波澜壮阔惊心动魄。所有曾经地威胁都比不上现在——现在,自己已经被死亡“淹没”了。 “噗”,石屋崩塌。被宝光上人嘶吼的冲击波和无名的力量来回激荡、撕扯过的石块全都变成了灰尘,青色的、白色的……一下子塌落。 灰尘避开了宝光上人,“哗”地洒在李岩岩、和尚的身上;吊影真君也掉下来,按住了重伤的小腹低声呻吟。 天亮了,炽烈地阳光射透了火星桃红色的天空,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 “我会杀了你。”李岩岩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 恐惧不能击倒他。 纵然宝光上人穿越时光长河。在逼近永恒的岁月里受尽苦难,李岩岩也绝不以为宝光上人拥有伤害自己的爱人的资格。 这没得商量。 李岩岩用劲,汗水津津地双手握紧鸳鸯刀——猛推!口中低吼:“宝光,去死!”然后一步踏空。 宝光上人手掌一翻,鸳鸯刀断。雪亮的刀锋在他的两支手指中间迸裂成纷扬的碎片,像是半空中飘起一场小雪。 仁者无敌?而宝光上人一身有天地之威——天地本来不仁! 李岩岩脸上一凉。咕嘟咕嘟的白烟挡住了他的视线——是鸳鸯刀碎成的“雪花”扎了一脸。 如果没有本子的设定给他护法,这一个踉跄就破相了。 “李岩岩,得天独厚啊……”宝光上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击出一掌,旁边阴错阳差受了重伤的吊影真君舒服地呻吟一声,脸上泛起红晕。伤势,好了。 搂腰的和尚捡回九环锡杖,掩饰不住眼神里地惊惧。 一刀不能奏效——是李岩岩意料之中地事,他做好了时刻遁入结界。往本子上挥笔疾书的准备。冷冷地注视着宝光上人。 “老夫想起来了。”宝光上人地笑容里充满讥诮,举起手来不动。慢慢地发问,“李岩岩,老夫历劫而回,可还是动不了你半根毫毛……你要杀老夫,也不必如临大敌这般模样。” 李岩岩哼了一声:“装!老年痴呆症好得够快的。” 宝光上人一愣,讥笑变成了苦笑:“千古艰难唯一死,托你的福,老夫何止千古?要死,也不那么容易。” 李岩岩没再答话,他已经在结界里了。“……难道老子就怕死了吗?宝光,你这是架势?有分教: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鬼也不信!” 本子在手。 用最快的方法,杜绝一切后患!裹一身宽袍大袖的紫红汉服,李岩岩端坐在结界中书案后,开始落笔。 ——等你死了再说! 宝光上人的眼神清澈深邃,如湖如海,他看着李岩岩执笔的手,还有那个带来一切的本子,古怪的神情竟有几分得到解脱的欣慰…… “李岩岩,你以为老夫等你等的是?”话音还没有落地,宝光上人背过身去,摇了摇头。 李岩岩已经写好了: “宝光上人死”…… 第七十五章 蘑菇云下(全) 第七十五章蘑菇云下(全) 宝光上人死 - - —————————————————————— “嗯?” 李岩岩抬起头来。 透明的结界好好地保护着他和本子,一行字还没写完;旁边是和尚,以及伤势尽复的吊影真君——戏份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龙套。 宝光上人却没影了。 换了地方。 在火星北极点的无底洞大白于直射的日光和桃红色天空之下,石屋也崩颓成尘埃飞扬后,随着宝光上人摇头叹息,一瞬,李岩岩、和尚、吊影真君就都被转移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目光透过结界,李岩岩惊疑不定地到处打量: 这里是一处平原,看天空的颜色,应该还在火星上没错,离极地不远——不知道是南极还是北极,土红的尘埃浅浅地铺了一地,间或有些起伏,不远处,冰川闪亮。 - “怎么回事?”李岩岩停了笔。 “先生,那宝光好厉害的乾坤挪移之术!”和尚懵懂了一会儿,如梦初醒,冷汗淋淋地叫道,“竟、竟无一丝烟火气,顷刻千里!” 李岩岩哑然,想跳出去敲和尚的脑袋。 吊影真君却像早有准备,凑前几步,到了结界边上,恭声说道:“李公子,这是上人的安排。” “安排?”李岩岩皱眉。忽然心头一动,抬头望望天空:空无一物。他微微翘起嘴角,诡秘地笑了笑,把本子塞进怀里,打开了结界。 “宝光上人死”,白纸黑字已经写完——也许还不至于立刻就追魂索命,但宝光上人早晚必无幸理。 李岩岩突然不打算在本子上指定时间和方式了——也不用这么鲁莽灭裂。 上头正有人看着呢。戏还有得唱。 “就让好奇心害死猫吧。我倒要看看,谁才是黄雀?”李岩岩低声嘟囔一句。露出冷冷地笑容;不知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隐蔽在空空高处偷窥的某些人物,“……你说宝光给我安排了节目?” 吊影真君遥指远方:被极地的冰雪侵蚀着,火星地面红色与白色的交界处,有一栋小小的建筑: “李公子请,贫道就送到这里了。” “嗯?”李岩岩手搭凉棚望远,觉得那座建筑的模样挺奇特:它是平滑的亮银色圆柱体。整体光洁;地基打歪了,不高,所以并不显眼。 ——是一座宇宙空间站地遗址。 李岩岩眯起眼,望得更远些,发现这里正在北极圈的边上,是自己来路地另一边;极北处的小黑点就该是已经恢复了神智、赤身裸体的宝光上人。宝光上人也往这边望着。 远远地视线相交,李岩岩随口问:“宝光葫芦里到底卖的药?” 他知道吊影真君肯定不会如实回答,就一纵身往空间站的遗址飞去。和尚犹豫一下。狠狠盯了吊影真君一眼,跟上,压低声音劝说: “先生,实不相瞒,这夜长梦多……” 李岩岩话里有话,冷笑道:“和尚。我当然要杀了他……不过不用着急,有人比我急。” 宝光上人健在的消息是由白云观透出来的,摆明了借刀杀人,李岩岩不在乎。可他到底也是等到了白云真人踏足火星之后才有所行动,意思只有一个:这年头,谁也别把谁当成傻瓜。 白云真人地确正隐住身形在高空瞭望。他慢慢地摇头苦笑:“李岩岩,老道真是枉做了小人……” 说着,他就要现身出来——原本也没想要毫无风度地藏头露尾。 可事与愿违。白云真人刚往下飞落不足三寸,浑身猛地一抖!他眯起眼,微微皱了眉头。 高空的空气凝固了。四面八方仿佛探出无数无形的钢丝。紧紧锁住白云真人的身体,让他不能行动! 远处。宝光上人又变得有些痴痴呆呆的模样,但一双半开半闭的浑浊的眼睛正望了过来。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白云真人轻声念叨着,再让眉头一紧,右手中指搭在拇指上,轻轻往外弹了一下。 ——满天金蛇乱舞! 这两人就过了一招。 风骤起。云层卷成巨大的旋涡,把天空地粉红大口大口地吞噬,白云真人脸色严肃,从高空踏起灵动的禹步,飘飘忽忽,身形捉摸不定。 无形的钢丝寸寸崩断。天地间铮铮乱响,像焦尾琴的弦断了,不成调子,却透着悲怆苍凉。每一根弦都弹出赤红的光焰。 没人困得住白云真人! 宝光上人踉跄转身,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变得更深,他佝偻着背大声地咳嗽——竟然收手不管了。 这时,李岩岩一边抬头看空中地变故,也站到了那座宇宙空间站的遗址跟前;他点了点头,低笑:“白云真人总算还是个要面子的……” 话没说完,白云真人的断喝已经回荡起来:“宝光!不来会一会老道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李岩岩继续点头:“你们打,你们打……”他往旁边推开了空间站虚掩的舱门,发出一点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在心里琢磨宝光上人把自己送来这边的用意,对接下来可能在白云真人、宝光上人之间爆发的大战漠不关心——无论神通、手段、心机,这两位都是登峰造极的人物,没那么容易打出个结果来。 “和尚。你说这是哪儿地空间站?”李岩岩把思路转回眼前地谜团,忧心忡忡地说,“我没好在乎地,可这也太诡异了是不是……” 在宝光上人面前,李岩岩无所谓挥斥方遒,对上白云真人,他也能随心意冷语冰人;但他绝不会小看了本子塑造出的每一个人物。更何况。眼前地情境根本无从捉摸,不由得他不疑虑。 ——再多的谨慎也不过分。 和尚断后。李岩岩摆摆汉服的袍袖,大步迈进空间站,他努力把好奇压进心底,冷静地打量:舱门内有一段短短地气闸,两侧嵌着许多把手,头顶闪烁柔和的灯光,前面是又一扇门。 “……还有动力?”李岩岩没去扶把手。下意识走几步靠近了,举手敲门,立刻自我解嘲地笑道,“不可能有宇航员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门开了。 就算是突然跳出个异形也不会让李岩岩更惊讶——“毁弃已久地空间站里的异形”,至少合乎好莱坞的逻辑。 他看见气闸门后狭长通道的尽头,开阔的圆形大厅里,有一个人。 一名宇航员。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刚把宇航服的头盔套好——火星不适合人类生存,宇航员想要在寸草不生的荒漠中活下来。当然应该装备万全;尤其是发觉了空间站外异乎寻常地动静之后。 虽然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合理的事物反而不正常。 李岩岩没能拥有太多的时间去观察宇航员的宇航服和空间站圆形大厅里林林总总的仪器、四面墙壁上到处都是的护垫,还有气闸门后通道全程铺设的鲜红色魔鬼粘地毯;他心头刚刚感到惊异,只瞥见了那名宇航员头盔底下骇然而决绝地眼神! “不要……”李岩岩脱口高喊——一瞬之间,他看懂了那名宇航员的意图,他知道那种眼神代表。 宇航员凛然站立。大笑! 李岩岩的喊声、宇航员的笑声……顷刻变成……大光明! 一片将声音也湮没了的光明! 火星猛地抖动起来——是剧烈的爆炸!伴随惊天地巨响,无以名状的大光明恣意喷涌,用人世间最高的温度烧毁一切。 李岩岩眨了一下眼。在这一眼里,一切都变得缓慢……他看见宇航员在疯狂的笑声里熔化了,毁弃的空间站熔化了,地面的冰雪与土壤、岩石,全都熔化了。 “……为?”李岩岩觉得自己的动作也很慢,他使劲向后跳出,同时后悔应该一开始就穿上机甲——汉服固然洒脱,但宽袍大袖。四处漏风。 现换。有点儿来不及。 “装b被雷劈……”这是他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光明与高温中间腾起蘑菇云,像硕大的骷髅头。 - 李岩岩。遭遇核爆。 …… - “先生啊——”和尚歇斯底里了。 他及时祭出了佛光——全被核爆的威能抵消!九环锡杖脱手,瞬间熔成金水,在无限地大光明中蒸发殆尽! 而他往前猛探地手掌根本没碰到李岩岩!高温烧熔了和尚的肉身…… - “?”高天上,白云真人失声惊呼。 “?”所有人失声惊呼——早有些人物到了,都隐在暗处,刚看白云真人露面邀战宝光上人时,就各自蠢蠢欲动;现在事变猝不及防,谁也沉不住,纷纷跳了出来。 “白云十三子”中有平云、彤云、华云、听云四位真人在场。 还有“神奇五侠”:道明德、方规矩、时习之、钟不偏、壅不易、“姑射真人”丘雪、“鼎天侠”吕卅七、“自了僧”觉渡、“相神”白吹……“鬼心狻猊”狮龙子、飞天夜叉百里开明、旱魃如嫣、“绿蝠”唐六……连与青红剑客“巴山蜀水”纠缠情仇地“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也在。 数十个人影漫天错落,正邪两道最顶尖儿的人物竟到了半数以上! 坐山观虎斗。天下高手各怀心思,也未必就都在暗地里打着“黄雀在后”地如意算盘,但……谁能想到这场居然毫无征兆的变故? 所有的惊呼都晚了,核爆已过。蘑菇云下的一切全都泯灭,火星大地茫茫。 空中,群侠与妖怪交换着骇异的目光,彼此提不起一丝敌意——众人并非因为这场核爆的威能一至于斯而震惊。是都在怀疑不信、怅然若失: 李岩岩……死了? 就这么死了? 神目如电,众人透过那无限光明明察秋毫:核爆的中心生命枯萎凋零。灰飞烟灭……也感受不到李岩岩地气息。 风尘渐去。 “先生啊——”闷闷的,一声长哭,被高温熔成结晶状地地面“喀”地一响,龟裂开来,一个人影破土而出。 是和尚——高空的众人喟然叹息。 三年前,和尚在小西山山巅继承韵城兴国禅寺方丈印空禅师的一身佛性,成就绝顶神通。那终于在此时此刻体现出来,从核爆中保住一条性命。 但他也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和尚双目俱盲,浑身仅余大半个脑袋勉强能够辨认,筋肉、经脉、血液……全毁在核爆的光明与高温里,成了一具冰冷的骷髅。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骷髅即是和尚。 骷髅和尚跳出土来,一层浅浅的佛光附着骨架。逐渐修补他地躯壳,盎然生机——骷髅和尚却顾不得,他仆倒在核爆后的绝地里,疯狂地翻弄,挫伤双手新生的嫩肉,令血色涂抹满地。 他竟然也能发声。嘶哑的嗓音仿佛是九幽之底黄泉尽处的一哭,一声“先生”,他那双凹陷成黑洞的眼眶里就大滴大滴地落下了血泪,又被地面的热力蒸发,血烟飘渺,揉进黝黑的蘑菇云。 找不见李岩岩。 - 这番情境太过凄惨,空中众人也不忍多看,一时之间都呆立不动了——只是所有人都在思索: 本子呢? 三年前地天下第一武道会不过只是一个顽童心血来潮的闹剧,而天底下的一众高人之所以心甘情愿地被牵扯其中,一方面是身不由己。再者。为的可不是所谓“一个愿望”的赏格。 事前事后,“岩山李公子”的鼎鼎地大名赫赫的面子。全都是那个神奇的本子成全下来。 往日里,高人们不得不有所顾忌,但如今莫名其妙的一枚核弹已经把李岩岩炸得连渣都找不着了,那…… 本子当然炸不坏——它是不是就该换个主人? 说白了,大家伙儿巴巴地飞到火星上来为的是啥? 底下骷髅和尚疯了似地扒地,顶上一群人全都虎视眈眈——枪打出头鸟,没人动。不过只要一有发现,高人……没准儿还不如一群狼! 远方,一片红云翻滚奔腾,周围还有各色的光芒随行,其中一道剑气最亮,像千万个太阳——剑气飞流直下,带来惊呼: “和尚!李家小哥儿呢?” 劫持了亚特兰蒂斯宇宙飞船的红面小太岁一行赶到。 这一群以十万大山背后鬼国的干将为主,他们瞥见一天站立的前辈高人,任是妖怪的胆子大得包天,也不由都头皮发乍——玉面狐狸精盈香急匆匆地拉住了从红云中跳出来地爱子,阻住众人前进地脚步。 但虬髯侠、“红娘子”管听潮、“霸王枪”公孙男已经扑了下去,“吐血神尼”林依晨咬紧银牙,紧随其后。 剑光落地,虬髯侠一个虎扑,在骷髅和尚身边噗通跪倒,双手举高,卡住他的肩膀前后摇晃,捏进了骷髅和尚刚刚生出来地新肉里,连声追问: “和尚,谁把你弄成了这个鬼样子?李家小哥儿何在?” 和尚恍然不觉,继续扒翻地面,一旁的公孙男大皱眉头,狠狠地叱咤着,飞起一脚,把和尚踹了个筋斗,带得虬髯侠也一趔趄。 “没用的男人!发痴?”公孙男一如既往地鄙视着世间男人,随着一声冷哼。擎出黑沉沉地霸王枪,向地上奋力一掷! 枪如黑龙入海,深深钻进地下,公孙男单手握住枪柄末梢,低喝:“起!” 巾帼执枪,一落一起,挑动方圆数十丈的地面。硬生生地将核爆中心结晶瓷化的土壤翻起三尺!地上的冰雪早已蒸发,随蘑菇云升上高高的天空。土都是黑色的。 找不到李岩岩,也没有本子的痕迹——公孙男无非是把核爆炸出地大坑再挖得更深了些,只露出了满地颜色惨淡的泥土、佶屈狰狞地碎石。 事情有太多不可理解的疑点:为火星上坠毁了那么多从来不曾为人所知的探测器、空间站?为还有宇航员生存?为他手里有核弹?为他会一见李岩岩就不惜一死引爆核弹? 他是谁? 然而李岩岩似乎已经在核爆的光明、高温中灰飞烟灭,本子也不见了。所有的疑问都失去了意义。 众人明明知道拷问在一旁满脸懵懂的吊影真君、或者直接去寻北极点呆立不动的宝光上人地晦气,就能获得答案;但谁也没有动,全迷失在混乱的局面里不知所措。 虬髯侠松开了和尚,环顾四周。一声惨笑:“李家小哥儿……死了?” 红娘子一落地就呆住了,被公孙男一枪翻起的土石扑了一身也毫无反应;可虬髯侠的惨笑猛地惊醒了她!红娘子下意识地抬手,狠狠地拍出一记耳光:“大胡子,你乌鸦嘴!” “啪”!虬髯侠没躲,耳光响亮。 红娘子再不管他,跳到半空声嘶力竭地大喊:“李岩岩!你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没事——你……” “……你不能再躲着我……”红娘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浑身颤抖着叫道,“你给姑奶奶滚出来啊……” 吐血神尼林依晨听着。眼圈红了,慢慢地盘膝坐倒,轻声诵经: “……或漂流巨海,龙鱼诸鬼难,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或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坠,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或被恶人逐,坠落金刚山,念彼观音力,不能损一毛。或值怨贼绕,各执刀加害,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或遭王难苦,临行欲寿终。念彼观音力。刀寻段段坏……” 一片荒凉之间,虔诚的念经声低低围绕——当年蓝岛大劫。林依晨为李岩岩所救,她的吐血顽疾也是李岩岩指点并延请华廿一、懒云真人出面医治痊愈——所谓“一见钟情”的谣言当然不可尽信,但也不算捕风捉影。 离开核爆中心不远,吊影真君狠狠地盯住林依晨,想起来宿怨,阴沉了脸小声咒骂,身子微微一动。 “嗯?”天上地下,几个人同时发觉了。 弯腰扒地地和尚最快,他双手一撑,反身飞扑到吊影真君面前,空洞的眸子与吊影真君瞬间变得慌乱的眼神一触,立刻转到了地面。 地面并无异样。 “小……小师父,”吊影真君干笑,“贫道也不知道上人竟然是这样的安排——李公子真是……可惜了……这个,小师父若要兴师问罪,还请去与上人当面……” “喝!”和尚不理他,一拳击地! “不可!”吊影真君脸色大变,下半身不动,手上竟亮起一道蓝光,向和尚的脖颈直直地斩落! 和尚依旧不理。 “呛啷”一声大响——虬髯侠用无名剑架住了吊影真君的宝剑。 虬髯侠欢畅地大笑起来:“个龟孙!俺差点儿以为李家小哥儿真地归天了!”说着,眉毛一挑,额头青筋暴跳:“毛蜘蛛,你好胆!” 吊影真君脸色更差,在他身前,和尚已经用拳头把地面震开了一个大坑。 坑里露出一团灰扑扑的物件,被层层叠叠的蛛丝密密裹紧,是个一人多高的茧——大茧的一端延伸出一根蛛丝,毫不起眼地联结在吊影真君的脚底,绷得笔直。 ——之前居然没人留意到:吊影真君的两脚一直浅浅地没在土里。 “贫道……”吊影真君咧了咧嘴,无话可说。 虬髯侠持剑不动,只是嘿嘿地冷笑不停,红娘子和吐血神尼也奔了过来,三人呈三角形将吊影真君围在中间。 和尚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似乎静下了心;他不知时候穿好了僧袍,又伸手从怀里掏出几粒丹药吞下,这才开始小心地剥茧抽丝——不用说,李岩岩一定就在里头。 高空,白云真人等一众人物讪讪的,不由得都在心里叫了一声“惭愧”:核爆突然,光明耀眼,竟谁都没察觉到吊影真君暗中搞的把戏。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彼此相熟地就低声议论起来…… 神奇五侠凑作一堆,免不了有钟不偏、壅不易再乱引些诗句出来打诨,跟着爆出道明德等无可奈何地“住口”;“姑射真人”丘雪与“鼎天侠”吕卅七一向交好,又是结伴同来,一边嘴唇微动传音入密,一边沉着脸比划几个手势,看情形很快就有了结论。 飞天夜叉百里开明犹豫了一会儿,找上“鬼心狻猊”狮龙子,问:“海蜘蛛真有几把刷子,兄弟这回可看走了眼。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李公子定然是无恙的了……吃了这个不大不小地亏,百里兄,你以为他还会心存不忍?莫要忘了,李公子本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狮龙子往北方极点瞥一眼,叹了口气:“宝光上人,休矣。” “那我等岂不是白跑……罢了,当兄弟没说。”百里开明刚说半句就硬硬地改了口。 狮龙子愣了一下,摇头苦笑,他往四周观看,竖起耳朵听了听:众人的议论中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与本子有关的事,眉目之间坦然得近乎虚假;以李岩岩无恙为前提,似乎有某种共识默默地达成了。 局面逐渐明朗——有虬髯侠、红娘子、吐血神尼围住,吊影真君插翅难飞;和尚正在解救困在茧中的李岩岩,虽然一时无从下手的模样,但终究不成问题。空中的众人照旧无所作为…… 连白云真人也只是淡定地以目光锁定远处宝光上人,毫无出手的征兆。 就是这样了?素来狡计百出的狮龙子仔细思索着,心头疑惑未解。他比白云真人到得还早,一幕始终尽收眼底,却看不懂、想不通: 宝光上人甘冒奇险将李岩岩诱到火星,难道就只有这点儿手段? 他口口声声的“等得好苦”有玄机?三年前,“天下第一武道会”上那一战的真相是?居然能教宝光上人衰老成这等模样——却成就了这等神通? 还有吊影真君……他的修为……也实在可疑。 狮龙子究竟还是局外人,再怎么智谋深远也参详不透玄机,这自然令他愈发谨慎——高天之上,众人个个都是老姜,心机弥辣,彼此间所想的同样差不太多。 也有个别人挺莽撞。 “娘,松手啊……”红面小太岁几次想冲下去凑个热闹,都被玉面狐狸精拦住,自觉在鬼国部众和四周人物跟前大失面子,就恼了,使劲一甩手,“你干嘛!” 狐狸精面如寒霜,紧紧拉住红面小太岁,一反常态地严厉训斥:“一切等你父王到了再说!” 红面小太岁娇生惯养,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严肃,不敢放肆,只好扁了扁嘴,低声嘟囔:“好容易才躲开父王,再说,他飞得那么慢……” - ——刚刚穿破火星大气层,吸了一鼻子二氧化碳的大力尊者狠狠打了个喷嚏,差点儿甩脱了手里的浑铁棍。 - - 以下不算字数: ps: 呃,笑。字数很厚道,大家多少给点儿票行不? 第七十六章 无果的混战(全) 第七十六章无果的混战(全) 宏普: 绰号:地理鬼。 年龄:88岁。 身份:和尚。 性格:诙谐不羁,嫉恶如仇;爱惜生灵,有大悲悯心。一向游戏人间。 口头禅:和尚我…… 技能:修为颇高。精通堪舆之术,善看风水,有七十二变的神通。 法宝:金鱼与木鱼(都是活的)。 其他:最喜好游历,无论名山大川、繁华市井、穷山恶水、古冢幽洞……上九天而下九泉,无所不至。是唯一知道“密都”所在的人物。与白云十三子中的懒云真人和“天医”华廿一是生死之交。 - - ———————————————————— 吊影真君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 没的救了。 当初仅一个吐血神尼就逼得他落荒远遁,如今又加上了虬髯侠和红娘子,一旁还有个抱着胳膊冷笑掠阵的“楞霸王”,虽然在核爆中大伤元气,但神通修为远超侪辈的和尚也随时可能腾出手来……吊影真君的境况就是四个字:引颈待戮。 他唯一的希望只是火星北极点上的宝光上人,却也被白云真人牵制着,腾不出手;无论怎么看,这都已成了必死之局。 …… 吊影真君低着头,手里的蓝色宝剑与虬髯侠地无名剑相持不下。剑身“格格”作响,欲断。 圈内,红娘子并不因为刚才的失态脸红,倒是落落大方,已经扣紧了飞刀;吐血神尼单手持着一串佛珠竖到胸前,另一只手虚掩“太阴毒火神雷”的幽幽血色——都是蓄势待发。 “个龟孙,还不给俺束手就擒?”虬髯侠怪笑。无名剑猛地向上挑起! 剑光炸裂,裹起亮晶晶一团风雪如狂。吞没吊影真君;同时红娘子的飞刀也出手!连绵不绝,化成光影万千,掺在虬髯侠的剑气中,像无数柳叶随风盘旋;还跟上了冷冰冰的一句:“大胡子,留活口。” 吐血神尼不动,目光却已锁死空中吊影真君的退路。 “噗”、“噗”地破革之声接连响起,无名剑挑斩左肋、飞刀入肉!吊影真君竟屹立不动!他居然不躲不闪。任凭虬髯侠、红娘子宰割。 “咦?个龟孙,你……”虬髯侠大出意料,一剑再也递不进去——否则就把吊影真君斜斩成了两段,不但留不下活口,简直留不下全尸。 红娘子瞪圆了眼,也停住手:从双腿到双肩,数十口飞刀将吊影真君插得像个刺猬。 两人一向萧飒豪迈,以多欺少已经大违本性。吊影真君又不还手,这架就打不下去了…… “贫道错了一着……”吊影真君手里的蓝色宝剑早被挑飞,浑身浴血,摇摇欲坠,仿佛就死地模样;但他眼中充盈怨毒,让人看了极不舒服。蓦地。他喷出一口污血,惨声尖笑:“尔等……也算错了一着!” 话音刚落,虬髯侠、红娘子、吐血神尼等人正疑惑间,突然听见了和尚的悲呼:“先生!”空中也传来一众人等情不自禁的惊噫。 ——旁边,和尚终于把裹紧了李岩岩的大茧剥开了。 大茧从中线割开,像是分成了两半的灰扑扑的花生壳,里面平平地躺着一个“或许曾经是人”的东西——任谁看见,恐怕都不敢确定。 仔细辨认,那东西是一具一边融化一边腐烂掉地身体,如果不管它的介乎蓝、绿、黄之间的颜色。更像是一大块在火炉旁边放久了的巧克力。 身体的头颅还算完整。可是五官完全无法辨认,只有嘴巴半张着。嘴唇不见了,牙齿也只剩一半,另一半滚落在口腔里;头发一缕一缕地脱落,粘着头皮;全身都起了浑黄色的水泡和深黑色的瘤子——水泡一见风,就一个接一个地轻轻地爆炸,溅起许多粘液,落在剥露出来的筋肉、灰黑色地骨骼和胸腹处缓缓蠕动的内脏上。 恶臭扑鼻。那是一种把动物的脏器放在阳台上曝晒一个月后又遇到阴雨天时散发出来的气味,不是十分令人作呕,但会黏在人身上,仿佛要钻到毛孔里去永远也甩不开洗不掉,用再好的香料也遮盖不住。 是李岩岩。 他身边放着那个明黄色封皮的本子,干干净净,一点儿污秽都没沾染。 连一眨眼都不到,遍体鳞伤地吊影真君尖着嗓子大笑起来:“看看吧!尔等也算错了一着!” 随着大笑,吊影真君突然……爆炸! 他炸成无数灰黑色的蛛丝,往四面八方疾速飞射,一瞬间就缠上了虬髯侠、红娘子、吐血神尼、公孙男……遮蔽地面、天空! 同时,大茧散架了。本来从吊影真君脚底连着大茧的那根蛛丝一甩,搭住了本子! “个龟孙好大狗胆!” “……陀佛……先生!” “住手!” “贼子敢尔!” “你……” “妖孽!” “放下!” …… 惊异、愤怒、惶急……杂糅了种种感情的呼喝声乱响一气!天上地下,所有人一同出手! ——宝光上人未动,但他眼睛里一闪即逝的光芒已是末节,谁也不去关心, 乱套了。 虬髯侠的无名剑光亮起千万个太阳,红娘子飞刀在手、指天画地,吐血神尼祭出来“太阴毒火神雷”。公孙男霸王枪挽起斗大的枪花……都被蛛丝缠了一身——这几人首当其冲,剑也罢、刀也罢、枪也罢、雷火也罢,虽然手忙脚乱,倒也干净利落,极快地祛除了自己身上地蛛丝——可再要追索吊影真君却来不及,只能看见一张天罗地网。 和尚合身疾扑,电光火石间大涨佛光。抢在蛛丝之前小心翼翼地护住了不成人形的李岩岩;但他刚刚大悲大恸,又毕竟是在重伤之余。不自主地禅心失守,那只去抢本子的手就被蛛丝纠缠住了,抓了一个空。 这一惊非同小可!等和尚红了眼,再挣扎着去抢,就晚了。 搭住本子地那根蛛丝猛地颤抖几下,把本子一裹,一转眼。混迹到无边无际地丝罗里去,踪影全无。 本子——被夺! 这一刻和尚连追悔的念头都来不及往上涌一颗心就凉透了,从里到外,浑身直冒寒气,只愿五雷轰顶——不如就此圆寂了罢。 高天上,以白云真人为首,天下有数地顶尖儿人物们一个不差,都跟和尚一样生了寻死地心: 都晚了一步。 ——不奇怪。李岩岩自从出道以来。无论对上了哪里的高人,就算打不赢,至少从没输过;诡异地白烟咕嘟咕嘟乱冒的景致也不止一个人看见过了,原因何在大家伙儿心照不宣。 天下第一武道会后三年,李岩岩怀璧有罪却没人出来强抢本子,说穿了。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前车之鉴够多的了。 如果不是宝光上人算一个“屡败屡战”的,教人揣摩不透,来火星上凑热闹的人物起码会少一大半。 不过……谁也没想到李岩岩这回非但不冒白烟,反而在一场核爆中落了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吊影真君就抓住众人这片刻的惊愕,成功劫夺了本子。 接着,他要面对地是无尽的追杀! 纵使抢得了一瞬先机,一只区区修行千年的海蜘蛛又怎么能逃得过天下英雄的手去? 吊影真君借助蛛丝隐遁身形,这一手不可谓不妙——要只是想溜之大吉,恐怕未尝不会得逞。但他偏还要带上本子。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一时,满天光华四溢。杀机凛凛。 “神奇五侠”连约定俗成的高吟也省了,纵横剑气分赴四方,抢在蛛丝外围,立刻布成“四书剑阵”封锁,居中的道明德那法天相地的神通没施展完,就直接将“至善琴”砸向地面! 七根琴弦也不管是“文”是“武”,抑或各应五行,统统崩断!一截截琴弦变化成数不清地飞剑,迎上蛛丝乱斩! 宫、商、角、徵、羽……五音激越令人聋——没了调子。 同时飞雪纷纷——“姑射真人”丘雪祭出看家法宝“雪绫衫”,化成一天的六出雪花,朵朵冰寒;一旦落下,无论是吊影真君的蛛丝还是道明德琴弦化成的飞剑,全寸寸冻裂,跌入尘埃。 愁云惨淡,雪海起浪,整座“四书剑阵”都被“雪绫衫”裹了进来。方规矩和时习之黑着脸,以“舍生”、“取义”两支铁笔拨画出金光灿灿的大字,一力驱散飞雪;钟不偏、壅不易两兄弟更气得跳脚大骂,把“慎独棋”的黑白子扔到阵外,去找姑射真人地晦气。 姑射真人露了欺霜赛雪的肩,柳眉倒竖,把一绺秀发咬在口中,甩动拂尘挑开棋子,直直扑进雪海、剑阵里来…… 而“鼎天侠”吕卅七与“相神”白吹更快,两人一个化成青光,一个化成红光,早就到处穿梭!光华所过,一路上蛛丝也断,雪花也融……当者披靡! 还有“自了僧”觉渡,恶和尚圆睁独眼,浑身腾起佛光,已落了地——他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到处搜寻吊影真君的真身,绝不在一处停留,哪怕剑气、冰霜、蛛丝……一物不能沾,正是佛门大神通:“菩提明镜”。 曾在“四书剑阵”中吃过亏的飞天夜叉百里开明和旱魃如嫣同样不甘寂寞,觑空当、蹿至外围。一方面是还存了浑水摸鱼的心思,也未尝不是要寻机会向“神奇五侠”复仇。 ……一众高人各显神通,局面大乱,搅成混战。 刚才铺天盖地地蛛丝像一个无聊的笑话,说的时候还有人听,说完了就没人理了,连一点儿影子都没留下——吊影真君被种种无差别覆盖的法宝、剑气、法术……接连波及了几次。又受创不浅,不得已显露出了行迹: 一只土黄色的蜘蛛用两支螯肢紧紧地抱着被灰扑扑地蛛丝裹好地本子。踩着一根闪烁微光地细细蛛丝,随风飘荡。 ——要命地是:如此规模地混战之间,谁也不知道风会往哪个方向吹。 ——吊影真君竟稀里糊涂地一头扎进了“姑射真人”丘雪的怀里。 “啊!”姑射真人的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接着一巴掌就把吊影真君搧飞了——连本子一起。 蛇、蝎子、蜈蚣、蟑螂……当然也包括蜘蛛,似乎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害怕——如果吊影真君干脆显出一人多高的原形来也许另当别论,但姑射真人已经注定要为自己的本能买单…… 后悔莫及。姑射真人的肠子发青,彻底愣了,眼睁睁看着吕卅七、白吹、觉渡、道明德……众人顺着她那一掌搧出的轨迹追了下去。脸色……好像刚才那一巴掌是打在了她自己地脸上。 这时,白云观中四子:平云、彤云、华云、听云终于动手。四道光华从天而降,破开四书剑阵,破开漫天飞雪,赶在所有人之前,恰恰将昏头涨脑的吊影真君围在中间。 虎入森林,百鸟压音。本子,终将落入白云观之手! 但突地传来一声清啸:“列位。得罪了!请小心!” 忍到此刻,“参差十万山庄”庄主、“气吞紫禁城”公子小白动了——虎踞高天,公子小白把高牙锈扇一展,口中吐出一点白光。 白光见风就涨!竟是一座城池! 紫禁城! ——往下砸! 只听轰然巨响,跟上了惨叫:“吱——” “绿蝠”唐六,死。 他本来露出了上古绿蝙蝠的原形盘旋高空:张开来有数十里长的一对翅膀。森森白牙如同枪戟,眼眶里两点幽光像两轮红月,凶形恶相,让人心悸——可也禁不住画栋雕梁红墙黄瓦“紫禁城”。 “天安门”正叩到绿蝙蝠的脑门上,两根华表捅碎白牙,“太和殿”砸脖子,“文华殿”、“武英殿”镇住了双肩,“中和殿”砸颈、“保和殿”砸背,还有内廷“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撞上的地方很缺德。 甚至护城河里还跃出了两条黄龙!一左一右,咬紧绿蝙蝠的翅膀往外撕扯——紫宫禁地。富贵极处。砸人无往不利,唐六死得不冤。 紫禁城继续往下。荡起瑞彩祥光。 然则,公子小白真正的绝技还得着落在他绰号地前两个字:“气吞紫禁城”的“气吞”。 紫禁城已出,不留活路,公子小白却又摇身一变!好端端一个世家公子、气度不凡的儒侠就成了大嘴大肚弥勒佛。 ——狠狠地吸气。 狂风倒卷,自下而上穿过了紫禁城——平云、彤云、华云、听云四真人刚站定,就看见圈子中间的吊影真君抱着本子身不由己地弹了起来,顺风势就向公子小白的嘴边飞去! ——早几年曾被修为绝称不上精深的路巴山逼得死去活来地公子小白竟然高明至斯! “列位,我只想化解一桩恩怨而已,并无心夺宝!”公子小白张嘴吸气,却还能说出话来,“请列位高抬贵手!” “列位”的反应颇为典型:没人答话,但都掉转矛头,紧追不舍——公子小白一出手就宰了“绿蝠”唐六,谁又肯信他了? 众人的攻势汹汹,饶是公子小白把本子吸到了嘴边,也不敢真就“吞”了,只有展开了“云树堤沙掌”、“怒涛霜雪拳”,扬起白沙、霜雪。护持本子,一边往还未落地的紫禁城里遁去。 那一桩恩怨难解,他所说地本是实情。 公子小白,情种可怜…… @@@ 混战不停。 圈外,现身出来的人群中“红面小太岁”一伙没有参战,反退到了远处——红面小太岁本身倒是跃跃欲试,鼻孔里都喷出了三昧真火。无奈娘亲坚称不许,他也无计可施。 “娘。父王还不知时候才到,总不能就眼看着宝贝落到别人手里?”红面小太岁急得快要哭了,连连跺脚。 “一切等你父王到了再做主张。”玉面狐狸精盈香一直沉着脸,缓缓说道,“依为娘的意思,你本就不该来!” 盈香不理会红面小太岁忿忿地撅起嘴来的模样,又说:“为娘教你莫要小看天下英雄。三年前你也亲眼看见了……你以为以你的本事,在这里还能有所作为?” “娘!孩儿可不愿跟那个李岩岩似地死得不明不白!” “少主,”十万大山背后鬼国的军师:“小张良”东西赔笑插话,“少主还是莫要亲身涉险地好,况且,那一位李公子其实也并非短命之相……” “他都化了!臭了!”红面小太岁不信。 “少主请看……”小张良往下一指,又补充道,“事局不明。宝光上人、白云真人都未有动静,这番混战不会有结果地——何况,只要国主不到,纵然有个结果,那也做不得数。” 红面小太岁没听进去小张良后面的话,他在发愣。 因为。李岩岩……好像真地没死! - 刚才和尚用佛光把李岩岩抢了出来,知道事不可为,只好压抑满心的焦急跳到一边;虬髯侠、红娘子、公孙男和吐血神尼就凑了过来。 众人顾不上旁边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围成一圈,个个脸色沉重——要不是李岩岩的身体烂得露出了内脏,能看见肠胃蠕动、缓慢的心跳,那分明就是一具死了许久的尸体。 怎么办? 都无话可说。李岩岩的伤势救无可救,和尚从怀里掏出来无数丹药,连瓶子一块儿都塞进李岩岩嘴里,没有丝毫作用。 和尚又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堆法器——回魂钟、还命磬……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个插着根青青杨柳枝的羊脂玉净瓶。让南海门地公孙男情不自禁瞪圆了眼珠——也是一样。 就像当年李岩岩打群架受伤住院时。肉白骨活死人易如反掌的灵丹妙药、法宝神通,在他身上一向失灵。 和尚颓然。 一旁红娘子把嘴唇咬出了血。伸伸手想去抱住李岩岩,但又怕一碰就会让李岩岩脆弱的身体散架;她满眼的泪光盈盈,却忍着仰起头…… 虬髯侠右手骨节发白,攥得无名剑的剑柄“格格”地响,气也越喘越粗,额头跳起的青筋竟真的爆裂了!鲜血喷流,落进了铜铃也似的眼睛。 他嘶声开口:“老子要宰了宝光!” “一起去。”公孙男看了看一边泣不成声却还一边跌坐苦念《念彼观音力》**地师妹吐血神尼,抄起霸王枪,轻轻揽住了虬髯侠的胳膊。 “……宰了宝光……小僧要宰了宝光……宰了宝光……”和尚疯魔了,叉着手四处找他的九环锡杖,却忘了那已经在核爆里熔掉,早就蒸发成烟。 “就凭你们几个?”有人“嗤”地冷笑起来,可跟着就是“哎哟”一声,大叫,“地理鬼,你轻点儿!” “阿弥陀佛。” 从地底跳出两个人。冷笑的那个黑发白眉,垂在胸前的长胡子居然也乌黑发亮,看不出年纪;另一个是个光头的矮胖子,穿了一身不伦不类地花衣服。 华佗门“天医”华廿一和“地理鬼”宏普和尚赶到了。 华廿一唉声叹气地揉着腰,他修为不高,被宏普拉着土遁过来,“出土”时不留神闪了一下腰。 “打得好热闹!”宏普懒得搭理华廿一,他使劲伸脖子往天上看。连声惊叹。 两人来得突然,吓人一跳,和尚反应却快,话也不说,“噗通”一声就冲华廿一跪下了——他一直跟着李岩岩身边,知道华廿一不但是天下一品的神医,更没事儿就来抽上几管血。必定有救人地办法。 华廿一往旁边躲:“怎么了?你起来……嗯?”他看见了李岩岩。 “怪哉!”华廿一眼都直了,两手一拍。哈哈大笑,“是谁把这小子搞成这副惨样的?好!好!好!我要当面重谢!” ——没见过这么缺德的。 “嗖”! “别价!这老小子是个医痴!”宏普眼疾手快,截住了红娘子含恨射出的飞刀,回头怪叫,“老华,改改你的性子!再有下回,和尚我可不帮你了……” 华廿一吓得出了一头冷汗——飞刀刀尖雪亮。离他的咽喉不到一寸!他忙不迭开口:“不急!李岩岩死不了!” “是你……?”红娘子也吓得出了一头冷汗,顿时浑身无力,身子一软,慢慢瘫倒——在岩山,她见过华廿一。 “你倒没大事。”华廿一擦去冷汗,扫了红娘子一眼,尴尬地道,“女娃儿心事太重。脾气又太急,伤了肝……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哎!大胡子,你松手!” 是虬髯侠抢上来,狠狠握紧华廿一的手腕,他涨红了脸,憋不出一句话来。 “求、求华神医救李公子一命!”吐血神尼林依晨停了**。盈盈拜倒。 华廿一傲然道:“我说这小子死不了,阎王来了也索不了他地命!你……你这大胡子,再不松手,我不治他了!” “老华,你做你地,和尚我去见个熟人!”宏普笑嘻嘻地把虬髯侠握住华廿一地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来,转个身,又遁地走了。 “李家小哥儿……俺拜托华大夫了。”虬髯侠这才缓过神来,朝华廿一深深施礼——刚才他不是不肯松手,而是过于欣喜。使错了力。手指僵住了。 “你想干去?你没看见?不光白云真人,连那头心眼儿灵便的狻猊都不肯出手。你有本事能夺那个劳什子回来?公子小白倒是个深藏不露地……哼,那管用?大胡子,他不成,只怕你连他的一半都赶不上!何况你急火攻心,已经受了内伤,真强撑着出去了,就算别人打不死你,你也得闭关三年调理内气!” 华廿一摆起了谱教训人,虽然说的是正理,但口气居高临下,难听得很,虬髯侠原本就因李岩岩不与他同来火星窝了火,现在更气,不由得脸色接连变了几变,心头血气猛往上涌,嗓子眼一甜,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就对了,吐了这口血,再给我打坐半个时辰!”华廿一不等虬髯侠闭嘴,扬手朝公孙男扔出两粒药丸,道,“嘴对嘴,嚼碎了喂给他吃。” “你……”公孙男好歹接住了药丸,两条眉毛气得竖成了垂线。 华廿一视而不见,连声催促:“快!快!” “姑奶奶不、不喂!姓华的,姑奶奶……” “那就把药给你师妹!总之阴阳调和,否则大胡子性命不保!”华廿一沉了脸。 吐血神尼刚站直了,就吓得一哆嗦,她看了看虬髯侠,向公孙男很坚决地摇头:“师姐,我……我不喂。” 公孙男的脸腾地泛起红晕,反手扔了霸王枪,揪起瞠目结舌地虬髯侠就跑,留下一句:“姓华的,你等着!” ——霸王枪几乎贴着华廿一的鼻尖深插入地,只要偏上一丁点儿,华廿一就没机会等了。 “阿弥陀佛,华大夫成全姻缘,功德无量。”和尚的心情好了些,打趣一句,又忧心忡忡地道,“实不相瞒,还请华大夫速速救治先生……” “当然要救。”华廿一脸色一整,叹了口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佛?” @@@ 此时,李岩岩却在梦中…… …… 第七十七章 梦里的竹子,梦外的人(全) 第七十七章梦里的竹子,梦外的人(全) …… 李岩岩正在做梦。 深沉的梦境那么真实,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似乎复苏了…… 竹子…… - 是韵城第一中学入学的那天,他遇见了姜语竹。那时候,他说过了? “你好……” “我叫李岩岩,你呢?” “我……你家住在哪儿?我住‘唯秀城’小区——因为我爸在教委上班……啊、你别误会……” “……喂?你怎么不理我……”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 是高一的第二个月,暮秋的晚自习课间,天上的月亮很圆——他第一次向姜语竹表白。那时候,他说过了? “……姜语竹,谢谢、谢谢你肯来见我……” “我能像她们……那样,叫你‘竹子’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你……是答应了吗?谢谢!” “其实,我……” “竹子,我喜欢你。”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 是刚知道本子的功能,他兴奋得几乎疯狂,深思熟虑后把姜语竹约出来,却又没来由地胆怯了。那时候,他说过了? “竹子,我……我可能……” “那个……教学楼里的妖怪……我、我就是不说!” “……有更重要地事……” “我真的能让你爱上我!” “我……我……”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 是刘亚文操纵的那场绑架案结束,他把那枚救命的戒指交给姜语竹。那时候,他说过了? “……竹子,你看这戒指是一对的……这上头有颗黑宝石,里面封印了无数个‘回城’的法术——如果你遇到危险,只要一摸戒指上地宝石,就能来岩山!你自己就能保护自己了!” “这个……真的没有其他意义。我只是想保护你……啊,竹子。我不会说话了……绕糊涂了……” “竹子,我知道这可能不够浪漫——话说岩山地风景真的挺浪漫的对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竹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被绑架的消息传来,我……我急得……嗐,这个戒指,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才打造出来的——至少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后来……后来……不管你乐意不乐意。这个戒指你都必须戴上!这就是咱们地订婚戒指!你要不乐意,我、我抢亲!”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 是天下第一武道会,在那朵莲花花苞的顶层,他和姜语竹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那时候,他说过了? “……竹子,听你的,我们结婚吧!” “不。是听我的,我们结婚吧!”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 是去外交部上班的第一天,姜语竹给他打好领带,窗外的天空略微阴沉。那时候,他说过了? “竹子。我上班去了!晚上我要喝你给我炖地鸡汤!” “……没有一个送别吻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 是婚礼的晚上,新房里,人都走*了,他揽住了姜语竹的腰,并排坐在床上。那时候,他说过了? “……竹子,我真幸福。” 姜语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浅。 - 是在核爆的中心……那么亮,那么烫……那时候。竹子呢? 再也见不到竹子了。 竹子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她不说话,脸上地笑容很浅…… - “竹子……”李岩岩呻吟着。 和尚和华廿一面面相觑。红娘子冷哼一声。吐血神尼念经的声音顿了顿,变得黯然。 “……阿弥陀佛,华大夫果然神乎其技,实不相瞒,小僧……小僧感激无地!” “还早着呢!现在,这小子还是死马!” 华廿一拿出一粒药丸,比量一下,指甲一划,豁开了李岩岩的胃囊,流出污血——他直接把药丸塞进里面去了。 和尚头皮发乍:“华大夫!” “怪叫?”华廿一皱眉,“这小子皮也没了,肉也没了,给他安上舌头也不正经用,就知道叫春——能咽下东西去?” 说着,华廿一眼前一亮:“等等……是不是往肠子里塞药效果会更好些?嗯,值得一试!” “华大夫!” “和尚,你敢不信我的医术?笑话!你那……蹦蹦跳……” “实不相瞒,乃是先生亲自命名的‘霹雷破天南明离火仙德法歌叽里咕噜蝈蝈叫滑溜溜蹦蹦跳灵丹’。” “顶屁用!老实看着!” “阿弥……陀佛……” 华廿一掰开李岩岩的嘴巴,又看了看刚移植好的舌头,随口道:“和尚,新鲜的眼珠,千万是普通人的——来俩。” “阿弥陀佛,实不相瞒,小僧身上恰好带着两颗……”和尚伸手入怀摸索,歪头想想。又道,“万一不够,还有。” 他就掏出来两颗血淋淋的眼球!一旁地红娘子和吐血神尼又惊又喜——救人第一,刚才和尚把那条还在乱动地“新鲜”舌头递给华廿一时,两人就决定至少在李岩岩伤好之前,不去盘根问底。 以爱情的名义? ——当初李岩岩设定和尚“一身僧袍山藏海纳”,地确参考了“机器猫”的形象。但和尚却开始向“生化危机”靠拢了。 - 死马当作活马医,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未见显著成效。在华廿一的行医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状况。 他简直想跳一场大神,请祖师上身——据说华佗门第八代祖师曾发神农谷药田,将千万年菁华所聚一举用尽,炼出来三颗空前绝后地灵丹——取名“天妒”;那灵丹迄今下落不明。 华廿一猜,若“天妒丹”还在,应该可以药到病除。保住华佗门的面子。毕竟第八代祖师飞逸绝伦,乃是门中第一奇才…… “这妄想太不实际。”华廿一摇摇头,重新观察起李岩岩地伤情来。 首先是肉体损伤。侥天之幸,李岩岩目睹火星尘暴后心境变化,使得自身修为大增,这才能在核爆里保全了大部分躯干与内脏,没有彻底熔化——否则,怕是救无可救了。 其次是辐射。 像李岩岩这般在核爆中心拿辐射洗澡。到头来居然不死,硬要找人来治的……史上未曾有过先例。换作平常的医师非得破口大骂:“你小子是剃了个秃头来砸场子的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对华廿一而言这些自然算不得。华佗门做断肢再生向来连手术都不用,一粒药丸就完事;排毒的话,点一炷香,“万毒之王”莽牯朱蛤也得退避三舍。 棘手的是李岩岩的体质。 四年前,华廿一为李岩岩治过骨折。早知道他油盐不进。好点儿药材用上药效都打折扣,遑论万年地雪参、千载的冰魄?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华廿一现在却是手里明明放着千八百石“气香而味腴”的御田胭脂米,可这个挨千刀的根本不吃——吃了也不吸收。 ——还是砸场子的。 华廿一对祖师爷的“天妒丹”还存着希望:无论如何,“天妒丹”的药效一定霸道之极,说不得,走的该是破而后立地路子,倒正好对症。最差了,把这天杀的给“破”死,那也出了气。 “既然如此……” 眼球移植结束。华廿一放下神经根管扩孔钻和眼球刀——作为“神舟六百零六号”飞船的随队医师。他倒是毫不客气地“贪污”了一整套尖端医疗器械来玩——抬头望着天空,仔细思考起来。 - 空中混战未休。 以吊影真君和本子显露为起点。这场大战已全面升级,从天到地,从地到天,触目所及一片大乱。 风已起,云已涌;风吹云动,云借风势,各色光华数以千万计,也不知道是人还是法宝,无差别地到处冲突,搅得日月无光! 天空的桃红色也褪了。 四野空旷,战火无处不到——不是在自家门口,没人心疼,一众人物更不敢留手,火星全境遭劫! ……一会儿这边三五口飞剑打一个旋儿,斩断了半座孤崖;一会儿那边掉落七八颗雷火,轰出来不见底的深坑。公子小白的气焰早就被打了下去,“紫禁城”跌落尘寰——眼看他楼塌了,护城河也干了,画栋雕梁,沦为一片残垣。 是谁在打谁……分不清楚。“四书剑阵”被破,休戚与共地“神奇五侠”都拆了伙,片刻前,道明德满身浴血,竟误用“至善琴”的文武二弦从背后绞杀了时习之…… 高人命贱不如狗。 不出手也逃不过。一眨眼,红面小太岁一伙就腹背受敌,退无可退,卷入战局——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的三昧真火虽强,但能上了火星来的,点灯都费油。哪有一个寻常人物?要不是玉面狐狸精盈香与“小张良”东西携手发令,指挥鬼国众将结阵自保……就凭那一支被“鼎天侠”吕卅七一剑弹飞的“太昊七绝潜灵戈”,就能教他身首异处! ——打乱了,鬼知道“太昊七绝潜灵戈”是哪一位人物地法宝。 “鬼心狻猊”狮龙子也没辙,到底参了战。他本想贴边儿走,捡漏占便宜,却当头撞上了不知谁放出来的一窝金蚕蛊。直吓得魂飞魄丧!没奈何,他把苦心祭炼的“紫焰邪雷”一通乱扔。这才从“紫禁城”的废墟里冲出条逃生的路,堪堪躲过了噬脑之难。 无独,有偶……很多“偶”。场面一乱,指不定就波及谁,藏匿起来不愿见人地“渔翁”们赶上了最差地天气,只得一个个现身,出来火上浇油…… 本来。火星上就没有一个无辜者。 奥林帕斯山塌陷,将不远处地运河砸平。“神舟六百零六号”随之埋入地底——这已经算是幸运,“地理鬼”宏普和尚看地风水大吉大利,宇航员们只是出不来,无一伤亡。 相形之下,一路向北跋涉地美国上将海明威,已经沉浸在深深的绝望里。 几乎全灭。火星专家丹※#8226;布朗在品尝到北极干冰的味道之前,被从天而降的半把斧头砸成肉酱;中士史密斯。一个真正的棒小伙,掉进了斧头落地时划开的长达两英里的大裂隙;还有杰克,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冰雕,巴图,烈火焚身…… 在火星地美军编制,减少到寥寥的三人。 …… 就连身法灵绝无人可比的儒生师弘毅也自顾不暇。他拎着王爽直跳出了火星的大气层才喘足了一口气。忿忿骂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他祖母的!” - 有三个地方保持平静: 是一天、一地,遥遥相望的白云真人、宝光上人的身边,与和尚奋力撑起佛光护持的手术现场。 - 华廿一已经想通了,收回了目光,闷闷说道:“以毒不能攻毒。只怕纵然有‘天妒丹’在手,也照样无力回天……” 他颓唐地长叹:“李岩岩……他竟然是天生地一条贱命!” “你……骂……人……”微弱却愤怒的声音跟上了华廿一叹息的尾巴——李岩岩清醒了。 也许是被气的。 梦里的姜语竹那么清晰,笑容却像遥不可及,让他还沉浸在迷惘之中。李岩岩吃力地转动“新鲜”的眼球,慢慢发问:“我……怎么了?” 和尚恸哭。以头抢地。哽咽道,“先生!小僧无能。连累了先生……” “我怎么了?”李岩岩很茫然。他能听、能看、能说,但完全感觉不到身体地存在,好像只有一个脑袋轻飘飘地浮在空中……茫然就变成了惊慌。 “我死了?对,死于核爆……为会有核爆?嗯?那我现在是个阴魂?灵魂的存在依托于脑袋?” 李岩岩语无伦次,眼睛瞥见佛光外的混战,又吃了一惊,喃喃地问:“这是阴间的血战吗?我明明还没编过dnd背景的故事呢……仙侠版?” 华廿一干咳一声,不让李岩岩继续胡说八道:“有我在,你……死不了。”说完,他自知这个包票打得有些过,讪讪地道:“你伤势极重,我已经用金针封住你的痛觉……你的体质我最了解……告诉我,为区区一场核爆居然就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李岩岩沉默了。 为?梦醒后,虚空里抓不住的温柔滋味和紧紧攫住心脏的惊悸迅速褪却,李岩岩能够清醒地判断形势——最坏的推断,也许最贴近现实。 “华佗门治病,时候也要望闻问切了?”他苦笑了两声,浑然不知自己地笑容在一个腐烂地面庞上显得多么可怖。 “这个……” “没有谁能伤害到我……”李岩岩低声重复着写在本子上的字句,心中明镜一般: 其实那一句让他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地设定隐含了一个前提……“没有谁能伤害到我,域外天魔不行,妖怪不行,恶鬼不行,猛兽飞禽不行,白云真人和他的徒子徒孙也不行,凡被我写出来的东西都不行。” 如果不是李岩岩笔下的人物……任何东西,肯定就可以造成伤害了。比如核爆。 李岩岩早就想明白了,甚至远在大学时那场导致他骨折的群架之前——姜语竹总是能够掐疼他。 李岩岩从来没打算用本子弥补这个缺陷,用冠冕堂皇的说法粉饰,是他不愿远离真实的生活,无论如何,坚持着去做一个世俗中人;另一方面,他其实不能追求十全十美——措词时“咬文嚼字”是一个选择,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没有漏洞的表达方式。 就算有,那也未必是个“好看的故事”。本子不曾允许过李岩岩长生不死。 ……这回麻烦大了,会死吗? 李岩岩的心思转得很快,他看见了旁边噙着泪花却故作姿态望天不语的红娘子、以及抽咽得念不下去**的吐血神尼,咧咧嘴,在心里骂娘: “妈**……坏菜了……” 可是李岩岩还是在自己的叹息声里努力带出了欣慰:“到底是核爆啊……此行不虚。和尚,你带相机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阿弥陀佛?” “给我拍张照片留念——我现在的模样肯定惨得空前绝后天昏地暗——不用给我拿镜子。” 不止和尚,周围听清了话的都不知道该表情。 “本子……不在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先生……” 和尚手一抖,错按了相机的快门——他一向听话——垂下头,语声颤抖:“实不相瞒,小僧……无能……” “哦……”在华廿一惊异的目光中,李岩岩的脑袋轻轻地动了一下,看不出是摇头还是点头,“没。以前,我以为本子是最重要的,可现在丢了,好像……也无所谓。” “小僧定要夺回先生的宝物!” 重伤的李岩岩居然作出了“翻白眼”这样高难度的表情:“随便。和尚,别忘了,你才是主角——记着替我给竹子带个话,说我爱她。还有,刚才那一张,是不是不太适合拿来当作遗像?” 众人一愣,华廿一反应最快,立刻怒了,跳着脚大骂:“癞蛤蟆不咬人——你恶心我是不是?姓李的!你看着,我要让你死了,华佗门从此关张!” “关张之前,把你的针拔出来。”李岩岩的声音清澈而坚定,“我必须再去恶心恶心宝光,还有白云真人。” 明媚的阳光被纷乱的战火遮蔽住,蓦地,一束剑光击穿乌云,让光线洒下来,照得李岩岩脸上半明半暗。 风却透不过佛光扶持的圈子。 李岩岩笑了:“我不是那种可以直面死亡的猛士,说实话,我怕得要命,正一个劲儿后悔怎么不早宰了宝光……我明明下了决心的,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第七十八章 凡间(全) 第七十八章凡间(全) 死局。 李岩岩不知道刺眼的是已经变得凛冽透出寒意的阳光,还是空中不能控制的混战;丢失了本子,他就丢失了一切可以倚赖的东西,让心里空荡荡的,好不舒服。 跳出来,反而看得更清楚。 从核爆中险死还生——却负了让“天医”也束手无策的重伤,李岩岩对这个结果无话可说。他平躺着,正好能看见头顶高处白云真人站了虚空,上身如天,下身如地,任凭雷音滚滚,野云四合,只是不动,身形泠然清越,道貌岸然。 这竟是域外天魔! 李岩岩静静地望着,忽然觉得从自己得到本子到现在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好笑起来。 “有分教:……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那我算是善,还是恶?”他念叨着,又想起一首定场诗: -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 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 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 “没辙啊……”李岩岩苦笑,慢慢地自言自语,“那也有必须做一做的事情……” 华廿一会错了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叫道:“李岩岩,你休要小看了寒门!我这就开方子给你吊命——保你不死!等返回华夏,我叫地理鬼一起去寻访本门祖师。还不信治不好你!” 李岩岩啼笑皆非:华佗门的祖师……本子上可从没写过——事实上,虽然本子地存在已经近乎皆知的隐密,但恐怕除了宝光上人与和尚之外,世上多高明的人物,也都还没想明白自身的存在竟是来自本子,或者说,仅只来自于李岩岩的臆想——究竟华廿一也是个搞不清状况的。 倒另外有人猜得到。只是他对此并不关心。 “李岩岩,你别想一死了之!”那人恶形恶相地插口。想扑上来打,却被红娘子拦住,雪亮的刀尖逼住咽喉。 “哟,刀局,你也在?这可是火星——果然无孔不入,我佩服你。”李岩岩咧嘴一笑。 那人是华夏国安局地局长,李岩岩在外交部的顶头上司:刀梅郸。 刀梅郸瞪圆双眼。咬牙切齿。他头顶蒸蒸冒出白气,浑身哆嗦——是愤怒,也是恐惧。混战始动,他连滚带爬地蹿到附近,差一点儿就没了命;和尚斜一眼,把佛光放开道缝隙让他进来就不理了,别人更是都把他当成了透明地空气。 “我……也在?李岩岩,你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你、你别想一死了之!”刀梅郸怒吼。 天下第一武道会后,因为要遮掩有关李岩岩的舆论,刀梅郸结识了“云想衣裳花想容”花云——花云道行太低,本来不愿到火星凑这番热闹,但架不住刀梅郸死乞白赖,只得搭一艘顺风船带了人来…… 于是花云就死了。混战初起。她被“姑射仙子”的“雪绫衫”冻住,凋零在恣意的剑风里。 刀梅郸亲眼看见花云丧命,自然内疚,却不至于涌起来感伤的情绪——他本身是视死如归的;可是,哪怕付出更大地代价,他也不能教李岩岩就这么认了命——完了。 ——否则还有谁可以制衡这一帮快把火星给零碎拆了的家伙? “打不打方腊,只看他是不是我的仇人。刀局,我拉的屎自己会擦,不劳惦记。”李岩岩笑笑,目光转向华廿一:“拔针。” …… - “咝……妈**……没要镜子。很明智。”李岩岩把右手举到眼前。倒吸一了口凉气,喃喃苦笑。 那是怎样一只右手啊……腐烂的皮肉裹住了蓝黑色的骨头。一动,拇指就脱落,挂着肉丝和黏液缓慢地掉下来。 ——李岩岩的注意力不能集中,在他执拗地坚持下,华廿一叹着气拔出了金针,立刻,剧痛占领全部的神经! “像被三千头驴排着队踢了脑壳……”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噗通”栽倒,刚移植的眼球有一只撞上了地面凸起的沙砾,碎了。 李岩岩趴着,龇起仅剩一半的牙齿嘿然冷笑,抬手抹抹,把眼球连同污血、腐肉都甩开,翻个身,眯了另一只眼,朝天空喊话: “白云真人,老子就快死了!你还不动手?” 白云真人微微皱起眉头,如漆的双眼里透出一点杀意,让那身处恶境却飘然逸然地仙人风范破了功。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在白云真人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声响起时,和尚也宣佛号,扶起了李岩岩,毅然说道,“先生,今日事,先交给小僧如何?” “虽然我的卖相更惨……你的伤能比我轻多少?”李岩岩摇摇头,脑袋里轰隆隆一阵乱响,昏沉沉地疼,“和尚,我不死,就还轮不到你。何况,宝光的老年痴呆症不好对付。” 红娘子冷冷插话:“李岩岩,你死你的,可宝光跟姑奶奶有旧仇,今天撞上了,算他倒霉!” “南无观世音菩萨。李、李公子,那个……吊影真君,是贫尼师门、师门的死对头……贫尼……要替师姐报仇,除妖卫道。” 吐血神尼也来参了一脚,小姑娘涨红了脸,巧之又巧地跟和尚、红娘子排成了一个三角形,正好把李岩岩护在中间。 李岩岩的脸明明烂了,看不出表情。可身体地颤抖应该代表了某种情绪,语调的淡然也像是欲盖弥彰:“那就一起去吧。” 话音刚落,斜刺里冲出两道光芒!一是剑光,来自虬髯侠,另一道乌沉沉地,却是公孙男擎了霸王枪。 一刀,一枪。抢在李岩岩地前头,只听震耳的大笑响起:“小哥儿。你偷偷摸摸抛下俺来这鬼地方打架过瘾地账记下了!这回,俺得占个先!” 虬髯侠黑密密的胡须绷紧,像颊上插着无数钢丝,根根见肉,他脊梁挺得笔直,背影如山如岳,拦住了李岩岩地去路。 公孙男脸上罩了一层冰霜。和虬髯侠并排站好,冷冷地说:“大将留着压阵,先锋官我夫妻二人领了。” 李岩岩有些迷惑:“夫妻?” 虬髯侠、公孙男一齐脸红,却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向北飞驰——剑气、枪锋直取宝光上人! ——宝光上人还呆着,没动。 瞬间,剑到,枪到! 无名剑是千万个太阳在手。耀目生辉,不可直视;霸王枪展开来是无尽的夜幕落了,庇护住枪尖,似轻灵地毒蛇吐信——夫妻同心,女貌郎才珠万斛——其力断金! 但断不了宝光上人的性命。 白云真人后发先至,居然不动声息地到了北极点上。与宝光上人对视。他左手一反,食、中二指拈住了虬髯侠的无名剑,又将公孙男的霸王枪轻轻夹在腋下。 千万个太阳熄灭,夜幕撩开,只有那件雪白的道袍无比显眼,宝光上人慢慢抬起了头。 白云真人淡然道:“无量天尊,二位,宝光上人已老,禁不得二位如此霸道的招式……况且老道也欠李先生一个交代……总之,还是由老道出手吧。” “让他打!”李岩岩被和尚扶着。已经飞来附近。大声招呼——红娘子、吐血神尼左右冲突,飞刀与神雷开路。挡开四面混战的余波,力不从心却苦苦支撑,片刻间就香汗淋漓。 火星一行,起因是刘亚文暗杀姜语竹,李岩岩来找宝光上人讨个公道;为斩草除根计,上溯无尽光阴而回地宝光上人非死不可。尽管,往最坏里揣摩,李岩岩也不曾料到事局的发展会让自己落到这么悲惨的田地。 但最初的目的始终没变。 杀宝光上人! 李岩岩很明白:眼下的局面正是宝光上人一手促成——他以身为饵,在火星守株待兔,这是极笨拙极危险的做法,称不上“阴谋”、“阳谋”,效果……却出奇地好。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本子失主,教世间英豪杀红了眼睛。 至于李岩岩濒死的重伤,只能算个搭头。 叫了虬髯侠和公孙男回来,李岩岩强撑着解释:“……这是一个死局……白云真人摸不透宝光地深浅,不能稳操胜券,所以……他不敢出手。他在等。” “阿弥陀佛……”和尚疑惑,“小僧不明白。” “人太多,就有变数。但只要等下去,混战早晚会出结果……只要等下去……” 李岩岩大声地咳嗽,咳出了血,一语石破天惊:“他、他也在等我死。因为,我才是最大的变数。” 白云真人霍然转头,苦笑道:“李先生,你实在不像是个将死之人。” 李岩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白云真人,只有我知道,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啊……” - ……度过十一亿年的岁月,宝光上人无所谓设局求死,但白云真人不想死,更不愿让本子落到别人手里——本子上写好的设定不会更改,有些人除妖责无旁贷,有些人……就是妖怪。 用不到李岩岩再提出“十年之约”的鬼话挤兑,白云真人必须顶缸。 - 起风了——其实,风一直没有停。 白云真人并未出手。 李岩岩站得稍远了些,但他清楚自己所说地每一句话都被呆呆的宝光上人收在耳底。 “……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宝光。看看你到底会死在谁地手上?”不知道李岩岩是在问哪一个,他莫名其妙地低声唱歌: “……等待太长,人生苦短。看过了沧海变成桑田好几遍,如今齐天大圣也戴上了紧箍圈,他安慰自己说这也是一种修炼。算尽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西天,历经万险原来是为了仇人相见……” 白云真人挑起眉毛,略有几分讶异与哭笑不得:“是黄阅的一首《凡间》?李先生高抬了这妖孽。” “白云真人。你过了宝光这一关,我就心甘情愿把我的命给你。”李岩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宝光,你也一样——我果然是个该死的人了?” 风声激烈起来。 风重,重逾千钧。风中夹着冲天的戾气! 是李岩岩的味道。 @@@ 沙场寂静。 明明是混战,剑气杂糅杀气,诸般法宝肆虐;从天顶极高处俯瞰,风雷激越,宝光冲天;到处。莫名的巨力把高山推平,运河填满…… 龙卷衔接九霄,突如其来刨开土地,抛起无数硕大地岩石令其如乱雪,再将它们搅成细细地沙粒,悠悠洒洒。 四时已乱。有鹅毛大雪飘扬,带来冰寒冻裂宝剑,冻彻人心;还有大火蔓延开来。以无上地高温撩起赤红帐幕,烧尽不毛的平原,蒸腾烟雾。 透过染淡淡桃花红地天空,群星的璀璨也被夺走,偶尔开了血色的烟花,不知是谁的性命绽放了。就凋零。 然而寂静。 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目光交接,却一句话也不说。白云真人的脸色越来越冷,宝光上人佝偻地背逐渐挺直了些。 火星北极,寂静仿佛成了有形的事物,好没来由地铺开了,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 “退。”李岩岩轻声说,与伤势无关,他喘不上气来,眼睛里有火烧火燎的感觉。竟不能正视白云真人将与宝光上人的一战。 和尚扶住李岩岩。其余几人围成方阵,缓缓离开圈子。 “你们……都不要插手。”李岩岩低下头。看见自己脚掌上的腐肉正从骨架上滑落,生出一阵心悸,苦笑着问,“大胡子,你到底也要帮我?” 虬髯侠不回头,冷声答道:“小哥儿,你欠俺一顿好饭。” 李岩岩窘住,烂没了的鼻尖儿直发酸,就喃喃地说:“好像生死也没那么容易勘破……是吧和尚?” “阿弥陀佛。” …… “就这样吧,我们暂时躲远一点儿……”李岩岩歪着脑袋,问,“你们猜,白云真人杀不杀得了宝光?” …… “宝光上人死定了!”“地理鬼”宏普和尚显然不是在回答谁的问题,他拉住了华廿一和刀梅郸,正缩在火星地壳三十公里深地旮旯里。地下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刀梅郸惊魂稍定——刚才李岩岩一伙升空,很不负责任地把他和华廿一撇下了不管,吓死人——却摸黑扯着宏普,连声追问:“李岩岩呢?在哪儿?” “老实呆着。”宏普晃晃光头,颇不耐烦。 “我不能老实呆着!我知道你,你是跟‘神舟’飞船来的——飞船在哪儿?应该立刻带着李岩岩和华医师返航!我……有这个权限……请你帮忙。”刀梅郸迅速地冷静下来,立正,向宏普行了军礼。 华廿一苦笑:“刀局,谢谢你居然没忘了我——宏普,你那熟人死了没有?” 宏普翻着白眼,不理刀梅郸,道:“没找见。换个地方,和尚我倒敢说他不那么容易完蛋大吉,可眼下这局面……阿弥陀佛。” “你要有本事,上去把李岩岩那小子给我抢回来。”华廿一指着刀梅郸点头,“他没说错。” “老华,这时候还惦记你华佗门的招牌?热闹凑大了,和尚我和你的命还说不准……嘿?……” 话没说完,宏普一激灵。左手卡住刀梅郸的脖子,右手扯紧华廿一地胳膊,猛扭身,改了方向,又往地下蹿出几里! “噗”! 不知是东西闪了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插进地底余势不息——要不是宏普见机得快躲了。说不定火星地地下就多出三具尸体,倒省下埋。 “怎么……” “是白吹的幌子!”宏普不愧“地理鬼”。眼尖,竟看清了白影上“铁口直断”的四个字。 华廿一吸了口凉气,耸然失色:“‘相神’白吹?他……” “定是死了。”宏普叹了口气,“老华,白吹的道行比和尚我如何?一口乾坤,万金不卜,终究归去梦幻空花。知命而不认命。何苦来得?” 华廿一使劲捂住刀梅郸的嘴,沉吟一会儿,沉声说道:“你土遁还能再往下多深?” “和尚我……”宏普喟然叹道,“可以试试。” …… - 片刻之前。 火星北极圈边上,公子小白的“紫禁城”庄严巍峨——白云真人和宝光上人对峙中地寂静蔓延了过来,渗进宫墙,竟透出森森的鬼气;一瞬间,飞檐玲珑地宫殿像是在沧桑里浸透了。殿顶的明黄琉璃瓦也变得破碎不全…… 太和殿空空如也,一只龙椅横在中央,寂寥地霸道;一圈长明灯地火焰忽然颤了几下,燃成绿莹莹地颜色,显得哀惨凄凉。 “相神”白吹正在殿内,他跟外面的混战离远了。一个人把写着“铁口直断”地白布幌子到处乱晃,一双大眼精光闪闪,四处逡巡打量,寻找着。 “出来……出来……”白吹满脸狂热地低声呼唤,并没察觉周围气氛的变化。 幌子抖出风来,逼动长明灯地绿光,又拂过龙椅,在髹漆黄金的须弥座底下,一根暗灰色的蛛丝悄悄往里缩了缩。 白吹握住幌子的手猛地顿住,嘶哑的嗓子里挤出“哈”的一声笑。目光如电。锁住蛛丝。 “果然在这里!”白吹把幌子当成长枪,箭步进手。一下挑翻龙椅! “轰”地一声巨响! 龙椅下有东西炸裂了,地面崩开,流出来汩汩的青烟,遮住白吹的视线——但,兔起鹬落,蛛丝连着地事物也显露出真容——正是抱紧了本子的吊影真君! 海蜘蛛有无上的好运道,虽在混战中受创不浅,却到底避开了众人视线。他藏进公子小白的紫禁城里不动,直到被白吹卜算出下落寻了过来,这才原形毕露。 青烟一冒,吊影真君转成人形,急火火地抽出支狼毫笔,就打开了本子——他本来怕被人发觉,不敢动笔,现在行迹败露,可都顾不得了。 - “好大的胆子。”忽然有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人声音不大,语调也平常,但吊影真君的三角眼里一下充了血,狼毫笔刚划了个短竖就顿住,身体凝固了。 青烟弥散,“相神”白吹正要迈前强夺本子,听见那声音,面上地狞笑猛地一僵,额头立刻渗出来大滴的冷汗,“啪嗒”落到地上洇开。 他不甘地低吼:“见者有份!” 白吹认得那声音——现今火星上混战的诸人都是一方豪强、正经的宗师……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相神”的招牌照样砸得死人,白吹也从没怕了谁——但那个人不同! 白吹曾经远远地看过那人的面相,不用仔细测算,第一眼,心底最深处的直觉就扯直了嗓子千叮万嘱:一旦见到那人,有多远躲多远! 可本子就在眼前了…… 鬼使神差一般,白吹一下抖开“铁口直断”的幌子,天蚕丝织就的白布往四下伸张,似旌旗猎猎作响,把紫禁城的太和殿占满,转眼间便要裹住吊影真君!他又恶狠狠吼了一声:“尊者,见者有份!” ——死都是自找地。没处寻摸后悔药。 一条黑乎乎地棍子轻轻柔柔地从天空高处落下来了。 棍梢点上了太和殿地斗拱,大殿殿顶就像个谎言似地散了架。琉璃瓦炸裂成粉,栋梁崩颓! 棍子再向下落,一根根红漆大柱连根折了,向四面激突而出!冲断宫墙。 摧枯拉朽,棍子毫不经意地一点,葬送太和殿——冲击波余势不歇,将大半个紫禁城席卷飞去。 灰尘盈天——飞檐立柱、朱壁画廊、殿堂、楼阁、曲径、夹道……那些金碧辉煌与富丽堂皇都只落了白茫茫一片干净! 白吹挑翻地龙椅也丢失影踪。象征着红尘中至高无上的权柄与荣宠的椅子就这么轻易地被一再颠覆、风化了。 棍子还向下。 “铁口直断”幌子的白布本来弥漫如雪涛,受棍子一激。倒卷迎了上去——它冲高一寸,就碎裂一寸,素来既坚且韧毫不受力的天蚕丝像华夏东山省某地著名的特产:粉丝,飘洒成春雨,软绵绵地落下一地。 “嗬……见者……见鬼!”白吹痴喊了一声才醒悟,来不及收敛法术,触电似地扔了手中白布幌子上地竹竿——那本是斫是自南海紫竹林里仅有的一株“千年无尘竹”——疾退! 棍子向下。触到竹竿。 连一丝阻力也没有,白布幌子连着竹竿没进地里,“铁口直断”不再,只留下一个形状怪异地小洞。 白吹战栗。 棍子落地,正在退出了数丈远的白吹与捧住本子的吊影真君之间。两人的脸色一致,仿佛同时被人灌了百八十斤的黄连水。 这是世间妖王的态度。 ——持棍者,大力尊者。 一对牛眼眈眈,一双牛角铮铮向天。血盆大口中利齿仿佛打磨得雪亮的铜板!他一身黄金甲胄,单手闲闲搭住了乌魆魆地铁棍,昂然立于“紫禁城”上空。 城成了废墟,外圈不规整的断壁残垣托起混世魔王! 飘了血雨。 “紫禁城”半城被捣为齑粉,高高的,公子小白心神激荡。一口气吞不下,合着心头热血吐出来。 他的护身神光也散了,歪歪斜斜地陨落——混战的局面并未有一丝缓解,各色法宝飞剑、道法神通无眼,照旧逡巡来去;公子小白的身躯就似一口破布袋,瞬时被扎了无数大口子,血喷如泄。 大力尊者坦然自若,慢慢开口:“公子小白,你既是至情至性的人,某家便不留手。免得辱没了你。” 公子小白没有答话——他或许已永远答不出。而“相神”白吹在浑铁棍的一端筛糠似地发抖,突然喊一声:“你杀……” 话语戛然而止。 白吹地脸色一下子由苦涩变得恐惧。五官全挤到一起,他像婴儿学步般地蹒跚了两步,缓缓地举起手来——双手的虎口流血,十指尽断。 然后白吹的胸口深深地凹陷下去! 他竟然倒飞而出!飞不远,双目、双耳、口鼻中一同喷出血来,胸口的凹陷更深,终于撕裂皮肉、骨骼,从后背炸裂! 又是一朵血花绽放、并萎谢了。 白吹放手太晚,被大力尊者一棍余波所及:他丢失的不仅是一面“铁口直断”的白布幌子,还有自己地性命——万金不卜,从此不卜。 自始至终,大力尊者不曾对白吹发一言。 他只把那一棍落了地,就蹙起眉来,微微地发愣——因为飞得慢,大力尊者把时光蹉跎在路上,姗姗来迟,错过了许多。所以他不知混战的来由。 但他却不能允许旁人随意往本子上书写乱七八糟的东西——“相神”白吹?吊影真君?鼠辈敢尔! ——李岩岩你在做? 大力尊者的目光里带上了严厉的责备,四下巡视,这才瞥见和尚、虬髯侠等护卫着的重伤的李岩岩。 讶异里,一股恶寒突如其来,攫住了他的心脏! 是寂静。 无论白吹殒命前的呼喝,还有大力尊者对公子小白的惋惜——没有声音。飞临一棍,紫禁城颓——没有声音! 沙场笼罩无边地寂静。这一番囊括火星地绝无前例的大混战教地覆天翻——竟也无声!成了一场滑稽地哑剧。 血雨腥风,每个人都在疯狂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寂静,可没有谁察觉了寂静! “好家伙……”大力尊者瞪圆眼,耳中听不到自己的惊叹,他慢慢转过了头,盯住了寂静的中心。 那是北极点,白云真人与宝光上人的对峙。 第七十九章 yin囊shang的一抹灰(全) 第七十九章yin囊上的一抹灰(全) 暗云真人: 年龄:不详。 身份:白云十三子之一,排行十三。 性格:不详(许是潜忍狠毒?)。 口头禅:无。 抱负:不详。 技能:不详。 其他:第一刺客。 - - —————————————————— 白云真人极不情愿与宝光上人动手。 在火星寥廓的天空底下仰望,亿万星辰的位置很新鲜——这可称不得“天时”。 还有“地利”与“人和”——纵然他神通高妙随心所欲,举手间就能令日月无光云垂海立高峡出平湖,一身修为早已不滞于物,也不愿动手。 白云真人还不能消化了云谲波诡的事局,心中有些迟疑。 当年东南太平洋上一场盛会,李岩岩以灵符“子在川上曰”将流年成逝水,逆卷时空,了断宝光上人;却万万没有道理留下了教他卷土重来的破绽。 白云真人百思不得其解,及至火星有事,各方人物蜂拥而去,更隐隐觉得有极大的不妥——果然就出了事: 李岩岩竟重伤濒死,那本子也丢了! 白云真人从来不将吊影真君一类人物放在心上,他有一万种手段能顷刻间让那只海蜘蛛灰飞烟灭——管教本子上多不出一个字来。 可是,吊影真君拿到本子。究竟是凑巧,还是早就在宝光上人的算计之中? 这是个问题。 白云真人愈发看不透宝光上人地深浅——回想核爆之前两人匆忙过的一招是平分秋色,他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估量: 在宝光上人痴痴呆呆的外表底下,到底藏了怎样的实力? 得不到答案的感觉很不好。 白云真人只从宝光上人身上嗅到了浓烈的“死气”,他几乎以为站在自己面前微佝着身的……早就是一具尸体。 历劫而回,宝光上人死了? 当大力尊者垂下浑铁棍,为贯彻火星全境地寂静惊疑不定。白云真人知道:这一片寂静是宝光上人自身的气味。 是代表亡者地死寂。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如果根本就是已死了的呢? 白云真人不动声色地让过了这片死寂。任凭它蔓延、侵蚀火星。他只是看着——无论宝光上人的修为高到了地步,要令死寂将混战中地人群统统浸透,总是极大的损耗。 当初能放任晴云真人挑动白云十三子内斗,只等时机到了再雷霆一击,白云真人本就忍得,并不以为宝光上人的做法对自己不够尊重。 让亡者也会顾惜的事情,一定凌驾了生死——或许。就是那本子。 想通了这一节,白云真人反倒轻松了些。 白云十三子,有平云、彤云、华云、听云到了火星,虽然也卷在混战之间,却未必已经出尽全力。 何况那一位也扛着棍子出了场。 事局如此,谁还能在掌中翻云覆雨? 白云真人已有了决定。 - 火星上厮杀依旧,在无声息的世界里,疯狂不能抑止。 “神奇五侠”中。时习之早死,钟不偏、壅不易兄弟被“狂客”料峭生重伤,下落不明;仅剩了道明德与方规矩——“至善琴”毁于无名雷火,“求仁笔”也被抉断两截,两人丢了兵刃法宝,打起赤膊。并肩子合战飞天夜叉百里开明,竟是青筋暴露,势若疯虎。 分明已经用开了“王八拳”。 吕卅七显出万仞法身——立地,顶天!却披散了头发,双目赤红,口中“嗬嗬”狂呼,将一口青煞煞的宝剑施展开来,也不管对面是否还有敌手,一剑剑直劈出去,中断无数高山。又从平原上斩开一条条宽阔深邃的裂隙。转眼间造出诡异的峡谷,人就去得远了。 一股无主地寒风凝成虚影。肆虐着呼啸而过,所到之处一切全都冻结,形成孤峭的冰棱——那是被撕破的“雪绫衫”。 法宝反噬主子,“姑射真人”丘雪丧身其中,或许是一缕残魂不甘,把风声里带出来恶鬼般的哭嚎。 还有“金睛绿蝙蝠”张老果身亡,剩下一头神俊之极的黑驴坐骑乱跑,凄惶惶扯了满天的驴叫。 照旧无声。 …… “红面小太岁”也已神志不清——他运气好,玉面狐狸精盈香凭着一腔母爱强拉住他地暴走,再加上鬼国虎将“饕餮王”李大嘴、“铁尾仙”穷奇散人忠心耿耿护卫左右,虽然吐空了三昧真火,委顿晕倒,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但“黑心鬼”牛朗朗、“小张良”东西等一众随员却死伤殆尽。 ——要命的寂静。 宝光上人将死亡的味道溶进空气里,迷乱天下英雄。仅有绝少人可以嗅到这种危险。 这其中并不包括彤云——除开白云真人,白云十三子有四子到场,平云、听云高蹈坚忍,正是道门高人,可彤云与华云却是如假包换的魔头。 华云虽也不脱阴狠,有些戾气,但见事明白,能谋大局,这才被白云真人推荐,在华夏国防部担任高参;他于混战之中审时度势,始终留有余力。 等到大力尊者现身,一棍砸翻了紫禁城,砸死了“相神”白吹。露出吊影真君来,华云眼前一亮,轻轻呼了口气。 彤云却从最初就听任宝光上人在自己心底植入狂乱的种子——他将白云真人之前再三地叮嘱抛到脑后,早就打发了性,不知时候竟露出了魔头本相: 是红彤彤的一团云气奔突! 云色浓得不正常,半边天空被映得惨惨地艳,正似历年来彤云被压抑的魔性! 云气驰骋。在天幕里划出瘆人的轨迹,肆无忌惮地吞噬人命。连骨头也不吐半根。“红面小太岁”带来的鬼国部属有大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完了,只有智计百出地“小张良”东西丢出三件救命法宝,化身四散,才拖延了片刻——到头来还是被云气一绕,断绝生机。 云气起时,平云、听云当即惊呆,待得反应过来。两人不约而同飞驰追杀,但彤云狂暴中不失狡猾,硬挨了听云一剑,借力遁走,还顺路将“三十太保”宋梓扯下虎背一口吞了。 一团彤云狰狞翻滚,专拣混战激烈处飞去,一路偷袭,竟接连斩获人命!平云、听云怒吼连连。提三尺青锋疾追,就将局面搅得更乱——比如“鬼心狻猊”狮龙子,他好容易隐身躲开了,却一不留神,被平云一头撞进云气里…… …… @@@ 高天上有人。 彤云一显形,儒生师弘毅蹭地飞高!他嘴里叨叨着“士不可以不……”。拎住李岩岩地小舅,从火星地大气层外又跳高了几百丈——还是觉得不保险,一阵风驰电掣,直窜上了火卫二:deimos,找了个深井一般地地坑钻进去,这才露头吁了口气。 离云气远了,寂静也蔓延不到这边。 王爽昂头嚷着:“你答应过我……” 师弘毅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爽儿,为师答应让你到你外甥跟前逞英雄,可不是现在。” “我……” “你你,想去碰白云十三子?先掂掂自己地份量!” 这师徒俩正争执不休。又有一位躲到了火卫二上——是“鬼心狻猊”狮龙子。他使尽浑身解数,到底逃过一劫。只是形容狼狈,脸色煞白,一条左臂也齐肩断了。 狮龙子满眼惊骇,不顾风度,一面伸出舌头没命地喘息,一面四处打量,循气息也挪进了地坑,向师弘毅师徒点点头,却恨声大骂起来: “好一个宝光!好一个白云十三子!” “好一个‘鬼心狻猊’。”师弘毅皱眉,接上一句。 “师先生……”狮龙子回身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莫非此时此地,师先生还有除妖的兴致?” 师弘毅不理他,拎起王爽来教训:“爽儿,你记住,天底下有两个妖怪招惹不得,一个是十万大山背后,鬼国国主大力尊者,还有一个就是你眼前这位。嗯,以你的性子,惹了大力尊者,倒还能死得痛快,可要是惹了狮龙子,为师怕你会落得个求死不能。” 王爽还生着师弘毅的气,再看狮龙子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从心底往外鄙夷不屑,就梗着脖子不应。 狮龙子啼笑皆非,一动,弄痛了伤处;他咬着牙处理断臂,也不说话。 “看他默认了不是?” 师弘毅悠悠地道:“爽儿,狮龙子诡诈无双,论起扮猪吃老虎、趁火打劫、嫁祸河东、落井下石……这些把戏,一向是无人能出其右,你现在不奉承他一下,等到吃了苦头,为师可不帮你。” “师先生不用逐客,老夫……本就不该来蹚这遭浑水,如今连膀子也混丢了一条,哪能再不知趣?告辞。” 狮龙子呆不住了,冷脸扎好伤口,起身就走,却悻悻地留了话:“师先生果然背后有眼,纵是九命猫无邪,恐怕也赶不上师先生多见多闻。” “好说。” 师弘毅放下王爽,拱拱手,有几分诧异地发现狮龙子居然是朝地球的方位飞走了,不由得喃喃说道:“这厮见机好快!不过……就凭你把彤云引向了李岩岩……嘿,这笔账还轮不到我找你算。” “师父!”王爽脑袋里“嗡”地一声。“快去救人!我就那一个外甥!” “放心,放心。你外甥身边那个和尚从来就不好惹……爽儿啊,你是用得着了才叫为师一声‘师父’,可教为师好伤……心!” 师弘毅略带夸张的腔调只说到半截便猛地往前一扑,把王爽狠狠地撞了一个跟头,同时周身大放金光,竟是瞬间就将“浩然之气”地护体神通运转到了十成! 然而金光之中已经悄悄渗进了一抹淡淡的灰影。 灰影毫无先兆。但有最迅捷的速度!它仿佛就在金光将放未放之间就先到了,仿佛春日里土中的一株新笋。还没人注意,却早就酝酿着努力,要拱开地面上的小石子——它无比坚定地钻着,钻着…… 灰影是新笋,“小石子”是……师弘毅的阴囊! 师弘毅及时的一扑竟完全没能奏效,灰影准确得令人心寒,顺势就跟上了。快,而且稳定。 正中! 却不透。 ——就向前!灰影刺中师弘毅地要害,顶着他地身体飞出! “噗”地一声闷响,师弘毅直挺挺地撞上地坑地坑壁,他像一支被巨力掷出的标枪,全身都没进去,仅留下一双不染纤尘的布鞋鞋底朝外,胡乱地踢蹬。 王爽傻了。 那抹灰影的速度太快。肉眼难辨,角度又刁钻,他根本没察觉,就想不通师弘毅为一伤心就撞进了坑里去,极为迷惑。 “你……没事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王爽走到坑壁边上,看“浩然之气”的金光顺着师弘毅地脚底板透出来。试探着问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师弘毅无法答话。灰影被他夹在****,却还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地往他要害处用劲,师弘毅只有全力运功抵挡。 “师父?” 王爽在外头,依旧搞不清状况,不合时宜地发言: “这几年你一直拎……到今天你一共冲我唠叨了七万六千四百八十六遍‘士不可以不弘毅’,那个、反正吧,我跟着你,除了头疼,也真见了不少世面。是。我脾气冲。嘴上不乐意服软,但我心里……呃。太酸,我说不出口。至于你说的那种宠辱不惊地气度,我也学到了点儿——你心里应该有数,就少叫你几声师父怎么了?” “你出来吧,去帮我外甥——你说他肯定没事儿,找死也死不成,可他伤那么重,都没个人形了,这还叫没事儿?” 王爽为难地挠着头,干咳:“师父,我把你拔出来了啊。” 话音刚落,灰影突地发力,像钻头似地飞速旋转起来!师弘毅冷哼一声,身不由己,被要害底下的“动力”带着,飞一般地向前! 人没了,地坑坑壁上残留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王爽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凑到洞口跟前往里看去:洞不见底,“浩然之气”的一点金光似乎已经去到了千里之外! “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王爽稀里糊涂地跺脚嚷道,“师父,我到底说错了?” 与此同时,仗着一身妙绝天下的轻身功夫纵横四海、无时不倜傥、无处不潇洒的儒生师弘毅,已经陷入有生以来的最大危机。 那一抹灰影并不能突破他地“浩然之气”,师弘毅“最能挨打,神兵利器亦不能伤其一毛”,这是板上钉钉地事实,不容颠覆——可是,能要人命的不仅是“神兵利器”。 灰影紧紧抵住师弘毅地阴囊,钻不进,就吐出一股森冷气息,沿着不好言说的路道渗入他的体内! 师弘毅掉了一地地鸡皮疙瘩,险些就将一口气泄了,板住脸在心中大呼:“休矣!” 换个地方,他还能辗转腾挪,但火卫二的地质构成以“晶态单质碳”为主——那是钻石!师弘毅卡在其中,任何小巧手段都无法施展,叫天、叫地,不灵光。 这一场暗杀的手段肮脏如跗骨之蛆,却无比有效、无比准确。毫无烟火气,竟透出来一丝明媚地美感。 师弘毅异常清楚:能将自己逼到这步田地的,只有一个人。 片刻,森冷气息侵蚀到内腑,师弘毅的半身没了知觉,心智一旦失守,“浩然之气”就渐渐褪却。他叹息一声,苦笑: “白云真人。火星一战,难道你当真胜券在握?我真是……死不瞑目……” 恍惚中,师弘毅听见远处传来王爽焦急的喊声,也不在意,脑海里无数信息、画面走马灯一般晃过,意识远去…… ——之前狮龙子的话毫没说错,师弘毅胸中埋藏的秘辛。绝不比窥伺天下无数豪杰阴私的怪盗猫无邪少了。 便是火星现今地局面也在他预料之中,更不要提还有另外一桩天大地秘事……如果看不到结局,就这么窝窝囊囊地卡死在火卫二,可怪不得师弘毅心有不甘。 …… - “窝囊?不窝囊。”师弘毅冷冷然自问自答,他站得笔直,儒衫雪白,锦缎阔滚,长齐膝盖。并不因为险死还生而有余悸,语调平稳清冷,像秋夜地江水。 “师父?”王爽还迷惑着,不过迷惑地内容有变,愣愣地问,“你怎么没死?” 王爽的身架比师弘毅略大了一点儿。钻进洞里拉人出来颇费了一番功夫——他究竟是刑侦出身,看状况也知道出了事,却想不通来龙去脉,尤其不明白师弘毅为大难不死。 “火星。”师弘毅只说了两个字,目光刺破苍穹,一直看到火星上。情势明了,可他的疑问解不开,就慢慢地在心中梳理脉络。 那一抹灰影——天下最可怖的刺客,必是暗云真人无疑。 无论白云观这样的名门正派,还是号称“道门魁首”名头底下潜忍的域外天魔。都需要有个行走在暗中地影子——那就是暗云。 暗云。是一口黑夜里的默默收割生命的镰刀,真实又虚幻。从没人能瞧真切;或许谁都知道他应该去做,事实却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做过。 白云十三子,暗云位列最末,但白云真人对他的倚重,只怕更甚于当年的晴云! 师弘毅庆幸着。一击不中,遁去千里,这不会是暗云的做派;刺杀半途而废的唯一理由只有一条: 火星,白云真人遭遇了不得不召回暗云助阵的窘境。 “这就对了……”师弘毅地嘴角浮起微笑,继续冷眼观望。 @@@ 师弘毅未死,对白云真人是个打击。 在将与宝光上人一战的紧要关头,令暗云出手去走一步闲棋,看似并无必要,但两边当事人都心知肚明: 全怪师弘毅的轻身功夫太过高明。 本子落到吊影真君手里无所谓,天大地大也跑不了他——大力尊者不过将浑铁棍轻轻一放,至今吊影真君还不敢动。 可若是师弘毅铁了心浑水摸鱼,趁乱抢了本子去……儒生能文,双手善写梅花篆字,要命的是,他快。 白云真人不愿冒险,想在出手之前消去全部的后顾之忧——难了些。师弘毅不仅躲开了宝光上人的无上神通,竟又抗住了暗云地致命一击! ——暗云以魔气侵蚀,原也奏效,只是那耗时太久,白云真人等不得了。 都等不得了。 宝光上人周身黑气一蒸,重又穿上道袍,苍老的面容渐渐透出精神,目光愈发清明。他不作任何动作,火星上的一场寂静却厚重起来,似乎形成一种有着黏稠质地的……气势。 无声的混战在寂静中渐缓。道明德、方规矩的“王八拳”慢了,吕卅七的剑势慢了,一天的法宝不再灵动,就慢了……风吹、云动,都慢了……仿佛时光想要凝住,又像……桃红色的大气成为某种羁绊。 难道不该放任宝光作法?白云真人突然有些后悔,他察觉到火星的寂静正被压缩,慢慢汇集到宝光上人和他地中间,莫以名状,势不可当。 还等吗? 白云真人眼角微斜,瞥见远处和尚燃亮佛光,护住李岩岩等人正往高天上去,逐渐脱离战局;而彤云化成地云气却被虬髯侠的剑光抵开,一旁,“楞霸王”公孙男掠阵,平云与听云也将赶了来。 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虬髯侠竟可以挡住彤云了?那…… 白云真人知道:或许过了今日,白云十三子会又有折损。 起先,定云真人死在洞庭湖畔君山“吞水潇湘叟”老鼋洞府后花园内;其后,蓝岛大劫地事主夺云真人教李岩岩一笔抹杀;天下第一武道会,白云真人清理门户,手刃晴云——白云十三子这就已去了三个。 还有残云真人遁世,隐居十万大山“等死洞”……余下九子之中,道、魔立场各异,端倪渐显,彼此间互有心病,只是因为白云真人一力压制,这才维持了表面功夫,没闹出大乱子。 但此时平云、听云已出了剑,双双斩上彤云! ——白云真人眼中闪过光芒,终于开口:“杀!” 只是一个字。 同时,大力尊者一拳击上浑铁棍! 一声响,如黄钟大吕!寂静,破了。 第八十章 龙套的尊严(全) 第八十章龙套的尊严(全) 云乱,波涛如怒,疯也似地乱涌,聚聚散散,澎湃不休。 火卫二高悬中天,圆月光辉为云层镶边,竟是浓浓的血色,将火星沙场里的人物都披了红。 北极冰雪的白,与血色相映,衬出粗犷狂放的凄凉。 遍地疮痍。石崩山颓,峡谷推平,荒原裂隙;偶尔有残尸,不起眼,被冷冷的风攫走血水的味道,不留痕迹。 混战停了。 白云真人舌尖迸出的那一声“杀”,配了大力尊者弹棍长鸣,将这颗星球上的寂静打得粉碎! ……究竟是晚了,无形的寂静已经聚拢起来,落进宝光上人的怀里。 压缩,再压缩——宝光上人双臂前伸,似乎在胸前抱了个球,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突突地发颤! 虚空中无一物,手中无一物,然而煞气冲天!煞气激得月色更浓,月色映得云海成了血海,海中烈焰奔腾,又撩到高天的月。 宝光上人怀中虚抱的不是先天后天的法宝,甚至不是道术神通,或许,只是十一亿年的光阴中沉淀下来的愤懑与不甘。 寂寞,无声。 所有人都住了手,不约而同将目光投了过去。 混战已有一日夜,北极恰恰将极昼转成了极夜——火星本来与地球的自转速度差别不大,一日夜并不长了多少;而混战早就把天时搅乱。人心搅狂。 可是寂静破了,人们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的癫狂。核爆后本子掉落,谁心不动?是贪念,想将本子据为己有;是执念,想用绝对地力量实现一生的抱负;还有担心,怕本子成全了仇家。怕天下有难…… 原来一动心,就中了圈套。就疯魔了竭力一战——让火星一场沧桑。人死了一大半。侥幸活下来,也几乎油尽灯枯,遍体鳞伤。 天下英雄有私,便投进了宝光上人股掌之中。 然后呢? 白云真人面色如常,凌空画诀,轻飘飘地踏出一步,拍出一掌——正是向宝光上人胸前双手之间插去! 三年前。这一掌曾涤荡波涛,擎起红月。 - 大力尊者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收了浑铁棍。 “紫禁城”的废墟犹在,棍下,无从追寻与太和殿一同震成飞灰的龙椅的痕迹,在那前方不远,吊影真君捧了本子,一只手执笔,还没将一竖写完。 也没有人来抢夺。或许是因为忌惮大力尊者的威势。或许是因为混战后茫然失措,又或许,是所有人都被白云真人与宝光上人的一战吸引心神,不能动作。 一阵清脆地连响传来,白云真人一掌插入,从宝光上人微拢的双手中间炸出动静。必必剥剥,像除夜地炮竹,又像灶下点起新柴,好不热闹。 不远处有类似的声音,是无主的“雪绫衫”化成的虚影掠过了百里开明,把他青黑的身躯裹成冰块,并且碎裂——九幽下的夜叉丧命,却谁都不看一眼,连百里开明最后的眼神,也定格在北极点上地一战。 起初。这一战平平无奇。 宝光上人不躲闪。缓缓地将双掌合拢;白云真人竟停下等着,就教宝光把他的手握住了。然后两人对面伫立。不动,像一对老友久别重逢,拉住手,互相痴痴地望。 ——情势不同以往,换在几年前,至少李岩岩会忙里偷闲笑骂一句:“有奸情!”但他年龄、修为渐长,婚后又被姜语竹调教,惫懒的性子也收敛了些,便只挑了一下眉,没说话。 白云真人正让脑中浮现了李岩岩的模样,大敌当前,从宝光上人手中传来无穷煞气直逼胸臆,本是凶险之极的局面;他却情不自禁地想着:高空里,李岩岩那张重伤了腐烂流脓的脸庞若是还像往常一般清秀,想必是在眯着眼睛冷冷地笑? 在所有知晓本子秘密的人眼里,李岩岩很重要,他如日中天,煌煌赫赫,教人生不起一丝撩拨之心——只因为他拥有了世上最好的运气。 可是白云真人不然,他从来不曾小看当年那一个还浑浑噩噩着,就敢孤身登小西山、进白云观,在黑暗中一面冷笑、一面与域外天魔讨价还价地少年。 少年已经是青年了。 白云真人一向相信:本子只有在李岩岩手中才有意义,这一人一物之间必定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谁也掰扯不开。 可是,眼前这人却做到了。 “白云……如今无人胜得老夫。”仿佛是看透了白云真人的心事,宝光上人古怪地微笑,道,“你不行,他不行……” 白云真人手上一紧!分明听见宝光上人淡淡地说:“那件东西,也不行。” 爆了。 火星的无尽寂寞全在宝光上人两手之间,凝成无穷煞气——在这瞬间,爆了! 爆炸无形无影,却释放出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云海陡然蒸发一空,汹涌的波涛如光如电,齐齐地向上冲去。 然后消失。 只剩下血色。桃红色地大气越往上就变得越浓,血红晃眼,将月光尽数湮没。 星球,在摇晃。 气浪由北极爆发,涤荡火星全境——空中众人虽然都小心地离远了观望,但猝不及防,俱被冲得上身一仰;还有重伤的,比如钟不偏、壅不易、公子小白……就走投无路,打着滚跌出去。流星一样飞掠向南,轨迹笔直。 ——原美军上将、“火星特遣队”队长、欧内斯特※#8226;m※#8226;海明威失去了最后两名队员,要不是气浪传来时,他抱住了巧之又巧栽在身前的一块大石头,也一样得落个大风刮去不见踪影地下场。 北极圈还有很远,大地一片苍茫,根本看不见冰雪的影子。海明威一边绝望,一边在绝望中坚定意志——他眼睁睁地看着狂风把石头刮歪。倒下来了。 这一场爆炸的威力比李岩岩挨过的核爆大了太多,但白云真人的神通……深不可测!他声色不动,向前一步。 这一步曲膝,抬脚,落地……慢腾腾地,却教人看花了眼。仿佛一个动作被分解成了无数的步骤,又将这些步骤都在同一时刻一起呈现出来。不知哪一步在前,哪一步在后。 当年武道会上,白云真人对战善渊仙,用的就是同样地手段——击破时空! 如今他地手段更加高明,泠然间,轻轻地踏破了一秒。只一秒就够了,正好让过宝光上人地攻势,站到爆炸发生之前。 他被宝光上人握住地那只手。也顺势伸长了一点。修长的五指极温柔地向宝光上人左胸拂去。 宝光上人也向前迈了一步。 完全相同的一步。两人面对面了,彼此的鼻尖几乎贴到了一起!爆炸,提前一秒。 白云真人的右手依旧被宝光上人牢牢夹住,姿势变得异常古怪——两人的身体既挨得近,又离得远,就像在同时迈出一步之后。方寸之间一下子变出来无数个白云真人与宝光上人,重合着,疏离着。 火星北极,夜色朗朗,空中无云、无星、无月,只有血煞汹汹涌涌。白云真人与宝光上人纠缠着战在时空地边上,一场爆炸余波荡尽,就变得尘埃不惊;两人的身形无限地模糊,影影绰绰,教观战的无从分辨。 但谁都知道其中凶险——宝光上人是要将白云真人拖入爆炸的中心。白云真人却要错开爆炸。抓住宝光上人出手前、或是出手之后的一丝空隙,施展杀招。 围绕了凝在宝光上人手中、弥漫了火星的一场寂寞的炸裂。在一须臾、一罗预、一弹指、一瞬、一念、一刹那间,有无休止的争夺。 唯独大力尊者是个不屑地。他倒提了铁棍,撇开实际上已是天下最强的二人的大战,也不管呆若木鸡、气都不喘的吊影真君,却朝爱子“红面小太岁”所在的方向飞去。 红面小太岁睡在娘亲的怀里,玉面狐狸精盈香扯了十里黑云,布置一个简单地阵势;阵外,鬼国虎将李大嘴、穷奇散人一个举刀,一个手持钢鞭,前后护卫。 “你可来了……”盈香望见大力尊者过来,疲惫地一笑。 鬼国部众到得火星的足有数十,如今只剩下四个——红面小太岁虽还平安,却也元气大伤,教她无比心痛。 有人干咳一声,搅了夫妻相会的动人场面,他说道:“尊者请留步。” “哈!”大力尊者微微眯眼,眉也不皱,大笑。不见他作势,浑铁棍便从背后陡然探出,一往无前! “当”地大响,是金石相击声,凭空爆出一朵炫丽的火花。 一只持剑的手拦住去路。手指修长,指甲柔圆,宝剑剑光如水——剑身略弯了一丝,剑尖轻轻抵住浑铁棍的棍梢。 这人竟稳稳地接下了大力尊者的一棍! 大力尊者又眯了眯眼,看着面前须眉皆白、姿态朴素自然的道人,沉声发问:“华云?” “正是。”华云真人的笑容带着羞涩,轻声道,“遥想当年,武道会上尊者一棍拦月,雄威凛凛……那时时机不巧,不能讨教,可教贫道至今耿耿。” “啰唆。”大力尊者冷笑。他一转念就已明白:一旦与盈香汇合,自己就没了后顾之忧——白云真人可容不得自己安顿好了一切,再回头坐收渔人之利。 “父王……”父子连心,红面小太岁不知时候从盈香怀里悠悠醒来。他还恍惚着,一抬头,看见华云潇潇洒洒地当空拦路,顿时怒气勃发,举起白白净净的小拳头,朝自家鼻子狠狠捶了两拳,张口喷出三昧真火! 火烧华云!一条火线走得不远。立刻蓬蓬勃勃地燃起来,把空中地血煞都遮掩过去。熯天炽地,好不惊人! 华云被烈焰裹住,却毫发无伤,昂然镇定,只被火光映红了脸。月白色道袍地下摆随着火势轻轻颤动,像一朵浴火而生的白莲,飘然出尘;他脸上还挂着浅笑:“请尊者赐教一二。” “你要找死。某家自当成全。”大力尊者淡然开口,随手将浑铁棍向前一递。 “来得好!”华云把宝剑一收,又一探——一剑竟沿原路刺回! 半天空炸响霹雷! 浑铁棍地棍梢再与剑尖相击,炸出猛烈的电光,一闪,教三昧真火的火海也黯然失色。 华云竟又接住了大力尊者一棍——身若玉山,他犹自不动! 大力尊者将眯起的双眼睁圆了,凛然问道:“华云。你自以为能接得住某家一棍?” “不……敢。”华云连接大力尊者两棍都不退半步,却在这一问之下失态,身子一晃,脸上突然升起一层黑气,闪了几闪才隐去。 “好教尊者得知……”华云恢复了白净脸膛,把宝剑横在胸前。轻声道,“贫道是众位师兄弟中最不成器地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只不过,倒还有膀子力气。” “啰唆!” 大力尊者嗤之以鼻,举棍!浑铁棍画了四分之一的圆弧,正对天顶,棍风一激,四周烈烈撩天地三昧真火立时熄灭。 红月高悬。月光在血光中颤抖。似乎也怕了这朝天一棍。 华云的脸色有些发苦,口中不知嘟囔了一句。松手扔了宝剑,喝一声,两膀较劲,双手挓挲开来——他居然要赤手空拳去接大力尊者的浑铁棍! - “阿弥陀佛……先生,这华云……” 和尚护着李岩岩,一行人远离战局,已飞到火星大气层的边缘,可还是被这一幕骇得眼球外凸,情不自禁地发问。 “我不知道。”李岩岩连连摇头,也傻了眼,只是重复,“我不知道。” 重伤之后,他费尽心力挤兑白云真人去战宝光上人,实在是自知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隐隐然,李岩岩是有心赴死,无心戏谑;他脑袋里也糊涂,看不清局面;若不是大力尊者说了,他甚至认不出那个“有膀子力气”的是白云十三子里的哪一位。 他悄悄地嘀咕:“人太多……白云十三子,十三个啊,全都‘云’字辈地,当初光想名字就足够费我一劲,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挨个儿都设定一遍……瞧这家伙文文静静的一个老头儿,设定上先天就矛盾,还想跟大力尊者比力气?” “你说?”红娘子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习惯性地刺了一句“还有你不知道的?”随即有些黯然,强自打起精神,换了语气,道:“李岩岩,要不,我下去看看能不能……抢那个本子回来?” “别。”李岩岩一惊,赶紧制止,“管管,你别想太多,那治不了我的伤。” 说着,他脸上裸露的肌肉直发颤,许是在苦笑:“何况,现在谁去动那东西,谁就倒霉。” “嗯?”红娘子双手里明晃晃的,两口飞刀扣得很紧,她鼓着腮俯瞰,见吊影真君孤零零地站在荒野里没人搭理,不怎么服气。 李岩岩摇头:“吊影真君啊,我早就说了,他只不过是个龙套……” - 龙套不敢动。 - 吊影真君变成泥雕木塑,手里的狼毫笔定在本子上,写不下去;虽然浑铁棍早就收走,大力尊者隔老远都跟华云斗起来了,他还是不敢落笔。 “紫禁城”连废墟也没留下,周围一马平川,异常平静。可吊影真君的心神坠在冰窟里。他毫不怀疑:一旦有丝毫迹象表明他有继续往本子上写字地趋势,四下里潜藏着的危险就会立刻展露狰狞。 ——不是所有人都像吊影真君这样聪明。 道明德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而且激烈: 白云老道跟宝光打得热闹,牛妖被华云缠住,彤云和听云、平云窝里斗,那和尚也离不开李岩岩…… 他们不能分心。 他们不能分心。 他们不能分心。 还有谁? 还有谁? 还有谁? 动手吧! 动手吧! 动手吧! 动—— 身化电光。道明德从高空倒挂——疾落,快得像流星坠地! “把它给我!”这一声嘶吼要过好久才会被人听见。道明德以平生最迅捷的速度接近了吊影真君——他抢在声音之前,抢在……光的前面。 一只手直取本子! 道明德以为吊影真君绝对来不及躲避——就算躲了。他也有后着,势必功成! 拿了本子,远遁……隐身!先入地,再上天,背离地球,甩开追兵……然后……然后……然后…… 道明德得手了。他的手指比脑中地思绪还快,由电光中探出来——触到了本子! 狂喜。 ……可是。为听不见自己地心跳了?道明德感到些微的疑惑。 这妖孽地眼神……似乎是……怜悯? 电光破碎。 道明德从电光中跌出来,仿佛变成一只被吹炸了的气球,一下子全身都瘪了,精、气、神……漏走——他的左胸破了个大洞,露出了心脏。 一颗赤心。上面满是透明的小孔,像筛子。 他死了。 “把它给我!”这一声嘶吼终于赶了上来,被人听见。 要命的速度,也不知是谁。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把堂堂的“神奇五侠”之首一击,杀死。 吊影真君宠辱不惊,他咧嘴笑了笑,扔了狼毫笔,把本子合起来往怀里一揣,拍拍手。干脆盘膝坐倒,闭眼打起坐来。 ——这厮觉悟了。 - “怎么会?”高高天上,李岩岩大为疑惑,“怎么会是……他?” 李岩岩没看到是谁使出煞手,他疑惑的是:本子上设定道明德食古不化抱残守缺,可不该是逐利而死地小人。 “……难道他想抢了本子去造福全人类?”李岩岩叹息起来,“扭曲自己地秉性,那得下多大的决心?” “阿弥陀佛。”和尚念经,脸上大有悲悯之色。 红娘子心头一凛:要不是道明德抢先一步,现在横尸就地地就是她。她还不死心——李岩岩快死了。 那场毫没来由的核爆改变了一切。李岩岩受伤过重。全凭一股气顶住了撑着不死,可说不准时候——也许就在下一秒。生命就会离开他破败的肉身。 红娘子不愿看见。她以为自己还可以有希望。 那个本子。 几年来,李岩岩千方百计躲着红娘子不肯见面,红娘子就想尽办法苦苦追寻,一个逃,一个追,本来只是朦胧的情感越来越暧昧……红娘子想过很多,更渐渐知道了一些绝不该知道的事情。 比如,华夏首都一家企业里有个高管,她地名字叫“管聆潮”,是李岩岩高中的同桌,相貌、尤其性格,都跟自己有点儿像…… 大哭一场,红娘子猜出了真相。 ——那又怎么样?姑奶奶敢爱敢恨,不拘小节! “就算那本子夺回来也不管用……就算这冤家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家的‘竹子’,至少,是我陪着他死了。” 想到这里,红娘子从心酸里隐隐觉出几分甜蜜,把心一横,就要纵身一跳! 管吊影真君身边的杀手是谁——姑奶奶来了! 李岩岩在红娘子的旁边。他侧着脑袋,神情专注。若有所思,却突然打了个哆嗦,飞快地一侧身,大张双臂,并恼怒地叫:“管管!我说了你别……这样。” 红娘子收势不及,竟扑进了他怀里去。 两人都僵住。 这样是哪样? “……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去无边方。蟒蛇及螟蝎,气毒烟火燃;念彼观音力。寻声自回去……” 吐血神尼一直在轻声念诵**,用尽最虔诚热切地心念——声音一顿,跟着悄悄地高了一点儿,好像加进了赌气的意味。 李岩岩讪讪苦笑,小意地退了两步;红娘子也往后退,她不说话,但眼神如电。炯炯地瞪着对面的胆小鬼,不肯回避。 李岩岩立刻转身,塌下肩膀来,闷闷地说:“师弘毅从火卫二给我传音,说底下守着海蜘蛛的也许就是暗云,那个白云观的御用杀手……管管,你别去送死。” “师弘毅?哼,也是个没胆子没担当的臭男人!”红娘子一挑眉毛。骂道——为了“刁蛮”二字的评语,她跟师弘毅结了好大地梁子。 可一个“也”字,分明是当面把李岩岩一块儿揽了进去,含义明白清楚。 “他也是好心……”李岩岩装听不懂,挠了挠后脑勺,替人分辩。一边努力地平心静气,却情不自禁地怅惘。 “……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解救世间苦……” 吐血神尼依旧诵经,庄严平静,看不出刚刚有一朵红晕曾染上她的脸颊。 **落在李岩岩耳朵里,句句惊心。 “竹子啊,我编过地故事。可从来都不是后宫文;上回去香港旅游。在沙田马场我说羡慕种马,那也是开玩笑……” 他立刻为脑子里一闪而过地念头不自在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可唐突佳人。 红娘子和吐血神尼——管听潮和林依晨,纵然都是自己笔下地人物,但在血色惨艳的长空之下,谁不是浓墨重彩地活着? ——否则李岩岩这几年又何苦去实践“相见争如不见”地词句,躲得狼狈? 李岩岩低头。 下方不远,虬髯侠一口一个“龟孙”地呼喝大叫,在彤云化成的蚀骨云气里左冲右突;他袒露胸膛,一巴掌宽的护心毛随着如虹剑势抖动,豪气冲天。 身边是和尚,和尚换了新地九环锡杖,撑起佛光;他脸色早就白得怕人,神情却坚毅。 李岩岩往左右看,周围所有人的脸庞都很清晰,有刀削一般的线条,显得不怎么真实;可无论是谁,一样地忧虑着事局的发展,一样地在乎李岩岩的安危——哪怕以身相代。 “我早就知道,全是有血有肉的人……”李岩岩曾经无数次涌起类似的感慨,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真切。 也许是因为伤势,他快死了。 李岩岩从小就沉浸在幻想故事里,不经意间,他把人生都当成故事,自己就是主角——那也只不过是个需要扮演的角色而已。得到了本子,他地角色配合荒诞的剧情,演得酣畅淋漓。 在贯穿了无尽光阴的恩怨里被人寻仇,死于异星极地上的一场核爆。 这样的结局足够浪漫、足够壮烈,可以满足。 所以李岩岩声称自己的死亡——演员到了谢幕地时候。 但红娘子一纵身的温柔让他渐渐回过味来:生活不是表演!他不能居高临下地看待一切!在本子上,他设计了许多角色,但这些角色——包括他自己——活着! 活着。 李岩岩想起了自己曾经做的人生设计:去当一个干活不多,福利不少的公务员,有闲了,读读书,编编故事……就算再加上把姜语竹娶进家门,那也是蛮平凡的。 是时候开始的?故事与生活的边际变得模糊。 李岩岩不能将一切归罪于高中时某天去逛了一趟“大发润”超市,随便买了个卖相不坏的本子。 “我的生活,不是我的故事。”李岩岩地心头突然有了一丝明悟,喃喃自语,“我地故事,就是我的生活。” 他一下子苦了脸:“喂,找华廿一来,我不想死……就算我不是处男了,可我还没儿子哪……” - 这就是李岩岩对自己人生地领悟,与总结。 很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