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你如命》 chapter1 秘书小简捧着一份文件叩门,听到一声沉稳的“请进”后,扭开门把,踩着高跟鞋走进去。 宽敞高雅,清静无噪音的总裁办公室,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射进来,远处的高楼大厦清晰可见,室内空调的自动循环系统调节到最适宜的温度,并不断产生氧负离子模拟自然界清新的空气。小简忍不住吸了吸气,要不是面对大班桌后面的难搞男人,她很乐意在这里多呆一会,顺便泡杯红茶,吃块饼干,听首音乐。 可惜她是来汇报工作的。 言敬禹坐在那里,淡金色的阳光投射在他完美的侧脸上,他正凝眸看着一份数据,听到动静后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汇报。 因为是周五,还需要总结一周的工作,汇报时间比较长,结束后,小简又整理了一下近期的日程安排,顺便提醒道:“言总,今天是华小姐的生日。” “嗯。”言敬禹合上文件,将钢笔的笔帽套好,搁在一边,修长,干净的五指轻轻在大班桌上按了按,吩咐,“你派人去福金楼取一下我定制的手镯和项链,再订一束天堂花园的黑玫瑰,买一盒lamaibonchocolat。” 小简立刻嗅到了浓浓的“骚钱”味,点头说没问题。 五点,言敬禹准时离开办公层,坐电梯到地下车库取车,然后开车回西郊语山别墅。 车子开过宽敞的林荫大道,进入西郊语山别墅,两边的六月雪,海棠,栀子花逐渐冒头,昭示着夏天的到来,微暗的夜色中有些蒙蒙的暑湿气。 佣人阿姨来开门,接过了言敬禹手里的东西。言敬禹脱下西服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摘下陀飞轮,搁在桌子上,将袖口微微卷起,看了一眼客厅圆桌上的菜肴,四餐一汤,偏清淡的口味,边上还搁着一瓶红酒。 “她在楼上。”佣人阿姨笑着说了声。 言敬禹微微颔首,想了想后径直往二楼走,走到卧室门口,扭了扭门把就进去了。卧室和卫浴室是连在一起的,此刻卧室里没有人,柔软的床上搁着一本书,素雅的窗幔随风微微起伏,外面的热气散了一些进来,他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突然间,太阳穴跳得厉害,电光火石中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言敬禹快步走向卫浴室,手触碰到门把的时候,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猛地开门,看见了一幕,华筠正半趴在浴缸前,右手颤颤地拿着很薄很亮的刀片,左手手腕上赫然是一抹殷红,慢慢地蜿蜒,她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很虚弱,眯着眼睛看言敬禹,嗫嚅了什么后哼了哼。 言敬禹当下就过去夺下了她手里的刀片,扯过一条毛巾按住她左手手腕压迫止血,然后一把抱起已经昏过去的她往楼下走。她穿着素色的睡衣,贴在他宽阔的胸口,像是一只受伤的,摇摇欲坠的小鸟。 佣人阿姨正端着盘子出来,看见言敬禹抱着华筠下来,一时间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楞,等走近后凝眸一看,才吓得大叫出来:“呀,这是什么啊?是血吗?” 言敬禹厉声:“快去叫救护车,再将无菌棉垫和消毒纱布拿过来!” …… 华筠的左手腕断了三条筋腱,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被送回病房。 言敬禹走进来,轻轻关上门,来到她的床边,俯身,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会,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华筠的左手被绷带扎得结实,右手手背上正在输液,抬眸看了一眼言敬禹,说道:“我不知道,就是一念间,突然想试试看,刀片割在手腕上是什么感觉,到底有多痛。” 言敬禹冷峻的脸上表情莫名,片刻后声音更低更柔:“那你和我说说,到底有多痛?” “很痛,血喷出后就整个人迷迷糊糊,很瞌睡。”华筠咧嘴,虚弱一笑。 “以后不许再做这么愚蠢的事,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别总将它闷在心里。或者我带你去看心理咨询,如果是心理疾病,我们一起正视,解决。”言敬禹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随便拿自己生命开玩笑是一种罪过。你还那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华筠看了一会言敬禹,缓缓道:“你真可怕,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言敬禹眼皮都没抬,声音沉稳无波澜:“因为你病了,病人就喜欢胡思乱想。” 病房很静,除了输液和空气净化器的细微声音若隐若现外,没有任何杂音。 “是你将她害惨的,明明是你害了她,你却将气撒在我身上。”华筠喃喃道,眼神有些恍惚,“你只喜欢和我做^爱,不喜欢我为你生孩子,也不和我结婚,你在耽误我,也是羞辱我。”她说着,眼睛氤氲上一股热气,侧了侧脸,“你是一个魔鬼。” 言敬禹突然薄笑,手依旧停留在她的发间,轻轻揉了揉,淡淡道:“这都是什么台词?我一点都听不懂。筠筠,你不是小孩子了,这种用出格的手法吸引别人的注意,想要别人过来关注你,哄哄你,是一种病态,我会带你去看心理咨询。” “我不去,我没有病。”华筠声音更轻,“我想要个孩子,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 “必须去,我是为你好。”声音微冷,透着一种力道。 “你是真的关心我?” 言敬禹凑过去,微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声音似情人间的呢喃:“当然,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瘦削,白净的脸一点点往下,按在她柔软的唇上,粗糙的指腹似有似无的摩擦,笑道,“你看你今天生日,我不是赶回来陪你吗?我一直惦记着着你呢。” “但是你也在想她,对吗?”华筠幽幽道,声音有些哑,尾音很涩。 “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言敬禹松开手,平静道,“想太多会毁了你。”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似乎放弃了胡思乱想,又专注到最根本的问题上。 他修长的手拉过她的薄被,帮她掖好被子,声音平静,如暗夜里的清水:“放心,我会一直照顾你。” 华筠闭上眼睛,清澈的泪水溢了出来,黑发如瀑得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脸瘦小得都不如巴掌大,顿了顿后说:“你不要再妄想了,她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是你先丢掉她的,和丢掉一件垃圾似的,她对你早就死心了。”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带着小动物一样的哽咽,逐渐淹没在被窝里。 …… 走出病房,炽亮的灯光下,地砖上的渍迹都被映得一清二楚。 言敬禹的臂弯上搁着西服外套,快步走着,耳畔传来对话。 “哥哥,我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 “当然不会,已经止血了啊,你没上过生理课吗?失血量在五百毫升之下,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碍。” 言敬禹侧头,将目光落在坐在休息椅上的一对兄妹上。他们都穿着灰色的运动服,紧挨着彼此,那做哥哥的男孩还将一盒插着吸管的红枣牛奶递给妹妹,妹妹接过后,吸了两口,说很好喝,又说腿上还是痛,哥哥就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她腿上裹着纱布的地方,说,没事,都止住了。 “明天要吃猪肝了,补补血。”妹妹笑说。 “这么点血算什么?就属你最娇弱。”哥哥拍了拍她的脑袋。 嘻嘻笑笑的声音,给这冰冷的环境添了点生气。 言敬禹看了他们好一会。 细瘦的身材,青涩的脸蛋,两个小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想起他的明澜。 也是那么一个瘦瘦的女孩,但一点也不柔弱,她力气大,手筋骨大,运动很好,受了伤从不喊痛。 坚强,明媚的她,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中。 …… “我会宠你一辈子。”她握着他的手,低头认真研究他掌心的生命线,然后慢慢地把玩他的手指,与他手指相扣,说,“爱惜你就像爱惜我自己一样。” 当时他微微一怔,心底因为她郑重,虔诚的承诺起了一丝涟漪,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贴上来亲吻他的唇,飞快的一下就离开了,像是舔到糖果的小孩子,眼眸盈盈,笑容明亮,似乎带了一丝光芒,然后一字字地说:“你是我的。” …… 言敬禹站在走廊尽头,高大挺拔的背影显得有些清冷,站姿笔挺好看,肩膀到脚成一条线,和周围格格不入,像是隔离了周遭的一切,陷入自己的世界。窗外已经下起了毛毛雨,窗上细濛濛的一片,他握起拳头,在窗上轻轻一压,再用手指在周围点了点,就是一个梅花状的爪印。童趣可爱。 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 “言大老板,今晚来锦合吗?这边来了好几个中俄混血的妞,刚抽芽的,十七八岁。”粗哑的声音混杂着轻笑,“比上次那批还要嫩,我特地帮你留了两个最好的,你过来尝尝看,一定比上次那几个受用。” “不了,我没这个兴致,你们玩得开心点。”言敬禹眉眼间浮上浅浅的一层阑珊。 “没事,我帮你留着,不去碰,等你亲自来破血。这几个小姑娘都仰慕你……” 言敬禹轻笑了一下,敷衍了几句后就挂下了电话。 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言敬禹双手负背,站在那里许久,影影绰绰的光映在他挺拔,坚毅的背上,他垂下眼帘,看着下面雾蒙蒙中的一点亮光,良久后,才启唇,念了一个名字。 他什么都有了,唯独她除外。 有关她的一切回忆,刻骨刻肌。 chapter2 湛明澜参加高考的那年,是一个多事之秋。父亲湛弘昌和母亲殷虹的启铭电子集团有限公司经过二十几年的精耕细作,成为本市一个标志性的高新技术企业,事业处于辉煌,两人的精力却不如以前,身体处于衰退中,湛弘昌在董事会上晕厥,送往医院后被确诊为中风前兆,殷虹在随后被检查出胸部长了一个瘤,幸好切下来送检确定是良性的,让大家松了口气。 “你安心备考,别管其他事情。”殷虹叮嘱湛明澜,“爸妈年纪大了,或多或少会有些毛病,这很正常。” 湛明澜点头,说了声好,心里却很担忧。 湛弘昌是不服输的性子,出了院后就又杀回自己的战场了,用他的话说,很多驳和家人,她别无所求。 只是她在读高中的时候就被母亲殷红拉去五台山拜访一位高僧,那位高僧看了湛明澜的面相,问了她的生辰八字后,十分淡定地说,她的人生不会太顺遂,会有不小的波折,殷虹立刻问,大师,那我们该怎么化解呢,高僧继续淡定一笑,谆谆教诲,人要存有善心,懂得舍得,不去计较得失。 湛明澜笑着看那位高僧,很郑重地表示谢意。 这晚,湛明澜正塞着耳机在练英语听力,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她摘下耳机,转头一看,果然是言敬禹,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作业本,片刻后伸手绕过她的身体,按在她的本子上,点了点,沉声道:“这个英文拼错了,少了一个i” “我改。”湛明澜立刻动手。 他靠得她很近,隔着薄衬衣,紧致的肌肉透出的温热传慢慢递到她身上,她故作镇定地动手修改了那个英文单词。 palpitate 不太常用的一个单词,意思是心脏悸动…… “别太累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她反问,有些烦恼,“如果我发挥失常,考砸了怎么办呢?” 他浅笑,修长的手虚拢在她头顶,声音很低很好听:“考砸就考砸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考砸了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只能去很糟糕的学校,以后也不能找到好工作,怎么能说不是大事呢?” 他俯身,双手绕过她的身体,轻轻撑在桌子上,形成一个将她拢在怀里的姿势,慢慢说:“你不要被老师那些一考定终生的言论唬到了,人生有很多次考试,也有很多次机会,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高考很重要,但不是唯一的考试,所以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chapter3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湛明澜简直是玩疯了,整日跑出去骑车,打保龄球,溜冰,游泳,将自己晒黑了不少,对此,言敬禹笑她是一个野丫头,她才收敛了一些,乖乖在家吹空调,看书。 她考得不错,分数超过一等线二十分,算是骄人的成绩,开心得不行。除了父母的奖励之外,言敬禹特地塞给她一张卡,说你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受宠若惊,郑重地收了起来,没舍得用,只是忍不住想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上网登陆工商银行,输入银行账号和密码,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有那么多,连爸爸妈妈都不敢给她那么多。 这是一种纵容,她心知肚明。 没了学习压力的暑假,开始是兴奋,后头是无趣,家里除了佣人阿姨,就只有湛明澜和弟弟湛博俊两个人。湛博俊比她小四岁,才读初二,是个文静懂事的男孩,念的是寄宿学校,放暑假才回家,整日除去做功课就沉浸在自己的车模世界里。湛明澜找他说话,他也懒懒的,一副和你没有共同语言的架势,她越发觉得没意思,回到房间看了会书后就闷头大睡。 夏天是很容易犯困的季节,湛明澜一睡就睡到了傍晚,睁开眼睛后觉得头晕得很,投眼向窗外,乌黑黑的一片,像是要下雨了。 起床下楼,正瞧见言敬禹拎着一盒点心进屋,她立刻笑着走过去,说:“冰激凌马卡隆,我的最爱。” “饭后才能吃。”言敬禹将点心递给佣人阿姨,吩咐她放进冰箱,然后问湛明澜今天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挺无聊的。”湛明澜实话实说。 “没事,保持完全放松的状态,好好休息,等到开学了就没这么清闲了。”言敬禹脱下西服外套,湛明澜主动接过,放在玄关处的衣架上。 “不是都说大学很清闲吗?”她反问。 “你可以选择清闲,也可以选择忙碌,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挥霍时间,上课学习之余多参加一些校内活动,社会实践,增强个人阅历。”言敬禹说着坐下,拿起消毒过的的毛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才拿起筷子。 “好。”湛明澜点头,也往椅子上一坐,开始吃饭。 湛弘昌和殷虹因为工作关系常常不在家吃饭,言敬禹的应酬也很多,回家吃饭的机会也少,一般就是湛明澜和湛博俊两个人大眼对小眼,默默无语地吃完饭,但现在言敬禹在一边就不一样了,湛博俊对这个睿智,渊博,百科全书型的大哥很是崇拜,提出不少问题,让他解答,他很耐心地听,也很认真地给出建议。 饭后,湛博俊被一个电话叫去唱歌了,走之前还问言敬禹要了些钱,言敬禹塞给他几张现金,叮嘱:“十一点之前要回家,不能关机,必须让我随时能联系到你。” 湛博俊讨好地点了点头,拿过钱后就飞走了。 言敬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翻看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没过多久,湛明澜就捧着一碟香瓜过来,放在他面前,他“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湛明澜就拿起牙签戳了一块轻轻拿到他唇边,他才笑了笑,启唇咬住,吃下去后,评价说很甜,水分很足,很好吃。 “哥。” “嗯?” “你说大学里可以谈恋爱吗?”她问。 言敬禹放下手里的文件,侧头看了看她,笑得纵容:“可以。” “是吗?”她有些失落,继续道,“真的可以?” “完全可以,恋爱自由,这是你的权利。”言敬禹想了想后说,“不过要选好一点的男生,否则会受伤。” 诶,果然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湛明澜不无沮丧,自嘲地笑了一下,仰起头懒懒地看客厅的吊灯,眯起眼睛看着那炽亮的光线。 “怎么还没跨进大学的门,就想着谈恋爱了?”言敬禹反问,“是不是对你们而言,大学就等于谈恋爱,而不是其他?” “也不是。”湛明澜摇头,伸直长腿,想了想后揶揄道,“对了,如果我谈恋爱,你不会觉得有些失落?我的意思是……有些哥哥会有一种心理,不想让妹妹跟了别人去,就是有些护妹心切。” 言敬禹倒是非常认真地思量了一下这个问题,沉吟许久后回答:“我应该不至于。” 湛明澜伸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却郑重地说:“我不会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我不会喜欢别的男生,他们再好,我都不喜欢。” 因为我喜欢你,我九岁就和你认识了,十年了,我只喜欢你。 言敬禹正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一听,是工作电话,说了很久。 自从他毕业后在湛氏工作,用最短的时间从基层到执行总裁,私人时间越来越少,常常回家后,身上都带着一层薄薄的酒意,湛明澜感觉和他疏远了不少,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人。此刻,他对着电话说话的口吻态度,让她又感觉陌生了一点。 言敬禹接完电话,转过身来,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湛明澜,反问:“你刚才说什么?” 湛明澜正在啃香瓜,一滴汁水从嘴角滑落,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动作慢悠悠的,语速也慢悠悠的,说道:“我说我不会在大学里谈恋爱,不会喜欢其他男生,因为我喜欢你呀。” 言敬禹微微一怔,随即浅浅一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却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表白:“我真荣幸。” 湛明澜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言敬禹面前,拉起他的手晃了晃:“我是认真的,没在开玩笑。哥,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追我?” “对,追你。”湛明澜继续轻晃着他的手,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长相我改不了,好在性格,气质,学识等方面都可以改变,你说个要求,给我个努力的方向呗。” 眼神认真,语气认真,她的一切都很认真。 言敬禹想了想说:“你应该知道我最近在相亲。” “知道啊,是那个李家的千金吧?我逛商城的时候见过她,她挺漂亮的。”湛明澜笑说,“但我觉得我比她漂亮,个子也比她高,外表应该可以赢她吧。” 言敬禹看着她良久,盈盈眼眸里折射出一道亮亮的光,投射在她的眼眸里,一字字地说:“澜澜,你是我妹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湛明澜回答得更认真,“我有追你的资格。” “我不是那么好追的。”言敬禹顿了顿后说,声音凉凉的,在夏日的夜晚,可以让人身上的热气消散。 “那我可以试试看。”湛明澜说着松开他的手,双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微微踮起脚,瞬间想亲吻他的唇,却没有勇气,转了转方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像是在自己的领土上做上记号。贴近他的时候,嗅到他干净温热的呼吸,身上淡淡的冷香,心跳得厉害,短暂的几秒接触,她就松开了他,镇定了呼吸,说,“我不觉得有其他女人会比我好。” 言敬禹伸手拢了拢她微乱的头发,说道:“上去休息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湛明澜点点头。 她回房后躺在床上想了一会,也许她的表白对言敬禹来说真没什么杀伤力,言敬禹的性格本就是沉稳内敛,泰山崩于前可以做到色不变,这些年喜欢他的女孩太多了,知名主播,美女律师,长腿嫩模,演艺圈的小明星,家世很好的名媛,他估计被告白得已经没啥感觉了,或者当她是小女孩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总之她在他眼里,基本看不到什么回应。 他的确很难追,这么些年,身边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也不见他和哪个异性打电话,约会吃饭,除了现阶段这个相亲对象,李家的女儿,学珠宝设计的,在名媛圈很出名,整日穿着香奈儿的套装,笑脸盈盈,很有风仪。 他是交女朋友的年纪了,湛弘昌和殷虹也暗示过他,他点头,敷衍说自己会考虑的。 只是见过他的女生都评价他过于高傲,难以亲近,不好攻克,他坦然接受她们对他的评价,却从没想过改变。加上他是标准的工作狂,基本没将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所以至今单身。 她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虽然再喜欢他,也是有原则的,如果他有了女朋友,她是不屑搞破坏的。 那日的告白后,言敬禹和没事人一样,对湛明澜的态度一如往常。湛明澜倒是真的开始追他了,买了菜谱学做菜,上网查找烘焙达人的教程,学做甜点,做好后一半给弟弟湛博俊尝,一半就细致地包起来,放进隔热的保温袋,打车去启铭电子集团,给言敬禹送去。 言敬禹刚才会议室出来,就接到湛明澜的电话,说她人在启铭楼下了。言敬禹抬腕看了看表,是午餐时间,于是叫秘书下楼将湛明澜接上来。 言敬禹的办公室很大,连着一个会议室和休息间,湛明澜就和他坐在休息间里吃饭,她做了三菜一汤,还烤了一只芝士蛋糕,很骄傲地拿出来,搁在桌子上,给言敬禹看。 “都是你做的?”言敬禹卷起袖口,微笑地指了指桌上的碟碟盘盘。 “是啊,我发现我很有做菜天分,才学了一段时间,上手很顺利。”湛明澜递给他筷子,因为知道他有洁癖,还用消毒过的湿巾擦了擦筷子,“你尝尝看。” 言敬禹每道菜都尝了一些,评价说不错,他吃的时候,湛明澜就看着他。她很少来启铭,刚才坐电梯到了他的楼层,一进去就看见了工作状态的他,穿着正式的西服西裤,身材挺拔,气质巍然,宽肩窄腰,英姿卓越,他朝她招了招手,不轻不重地喊了声过来,她瞬间被秒杀。 “你平时中午都吃什么的呢?” 言敬禹指了指写字楼对面,说:“订对面的商务快餐。” 湛明澜笑说:“是对面那家日本料理店吧,你不该啊,怎么吃日本人的东西呢?” “我不喜欢日本,但也不仇日。”言敬禹说,“订餐是秘书负责的,订什么就吃什么,没有特别要求。” “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每天做饭做菜给你送来好不?”湛明澜说。 “不好。”言敬禹拒绝得很干脆,“太麻烦了。” “我不觉得是麻烦。”湛明澜说着往他的碗里丢了一块鱼肉,“这鱼好好吃。” 自吹自擂一番。 言敬禹放下筷子,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莞尔:“澜澜,我告诉你。”他突然凑近她,一字字地教导,“你以后不管追哪个男生,都别太宠着他。像这样做饭做菜,大热天地赶过来,日复一日的,他很可能会越来越觉得理所当然,不拿你当一回事。” 他声音很低很沉,落在湛明澜的耳畔,也砸在她心上,她想了一会后说:“我懂了。”片刻后又咧嘴笑:“但我忍不住啊,我喜欢谁就想宠着谁,对他好一辈子,这不是最自然的吗?” 言敬禹认真地看着他,像是琢磨,然后低头喝了口温热的茶。 他一副“难啃的骨头”貌。 “你和李大小姐相亲进展得如何?”她突然转了话题,问了自己最想问的。 “就见了一次面,没有再约了。” “你不喜欢她吧。” “没有什么感觉。”言敬禹摸了摸手指,后仰了一下身子,窗外的阳光投射在他脸上,映得他的俊脸像是艺术品一般,“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只是不适合我,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和她说清楚了。” 湛明澜简直要鼓掌了,克制住笑容,硬邦邦说了句:“好可惜呐~” “是么?”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亮而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好吧,我承认,我嫉妒她。”她低头,用筷子狠戳了一块鱼。 吃完饭,湛明澜就闲在他办公室里,他闭目养神小睡,她就站在他身后帮他按摩肩膀,他肩膀的肌肉有些僵硬,她使了好大的劲才推开,很认真专注地帮他按摩,虽然她手筋骨很好,但时间长了也酸得很,他感受到了她的吃力,低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别费劲了,你也休息一会。” “我可以欣赏一下言总的办公室吗?” “可以。”言敬禹闭上眼睛,说道,“正好办公桌很乱,劳烦你收拾一下。” 湛明澜出了休息间,走到他的办公桌,帮忙整理了一下堆积的文案资料,将钢笔的笔帽套好,放在笔筒里,将歪了了镇纸移好,烟灰缸里的烟蒂也倒在竹篓里。俯身的时候看见有个抽屉没合上,便伸手去推,却推不上,像是卡住了,反拉了一把,完全拉出来,才顺利推上去,瞬间看见了最上方是一张油彩画,她没忍住,拿出那张画看了看。 很美的一张油彩画,蓝天白云,绿油油的草地,牧羊群,还有牧童。色彩柔和得可以柔进人的心里,透着一种明媚灿烂,孩童般的纯真。只是笔法有些稚气,像是年龄偏小的初学者的作品。 湛明澜有些好奇,言敬禹怎么会保存了一张这样的油彩画? 偷看毕竟是不好的,湛明澜赶紧将画给塞回去,关上抽屉。 言敬禹午睡时间不长,醒来后起身,走出休息间一看,湛明澜正坐在他的皮椅上,很专注地看他大班台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和员工的集体合影。 他在任何人群都是属于出类拔萃的那一型,那时候他刚进入启铭集团,众人都知道他是湛弘昌名义上的儿子,算是太子爷,对他尊敬有加,他不骄不矜,脚踏实地,用出色的业绩,卓越的能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众人对他心悦诚服。 “放这张照片是不是想告诉大家,你是个很亲民的老板,会积极和员工打成一片,然后博取他们的信任呢?”湛明澜笑着猜测。 言敬禹靠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喜欢放自己的个人照,所以找了集体照。再者,无数事实证明,和员工打成一片,不分上下的老板往往是以失败结局告终的,好的老板对员工是需要一种威慑力,只有真正敬畏一个人才会为他效力,并且遵守不破坏制度,这是很现实的一个道理。“ 湛明澜点头,继续看着照片,说:“哥,你好帅。” “帅能当饭吃?”言敬禹轻笑,随即问,“你年纪小,看到帅哥就走不动了,我理解。我猜等你看到比我帅的男人,就会转头喜欢人家去了。” “不会。”湛明澜摇头,很坚定地说,“我没那么肤浅,外表只是锦上添花,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的内在。” “行了。”言敬禹打断她,修长按住她的肩膀,“你该回去了,我找司机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还可以去逛逛。”湛明澜摇头。 走之前,湛明澜问了句:“对了,哥,我刚才不小心打开你抽屉看到了一张很漂亮的油彩画。” “嗯。” “你怎么会有这样一张画?是谁送你的?” 言敬禹想了想说:“一个女孩子画的,她送我的。” “她多大了?”湛明澜问。 言敬禹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停顿了一下,说:“年纪挺小的。” chapter4 晚上,言敬禹和几位有生意往来的朋友吃了饭,被邀去锦合会所玩玩。 微暗的灯光下,几个男人觥筹交错,穿着贴身旗袍,端着果盘的女服务员袅袅婷婷走来,和一阵风似的,刚将果盘放在桌子上,纤细白皙的手腕就被郑光明捏了捏,吃了豆腐。 郑光明是圈子里的玩家,也是有名的败家子,喜欢赚钱和烧钱,后者的速度不亚于前者,他手头有个项目是和启铭合作的,言敬禹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彼此私下建交已经有段时间了。 他送了言敬禹一盒上好的古巴雪茄,并亲自拿出一根,用雪茄剪刀剪开,递给言敬禹,言敬禹接过后,用高温火枪慢慢点燃,均匀受热后才慢慢地吸了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尝,良久后吐出,微笑:“挺不错的,没有一点草腥味。” 几个男人喝酒,聊天,谈私募基金,谈豪宅游艇,谈风花雪月,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郑光明叫来了四五个身材婀娜,妩媚迷人的妞进来助兴,并指着言敬禹起哄:“快去伺候言大少,他是最难搞的,谁伺候好他了,他会大方地送你一只铂金包。” 其中一个女孩最为活泼,嘴巴最甜,提声道:“谁稀罕铂金包啊?” 郑光明笑着反问:“小丫头,那你还稀罕什么呢?” 该女孩立刻迈着修长的白腿,走到言敬禹边上,一屁股坐下,拿起酒杯往他唇边送,笑道:“陪这么极品的帅哥,我别无所求,只要他记住我的名字。” 言敬禹手里夹着烟,浅笑地看着她,始终没有开口问她叫什么,她也不气馁,紧紧挨着他坐,一手轻轻搭在他宽肩上,长长的紫色指甲时不时地摩挲他的脖颈,在他耳畔讲了不少段子,过了好长时间,言敬禹才侧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呢?” “我叫兰兰。” “澜澜?”言敬禹若有所思地反问。 “兰花的兰,虽然普通,但朗朗上口,记住不难吧?”兰兰的身子又贴了过去,笑着说。 言敬禹笑了笑,没说话,懒懒地往桌上丢了一张牌。 “我是不是很丑?你都不怎么看我。”兰兰声音有些委屈。 言敬禹瞟了她一眼:“你很漂亮,就是身上的味道太臭了。” “我用的是dior的紫毒,可能洒了多点。”兰兰依旧笑眯眯,挪了挪自己的身体。 牌局结束后,郑光明在言敬禹耳边低语,笑容颇有深意,言敬禹没有什么兴致,摇了摇头。 “那还是叫付融融过来?”郑光明想了想后提议,这总得让言敬禹满意了才行,这几个小女孩热情大胆了些,状又浓艳,还真不是言敬禹会欣赏的类型。 付融融就不同了,新晋主播,五官精致,气质大方优雅,性格温婉动人,说话也有智慧,典型的知性美女。 言敬禹没有反对。 郑光明一个电话就叫来了付融融,并给言敬禹开了一间顶层的贵宾客房。 不到二十分钟,付融融就出现了,穿了一条宝蓝色的长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膀处,带着一股暗香走来,她笑容向来矜持,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接过郑光明给她的房卡,在高级服务员的带领下坐专属电梯到了顶层。 走进房间,言敬禹正坐在沙发上接手机,眉目间带了一层薄薄的醉意,付融融用嘴型示意自己先去洗澡,他点了点头。 出来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浴袍,走到言敬禹身边,依偎过去,手解开他衬衣的扣子,如小蛇一般滑进他的胸膛,很痴迷地亲吻他的侧脸。 事后,付融融躺在言敬禹身侧,纤细白皙的手臂搁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柔声问:“有心事?” 言敬禹垂下眼帘,没说什么话,看着她白嫩如葱的手在自己身上有技巧地游走。 付融融也就识趣地噤声,虽然她和言敬禹认识时间不算长,但了解他的性子偏冷,不喜欢女人聒噪。她能被他赏识,和他保持这样一种关系多半也是因为她懂得察言观色,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就闭嘴,充当解花语的角色。 她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主动凑过去亲吻他的下颏,深嗅他颈窝的味道,手指在他性感的腹肌上画圈圈,越看越觉得迷人,忍不住贴下去亲了他一下。这虽然是一种交易,但她并不是被迫,是心甘情愿的,毕竟言敬禹这样长相和能力都属于上品的男人,她不可能不痴迷,但痴迷归痴迷,她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贪的,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一种权^色交易。 电视台的女主播有几个是没有后台的?她不认为自己现在所作所为是欠道德的,这样的权^色交易中,她通过自己的资本换取自己想要的,有什么错?有谁敢看不起她? 言敬禹突然睁开眼睛,用力甩开她的手,直接起身穿衣服。 付融融用手支起脑袋,眼眸有些笑意,长指甲在床单上轻轻地划,轻声反问:“怎么?不过夜了?” 言敬禹穿好衬衣,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就睡在这里吧,我会安排他们将早餐送上来。” 付融融如玉的身体在乱如云的被子下动了动,声音懒洋洋的:“可惜了,其实我挺享受和你睡在一块,迎接清晨阳光的,那滋味很幸福。” 言敬禹薄笑了一声,戴好表,穿好外套,顺便从西服口袋拿出皮夹,掏出一张金额不菲的购物卡,搁在床柜上:“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付融融拿过一看,笑道:“这么多?你确定?” “还是你想要现金?”他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公式化地问。 付融融摇头:“不用,我最近是看中了一条valentino的晚礼裙,就是有点贵,还舍不得下手。” 一条四万八多的晚礼裙,她不是买不起,只是没有挥霍的习惯。 “喜欢就买吧,当我送你的礼物。”言敬禹已经穿好了西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漠,隔离了这满室春融,丢下话后径直往门口走。 “路上小心点。”付融融提醒。 言敬禹回到家,走上二楼,路过湛明澜的卧室,她的门是虚掩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听到她因为做噩梦而发出的声音,推开门,轻轻走到她边上,借着暖黄的地灯,看见她的睡容,她似乎睡得不怎么舒坦,眉峰微蹙,手还有些发颤。他转身,拿过遥控器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再弯下腰帮她掖好薄薄的被子,拢了拢她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将她的露在被子外的脚塞进被窝里。 她喜欢看惊悚,推理,恐怖类型的片子,看了后又会做噩梦,从小就如此,那会她因为害怕睡不着觉,还会抱着枕头到他房间,要求一起睡,他就拉她上来,让她躺在自己身侧,握着她的手,哄她入睡。当然现在彼此年纪大了,不能和从前似的没规矩。 做好这一切,他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回到自己卧室后,去卫浴室洗了澡后才入睡。 隔天是休息日,湛明澜起床后洗漱完毕,亲自做了早餐,叫湛博俊起床,他起不来,摇头说不要吃早餐,她无奈,又跑去叫言敬禹起床,走进他的房间,来到他床边,却没忍心叫醒他,他睡得很静很沉,没有半分醒来的意思,她想他是工作狂,工作日的时候常常只睡五个小时,周末就让他多睡会吧,真让人怜惜呐。 只是越看他越觉得他好看,实在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看他睡得沉,没有察觉,她又大胆地亲了一下他的眉心,心想: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呢? 窃玉偷香,她的行径和流氓无异。 难得的晴天,湛明澜出门到图书馆看书,看了没多久就接到倪好好的电话,她说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和她一样是s市的工商大学,区别只在于一本和三本。对倪好好而言,这个成绩算是满足了,她家对她别无所求,吊车尾也没事,只要能混出一张大学文凭就好。 倪好好笑着问湛明澜在哪里,湛明澜说在图书馆呢,她说我拿到父母给的奖考金了,请你吃饭,就在你那边的青竹居好了。 图书馆附近的青竹居,人均消费要八百多,倪好好向往很久,说里面的青菜都是用鲍鱼煨的,点心精致得和工艺品似的,她一定要进去吃一次。 湛明澜笑说好啊,你既然这么迫不及待地烧钱,我陪你,到了叫我,我再看会书。 过了二十分钟,倪好好的短信就来了:人已到,定了202包厢。 湛明澜将书和水杯都塞进包里,再看了看包里的内袋,庆幸前几天给倪好好准备的礼物没有拿出来,还放在那里,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里面搁着的是一个天鹅项坠,倪好好就喜欢这个品牌的饰品。 走出图书馆,她过马路到对面,径直走向青竹居。 因为连下了几日的暴雨,路边的水洼不浅,湛明澜穿了一双平地凉鞋,小心翼翼地跨过去。一辆车却在这时候急速过来,车轮碾过水洼,溅起的水打在湛明澜的身上。她一阵凉意,衣服和裤子都被溅湿了,更别说鞋子,脚趾缝里全是又黏又湿的水。 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低头随便擦了擦。 那辆车停在她不远处,车后座的人摇下窗,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片刻后吩咐司机开锁,他迈开长腿,下了车。 湛明澜正在擦小腿上的污渍,视野中出现一双做工不错的皮鞋和一双修长挺拔的腿,带着淡淡的皮革味,她本能地抬头,一个晃神,差点喊出来,幸好及时刹车。 她面前是个高大挺拔,穿着华贵的男人,这没错,貌似气场很强很彪悍,这也没错。但是为什么,怎么会,怎么可能,也太诡异了吧……这个男人怎么长得和言敬禹这么像呢?她凝眸看了好一会,确定不是言敬禹,但真的有七分像。 “很抱歉,似乎给你造成了麻烦。”男人打量了一下她上上下下,有礼貌地道歉。 “没事,只是意外而已。”湛明澜说。 男人沉吟了一会,问道:“需要赔偿吗?” 湛明澜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夸张,回去洗洗就好了。”顿了顿后忍不住说,“你长得真的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男人站姿很好看,微微颔首,“那很巧。” 湛明澜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像是最拙劣的搭讪语,憨憨一笑:“是真的,我是实话实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没有回答,那莫测的眼神似乎在笑她的冒失。 湛明澜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瞬间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像是古代那类轻易索要闺阁女子芳名的登徒子,旋即为自己解围:“我没事,衣服裤子拿回家洗洗就好了,先走了。” 湛明澜走了几步,又回头,想再看看这个和言敬禹长得很像的男人,这一回眸,恰好那男人的目光也投过来,不轻不重地回应她的眼神,她有些尴尬,但没有闪避,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chapter5 青竹居消费很贵,连一杯漂着一片嫩叶的茶水都上百,倪好好的奖考金挥霍得快差不多了。 回到家后,湛明澜迫不及待地找言敬禹,他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书,穿着休闲,修长的手扣在太阳穴上,低眸看得很认真。 “哥,我告诉你一件超有意思的事情。”湛明澜坐下后说,“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男人,不是一般的像,是非常像,身材,高度,五官都很像。” 言敬禹抬眸,看着湛明澜一会,伸手将她黏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撇开,似笑非笑:“真的?” “真的,我亲眼,近距离看他,好像是你的复制版。”湛明澜说着,思绪千奇百怪起来,“莫非你还有另一个兄弟?” “没有。”言敬禹拍了拍她的脑袋,随意道,“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的去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也是。”湛明澜想了想后又笑,“不过我还是觉得好神奇。” 言敬禹看她孩子气的模样,不禁莞尔,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吃点东西。” 是佣人阿姨刚烘焙出来的蓝莓饼干,气味芬芳诱人,湛明澜伸手越过圆盘,拿起他面前小碟里缺了口的一块,言敬禹轻咳,提醒她:“这是我吃过的。” “不能浪费啊。”湛明澜咬了一口,甜甜的,脆脆的,十分美味。 两人聊天,言敬禹说起下周要去h市父母的公墓悼念逝去的双亲,湛明澜立刻说,我和你一块去,还可以吃到h市的东坡肉和糖藕。 往年,她也是和他一块去的。 “天气这么热,你还是待在家里吧。” “我再待下去就要发霉了,我要和你一块去,当做开学前的短途旅行。”湛明澜坚持。 “那行。”言敬禹应允了。 隔周,言敬禹自驾车,载着湛明澜去h市。湛明澜随身携带了一只很小的,方形行李箱,里面只塞了点衣服,护肤品,干净利落,她穿得也简单,要不是言敬禹提醒,她连墨镜和遮阳帽都懒得拿。 “你个子又高了。”上车之前,言敬禹突然说道。 “好像是的,又长了一公分。”湛明澜笑,“我可不想再长了,倪好好说我个子高,容易驼背。” 她已经有一米六九了。 言敬禹看了看她,蓝色的紧身t恤,白色的热裤,一双笔直修长,有韧力的腿,身材亭匀,是个大姑娘了。 “也是,你以后穿高跟鞋可能会比男朋友高。”言敬禹的眼眸浮上一层笑意,“他会自卑。” 湛明澜立刻说:“我说了我不会找除了你之外的男人的,你有一米八五,我放心长,没事。” 言敬禹轻摇了下头,没接话,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嘱咐她系好安全带。 湛明澜心想:每次都转移话题。 从s市到h市的车程需要两个半小时,湛明澜为了不影响言敬禹开车,戴上耳机专心听音乐,时间长了耳朵难受,便摘下了,低头无聊地看自己圆圆钝钝的指甲。 “没事,可以和我说话。”言敬禹说,“现在路况很好。” 湛明澜想了想问:“你有没有喜欢过女人?” 阳光下,言敬禹的侧脸被镀上了淡淡的金色,眉目清隽,轮廓鲜明好看,显得很是迷人,他缓缓转方向盘,回答:“好像没有。”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好像是什么意思?” “喜欢的话……”言敬禹斟酌了一下用词,“一定有过,有段时间很喜欢长腿,皮肤白白的女孩,如果她恰好又聪明,就更吸引我。” “那爱呢?”湛明澜侧过头,加深了她的好奇,“你有爱过什么女人吗?” “没有。”回答得干净利落。 答案和湛明澜想得差不多,喜欢和爱是有区别的,喜欢很短暂,也许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举止就可以吸引你,让你喜欢,但爱,就复杂一些了,言敬禹……总觉得他没有爱过哪个女人,他连女朋友都没有。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看感觉。”言敬禹微微挑起眉峰,“不过相处得舒服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我呢?”湛明澜厚颜地笑,点了点自己,“说说我吧。” “你?”言敬禹勾了勾菲薄的唇,“我对你,没什么可说的。” 湛明澜:“……” 真是自己找虐。 到了h市,言敬禹带湛明澜吃了午饭,然后开车径直去了苑山公墓,车停在山脚,他们下车后上山。 在言敬禹父母的墓前献花,送水果。 言敬禹俯身,弯下腰,拿着干净的软布细细擦拭父母的墓碑。 他的父母在他十四岁那年遭遇车祸,双双离逝,接着他就被父亲言舜清的好友湛弘昌收养,湛弘昌和殷虹对他视如己出,给他最好的物质和教育,而他也用优秀的成绩回报了养父养母。 言舜清生前是做钢材生意的,一度遭遇事业的低谷,最后关闭了工厂,和妻子向楠做起来小成本的批发生意,家境算不上富裕,正因为如此,言敬禹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浮华,他不骄不矜,性格沉稳内敛,处理事情有力有效。 他第一天来湛家的时候,湛明澜就喜欢他了,先被他的皮相吸引,而相处过后就更喜欢他了,整日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时不时地带他出去炫耀一番:这是我哥,超帅吧。 两人在墓地待了很久,因为言敬禹有话要对父母说,湛明澜就不动声色地避开,走到远处眺望风景,这里绿树成荫,大片大片的灌木丛遮住了炽热的阳光,难得的凉爽,湛明澜站了好一会也不觉得累。 其实她也很难受,每每想到言敬禹的父母,心就不由地疼起来,他虽然坚强,但心里一定会为父母当年的意外亡故而难受,当时她很小,只是觉得他很可怜,现在她大了,除了同情,多的是心疼。 因为喜欢,因为在意,才会心疼。 希望他快乐,幸福,没有一点难受的回忆,这是她的奢望。 下山的时候,湛明澜落在言敬禹后头,他停步,转身伸出手,她快步上前,拉住他的大手,和他并排并走在一起。空气很闷热,湛明澜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他察觉到她的疲倦,提议:“我背你下山吧。” “真的?” “真的。”他浅笑。 她跳上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背上,觉得心跳加速。隔着单薄的衣物,她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还有肌肤腠理间传出来的味道,很好闻,她深深吸了口气。 他常常锻炼身体,身材近趋完美,身上的肌肉不是欧美人那种喷张型的,而是匀致,结实,漂亮又优雅的,他力气很大,背她是小意思。 她顿了顿脑袋,闭上眼睛,任由睡意袭来,慢慢睡了过去,只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幸福腾然而升。 要是能被他背一辈子就好了。 他将她背到山脚,才轻轻喊她醒来,她睁开眼睛后跳下来,跟着他上了车。 他们在h市玩了一天半时间,逛了著名的风景旅游区,去了人山人海的寺庙,湛明澜吃到了念了很久的东坡肉和糖藕,言敬禹看她吃得开心,又外带了两大份,说是回去的车上可以吃。她还买了不少小玩意,丝绸做的伞和手帕,铜铃挂坠,折扇,天竺筷,青瓷小兔子……都是在风景旅游区买的,价钱都翻了一翻,言敬禹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她看上了什么,他就掏钱,配合得干净利落,结果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期间,店铺的老板娘还笑着说:“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言敬禹正低头看一只葵口笔洗,没听到似的。 湛明澜不否认,点头轻声说:“是啊。” 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被旁人误会的感觉也不错。 “你们很般配,个子都高高的,长得都很好看。”老板娘喝了口热茶,有些兴致地打量他们“这对”。 傍晚吃好了饭,言敬禹接到了一个电话,项目合作方的一个重要级代表从欧美到了s市,提出见他,他挂下电话后,出了房间,到隔壁找湛明澜,湛明澜正洗完澡,听他说需要连夜赶回去,没有异议地点头。 “抱歉,累着你了。”言敬禹帮她拢了拢头发。 湛明澜笑:“不累,我这两天精神很好,晚上都睡不着觉。” 连夜开车回去的路上,却遭遇了意外,他们遇到了劫车党。 其实这一带的治安很好,所谓的劫车党,在湛明澜的印象里,只有和深山老林扯上关系。 当时车子的轮胎出了些问题,像是被路上横躺的什么利器扎破了,言敬禹下了车去检查,幸好问题不好,他带了备胎,可以自己动手处理,或者打个电话叫汽修店的人来都行。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路边都没什么人,这是城与城交界的工业区,也是外商投资的基地,本来就人烟稀少,这会夜深浓浓下,显得很荒凉。 劫车党就是这会出现的,四五个年轻人,染着红红黄黄的头发,操着西北部的口音,手里拿着匕首和锤子。 言敬禹以前学过散打和截拳道,对付他们不算太难,只是要护着湛明澜就比较难了,湛明澜在这个时候竟然出奇地冷静,没有东躲西闪,让他护之不及,他始终护在她身侧,时间长了,她也感受到他身体紧绷,有些费力。 其中一个年轻人持刀从左侧贴近他们,湛明澜余光看见那冷光朝着言敬禹的后背而下时,她想都没想就抬腿往他身下狠踹,那年轻人很灵活地一闪,挪腾了一下,看言敬禹正对付前面几个人,换了方向,持刀欲往他颈部要害处而下,湛明澜心生惧意,神情顿时有些狠戾,下意识地用身体顶过去…… 巡警车声在这个时候由远及近,几个劫车党本刹那间就做鸟兽散。 言敬禹第一时间转身看湛明澜,问她有没有受伤,她摇了摇头,面色却很苍白,嘴唇的血色急速退去,后知后觉地用手指了指后面:“好像有点痛。” 言敬禹立刻拉过湛明澜一看,她后背的衣服都被划破了,很利的一刀从左背上方划下,血汩汩地流出来,染红了他的瞳孔,他眼眸急骤一缩,立刻吼巡警过来,拨打了120,叫了救护车。 …… 湛明澜的刀伤长达十四公分,幸好刀势不深,没有伤到背部连着心脏的血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手术进行了近两个小时,被送出来时,湛明澜看见言敬禹,笑着喊了声哥,说我还是第一次进手术室,手术室好热啊,被打麻药的感觉好神奇……简直和没事人一样。 在病房里,言敬禹喂水给她喝,问她还痛不痛,她点头:“现在越来越痛了,比手术前痛多了。” 因为不能压迫伤口,她只能趴在病床上,抬头和言敬禹说话。 相比湛明澜的惨烈,言敬禹只是受了点轻伤,手臂和手腕经过清创,消毒,缝补后,简单地贴上了两块纱布,只要一周就可以拆线。 “澜澜,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言敬禹俯身,伸手摸了摸湛明澜的头发,柔声道。 湛明澜安静地趴在病床上,后背的痛楚一点点泛上来,连带着胸口都有刺痛,她轻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别将注意力放在痛区上,想想别的事情。 “很痛?”言敬禹看出了她的难受。 湛明澜想了想说:“嗯,很痛。你能不能亲我一下?”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荒谬,太荒谬。 下一秒,言敬禹的微凉唇就落在她的脸颊上,很细致,很温柔地亲吻了她的脸颊。 “再亲一下?”她得寸进尺,当他的唇落在她脸上,她觉得好舒服,连后背的刺痛都瞬间缓释了不少。 言敬禹又亲了她一下,她看着他的俊脸放大,和他一个眼睫的距离,那么近。 病房里很静谧,除了那如羽毛落地的亲吻声。 “以后别为了我这样,你只需要好好保护自己。”言敬禹沉声,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眸,一字字地说,他大概也知道她为什么会中那刀。 湛明澜忍着痛,没喊出来,额头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安静地和他对视,片刻后问:“那你感动吗?” 算起来,也是她“救”了他吧?可以那么说吧……虽然很勉强。 言敬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以身相许给我,好不?”说实在,她头晕得不行,眼前的他突然变成了两个……自己说出口的话完全是下意识的,未经大脑思考,糊里糊涂。 言敬禹目光微滞,随即低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我考虑一下。” 他声音很沉,和这夜晚一般。 回到s市,湛弘昌和殷虹知道女儿受伤了,又惊又怜,情绪起伏很大,湛明澜有些不适应他们这般紧张,啃着话梅,挥了挥手:“没事,我现在挺好的。” 貌似因祸得福,言敬禹对她更为关心呵护了,她觉得挺幸福的。 晚上,众人在锦合打牌,郑光明叫来了付融融,她就站在言敬禹身后,纤细嫩白的手帮他捶肩,认真地看他的牌。他要喝茶的时候,她及时递茶,他赢了她立刻叫好,十足地给面子。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郑光明笑着指了指付融融,“融融就是言大少的福星,一个晚上,他就没怎么输过,以后再有牌局,你可不许来了。” 付融融矜持一笑,她今天穿了粉色的v领长裙,头发松散地盘成一个发髻,耳垂下挂着两颗泪珠子似的耳坠子,显得尤为娇美动人。她始始终终站在言敬禹身后,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言敬禹慵懒地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付融融的手背,像是一种表扬。 “有这样的美人陪伴在侧,真是羡煞我等孤家寡人。”牌桌上另一位男人笑言,他脸上贴了一个ok绷,进来的时候,郑光明就嘲笑他,“胡万樽,你又被你那小妞抓伤了?” “不玩了不玩了。”郑光明抿了口茶,挥了挥手,暧昧道“时间很晚了,再下去会扰了兄弟们别方面的兴致。” …… 牌局结束,言敬禹照例留在锦合的专属房间。付融融洗完澡,抹好乳液,喷了香水,盈盈地走到他身边一坐,伸手解开他的衣服,见他没有多大反应,便主动跪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滑进他的胸膛,揉捏他健美的胸肌,凑过去亲吻他冷峻的脸。 他突然用力按住她的腰,使了点劲,她有些发痛,轻吸口气,继续亲吻他的脸颊,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冷漠。 chapter6 付融融褪下浴袍,身上只剩下一件深紫色蕾丝的胸衣,勾勒得她饱满高耸的胸曲线非常诱人,胸口处还有一只精致的蝴蝶纹身,随着她身体起伏而活灵活现。 言敬禹伸手,覆盖上她饱满的圆浑,修长如玉的手缓缓地捻拨,那力道不亲不重,却让付融融瞬间触电一般,身体整个酥软下来,血液直接往头脑冲,她伸手沿着他腹肌线条往下走,有些急切地探向她渴望的源泉。 他低头,埋在她溢满暗香的颈窝处,竟低声道:“澜澜。” “嗯?”付融融有些惊讶,柔声提醒道,“敬禹。” 他抬头,眼眸覆盖上一层浅浅的酒意,波光粼粼。伸手有些粗鲁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看了一会后松开,冷淡道:“你下去。” 付融融楞了楞,随即从他身上起来,拿起浴袍重新穿好,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满满的自信瞬间被他粉碎得一点不剩,却无能为力。 言敬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穿好外套,轻轻抬了抬臂,淡淡道:“这次的华夏主播大赛,我会帮你的。” 付融融笑了笑,拨了拨自己的长发,举止很妩媚:“我早就想告诉你,实际上,我挺喜欢你的,就算你什么都不给我,我也愿意陪你上床。” 言敬禹轻笑,伸出手,揉了揉她嫣红的唇:“i feel highly pleased” 相比高中的繁忙来说,大学的生活还算比较清闲。湛明澜念的是工商管理学,倪好好念的是外语系,两人的寝室楼隔了不到百米的距离,互相好作伴。 湛明澜进校后交了不少朋友,男女都有,她性格大方,待人很好,不计较细节方面的得失,是公认的好相处。她听从言敬禹的教导,不逃课,不挥霍时间,不在最好的年华里醉生梦死,好好学习专业知识,时常参加校内活动,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因为是住校,不像以前那般每天可以看见言敬禹,她用手机和他联系,但他很忙,短信基本是五条里只回复一条,用词简练到不行,电话也时常不接,她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是死缠烂打的类型,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明澜,这么多男生喜欢你,你就不准备挑一个尝尝看?”吃午饭的时候,倪好好问她。 湛明澜喝了一口柠檬汁,摇了摇头。 “你不会还在喜欢你哥吧。”倪好好笑了,“恋兄情节太重了就是一种心理病了。” “是啊,我还喜欢他。”湛明澜微笑,“这是心理病吗?我怎么不觉得。” 倪好好哀嚎了一声,反问:“他年纪不小了,如果交了女朋友,照你这样子岂不是要去自杀?” 湛明澜扑哧笑了,随即平静道:“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去自杀的。他如果真的交了女朋友,我一定会祝福他,不会想不开。我这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虽然执着,但事情到了尽头,是会立刻放下的,大不了难受个把月,过去了就好。” “希望如此。”倪好好瞟了她一眼。 十一月的二十二号,是湛明澜的生日,她因为忙着准备考试,几乎忽略了这个日子,直到接到言敬禹的电话。 “澜澜,生日快乐。”言敬禹语气带着笑意,“现在有时间吗?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湛明澜挂下电话,就拎着包快步跑出去。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言敬禹了,这段时间她很忙,偶尔回家就碰上他出差,彼此时间交错,好久没一起了。 言敬禹的阿斯顿马丁就停在她的校门外,见她跑出来,抬臂招了招。 她气喘吁吁地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伸手过来,亲自帮她系好安全带,说:“慢慢来就好,不用跑这么快。” “我很久没见你了。”湛明澜笑,好好地看了一番言敬禹,“头发剪过了?衬衣换了新的颜色?越来越帅了。” 言敬禹笑而不答,反过来认真地打量湛明澜,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瞬间长大了许多,眼睛亮而有神,笑容明媚,纤细清瘦的身材微微丰满了一些,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比以前成熟的气质。 “今天是你生日,带你去逛逛shopping mall ,买点喜欢的东西,怎么样?”他启动车子,缓缓转着方向盘。 “好啊。”湛明澜开心道,“我好久没有购物了。” 他们到了市中心最大的shopping mall,逛了很久。 在一楼名鞋专柜,言敬禹帮她挑了一双英国品牌的手工羊皮鞋,她看了很喜欢,夸他品味好,立刻脱下自己的球鞋,试穿新鞋。 “合脚吗?”言敬禹问。 “我穿三十七码的刚好。”湛明澜踩了踩木质地板,笑道,“这鞋子好舒服,穿着跑步都行。” “那就这双了。”言敬禹低头看着她的脚。 “哥!你看那是不是华夏主播大赛的那个冠军,付融融啊?”湛明澜突然指了指玻璃门外的一个优雅女人。 言敬禹闻言,侧身,将目光投向外面,正巧,付融融也转过头来,看见了他,立刻笑脸盈盈,款款走来。 “言大少。”付融融袅袅婷婷地走进专柜来,柔声叫了一声。 “嗯。”言敬禹微微颔首,疏远又淡漠道,“很巧。” “这位是?”付融融看着湛明澜,心里猜测她的身份。 “她是我妹妹,湛明澜。”言敬禹介绍。 湛明澜起身,大方地伸出手:“我在电视上看过你的比赛,你表现得太好了,我很喜欢你。” 付融融与她握了握手,笑着说谢谢你的喜欢。 华夏主播大赛还挺红的,有不少知名品牌赞助,竞争很激烈,湛明澜和倪好好都在追看,两人都很欣赏付融融,觉得她气质优雅,谈吐大方,不矜不娇,说话透着智慧。因为欣赏她,还帮她拉票过,但寝室的王晓却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用帮她拉票的,她是有后台的,被一个贵公子包的,人家有的是钱捧她上去,不需要耗费我们的手机短信费。” 最后,付融融夺冠,王晓又说话了:“看吧,我说得没错吧,她人气不是最旺的,却得了冠军,就是包她的贵公子捧她上去的。” 湛明澜却不太相信,笑着说:“那都是天涯上的流言蜚语,怎么能全信呢?不管付融融有没有后台,她专业素质强,舞台反应力好,人又漂亮大方,冠军是她的,我觉得很公平。” 王晓摇头,一边刷天涯一边八卦说:“她床上能力比专业能力强多了。” 此时此刻看到付融融,湛明澜忽略了那些流言蜚语,只觉得她的确很美,五官精致,身材也好,说话温婉动人,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服务员从货间拿来了一双全新的三十七码羊皮鞋,湛明澜说了些声谢谢后坐在沙发上试穿。 付融融趁机贴在言敬禹身后,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声音很轻:“你真够冷淡的,现在都不理我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言敬禹目光平视墙上镶嵌的一个架子,上面搁着不少手工皮制品,没有理会付融融的话。 付融融又调笑了一句:“相比现在衣冠楚楚的你,我觉得床上那个热情如火,性感十足的你更可爱。” “说完了?说完就立刻消失。”言敬禹眼皮也不抬,语气很冷,带着压迫感,“我今天不想被打扰。” “只是调戏你一下。”付融融伸手摸了摸他宽阔的背,“别生气啊,我这就识相地圆溜溜地离开。” 她说完就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湛明澜买好了鞋,言敬禹又陪她挑了衣服和发夹,全程陪伴,耐心十足。只是在买发夹的时候,湛明澜突然好奇道:“哥,你和付融融是什么关系啊?” 言敬禹闻言笑道:“在一个社交场合认识的,跳过舞而已,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哦。”湛明澜点头。 自从湛明澜说不喜欢他做那些荒唐事后,他就再没有去过锦合,也没有接近过女色,不知为什么,她的一句话竟然对他影响那么大。 买好东西,他们到顶楼的影院看了电影,电影很感人,不少女生都哭了,湛明澜表情挺平静的,言敬禹想起什么似的,笑着问:“我好像没见你哭过。” “我不喜欢哭啊。”湛明澜说,“也没遇到什么特别难过的事,尤其是电影,都是假的啊,需要掉眼泪吗?” 言敬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声音沉沉:“该哭的时候就哭,女孩子那么逞强不好。” “没有逞强。”湛明澜说,“我真的不习惯掉眼泪。” 出来shopping mall,言敬禹带湛明澜去一家做私房菜很好的餐厅用餐,湛明澜很饿,吃了不少。期间,言敬禹接了几个电话,挂下后,看见她嘴角边黏上了些玫瑰糕,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擦掉。 “今天生日过得开心吗?”他问。 “很开心,因为你陪我了整整一天。”湛明澜说,“平日里你很忙,都找不到人。” “这是在抱怨我?”言敬禹笑容浅浅,想了想说,“以后我保证你要找我,随时都找得到。” 湛明澜点头,看着灯光下的言敬禹,眉目清隽,身姿挺拔,巍然成章,越看越觉得他好看,看的时间长了,言敬禹注意到她的目光,悠悠地抿了口茶,反问:“我有这么好看吗?” “很好看。”湛明澜笑道,“真的。” 言敬禹莞尔,转了转小茶杯,直言:“总会有比我好看的。” “嗯……学校里有很多男生追我,给我打水,送我奶茶和话梅,请我吃饭。”湛明澜漫不经心地说。 言敬禹放下茶杯,手搁在大腿上扣了扣,良久后说:“现在谈恋爱会不会太早了点?” “很早吗?”她反问。 他凝视着她,眼眸里是一层细细碎碎的光,笑容缓缓加深:“不早了,你如果愿意就可以接受。” 湛明澜叹气:“你知道我不会接受他们的。” “对,我知道你不会看上他们的。”言敬禹后仰了一下身子,笑容淡而笃定,在湛明澜眼里迷人,又欠揍。 服务员端上甜品,亲手递到湛明澜面前,她低头尝了一口说很好吃,舀起一口送到言敬禹嘴边,他启唇,喝了点,说味道不错。 “你做我男朋友,好不?”湛明澜突然说,心里想的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被拒绝就算了,人还是要有点尊严的。 言敬禹拿出浅格子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看着她一副认真的神色,说:“如果你期末考试总分是全年级第一,我答应你。” 湛明澜惊了,这是什么状况?自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料到言敬禹这块难啃的骨头,竟然被她啃到了,全年级第一,对她而言不是难事。 “真的?”反问。 “真的。”他随意将手帕扔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蔬菜放到碗里,“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可能和我有不小的距离。” 真—傲—娇。 结果是湛明澜全力以赴备考,最后考得了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她拿到分数后就立刻拨电话给言敬禹,告诉他这个不可逆转的事实,他在电话那头笑了:“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湛明澜:“……” 片刻后,似乎听到他笑容有些促狭。 他开口:“别紧张,我记得自己的话。晚上早点回家,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他挂下电话,身边的胡万樽就递了酒过来,笑言:“怎么说话声音这么温柔?是你的小女朋友?” 言敬禹笑了一下,接过酒抿了一口,把玩着手上的腕表:“是妹妹。” “哪个妹妹啊?”胡万樽笑得暧昧,“亲的吗?” “不是亲的。” “真是小女朋友,怪不得那么哄她。”胡万樽一副了然的样子,“也不出来玩了,也不要融融了,原来是这样。对了,她什么样的啊?” 言敬禹想了想说:“挺倔,挺正义,思维很直,绕不过弯来。” “这是什么评价?说得像个女烈士一样。”胡万樽大笑,“女孩子还是要柔柔软软,会撒娇的比较好玩,倔强的女孩容易钻牛角尖,你稍有点差池,她就抓着你不放,累死人。你当心点,要是被缠住了,以后遇到更喜欢的,摆脱不了。” 应酬提前结束,司机开车送言敬禹回去,他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这个时间段的交通很拥堵,车子简直可以熄火。手机响起,他接了一个电话,边说话,目光边看窗外,忽然一抹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凝眸看了看。 一个女孩子,正背着画筒穿马路过来,背影很纤细。 他看了一会后收回自己的目光,专心谈话。 chapter7 很久以后,湛明澜想起自己是用考试成绩追到言敬禹的,只叹一句,果然青葱年少。 和言敬禹的恋爱是非常幸福的,虽然他很忙,给她的时间不太多,他们不像是校园情侣可以整日粘在一起,不过对湛明澜这样容易满足的性格来说足够了。如果言敬禹不飞往外地,每周都会抽出一天的时间陪湛明澜,两人的约会行程千篇一律,通常是湛明澜安排好的,去看什么电影,去哪家餐厅吃饭。 从大哥变成男朋友,福利来得很直接,拉手,拥抱,亲吻,兼调戏闷骚的他。 平心而论,言敬禹并不是一个浪漫的男人,他不会甜言蜜语,不会煽情表白,送她的礼物也很大众化,一个精致的包装,连品牌标签都懒得撕下来,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和他的作风完全一致。 不过他也有很令人心动的地方,譬如在公园里约会,她瞌睡了,头靠在他肩膀上打盹,醒来后他整个人纹丝不动,譬如在江边散步,她累了,他会背着她走很久,她只要静静欣赏晚霞的美景,譬如他下了飞机,在清晨开车赶到她的学校,顺便带来一碗热腾腾的广式咸猪骨粥…… 虽然她很羡慕寝室里的王晓,她男朋友会在深夜,到寝室楼下来摆蜡烛,唱情歌给她听,歌声动八方。但羡慕过后,她也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些行为和言敬禹太违和了,他早过了这样的年龄,也不是这样的性子,何必强求呢?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本来就是不同的。 他们的恋爱得不动声色,连父母都瞒了过去,只有弟弟湛博俊知道,他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闷闷地说了句:“你自己喜欢就好。” 对湛博俊来说,这真的太别扭了,只是他很喜欢姐姐,也不忍说我不同意几个字。 倪好好对此也有些无奈:“所谓的伪兄妹恋只是言情小说上的情节,现实生活不可能那么梦幻,旁人都认定你们的关系了,你们突然宣布要在一起了,说句难听的,和**没差。” 湛明澜觉得倪好好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她笑着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的,我从不管别人说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处于梦想成真的蜜糖期,我说什么都没用。”倪好好勾住她的手臂,“正好下午都没课,我们去市中心逛逛,顺便吃火锅。” “好。” 两人打车到了市中心,逛了商业街,买了些东西后又走了很久的路,终于找到那家传说中的涮羊肉火锅店。这家羊肉火锅店在国际会展中心边上,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会展中心门口人山人海,都是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穿着新奇,大多带妆。 “上千个人,为了争取一个小角色,使出浑身解数,我看着都累。”倪好好感慨万千。 “啊?”湛明澜反问。 “元嘉传媒集团啊,传媒界的领头军,他们旗下的娱乐经济公司为这次投资的武侠电影选草根演员,报名,选拨就在这里。” 湛明澜点了点头:“我也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选秀活动的新闻,原来地点就是在这里啊。” “元嘉实力很强的,近几年捧红了不少的明星,拍的电视剧虽然雷,但收视率很好,现在专做电影了。”倪好好说。 一辆长形轿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会展中心门口,不一会儿,就从车上下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个子最高,身材很挺拔,西服华贵,气质卓越,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湛明澜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觉得好熟悉,再一看,这不就是在去年暑假碰到过的长得和言敬禹挺像的男人?是他?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而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竟然侧了侧头,往她们方向看过来了,很平静,像是看路人,停留时间不超过两秒。 “那个好像是元嘉的太子爷。”倪好好眨了眨眼睛,“我在杂志上看见过他,对!就是他!” “他长得好像我哥。”湛明澜说。 “你看到帅哥就说长得像你哥。”倪好好笑了,耸了耸肩,“他姓封,叫封什么来着……他父亲挺有名的,澳门人,年纪很轻就赢了小赌王的称号,因为赢得猛,被澳门的赌场封杀了,他转去香港赌马,又是赢得钵满盆满,在香港置了房产,过得很惬意,但后来得罪了什么人,被下了追杀令,只好逃到内陆来卖水果,结果卖出了名堂,开了连锁的水果超市……一步步起来,成立了元嘉。” “你是在说周星驰电影里的情节吧?”湛明澜笑她。 “是真的,生活远比电影来得神奇。”倪好好说,“我也是听我爸说的,他老人家特别爱念叨这些富豪的发家史,如数家珍。”顿了顿后又说,“这位太子爷作风很低调的,也没什么花花新闻。” “一定要有花花新闻才对吗?” “也不是。不过你想啊,元嘉啊,美女云集的地方,大家都想上位,一定都在觊觎这位太子爷,他至今没什么绯闻,算是洁身自好了。”倪好好说,“你呀,别对男人抱有太天真的想法了,是个男人就一定是花心的,不花心是因为没机会可以花心,像他这样整日面对后宫三千佳丽的,能做到这样,我觉得挺不错了。” “嗯嗯嗯,不过,这和我们真没什么关系。”湛明澜催促,“吃涮羊肉去了。” 吃涮羊肉的时候,湛明澜接到了言敬禹的电话,他说这周要去费城一趟,周末赶不回来,她说没事,你安心工作,挂下电话后就面露失落。 “别摆出怨妇脸。”倪好好夹了一颗圆滚滚的丸子到碗里,“整日粘在一起也够腻的,小别胜新婚。” “嗯。”湛明澜点头。 心里想的是,哪有那么好,整日粘在一起,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 恋爱这样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长辈的,终于在交往大半年后,殷虹发现了端倪,找女儿谈话,问话方式很含蓄:“你是大姑娘了,别和小时候一样,和你哥抱来抱去的,毕竟男女有别,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湛明澜笑了,直言:“其实您看出来了吧……我和他在恋爱,我们是认真的。” 殷虹一愣,随即叹气,摘下耳垂上的耳环搁在梳妆台上,轻轻说:“你们不是不可以,只是说出去很难听。澜澜,你就不能另挑一个吗?非要将局面搞得这么尴尬?”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放弃。”湛明澜说,“我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喜欢到对别的男人,都不想看一眼。” 殷虹看她如此认真,执拗的样子,没再说话,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启铭的规模拓展越来越大,她和湛弘昌每天和打仗似得忙碌,也顾不上女儿和儿子,自认是愧对他们的。尤其是女儿湛明澜,作为母亲,她明显是不合格的,像湛明澜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她在澳洲,只在电话里匆匆说了句,你自己去买卫生巾就挂下电话了。湛明澜的成长岁月中,言敬禹是个很重要的角色,现在她说只喜欢言敬禹,作为母亲,殷虹不忍剥夺女儿最后的一点温情和幸福。 她和湛弘昌在教育孩子问题上向来民主,不会逼迫他们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很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也很开明,不像一般有钱人家一样注重名声,如果湛明澜真的喜欢言敬禹,她心知肚明,自己和湛弘昌一定会妥协。 晚上,殷虹走进湛明澜的房间,湛明澜正在看一本书,见母亲进来,放下书本,笑着喊了声妈。 “澜澜。”殷虹想了想说,“当年你爸爸身无分文,你外婆外公反对了我和你爸爸五年,我还是坚持嫁给他了,所以在爱情上,妈妈会尊重你,给你最大的自由,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傻乎乎,没有原则地付出,如果这样,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会看贱你的。” 湛明澜点了点头。 “博俊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太乖了,你呢,我也不忍心让你像我这样辛苦,所以启铭最终还是要交到你大哥手里的,如果你和他在一起,说句实话,我不怕财产外流了。”殷虹笑了笑,“也不完全是坏事。” “谢谢您不反对。”湛明澜摸了摸头发,“妈,我会记住您说的。” 大三那年的暑假,言敬禹带着湛明澜去梵蒂冈玩,他们去了有名的圣彼得教堂,在教堂里,交换了在索鲁纪门特买的对戒。对戒的款式简约朴素,和华丽到令人窒息的教堂形成鲜明对比。 言敬禹亲自帮湛明澜戴上戒指,湛明澜也亲自帮他戴上,他手指很长,有韧力,她感觉套了很久,才套进他的无名指底部。 “下面是亲吻时间。”他俯身,拉住她的手,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们这算是在上帝面前,承诺要一辈子在一起了吗?”湛明澜抬头看十字架。 “我不信上帝。”他声音平静,眼眸带着笑意,“不过上帝的确是个见证者,可以见证我们在一起。” 她低头拉过他的手,认真研究他掌心的生命线,与他手指相扣:“我会宠你一辈子的。爱惜你就像爱惜我自己一样。”他微微一怔,心底因为她过于郑重,虔诚的承诺起了一丝涟漪,未来得及回应之际,她已经贴上来亲吻他的唇,飞快的一下就离开了,像是舔到糖果的小孩子,眼眸盈盈,笑容明亮,似乎带了一丝光芒,然后一字字地说:“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他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宠溺,“好,我是你的。” 这枚简约的戒指,湛明澜一直戴着无名指上,大大方方地在学校里亮相给众人看,没有任何避讳,用倪好好的话来说,着实招摇了点。 乐极生悲是句老话,还挺准的。 那段湛氏却遇到了竞争对手的恶意攻击,起先是一些诋毁和诽谤,接着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只是,湛弘昌和殷虹怎么都没想到无视这些小人行径的结果是对方越演越烈,湛明澜竟然被绑架了。 绑架过程持续不长,三十六小时。在过程中,湛明澜也没有受到侵凌,她很安静地坐在仓库里,表面没有恐惧,其实心里早就惶惶不安,很多坏的设想窜进脑子里,她设想了最坏的结果,四肢逐渐冰凉,长时间没进食,体力逐渐消耗,她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她感受到有声音传入耳畔,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浮现言敬禹的脸,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急切又柔声说:“没事,我来了,不要怕。” 她的身子触碰到他温热干净的怀抱,嗅到他身上清爽的刮胡水味道,十足的安全感和幸福。 幸好有惊无险,她只是病了几天,喝了药,挂了点滴后就好了,心里万分感谢上苍的庇佑,天知道,她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仓库里,现在能平安归来,和家人在一起,简直是万幸。 从小到大,她也听父亲湛弘昌说过不少富豪的儿女被绑匪绑架后,勒索不遂,最后撕票的事情,这绝不是仅在电视剧上演的情节,而是真正存在于生活中的。 湛博俊走进来的时候,湛明澜正在吃药片,他坐到她的床边,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湛明澜向来很宠弟弟,见不得他情绪低落。 “我觉得大哥他好可怕。” “嗯?”湛明澜一怔。 “你被绑架的一天半里,爸妈急得不行,他却很冷静,冷静得像是完全不在意你的死活。爸妈说答应绑匪的赎金,他不赞成,说项目资金链不能断,爸妈说报警,他又说再等。”湛博俊轻声说,“姐,我感觉他将钱看得比你重多了,第一次觉得他好冷血。” “可能他需要顾虑很多。”湛明澜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危机时候保持冷静,也是很重要的。” 湛博俊摇头:“他就是冷血,你没瞧见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温度,也许比起你,他更担心赎金的问题……” “你不能这么说你大哥。”湛明澜蹙眉,温和道,“他一直很照顾你,对你很好。” “也许是你在自欺欺人。”湛博俊打断了她的话,“你很爱他,把他看得和自己命似的,但是在他心里,你也许就是一个价值符号而已。”他说完扭头,生闷气。 湛明澜咳了咳,喉头很涩,湛博俊赶紧递水给她,忍不住又说:“姐,你知道吗?大家都说那个付融融,当红主播,当时就是被大哥包养的,他给她了很多钱,还推她上位。” “流言蜚语而已,也没有谁亲眼看见。”湛明澜说。 “我觉得是真的,否则不会无缘无故传出来的。你别将大哥想的太好了,他是很优秀,会赚钱,但本质就是个男人,男人爱玩的那些他怎么可能不玩,表面斯文,也许背地里比谁都玩得猛……”湛博俊说,“我早想和你说了,我根本就不看好你们,他只适合做大哥,当他的女人会累死的。” “你人小鬼大,想得太多。”湛明澜点了点他的额头。 “本来我也无所谓,你开心就好,只是这次,他表现得太可怕了,根本不当你一回事。”湛博俊最后说了句,“我看得出,他不是真正爱你的。” 正说着话,言敬禹的声音响起:“今天的药按时吃了吗?” 湛博俊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言敬禹颀长的身子倚在门口,立刻噤声,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收回。 “吃过了。”湛明澜微笑。 言敬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俯身,伸手往她额头上一探,柔声说:“热度倒退下去了。” “我先出去了,约了朋友去看漫画展”湛博俊闷闷道。 言敬禹微微颔首,笑了一下:“缺钱的话和大哥说。” 湛博俊点点头。 chapter8 湛博俊出去后,言敬禹坐在床沿,伸手拿过床柜上的一只橘子,慢慢剥开,扯出一瓣塞进湛明澜嘴里,橘子有些酸涩,湛明澜蹙了蹙眉头。 “很酸?” “有点。” “那还要不要吃?” “要吃。”他喂她吃,她当然要吃。 房间里很安静,一个喂,一个吃,和以前生病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他喂她喝药,削苹果,将洗好的杨梅递到她嘴里。湛明澜有些心不在焉,猜测刚才弟弟的话被他听去多少,他听了后会不会有些不好受?毕竟湛博俊那些意气话挺伤人的。 吃好了橘子,言敬禹陪湛明澜说了好一会的话,等她有些困意了,才安顿她睡下,帮她掖好被子,她闭上眼睛,然后感觉额头上被轻轻一吻。 “澜澜,你出事了,我的担心不比爸妈的少。”他声音沉沉,透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道,继续道,“以后我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 “嗯。”湛明澜点头,睡意瞬间袭来,怎么也挡不住,周公在向她招手…… 自从湛明澜出了这事,湛弘昌和殷虹都很愧疚,检讨自己平日对她关心太少,殷虹更是自责,开始主动和她谈心,关心她的情绪,带她出去逛街和吃饭,试图消除她的心理阴影,还高价买了一块高僧开光过的玉佩,让她戴上护身。所幸湛明澜是自愈力很强的人,起初几天还会频频做噩梦,后来就没事了,只当自己经历了一场灾难。 周末,殷虹受邀参加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和金融机构资本对接的酒会,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梳头的时候想起什么,转而去了湛明澜房间,笑道:“澜澜,和妈妈一起去酒会吧。” “我也去?”湛明澜放下笔记本,好奇,“我也不会喝酒啊。” “没事,可以喝点果酒。”殷虹说,“上次的酒会,你傅阿姨就带着苏苏一起来的,苏苏个头和你差不多高,穿得很正式,大家都夸她漂亮,你傅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呢,当时我就想,下次有机会我也要带上你。” “那好。”湛明澜说,“我去挑一条裙子,再化妆。” “淡妆就好,小姑娘化浓妆不好看。”殷虹提醒。 湛明澜点头。 结果她挑选了一条紫色的平口长裙,将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略施薄妆,涂了点金色的眼影,还选了一条水晶项链戴在脖子上。 毕竟是女孩子,还是很爱漂亮的,湛明澜也不例外。她本就貌美,身材高挑,紫色的长裙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在镜子面前照了照,问殷虹好不好看,殷虹目露惊喜,说:“澜澜真的是大姑娘了,真漂亮,还挺有风骨的。” 酒会的序幕很冗长,湛明澜坐在殷虹身边,听主办方代表和领导的滔滔不绝,低头看一份联排别墅的宣传手册,觉得有些无聊。终于在半小时后,一首热情洋溢的西班牙曲子响起,众人起来,散开了。 殷虹带了湛明澜,众人都会笑着恭维一句:“殷总,您女儿?这么大了?和您站在一块,和姐妹花似的。” 殷虹自然笑得合不拢嘴,湛明澜落落大方地和人握手,问好。 很快,殷虹就被邀去跳舞了,她舞技很好,在圈子里是有名的交际舞皇后,每次出席这些场合,少不了被邀请跳一支。 湛明澜抿着果酒,站在自助餐台前,取了一些食物,边吃边欣赏母亲的舞姿。 入口处一阵热闹声,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湛明澜将视线投过去,只看见不少人堵在那边,好几个背影,不知道是谁。 她还是低头吃布丁。越来越多的人下了舞池,她也有些跃跃欲试,想和人跳一支舞。对于跳舞,她处于入门级,有段时间殷虹来了兴致,连续教了她半个月,她学得很快,舞姿挺好看的,想着假以时日,她也可以和母亲跳得一样棒,无奈殷虹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教舞的精力就维持了半个月。 侧头看了看周围,一个落单的年轻男士都没有,只有几个暮霭沉沉的,年纪很大的男人,湛明澜心想还是算了,他们一定结过婚了,和已婚男士跳舞很别扭。 于是百无聊赖地低头,享受着自己的寂寞。 过了一会,她放下盘子,转身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凝眸认真一看,只觉得好巧。 “抱歉。”他声音很平静,轻抬手臂,“我撞到你了吗?” “没事。”湛明澜说,“我见过你,你记得吗?” 那次他的车蹍过水洼,溅湿了她的裤子,他下车赔礼道歉,风度很好。因为他长得和言敬禹很像,她还特地问他名字,不过他没有回答。 他沉吟了片刻,点头:“我记得,当时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 “我叫湛明澜。”湛明澜自我介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锻炼一下交际能力,“湛国的湛,光明的明,澜沧江的澜。”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伸手从西服内侧掏出黑色的名片夹,拿出一张递给她,声音很平很稳:“我姓封,单名一个慎字。” 湛明澜低头看了看,很简单的名片,印着他的名字和公司名称,职称。 真的是元嘉传媒集团,倪好好口中那个投资了不少雷剧,捧红不少有非议的明星的公司。 “很高兴认识你。”湛明澜微笑,将名片放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我是小人物,还没有名片,很遗憾不能和你交换。”她近距离看着他,依旧有股亲切感升腾上来,从他眼眸,鼻梁,唇到下颏,都和言敬禹有相似之处,但的确是两个人,看得时间久了,那微妙的重叠感也就逐渐消失。 她看封慎的时候,他也很认真地看她。 舞曲切换了一首新的,湛明澜突然问:“你会跳舞吗?” “还可以,但不专业。”他声音微沉,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那我们去跳一支好不好?”湛明澜很自然地邀舞,顿了顿后坦诚,“不过我只会跳很简单的。” “好啊。”他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在光的映照下,清冷得和没温度似的。 她将手放在他手上,他微微使力,拢住,拉着她下了舞池。 事实证明封慎真的是谦虚了,他跳得很好,不会炫技,舞姿不华丽,但很优雅,进步,退步,拉着她转圈,动作很稳。因为顾虑到她舞步生疏,他放慢了脚步,很耐心地引领她,她也小心翼翼的,开玩笑道:“我都不敢离你太近,好怕踩到你的鞋子,你的鞋子看起来很贵。” “没事。”封慎声音温和,落在她耳畔,“你不用顾虑那么多,跳舞需要放松一点,你的肢体有些僵硬。” 他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背,却没有一点吃豆腐的举止,从头到尾都很绅士。 真是一个好舞伴。 湛明澜逐渐放松,跟着他的脚步前后,左右,旋转,却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子。一个微微凹陷的印子,显得他有些滑稽,她道歉,他淡淡道,没事。 “我是不是你经历过的最糟糕的舞伴?”她问。 “不会。”封慎说,“我也不太和人跳舞。” 他们只跳了一支舞,就默契地离开舞池了,又说了一会话,她问他,你是不是见过很多明星?看过那些大制作电影的场景?他一一回答,着实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问了一会就噤声了,毕竟他看上去有些冷漠,和她气场格格不入,说话的时候停顿间隔有些长,声音又沉,让她有种错觉,他有些不耐她的儿科问题,久而久之,心就很虚,微笑地低头喝果酒,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上来和他说话,他和他们应酬,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笔挺,挺拔的身姿,法兰绒质地的墨色西服,修剪整齐的双鬓,干净的后脑勺,微微抬臂的幅度……直到他转过头来。 似乎对方问了句什么,他转过头来,眼眸闪过一丝笑意,说:“我的确很久没有跳舞了,刚才是一时兴起,就和她跳了一会。她是我的朋友,叫湛明澜。” 原来在解释和她跳舞的事情。 湛明澜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对方看了她一会,目光带着浅浅的探究。 分开的时候,湛明澜对封慎说:“谢谢你陪我跳舞,你跳得很棒,有机会我们再跳,我保证不会再踩到你的鞋子。” 封慎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似乎停顿了一会,问:“可以换一下电话号码?” 湛明澜点头,拿出手机,笑说:“可以啊,不过事先说好了,我没兴趣拍广告和电视剧,也没有明星梦。” “我知道。”他解释,和她换了号码,输入了湛明澜三个字,然后按了按键,转入了私人朋友的名单,完成程序后,又看了一眼她,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湛明澜原以为封慎和她互换电话号码只是礼节性的举止,将他转入了她自己设定的一个“我看不见你”的名单里,结果是,他偶尔会发来短信,很简单地问一句:你在做什么?或者吃过饭没有?更甚者,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湛明澜有些清楚他的意图了,飞快回复:这周末我要和男朋友出去玩。 过了很久,那头才回复: “那打扰你了。” 湛明澜刚放下手机,言敬禹就进来了,往她床上一坐,随意问道:“和谁发短信?” “认识不久的朋友。” 言敬禹顿了顿,靠近了她一些,反问:“男人?” “嗯。”湛明澜就不准备告诉他,是长得和你挺像的男人,“他问我周末有没有时间,我说要和男朋友出去玩。” 言敬禹微笑,伸手挽住她的腰:“很不错的回答。不过,这个周末我要飞去费城,我们下周末再出去玩,怎么样?” “好。”湛明澜对他的工作向来支持,从不会因为他忙碌而抱怨一句,他忙的时候,她就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他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有些亲昵的语气:“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说完注意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她居家衣上的一只大象图案,低声笑了一下,“这个象鼻子,挺有趣的。” “是好好送我的。”湛明澜反问,“好看吧。” “好看。”言敬禹点头。 周末,湛明澜和言敬禹说完越洋电话,觉得有些饿,下楼去找吃的,正巧湛博俊在煮方便面,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煮,帮你打两个蛋。”说着就接过活,哼着小曲子忙碌。 湛博俊一副了然的样子,切了一声,说:“是不是刚和哥通了电话?” “是啊。”湛明澜往面里打蛋。 “他很冷血。”湛博俊嘀咕了一句。 “怎么又说这个了?” “我忘不了你出事时候,他的态度。”湛博俊站在一边,拉了开了一罐可乐,往嘴里灌,气泡在口腔炸开,他轻轻打了个嗝,继续说,“也许他只是想让爸爸将启铭都交给他。自从你们好了后,爸爸表面上没说什么,但给他的权利更大了,现在项目上的很多决策,运营,投资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他还说服了爸爸开拓了能源方面的业务……雄心勃勃的……爸爸老了,思维僵了,适应不了现在的市场,所以大事小事就听他一个人说了算。对了,妈妈说他的资产还有其他来源,他被列入新晋富豪排行榜,还持有城中很多顶级会所的会员资格证……我觉得他思维慎密,老谋深算的,感觉越来越难以琢磨。” “博俊,你想太多了。”湛明澜说,“你很早就要说学建筑,不做生意,爸爸早就打算将启铭交给他了,而且他有能力,会将启铭发展得越来越好,这很正常。”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家的产业,他就是一个外人,凭什么。”湛博俊的食指勾着拉环玩。 湛明澜关火,将面盛出来,用筷子翻了翻有些焦了的蛋,说:“博俊,我以后不想听你说这些伤人的话了,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家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湛博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在他到我们家后,我无意中偷听到爸妈说,他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事故,有人在车里安装了爆炸系统。” 湛明澜惊讶,一阵凉意爬上背脊,反问:“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听错。”湛博俊说,“他们被炸得面目全非。”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只是做小成本买卖的老实人,去哪里得罪人?”湛明澜从言敬禹口中得知,言舜清和向楠是做小生意的,为人老实,很守本分。言舜清很早以前是跟着湛弘昌创业的,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他撤走了,娶了向楠,在h市定居,开始做钢材生意,后来生意遇到瓶颈,他关闭了工厂,又从事小成本买卖。 “这我当然不知道,总之爸妈说起这事来,小心翼翼,还唉声叹气。”湛博俊又说。 湛博俊的话在湛明澜的心里落下了阴霾,她原以为言舜清和向楠的车祸是意外事故,没想到事实和她想的有些差入,那言敬禹知道这事吗?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知情的。 另一边,言敬禹刚挂了电话,费城一家华人基金会的理事长就笑着凑过来,问:“女朋友?” 言敬禹点头。 “爱情的确是最美好的东西。”对方应和,递给言敬禹一支烟,“你觉得对男人而言,爱情和事业哪个更attactive?会让人indulge?” 言敬禹接过,拿出打火机点燃,吸了口,淡雾缭绕在指间:“indulge?”想了一会,后仰了一下身子,眉眼间光华流动,和手腕下的银色袖口一样润泽微亮,颇有些闲谈的轻松,“后者是男人的根基,前者是锦上添花,有则好,但不会过多沉溺,没有也无妨。” chapter9 大四上学期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湛明澜走出考场,开了手机发现有六通未接电话,都是母亲殷虹打来的,她立刻回拨,电话接通后,殷虹的声音显得很疲倦,说湛弘昌因为脑中风送往了医院。 湛明澜的心像是漏了一拍,赶紧跑出校门口,打车前往湛弘昌所在的第一人民医院。一路上,胸闷得慌,她摇下窗,让寒冷,凛冽的空气透进来一些,深深地呼了口气。 她其实清楚父亲的身体近年来的状况,是越来越差,只是他太好强,又讳疾忌医,不肯静下心来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虽然每日吃药,但没有长时间的休养也无济于事。她劝过他好多次,他都是淡笑着扯开了话题,说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或多或少会有问题,有时候太当小毛病是一回事,紧盯着不放,情绪紧张病会越来越严重,他称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状况,还不到停止工作,在家养花种草,喂金鱼的地步。 到了医院,殷虹和两个秘书都在,湛明澜问了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殷虹说,医生初步诊断是缺血性脑中风,现在你爸爸处于浅昏迷状态。 “是我不好,没注意他身体的异样,他这段时间总说头晕,恶心,胳膊发麻,我请保健医生过来帮他做了简单的检查,说是没有大碍,只是配了些药。”殷虹揉着自己的额头,无奈道,“早上我们下了飞机,在机场附近找了个自助餐厅吃饭,那楼层很高,我们坐电梯上去,到了第十一层,他就不对劲了,整个面色苍白,人发抖得厉害,说整个楼都在转,我吓死了,赶紧去包里取药,结果还没拿出来,他就晕倒在电梯里。” 湛明澜安抚了母亲,然后陪她一起去医生办公室,找责任医生再详细谈了谈湛弘昌的病情,责任医生说目前是选择溶栓治疗,缓解脑血管痉挛,增加脑血流量,减少脑细胞损伤,如果不出意外,在第二阶段会采取脱水降低颅内压…… 专业名词,陌生拗口的药名从医生口中蹦出来,湛明澜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非常认真地听完。 走出医生办公室,湛明澜回到病房陪父亲,她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看着他平静的睡容,感觉很难受。近距离看他,发现他真的很老,松弛的皮肤,眼部的皱纹,还有斑斑点点,一阵心酸涌上来,她伸手按住了父亲的手。 父母因为忙于创业,殷虹在三十五岁才生下她,当时湛弘昌已经四十岁了,初得一女,自然欣喜万分,对她很是宠溺,基本上,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苛责过她一句,她要什么就会有什么。虽然他陪伴她的时间很少,但是他给她足够的自由,尊重,甚至是放任,她做的任何选择他都无条件支持,这样的教育,给了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也塑造了她独立自主的性格,开放民主的思想。 “爸爸,你要快好起来,我陪你下棋,逛花市,吃早茶,和以前一样。”湛明澜说。 因为言敬禹在外地,湛博俊在考试,只有殷虹在打理一切,湛明澜在一边帮忙。 吃了饭,殷虹就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小睡,湛明澜走出病房,沿着长廊徘徊了一会,她自衅室年纪最大的主任医生不放,扬言他们必须交代清楚湛弘昌死亡的真正原因,否则她要聘请律师将他们集体告上法庭。 “睡觉打鼾对脑血管患者来说是一个险兆,会造成睡眠呼吸暂停,你先生之前就有脑栓塞,血压波动很大,心脏方面也有问题,加上情绪一直没有彻底轻松下来,思想负担比较重……” “借口!借口!”殷虹打断了他们的话,激动道,“我老公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一定是你们治疗上哪里有问题,你们不要想推卸责任,这事我要追究到底!” …… 这件事最后还是言敬禹协调好的,他详细请教了业内的专家,又和院方代表谈了许久,查看了病例病程,手术记录,死亡记录……事实证明,湛弘昌猝死不属于医疗事故,他的身体情况一直没有根本性的好转,近几年因讳疾忌医而延误了最好的治疗时间,这次脑中风来势汹汹,他住院后又时常惦记着启铭的营运,精神负担很重,加上他心血管上也有些毛病,各方面的因素聚集在一块,整个循环都陷入了障碍,睡眠呼吸暂停只是导致他猝死的直接原因。 殷虹终于不再争辩了,整日只会不断念叨一句话:“你赚再多钱有什么用,钱也换不回你的命,你再好强有什么用,你强的过老天吗?” 接下来的几天,湛明澜去医院办死亡证明,找几个责任医生签字后拿着资料出了办公室,然后呆站在门口很久,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整个人颤抖地厉害。 那个爱她,宠她,说会护着她一辈子的父亲竟然这么早走了,简直不敢相信。前几天她还陪在他病床前说说笑笑,他还摸着她的脸,笑说:“澜澜真的是大姑娘了,长得真漂亮,和你妈妈一样,幸好不随我,我长得难看。” 他手掌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她脸上,却已经和她天人永隔。 一辆药品推车过来,磕在她身上,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后才站稳。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走出住院部,外面的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点生气斗殴没有。出了门口竟又碰到意外事件,一个人从住院部七层跳楼而下,伴随周围人的尖叫,她脑子一片空白,整个胃顿时翻腾得厉害,喉头一阵涩意上来,心脏顿时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一般。 有人从她身后扶住了她,一股很稳很强大的力量。随即,一只修长的,微凉的手盖住了她的眼睛,一个沉静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不要往那边看。” 那边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残骇,迸裂的脑浆以及折断了的肢体,真实又残忍。 他动手,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湛明澜看着他,慢慢地恢复了清晰的意识,说了声谢谢你。 封慎低头,看见了她手里的死亡证明,再抬眸看她的眼睛,盈盈亮亮的,像是被水浸过一般。 “我的车在外等我,先走了,谢谢你。”湛明澜再次道谢。 封慎沉吟了些许时间,直接从大衣内侧拿出一块细软,干净的手帕递给她:“这个给你,擦擦眼睛。” 她停顿了一下,随即接过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手帕的质地凉凉的,按在眼角,吸收了她的眼泪。 将手帕还给他时,他许久都不伸手来接,她猜他也许是有洁癖的人,不愿再要这条手帕了,于是也不勉强:“你不要的话我就拿着用了。” “好。”他说。 她向他挥了挥手,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了。 封慎站在原地很久,直到莫侠出来找他,走过去拍他的肩膀,问他在发什么呆。 “你相信前生今世和因果轮回吗?”他突然问道,抬眼皮看了看灰扑扑的天空,这城市的污染是越来越严重了。 莫侠闻言,笑道:“封大少,你没事吧?”他知道这位大少爷平日有收集字画,玉石,听戏,看线装古书等风雅的癖好,难不成是看得魔怔了? 说着欲伸手探探他的额头,被封慎不动声色地避开。 “我看你最近心神不安,难不成偷偷恋爱了?不像,你最近周末都宅在家里的,还是说是暗恋?可能性不高,你家大业大,喜欢谁直接下个命令就行,人家就会圆溜溜地过来,没暗恋的必要……”莫侠不停猜测,随即研究了一下他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面明显刻着“闭嘴”两个字……。 封慎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略带“嫌弃”,随即摸了摸耳朵,撇开视线,绕开他的聒噪,迈着长腿径直走出去,俊脸波澜无惊,又是一派“禁^欲者”的风骨……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跟在后头的莫侠一个踉跄。 “她哭了,和我有什么相干呢?”封慎轻声琢磨,沉吟片刻后又径直往前走,边走边戴上手套。 莫侠僵化了,小封封真的魔怔了…… 湛弘昌在住院期间就找律师立了遗嘱,将自己的股份分成了四分,分别给自己的妻子和子女。 他走后,殷虹精神萎靡,言敬禹成了启铭的最高负责人,制定启铭的战略和拓展路线,掌控总体运营。启铭大多数人对他赞口不绝,有人甚至说:“湛弘昌早该退休了,他那一套根本适应不了现在的市场,言敬禹就不同了,论智慧,谋略,领导力,他比湛弘昌强多了,湛弘昌就知道吃老本。”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不服,处处掣肘他,他也心平气和,接受他们的敌视,十足的大将之风。 为了调节湛明澜的情绪,言敬禹特地放假了一段时间,好好陪她。 湛明澜因为父亲的猝死,精神差了很多,人也瘦了不少,言敬禹就叫阿姨变花样给她做菜吃,她不忍拂他的好意,吃不下也会勉强吃大半。 言敬禹陪她吃饭,看书,说话,练字,散步,基本二十四小时都不离她的身边,她觉得有他在,悲痛也没有那么难承受。 只是睡不着觉,一整晚都拿着父亲的照片看,越看越难受,却又放不下。 言敬禹推门进来,见她又在看湛弘昌的照片,走过去坐下,拿走她手里的照片,低声说:“快睡觉吧,明天再看。” 安顿她睡下,他也躺下,展开手臂,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与自己紧密相贴。她触及到他怀里的温度,逐渐安心,急促的呼吸变缓。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说:“澜澜,我会照顾你的。”她侧过身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吻他,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压下去,热情而疯狂地吻她。 干净的,带着薄荷味的呼吸铺在她脸上,她感受到他的舌尖抵开自己的唇,不可挡地窜进来,吞没她的一切。他吻得很持久,绕着她的舌头不停缱绻。另一手在她身上探索,开掌顺势地覆盖上她的圆浑,隔着薄布料爱怜的揉,爱怜的抚摸,只使出了几分的技巧,她就反应不同了。 果然很青涩。 他逐渐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颀长,灼热的身体像是饱含无限的能量,覆盖在她上方,居高临下,颇具占有的姿势地用目光侵占她。大掌至始至终地没有离开过她的胸口,她鲜活的心跳禁锢在他掌心下,似乎要爆炸开来。 情动来得猛又快,他的身体起了变化,费力克制住自己的邪念,隔着衣服,用自己的狼物和她厮磨了一番,浅尝即止后收住了那绮丽的念头。 “你难受吗?”她突然问。 “有点。”他坦承,修长的手绕过她的发间。 “想要?”她想了想后平静地反问,伸手摸了摸他挺直的鼻梁。 “现在不是时候。”他顿了一下,沉重的,逐渐收敛的呼吸在她耳廓上,“等你再大几岁。” “真心话?” “嗯。”他伸手揉了揉她的下巴,柔声,“扎到了?” “有点。” “以后我会及时刮胡子的。”他声音懒懒的,看着她微红的下巴,不禁莞尔。 “我帮你刮好不好?” “你每次都刮不干净,都要我自己返工,很费劲。” “熟能生巧啊,多刮几次就好了,我保证将你这里刮得和鸡蛋一样光溜溜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却又被扎了一下。 chapter10 四年后。 湛明澜从烟雾缭绕的会议室出来,径直走到洗手间,照了照明亮的镜子,上面的自己,眼睛底下赫然呈现两片青色,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个月她飞了三个地方,连续四天睡眠不足五小时,工作完毕后倒头就睡,也没有功夫做面膜,让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好像以前不是这样的,在二十出头的年龄,连着熬夜几日都不影响面容,照旧神采奕奕,而现在不同,只要稍微没休息好,欠佳的状态立刻反映在脸上。 也是,她二十六岁了,不小了。 在启铭三年半的时间里,她尽职尽责,从不懈怠,逐渐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同时也牺牲了一些生活的悠闲。父亲湛弘昌去世后,母亲殷虹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完全没有以前的事业心,整日在家修剪花草,公司的大小事情由言敬禹一手负责,她只是例行在月末去公司一趟,开会,审核报表和业绩,视察财务状况。 客观上来说,启铭在言敬禹的掌舵下,规模越来越大,业务范围越来越广,企业年盈利额增长幅度保持在百分之二十之上,这一季度的销售额更达到了翻倍,真正实现了可持续性发展。 言敬禹非常忙碌,辗转于公司会议,飞机头等舱,各地商会,工作安排得很紧凑,最长的记录是有两个月没有见湛明澜一次。与此同时,他的名誉在业内越来越好,越来越多人对他的评价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沉稳大气,为不可多得的富豪新贵,也是一位难得的商场君子。 湛明澜正在洗手,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关了水龙头,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出手机,接起电话。 是弟弟湛博俊的来电,他说今天要回家,让她也按时下班,不许加班加点,不许忙于工作而忽略最可爱的弟弟。 湛博俊现在就读s市的建筑工程学院,依照自己儿时的梦想,念了一直向往的建筑学,很认真地规划自己的将来。他现在读大三,因学业繁忙,基本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和湛明澜有段时间没碰到了。 “好,我回准时回家的。”湛明澜说。 到了下午五点,湛明澜简单地收拾了办公桌,拿起包包出了办公室,坐电梯到地下车库取车,径直回家。 回到家,就闻到很香的饭菜味,湛博俊已经坐在圆桌前,低头喝汤了,见湛明澜回来,抬头笑着叫了她一声姐。 湛明澜将车钥匙搁在桌子上,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有没有按时吃饭?” “我最近在瘦身。” “减肥?”湛明澜反问,“男人干嘛要减肥?胖点好看。” “前段时间整日待在寝室里赶工,一天吃四五餐,肥了很多,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惨不忍睹,特恶心。”湛博俊说,“就誓言要减肥。” “那就多运动,别节食,节食对身体不好。”湛明澜叮嘱。 因为殷虹去海南散心了,言敬禹在澳洲参加一个华裔商会,家里只剩下他们姐弟俩,面对面地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姐,你别太辛苦了。”湛博俊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湛明澜碗里,“要知道女人爬上了二十五岁,老得特别快,最好的护肤方式就是保持轻松的心情和悠闲愉悦的生活。” 湛明澜笑了笑,点了点头。 “别和大哥一样变成工作狂。”湛博俊顿了顿后说,“毕竟他是男人,你只是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湛明澜说,“别一副歧视女人的语气。” “女人就该省力气在家涂涂指甲油,出去逛逛街买买衣服,过得悠闲自在。”湛博俊说,“我发现你已经很久没有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也没有逛过一次百货公司。” “最近新项目快上市了,公司各部门都在部署,我又是市场部的,职责很重,闲不了。”湛明澜解释,“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轻松许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湛博俊无奈地笑,“你就是所谓的公主身份,丫鬟命。大哥也从不怜香惜玉,将各种工作甩给你,不管你累得死去活来。” 湛明澜笑着拿起筷子敲了敲他的手背:“对老姐要尊重一点,别总没大没小。” “姐。”湛博俊的神情突然柔和下来,甚至有些羞涩,“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恋爱了。” “真的?”湛明澜惊喜地反问,“你不是说大学里不谈恋爱的吗?” “对啊,之前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计划不如变化。”湛博俊放下勺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她突然出现了。” “快和我详细说说。” “怎么说呢?”湛博俊的脸在灯光下微微红了一些,想了想说,“她是对面学校的大一学生,念室内设计的,个子不高,人很可爱,头发长长的,性格很乖,平日里喜欢宅在寝室看书,画画。对了,她画画得特别好,很有灵气。” “听起来不错。”湛明澜笑了,“她是本地人吗?” “她老家在h市,她大伯是我们这里的人。”湛博俊说,“她以前一直在h市生活,偶尔会过来探亲,说很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所以就选择了这里的大学。” “人很乖?” “特别乖,像一只小兔子。”湛博俊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腼腆。 “你们交往多久了?” “才三个月。之前是我追她,她没答应,说没想这么早恋爱,但我一直猛追,她就投降了。” “你喜欢就好,老姐支持你。”湛明澜说,“不过既然和人家恋爱了,态度就要认真点,对女孩应该负起责来,不能欺负她。” “我知道。”湛博俊说,“我很喜欢她,是认真的。” 湛明澜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哦,她姓华,单名一个筠字。” “挺好听的名字,感觉是很有气质的女孩。” “当然,我的眼光怎么会错呢?她和那些胭脂俗粉不同,身上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湛博俊笑说,“美女我见过很多,但她真的不一样,我对她是一见钟情。” 周末,言敬禹从澳洲飞回来,给湛明澜带回了具有当地文化特色的小礼物,湛明澜很开心地接过,把玩在手里很久。言敬禹为了解乏,洗了澡后为自己开了一瓶红酒,顺便问湛明澜要不要,她说好啊,给我也来一小杯。 两人就坐在客厅里,一边听音乐,一边品酒,因为分别的日子有些长,两人有不少话要说,说着说着,时间就过了十一点,湛明澜的睡意袭来,加上喝了酒,逐渐在沙发上睡着了。言敬禹将她抱上楼,安顿在卧室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后就退出房间,关门的时候,悠长的视线又落在她身上一会,才慢慢收回。 隔天,湛明澜睡到了近中午,起床后下楼,佣人阿姨笑说:“言先生他去俱乐部了,他说你很累,让我别叫你起床。” “哦,我知道了。”湛明澜揉了揉额头,径直走到圆桌前吃午餐,边吃边翻开一份报纸看,翻到娱乐版,上面的一则新闻赫然入眼,元嘉娱乐经济公司的一位女艺人被殴打的事件。 言敬禹和几个朋友打完桌球后,到vip房用餐,大家兴致很高,聊的内容从股票,基金,投资到生活悠闲。期间有一位已婚男士受到了大家的攻讦,说他年纪轻轻结什么婚,男人一结婚就没了士气,成了小老头。那位已婚男士倒是笑着接受他们的嘲弄,大方地列举结婚的好处,表述自己婚后生活的幸福。 话题被扯到婚姻上来,有人问言敬禹关于婚姻的看法。 言敬禹转了转手里的一只杯子:“在婚姻问题上我没发言权,这两个字离我现阶段太远。” 言下之意,婚姻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包厢的门虚掩,站在门外的湛明澜清晰地听到他说的这句话,那么清冷的语气,不是开玩笑,只是直接表达了他内心的想法。 她吃完饭,洗了澡后换上衣服,开车来俱乐部找言敬禹,毕竟他们分别的时间有些长,在一起的时间要尽量把握住。于是她赶过来,却没想到听见言敬禹的这句话。 她顿了顿后伸手扣了扣门,然后落落大方地进去,众人见她来了,眼睛一亮:“湛大小姐越来越美了,这一身打扮,和名模似的。” 湛明澜上身穿了松松垮垮的浅色羊毛衣,下身是一件紧身牛仔裤,拉出了她曼妙,修长的曲线。她个子高,穿什么都很好看,五官精致,略施薄妆就明艳动人,长发束在背后,悠闲中隐隐透出一份优雅。 她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言敬禹身边,言敬禹吩咐服务员来一杯综合水果汁。 “你怎么过来了?”他靠近她,在她耳畔轻语,桌子下的长腿往她方向探了探,“穿得挺好看的。” “难得的好天气,来玩玩也不错。”湛明澜说。 他展臂,很自然地落在她的腰背部,很温柔地摩挲,低笑了一声。 因为湛明澜是唯一的女士,众人投其所好,不谈经济和政治,不谈豪宅和跑车,谈起了娱乐八卦,很快说到了近日来十分轰动的元嘉旗下女艺人被殴打事件。 “那个女的叫骆冰,长得挺好看的,演过一些小角色,不算红,参加了一个富商饭局,被那个高介看上了,要她陪他玩,她不肯,高介就当着大家的面打了她,打到满脸是血,还不肯放她走,关了她两天。”讲诉者顿了顿,“后来还是封慎出面,将她带出来的,否则她真的会很惨。高介那个人是圈子里有名的玩家,玩得很凶很变态。” 另外一人立刻问:“封慎为什么亲自为她出头,难道是他的相好?” “谁知道呢?”讲述者又说,“说到底是一个戏子,堂堂一个太子爷,为她出头,也够丢份的。” …… 湛明澜和言敬禹在俱乐部待到傍晚,才一起坐车回去。 外面下起了小雨,湛明澜伸手在玻璃窗上点点画画。言敬禹笑了一下,说她孩子气,每次下雨天都喜欢再玻璃窗上画画。 “你对婚姻有恐惧吗?”湛明澜突然问。 “你听见我刚才说的了?”言敬禹反问。 她侧过身来,凝视他的眼睛,点头。 “不是恐惧,只是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澜澜,我很抱歉。”言敬禹修长,骨骼雅致的手扣了扣大腿,良久后,冷峻的脸上波澜无惊,他顿了顿,声音清冷得和外面的雨水似的,“当然你可以选择等和不等,我不会再勉强。” “我向来没什么耐心,很讨厌等待。”湛明澜笑了,语气平平,手按在车把上,来回摩挲。 他微怔,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不置可否,片刻后吩咐司机将车内温度调高一些。 晚上,她在厨房里温牛奶。他走到她的身后,伸臂轻松将她带入怀里,亲昵地贴着她的侧脸,笑道:“放太多糖了。”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和阳刚的气息透过薄衬衣,传到她的身上。 “睡前补充点甜的,不容易做噩梦。” “你在不开心?”言敬禹反问,颀长的身体和她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嗯。”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腰间,温凉的唇贴在她的颈部,放低声音,“澜澜,给我一点时间。” chater11 周二的会议上,湛明澜进行市场部的汇报,汇报完毕,言敬禹针对她汇报中的两点纰漏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气氛瞬间有些凝重,湛明澜一言不发,她早习惯他的公私分明,如果她在工作上出了什么差池,他绝不会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放行,该有的批评绝对免不了。 言敬禹对待工作向来严苛,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也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上司,对待下属,无论男女,一视同仁,启铭好些面皮薄的女员工被他当场骂哭过。 会议结束后,湛明澜抱着文件走出去,没走几步,言敬禹就跟上来,低头和她说了句:“工作认真点。”语气不是刚才的那种一丝不苟,还略带笑意,有些安抚的意味。 “当然。”湛明澜笑了,“我会更认真,努力达到你苛刻的要求。” 在公司里,她将他当成上级,而不是一个大哥,或者是一个男朋友。 从她进入启铭的那天,他对她的要求就非常严格,从不放水,丢她去销售部磨练,去人力资源部练眼力,甚至让她做过很长时间的会议记录秘书,她从没埋怨,一天比一天做得好,只为了成为让他赏识的女人。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径直走向前去。 湛明澜回到办公室,为自己倒了一杯红枣枸杞子茶,喝了两口,放松了一下,按动鼠标,看了看电脑上的日期,突然发现时间过得很快,她和言敬禹已经好久单独没有约会过了,久到她都忽略了这个事实。 真是有些郁闷,她闭上眼睛笑了笑。 弟弟湛博俊曾说:“大哥哪里将你当成女朋友啊?分明是在各个方面奴役你,工作上磨练你成为他的女战士,私生活上,□你成为他的小保姆。” 当时湛明澜扑哧一笑,没当回事。 但最近,却越来越觉得湛博俊说的有些道理,也许是湛博俊恋爱了,看弟弟整日为情欢乐为情傻笑的样子,也很渴望傻傻地沉浸在恋爱里,不管其他任何事。虽然她二十六岁了,内心深处还是有块地方保持小女孩的天真和幻想,幻想自己和言敬禹可以去哪个海岛度假,可以手拉手去看电影,吃爆米花,可以坐在公园里互喂冰激凌…… 可惜事与愿违,言敬禹太忙了,而她也没有时间。 彼此似乎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一切以启铭为重。 她想了想,缓缓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包软软的国产烟,拿出一根放在唇上,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两口,觉得味道很呛,又捻下了。翻开笔记本,轻敲键盘解锁,进入工作状态。 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很干涩,湛明澜摸到笔筒边上的眼药水,打开给自己点了一下,好几点漏出来,她伸手往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睁开后,看着皱巴巴的手帕,思绪飘到很早以前,那日她去医院找医生开父亲湛弘昌的死亡证明,出去的时候碰到了封慎,这条咖啡色的浅格子手帕,还是他给她擦眼睛的。 她收下后一直没丢掉,洗干净后就随身携带了,一来这是一条她喜欢的品牌的手帕,二来她莫名觉得这手帕很好看,颜色,质感,款式都很讨喜欢。 后来一些场合中,她也遇到过封慎,他绝口没提当日她为什么哭,很平常地和她打招呼,淡淡地聊天。 他是个外表冷漠,但会在细节上尊重你,体贴你的人。 隔天下午有员工聚餐,湛明澜因为这段时间连续加班,累得不行,打算回家补觉。 开车回家,进了门,发现玄关处有两双鞋子,一双是湛博俊的球鞋,她认得,另一双是米色的,风格淡雅的圆头女鞋。 佣人阿姨笑说,湛博俊回家了,还带来了一位客人。 难不成是他的女朋友?湛明澜立刻上楼,走向他的房间。 果然,湛博俊正和一个年轻女孩对坐在地毯上,挑选一堆碟片。湛明澜咳了咳,笑着叫了他一声。 湛博俊听到姐姐的声音,立刻抬头,随即那个女孩也抬起头来,有些怕生地看着湛明澜。 “姐,她就是筠筠,我女朋友。”湛博俊大方地介绍,“筠筠,她是我老姐。” “博俊姐姐,你好。”华筠礼貌地笑了一下,乖乖地打招呼。 湛明澜打量了一下华筠,她穿了一条绿色的连衣裙,上身还套了一件米白色的薄针织衫,头发很长,柔柔顺顺地垂挂在两侧,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嫩得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笑容很甜,看起来的确如博俊所形容的:很乖。 “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湛明澜友好地说,“你们今天下午没课吗?” “对啊,我们下午都没课,就跑去市中心的一家茶餐厅吃东西,吃完东西想去看电影,但国贸电影院人太多了,队伍排得很长,看得都累,就放弃了看电影去图书馆,偏偏图书馆今天有什么捐书活动,人也超多,我们懒得挤进去,想来想去还是带她回家,听听音乐,看看碟片。” 湛明澜简单地和华筠聊了会天,问了她一些情况,她一一回答,时不时俏皮地笑一下,显得越发可爱乖巧,湛明澜越看越有好感。 说了一会话,湛明澜就不打扰他们了,退出了房间,拿出手机叫了s市一家酒店的点心外卖,送过来给他们吃。 湛明澜出了房间,华筠吐了吐舌头,笑说:“博俊,你姐姐看起来好成熟好优雅,好像偶像剧里的那种姐姐,我好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每个人的性格,气质都是不同的。”湛博俊笑着刮了刮华筠的鼻子,“各花入各眼,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大哥吗?”华筠又问。 “对啊,他现在接管我们家的企业,能力很强,是个工作狂。”湛博俊说。 华筠点头。 过了没多久,外卖到了,湛明澜亲自将点心拿出来,摆在盘子里,给他们送来。 华筠看着一盘精致漂亮的点心,睁大了眼睛,笑着说:“谢谢博俊姐姐请我吃点心。” “不用那么客气。”湛明澜温柔道,“我叫湛明澜,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那怎么行呢?”华筠摇头,想了想说,“我叫你明澜姐,行吗?” “当然可以。”湛明澜笑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多好多乖巧的一个女孩,你可得好好珍惜。” “这用得着你说吗?”湛博俊也笑着顶了一句。 华筠在湛家待到了傍晚,湛博俊送她回去,临走之前,湛明澜还送了她一套护肤品,她开始不肯收,推了好几次才收下,甜甜地说谢谢。 他们走到玄关处,华筠低头穿鞋,门突然开了,一身西装的言敬禹走了进来。 “大哥。”湛博俊叫了他一声。 言敬禹微微颔首,随即目光移到弯腰穿鞋的女孩身上,湛博俊立刻解释:“这是我女朋友,华筠。” 华筠刚穿好鞋子,抬起脸来,眼睛就对上了言敬禹一双平静莫测的眼眸。 言敬禹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好一会,才伸出手,声音醇醇:“你好,我是博俊的大哥。” “博俊大哥,你好。”华筠和他握手。 “大哥,我送她回去了。”湛博俊拉起华筠的手。 “好。”言敬禹点头。 湛博俊拉着华筠走了,华的头发筠不经意间擦过言敬禹的西服,他低头又看了她一眼。 出了门,华筠忍不住赞叹:“你大哥看起来好有气势。” “管理一整个企业,没有气势怎么行呢?”湛博俊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刚才和他握手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华筠笑说,“像是和领导人握手一样。” “你呀就是这么天真。”湛博俊点了点她的脑门,“走了,送你回去了。” “好。”华筠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边。 他们走后,湛明澜笑着问言敬禹觉得博俊的小女朋友怎么样,言敬禹微笑说:“挺不错的,看起来很单纯。” “是啊,我和她聊了一会天,觉得她很乖巧懂事。”湛明澜在他身边一坐,说,“以前我特别怕博俊交了不好的女朋友,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臭小子第一次恋爱就找了这么好的。” 言敬禹解开衬衣的领口,垂下眼帘,问了句:“她是本地人?” “她老家在h市,大伯在本地。” “她学的是什么专业?” “室内设计。哦,对了她很会画画,博俊说她很早学画画,后来家里条件不好,供不起她学画画,她只能放弃了,说起来也挺可惜的。”湛明澜一手搁在沙发背上,一手扣着手里的抱枕。 “嗯。”言敬禹应了一声。 湛明澜靠在他肩膀上,想了想后提议:“下半年我们请年假,找个小岛玩玩好不好?” “好。”言敬禹侧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会为你抽出时间。” 晚上洗完澡,湛明澜上网浏览新闻,翻到娱乐版块,看见那起元嘉旗下艺人被殴打事件的后续。女主角骆冰已经出院了,迅速回复到工作行程中,没有对这事多发表看法。她母亲在菜场买菜的时候遇到媒体记者,问及此事,红着眼睛说:“冰冰是个好孩子,进入这行后就没有走过任何形式的捷径,网上说的那些都是假的,这次的饭局是她被骗去的,她拒绝陪酒就被打了。” 问及骆冰和元嘉老大封慎的关系,骆冰母亲很激动道:“那都是造谣,封总是冰冰的老板,但只是在工作场合上碰面,私下没有来往。封总是个好人,他为冰冰出头是一种正义,绝对不是外界传的那样,冰冰和他没有私人关系,冰冰开的那辆车是她自己用片酬买的二手车,不是传说中封总送给她的名车,这事是可以查的,我们不怕。” 骆冰沉默许久后,在片场接受了一个周报记者的采访,大方地说:“这是出事我有很大责任,识人不淑,被骗去那种场合,我是自己活该,所以没什么好解释的。至于你问我和封总是什么关系,我很坦白说,我的确挺崇拜,挺喜欢他的,但是我们只是老板和签约艺人的关系,其他什么都没有,我进入这行后从不说谎,整容那事我都承认,我不会说假话。” 记者抓住重点又追问:“那你承认自己的确是对封慎有特殊的感情?” 骆冰回答:“对啊,崇拜和喜欢这很正常,整个元嘉的女艺人谁不喜欢他啊,又不只是我一个。” “那这次老板替你出头,你感动吗?” “我很感谢他,我会更努力更认真,用好成绩表达自己的谢意。”骆冰淡淡一笑。 …… 湛明澜看了一会,就关了右上角的叉。 书法里的言敬禹正低头处理公事,突然抬眸,想起什么似的,手掌压在桌子上,沉思了许久。 月末,湛明澜参加一个慈善酒会,竟然看见了封慎和骆冰。 他们现在是风头人物,却丝毫不避嫌地双双出入场合,湛明澜打心里佩服。 清者自清,压根不需要理会别人的看法。 封慎和众人淡淡地应酬,在停顿的间隙,余光投向不远处的湛明澜身上。骆冰顺着他的视线走过去,看见了他看的女人,侧头再看他的眼睛,在灯光下盈盈亮亮,和黑曜石一样。 “你认识她吗?”骆冰问。 “算认识。”封慎回答。 骆冰就不再问了,低头抿酒喝,脑子浮现前段时间自己被高介殴打后囚禁了两天的事情,虽然她对媒体否认受侵,但真实情况如同外界传的一样,那两天她受到了一个女人最大的羞辱和折磨。 最后是封慎来接她的。 当时,高介按着她的头发,指着她一身破烂衣服,笑得无耻又轻佻:“原来她是封总的人,封总不早说,早知道我们就温柔一点了。不过,她已经被我们底下几个男人轮番上过了,封总您带回去不嫌脏吗?” 她不敢对视封慎的眼睛,整个人都在发颤,那一刻,她觉得活着比死残忍多了。 “脏的人是你。”封慎冷笑,声音透出威压感,摘下黑手套,指了指高介,“现在,立刻松开你的手。” 高介兴致缺缺地将她推过去,她踉跄,几乎站不稳,封慎伸手及时扶住了她,低声说:“没事了,不用害怕。” 他带她出去,她整个人依旧颤得厉害,身上的衣衫破烂,不敢走出门,他停步,转身,脱下西服外套,轻轻罩在她身上。她终于崩溃地大哭出来,肩膀抖得厉害,一个劲地说:“你会不会瞧不起我,我被他们轮上过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脏得要死,我是个废物……” “不会。”封慎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头对视她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努力很认真,也很优秀。”他接着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现在送你去医院检查,这个检查是很必要的。” “我不去医院……他们还会再来找我的……我想回家。” “医院是必须要去的。”封慎沉声说,“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这件事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 骆冰倒吸了口气,看封慎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女人身上,又将视线投在湛明澜身上,笑着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封慎想了想说:“很久很久以前。” “多久?” “这个不好说。”封慎放下酒杯,侧身,很优雅地替她挡住了一个记者的偷拍。 “你喜欢她?”骆冰试探。 封慎的唇勾起一个很浅的微笑,也许是灯光的原因,他冷峻的脸上被罩上一层很柔的光,越发迷人:“应该是喜欢的。” “那你可以去追她。”骆冰不解,“你不至于偷偷喜欢一个人吧。”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封慎淡淡地扯开了话题,“你想跳舞吗?” chapter12 湛博俊和华筠恋爱后,有时间就会带她回家来玩,每次湛明澜看见华筠,都会笑着和她聊天,招待她□致可口的点心,还会送她些小礼物。 华筠家境不好,大学学费还是靠在s市的大伯接济的,她大伯在城郊有一家私人化工厂,做的是医药化工中间体供应,赚得不少,她大伯为人很实诚,对她向来不错,但伯母就不一样了,对她很是冷淡和苛刻。因此,华筠吃穿用度都很节俭,不像同龄女孩那么挥霍,一个季度买一打衣服,她一般就是去市场淘两件物美价廉的衣服换着穿。 在华筠眼里,气质优雅,打扮精致的湛明澜就是杂志上的女模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女人,她自己只是一个女孩罢了。来湛家次数越多,华筠越能感受什么叫做阶级差距,湛家吃饭用的的白乳色盘子都是英国的品牌wedgwood,细腻而奢华,而她只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个品牌的广告,当时就觉得这是富豪专用的,自己哪一天有钱了,也要买一套放在橱柜里。 对她而言,富贵奢华的东西,在湛家却触手可及。 当时她接受湛博俊之前,也考虑过两人的贫富差距,但毕竟同处象牙塔,湛博俊穿着低调,人又好相处,没有一般富二代的骄矜,因而模糊了两人的差距,而现在真正走入湛博俊的生活,才逐渐感受到自己和他的落差,她顿时有种灰姑娘进城堡的错觉。 有些惶恐,但内心深处也有些欣喜。 此刻,华筠正站在湛明澜卧室里,低头看着她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和精致浮雕的首饰盒,看了一会便伸手去摸那凉凉的首饰盒。 “怎么在这里?”湛明澜笑着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叫了冰激凌蛋糕,下去吃吧。” “哦,我看门没关,就进来看看。”华筠不好意思道,“明澜姐,你不要介意。” “没事啊,你随便看好了。”湛明澜说,“我房间也没什么秘密。” “你的房间好漂亮,还香香的。”华筠说。 湛明澜笑着看她孩子气的模样,随手打开面前的首饰盒,大方地供华筠欣赏,华筠对其中一个镶钻的粉色发夹爱不释手,湛明澜说:“你喜欢就送你好了,这个发夹我买来后还没用过呢,总觉得太梦幻了,和我的穿衣风格有些搭不起来。” “这太贵重了。”华筠婉拒后将发夹放回原处。 “没事,真的送你。”湛明澜轻轻拿起那发夹,亲手戴在华筠的头发上,固定好,看了看后觉得很满意,“你年纪小,长得可爱,皮肤又白,这个发夹很适合你。” 华筠不再推辞了,笑着说谢谢,然后开心地跟着湛明澜下楼去吃冰激凌蛋糕。 巧的很,这天言敬禹下了飞机,就直接回家,一进门就听见清甜的声音。 华筠正在讲述小时候下河抓泥鳅和青蛙的趣事,言敬禹轻声咳了咳,径直走进来了。 “不是六点的航班吗?怎么这么早?”湛明澜起身,惊喜道。 “临时改了航班。”言敬禹解释,眼睛看了看桌子上的冰激凌蛋糕,微笑道,“聊天吃点心呢?” 湛博俊立刻说:“大哥,你也坐下吃点。” “他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湛明澜说。 言敬禹却拉开椅子坐下,笑道:“不知为何,今天就想吃点甜的。”说着自己动手拿过塑料刀子,为自己切了一块冰激凌蛋糕,低头吃了一口,问,“你们刚才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哦,筠筠说她小时候住在乡下的事情,下河抓泥鳅和青蛙。”湛博俊解释。 “巧了,我小时候也住过一段时间的乡下,也下河抓过泥鳅和青蛙,泥鳅不好抓,得用握的和捧的,将它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言敬禹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华筠。 华筠立刻说:“对,就是那样。”心里顿时有了些亲切感,原来博俊的大哥也抓过泥鳅,她之前还怕说出这事会被他们笑话。 言敬禹浅浅一笑。 这天华筠走之前上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堵在门口的言敬禹,她有些局促,赶紧道歉,言敬禹倒是丝毫不介意,沉稳地提醒道:“以后上洗手间,要记得锁门。” “好,我会记住的。”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擦过他的身子,余光却瞟到他手腕上的名表,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亮光。 华筠来湛家的次数多了,没了之前的拘束,对她而言,湛家的人都很好相处。殷虹从海南回来后,也见过华筠两次,微笑地称赞她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并告诉她在这里不必见外,想吃什么让佣人阿姨做,想去哪里玩,可以让司机接送。 华筠开心地和湛博俊说:“你们家人都那么好相处,我本来还怕他们会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你?” “毕竟我家里条件很不好。”华筠说,“大伯母总是嫌弃我,说我选的专业也不好,脑子又笨,以后赚不了什么钱。” “少听你那个大伯母胡说八道,你挺好的,她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湛博俊说,“筠筠,你不必总看他们的脸色做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和我说,不必求他们。” “嗯。”华筠想了想问,“博俊,你为什么不和你大哥一样,进你们家的企业做事呢?”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也不喜欢做生意,当建筑师是我的梦想。”湛博俊眼睛有了一抹坚定的神色,“相比钱来说,我更看重自己的梦想。” 提到梦想,华筠突然有些伤感,她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画家,她很有画画天分,却因为家里经济不好而被迫停止那耗钱的兴趣。现在听湛博俊说梦想,她嘴上没有异议,心里想的是,只有有钱人,才有资格去追逐梦想。 夏天到来的时候,华筠大伯所在的郊区工厂发生爆炸事件,导致五人伤亡,一人失踪,数万居民紧急疏散,这则惨痛事故经社会新闻版报导,受到了各方舆论攻伐,华筠大伯作为法人代表,责任无法推诿,被公安部门刑拘。华筠大伯母四处为老公跑关系,效果甚微,她急火攻心之下,将气出在华筠身上,华筠觉得很委屈,却又不能说什么。 她的委屈,湛博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将这事告诉大哥大姐,请他们想想办法,看有什么可以帮帮华筠的。 言敬禹听完此事后说:“我会联系一下公安部的几个高层,详细问问这事。” “谢谢大哥。”湛博俊说。 “你别太担心了。”湛明澜安抚弟弟,“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忙。” 在言敬禹的帮忙下,事情有了好转,华筠的大伯刑拘释放,鉴于事情性质严重,他所赔偿金额高达三十万,虽然人免去了牢狱之灾,但工厂运转不下去,资金链断裂,还要罚款三十万,以及对数名伤亡者家属的赔偿,那数字和个无底洞似的,华筠的大伯母边哭边说自己不想活了,还指着华筠说:“以后你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了,吃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需要你回报了,只要别再要我们帮忙就成,反正你现在也攀上高枝了……” 华筠心情很低落,偷偷在被窝里哭了很久,脑海里回放的都是被大伯母羞辱的话。 这日,华筠和寝室几个朋友在市中心吃完饭,她们提议去shopping mall逛逛,华筠摇头说不去了,她们见她情绪不好也不勉强。三人结伴走后,华筠低头拿出包里的手机,准备给湛博俊打电话。 一辆轿车缓缓行驶过来,停在她脚边。车窗摇下,言敬禹英俊的脸出现在华筠的视线中。 “博俊大哥。”华筠立刻打招呼,“好巧。” “去哪里?我送你。”言敬禹说。 “回学校。”华筠说,“我刚想打电话给博俊。” 言敬禹抬臂看了看腕表,认真地说:“我现在没事,可以送你一趟,上车。”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无法让人拒绝的压迫感,华筠只好点头,说了谢谢,上了言敬禹的车。路上,两人交谈不多,华筠就大伯的事情向言敬禹表达了谢意,言敬禹微笑说这是小事,不必特地道谢。 车内有淡淡的皮革香气,华筠看着细致华贵的车内布置,心里有些小激动,在心里感叹,果然是有钱人。 和湛博俊不同,言敬禹对华筠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无论是卓越的气质,显赫的身份,都让她觉得他是大人物,升腾起一种小女生的崇拜和敬畏。 言敬禹送华筠回了学校,华筠下车之前,他说了声等等。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言敬禹从收纳格里掏出一张纸,拿出笔流畅地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华筠。 华筠点头,伸手去接,说了声谢谢:“谢谢博俊大哥。” “不需要这么生分,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言敬禹说着收回自己的手,手背不经意擦过华筠的手,刚硬触到了她的温软,“我不是在说客气话。如果你需要帮忙的,可以打个电话。” “因为我是博俊的女朋友?”华筠侧了侧头,有些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这狭小的空间里,言敬禹低沉,稳妥的声音太有存在感,似乎落在她的心尖上。 她年纪小,平日里朋友也不多,这段时间受够了大伯母的冷言嘲讽,心情低到了极点,现在突然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对她说,他会帮她,她感觉和做梦似的。 言敬禹笑了一下:“博俊是我弟弟,你是他女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帮朋友忙是应该的。不是吗?” 莫名的,华筠的耳尖突然热了起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启铭新项目上市后,反应不错,这是湛明澜进入启铭后接手的最大的一个项目,也是最耗心血的,现在前期销售额每天都在翻倍增长,她颇有成就感,最重要的是,言敬禹在公司大会上郑重表扬了她,让她很骄傲。 这天,她约了言敬禹到新开的一家私人餐馆吃饭,到了约定好的晚上七点,言敬禹临时打电话说有个重要的应酬,他抽不开身。 湛明澜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很多好吃的,犒劳自己的辛苦。 封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复古的羊皮灯笼罩着柔柔的红光,湛明澜一个人坐在那边吃东西,恬静而美好的剪影入了他的眼眸。他站在原地一会,正准备走开,湛明澜突然抬头,看见了他,笑着招了招手。 他想了想,迈着长腿走过去,停在她面前,问了声好。 “你一个人?”湛明澜问。 “嗯。”他向来习惯一个人吃饭,一个钓鱼,甚至一个人乘游艇出海。 “那你可以坐下,和我一起吃东西,我点了很多菜呢。”湛明澜大方地说。 他沉吟了一会:“那打扰你了。” “哪里打扰啊,我一个人也很无聊。”湛明澜说。 “你为什么会是一个人呢?” “哦,我本来约了人,他临时有事来不了,我就自己开动了。”湛明澜笑着说,“你吃辣吗?如果吃辣,这个烤鱼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他饮食向来清淡,不嗜辣,但是她这么一说,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吃,微微蹙起眉头,然后坦白:“我不太喜欢吃辣。” “没事,我以前也不喜欢吃辣,后来吃过云南的一道辣菜就爱上了,才开始吃的。” 他听了后,拿起筷子又尝了一口。 他吃相很优雅,坐姿很好看,背脊挺直,浅灰色的衬衣干净熨帖,法式反褶袖下的袖口在羊皮灯的光下,晕染出很淡很柔的光泽。他持筷,夹菜,喝酒,整个过程很安静,没有一点多余的杂音,教养很好,话也不多,基本是湛明澜引导话题,他回答她。中途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话挂下,对湛明澜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谢谢你的晚餐,明澜。” “不客气。”湛明澜在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的那刻,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和他说再见。 其实他没吃多少,就夹了点菜,喝了点小酒。 封慎走后,湛明澜自己又待了一个多小时,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说:“刚才封先生已经付过钱了。”说着将他签名的账单递过来给湛明澜看。 两个字,字体清隽痩雅,笔法刚劲有力。 封慎处理完事后回到大宅,他奶奶都坐在里面等他,见他回来,他奶奶放下手里的枣子,又老话重提:“你最近有没有和哪家女孩见过面,相处过?” “没有。” “你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快找一个和我们家世匹配,有智慧有内涵,可以持家的女人结了。”奶奶说,“长相过得去就好,重要是性格上,不能过硬也不能过软,能好好照顾你,扶持你,顾大局,少些小性子,这才能胜任我们封家的长房太太。” 封慎薄笑,眼眸还带着一些醉意,有些哄老太太的意思:“找老婆不是买东西,是看缘分的。” “还缘分!”奶奶笑了一下,“你当天上会掉下仙女吗?你从不配合我给你安排的相亲,连见面都不去,空等着,能等到缘分?没有一家女孩子脸皮那么厚,任你屁^股都不挪半点,巴巴地追到你身边来。” “我知道。”他说着脱下西服外套,挂在自己臂弯上。 奶奶突然幽幽道:“你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算过命吗?那位高僧说了,你命虽然很硬,但会遇上一个克你的女人,你会因为她碎了肉身,噬了心魂……” “无稽之谈罢了。”封慎翻了翻自己的衬衣袖口。 “宁可信其有。你要记住那个高僧的话,循规蹈矩,找个适合的女人结婚,不要对情耗心血,否则会成为一个劫。” 封慎没再说话,径直回房,摘下表,轻举起手腕,那内侧有个很淡的点,他用右手按压了一下,逐渐变红,像是一个胎记。再抬眼皮,看到对面墙上有一块空空的,本来是挂着那副画的地方,现在显得有些奇怪。 没有睡意,他安静地处理完公事,又听了会戏文,边听边走到窗口,看见外面已经是细雨蒙蒙,打湿了院子里的红梅花。 寒气逐渐浸润在他宽大的长衣上。 他走到书桌边的柜子旁,打开第二层,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那只小巧的木雕玩偶,带着薄茧的手腹很温柔地摩挲了一下。 chapter13 漫长的夏季过去了一半,湛明澜手头的工作越来越多,新老项目汇总,启铭在j市的分公司建立,新产品市场调研……每天待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在家还多。有时候忙碌着,会突然出现一阵空茫,心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停下脚步,不带任何负担地休闲和娱乐了? 生活的模式一旦调整好,似乎很难改变。 这天照例忙到六点多才回家,弟弟湛博俊正等她吃饭,她洗了手后和他面对面坐下,见他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和他聊了一会天,他也心不在焉的,她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湛博俊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轻声说:“这段时间,我和筠筠一直闹不愉快。” “怎么说?” “自从她大伯的工厂出事后,她情绪就不好,话比以前少了很多。放暑假之前,她们宿舍迁徙,她得搬去新宿舍,我去帮她搬东西,无意间看见她衣橱里有两套名牌衣服,风格不是她平常会穿的,还有一双名牌鞋子,我挺奇怪的,问她怎么会有这些,她告诉我说是认识的一个学姐不想穿的高仿货,低价转卖给她的。” 湛博俊继续说,“说实在,我隐隐觉得她在撒谎,又试探地问了几次,她就不高兴了,反问我说难道她就没有资格拥有好东西吗?我认为她反应很怪,心里也不舒服,为这事我们冷战了很久……还有,她对我的热情比以前淡了很多,和我争执得越来越多。” “你们争执什么呢?” “她问我为什么不进启铭工作,父承子业,我说我的梦想就是当建筑师,梦想比赚钱重要多了,她说那是我命好,穷人没资格说梦想。”湛博俊说着叹气,“还有其他的一些小事我都懒得提了,总之,她现在总是为一些细节上的事情和我生闷气,有点死脑筋,还说我这人和她一样,都挺天真幼稚的。” “也许相处时间长了,就会有问题产生,你和她好好沟通一下。”湛明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华筠的确有段时间没来湛家玩了,她因为工作忙也忽视了这点。 “姐,我怀疑有别的男人在追她。”湛博俊想了想直言,“她以前挺随性的,和我互换手机玩游戏,现在手机上的短信文件都锁了,通话记录还是零,显然是被删过的。” “如果真的是有其他男人在追她,你打算怎么办呢?”湛明澜问,心想这个可能性的确不低,毕竟华筠这样长得漂亮,单纯可爱的女大学生,的确讨异性喜欢。 “我不知道,以前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湛博俊说,“也许我会尝试和他竞争,但如果对方条件超过我很多,我愿意放弃。但我不能接受她隐瞒我,我最讨厌别人隐瞒我了。” “那你就直接问她,将问题都说开来。” “我是这么想的,但到她面前就不是那回事了。姐,我挺怕她告诉我,她喜欢别人了。” “也许只是你的多疑呢?压根没那回事呢?”湛明澜安慰说,“博俊,你不比任何差的,你只要明白这点就行了,无论如何,姐姐是支持你的。” 湛博俊点头。 周六下午,湛明澜陪同一位台湾企业代表的夫人逛新城的shopping mall,该夫人穿着优雅,说话声音很柔,但逛起店来可谓雷厉风行,短短一小时,就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笑说让湛明澜别被她吓着了,她就是一个典型的购物狂。 “没事,您可以多逛逛,这里的品牌是最齐全,专柜服务也是最好的。”湛明澜说,“地方又宽敞,穹顶拉高,很通气,逛久了也不会不舒服。” “那多谢你陪我。”夫人笑容盈盈。 两人边逛边聊,湛明澜很有耐心地当起了她的导购,博得了她的好感。 “湛小姐,你现在有男朋友吗?”夫人问。 “哦,我有男朋友了。”湛明澜笑了,她和言敬禹的关系维持得向来很低调,言敬禹介绍她的身份,一是湛弘昌的千金,二是在启铭市场部的总经理,他是公私分明的人,从不在公共场合谈私事。因此许多人不清楚,何况是这位刚才台湾飞过来的贵妇。 “也是,湛小姐这么漂亮聪慧,一定很多男人追。”夫人的台湾腔像是糯软的糕点,“是我多操心了,还想为你介绍我的侄子,我侄子在台湾出身,美国加州读的大学,回来后就到s市做基金生意。人不高,但长相还挺优的,有点像那个明星罗志祥。” 湛明澜礼节性地听她说完话,笑着点了点头。 逛了一大圈,又回到一楼的饰品专区挑选珠宝首饰,湛明澜正帮夫人出谋划策,余光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侧过头去,凝眸一看,那果然是华筠。 华筠穿了一条极为鲜嫩的粉绿色平口连衣裙,柔柔的长发用一根苹果绿色的发带随意地绑在后头,露出白嫩小巧的肩膀,整个人看起来很恬静。她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正往外走,步子很缓,悠闲自在,眼睛一直看着右侧的橱窗。从头到尾,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湛明澜。 湛明澜却看见了她,以及她手里拎着的袋子,袋子上印着的名牌logo,那个品牌的价位绝对不低,买东西需要报序列号,如果是手工定制除了更昂贵之外还需要等待很长时间。 那不是尚在读大学的湛博俊可以承担得起的。 突然想起湛博俊说的话。湛明澜垂下眼帘,心里有些隐隐的失望。 她和博俊一样,一直挺喜欢华筠的,也尽所能及地照顾她,但也明白感情这样的事情变数向来很大,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没有太多责任感,也许今天想法是这样,明天又不是了。 虽然湛博俊和华筠恋爱,她处于对弟弟的疼爱,非常支持他们,但没至于到抱着他们一定会有结果的笃定想法。毕竟他们还没出社会,象牙塔里很梦幻很美好,他们单纯地享受恋爱时光就好,其他的事情就顺其自然。 不过,现在想想,华筠再乖巧懂事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心性未定,面临多余的选择心有起伏也属常事,虽然湛明澜对此失望,但也明白感情的事情苛求不来。 “湛小姐,你看这个戒指好看吗?”夫人伸手过来,笑着问。 湛明澜回过神,低头看她手上的戒指,认真地给出建议。 八月中旬的时候,湛博俊提出要去塞班岛潜游,湛明澜无意问了句:“和华筠一起去?” “不是,是我一个人。”湛博俊说。 湛明澜意识到什么,柔声说:“缺钱吗?” “不缺,卡里还剩很多。”湛博俊一边换t恤,一边说,“姐,我问过筠筠了,她向我坦白,的确有了其他喜欢的对象。” “真的?”湛明澜反问,虽然这在她的意料中。 之前她就将自己在商场遇到华筠的事情告诉过湛博俊,湛博俊听后保持沉默。 “她向我道歉,还哭了很久,看样子她也不好受。”湛博俊说,“我庆幸问她的时候,她没有撒谎。其实当初我追她,她也不是很情愿的,也许她本来就不太喜欢我这个类型,只是我死缠烂打,她才点头。” “她为什么会喜欢别人呢?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湛明澜索性问个清楚。 “谁知道呢?”湛博俊轻声道,“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反正谈的时间也不长,我也无所谓。” 湛明澜知道弟弟的性格,就算心里难受,表面也会装得很轻松,她见过他和华筠的互动,看得出他对华筠是很喜欢的。 “你们都还年轻,爱情的变数比较大,分分合合是正常事。”湛明澜说,“不过既然她说有了喜欢的人,你不必再强求半点了,随她去吧,你知道自己没错就行了。博俊,你很优秀,是个好男人,以后会找到更好的女孩。” “嗯。”湛博俊应了一声。 湛博俊短暂的初恋维持了没几个月就结束了,他借着去塞班岛旅游顺便散心,在博客上拍了很多照片,附带了有些低落的心情文字,湛明澜看见后有些心疼,但没有过多的安慰他,毕竟他是个男人,很多负面情绪需要自己消化,别人也帮不上忙。 言敬禹这段时间很忙碌,四处飞,偶尔回来和湛明澜团聚,湛明澜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他吃,还烹饪可口的点心,他心情看起来不错,她做的每一样东西都吃完了。 湛明澜顺便将湛博俊和华筠分手的事情告诉他,他听了后,没什么意外,淡淡地说:“失恋算不上什么大事,我相信博俊会处理好这事的,毕竟是男人,要逐步学会情绪调节。” 晚上,他们一起听音乐,湛明澜累极,靠着言敬禹的肩膀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到他抱起了她,缓缓上楼,他步伐很稳,一点都不会摇着她。 她躺下后,睁开眼睛,笑道:“其实我没睡着,是装睡的,因为我想你抱我上来。” “孩子气。”言敬禹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头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公主,睡觉了,晚上别踢被子。” “我早就不踢被子了,也不做噩梦了。”湛明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工作太辛苦了,倒头就睡,睡得很沉,眨眼就天亮了。” “真的很辛苦?”他反问。 “嗯……也还好。”湛明澜困得闭上眼睛,声音低了下去,“至少挺充实的,也有成就感。” 他凝眸看她许久,终于伸手帮她掖好被子,柔声说了句晚安。 一夜好梦,非常舒适。 隔天,湛明澜醒来后和母亲殷虹吃了早餐,殷虹问你大哥呢,她说还在楼上睡觉,让他多睡会。 “我本来想让他回湖畔居一趟,将仓库里的那几个箱子捎回来。”殷虹说,“算了,我自己去吧。” 湖畔居别墅是言敬禹名下的房产,算是豪宅,有底下酒窖和很大的防湿防潮仓库,湛弘昌去世后,殷虹精神一直很差,看到他的旧物都会情绪激动地嚎啕大哭,无奈之下,湛明澜和言敬禹将湛弘昌身前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放了四个箱子,搁在仓库里。 湛明澜一听有些开心,母亲这些年多半在外游历,缓释悲痛的心情,效果算不上好,现在她愿意面对湛弘昌的旧物,是一个好兆头。 “我去。”湛明澜说,“我有备份的钥匙,我帮你拿回来。” 湛明澜吃好饭,就开车径直前往湖畔居,将车子停在车库里,下了车直接上去。 开门进去,发现里面很干净,一点灰尘味道都没有,看来定期打扫清理的阿姨很敬业。 她去了仓库,将箱子拿出来,一一搬到汽车后备箱。 一共四个箱子,大小不等,藏着属于她父亲湛弘昌的回忆,她垂下眼帘,伸手摸了摸几个箱子,心里酸酸的。湛弘昌走了四年多,殷虹还是没有从悲痛和自责中彻底走出来,他们夫妻感情笃定而深刻,彼此相依相偎数十年,早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了,一个走了,留下另一个面对长久,无法消逝的痛楚。 “爸,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湛明澜轻声道。 回去之前,湛明澜去了趟洗手间,洗了双手。突然听到很轻的咔哒一声,她低头一看,自己脖子上的项坠掉到瓷砖上了,弯腰下去捡,项链卡在凹槽处,她动手捡了许久才捡起来,正要起身,却看见浴缸边,浴帘后有个隐隐发光的一角。 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拉开浴帘,瞧见了那个东西。 一枚发夹。粉色镶钻的,风格很梦幻。 她捡起来,只需一眼,就确定这是当初她亲自戴在华筠头上的发夹。 顿时,像有什么利器划过她的心尖,一阵刺骨的凉意爬上背脊,脑子的脉络却非常清晰。 这枚漂亮的发夹此刻看上去有些陌生而狰狞的味道。她紧紧握着,那尖锐的角卡在她软软的手心,提醒她在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无限可能。 她飞快地在别墅上下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异样,除了这只粉嫩的发夹,如果不是亲手握在掌心里,她会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个东西竟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 另一边,言敬禹起床后洗完澡,刮了胡子,穿上宽松的浴袍,正准备下楼吃点东西,手机震动声响起,他垂下眼帘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平静地接起:“我是言敬禹。” “言总,您上次委托的调查事件有些眉目了,为确保后头调查取证的过程进展顺利,需要您再次配合。” “我会尽快抽出时间。” chapter14 湛明澜在别墅里待了很久,出了别墅后,没有径直回去,而是开车在马路上兜了很久。 最终,车子停在夜海湾的门口。 夜海湾是s市一家历史悠久的西餐厅,小时候湛弘昌和殷虹总带她和弟弟来这里吃牛扒和奶酪冰激凌。 上座率很低。她点了简单的东西,吃了几口就饱了。 夜风习习,带着热气的风扑在后颈上,有些闷热。这里是顶层,抬头可以看见独家设计的玻璃天花板。 周围的一对情侣来得早,吃好就手拉手走了,全场只剩下一对老夫妻和湛明澜。她喝着果酒,手持叉子漫不经心地戳着一朵软趴趴的西兰花。 封慎和莫侠走进来的时候,前者一眼就看见了她。 “哟,是湛家的大小姐。”莫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封慎,“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寂寞。” “这里有些热,我们下楼吧。”封慎说。 莫侠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笑意盈盈:“上上下下多累,就这里吧。” 两人走进来,湛明澜抬眸看见他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今晚的她真没什么心情应付别人。 莫侠特地挑了离湛明澜最近的一桌,和封慎坐下,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份套餐。因为坐得近,难免要说几句话,莫侠主动和湛明澜打招呼。他们之前在一些场合中见过几次面,莫侠曾经恭维湛明澜“明艳动人”。 “怎么是一个人?”莫侠瞟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封慎,主动问起具体情况。 “有些奇怪?”湛明澜淡笑了一下,“我偶尔喜欢一个人吃饭。” “和这家伙一样。”莫侠点了点封慎,“他也喜欢一个人,钓鱼,骑车,乘游艇出海,飞去哪个小岛度假。” “一个人,有时候也挺自在的。”湛明澜敷衍道。 菜陆陆续续上来。 莫侠边切羊排,边用随意的语气问封慎:“你奶奶最近有没有催你结婚?” 封慎微微挑起眉锋,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 莫侠转头对湛明澜说:“大龄剩男都这样,挑来挑去最后被剩下了,他奶奶催他得紧。嗯,湛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好姐妹尚且单身,可以介绍给他的?” 湛明澜放下刀叉,故作思考。 莫侠笑得促狭:“他的要求不外乎这几点,貌美,身材好,长发飘飘,智慧有内涵,性格温婉,不能咄咄逼人,家世要和他匹配一些。” “我周围没有适合的人选。”湛明澜说着又加了一句,“貌似高攀不上。” “开玩笑的。”莫侠哈哈地笑,伸手指着封慎,“其实呢,他这个人,如果不喜欢人家,任她是皇亲国戚都觉得对方是攀龙附凤,但如果喜欢人家呢,就算是贩夫走卒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妥。” 湛明澜的目光掠过封慎身,只觉得他沉稳内敛,气质华贵,是个大家族的大公子,除此之外,没有深入了解过,也不好评价。 “你太聒噪。”封慎打住了莫侠。 莫侠这才识相地闭嘴。 吃了一会,莫侠接到电话,笑着起身走出去接了。 只剩下湛明澜和封慎,湛明澜终于得到了安宁,但脑子依旧很乱,垂下眼帘,把玩着叉子,身体有些僵直,目光逐渐游离,直到一个沉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才将她拉回了现实中。 “你有心事?” 她抬头,看见封慎后仰了身子,靠在长椅背上,姿态有些悠闲地对视她。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是个可以倾诉的好对象。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我今晚很难受。” 他沉默,任由她说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我的好朋友发生了一件事情。她从小就很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比她大,一直照顾她,关心她,也呵护她,她很自然地就迷恋上他了,花了一些时间去追他。追到了后呢,自然很兴奋,觉得恋爱很甜蜜,和亲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过,慢慢地,她也感受到很累,因为他需要去追逐很多事情,她得跟上他的脚步,否则会落下。他们很久没有约会看电影,逛马路,吃冰激凌,在广场上喂鸽子。”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封慎,他正低头在看表,没有很专注地听她说话,她反而轻松了一些:“她慢慢明白,他可以是她的兄长,偶像,情人,但也许不会是她的爱人。爱人的意思是彼此是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天长地久地在一起,双方需要一种很深厚的责任感联系。他没办法做到,爱情对他而言,并非那么重要。”她微微吸了口气,说:“她却无法放弃,依旧想得到他的爱和承诺。你看她是不是一个又蠢又贱的女人?” 封慎一直没说话。 湛明澜停止了絮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收回漫游的视线,凝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说:“无趣的故事。” 湛明澜轻笑,自己一定是头昏脑热,竟然和他说了这些话。 封慎修长的手按在餐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不是敷衍你,因为没有遇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说。” “我知道。”湛明澜说,“你不是那种会被情所困扰的人,你很聪明,聪明人不会作茧自缚,只有笨人才会一直纠结。” 封慎仰头,看天花板上的玻璃,良久。湛明澜也抬起头看,换了一个话题:“今天上座率太低了,如果上座率高了,会打流星灯。流星灯很漂亮,一闪一闪的,我最喜欢看了,那时候爸爸还在,我就坐在他腿上,边看边笑。” “的确有些可惜。”封慎说。 湛明澜低下头,又喝了大半杯酒,一手撑着脑袋,觉得很累,索性趴了下去。 这酒的浓度不低,她的脸颊慢慢氤氲上粉色,长指甲划着桌上的薄纱,闭上了眼睛。 她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身上罩着一张干净的毛毯,侧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人了。光窸窸窣窣地打进眼眸,她抬头,看见了满天花板的流星灯,华丽,耀眼地飞来飞去,迷人的银河,星光璀璨。 封慎这时才缓缓走过来,轻拍了她的肩膀:“你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非常不优雅地喷在了他的袖口。 这位向来有洁癖的大少爷,竟然没有闪开分毫,泰然自若。 “抱歉。” “没事。”封慎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看着他,片刻后点头。 起身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发丝缠在了他的袖口上,竟然怎么也扯不断,他拉掉了那颗袖扣,她才解脱,将袖扣从浓密的头发上拉下来,还给他。 “明澜。”他开口说话,像是一个长辈,“大部分男人都不会拿爱情当一回事,因为激情太短,为了短暂的激情,耗费很多时间去拼,不值得。你那个朋友早该明白。” “所以男人在爱情上,都是没什么责任感的?” “责任感如果需要强迫,那就非道德了。责任感是自发自愿的,如果一个人一定要从另一个人这里得到责任感,或者是承诺,她本身就错误的。”封慎站在她面前,站姿如松,不可否认,他是极英俊的,字字有张力,但也冷酷无情,“这对他来说,是勉强,也是苛求。” “……”湛明澜的头更痛了,笑道,“你果然是个男人。” 一样理智,一样冷静,一样薄情寡义。 封慎微微一滞,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容:“走吧,很晚了。” 他不清楚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器宇轩昂的身上已经烙上了闪闪发光的“属性是渣”四个字。 他依旧很绅士地带着湛明澜下楼,送她上车,吩咐司机将她安全送回家。 湛明澜道谢。 车子开走后,封慎站在原地,莫侠有些微醺地走过来,拍他的背:“今晚有位爷心情不错,为博一位美人开心,砸钱开了一小时的流星灯。怜香惜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也不贵。”封慎平静道,“几盏灯而已。” “是啊,几盏灯而已,人家服务员说今天不开,他就砸钱,不顾对方为难,一个劲地砸,砸到人家怕了,才去开,偏偏那灯今天出了问题,五六个人轮番爬上顶楼去折腾,折腾了好久才亮起来,他还有些情绪地批评人家的基础设备没做好。” 封慎不动声色地侧身,朝自己的豪车走去。 湛博俊从班塞岛回来,人晒黑了很多。临近开学,他收了玩性,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专业书,做3d□ax。 湛明澜没将华筠的事情告诉他,这个事实对他而言太残酷。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华筠,约她出来。 她们约在市中心一家环境静谧的茶室。 很快,华筠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进包厢,湛明澜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她,她穿着素雅,头发柔柔地披散在肩膀上,拎着一只旧式的帆布包,和初次见面没什么不同。 “最近在做什么呢?”湛明澜问。 “还有一周就开学了,我就在家看看书,没做其他的。”华筠乖乖地回答,然后轻声问了句,“博俊他最近还好吗?” 湛明澜不和她兜圈子了,直接从包里拿出东西,放在桌子上:“你的东西,怎么会在言敬禹的别墅里?” 华筠看着那枚粉色的发夹,面色微变。 “这就是你拒绝博俊的原因?华筠,我小瞧你了,这般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他们兄弟间,令人叹服。”湛明澜涩笑,“你为了什么?因为他可以给你物质上的享受?” 华筠轻轻摇头,神情很紧张,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他找人买下了我大伯的工厂,支持我重新画画……都是看在博俊的份上,他只是帮忙而已,所以见了几次面。” “你在撒谎。”湛明澜说,“只是单纯的帮忙,你怎么会跑去湖畔居,你的发夹还落在了浴缸边上。” 华筠沉默。 “你喜欢他?” 华筠面色逐渐泛白,不敢看湛明澜的眼睛,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从九岁就喜欢他了,整整十七年了,我以前和他说过,谁敢喜欢你,先攒够这些年数再说。”湛明澜直直地看着华筠,“现在我问你一个重点,你必须诚实告诉你,你和他发生过关系吗?” 华筠使劲摇头,眼眶红红的:“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 湛明澜顿了顿后说:“无论是湛博俊还是言敬禹,你以后都不要再打主意了,你这样的行径令人厌恶。博俊你配不上,如果想做言敬禹的情人,我不会允许。你如果再出现在我们生活中,我会去你学校将这事张扬出去。” 华筠的眼泪彻底掉了下来,肩膀颤颤的,半个字都挤不出,一副被欺凌的弱者姿态。 “女大学生被富豪娇养不是没有,只是传出去非常难听,如果被人添油加醋,这辈子的名誉就毁了。”湛明澜说,“我理解你,年轻女孩大都有灰姑娘的梦,但只是一个梦而已。如果你之前没有和博俊那回事,我不会对你有太多情绪,毕竟你心性未定,说到底也是言敬禹的错,但是你偏偏将博俊搞得那么难堪,我不会原谅你。” 湛明澜走之前结了帐,华筠呆坐在原位,像是个木偶,眼角湿漉漉的。 晚上,难得大家都在,聚在饭桌前聊了很久。 殷虹见湛博俊情绪不太好,柔声安慰:“你爸爸以前说过,好男儿何患无妻。他在追我之前被三个女人甩过,后来庆幸被甩才会遇上我。妈保证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我知道了。”湛博俊侧脸,嘟囔,“我又没有不高兴,是你们太紧张。” 殷虹笑了:“好了,以后不说这个了。”转而和言敬禹谈启铭在j市的分公司事宜。 湛明澜话很少,只是低头吃菜,偶尔给湛博俊夹一些。 饭后,吃好了水果,大家散开。 言敬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湛明澜坐在他卧室的沙发上。 “我已经和华筠说过了,让她不要出现在我们生活中。”湛明澜看着言敬禹的眼睛,“你也不必怜香惜玉,再去照顾她什么了。” 言敬禹的眉目微微一滞,随后说:“我只是帮了她一些忙,仅此而已。” “是吗?”湛明澜起身,声音变冷,“你从来不是那么热心的一个人,却对她青眼有加?如果帮忙可以光明正大,不需要瞒着大家,你这样做将博俊放在哪里?他如果知道,小女友移情别恋喜欢上他大哥,他会怎么想?你以前说过将博俊当成自己亲弟弟,你就这么伤害他?” 言敬禹笑了一下,系好了浴袍腰带,轻晃了一下头发上的水,几滴水珠贴着他健美的胸膛而下:“我不觉得是我造成他们的分手,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着问题。”他贴近湛明澜,伸手在她的后颈,飞速划了一下,“博俊该反省一下,在恋爱中是否能给对方真正想要的,如果不能就不该强求。” 湛明澜挪开他的手,咬了咬唇,看他:“那是另外一回事,不代表你可以用自己的金钱和权势勾搭他的小女友。” “我说了,只是帮忙而已,不存在什么勾搭。”他加重了最后两字。 “包括带她去你的别墅?为她买衣服和鞋子?” “那是个意外。”言敬禹说,“她被大伯母赶出来,正好下了暴雨,在雨中淋湿,打了电话给我。我是带她回了湖畔居,但只供她洗热水澡,吃了顿饭,别的什么都没有。湖畔居近些年很大一个作用就是用来招待外客的,我基本没有住过,带她去哪里没什么意义。至于衣服和鞋子,我没有送过。” 湛明澜的手指逐渐变凉。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带她去宾馆?”言敬禹轻笑,伸手按住湛明澜的肩膀,“明澜,如果我想要华筠,不会绕圈子。” “放开我。”湛明澜甩开他的手,眼里的温度一点点消退,“言敬禹,你太过分了。” chapter15 启铭在j市的分公司正式揭幕,湛明澜作为直接负责人,密集前往j市参与工作。 忙起来就忘记一切,包括差点忘记自己的生日。 其实过不过无所谓。过生日是需要兴致的,现在的湛明澜真没什么兴致。 工作很忙,和言敬禹的关系也越来越淡。 言敬禹对华筠的事解释是,他只是帮忙,没有其他企图,但湛明澜并十分信他。但信和不信,又怎么样呢?她湛明澜就是死脑筋,念着他言敬禹,爱着他言敬禹。从九岁到现在,整整十七年,他们生活在一起,他对她而言,太重要。 她对他说过,如果有其他女孩喜欢你,先让她攒够十七年再来,否则凭什么和我争? 对她而言,感情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放弃的。 那般洒脱,利落,对感情拿得起放的起的女人,在感情出现一些杂质时就弃如敝屣,昂首挺胸地离去,湛明澜真心佩服。她们可能是穿着香奈儿套装出入写字楼的女白领,可能是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女律师,可能是挥斥方遒的女企业家,但不是她湛明澜。 她湛明澜不过是一个庸俗的女人,爱得用力,爱得又傻又笨,爱到不愿舍弃。 戴好眼罩,将干净的毛毯拉到脸上,她侧头,在飞机商务舱的座位上沉沉睡去。 在j市忙碌了四天,又飞回s市。 回到家,却看到了意外的惊喜。 母亲殷虹,弟弟湛博俊还有言敬禹都围在圆桌前面带笑意地看她,而桌子上搁着一只两层蛋糕,天花板上还贴着几只红绿黄的气球。 “澜澜。”言敬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微笑,“生日快乐。” 他英俊的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她有些短暂的晕眩,随即嗅到了他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才慢慢回到现实中。 “是敬禹坚持要帮你过生日的。”殷虹笑说,“他很用心,一周前就提醒我们要一起吃饭。” “老姐,生日快乐。”湛博俊侧过身子,脑袋搁在椅背上,“我拼装了一个别墅模型送你。” 言敬禹拉着湛明澜回到座位上,吩咐佣人阿姨上菜。 “吃饭之前先拆礼物?”言敬禹问。 “好啊。”湛明澜说。 于是拆开三份礼物,殷虹送的是一套翡翠首饰,湛博俊送了亲手拼装的别墅模型,言敬禹送了一只意大利手工制作的包包和一对音乐蜡烛。都是挺不错的礼物,湛明澜很喜欢。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聊了很久,气氛从温馨到热闹。只是中途,殷虹提到了湛弘昌,眼睛微红,气氛有些伤感,言敬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湛博俊也转而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抚情绪。殷虹擦了擦眼睛,慢慢恢复了笑容。 饭后切了蛋糕吃,吃完后,殷虹找了个借口带湛博俊出去,房子里只剩下湛明澜和言敬禹。 言敬禹放好了音乐,坐在湛明澜身边,而湛明澜正一手托下巴,一手把玩着漂亮的音乐蜡烛。 “在不开心?”他问得很直接。 “没有,今天挺开心的,一家人帮我过生日。”湛明澜说。 她低头,长发如瀑地披散在肩膀上,宽松的薄毛衣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漂亮的锁骨,显得悠闲又优雅。他看着她,伸臂将她抱在怀里,低头亲昵:“澜澜,生日快乐。” n年前的生日,他带她出去玩,答应她的条件,如果考试成绩取得年纪第一,就和她恋爱。 n年后的生日,他还留在她的身边,给她一个拥抱。 她伸手攀附上他的背脊,隔着薄衬衣,她触摸到他背后的肩胛骨,那么硬朗的两块。 “真的没有不开心?”他低声确认。 “没有,比起那些孤零零过生日的人,我很幸福。”湛明澜说,“拥有健康,平安,亲人,金钱,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他垂下眼帘,贴近她,两人之间只有一个眼睫毛的距离。他低头很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和唇,手指在她的背脊游曳,慢慢绕过来,划过她浑圆的边缘,不禁地张开手掌,轻轻压住。 有些不够似的,他的手掌往下,从她的毛衣下摆进去,触碰到了她微凉的肌肤,一直上走,精准地按在她的内衣前扣上。 他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可以轻易解开她的束缚,与她柔软迷人的肌肤彻底相贴,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隔着她的胸衣,流连在她胸部四周许久,然后停止,将手抽出来。 转而抚摸上她的脸蛋,像是对待瓷器一般温柔地亲吻她。亲吻她的眉眼,鼻尖,唇,持久而缱绻。 最后,她贴在他的胸口,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 “博俊是你弟弟,不要去伤害他。”湛明澜说,“如果你伤害他,我会厌恶你。” “嗯。”他应了一声,手指缠在她的长发里。 她抬眸,对上他有些莫测的眼睛,反问:“我从来没问过你,在你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想赚钱,想将启铭的规模越做越大,想越来越有权势。”他浅浅地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柔柔的光将他的脸庞轮廓勾勒上一层光晕,显得很迷人。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揉揉,惬意十足。 “除此之外呢?”湛明澜平静道,“对你而言,只有这些吗?” “还有和你在一起。”他补充,低头,拿自己的额头碰在她额头上,亲昵地摩挲。 还有和你在一起。 华筠的事情像是一阵风沙吹过,吹进眼睛里,用力眨一眨,又没了。 虽然在湛明澜的心里投下了阴影,但是随着紧凑的工作,忙碌的生活,也逐渐淡忘。 只是有一次送水果到湛博俊的房间,他正神情平静地盯着电脑屏幕,见她进来,立刻挪动鼠标关闭了右上角的叉,她却分明瞟见那是他和华筠的合照。 她知道湛博俊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受伤了,毕竟那是他的初恋,他很喜欢华筠,也认真,积极地投入这段感情,但还没有好好享受爱情的甜蜜,他就被判出局。湛博俊骨子里是个骄傲的男孩,湛明澜很清楚,他的自尊因为这事受到了很大折损。 作为大哥的言敬禹也就此事和湛博俊聊过几句,湛博俊故作潇洒地笑:“没事,男人嘛,失恋算什么。”转而移开了话题。 生活和感情回归正常的程序。 晚上,言敬禹应酬完毕,从会所出来,接到了电话,有关于之前他委托对方调查取证的事情有了进展。 “经过我们专业的调查,取证,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车爆的时间点,强度和辐射范围上都有疑点。”对方声音很专业冷静,“您需要我们继续追踪下去吗?按现在的状况而言,因为离事发时间太久,调查进展很难,在费用上也许……” “费用不是问题。”言敬禹打开车门,坐进车里,面色紧绷,“我需要真相和证据。” 说完合上了手机。 当年言舜清和向楠的交通事故果然有猫腻,他的父母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蓄意谋杀。 他必须获得真相,再打算下一步该做什么。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言敬禹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静默了一会,才慢慢响起:“敬禹哥哥。” “有什么事?”言敬禹问得很直接。 “敬禹哥哥,我想见你。”华筠的声音轻柔,“可以吗?” “你在哪里?” 华筠报了地址。 言敬禹移动方向盘,掉了头,径直朝华筠的地址开去。 夜色逐渐变浓,天飘起了雨丝,蒙蒙地罩住了整个世界,暧昧而模糊。 他的车停在华筠所在的位置,华筠从餐厅里出来,快步走过去,上了车。 “我送你回寝室。”言敬禹说。 “我不想回寝室,挺无聊的。”华筠低头,双手掰着挂在包包上的吊坠。 言敬禹看了她一眼,说:“不回寝室去哪里?” “我不知道。”华筠声若蚊呐,等了很久没等到言敬禹的回复,才说,“那还是回寝室好了。” 言敬禹点头,又问了她的近况,华筠乖乖作答,然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敬禹哥哥,最近很忙吗?” “的确很忙。”言敬禹想了想说,“上次那个会所好玩吗?” “挺好玩的,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华筠笑得很甜。 “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你去。”言敬禹停顿了一下,“黄书记昨天还给我电话,问起你。” “黄叔叔人挺好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人很亲切,说话也挺有趣的,不嫌我幼稚。”在华筠印象里,黄书记就是个和蔼可亲的叔叔,第一次见面就送了她一张价值不菲的购物卡,她惊讶之余,受宠若惊。 言敬禹的眼眸暗了暗,手指轻松地扣在方向盘上,语气变柔:“官位越小的人越爱摆谱,像黄书记这样的,反而不喜欢别人逢迎拍马,你单纯直接,他就愿意交你这个小朋友。多出来认识些朋友,提前建立社交人脉对你也好处。记住,无论什么场合,你都不需要太紧张,做自己就可以。” “嗯。”华筠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只要有你在就好。” 车子开到华筠的宿舍楼门口,言敬禹亲自帮她解开安全带。她开门下车之前,突然回过身来,凑过去亲吻了他的俊脸,得到他的默许和纵容,又转去亲他另一侧脸颊,然后脸上红红的,羞涩带着些许得逞的狡黠,像个小精灵一般跳下了车,快乐地跑回宿舍,跑了几步又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言敬禹抬臂,隔着玻璃窗回应了一下,示意她赶紧进去。 年末前的董事会上,就启铭几个项目进行了投票,言敬禹宣布了结果,总结陈词后,终于尘埃落定。 会后,言敬禹回到办公室,不一会儿,湛明澜就叩门进来,呈上市场部上一季的工作总结,言敬禹微笑点头,示意她将报告放在桌上,待会再看,抿了口咖啡,让她过来。湛明澜走过去,他拉住她的手,问她最近累不累。 “累也习惯了。” “听起来有些抱怨的意思,看来是我关心不够。”言敬禹边说,边把玩湛明澜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十足的公私不分。 大班台上的内部电话却煞风景地响起,言敬禹任之响了一会,才懒懒地按下按钮。 “言总,您弟弟湛博俊现在在一楼,说是有重要事情,必须立刻见您。”说话的是言敬禹的秘书小简。 湛明澜惊讶。博俊来了?他很少来启铭,就算来也是找她的,怎么要求见言敬禹? “你带他上来。”言敬禹说。 六分钟后,小简引着湛博俊进了言敬禹的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 “博俊,你怎么来了?”湛明澜问。 湛博俊穿着休闲,背着一只双肩包,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古怪情绪,静静地看了一眼湛明澜,随即将目光挪向言敬禹。 湛明澜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湛博俊一步步走向言敬禹,隔着大班台,眼睛盯着他,半分感情也没有,冷冷地说:“原来华筠喜欢的人是大哥你。” 他一句话不轻不重,湛明澜的心却因为他这句话瞬间沉入了深渊。 言敬禹没有说话,很平静地对视湛博俊,这样的眼神瞬间激怒了他,下一秒,他迅猛,飞快地扑过去,伸手一拳打在言敬禹脸上,言敬禹没躲,生生地挨了他一拳。湛明澜还来不及阻止,湛博俊又是一拳挥过去,而这次,言敬禹伸手按住了他的拳头,收住了他的攻击。 “博俊!”湛明澜飞快走过去,拉着他,“你冷静点!” 湛博俊呼吸急促,收回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怒气腾腾:“我冷静不了!华筠是我女朋友,他凭什么来招惹?!他已经有老姐你了,有什么资格碰华筠?!” “博俊,这事的确是他不对,我说过他了!”湛明澜从没见过这么怒火冲天的湛博俊,他眼睛很红,呼吸急促,整个人情绪张力到了极致,像是一只刚逃脱笼子,被压抑很久后突然爆发的小兽,她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他。 “原来你早知道?”湛博俊冷笑了一声,“你竟然瞒着我。” “我不该瞒你的,这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湛明澜说。 “老姐,你好天真啊。”湛博俊继续冷笑,逼近了湛明澜,眼神凌厉,“忘了告诉你,华筠怀孕了。” 湛明澜脑子嗡嗡作响,血液直冲上头顶,手脚顿时一片冰凉,湛博俊趁机推开了她,直指言敬禹,一字字地说:“你是不是觉得特有成就感,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将自己弟弟的小女友迷得晕头转向,玩弄她的感情和身体,以证明自己无往不利?” 言敬禹起身,对视湛博俊,眼眸变得越来越深,酝酿着莫测的情绪。 “你算什么东西?”湛博俊怒极反笑,“如果不是我爸妈当年收养你,你今天能坐在这里?你再优秀,能力强,没有湛家,你屁都不是。你不要忘记,启铭是我爸创建的,启铭是姓湛的,你不过是我们家花钱雇养的一个高级打工仔而已!”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至少现在坐在这位置上的人是我。”言敬禹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博俊,你可以恼我,骂我,恨我,但是你必须承认,在这件事上你输了,你给不了你小女友她真正想要的。” “所以你趁虚而入?”湛博俊瞪视言敬禹,胸膛起伏得厉害,“引诱华筠,玩弄她?” “我没有玩弄她。”言敬禹说。 “你敢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湛博俊怒吼了一声,“你敢说不是你的!” 良久后,言敬禹开口: “那是个意外。” 话音刚落,湛博俊伸出手,疯了似的将大班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包括文件,电话机,水晶镇纸,标有启铭图案的企业旗帜……一片狼藉。 “虚伪的人渣!禽兽不如的东西!”湛博俊嘶吼,“你碰其他女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碰华筠,华筠她才多大,你竟然下得了手!”他冲着言敬禹骂,骂了很久,气喘吁吁地转向湛明澜,“你现在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他没有道德和廉耻!他根本不拿你当一回事,他为了自己在湛家的归属感,为了收买爸爸,掌控启铭才选择你的,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湛明澜一言不发。 湛博俊已然失去理智,吼道:“现在开始,他不是我大哥,我没他这样薄情寡义,带给我羞辱的大哥,我和他势不两立。你如果还帮他说话,执迷不悟,都随你,你要贱就贱到骨子好了。” “湛博俊,你闭嘴!”言敬禹喝斥。 “别假惺惺的样子!”湛博俊转向言敬禹,字字刻薄,“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叫我闭嘴?在湛家,你永远只是一个外人,别以为有点本事就忘记自己姓什么。这幢楼,只要有我在一天,永远不会是属于你的。” …… 湛博俊说完后又泄愤似得砸了大班桌上的几样东西。 似乎过了很久,随着响亮的摔门声,湛博俊离开了办公室,一切恢复了静谧。 湛明澜的视网膜逐渐清晰起来,聚焦于满地的狼藉,过了一会,缓缓抬头,对视言敬禹。 “澜澜。”言敬禹开口,伸手欲探向她。 未等他说下去,湛明澜本能躲开了他,他走上前,距离她很近,低下头,却迎上了她的一个耳光。 chapter16 华筠是在校体育课上突发性晕倒,被送往医务室发现□出血,立刻拨打了120,叫来救护车,送到大医院,这才检查出她已经怀孕一个月的事实,连她自己都很惊恐,当场掉下了眼泪。 湛博俊是接到华筠同寝室的室友电话才赶去医院的。那位室友是陪同华筠一块去医院的,自然知道了她晕倒的原因,便轻声问她这事和你之前的男友有关吗,华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哭。 那室友在电话里说:“湛博俊,你来医院一趟,华筠出事了。” 湛博开车回家,她进门就看见言敬禹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见她回来,他捻下烟,侧头看她,问道:“博俊现在怎么样了?” 湛明澜不理会他,径直往二楼走,言敬禹起身,在楼梯口喊了一声“澜澜”,湛明澜回头,静静地对视他,垂下眼帘,说:“我很想你告诉我,这是一个误会,但是你没有。我再自欺欺人,这回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言敬禹沉默。 “事实是,你在感情上没有原则,也没有道德底线。”湛明澜声音微颤,“甚至对方是你弟弟喜欢的对象,你看上眼了,就一定要得到手。你做这些之前,想过博俊的感受吗?他一直喊你哥哥,很尊敬你,崇拜你,而你却这样对他。亲情,家人,什么都比不上你心里的**,你压根不将那些看成一回事,你自私得让人心寒。” 空气一阵静谧,像是结了冰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 言敬禹微微垂下眼帘,轻笑:“对,我是个很自私的男人,在我眼里,道德算不上什么东西,对我而言,只有想要和不想要的。但是,澜澜,我以为你早知道。” “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自己对你而言是不同的。”湛明澜说,“但现在我知道,我一样是你可有可无的东西,有则好,没有也无妨。这些年,你将所有的重心放在事业上,无数的项目目标,无数的社交应酬,永远忙不完,给我的时间永远只是那么一点,博俊说的没错,我像是你的女战士和女保姆,而不是一个女友。感情在你的世界里根本不重要,你重视的永远只有自己。” 她说完,快步回了房,洗好澡,继续给湛博俊打电话,结果无果。 看来湛博俊真的铁了心,彻底和她划清了界限。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一直没合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凌晨,她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对方称湛博俊在一家舞厅与人斗殴,将对方伤得很惨,已被刑拘。 湛明澜立刻起来,穿好衣服,拿上包出门,飞快走下楼。 客厅里,言敬禹依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一堆文件。 看她要出门,他蹙眉,“这么晚要去哪里?” 湛明澜不和他说话,径直走向玄关,刚要开门,一条长臂已经探过来,按住了门,声音有些严厉:“不说清楚,不许出门。” 湛明澜心急,不与他周旋,将湛博俊的事情陈述出来,言敬禹听后,松开手:“我和你一块去。” “我想博俊不想见你。”湛明澜不客气道。 言敬禹却不管这些,已经拿好了车钥匙,套好大衣,拍了拍湛明澜的肩膀:“走吧。” 两人赶到警局,见到了湛博俊。 几日没见,湛博俊瘦了一圈,面色很白,眼睛浮肿,脸上有两块淤青,见到他们来了,立刻扭头,对警察说:“我不认识他们两个。” “湛博俊!”湛明澜走过去,提声,“你不许再闹情绪了,这不是家里。” 湛博俊笑了一下,弯了弯手指,吊儿郎当:“不就是打伤人了吗?出几个钱就可以了事了,反正我们家就是不缺钱。” “哟,爸爸姓李啊?”在一边问询的女警察冷哼。 湛明澜吸了口气,刚要说话,言敬禹已经上前和警方沟通了,湛博俊抬头看天花板,时不时拿手指挠挠下巴,当他们是透明人。湛明澜的眼睛却始始终终没有离开过湛博俊,一直看着他,直到他侧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再平静地挪开。 湛明澜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感觉到深深的挫败。警局的白炽灯很亮,亮得耀眼,湛博俊坐在那边,再没有看她一眼,那种无视,那种忽略,让她有些绝望的错觉。 湛博俊被刑拘三天。三天后,湛明澜亲自开车来接他,他却不肯上车。她拉住他,严厉道:“你到底要怎么样?直接说一句,是不是永远不认我了?为了一个华筠?” 湛博俊不说话。 “博俊,别这样。”湛明澜说,“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见到你这样会很难受的。再说,你自暴自弃又有什么用呢?惩罚的只是自己而已。” “那你要怎么样?继续回去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粉饰太平?当他是大哥?”湛博俊冷笑,“他哪里配?我已经恨死他了。” “那你一辈子不回家了?!” “有他在,我不回去。”湛博俊说,“还有你,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和他是一派的。你瞒不过我,你就是喜欢他,迷恋他,在我和他之间,你永远只会选择他。” 正说着话,言敬禹的车缓缓开过来,停在门口,他解下安全带,下了车,走向他们。 湛博俊神情紧绷,搁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很紧。 “都结束了?”言敬禹低头看了看表,再将视线放在湛博俊脸上,“博俊,别任性了,先回家。” “可笑之至,还当自己是大哥呢。”湛博俊讽刺道,“一个勾引弟弟的女友,将她弄上床,搞大她肚子的大哥?” 言敬禹不气不恼,平静道:“博俊,你还是不肯认输。你不敢面对一个事实,她没有选择你。” “你想说的是,你比我强?”湛博俊反问。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言敬禹淡淡道,“我想没有一个好女孩会选择一个自暴自弃,因为打架斗殴进警局,还放厥词的男孩。”他着重了男孩两字,听上去根本不把他放在男人的行列里。 “无耻!”湛博俊伸手,欲往言敬禹的脸上揍。 言敬禹扣住了他的手,收了他的攻势,在他挣扎的时候,漂亮地折住了他的胳膊,轻松将他压制。湛博俊使出全身力气反击,却因为处于劣势,只能被他生生地压制住。 “够了!”湛明澜吼道,“放开他。” 言敬禹闻言才松手,湛博俊一脱身就又伸手发出攻势,却又被他挡住,扣住拳头。 “你为什么和我抢华筠?你凭什么要抢华筠?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靠湛家养着的,没有湛家你屁都不是!”湛博俊一股怒火无法宣泄,字字带刀,“你怎么不和你爸妈一样,被炸死在当年的车祸里?!” 言敬禹的眼眸变利,冷笑地封死了他的拳头,在他欲伸腿的时候,提膝在他腿上一击。 这一击力道不轻,湛博俊蹙眉,本能地弯腰,差点跌倒在地上,他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喃喃:“你为什么抢华筠?为什么……抢华筠?” “为什么?”言敬禹上前一步,低头,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声音冷如霜,带着轻蔑,“因为我喜欢而已。你大哥我向来如此,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说到底,是你自己将她送到我眼前的,又管不住她。” “言敬禹你闭嘴!”湛明澜过去扶湛博俊。 湛博俊一把推开她,两眼直直地看着言敬禹:“你给我滚出湛家!只要你在湛家一天,我绝不回去!我要你现在,立刻滚出湛家!” chapter17 那天的一场闹剧后,言敬禹没有回过湛家。 殷虹和几个老姐妹从云南回来,笑着买了许多礼物,想分给儿女,却发现一连几天家里都是空荡荡的,问湛明澜他们人呢,多久没回家了,湛明澜说:“他们吵架了。” “吵架?”殷虹好奇,“什么原因?” 看着殷虹因为旅游归来,神清气爽,面色红润的模样,湛明澜不知该怎么将这桩事情告诉她,想了想说:“有些矛盾吧。”说完转移了话题,问她旅游中有没有什么趣事,殷虹说了一些趣闻,又感慨那边的情人湖被商业蚕食的悲剧,想当年她和湛弘昌去云南,非常喜欢秀美静谧的情人湖。 末了,殷虹说:“我等会打电话给博俊,找他谈谈,到底有什么别扭可和大哥闹的?敬禹一直沉稳内敛,一定是博俊哪里做错了,我得说说他。” 湛明澜保持沉默。 饭后,殷虹就打电话给湛博俊,聊了很久,挂下电话后苦笑:“这孩子,到底还是没长大。” 湛明澜将蜂蜜柠檬水端上来,声音平缓:“博俊告诉你了?” “他倒是没说为什么和他大哥闹矛盾,一个劲地让我别管了,我在电话这端就可以瞅到他那倔样子。”殷虹打了个哈欠,“哪有不吵架的兄弟呢?过几天就会好了,只是博俊这脾气得改改,别一不顺心就闹别扭,现在还好,但以后到外头工作,没人会一直让着他,他如果不改脾气,会得罪人的。诶,他哪一天才会真正成熟,和敬禹一样呢?敬禹就从不让我和你爸操心。”也许是提到了湛弘昌,殷虹垂眸,不说话了,又陷入了对湛弘昌的回忆里。 看来湛博俊没将华筠的事情告诉殷虹,湛明澜心想,他也许是考虑到殷虹的身体和情绪。湛弘昌去世后,殷虹情绪一直不好,一度有抑郁和焦虑,为此看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也嘱咐过湛明澜和湛博俊,要多顾虑她的情绪,这些年,他们儿女对殷虹说话都是柔声细语,唯恐她生气,再者她以前得过乳腺瘤,家里人也知道乳腺瘤这个东西,如果情绪郁结会提高复发率。 湛博俊虽然很愤怒,但始终没有将情绪恶意宣泄出来,他还是为母亲考虑的,这点或多或少让湛明澜感到有些欣慰。 家里本来就宽敞,少了生气后更显空旷。湛明澜只在启铭看见言敬禹,他依旧神采奕奕,工作起来精神劲十足,像是华筠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再小不够的意外,没有妨碍到他半点。湛明澜冷笑,心里知道自己和他已经走到了尽头,再没有可能。 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分开,只是太多的理由支撑她下去。 虽然,千万条理由只是一个,喜欢他,仅此而已。 小时候的喜欢就是简单,直接,没有弯弯绕绕的,但现在不同,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到了适婚年龄,生理心理成熟后,她需要一个可以一辈子的男人。 —始时,自然是冗长的主题发言,湛明澜坐在下面,很安静地听着台上的台商发言,虽然很无趣,但台湾人温文尔雅中带着冷幽默的腔调,听着也有那么些意思。坐在她身边的两个女人开始窃窃私语,窃探的目光时不时地朝第一排看去。湛明澜听见她们说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开,投向第一排。 看见封慎和骆冰坐在一块。 骆冰发生发生殴打门后,人气反而大增,手头的片子也多起来了,八卦杂志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不少拍到她和封慎在一些场合同进同出,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更为微妙。虽然,骆冰一直在媒体前声称自己和封慎是再单纯不过的老板和签约艺人关系,不过这在外界看来是欲盖弥彰。 “下巴整成了锥子,难看死了,封慎怎么看得上她?” “她会装呗,你不知道么,她在圈子里的风评就是两个字,清高。现在,只要会装清高,妓^女都可以成为女神。就像那个五点都露的谁谁,一大票男星奉她为女神,骆冰就是学她路数的,整日在博客上写些哲学的文字,接拍几部文艺电影,参加几个环保公益,时间长了,也就装得像了。” “对了,我听说封大少在那方面口味很重,有一次,将她的硅胶捏破了,她连夜去医院……”声音逐渐隐秘而猥琐。 湛明澜耳畔嗡嗡直响,感受到十足的聒噪。 晚宴挺无聊的,湛明澜和不少人应酬,交流,喝了好几杯薄荷鸡尾酒,整个人都热起来,有些头重脚轻。她找了个借口离开,放下酒杯,到外面的草坪上透风去了。外面很冷,湛明澜在单肩长裙外披上了一件呢格子大衣,她随意地走了很久,借着光,发现后头有人。 转身一看,竟然是他。 刚才两个八卦女口中的口味很重的对象。 “明澜。”封慎倒是很直接地喊了她的名字。因为今天场合正式,他穿了一件法兰绒的枪驳领西服,微微的寒气罩在他的西服外套上,显得他整个人异常清冷,这样一个“明澜”,无形中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封总。”湛明澜微笑,“你也嫌里头热?” “里面的确很热。”封慎顿了顿说,“不过我是看你出来了,就跟了出来。” 他这般直接,反而让湛明澜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接一句“为什么看我出来,你要跟出来?单纯的跟踪癖?”那未免太冒失,只好淡淡地转移了话题,“元嘉最近投资的几部热门电影,我都看了,很不错。” “如果喜欢看的话,我可以送你电影首映券。”封慎说。 “好啊,有机会的话。”湛明澜客气道。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步伐悠悠,说的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没有重心,实属闲聊。 “上次你说的那个朋友,她怎么样了?”封慎问。 湛明澜想起来了,那次在夜海湾,她和封慎多嘴说了自己的感情困惑,还拿朋友当幌子,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她失恋了。”湛明澜涩笑,“很悲催的结局。” 心如刀绞,却要视作平常,她这样的性子,受了伤连哭闹和宣泄的资格都没有。 最悲催莫过于这般。 “那的确有些可惜。”封慎侧头,语气微凉,目光投在湛明澜脸上。 借着月光,湛明澜平静中带着忧伤的样子映入了他的眼眸。她头发很长,柔而黑地披散在肩膀出,鼻梁很高很挺,侧脸线条优美,因为施了妆,美得有些艳,和几年前那个和他共舞的小女孩是不同了,现在的她十足十是个女人,带着一些妩媚和优雅。 咔嚓一下。 湛明澜低头,看见了小意外。一条纤细的钢丝滑进了她的大脚趾和第二根脚趾之间,殷红的血蜿蜒开来,她低语一句“真倒霉”。 “我看一下。”封慎弯下腰去,仔细瞧了她的脚,然后帮她解开脚踝上的扣子,脱下了鞋子放在一边。一手托着她的脚掌,一手从西服内侧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按住了她脚趾上的出血处,迅疾利落,然后抬眸看她,问道,“痛吗?” “有点。”湛明澜实话实说,心里有些尴尬,她的脚踩在他的手掌心上,似乎很不妥,不过他动作太快,没容得她拒绝。 他很认真地按住她的伤口,过了一会才松开,觉得不够,又按住出血点,再过了一会,松开后发现血止住了。手掌却没及时挪开她的脚。 “那个……”湛明澜提醒,“我没事了,你松开吧。”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手掌又大,说实在,踩在上面挺舒服的,不过不能将他的手掌当草皮使。 封慎松开了她的脚,拿起搁在一边的高跟鞋,帮她套上,扣好脚踝处的扣子,动作轻缓,像是郑重中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谢谢。”湛明澜说。 封慎起身,将弄脏了的手帕重新塞回西服内侧。 湛明澜有些意外,那年,她在医院门口,他递给她一块擦眼睛的手帕,结果嫌脏不要了,现在他竟然带着一块沾着她血迹的手帕,重新塞回去了。 “如果走路不方便,我可以背你过去。”他声音稳妥,礼节性十足。 她终于扑哧笑出来,摇头:“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负伤,就这么小个口子。” 他垂下眼帘,瞟了一眼她的脚,说:“可惜了,很漂亮的脚,回去记得要擦药,不要碰水。” “好,我会记得。”湛明澜想了想说。 他们慢慢走回去,一路上又说了一些话,空气很静谧,却有一股清晰好闻的味道,像是晚梅的味道,不知是这附近栽种了梅花,还是他身上的味道。很踏实很沉稳的香味,讨人喜欢。 回到宴会厅,一进去,就有一男一女朝他们走来。 “封慎哥哥。”那女孩脸白白的,有些婴儿肥,**头说不出的娇美可爱,穿着掐腰的裙子,身材婀娜,声音也很好听,只是目光挪向湛明澜的时候,略带诧异。 湛明澜朝封慎笑了一下,便自然地离开了。 封慎的目光随着湛明澜离开而分散了一会,才慢慢收回,对面前的女孩浅笑了一下。 “封慎哥哥,我可以和你跳舞吗?” “和我跳不如和你哥哥跳,他跳得比我好太多。”封慎接过凌腾手里的酒杯,抿了口酒。 被婉拒的凌小筑有些失望,凌腾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才学了没多久,小心将封慎的鞋子踩坏了。” “哪有。”凌小筑的脸颊有些微红,睁着大眼睛看着封慎,忍不住问,“封慎哥哥,你今天是和那个骆冰一起来的吗?” 封慎点头。 凌小筑还想多问什么,凌腾已经插^进来,和封慎说起了能源方面的事情,她只好噤声。 等顺利交谈完毕,凌小筑再次想开口,封慎又被另一个胖乎乎的台商搭讪,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开,心里又是一阵失望,她其实特别想问清楚封慎和那个丑闻主角骆冰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了?”凌腾说,“发什么呆啊?” “哥,都怪你,你刚才为什么打断我的话?”凌小筑长长的睫毛垂下,很惋惜的模样,“我好不容易才和封慎哥哥说上话,你偏偏要扯开去。” 凌腾笑了,温和道:“你也太急了吧,才刚回国几天啊?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还怕见不到他?” 凌小筑的脸又红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了,你是女孩子,矜持一点是好事。”凌腾说,“我会寻个机会,带你去封家登门拜访,见见封慎的奶奶,你嘴巴甜一点,多讨好他奶奶一点,老人家会喜欢你的,这样适时可以提出我们的想法。” “嗯。”凌小筑这才满意地点头,却想到什么又问,“哥,那个骆冰不会是封慎哥哥的女友吧?” “你呀就是太紧张。”凌腾失笑摇头,“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呢?” 晚宴结束,封慎出门,长车已经等在外头,他已经微醺,松了松领结,正准备上车,后头的凌小筑已经快步上来,急着喊封慎哥哥,他转过身看她。 “封慎哥哥,我刚回国,国内的环境都不太熟悉了,如果你有空,带我去见见世面,玩点好玩的。”凌小筑笑说,“但如果你没空,就当我没说。” “可以让你哥哥带你来我们的制片厂看看。”封慎微笑,“至于其他,你哥哥本身就是个玩家,比我懂很多,跟着他玩最有意思了。”他说完微微颔首,上了车,朝她挥了挥手就摇上了窗。 凌小筑在原地,心如小鹿乱撞,目光滞滞地看着他的车,直到消失为止,觉得鼻尖还萦绕着属于他的味道。 封慎在车里闭目养神,过了一会睁开眼睛,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湛明澜回家后就忘记自己脚受伤的事情,大咧咧地洗了澡,只是在水浸到伤口时才蹙眉,骂自己忘性大。 睡之前,她将手机充电,才看见一条未读短信。 “以后别穿那么窄的鞋了,虽然很漂亮,但穿着会磨脚。” chapter18 后面的几天,封慎偶尔会发短信过来,内容基本就是闲聊,没什么中心思想,湛明澜处于礼貌回复了一下后,就选择“视而不见”,他的兴致似乎没有被她的冷淡击退,但也没有燃烧起更大的斗志,只是隔两天发两条,谈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湛明澜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回应他。 周末的时候,湛博俊回了一趟家,殷虹开导了他很久,他一直默不作声。间隙,湛明澜走过去,给他端上一碗热乎乎的银耳羹,他没有拒绝,拿起勺子在碗里舀了舀后便喝起来,她问他味道怎么样,会不会过甜,他摇了摇头说:“还好。” 愿意和她说话了,似乎气消了,湛明澜稍感欣慰。 等殷虹回房睡午觉的时候,客厅里剩下姐弟两人,湛明澜开口:“不生气了?” 湛博俊没有回答,放下勺子,抬头看湛明澜:“你和他怎么样了?” 湛明澜微微一怔,心想他始终还在膈应这件事:“分了。” “华筠将孩子流掉了。”湛博俊冷冷道,“她是熊猫血,这次流产对以后的生育影响很大。” “熊猫血?”湛明澜呢喃,她听说过有流产史的熊猫血孕妇,胎儿溶血概率会增加。 “他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华筠才多大,竟然下得去手。”湛博俊冷笑,“华筠怀孕后,他眉头也不皱一下,让她将孩子处理掉,他为了一己私欲,将华筠害得那么惨。” “我们别谈这事了。” “我不会原谅他的,他给我的羞辱我会记一辈子的。” “湛博俊。”湛明澜忍不住低斥,“一事归一事,他错了,那你自暴自弃就是对的了?前几天我开车去你们学校,你室友告诉我,你好几天没住寝室,在隔壁的网吧玩游戏到天亮,还买了很多烟酒。你向来很懂事,在学业上不需要任何人操心,现在为了一个华筠,变成这样?我承认在这件事上你是受害者,但这已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而你现在为此所做的一切荒唐事,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没有借口推给任何人。” “你根本不懂。”湛博俊撇过头去,“这对我来说打击有多大。” “你如果一直用自己惩罚自己,随便你,但恕我直言,这样的你永远不会比言敬禹强。”湛明澜不客气道,“我现在不要求你将他当大哥,也不要求你原谅他,我只是不赞同你的所作所为,你这样下去只会慢慢毁掉自己。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个,我无话可说。” 湛博俊双手按在桌子上,使劲下压,手指逐渐变得青白。 言敬禹飞到曼谷,下了飞机,走过免税店,瞟见一家知名的珠宝首饰店。他停顿了脚步,侧身走进去,在导购员的带领下逛了一圈,最终买下了一枚款式简约,纹理朴素的钻戒。 湛明澜穿衣,戴的饰品都是简约风,她向来不喜欢华丽的东西。 将宝蓝色的丝绒盒子收好,他走出去,又在隔壁的两家店铺买了巧克力和小礼物。 湛明澜从小就很喜欢吃巧克力,还喜欢收集有特色的礼品,这几年他飞往世界各地,为她买了不少当地的小玩意,她都稳妥地收在抽屉里,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下,还会笑着点说:“这是你xx年从xx里带给我的。”细致地分门别类,就差贴上标签做记号。 每次,她从他手里接过礼物,打开的刹那露出的微笑可爱灿烂,让他很喜欢。 他手里拿着东西,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她的微笑,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径直走向出口,已经有专车在那里等他。 他在曼谷停留了五天,处理公事之余,被邀请去芭提雅海滩游玩。 沙白如银,海水清净,阳光灿烂,附近是热带树林和椰林,一切都有浓郁的东方热带风光,他懒懒地躺在长椅上,手里把玩着买来的钻戒。阳光下,这枚简约的钻戒折射出亮光,那么小,那么精致的一个东西,象征着承诺和爱情。 承诺和爱情……他将戒指套进自己小指上,蜷缩了一下手指,眼眸变得很柔和,映入了海水的蓝。 阳光洒在他健硕颀长的身体上,像是罩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油,他摇下墨镜,闭上了眼睛。 那枚钻戒一直套在他的小指上。 从曼谷飞回s市,下了飞机,言敬禹径直赶向启铭,将合同确定下来。签字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私人号的,他从容接起,是金度侦探事务所的来电。对方说调查取证已经有了进展,需要面谈。 言敬禹抬臂看了看表,“我今晚有时间。” 挂下电话,他签好最后一笔,将笔帽套在钢笔上,平视前方,神色比刚才来的严肃。 手机又响起,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是华筠的来电。 “敬禹哥哥。”华筠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颤音,“我完了。” “什么事?”言敬禹反问。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我去医院的事情了……他们都在说,说得很难听……”华筠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像是个无措的孩子,“敬禹哥哥,我好害怕,怎么办……” 言敬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了想说:“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寝室,我不敢去上课……明天还有考试,我也不想去了……我害怕他们说我。”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听我的,明天安心去考试,别影响学业。”言敬禹说,“其他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 “敬禹哥哥,我想见你……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我这几天会联系你的。”言敬禹想了想后说,“别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不用理会他们说的。” 晚上,言敬禹和金度侦探事务所负责调查他父母车祸事宜的两位负责人见了面,对方呈上了资料,据资料上显示,当年言舜清和向楠的车祸的确是人为的,有人在车里安装了小型的爆炸系统,经过他们长时间追溯,调查,配合言敬禹提供的材料档案,他们将怀疑目标锁定在几个人上。 言敬禹看了很久,神色莫测,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对方喝了口水,轻咳了一声,他才缓缓合上资料,声音严厉:“这只是初步怀疑对象?所谓的证据都这么粗糙?” “毕竟事隔太久了,我们能取得这些资料证据也是费了大工夫的。”对方说,“在你父母发生车祸前的一年里,你母亲向楠和一位中年男性在经济上有往来,该男性所在的瑞士银行户头曾给你母亲的本地户头汇款过两次……” “我要知道他是谁。”言敬禹打断了对方的陈述。 “这个需要时间,并不是一两天内可以调查清楚的。” “我等。”言敬禹说,声音透出压迫感,“再长时间我都会等。” 对方点头。 走出酒店,言敬禹在车里吸了根烟,烟雾从他手指间升腾,他脑子里只萦绕着一句话:他的父母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谋杀。 虽然早有猜测,得知这个结果时,对他依旧有不小的震动,胸口像是猛地缺了一块,那几个怀疑对象…… 他捻下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调查清楚,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做的只有一件事。 余光瞟到收纳格里的那个宝蓝色一角,他伸手拿出那盒子,打开,那枚钻戒还在里面。月光下,他冷峻的脸半点表情都没有,侧脸的线条坚毅,眼眸越来越冷,划过锋刃般的光,用食指轻勾出那枚戒指,摩挲了一下,心尖突然磕过什么,他本能地向后一掷。 随着很轻的一声,戒指滚了滚,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悄然无声地沉浸在黑色中。 喝下牛奶,洗漱完毕,湛明澜钻进了被窝,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却依旧没有睡意。 晚上是和好友倪好好一起吃的饭,她没有隐瞒自己的坏情绪,将和言敬禹分开的事情告诉了倪好好,只是将华筠的事情带过了,倪好好听后,没有意外地继续夹了一片烤肉,说:“也许他那样的男人只适合做大哥,你当他的女人会很累,我的意思是他太好强,在感情上又淡漠,这些年都没有提过和你结婚的事,不是他没真正将你放在心上,就是对他而言,立业比成家重要太多,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很糟糕。” 倪好好的话和湛博俊一样,旁观者清,也许至始至终迷糊的只有她湛明澜一个人。 湛明澜垂下眼帘,手轻轻攥着枕头,面无表情,耳畔传来手机的震动声。过了好一会,她才伸手拿下床柜上的手机,打开一看,是条新短信。 “我这里有两张新电影的首映劵,是一部文艺片,愿意看看吗?” 是封慎发来的短信。 这些天,他依旧偶尔发来短信,讲一些没什么重点的事情,但毕竟和他不是太熟,也摸不准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向来不喜欢和异性暧昧的她,基本没回复他。 电影券……湛明澜想起那日晚宴上,封慎提到送她电影首映券的事情,她处于礼节,没有拒绝,也只当他是客气话,没料到他真会提出看电影这事。 但她现在真的没心情看电影,不知该怎么拒绝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忽略这条短信,当做没看见。 过了近半小时,他又发来一条: “如果不方便和我一起看,我派人将电影券送到你的公司,你可以带朋友去看。片子还是挺有新意的。” 态度彬彬有礼,体贴周到,大大方方,不强人所难。 湛明澜突然有了些尴尬,像是被识破一般,赶紧回复:“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那我明天派人将电影劵送过来。就这样,不打扰你休息了。” 湛明澜又打了一个晚安,封慎没有再回。 脑海里浮现封慎的样子,高而挺拔,宽肩长衣,眉目隽朗,气质巍然,始终给人一些距离,不易亲近,但也惹不起人讨厌……正如很多人对他的风评,优雅从容的上位者。 所行所言不会给人难堪。 她将手机放回原处,拉上被子,侧了侧身子,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再失眠下去,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状态。 迷迷糊糊中,一双手轻轻地拢在她的发间,有些温柔地顺着她的头发,又轻抚她的脸颊。 言敬禹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过了好一会才收回手,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出去。 湛明澜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啊”的轻喊了一声,他停步,转过身来,眉头微蹙,幸好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便安静下来,呼吸又恢复细而匀长。 言敬禹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转身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chapter19 隔天,两张电影首映券就送到了湛明澜的办公室,她看了看簇新的票上的时间,是周六下午一点。恰好这部电影是倪好好喜欢的文艺片类型,湛明澜决定和她一起去看。 周五,两人走进国贸电影院观看了这部文艺片。当然,之前还围观了主创人员的亮相和发言,其中有一位男演员是倪好好一直仰慕的大叔,她小兴奋了一会,拿起相机对着大叔三百六十度咔嚓咔嚓地拍。 电影开头有些沉闷,色调灰灰的,不是湛明澜喜欢的类型,倪好好倒是看得非常认真,尤其是每次心仪的大叔出场时,她都啃着薯片,啧啧称赞。 片子里有个洗脚妹是骆冰饰演的,戏份不多,但很亮眼,和她之前演的“心机妃子”很不同,倪好好轻声感叹:“骆冰自从被打后,因祸得福,曝光率越来越高,在各大热门冷门电影里都会窜出来一下,让人不想记住都不行……你困了啊?” 湛明澜的脑袋已经一顿一顿的,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倪好好的声音,和大荧幕上的独白:“这座华丽的城市有形形□的人,但不外乎就是两类,有钱和没有钱。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口袋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心里揣着的却是最亮的太阳……” 她成功地睡了过去。 封慎和一位文化部的领导进来时,电影已经放了一半了,他们走到第一排坐下。 封慎微微侧头,打量了一下周围,余光扫到了湛明澜,她的脑袋垂得很低,好像在睡觉。 电影放完了,倪好好泪流满面,湛明澜一脸懵懂,揉了揉眼睛,觉得刚才那一觉真是舒服。 众人鱼贯而出。 湛明澜和倪好好出去的时候碰上了封慎,他刚和几个人说好话,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了她们,便走过来,随意问了句:“电影好看吗?” 倪好好立刻点头应和:“太好看了,最后王大昭倒下的时候我哭了好久。我本来以为会刻意煽情的,没想到这么自然,完全没有矫揉造作,却戳中了泪点。” 封慎微笑地颔首,将目光投向湛明澜。 “是啊,挺不错的。”湛明澜嘴上这么说,其实脑子里压根不记得什么情节。 倪好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对封慎说:“封总,我好喜欢徐达春,他还在吗?你能不能帮我要一张他的签名?”徐达春在电影里饰演王大昭的舅舅,也就是倪好好仰慕的大叔级演员。 “他应该还在,我去问一下。”封慎想了想说,“你们到二楼的休息厅等我,那边有点心和饮品,你们可以尝尝。” “好啊,我们就在那里等你。”倪好好点头。 封慎走后,倪好好立刻转头对湛明澜说:“封总人真好,近距离看觉得好迷人,声音还低低醇醇的,很好听。” “他人是不错。” “那你不考虑一下?”倪好好一脸了然的样子,“他对你有意思吧,否则不会主动送你电影券的。” “你就是想太多。”湛明澜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去等你的徐大叔。” 两人在二楼的休息厅点了不少东西吃,过了近三十分钟,封慎出现了,将一张有徐达春亲笔签名的纸递给倪好好,倪好好开心地收下,说了声谢谢,低头一看签名,发现徐大叔还挺风趣的,在签名下画了一个自己的q版头像。 “还有这个。”封慎又递过来两只熊公仔的挂件,一只粉色,一只紫色,憨态可掬,“是这次首映活动的赠品。” “这是孩子玩的东西吧?”湛明澜笑了。 真当她们是六岁孩童啊…… “我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这些小玩意,而且在我看来,你们和孩子也差不多。”封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真的不喜欢吗?” “喜欢,挺可爱的。”湛明澜收下,留了一只紫色的,将粉色的塞给倪好好。 倪好好将公仔塞进包里,摸到了正在震动的手机,看了看是家里来的电话,起身去另一边接。 湛明澜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捏着熊公仔,她以为封慎会立刻离开,谁知道没有,他在她对面坐下了,眼睛扫了扫圆桌上的一堆东西,再抬眸看她,说:“不喜欢文艺片?我看你刚才睡着了。” “我比较喜欢看剧情充满张力的电影,俗人一个,欣赏不了长镜头。”湛明澜笑笑。 “那下次有剧情片,我送劵给你。” “好啊。”湛明澜处于礼貌,没有拒绝。 封慎的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捏起圆桌上的一枚饮料盖子,把玩了一会又放下,目光直直地看着湛明澜:“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讨厌?” 湛明澜微微一怔,随即面不改色地:“怎么会呢?没有啊。” “那是我多虑了。”封慎浅浅一笑,目光柔了一些。 “你人很好,还请我看电影,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不知为何,氛围略带尴尬,湛明澜只好又补充了几句。 “其实我原本想请你看电影,顺便再去吃晚餐。”封慎直言不讳,修长的手轻轻按了按桌面,声音低而平缓,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是我真正的目的,但被你躲过去了。” 湛明澜有些惊讶他的坦白,正想着该说什么,倪好好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说家里的电闸跳掉了,妈妈急得不行,她得赶快回去。湛明澜趁机拎着包起身,和封慎告别,很自然地带过了刚才的尴尬话题。 “我送你们出去。”封慎起身,几步走到湛明澜的身边,肩膀微微擦到了她的身子,垂在身侧的手背也碰到了她的手,很轻地擦过。 她很自然地挪开手。 那细微的举动却让他轻轻挑了挑眉。 一同走出电影院,湛明澜取好了车,载倪好好回去,开车之前隔着车窗和封慎点头道别。 “开车小心点。”封慎叮嘱。 湛明澜送倪好好回去后,开车慢悠悠地在街上转。收纳格里的手机在震动,她腾出一只手拿过,按开一看。 “我希望你不要提防和戒备我。” 封慎发来的,言简意赅。 湛明澜将车里的温度调高,心里烦躁,他的意思已经挺明确了,她该怎么拒绝?想必那日和他说的“朋友失恋的悲催故事”,他已经隐约猜到就是她亲身经历,她现在是单身的事实。 ¨啡,喝了一口,发现苦涩得佷。 再装作若无其事,都可以感觉到心尖像是被什么碾过一般,隐隐的痛窜了上来。 她在小时候看过一本科幻小说,里面的机器人每当有了悲伤的事情就回去“记忆清扫中心”,让同为机器人的清扫人员将那些悲伤的情绪清扫而光,又回复活蹦乱跳的样子。 要是人不是感情动物就好了。 她的目光从空茫中恢复凝聚,启动车子,缓缓开出这条街。 晚上,湛明澜,湛博俊和殷虹围着圆桌吃饭,门铃响了,佣人阿姨去开门。 言敬禹走了进来,臂弯上挂着他的外套。 殷虹笑了:“是我叫敬禹回家吃饭的,我们可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湛博俊看见言敬禹的那一刻,脸色变得很难看,手紧紧地握着筷子,一言不发。 “怎么连大哥都不叫?还绷着个脸?”殷虹责怪湛博俊,“兄弟之间有什么隔夜仇?” 湛博俊冷哼了一声,摔下了筷子,起身离开。 “湛博俊!”殷虹斥了他一声,“你给我坐下。” “我不会和他同桌吃饭。”湛博俊说,“看见他我没胃口。” 说完快步上楼。 殷虹楞了一下,随即叹气:“这孩子总是长不大,脾气和小时候一样倔。”说着看了看言敬禹,“敬禹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言敬禹坐下,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菜吃。 目光和湛明澜碰撞到一起,湛明澜平静地挪开了视线。 殷虹和言敬禹谈起来启铭在j市分公司的事情,分公司刚揭幕,在起步期,市场部和营销部是重中之重,她打算从总部调遣几名经理级的人才去那边,研究了一些名单,发现适合的人不多。 “明澜,你愿意去吗?”殷虹突然问道,“我想在市场部派一名经历级别的去分公司,市场部的经理有四位,论经验你排中间,但只有你是姓湛的,意义和其他三位不同,派你去可以体现我们对分公司的重视。所有企业和公司的开创起步期都会艰难,但却是最好的磨砺,可以培养你的识辨力,分析力和领导力。” 言敬禹低头,安静地挑着碗里的鱼刺。 湛明澜想了想说:“我愿意啊。” 殷虹欣慰地笑了:“不过,那边会比这里辛苦。”转头问言敬禹,“敬禹,你的看法呢?” “适当的吃苦是有好处的。”言敬禹声音略微清冷,“安逸久了,人也会失去斗志。” 湛明澜看了他一眼,他正好也抬起头,目光对视,她就那么看着他,自嘲一笑:“大哥说得对。” 他向来对她的要求严格,他这样的说法她不意外。 “也就是一年的功夫。”殷虹说,“反正j市和s市距离不远,开车过去也就两小时,挺方便的。” 她言下之意是,你们依旧可以时常见面。 吃完饭,殷虹去楼下遛狗散步了。湛明澜回房休息,刚盘腿在床上坐下,言敬禹就出现在门口。 “有什么事吗?”湛明澜抬头,语气平静。 “去j市分公司,对你来说是一次不错的机会。”言敬禹倚在门口,双臂抱胸。 湛明澜不语。 “你向来很努力,一直在进步,我想在那边你可以做得很好。” “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大哥还是上级领导?”湛明澜说,“抱歉,我不爱听您的谆谆教导,我要休息。” “但是若你不想去,也不用勉强。”言敬禹停顿了一下后说。 “没有勉强,我自愿的。”湛明澜说,“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待着。” “澜澜。” “你出去!”湛明澜突然提声,情绪有些坏,“我不想再看你一眼。” 言敬禹放下手臂,垂在两侧,静看了她一会,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看见了湛博俊。 湛博俊就堵在门口,眼睛没有温度地看着言敬禹,慢慢吐出几个字:“无耻,下流。” “让一让。”言敬禹看了一眼湛博俊,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情绪。 湛博俊不挪半点。 “还是要和我再打一架?”言敬禹摇头,声音略带警示,“博俊,你打不过我的。” 湛博俊的面色顿时紧绷,异常难看。 “博俊,你快让开。”湛明澜从床上跳下来,害怕他们再次动手。 湛博俊这才不情愿地挪了挪脚步,言敬禹侧着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博俊。”湛明澜将手按在他肩膀上,轻声道,“忘记吧,再想只是折磨你自己罢了。” “你让我看着他占着华筠?忍受他给我的羞辱?”湛博俊笑得无力又难看,“继续当他是个好大哥,在妈妈面前粉饰太平?” 湛明澜沉默。 “姐,我也许勉强可以做到,但是心里永远忘不了。”湛博俊说完拉下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chapter20 春季的时候,湛明澜接受调任,去j市启铭分公司任市场部经理。分公司的运营刚起步,市场部和营销部的职责很大,湛明澜每天工作不低于十小时,忙到连去j市逛一逛的时间都没有。 忙到这个地步,只有一个好处,负面情绪都被迫压到心的最底层。 她好像完全成了一个女战士,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早晨七点来公司,晚上八点离开公司,回到离公司只有十分钟车程的公寓睡上一觉,等天亮了再赶来。 一般来说,晚饭是在公司解决的,基本是吃各种类型的商务快餐,吃的时间长了有些反胃,她偶尔去公司附近的商业街上喝煲汤,但明堂堂的大厅,四处可见一家三口,情侣二人,唯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吃东西,显得突然又寂寥。 于是,去了两三次,也就作罢。 殷虹时常来电话,关心她的生活,她都会笑着说挺习惯的。 湛博俊偶尔也会和她通电话,她在电话这头听出那边的他情绪偏低,闷声闷气的,显然还在为华筠的事情耿耿于怀。 其实她很理解他,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遇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偏偏第一次恋爱遭受这样的打击,输得一塌糊涂,以他的性子,心里会记很久。 “姐。”湛博俊声音有些紧绷,“华筠还跟着他呢。那天我在大街上看见他们了,他开车带华筠到粤港吃饭,两人下了车,一同走进去,举止非常亲密。” 湛明澜在电话这头保持沉默。 说到言敬禹,除了汇报工作上的事情,两人基本没聊过私人话题,至于工作电话,也是她不得已主动拨过去的,他倒是从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湛博俊冷笑了一下:“难不成,以后华筠会成为我大嫂?真是荒谬。” “你最近实习怎么样?”湛明澜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湛博俊现在读大四,上半学期在省院实习。 “一天到晚绘制建筑施工图,没什么新意。”湛博俊说。 “好好实习,其他的事情别想太多。”湛明澜嘱咐。 挂下电话,湛明澜喝了口蜂蜜红枣茶,继续翻开企划书,脑子却出现短暂的空茫,眼前的字一点点地变大,飘来飘去,她轻揉了下眼睛,凝聚精神在文字上。 这天下班,湛明澜和市场部的几个同事请j市一家国企的领导吃饭,地点选在j市的扬廷酒店的宴会厅,却没想到遇见了封慎。 当时她从洗手间出来,见他和几个穿着同样华贵的男人一道走向电梯,她看见他的侧着身子,正低头很认真地听边上的人说话,下一秒,不经意地侧头过来,眼睛对上了她的。 她笑着点头示意。 他却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径直走向她。 “好巧。”他说,“竟然在这里碰上你。” “我从启铭总部调来这里的分公司有些时间了,今晚请几个领导吃饭。”湛明澜解释。 “分公司刚起步,有的忙吧,你看起来有些疲倦。”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很难看吗?” “不难看。”封慎轻笑,“就是黑眼圈重了点,看起来需要好好睡一觉。” “嗯,我今晚会早睡的。”湛明澜想了想反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来参加朋友的婚礼,顺便给自己放个假,在这里待几天。”封慎很自然地接下去说,“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看看。” 湛明澜停顿了一下,明显呈现出一种“琢磨该如何拒绝”的神情。 “不愿意就算了。”封慎轻轻抬臂,整理了一下袖口,视线从湛明澜的脸上移开,“那我先离开了。” 他迈着长腿很快离开,她重回了包厢,几个同事正在向领导敬酒,满室的酒精味,她轻轻蹙起了眉,然后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推开,从边上拿了一瓶椰子汁,拉开拉环,喝了几口。 当晚,湛明澜大泻大吐,显然是吃坏了肚子,在房间里翻箱倒柜,都没找到一片止泻止呕的药,她只好穿好衣服,撑着病躯赶去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药店买药。 店里除了她,还有一对小年轻,穿着粉色呢绒格子卫衣的女孩靠在她男友肩上,虚弱地说:“好痛,快痛死我了。” 男友一边帮她挑选治痛经的药,一边柔声安慰:“吃了药就不痛了,等会我再帮你揉揉,再贴个暖宝宝。” “我快痛死了……痛死了……” “你就是这样,一点痛就呼天唤地,越喊越痛的,分散点注意力,宝贝。”男友转身,将她搂在怀里,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湛明澜付了钱,拿了药盒后径直走出门口,一阵寒风直扑过来,钻进小腹,立刻又觉得不对劲,赶紧裹了裹围巾,快步走回公寓,开了门就奔向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她照了照镜子,成功地看见了一脸苍白,和鬼似的自己。 她就着温水吃了药,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拿过手机随意翻着。 翻到了几条保存的短信,都是她和言敬禹的,有一条是他发的“澜澜,我想你。”是那年圣诞节,他在拉斯维加斯,她在s市,分隔两地,没能一起过。另一条也是他发的“我刚下飞机,你吃了早餐没?我带虾仁滑蛋粥过来。”记得那天清晨,阳光很好,他带着粥,出现在他宿舍楼下,她连头发都没来及梳,就趿着大嘴猴的拖鞋飞了下来,兴奋得不行…… 湛明澜一条条地翻着,手指按到了“删除”这个键,屏幕立刻探出一个“确认删除?”的指令,她顿了顿,最终选择了“否”。 将手机扔在一边,她将被子拉至脑袋,闭上眼睛入睡。 湛明澜没有请假,隔天依旧去公司,忙到了下午,实在有些撑不住,便提早离开。 j市的交通拥塞,似乎时刻都在堵车,湛明澜等待的时候,接到了市场部芳姐的电话。 “我们上报总部的单项推广申请项目,原则上总部需要三个工作日完成审批,但到今天为止已经是九天了,经销商那边一直在催,语气越来越差,我联系总部相关负责部门,电话又打不通。”芳姐语气有些焦躁。 “好,我知道了,我去问一下。” 挂下电话,湛明澜拨了总部相关部门的座机,无人接听,她想了想后拨了言敬禹的手机。 过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些慵懒:“喂?” 湛明澜刚要开口,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活泼雀跃的女孩娇声— “敬禹哥哥,我好了,你快来看看啊。” 是华筠的声音,湛明澜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是刹那,她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过了红灯,打了方向盘,车子向左,进入宽敞无阻的富仑路,湛明澜本能地踩油门加速向前。她的脑子乱得很,神经绷到了一个快断裂的极限,凉意一点点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指端僵硬得没有知觉。 手机持续震动起来,在狭小的空间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嗡嗡地传入湛明澜的耳畔。 顿时,神经绷到了一个临界点,下一秒,发出细微的撕扯声。 她眼前一黑,身体被一股冲力直拉向前,怎么也收不住,然后又被安全带拉回。 视网膜上出现了一抹殷红,蜿蜒而下,抬眸一看,挡风玻璃碎裂,几块玻璃飞坠下来。 她头晕得难受,胸口闷堵得喘不过气来,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疲惫地垂下了眼帘,缓缓闭上了眼睛。 似乎过了好一会,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急切又有力。 她想回应,但喉头像是裹了什么东西,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整个人昏昏沉沉,无止尽地下坠。 下一秒,副驾驶车窗被砸碎,一只沾了碎玻璃沫子和血渍的大手探进来,解开锁,打开门,将她整个人攥了过来,横抱起来。 “明澜?”他低头喊她的名字,她显然已经昏过去,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转而命令边上的人报警,叫救护车。 湛明澜昏睡的时候,梦见了言敬禹。 她九岁认识他,喜欢他了十七年。 她的童年,青春到现在,似乎都被言敬禹这三个字占据。 她的回忆,也满满的是言敬禹。 脑海里浮现的是,她躺在病床上,一个劲地咳嗽流涕,言敬禹走过来,陪坐在她身边,拿过纸巾帮她擤鼻涕,用手探探她的额头,然后变戏法一样端上一碗冰镇杨梅,在她睁大眼睛,满眼惊喜的时候,捏起一颗塞进她嘴里。 以及,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他开车带她去h市扫墓,结果遇到了劫车党,她背部受伤,动了手术后,趴在病床上,痛到浑身流冷汗,他低头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那一刻,她感受到什么叫做虽然痛,但很幸福。 后来她入睡,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一直到天亮。 …… 梦详细又真实,以至于她差点混淆了现实。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头痛得厉害,喉头很干,整个人软得没有力气。 慢慢地,天花板,白墙映入眼眸,她将视线往下移,竟然发现自己真的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哥?”她突然涩涩地喊了一声。 “醒了?”封慎低头,用另一只贴了胶布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湛明澜盯着他看了很久,问道:“是你带我来医院的?” 开口说话的时候,胸口一阵痛,她忍不住皱起脸。 “我去叫医生。”封慎起身,走出门外。 没一会时间,两名医生就进来,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胸口很痛,医生做了简单的体格检查后说:“应该是撞到胸了,先拍个床边胸片。等明天再做其他的相关检查。” 湛明澜做床边胸片的时候,封慎就等在外面,详细问了医生她的情况,医生说幸好她意识清晰,神经条件反射正常,如果胸部和头颅没有问题,基本没有大碍。 封慎再次进去的时候,湛明澜正在调点滴的速度,他走过去,将她调快的速度又放缓下来,说:“别急,反正你是一定要住院的。”转头看她,她面色苍白,唇色很淡,整个人都很清瘦,头发有些乱蓬蓬的,额头上被飞坠玻璃扎到的伤口已经被纱布抱住了,挺狼狈的样子,不过她看起来挺平静的,没太大的异常。 “谢谢你。”湛明澜微微一笑。 封慎今天去参加朋友的婚礼,车子开在富仑路上,突然听见前面一声似轰炸的声音,有人嚷了句“撞车了!”,不知为何,他太阳穴跳得厉害,探头看了一下,竟然是湛明澜的车子,昨日在扬廷酒店散场后,他走出门口,看见她开车回去,无意中记住了她的车型和车牌。 他立刻下车,跑过去,看见她没有知觉地闭眼靠在皮椅上,车门车窗都上了锁,他用手砸开了车窗,解了锁,将她整个人拽了出来。 “以后开车小心一点。”他垂下手,看了她一眼。 “嗯。”湛明澜点头,想了想说,“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封慎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巡视,似笑非笑:“我没事。” 那也太麻烦你了。湛明澜在心里加了一句,但没说出口,因为封慎已经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翻阅起来。 “肚子饿吗?”他一边低头回短信,一边问。 “有点。” “我已经叫人去买粥了,等会就送来。”封慎敲完最后一个字,收好手机,“医生说了,你可以进食。” “太麻烦你了。”湛明澜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他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忽视了她的客气和疏离。 过了十多分钟,有人将粥送上来,封慎接过,打开后,用手背碰了碰温度,幸好还是热的。然后他看了看湛明澜,她右手手背上插着针头,只剩下左手,而显然她不是左撇子。 封慎端着粥往她的床边一坐,修长的手握着一根小小的塑料勺子,舀了一口,很直接地往湛明澜的唇边送,湛明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他言简意赅的“张嘴”两字下,轻轻张开了嘴,吮吸了一口热乎乎的粥。 尴尬,无止尽的尴尬。她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地被喂粥喝,而且喂她的竟然是一个关系不怎么亲密的男人。 他喂的速度有些快,一口接着一口,她上一口刚咽下,下一口又在唇边,慢慢地喝了大半碗,整个身子都暖起来,手心和额头甚至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见状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用左手拿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的余光瞟到了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六点了。 吃完粥,封慎又坐回沙发上,然后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何时何地冒出来的书,很安静地低头看。 他看了一会后,察觉到室内有些热,脱下了西服外套,搁在一边,卷了卷衬衣的袖子,摘下腕表,继续翻书看。 “那个……”虽然他不说话,湛明澜却不能当他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是花瓶一样。 “什么?”他抬了抬眼皮,挪了挪长腿,反问。 “你真的没事?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在这里是可以的,你不用特地留下来照顾我。” 封慎的眼眸划过一丝很淡的笑意,随即依旧低头,轻轻翻书,声音平缓无波澜:“我再坐一会就走,你不用急着赶人。” 湛明澜干笑了一声,不知说什么才好,其实她心里是有顾虑的,他那副泰然处之,悠然自得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好像一直要留在这里陪她,如果真是那样,就太不适合。一来,给他添麻烦,二来,她和他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共室过夜的地步。 幸好,他说坐一会后会离开,她也就放心了。 “你在看什么书呢?”她随意问道。 封慎拿起书本给她看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对她而言很冷僻的书名和作者,她摇头表示不知道。 “没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他的作品很冷门,文字也比较吊诡,行文分散,读起来的确有些吃力。”封慎说。 “那你为什么要读呢?”湛明澜反问。 “因为我喜欢他这样的风格,兼具街头闹剧的粗俗和蓬勃的诗意,矛盾得让人觉得有趣。” “是吗?”湛明澜好奇了,“到底是讲什么呢?” 封慎便为她读了一段,他的声音低低醇醇,非常好听,湛明澜听完了反问“然后呢?”,他便又读了一段,她又问“然后呢?”,他又读了一段…… 湛明澜在他的睡前故事下,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护士进来拔针都没有察觉,一直到近天亮才睁开眼睛,揉了揉,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依旧坐在沙发上……她一怔,随即又定睛一看,封慎坐在沙发上,他的西服外套依旧搁在远处,那只名表a lange&sohne还静静躺在沙发前的小几上,一切都没变。 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早春的寒气混合一起,很是凛冽,澄净。 他还是着了那件浅灰色的衬衣,坐在那边,低头研究似地看一张药品说明书,听到她的动静,抬起头来,俊脸上的表情平常,没有不耐和疲惫,似乎挺适应这里的环境。 “那个,你没睡觉?”湛明澜惊讶,他竟然在这里陪了她一晚上。 “睡过了。”他收好说明书,点了点坐着的沙发,“不过我认床,这沙发又硬,睡得不舒服,所以很快起来了。” “你怎么不回去呢?”湛明澜尴尬,一想到自己和他在这个房间待到了天亮,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不管他表面上看起来多么人畜无害,他毕竟是个雄性动物。 而且,他不是说坐一会就走的吗?怎么坐到了天亮? 封慎没有回答,起身,径直走到她身边,俯身,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说:“等会医生查房的时候,你得告诉他你哪里不舒服,任何的异样都不要忽视。” 湛明澜点头,又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他浅浅一笑。 “我先去一趟洗手间。”湛明澜撑起身子,下床的时候,封慎弯腰将她的鞋子放在她脚下。 她踩着鞋子,走到洗手间,方便了一下,然后看见洗手台前搁着崭新的洗漱用品,显然是刚买来的,她拆开后刷了牙,又洗了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再走出去。 封慎正站在床柜前,拿着她的手机,见她洗漱完毕,说:“你的手机没电了。” “哦。”湛明澜点头,想了想说,“我能借用一下你的吗?打电话和同事说一下情况。” 封慎将手机递给她,她打了电话给芳姐,说了自己的情况,并交代了一下相关事宜。 转身的时候,发现封慎就贴在她身后,她差点撞进他宽阔的怀里,幸好他及时扶住了她,拿过了手机,放回口袋。 “那今天,我一人可以的。”她笑着说,“你真的不必再陪我了,忙自己的事去好了。” 封慎轻轻扬了扬眉,脸上隐约透出“此人挥之不去”六个字。 “恰好,我今天没有其他事情可忙。” …… 在湛明澜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他抬了抬手臂,轻轻地整了整她的头发。 “帮人帮到底,我都陪你过夜了,索性留下来等你做完全部检查。” 湛明澜忽略了“陪你过夜”四个字的微妙,想了想说:“那好,如果你不嫌麻烦。” 他淡淡地笑:“不麻烦。” chapter21 湛明澜做了全身检查,胸片显示胸部软组织挫伤,头颅ct显示没有问题,医生给她配了药,叮嘱她好好休息,放松情绪,不要劳累。 封慎一直陪在她身边,到后来,她也习惯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了,给她挂点滴的小护士误会了封慎和她的关系,说:“你男朋友挺细心的,还没有结婚吧你们?” 湛明澜刚要作解释,见封慎迈着长腿进来,他听到小护士的话,没有丝毫辩驳,伸手指了指她头顶的药水,吩咐小护士:“给她调慢点,速度快了,她的手会肿成一个包。” 刚才她被询问病史的时候,对医生说起小时候挂点滴的时候,手肿成一个包子的经历,医生说:“皮试显示你对青霉素没有过敏,不会有问题的,将点输液度调慢一点,有时候速度过快,手会肿,心脏也会不舒服。” 封慎显然是听进去了。 “你男朋友真帅,对你这么体贴,你真有福。”小护士走之前,笑着丢下一句。 湛明澜懒得解释了,而封慎态度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看看她头顶的药水,又看看她。 “你小时候眼睛失明过?”他问。 也是被问病史的时候,她提到的。她点头:“嗯,好像是神经方面的问题,还是视网膜血管痉挛……记不得了。当时一下子就看不见了,我整个人都吓死了,又不敢哭,怕越哭越看不见,爸爸抱我到医院来,有个凶巴巴的医生对我说,不能哭,也不能去揉眼睛,否则会永远看不见,我听了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紧紧攥着爸爸的衣服……幸好大约过了两天,就看见了。” 封慎静静地听她说完,微微笑了一下,没说其他的。 “你笑什么?”湛明澜捕捉到他唇边的笑意。 “笑你多灾多难。”封慎边说边拿过床柜上的药盒,低头看起来。 “你会在这里待几天?” “不一定。”简短的三个字。 她想了想,不矫情地赶他走了,毕竟她现在真的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帮忙。 其实他话不多,大多时候很安静,也不会总盯着她看,反而是坦然自若地处在那里,像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实则,他真的为她办好了入院手续,陪着她做检查,在饭点的时候,很自然地端上热乎乎的食物……稳妥地将一切事情办好了。 中途,湛明澜想上洗手间,伸腿下床的时候,却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低头一看,两只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滚到床底下去了,距离离她的脚有些远,怎么也勾不到。 封慎抬了抬眼皮,看她有些无措,却依旧坚持不麻烦别人的样子,觉得有些无奈。他很快起身,弯腰,修长的手将她的鞋子从床底捞出来,然后亲自帮她套上,还扣好了皮带。 “上洗手间?”封慎将挂在她头顶的输液袋取下来,举起,“你走在前面,我跟在你后面。” 她没有拒绝,在他的帮忙下去了洗手间,虽然有些尴尬,但除了这,没有别的好法子。她坐在马桶上的时候,他就背对着她,完全避开视线。 感觉真的很微妙。 堂堂一个元嘉集团的大老板,穿着华贵,气质卓越……却很违和地帮她举着输液袋,等着她坐在马桶上尿尿。 “怎么没声音?”他开口问。 “哦,快了。”她这才轻轻释放出来。 …… 傍晚,封慎带来了湛明澜的手机充电器。手机充电完毕,湛明澜开机,看见了好多通未接来电,其中四通是言敬禹的,一通是弟弟湛博俊。她回拨了湛博俊的电话,湛博俊问她怎么关机了,她说手机没电了,刚充好。很自然地带过了自己出了车祸,现在正躺在病床上的事实。 湛博俊说了自己在省院实习的情况,提到前日回学校参加考试的事情。 前天上午,他回学校参加阶段考试,和几个朋友在大学城的一家餐厅吃饭,巧遇了华筠,华筠看上去精神,气色都很好,心情也很不错,像是恢复了他刚认识她那会,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没忍住,上前和她说了几句话,质问她是不是还和言敬禹在一起。 华筠想了想后点头承认,有些歉疚地看着他,慢慢说,和言敬禹在一起是她经过认真考虑后的抉择,言敬禹对她很好,很是关心呵护,并不如湛博俊所说那样,是在玩弄,欺骗她的感情,请他不要这么猜疑。 湛博俊听后,转身回到座位上,灌了自己两瓶粕以理解。毕竟他也是个男人,也好这口。湛明澜心想。 她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走去洗手间,她带着醉意,步伐有些不稳。 洗手间自然也是一处上好的风景,一对对男女,急切地抱成一团,贴在瓷砖墙上,缠绵地啃着彼此。 她出来的时候,封慎已经站在她面前了。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酒,酒味从他皮肤窜出来,钻进湛明澜的鼻子。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抱作一团,夸张地像啃鸭脖子一般啃对方的脖颈,那热吻,啃噬的声音夸张而刻意。 旖旎,柔媚的灯光罩在他们身上,她抬起脸,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眸越来越深,中间的亮点和漩涡似的,引得她进去。他挪动长腿,质地优良,触感微凉的西裤擦过了她光溜溜的腿,一点点逼近她,伸手轻抚她的脸。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她低声:“你要摸我?” 灯光越来越暗,他的眼眸酝酿着醉意,朝她覆盖下来,亲吻了她的额头,眉间,鼻子,嘴角。 她慢慢伸手,很温柔地抚了抚他的眉眼,沿着他挺直的鼻梁下移,描摹着他这张好皮相。 然后,飞一般地凑近他,壮胆一般地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那劣质的灯管终于失灵,啪嗒一声,男男女女不堪的声音彻底沉浸在黑暗中。 即使在黑暗中,他的眼眸还是那么亮,像是两簇火似的。 他伸手摸上她的锁骨,掌心的纹理熨帖在她的肌肤,轻轻抚摸。然后低头对准她的唇。 他抵开了她的唇,慢条斯理地探进去,找到了她躲着的舌尖,惬意地玩弄了一会,又贴住了她的上颚……很深很细致的吻,浓醇的酒意和滚烫的呼吸几乎要熏红了她的眼睛。 黑暗中,她感受到他的手掌探入了她的v领口,随着轻微的撕扯声,他蹙了一下眉,停顿了一秒,两指便撇开了她的两片布料,只取正中,一边手下动作,一边沉着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又深又利的眼神,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压迫。下一秒,她胸衣前扣的扣子被解开,他垂下眸,继续有条不紊地,翻开了那最后一层遮蔽物。 灯光在此时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借着淡光,他看见了她美丽的风景,那两团又滑又腻的诱惑物,雪峰红樱,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撷。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低笑了一下,双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完全送向自己宽阔的怀,便于自己低下去,含住那雪尖……只是他的唇还未触碰到那尖儿,微醺的热气刚拂过那颤颤的,惹人怜爱的东西,她的身体就本能地僵直,牙齿和唇打颤。 他微微眯起眼睛,欣赏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极致风景,接着凑近,用唇轻轻啄了啄那红色的,极美的嫩尖儿,一下不够,又亲了一下。瞬间,她像是被电击打一般,灵魂都醒了,整个人用力一颤,倒吸了一口气。他察觉到她的不适,浅尝辄止后饶过了她。缓缓起身,将她胸衣的扣子扣好,合拢被他拉开的布料,顺便抚了抚她僵直的身体。 “害怕?”他收拾好她的衣服,拢了拢她的头发,压低声音,“好了,我不会欺负你的。” 她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情很是复杂。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揉了揉:“忘记吧,当我什么也没做。” “我刚才太随便了。”她强笑。 他想了想说:“随便的是我。” “你经常这样吗?和其他女人?”她像是闲聊一般和他说话。 他整理好她的长发,将她垂挂下来的头发拨到背后,又不禁顺了顺,说道:“不是。” “哦。”她低头,羞耻感后知后觉地爬上来,“我看你动作挺娴熟的。” 风驰电掣间,就解开了她的前扣,真是高技巧。 他微微压了压眉,有些无奈地接受她的猜疑,手依旧顺着她的长发,像是安抚一个紧张的孩子。 “那你讨厌吗?”他问,“讨厌我这样的娴熟吗?” 她抬眸,实话实说:“说不上讨厌,就是觉得自己很荡。” 他轻笑了一下,手掌移到她的脸上,刮了刮她的鼻子,低声道:“是我很荡,好不好?” chapter22 这晚,离开什腾娱乐汇前,湛明澜随意地问了封慎一句:“你怎么会来这么风格这么camp的地方?” “朋友起哄说要来看这里的肚皮舞。”封慎淡淡地说,一手还轻抚湛明澜的背,侧头凑近她,“本来我想拒绝的,无奈盛情难却。不过现在倒庆幸来是对的,这里的确很愉悦。” 湛明澜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干笑了一下,耳尖有些热。 让他白吃了那么大块的豆腐,他自然很愉悦。 因为来之前就知道要喝酒,车子早就安排好了,公司职员三四人一堆挤在车里,湛明澜和芳姐坐一辆车,芳姐因为喝得凶,早醉得不省人事,当惩厅里只剩下封慎和凌小筑,凌小筑偷偷看了一眼封慎,正想着该和他说什么好,他已经开口了:“你如果想看书,可以去藏书阁,想看碟的话,那边有个架子,里面有各种类型的片子,你可以自己挑选。” 凌小筑一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封家拜访,参观了封家的藏书阁后惊喜不已,便时常用“借书”的借口跑来,实则呢,她虽然喜欢看书,但更喜欢和某人聊天,呆在一块。事与愿违,她好几次来封家都是等了个空,没见到封慎的影子,另外几次,虽然见到了封慎,但他都是客客气气地招待好她后便一个人回房了,她连和他独处的机会都抓不到。 “嗯……”凌小筑想了想说,“封慎哥哥,你最近很忙吗?” “还可以。”话音刚落下,手机铃声就响了,封慎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后挂下,对凌小筑微笑,“我有事要处理,先上去了,你喜欢看书就看书,想看碟就看碟,要吃什么点心就找阿姨做。” 客客气气,招待周到,态度却始终透着疏离。 封慎说完转身,快步上楼。 凌小筑怯怯地喊住了他:“那个……封慎哥哥……我……” 封慎停顿脚步,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什么?” 一身羊绒连衣裙的凌小筑抬起脸,圆圆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她美眸盈盈,看着封慎极俊的脸,欲言又止,最终没能将“我想和你多呆一会”说出口。 “我上去了,你随意。”封慎回过身,走上楼。 凌小筑非常挫败,也没有心情多留,坐了十分钟后便告辞了,回到家就将自己闷在房间里,一言不发。直到哥哥凌腾走进来,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怎么了,她才将自己的不高兴说了出来。 凌腾听了后摇头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封慎的性子就是那样的,比较闷一些,对他那样的男人,你不能急。” “可是,他都不爱理我。”凌小筑微微撅起嘴巴,“回国到现在已经很久了,我连和他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机会总是有的。”凌腾谆谆教导,“既然想成为封家的女主人,就要有耐心,好好地讨好老太太,讨得她老人家的喜欢,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 封家的女主人,诚然,这几个字让凌小筑砰然心动。 “哥,你说封慎哥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凌小筑反问,心里除了希冀外,也存在怀疑。 “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你这么漂亮可爱,我们凌家又不差,那点配不上封家了?封家那种大家族,儿女婚姻大事基本是由长辈决定的,你听我的,好好取悦她老人家,只要老太太一句话,未来的封太还不是你的?”凌腾说着又取笑说,“看你愁的,就真那么迷恋他?” 凌小筑的脸红了红,随即拿过床上的抱枕捧在怀里,轻声说:“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 凌腾大笑:“思春的丫头,不过我理解,封慎他的确是招女孩子喜欢的。” 晚餐点的时候,封慎奶奶起了床,走到客厅用餐,封慎已经坐在椅子上,一边喝汤,一边看报。 “你不喜欢小筑?”老人家倒是问得很直接,她眼尖,又太了解自己的孙子,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喜好。 封慎合上报纸,抬眸看奶奶,淡淡道:“她只是个小女孩罢了,和我年龄差得有些大。” “现在男人比女人大十岁的多的是。”奶奶说,“其实小筑这个女孩还可以,长相,教养和家境都不错,就是人娇气了一点,怕是不能好好照顾你,支持你,不过也许嫁人后会有成熟起来……你倒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封慎浅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她。” “我就知道。”奶奶蹙眉,嗔了他一句,“你这个挑三拣四的脾性,谁都看不上。” “也不一定。”封慎低头,喝了一口汤。 “什么意思?”奶奶听出了话外之音,“你有喜欢的对象了?”她的孙媳妇有影子了?有生之年可以看见胖胖的小曾孙了? 封慎没接这个话题,用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在碗里,挑去刺,尝了一口后,评价说:“今天这鱼做得不错。” 两周后,湛明澜结束了在j市的工作,返回s市。 回去的前一天,封慎发来短信:回来后陪我吃饭,泰国菜合胃口吗,湛大小姐? 语气虽然带着咨询,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湛明澜笑了一下,回复:可以。 当天回到家,殷虹给她了一个拥抱,然后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说她瘦了一些。 “还好,我吃得挺多的,没苛刻自己。”湛明澜笑,“博俊呢?” “他等会回来,我让他带着蛋糕回家。”殷虹笑说。 “巧了,我正想吃蛋糕。” “对了,你大哥他现在在法国。”殷虹顿了顿后说。 自出了车祸后,她已经在电话里将自己和言敬禹分手的事情告诉殷虹了,当时殷虹大惊,反问是什么原因,她没提华筠的事情,只说“他还是做大哥比较好”,殷虹知道这是个借口,无奈反复询问,她都用这句话来挡,最后只好叹气,说知道了。 “哦。”湛明澜摘下围巾,放在桌子上,“我好饿,阿姨在煮红豆汤是吗?我先来一碗。” 殷虹吩咐阿姨端上一碗薏苡仁红豆汤。湛明澜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你大哥他这一年很少回家,博俊那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和他闹别扭,我问了好多次,他就是不肯告诉我原因。”殷虹无奈地摇头,“本来我以为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现在倒是奇怪了,到底怎么回事……诶,还有你,究竟为什么要和他分开?” 湛明澜说:“我说了好多次了,他还是当我大哥合适,以前我是孩子性子,喜欢他就想跟着他,忽略了彼此之间的不合适,后来逐渐想明白了,喜欢的感觉也就淡下去了。就是这么简单,没其他原因。” 殷虹沉吟片刻,说:“你要是真的想明白了,我尊重你,只希望你们以后相处不要太尴尬。敬禹是个好大哥,这些年对启铭,对湛家都是尽心尽力的,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你的亲人,你不要对他有其他的情绪。” “怎么会呢?”湛明澜轻笑,“我多大的人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湛博俊回家了,还拎着一只新鲜的蛋糕,说是特地买给湛明澜吃的。 三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气氛很温馨。 吃完后,湛明澜回房收拾东西,低头打开行李箱,拿出衣服,湛博俊扣了扣门。 “老姐。”他走了进来,“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坐着陪我聊天就好。” 湛博俊便坐在湛明澜床上,和她说话。 “姐,我不想在省院工作了。”湛博俊突然说,“我对当建筑师没了激情。” 湛明澜惊讶:“你不是从小就励志要当建筑师的吗?怎么读了四年,现在工作了,反而说不想做这行了?” “我不知道,可能现实和想象的有差,每天对着电脑绘制建筑图,日复一日觉得很没趣。” “刚工作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等磨合期过了就会好了。”湛明澜开导,“是不是和同事之间处得不好?” “不是。”湛博俊摇头,抬眸对上湛明澜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我想进启铭。” 湛明澜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静静地看着弟弟一脸坚定的模样,半晌后才开口:“博俊,我以为你已经忘记那事了。” 湛博俊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也想啊,但是我忘不掉。其实他说得对,在华筠这事上,我是个输家,我给不了他能给华筠的那些……不过我不认为我会永远输给他,我可以赢回来。” “赢回来?”湛明澜不客气地点醒他,“你要赢回什么?有什么是值得你可以放弃自己从小就设定的理想和目标?” “喜欢又怎么样?”湛博俊起身,缓缓说,“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没有价值,整日对着电脑设计公共厕所?被同组师兄呼来喝去?这和我想要的差太多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赚钱,想获得别人的肯定,我想成功。” “你想要的只不过是赢言敬禹吧?”湛明澜说,“你始终都在介意华筠那事,不能接受华筠移情别恋,喜欢上他的事实。” “对,我的确不能接受。”湛博俊冷冷道,“他真是给我人生好好上了一课,教会我,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理想根本一文不值,在这个社会,只有金钱,权势才能让人膜拜,让别人心甘情愿对你俯首称臣。” “老姐,你永远不会明白当我知道他和华筠的事后,我是什么感觉。我觉得自己不仅是一个输家,也是个备受羞辱的小丑。” 湛明澜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湛博俊,他脸上没有愤怒,相反,他很冷静,但这样的冷静让她有更不好的预感。 “我闭上眼睛,就是他和华筠的画面。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旅游,甚至一起做^爱……那些画面,我撇不开。”他微微低头,深深吸了口气,面色在灯光下显得青白,“我不想再继续画公共厕所的图纸了,我要做更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你只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赌气,这样有意义吗?”湛明澜说,“就算你将来有了金钱和权势,你就确定会比现在快乐?博俊,你五岁的时候就告诉我,你想成为建筑师,这是你从小到大的目标,你就为了赌一口气而放弃?” “也不能说是赌气,只是我的想法变了,我现在想要的和以前不同。”湛博俊说,“不瞒你说,做出这个决定我考虑了整整一年,不是冲动。”他一手插^进口袋,缓缓而坚定地说,“我要进启铭,无论从哪个职位做起,我都愿意。” chapter23 湛博俊决意已定,无人能撼动,殷虹拗不过他,痛斥了他一番后答应了这事,说等言敬禹回来后,安排他进启铭。 湛明澜回启铭总部,依旧担任市场部总经理,连办公室都未变,坐在熟悉的环境里,仿佛有种错觉,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生活回复到正常的程序。 一周后,言敬禹从法国回来。他回到公司后,亲自到湛明澜的办公室见了她,伸手和她握了握,十足的领导架势:“欢迎你回来,这一年你在j市的工作表现很好,希望回来后继续保持好状态。” 已然完全将她当成他的职员,而非其他。这在湛明澜的意料之中,于是她也公式化地回复:“我会的,不辜负您的期望。” 对湛博俊要进启铭的事情,言敬禹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先去销售部磨练一下,等取得成绩后再安排其他职位。” 这样的安排也不失偏颇,当年湛明澜进启铭后也是先去销售部门磨练。销售部门是零门槛,直接面对客户,压力大,事情繁杂而棘手,但是最能提高个人能力素质的地方,包括社交能力,表达,书写,自信心和毅力,最重要的是可以迅速提高一个人的受挫力。 湛博俊对此没有异议,尽管在进公司之前,湛明澜又找他谈话了一次,他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不动摇。 月末,湛博俊正式进了启铭,在人事部负责人的带领下到了销售部门,将他交给了二组的leader。虽然之前言敬禹吩咐过,对湛博俊不要搞特殊化,一切按新人的标准来,但湛博俊金贵的身份始终摆在那里,抹不去,职员对他有逢迎,上级对他的要求也没有对一般人那么苛刻。 庆幸的是湛博俊没有仗着特殊身份而放低自己的要求,相反他很努力,一天待在公司里的时间超过九小时,积极学习销售技巧,熟悉产品的功能功效,挖掘潜在客户,像马达一样一刻不停歇。 湛明澜见他这么努力,心里稍感欣慰。 她的工作依旧要每周固定地向言敬禹汇报一次,言敬禹也和以前一样,对她要求甚严,认真地勘正各种细节。 这天,她捧着文件,刚要叩门进去,发现门是虚掩的,透过门缝看见言敬禹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我记得。”他声音低而放松,带着一些漫不经心,“这个周末带你去吃饭,顺便去商场,你自己挑礼物。” 湛明澜的脚步一顿。 “放心,我不食言,这次会陪你过生日……工作和应酬方面,我会推掉。”他继续说,声音放柔了些许,“好了,听话一点。” 湛明澜已经猜到他在和谁通话了。 她站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等到里面的言敬禹通话结束,才推门进去。 他已经坐在皮椅上,低头翻看一份资料,见她进来,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汇报了。 湛明澜有条不紊地汇报完工作,等待言敬禹的勘正,未料这次言敬禹没有挑毛病,反而说:“不错,你整理得很周全。”说着抬眸看着她,片刻后问:“回来后,还适应这里工作节奏吗?” “挺适应的。”湛明澜说着收拾好资料,拨了拨垂下来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先告退了,有事您再找我。” “好。” 湛明澜转身走出办公室,言敬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扇门上,许久后才挪开。 周末,湛明澜赴封慎的约,他订了城中一家环境别致的异域餐厅,主打的是泰国料理。 服务员引领他们进了包厢,封慎亲自为她拉开椅子,她落座后笑着说了声谢谢。 “你不用那么客气。”他说着也坐下,将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湛明澜点头,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再将菜单还给封慎,封慎只加了两道菜就说好了。 菜肴陆续上来,每盘摆设都很精致,口味也上佳,湛明澜吃了不少,封慎倒是吃得不多,转着手里的杯子,淡淡地品酒。 闲聊中,封慎提到了家里的奶奶,湛明澜立刻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奶奶,记忆里,她的奶奶和蔼可爱,胖胖矮矮的,做得一手好菜,她很爱吃她老人家蒸的桂花年糕,那甜糯的味道让人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她每次都要吃很多,但奶奶怕她吃撑,总会及时夺过她的碗,眼神怜惜又宠溺,说:“澜澜,不能再吃了,再吃要吃坏肚子的。” 湛明澜将桂花年糕的事情告诉封慎,封慎听后微笑道:“那时候的你,一定很有趣。” 湛明澜摇头:“才不是,我小时候很瘦,怎么也吃不胖,身上的骨头都可以磕人,隔壁邻居的孩子都叫我说瘦猴子,一点也不有趣。那会我还害怕照镜子,看到镜子里瘦巴巴的自己就讨厌。你也知道,小孩子总是白白胖胖有些肉才可爱,太瘦了惹人厌的。” “我小时候也很瘦,后来喜欢上运动了,才逐渐长肉。”封慎说。 “你现在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胖。”湛明澜看着封慎,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日在什腾娱乐汇,他们贴在一起亲吻,她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身体,感觉到他衬衣下的肌肉很是厉害,心想也许他是藏肉型的? “其实身材匀称就好。”封慎说着看了一眼湛明澜,“你要是再胖一些,会更好看。”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放松了。”湛明澜笑,“工作的时候桌子上放很多零食,晚上也不忌宵夜。” 封慎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夹了一块鱼放在湛明澜碗里。 中途,湛明澜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她经过华丽的走廊,漫不经心地欣赏两侧的壁画,突然停顿了脚步。一个服务员端着三层的点心架走进尽头的包厢,敞开门的时候,她看见了言敬禹,他正低头点烟,细白的烟雾笼罩住他的脸庞,坐在他对面的是很久未见的华筠。 华筠柔柔的长发披散在后背,背影纤细而柔美,轻轻放下刀叉,对送进来的三层点心架很是惊喜,待服务员将点心架放在圆桌正中央,她雀跃道:“我要先吃这个蜜桃酥,我最喜欢了。”说着拿下一颗,尝了口,继续道,“好好吃哦……敬禹哥哥,等会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言敬禹竖起烟,声音有些懒:“最近上的尽是烂片,哪有可看的。”边说边抬眼皮,眼睛对上了路过门口的湛明澜。 湛明澜没有躲避,平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挪开视线,快步走了过去。 她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手指冲在水龙头下,直到指端麻木为止,才意识到自己在浪费水,缓缓关好。照了照镜子,从晚宴小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一管口红,打开旋转,刚贴上唇,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随意涂了两下便收好了。 回到包厢,她坐下沙发,继续面对封慎,脑子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封慎指了指安置空调的位置,“是不是觉得很热?” 湛明澜摇头,伸手拿过桌子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没有放下杯子,反而用手指紧紧扣住,说道:“我以前和你说的,一个朋友失恋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封慎答。 “其实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我。”湛明澜说,“当时我觉得很丢脸,所以拿朋友当幌子。” 封慎后仰了一下身子,做出倾听的姿态。 “我从小就喜欢我大哥,他是我爸妈的养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不用太吃惊。”湛明澜自嘲地笑了一下,“小女孩嘛,总是有些恋兄情节的,一个可以照顾你,关心你,自身条件又很优秀的大哥,很难让人不心动。我这人比较直接,不会拐弯抹角,喜欢就想得到……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听的故事,没什么波折和离奇的点,只是很普通的一桩感情,不外乎男人和女人,恋了,分了。” …… “但是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输不起的人。”湛明澜的声音轻而薄,手扣着杯子,长久地垂下了眼帘,“我始终不甘,为什么所有的付出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我真的那么糟吗?” 静默中,封慎已经绕到了她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她侧过头,他覆盖下来,瞬间封住了她的唇。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长睫毛刷在他的鼻梁上。 他吻了她一会,松开她的唇,一手按住她的后腰,一手横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然后坐下,动作连贯,轻巧使力,她已经坐在他的大腿上,贴在他宽阔的怀里。 “你不比任何人差。澜澜,要有自信。”他低头啄了一下她的鼻尖,轻搂着她,片刻后,细密的吻从她的鼻尖而下,星火般地在她的脸,下颏,脖颈处点燃,偶尔抬眸看她的眼睛,然后继续沉着地吻她。 在吻的同时,他的大掌流连在她的后背,沿着那条最敏感的脊髓神经而下,引得她又痒又难受。 她有些别扭地蜷缩在他怀里,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伸出舌尖回应了他。 他们吻了很久。她的腿弯下沁出细密的汗,因为他的大腿太烫人了,两人贴得如此近,密不透风的吻,让她逐渐起了一身汗,气息微促,鼻翼煽动,他见状松开了她,给她一些喘息的缝隙,在她以为结束的时候,他又贴了上去,再次吞没了她的呼吸。 一次又一次,每当她觉得要结束了,大口喘气后,他又镇定自如地贴上来。每次亲吻,他都很有耐心,不急不切,先用薄唇贴着她的唇,接着慢慢磨挲,再抵开她的唇瓣和齿,进去。很会享受。 终于结束的时候,湛明澜气喘吁吁,他笑了一下,将她按在自己胸膛上。拿出怀里的一条质地软软的手帕,轻按了她额头上的汗,她发现这条手帕就是当日,她脚趾流血,他用来帮她压出血点的手帕,后来弄脏后意外他没有将之丢掉,继续收入怀中。 此刻,这块手帕又软软地按在她额头上,触感有些凉,让人感觉很舒适。 他帮她擦了额头上的汗,又用手指揉了揉她微肿的唇。 “弄痛你了?”他反问,见她摇头,他微顿了一下,“刚才你说的话让我感到不舒服。” 湛明澜伸手覆盖上他的手背,反问:“吃醋?” “有点。”他没否认,然后低头又贴了一下她肿起来的唇。 “我不能骗你,所以就实话实说了。”湛明澜说。 他的手从她腰背处下滑,扣住她浑圆的臀,又将她搂紧了一些,下巴在她额上摩挲:“其实你不需要这么诚实,我不想知道你心里有过谁。” “你完全不好奇,也不介意?” “不是,只是不想知道。”他的手指游走在她的臀边缘,隔着薄布料,存在感太强,像是直接与她肌肤相触。 她的双腿搁在他大腿上,头靠在他胸口,手轻轻地搁在他肩膀上,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用服务员叩门,他说了句进来,却没有丝毫松开她的意思,服务员也见怪不怪,将甜点端上来。 他拿过桌子上的南瓜布丁,用小银勺挖下一口,送到她唇边,她启唇,吃了一口说好甜。 “很甜?”他很自然地将她吃剩了的那一口吃进去,微微蹙眉,“的确过甜了。” “封慎,你喜欢我?”她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出来。 他顺了顺她的长发,垂眸看她:“否则呢,我现在在做什么?” 见她明白了,又低下头轻啄了一下她的脖颈,压低声音:“澜澜,我的耐心可能没有预计得那么好。”他说着,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轻轻滑至她的胸口,隔着布料摩挲那圆圆的,饱满的东西,低语,“我不想再等,也不想再被拒绝。你一直对我不情不愿的,我只好这样了。” 说话间,搁在她圆浑上的两指突然一收,精准地捻起了她的敏感点,她急促地吸了口气。 “耍流氓?” “我不介意当一回流氓。”他合掌,彻底包裹了她的饱满,缓缓地转,淡淡道,“你如果觉得讨厌,大可以扇我一个耳光,阻止我的行为,我保证打不还手。” 说是这么说,但那泰然自若的架势,笃定了她不会那么做。 “讨厌么?”他反问。 “你是不是没有追过女孩子……?”湛明澜沉吟许久后开口,“没有一个男人会一边镇定地耍流氓,一边还问对方讨厌不讨厌……你哪里学来的?” 第24章 湛明澜回到家,意外地看见言敬禹正坐在圆桌前和殷虹说话,他面前还搁着一碗热汤,很是悠闲地握着勺子舀碗里的汤。 “回来了?”殷虹转头笑对湛明澜,“我正和你大哥说公司里的事情呢。” “好。”湛明澜换好鞋子,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包,“你们慢聊,我先上去了。” 殷虹点了点头,随即又和言敬禹细聊起来,言敬禹的视线从湛明澜身上收回,专注在和殷虹的谈话上。 湛明澜上楼,路过弟弟湛博俊的房间,扣了扣门后推进去一看,他正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电话销售中的心理学》 听到动静,挪开书,看见湛明澜,轻声叫了声老姐。 “工作上还顺利吗?”湛明澜问。 “挺好的。” “我不打扰你了,别看得太晚了,注意身体。”湛明澜说着轻轻带上了门。 她回到房间,进了卫浴室洗澡,热气氤氲中,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两颧被热气蒸得红红的,唇尖突起,用手揉了揉,果然是肿的。 洗好澡,她穿上睡裙,将干发巾裹在头上,走出来的时候却吓了一跳。 言敬禹正抱臂倚在她的门口,见她从卫浴室出来,便迈步进来,带上门,打量了她一番,开口:“晚上在泰隆吃饭?” “对。”湛明澜走到沙发边上,拿起薄的外套披在身上,“看见你和华筠了,不想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所以没进去打招呼。” 言敬禹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坐下,伸了伸长腿,姿势颇有些闲聊的意味:“这一年,在j市过得还好?” “还不错。”她淡淡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我今晚要早点睡,所以没兴致和你聊天。” 他随即起身,一步步走到湛明澜面前,一手沉而有力地按在她肩膀上,说:“澜澜,你怪我?” “怪你什么?”湛明澜反问,“怪你用情不专,朝三暮四,还是怪你为兄不仁,引诱了弟弟的小女友,或者是怪你将名义上的妹妹当成一个工作机器,要求甚严,诸多苛刻?” 言敬禹轻笑了一声,手依然按在湛明澜肩膀上,大拇指拨开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姿态有些亲昵:“列了我这么多罪名。好,我承认我的确不是一个好情人,也不是一个好兄长,只是一个对下级要求苛刻的老板。不过,澜澜,你用不着躲着我,毕竟我们还有一定的关系,在公在私都避不开见面,你躲也躲不过去。” “你想多了,我没有躲你。”湛明澜后退了一步,伸手将他按在肩膀上的手拨开,“只是不想见你而已。” “原因?” “你问为什么?”湛明澜冷笑了一下,“你倒是说出一个我想见你的理由?” “看来我是真的惹你讨厌了。”言敬看着湛明澜许久,突然问,“你有了新的交往对象?” “这很正常,我都二十七了,同龄的人都结婚了,我该有男朋友了。”湛明澜说。 言敬禹静默,在灯光下,他面如冠玉,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眉峰微蹙,然后淡淡地说:“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对男人别一味地讨好,他们很可能会得寸进尺,不拿你当一回事。” 这是很久以前,他对她说的话。 湛明澜突然笑了,点头:“您不仅和我说过,还切身教导了我,我已经学会了。” “好。”言敬禹菲薄的唇勾起一个笑,“你清楚就好。” “我要休息了,你可以出去了。”湛明澜下了逐客令。 言敬禹径直往门口走,边走边说:“博俊的性格并不适合从商,如果有可能,你再劝劝他,他放弃所爱的建筑学未免太可惜。当然我是客观地说出对这事的看法,并不存有其他私心。” 湛明澜不语,她不知道言敬禹这番话有几分真,不过关于湛博俊放弃建筑学而从商这事上,她的想法和言敬禹倒是一样的。 只是湛博俊这次是铁了心地要做出一番成绩给众人瞧,他每天在公司里的时间不低于九小时,连午休时间都抱着销售的书啃,整个销售部的经理和职员对他有这样的表现都大为意外,连殷虹都没料到儿子会这么有拼劲,私下和湛明澜说:“虽然博俊放弃当建筑师很可惜,不过以他现在的劲头看,是真的想做出一番成绩给我们瞧瞧,我们应该支持他,毕竟一个人的未来有无限可能,博俊还这么年轻,重新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的。” 殷虹至今不知道华筠那事在湛博俊心里造成的伤害,只是单纯地以为儿子越长大越好强,有了野心,想证明自身价值,这对她而言也不是十分的坏事,毕竟在她看来,男人有些功利心也属正常,况且若湛博俊在启铭扎根,算是子承父业,如果湛弘昌还在世,也不见得会反对。 湛明澜默不作声,不知该怎么和殷虹说这事。 “对了,澜澜,你最近有没有新认识的朋友?”殷虹开始旁敲侧击。 湛明澜知道她想问什么,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一个吧。” 殷虹立刻大为惊喜,反问:“真的?他怎么样?年龄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是本地人?” 湛明澜咬了一口土司,再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笑道:“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等有谱了再告诉你吧。” “好,我等着,只要你肯行动起来就好。”殷虹笑眯眯地看着她,又说,“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你和博俊的婚事,尤其是你,你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如果有适合的对象,就该好好把握住。至于博俊,诶,我上回开玩笑说你什么时候给妈妈娶一个媳妇回来,他就不高兴了,竟然说十年内都不考虑谈恋爱,我一听差点傻了,问他为什么,他不肯说。不过他嘴上不说,我心里是明白的,他还惦记着以前那个女孩呢。” 提到华筠,湛明澜嘴角的笑容满满隐去。 “那个女孩其实挺不错的,文文静静,乖巧懂事,看起来也没有多的心思,虽然家境差了点,但我和你爸向来不看重门第这东西,只要你们自己喜欢就好,所以那会我也蛮高兴的,博俊第一次找到那么喜欢的女孩子,整日笑嘻嘻的……只是可惜没维持多久,诶。”殷虹想起华筠,还是忍不住感慨。 “妈,我吃好了。”湛明澜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去公司了。” “好,开车小心点。” 上车后收到了封慎的短信,言简意赅的几个字:“今天天气不错。” 湛明澜心里“呃”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 侧头看了看窗外,发现果然是一个好天气,淡金色的阳光洒在玻璃窗上,晶莹的彩色缓缓游移,她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觉得他这条短信也不是废话,好天气的确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好心情。 譬如现在,她觉得精神抖擞,烦乱的思绪都停下来,安静地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封慎发这条短信的时候,人就坐在元嘉集团第二十七层的办公室,处理事务,因为公事繁忙,他昨晚是睡在办公室的,清晨五点就起来继续投入工作,喝咖啡的时候,突然看见窗外的好天气,想到了湛明澜,便发了条短信给她。 “今天天气不错。” 过了一会,她回复:“太阳照得我好舒服。” 他看着“澜澜”两个字,微微笑了一下。 十点多的时候,凌腾来元嘉见封慎,两人谈了很久的新能源计划,到了午餐点,凌腾邀请封慎到对面的商务酒店二楼吃饭,封慎没有拒绝,很随意地和他一起走下去,边走边继续聊公事,到了酒店二楼,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事先预定好的包厢,包厢里已经有个人在了,正是穿着精致的凌小筑。 “哥……封慎哥哥。”凌小筑笑着打招呼。 封慎微笑颔首。 这自然是凌腾安排的饭局,为了给妹妹制造机会。 果然中途,凌腾借口出去抽根烟,包厢里只剩下封慎和凌小筑,凌小筑大着胆子问:“封慎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吵?”从刚才到现在,她说了不少话,还和凌腾斗嘴,余光时不时地瞟封慎,他的视线一直没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不会。”封慎浅笑。 短短两个字让凌小筑刚壮起来的胆子又急速缩小……她都快对自己产生怀疑了,自己难道很丑?不对,大家都说她漂亮可爱,自己难道气质很糟?不对,大家都说她清新可人,自己难道说错话了?不对,大家都说她既然说错话也俏皮可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凌小筑百折不挠,又尝试说了几件趣事,封慎听后不外乎淡淡地评价“不错”“挺有意思”“嗯”用词吝啬到让人后背起了阵阵寒意……凌小筑最终噤声,闷头啃青菜。 用完餐,封慎回了元嘉,凌小筑立刻将委屈诉给凌腾听。 凌腾听了后说:“这样吧,过段时间让妈妈陪你去封家正式拜访一下,顺便让她向封慎奶奶提出我们的想法。” 凌小筑面色犹疑,毕竟由女方提出联姻事宜,真的很没面子。 “你不想嫁给封慎了?”凌腾弹了弹她的额头,“我告诉你,像封慎这样眼界高,性格偏冷的男人,你一味矜持下去是没多大效果的,还不如由长辈出面,直截了当地提出想法,成功几率会大很多。毕竟封慎年纪不小了,他奶奶催他的婚事也催得紧,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适合结婚的对象?”凌小筑反问,有些失望,“只是为了结婚吗?” “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你以后就会清楚了。重要的是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他自身条件好,封家又是大家族,你如果能嫁进去,是最好不过的了。”凌腾笑了一下,“嗯?” “我是很喜欢他,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凌小筑的声音因为羞涩慢慢弱了下去。 “这样就好。”凌腾搂着她的肩膀,“好了,别愁了,笑一个。” 湛明澜正在午休,手机又震动了,她打开一看,是封慎的短信: “中午按时吃饭了吗?” 当她是个孩子? “当然。你呢?” “朋友请客,吃得还不错。”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了很久,湛明澜的余光瞟到了窗外的大太阳,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外面的阳光,发给他,主题是:今天天气真的很不错。 过了一会,封慎回复: “那澜澜心情不错?” “……嗯。” “是因为天气好,还是因为和我聊天?” “……都有。” “原谅我的流氓行径了?”他突然问道。 那日在餐厅包厢里,他对她动手动脚,大肆揩油,她虽然没有扇他一个耳光,但作为一个女人,再狂放也有尺度,她始终有些尴尬,末了,他笑说:“是我有些急了,我向你道歉。” 显然,并不是真心诚意的“道歉”。 她不知该回什么,说起来他的流氓行径也是她默许和纵容的,现在说原谅不原谅也怪矫情的,想了想随便敲了个表情过去。 封大公子显然不懂得发q版表情,回复了句:这挺有趣的东西是表示什么意思? …… 她停顿了一下,发过去:封慎,你介意我现在对你没有你对我的那种感觉吗?我不能骗你,也不想骗你。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就此结束。 直到这天下班结束,他都没有回复。 后面的几日,他也没有联系过她,似乎冷冷地消失了。 不过,他的决定在她意料中。毕竟没有人愿意愿意充当填补对方寂寞的角色,任何人的感情都是金贵的,言敬禹看贱了她,她不能因此看贱别人的感情。 诚实,坦白对待他,是一种尊重。 又一个周末,湛明澜陪几位新加坡的贵宾到马场骑马。 期间,有一位女贵宾提出和她赛马,她爽快地答应了,指了指远处的小山坡:“从这里开始,到那个山坡。” 有朋友做裁判,一声令下,湛明澜的马和那位贵宾的马飞快地冲了出去。 湛明澜很小就学骑马,还是言敬禹教的,那会,他抱着她上马,教她握缰,和她共骑一匹马,也会带着她飞驰而去,让她感受那风驰电掣的快感。 不提也罢。 湛明澜没有争强好胜的脾性,有意让那位女贵宾,调整了速度,让对方领先自己几米。 只是,突然间,一匹小巧的马从左侧横冲过来,湛明澜立刻握住缰绳,将马头反拧,避开了撞击,随着一声尖叫,那马上的人儿摔了下来,湛明澜扭头一看,竟然是华筠。 华筠这一摔,摔得不轻,她落地的时候,发出嘶声裂肺的尖叫。 湛明澜立刻下马,走过去一看,华筠的小腿处满是血。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腿,不敢碰也不敢动,惶恐地摇头,随即大哭出来。 湛明澜欲接近她,她竟然本能地冲口而出:“你不要过来!” 湛明澜只好停步,帮她喊人过来。 很快,两三个同是穿着骑马装,英姿勃发的男人赶过来,领头的就是言敬禹。 他命令身边的人叫救护车,又喊来马场的医疗救护人员,先给华筠处理伤口。自己弯下腰,将华筠搂在怀里。 华筠已经哭得不成声了,面色苍白欲昏厥,手却始终攥紧言敬禹的胸口,断断续续地喊“敬禹哥哥,我的腿好痛” 言敬禹一手轻抚她的背,一边低声耐心哄道:“没事的,我在这里。” 第25章 马场顿时一片混乱。 医疗站的医护人员提着药箱赶过来,蹲□帮华筠止血,用止血带绷住她的小腿,刚绕了一圈,华筠就尖声喊痛,手紧紧地攥住言敬禹的衣服,言敬禹按住她的脑袋,让她别去看。 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后,救护车赶来,华筠被抱上担架,送上车,言敬禹自然也跟着上去,上车前脱下了骑马装,递给身边的一人,微微松开了领口透气,余光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湛明澜,她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也不看他们,像是事不关己一般。言敬禹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上了车。 〈来他推掉了那个会议,选择来医院陪华筠。 湛明澜停步,伸手抓了抓头发,觉得有些烦躁。 病房里的华筠正在喝一碗极苦的中药,大概是药太苦难以下咽,她皱起小脸,摇头说不喝,言敬禹似乎说了她几句,她不声不响地撇过头去,有些不高兴,然后言敬禹迈着长腿走到她的床前,坐下,拿过药汤,用勺子舀了舀,亲自喂她喝,她这才扭过头来,乖乖地喝药。 湛明澜挪开视线,转身走了回去,坐电梯到一楼,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我为什么要躲?既然来了就进去,不管怎么说,是我撞到她的,我是来问她需要什么赔偿,不是因为其他。 没什么好躲的。 她想通了,又回到电梯口,按了上行的键,重新上去。 再次走到华筠的病房门口,她直接扣了扣门,里面传来华筠的柔声:“谁啊?” 湛明澜扭开了门把,走进去,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言敬禹,只剩下华筠一个人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笔和纸涂涂画画,右脚打了厚重的石膏被吊起。 见来者是湛明澜,华筠很震惊。 湛明澜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开门见山地说:“你的腿还好吗?” 华筠楞了一会,缓缓说:“还好。” “其实那天是你的马朝着我横冲过来,你摔下去主要是你自己的问题。”湛明澜顿了顿说,“但不管怎么说,是我的马撞到了你的马,我也有部分责任。有什么赔偿方面的要求可以提出,如果合理,我会答应。” “不用了。”华筠轻声说,放下手里的笔和纸,双手抓住薄被,“敬禹哥哥已经都安排好了。” “你确定没有要求了?”湛明澜反问,又加了一句,“别出尔反尔。” 也许是湛明澜颇为生硬的态度让华筠觉得有些意外,她抿了抿唇,摇头:“我说了不用了,也不会出尔反尔,你不用担心。” “那好,我走了。”湛明澜也不愿再和华筠待在这里。 转身走出门的的时候,背后突然幽幽地响起: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湛明澜停步,听她说下去。 “你讨厌我,并不是因为我和博俊的事情,而是因为我和敬禹哥哥在一起。”华筠声音很轻,但在静谧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你受不了我待在他身边,受不了敬禹哥哥对我这么好,所以你讨厌我。” 湛明澜转过身,面对华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也睁着眼睛对视湛明澜。 “对,我的确很讨厌你。”湛明澜说,“最初是因为博俊,后来是因为言敬禹,但现在,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你这个人罢了。讨厌和喜欢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真正讨厌你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此刻面对你,主观感受就是讨厌。” 华筠咬了咬唇,美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片刻后说:“我无所谓你讨不讨厌我,我也无所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只要敬禹哥哥对我好就可以了,我不求其他的。”她的手紧紧抓着薄被,声音轻而单薄,“其实我理解你,敬禹哥哥那么好,他不要你了,你自然受不了,你讨厌我也是我料到的。” 湛明澜吸了口气,直直地看着华筠,一字字地反驳:“谁说是言敬禹不要我了?是我不要他了,你那么稀罕他,给你好了。” 华筠正想说什么,目光越过湛明澜的肩膀,停在了她身后。 湛明澜侧过头,果然言敬禹已经站在她后头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言敬禹看了一眼湛明澜,沉声问。 他身上沾着些烟味,看来刚才是出去抽了一根。 “我来问她需不需要什么赔偿,她说不用,我也省心。”湛明澜平静道。 言敬禹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额,冷峻的脸上表情有些莫测:“她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安静休息,以后你不用过来。” “我当然不会再来了。”湛明澜看着他,冷冷道,“你放心,我没刁难她的恶趣味。” 言敬禹突然一笑,微微靠近她,低声:“那再好不过。” 那样的笑容似乎是一种警告,默不作声地提醒她:你想刁难我的人,也要看我允许不允许。 湛明澜擦过他的肩膀,走出病房。 华筠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 “敬禹哥哥,你怎么离开那么久……” 外面的太阳很大,湛明澜开车回去的时候,看见两道不少路人都脱下了外衣,挂在臂弯上,有人还撑起了阳伞。 她那点郁闷在阳光下逐渐消释,脑海里突然冒出封慎说的那句话: “今天天气不错。”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起封大公子。 自从那日她对他坦白后,他再无联系过她。想来也是,他封慎身边不会缺乏女人,对一个女人再有好感,也忍受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那样的男人是被逢迎,吹捧惯了的,怎么可能一直容忍她的“不识相”? 这些天,母亲殷虹一直笑着探听她和“那个人”相处得怎么样了,她都笑着扯开话题,殷虹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却不知她是不想太快太直接地扼杀母亲那点小愉悦,她已经基本确定,他已经被她的“不识相”惹毛了,拂袖而去,这事没后续了。 湛明澜拐了弯,将车缓缓开进加油站,等待加油的途中,塞了一张cd进去,按了钮,悠扬的音乐立刻充盈着狭小的车厢。 是她喜欢的安德烈波切利的音乐。 俯身,轻靠在方向盘上,湛明澜微微眯起眼睛,双手食指轻揉自己的眼眶,觉得又酸又涩,使劲揉了揉,再次睁开眼,觉得视物清亮多了。 伸手拿下手机,打开短信文件夹,翻看未读短信。 倪好好:澜澜,周末我们去国贸看电影吧。 湛明澜回复:好啊,这周有空。 倪好好:说起电影,你那个封总最近有没有再送你首映券? 湛明澜发过去一个摇头的表情。 倪好好:真可惜。 湛明澜:两张电影票而已,能可惜到哪里去。 倪好好:我是说他那个人,你错过他,我替你感到可惜。 湛明澜:就是两张电影票,就将你收买了? 倪好好:是整个元嘉集团,包括娱乐,地产,资本投资,信息技术,新能源……一整个帝国啊!他是多么有价值多么辉煌的男人……你错过的多了去了……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现在的无知和骄矜的。 湛明澜扑哧笑了出来,拿起手机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无知和娇矜。 她是吗? 周末,湛明澜和倪好好到国贸电影院看3d电影,电影的效果很真实,屏幕上海潮翻腾的时候,座椅下的水枪直冲着她们的腿飚水,倪好好第一次接触这东西,一惊一乍地叫起来“真的有水!好凉!” 电影结束,两人到二楼的休息厅点了三明治和饮料。 倪好好端着盘子过来的时候,余光看到了什么,立刻腾出一只手招了招。 湛明澜好奇她在和谁招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封慎。 有段时间不见,他的头发像是修剪过,更短了一些,穿着一身休闲西服,笔挺地站在那里,双手负背。他见到倪好好便微笑有礼地颔首,而倪好好却像是见到领导人一般的激动,大幅度招手。 然后,他的目光慢腾腾地挪到湛明澜脸上,嘴角的笑容却吝啬似地收起了,眼眸带着一些沉着的探究,片刻后自然地挪开,抬起手臂看腕表。 她刚举起的手,有些尴尬地落在空中。 封慎停留了一会,就转身,消失了。 湛明澜和倪好好面对面地吃东西,过了近十五分钟,有位瘦高个子的工作人员捧着一只巧克力冰激凌蛋糕上来,蛋糕上还缀着几颗马卡龙,他微笑说:“这是封总送给两位吃的点心。” 倪好好大为惊讶,简直要跳起来。 湛明澜笑着说了声谢谢。 巧克力冰激凌蛋糕味道很好,柔腻的奶油在口腔里融化开,带着冰凉的触感,非常讨女孩子喜欢。 湛明澜发了条短信给封慎,说:谢谢你的蛋糕,很好吃。 封慎没有回复。 两人坐了很久才起身,手挽手出去,沿着铺着华丽地毯的走廊,倪好好又老话重提:“你真的不准备考虑封大老板吗?我觉得他真的很好,非常好,超级好,你不要因为现在的无知和娇矜,而错失美好的明天。” 湛明澜刚要说话,倪好好又急着道:“元嘉旗下多少女艺人啊,他好比盘丝洞里的唐僧肉,你再不把握住,肥肉就要被别人叼走了。” 湛明澜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莞尔:“所以我还是决定本分老实地找一个可以过日子的男人,像他那样一块香飘十里,人人垂涎的肥肉,我看不住啊。” 她话音刚落。 一双质地优良的皮鞋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们身后。 “说谁是一块肥肉?”声音醇醇,带着疑问。 两人齐齐回头。 封慎步步逼近,已经来到她们身后,一身西服在炽亮的灯下,光华流动,他整个人在此刻,映入湛明澜眼眸,熠熠生辉。 第26章 肥肉就站在面前,很是玉树临风。 湛明澜语塞,不知刚才的话被他听去多少,倪好好倒是立刻笑着拍马:“封总您好,谢谢你请我们吃那么好吃的蛋糕,您人真好呐。” “不客气。”封慎微笑,反问,“你们等会去哪里玩?” 倪好好说:“打算去逛逛shopping mall,看看新上市的衣服。” “好。”封慎微顿,依旧很有礼节,“欢迎再来这里看电影。” 倪好好点头。 封慎的视线落在湛明澜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就移开,双手负背,再次点了点头,便挪动长腿离开了。 等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于视线,倪好好凑过去对湛明澜说:“他好像在生气,大概是听到我们刚才肆无忌惮地讨论他,还说他是一块肥肉。” “还好吧,也不是说他坏话。”湛明澜觉得封慎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因为他对你有意思,自然想从你这里听到类似英俊,威武,睿智,成熟有魅力等赞语,谁料到会被说成一块肥肉?”倪好好继续分析,“你刚才真不该那么说的!” “……等等,少糊弄我,肥肉论不是你先提出的吗?” “要不你发个短信解释一下?”倪好好试探。 湛明澜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和他坦承了自己的想法,他是介意的,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 “说起来你真是死脑筋,人和人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也许你这会不喜欢他,但过一会就发现他的好,心动了呢?你何必将话说死呢?换做其他男人,也许还会厚脸皮贴过来,但他显然不是一般的男人,是被逢迎惯了的,你那番话看起来就是变相拒绝……”倪好好叹气,斜眼看湛明澜,幽幽道,“你还在想你那个薄情寡义的大哥吧?” “没有。”湛明澜立刻说。 “否定得太快,就是心虚。” “真没有。”湛明澜低头,打开包,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只是觉得任何感情,都需要诚实对待,我不想拿他来填补我的空白期,如果要和他开始,我必须将自己的状态说清楚,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尝试,介意的话就算了。就这么简单。” 倪好好瞅了她一眼,又嘀咕了一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死脑筋”。 周二,市场部就新一季的项目推广计划开了一整天的会议,因为争议很多,会议拖到晚上八点才结束。之后,湛明澜回到办公室,整理好资料,放进抽屉里上好锁,关闭电脑,拎着包走人。 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湛总,我是销售部的小陈,那个,我和湛博俊今晚请腾达的工程师在青宴吃饭,湛博俊喝得多了,吐了一地,周师傅家里有事,一时半会也不能开车来接我们,我请服务员帮我们叫辆车,得到答复这个时间段很难叫到车子……我本想好好等的,但是湛博俊他醉得太厉害了,刚才又吐了很多,我真担心……对……现在睡在沙发上……” 湛明澜赶到青宴的208包厢,一进去就闻到满室的酒气,湛博俊正躺在沙发上,小陈正拿着热毛巾帮他擦脸。 见湛明澜赶来,立刻起身,说湛总,您来了。 湛明澜俯身,伸手拍了拍湛博俊的脸,喊了他的名字,他哼了哼,然后傻笑了一下。他身上全是酒味,两颧泛红,呼吸声很粗很重,看来是醉得不轻,裤脚上还有呕吐物的残渍。 “这是怎么回事啊?”湛明澜问。 “哦,是这样的。”小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解释,“我和湛博俊最近在盯腾达的那个项目,想试试看能不能拿下,就联系了腾达方面负责这个项目技术部分的罗工,约好了今晚六点吃饭。因为罗工是北方人,爱喝茅台,酒量特别好,湛博俊被他灌了不少酒,喝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对了,但又不能推却,只好硬喝。后来罗工接到电话,说要赶去另一个局,改日再约,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他一走,湛博看起来很瘦,但人高骨头重,胃里又灌满了酒,沉得很,湛明澜拉过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小陈摇摇晃晃地拉过湛博俊另一条手臂,两人都非常吃力地扶着他走。刚走出包厢,湛博俊突然“呃”了一声,原来是小陈的手肘不小心顶在他的肚子上,他一难受,就朝小陈的方向吐了出来。 小陈本能地躲了一下,身子踉踉跄跄,也顾不上撑住湛博俊,湛博俊顿时失去了平衡,昏昏沉沉地往湛明澜的方向倒去。 一阵手忙脚乱。 情况糟到不行。 对面的包厢门突然被打开,几双皮鞋出现在柔软的地毯上,其中一双停顿了一下,然后往湛明澜这个方向过来。 “湛明澜。” 湛明澜抬眸,看见封慎正站在她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得很直接。 “我弟弟喝醉了,我要扶他出去。”湛明澜说。 “我来。”封慎贴近,接过挂在湛明澜身上的湛博俊,轻松地扶住,“走吧。” 湛明澜和小陈就跟在他后头。 走到门口,湛博俊喉咙又是一阵声响,又吐了一大口。 “上我的车。”封慎示意停在青宴门口的一辆长车,侧头对湛明澜说,“太晚了,女孩子开车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麻烦了。”湛明澜说,“要是等会他吐在你车里就不好了。” “不麻烦。”封慎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冷峻的脸上没有温度,“举手之劳。” 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已经下车,帮他们打开车门,小陈第一个坐进去,封慎将湛博俊塞进了后座,然后侧开身子,手扶着车门,对湛明澜说:“上车。”湛明澜也就跟着上了车,封慎亲自关好后座车门,自己去了前面。 车子缓缓启动,湛博俊歪歪地倒在湛明澜肩膀上,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湛明澜只怕他会再吐出来,幸好他没有,他又嘀咕了一些后便睡着了。 “等会你将车钥匙给我,我会派人将你的车开回你的地方。”封慎突然说了一句,目光透过后视镜,对上了湛明澜的眼眸。 “真是麻烦了。”湛明澜说。 封慎似乎轻笑了一下,没兴趣理会她的客套,双手枕着后脑勺,垂下眼帘,片刻后闭上眼睛。 因为湛家在城东,而小陈住的是闹市区,顺路过去先将小陈送回家,然后再开往湛家。 夜色浓浓,静谧的车里,只剩下湛博俊的鼾声。 四十分钟后,到了目的地。 下车时,也是封慎亲自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湛博俊扶下车,湛明澜拨了家里的电话,让佣人阿姨出来一趟,帮她一起将湛博俊抬回家。 封慎让湛明澜叫车钥匙交给他,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他。 借着路灯,湛明澜突然看见封慎的外套上有一处呕吐物的残渍,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歉疚地说:“真的很抱歉,弄脏了你的外套。要不这样,这个外套我帮你清洗一下?” 封慎看着她,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那就帮我清洗一下。” 湛明澜点头。 佣人阿姨很快走出来,和湛明澜扶着湛博俊上去。 封慎坐在车里,直到她们开门进去,他才吩咐司机开车。 湛明澜和佣人阿姨扶着湛博俊进屋,刚跨进门,发现言敬禹也在。 殷虹看见湛博俊醉成这样,大为惊讶,急着问这是怎么了,湛明澜就将今晚的情况和她解释了一下。 殷虹吩咐佣人阿姨拿来了解酒的药片,又让她煮了一锅冬瓜海带汤,准备给湛博俊醒来后喝。 安顿好了湛博俊,湛明澜下楼到厨房喝水,殷虹突然拿起沙发上的一件外套,好奇道:“这件外套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也不是敬禹的……” “妈,那是我朋友的外套。”湛明澜放下杯子,走过去,解释道,“刚才就是他送我和博俊回来的,博俊不小心吐他衣服上了,我拿来洗干净再还给他。” 正坐在桌前喝茶的言敬禹抬了抬眼皮,视线定格在那件黑色的外套上。 “是这样啊,那的确要给人家洗干净再送回去。”殷虹摸着外套,又说,“这西服一看就是很贵的,我明天让阿姨送去干洗店。” “嗯。” “诶,真没想到博俊会醉成这样,他平常不太喝酒的,偶尔喝个啤酒都会满脸通红今天却喝成这样。”殷虹摇头,叹了口气。 “他也是为了拿下腾达那个项目,做出成绩证明给我们看。”湛明澜说。 言敬禹突然放下茶杯,两手十指交叉,说道:“关于腾达的单子,销售部的马总和我一起分析过,希望不大,就算中标,收益也很有限。我认为不必让博俊再花时间跟进这个项目了,跟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而已。” 湛明澜侧过头,看着言敬禹,说道:“不管怎么样,博俊这么努力,我还是会支持他的。” 言敬禹笑了,淡淡道:“我只是客观分析,没有否定博俊的努力,澜澜,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湛明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殷虹想了想说:“我觉得敬禹说的有道理,腾达那个项目,跃华早就跟进了,听说和腾达几个高层都建立了关系,而且他们在价格上太有优势,我们除非在技术方面超越他们一大截,否则中标希望很小,不过在技术方面,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比跃华强很多……这事我也觉得不必再花时间下去了。” 湛明澜噤声。 “可怜的博俊。”殷虹叹气,抚了抚额,“我再上去看看他。” 殷虹上楼后,言敬禹起身,走到湛明澜身边,随意问了句:“是谁送你们回来的?” “朋友。”湛明澜说完,欲转身回房。 言敬禹拿起沙发上的那件外套,打量了一番,直直地看着她:“男人的?” 湛明澜伸手拿过封慎的外套:“还给我。” 第27章 隔日,湛明澜趁午休时间去了一趟销售部,果不其然,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湛博俊一个人静静地对着电脑,键盘敲击声零落响起,手边的咖啡热气腾腾,香味充盈满室。 “还在忙啊。”湛明澜走过去,拿起他的咖啡喝了一口,立刻蹙眉,“怎么那么苦,都不放糖的你?” “啊?没放糖吗?”湛博俊眼皮都不抬,“可能忘了吧。” 湛明澜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身边,闲谈似的:“休息一会吧,总是盯着电脑,会弄坏眼睛的。” 湛博俊点了点头,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手指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很累?” 湛博俊点头:“有点。” “我听小陈说你这段时间天天跑去腾达,守在前台逮人?” “对,他们高层都不愿意见我,我索性拿着包去他们的地盘守着,像讨债一样,看他们怎么无视我。”湛博俊伸了个懒腰,继续说,“等了好几天才等到了罗工,互换了号码,约了他好几次,他才答应昨晚的饭局。谁知道他刚坐下就要酒喝,我一说正事他就绕开话题,谈他的儿子老婆,车子房子,股票基金,边谈还边灌我酒,那酒太烈了,我真喝不惯,几杯下肚,整个胃都烧起来了。” “所以这事没进展?” 湛博俊有些懊恼地吹了口气,握着拳头搓了搓桌子:“是啊,姓罗的真是一个老油条,又油又滑,在他那里找突破太难了。” “腾达那个项目,跃华早就跟进了,他们高层有一位总监和罗工私下来往很密切,罗工的儿子今年升初中,该总监托自己在教育部任职的姑姑关系,帮忙他儿子进外国语中学。”湛明澜顿了顿,“这些你知道吗?” “有这样的事?”湛博俊有些惊讶,随即摇头,“我都不知道,难怪罗工态度含糊,一直敷衍我,原来他们早有利益交换。” “做销售需要搞清楚目标对象的一切,包括对方的背景,家庭成员,性格脾性,社交网络,业余爱好等,很多细节都需要掌握。”湛明澜说,“目的是获取客户的显性需求和隐形需求,有些是关于产品本身,有些是关于对方的私人方面。如果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就不用整日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求他们,相反,他们会积极地联系你。” 湛博俊点了点头。 “博俊,腾达这个项目我们中标可能性太小了,论价格,我们没有跃华的优势,论技术,我们也没有绝对性的赢势,而且他们早就和腾达上下建立了关系,我们开始处于劣势,现在要扭转局面难度太大。”湛明澜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一个项目跟进吧。” “原来我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湛博俊苦笑了一下,移动鼠标打开了桌面上的扑克游戏,随意拖来拖去,声音渐渐轻下去,“那个姓罗的,表面上和蔼可亲,心里一定在嘲讽我不自量力,搞不清楚状况。” “做销售就是这样,在每次失败中总结经验,以避免下次重蹈覆辙,然后越做越好。”湛明澜安慰他。 湛博俊不语。 湛明澜想了想还是说:“姐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但想做出成绩是需要时间和契机的,你才进来没多长时间,还处于学习和探索阶段,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湛博俊一边玩扑克游戏一边说:“听说他刚进启铭,也在销售部门待了一年,期间谈成了几笔大单,我不信他能做到的,我却不做到,他能成功,我不能成功。” 显然,他指的就是言敬禹。 “有时候成功除了能力之外,还要有时机,每个人的时机是不同的。”湛明澜说,“博俊,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你需要做到的,就是让今天的自己比昨天有进步,哪怕是一点进步,就是一种成功。” 湛博俊扯了扯笑容,耸了耸肩,轻巧地移开了话题:“对了,听小陈说,昨晚是姐你的朋友送我们回去的?” “对,一个朋友。”湛明澜说,“正好遇上他,他帮了个大忙,送我们回去。”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醉成那样,也难怪没有印象。”说话间,湛明澜脑海里浮现封慎的样子。 他昨晚客客气气地说:“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怎么可能不麻烦?将他们亲自送回去,还派人将她的车开回来,湛博俊这小子还吐在他衣服外套上……现在想想,他真是倒霉,撞上她了。 说起那件外套,殷虹吩咐佣人阿姨送去干洗店清洗,几天后送回来,湛明澜看了看,经过熨烫后的西服平整,硬挺,领子和袖子的弧面没有一丝褶皱,线条流畅,面料服帖。 她打了个电话给封慎,告诉他衣服已经清洗好,会派人尽快送到他的公司。 “派人送到我的公司?”他一字字地重复,声音逐渐变低。 湛明澜这头微微楞了一下。 他微顿,声音依旧有礼,也很好听:“不必了,我不缺衣服,这件外套你随意处理。” 言下之意,他不要了。 湛明澜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有些诧异,随即说:“但我已经给你洗好了,现在和新的一样,挺好看的西服,丢了很可惜。” “那你亲自给我。”他突然说道。 “嗯……可以。” 封慎约她的地点是一家做淮扬菜的馆子,坐落于一个庭院的深处,曲径通幽,入眼的是亭台楼阁,长廊水榭,十分养眼。 在包厢里,湛明澜郑重地向封慎表示了谢意,顺便将他的外套还给他,他收下,没多看一眼就搁在一边。 “最近还好吗?”他问。 “还不错。”她答。 “那天你弟弟醉酒醉得不轻。” “嗯,他现在在启铭的销售部门,积极跟项目,那日请人吃饭想联系一下感情,谁知对方酒量太好,他完全不是对手,被灌趴了。” “做销售的确很辛苦。”他想了想说。 “是啊,我刚进启铭的时候也是先去销售部门磨练的,压力大得想崩溃。” “真的?” 湛明澜点头,轻松笑了一下:“是啊,很累,不过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譬如怎么让脸皮慢慢变厚。” 封慎也莞尔一笑。 闲谈间,菜肴陆续上来,服务员亲自布菜,非常体贴周到,只不过封慎不领情,挥了挥手,吩咐他下去,对方点了点头,走出包厢,轻轻带上门。 包厢就成了两人的私人空间。 湛明澜咬了口鲜嫩的菜心,说味道真好。 “这里的菜式不搞噱头,提倡原汁原味,味道很纯正。”封慎评价道,说着用勺子舀了一碗羊肉汤,递给湛明澜,“给你。” 湛明澜接过,捧起碗直接喝了一口,汤汁味道鲜美,热乎乎的,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好喝吗?” “很好喝。”湛明澜说,“我很喜欢喝汤,羊肉汤,牛肉汤,骨头汤,鱼汤,我都可以喝好几碗。” “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馆子,卖的特色牛骨汤味道很好。”封慎停顿了一秒,“下次我带你去。” 汤的热气氤氲在湛明澜的脸庞,她的眼眸微湿,在封慎看来,漂亮得和一颗从湖底捞上来的石头一般。 “在想用什么借口拒绝我?”他浅笑了一下,放下筷子,稳稳地搁在筷架上,拿起瓷盘里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想到了吗?” 似认真,又似开玩笑,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直直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开口:“好啊,那到时候你带我去。” 封慎这才丢下热毛巾,修长的手拿起小杯子,抿了口热茶,眼眸柔和下来:“那就这样说好了。” 用完餐,两人沿着长廊悠悠散步。长廊有些窄,并排站在一起很容易擦到对方的肩膀,她垂着的手也时不时地触碰到他的手臂。又一次碰到的时候,她欲将手收拢于小腹,却被他扣住了手腕,顺势拉了过去,然后很自然地拉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宽很大,掌心暖暖的,将她的手拢住。 “其实那件外套只是我的一个借口,我想你拿去洗了,洗完了会亲自来还我,这样就自然地成了一个机会,哪知你避得我那么紧,说要派人送来。”他沉稳的声音伴着晚风习习,很舒服地贴在她的耳畔,“你真的不知趣?” 她停步,抬起头看他,他侧过身子,把玩着她的手指的同时,黑亮的眼眸攫住她的眼睛。 “你不是介意吗?”湛明澜反问,她知道那日发了短信后,他没有再回复,也没有和她联系,是介意了她说的话。 “我介意的是你总和我算得那么清楚,总和我那么客套,总对我有所戒备。”封慎说着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温热干净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脸庞,“为什么总是对我不情不愿的样子?我哪里不合你的标准?” 湛明澜的小腿有些酸,偷懒似得靠在走廊的围栏上,看着封慎:“那个,你谈过几次恋爱?” 他见她有些累了,索性将她抱起来,放在围栏上,双手圈住她,一边动作,一边答:“两次。” “简单地形容一下。”几乎是瞬间,她将“交代”改成了“形容”。 “第一次在二十一岁,持续了三个月,分手原因不太记得清了。第二次是在二十四岁,对方比我大一岁,是个律师,持续了七个月,她对所学的专业很有热情,后来去加州深造,我不适应异地恋,所以提出分手。”封慎的手很稳地圈住她的身子,小心地看住她,不让她栽进湖里。 “只有两次?” “对。” “最后一次在二十四岁?那你岂不是好多年没恋爱了?” “嗯,对。” 湛明澜想了想又问:“我和她们有什么相同处吗?” “好像没有。”封慎加了一句,“你和她们很不一样。”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她又问。 封慎笑了一下,笑容和湖面上的水纹一样,浅浅的,但很醉人。 “怎么说呢?”他低下了头,鼻尖擦过她的鼻尖,唇几乎要贴上她的,“也许是你合我心意。” “等于没说啊你。”湛明澜轻笑了一下,“不拿这个问题为难你了,我再想想其他的。” 说罢,真的思考起来。 “没事,你随便问,我都可以回答你。”封慎说着,按在她臀背部的手收了收紧,让她贴得自己更亲近,“你慢慢想。” 过了好一会,湛明澜摇头:“一时间想不出了,等以后想到再问吧。” 湖里的一条红鲤鱼摆着鱼尾摇曳,一圈圈的水纹晕开,晚风中带着茶花的香气,突然一滴雨水珠子从檐下滴落,吧嗒一声,溅在湛明澜的眼皮上,她眯了眯眼睛,他低声笑了一下,用手背探过去,擦去了她眼睛上的那颗水珠子。 “好,你可以随时拿任何问题刁难我。”他说,“包括我的情史。” “你真的不介意吗?”湛明澜不想绕圈子,“我现在对你的感觉,一定不如你之前恋爱中的两个女友对你那样,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和你试试看,当然只是试试看,不合适的话……” 天暗了暗,小雨窸窸窣窣地往下,有雨水由外飞溅进来,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沾湿了他的衣服。 “不合适?”他的声音似乎也沾上了雨的寒意,“我想我不会有哪里不合适你,我也不会不如你大哥。” 她噤声,心顿时漏了一拍,有些震惊。 见雨下得有些大了,他伸手将她抱下来,整了整她的头发,触感冰凉的袖管擦过了她的脸庞。 “澜澜。”他松开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肩头,“我会让你对我心甘情愿的。” 第28章 “如果我一直不心甘情愿呢?” “没事,我可以霸王硬上弓。” …… 成熟男女之间的来往,不外乎就是:吃个饭,看个电影,散个步,周末爬个山,骑个车。 平心而论,封慎是一个很不错的,适合萝莉,轻熟女,熟女等各个阶段女性的交往对象。 他对湛明澜没有表现得很急切,一周也就约她出来一次,找个环境幽雅的地方用餐,吃完后开车载她去兜风,偶尔会打开车副驶抽屉取出一份小礼物给她,不是珠宝首饰等昂贵的东西,是类似巧克力,精致的工艺品,小玩意等东西,湛明澜收着也没有压力。 他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干净,整洁,衬衣领口没有一丝褶皱,袖管白亮得像是刚用漂白粉刷过一样;身上没有香水味,仅有沐浴露的味道,双鬓修剪整齐,双手修长,指甲圆钝,随身带着一块凉凉软软的手帕,偶尔会拿出来帮她擦汗,再将沾着她汗水的手帕收入怀中,动作自然又连贯。 “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和小女友去哪里?去山顶看星星?漫步海滩?坐摩天轮?”湛明澜好奇。 “好像都没有。”封慎缓缓地挪着方向盘,说,“她没有提出过这些要求,我也没想到。” “那你们都做些什么呢?” “吃饭,一同看书,聊聊未来。”封慎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哦,我明白了。”湛明澜想起封慎说的,他第一个女友是地质学专业,第二个女友是律师,显然都是知性,理智的学术女,不会提出看星星月亮,坐摩天轮等要求。 “你想坐摩天轮吗?”他随意问。 “有点。” “好,我知道了,下个月月初我带你去游乐场坐摩天轮。” 游乐场?她真是八百年没去过了。 “如何?”他又问。 “好啊,你觉得不勉强就行。” 他浅笑,声音沉稳:“我没什么勉强的。” 封慎将她安全地送回家,亲自帮她解开安全带,她跳下了车和他说再见,他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殷虹正坐在客厅里往花瓶里插^干花,见她回来了,笑着试探:“约会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湛明澜认为自己非常低调,怎么被母亲发现了? “嗯,这个月看见了两次,他开的车不错,还有那件西服外套,你妈没那么迟钝。”殷虹挪了挪花瓶,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柔声说,“当然我怕你嫌我啰嗦,没敢多问。” 湛明澜拿起桌子上的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想了想说:“他是个不错的人,我想和他试试看,但不保证有结果,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知道了。”殷虹笑意不减,“我不会给你压力的,你保持轻松愉快就好。” 湛明澜“嗯”了一声。 殷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这几天博俊是怎么回事?总是回来得那么晚,是不是又请人吃饭喝酒去了?诶,想起上次他醉成那样,我就担心。”她说着拿起小几上的手机,“我给他打给电话。” 湛博俊在电话里说在外有些事情处理,过会就回来。 湛博俊回来后满身是汗,说是和几个朋友去吃宵夜,解决了两大盆麻辣龙虾,整个嘴巴都在冒烟,殷虹让他赶紧上楼去洗澡,他脱下外套,就径直上去了。 湛明澜拿水果上去给湛博俊吃,他已经洗完澡,一边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一边在说电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他放低了声音,慢慢地说出了两个字。 模糊不清的两个字,说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 如果湛明澜没听错的话,他说的是:筠筠。 她扣了扣门,湛博俊侧头看她,立刻对电话说:“嗯,好,我知道了,先挂了。”便挂下了电话。 “和谁打电话呢?”湛明澜将水果碗放在他的电脑桌上,不动声色地问。 “朋友。” “女的?” “男的。”湛博俊轻轻甩了甩头发。 湛明澜不再问了,她想或许是自己听错了,他不可能犯傻到还和华筠有联系。 “这火龙果味道不错。”博博俊拿起一片咬了一口后说,“挺甜的。” 湛明澜靠在电脑桌前,随手把玩着他搁在那里的一个模型,笑问:“最近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湛博俊摇头:“我哪有那个时间啊,再说了,我在三十岁以前不考虑谈恋爱。” “为什么?” “男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主,现在到三十岁是我打基础,向前进的关键时间,不想浪费时间在感情上。”湛博俊想了想说,“毕竟谈恋爱也是要投入精力的,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要你总陪着她,不能冷落她,挺烦的。” 湛明澜沉默。 “我是男人无所谓,三十岁谈恋爱也不急,倒是老姐你,得抓紧了。”湛博俊打趣,“女人比男人老得快,还有生孩子,年纪大了就不好生了。” “去你的。”湛明澜轻轻地捶了捶他。 虽然湛博俊表现没有异常,但那通电话还是给湛明澜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她知道就算问湛博俊,他也不会对她说实话。 周一的会议上,湛明澜被言敬禹严厉批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留情面地指出了她的活动策划书里的几个纰漏,她默默接受他的批评,然后说:“我会及时修正,以后绝不会再犯。” 会议休息中段时间内,湛明澜出去透气,看见言敬禹正对着走廊的玻璃窗,说着电话。 他今天情绪不太好,大家都发现了,整个会议时间里,众人发言都很谨慎,唯恐被他挑出错误,导致整个会议室的气压很低。此刻,他说着电话,声音不轻不重,但透着点点寒意。 “今天我有两个会议,会议上手机是关机状态,你不用再打过来。”他顿了顿后,声音更冷,“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你发脾气也没用。听话一点,才出院多没久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别多想。” 华筠,又是华筠。 湛明澜蹙眉,她又想起湛博俊的那通电话,他吐出的含糊的两个字。 一时间觉得很烦躁,她加快步子去洗手间,却被身后沉有力的声音喊住。 “湛明澜。” 她停步,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最近很疲倦,还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工作的热情不如以前了。”他眉眼间的严厉稍稍淡了些,但说出来的话依旧伤人,“刚才你那份策划书做得很糟糕,全是偏离重点的形式主义,听起来内容宽泛,实则是一堆漂亮的垃圾。” 她的视线对上他倨傲的下巴,垂在身侧的双手蜷了蜷,片刻后认真道:“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需要填补的地方很多,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做出令您满意的东西。” 完全的下级对上级的遵命,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不满。 “那就好。”他将手机收入口袋,淡言。 湛明澜这天修改策划书到很晚,开车出地下室的时候已经近九点,打了方向盘,进入车流,眼皮却跳动得厉害,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开出启铭没多久,就接到了李律师的电话,湛博俊涉嫌殴打他人被刑拘。 湛明澜大感意外,赶紧掉了车头往s市公安局南区分局赶去。 赶到分局的时候,李律师已经在那里了,言简意赅地和湛明澜说了湛博俊的情况,他在酒吧里拿椅子狠砸了一个小青年的头颅,小青年晕厥后被送往医院,现在还处于昏迷。湛博俊在事发后很冷静地拨电话找了李律师过来。 “博俊打人?原因是什么?!”湛明澜急着问。 “哦,他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出头,那个小青年对那女孩子有语言和肢体上的骚扰,激怒了他,他因此和对方争吵,被挑衅后就动手。”李律师说着停顿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对面厕所出来的一人,“就是她,她跟着湛博俊一块过来,接受警方的问询。” 湛明澜转身,眼睛对上了一双怯怯的,心虚的美眸。 华筠穿了一身柔柔的黑色连衣裙,显得皮肤十分白皙,整个人很单薄,在看见湛明澜那刻显然一怔,随即低下了头。 湛明澜走过去,来到她面前,问得直接:“你怎么会和博俊在一起?!” 华筠一声不吭,轻轻咬唇。 “你哑巴了?说话啊!”湛明澜提声,她的太阳穴跳得很厉害,脑神经绷得快断了。 华筠被她吼得一楞,吸了口气,壮着胆子说:“是我打电话给博俊的,我只是想问他个事情,没有别的,他自己主动说过来的。” 湛明澜胸口起伏得厉害,伸手点了点华筠:“你,你给我等着。” 转身去找李律师协商湛博俊的事情。 湛博俊被刑拘,湛明澜无法见到他本人,只能委托李律师和他交流,李律师工作态度严谨,人也很敬业,说会积极处理好这事,这让湛明澜稍感欣慰。 湛明澜头痛欲裂,走出公安局的时候,余光瞟到华筠走在她后头,也正跟着出来,欲躲开她,小心翼翼地往另一个方向走。 “华筠!”湛明澜立刻叫住了她,走过去,严厉道,“你去酒吧买醉,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博俊?你和博俊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你凭什么找他谈心事,你不是有你的敬禹哥哥吗?有什么事情你他处理不好,你非要找博俊?!”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突然有个事情想问问他。”华筠轻声道,面色在月光下极为苍白。 “什么事?” 华筠噤声,又说不出话来。 “恐怕你根本没什么要事找他,只是寂寞了,心情不好了,想要人陪。华筠,你要记住,你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没资格再找他聊心事,对他倾诉你的烦恼。再说了,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大晚上竟然打电话给另一个男人?”湛明澜冷冷地看着她,继续道,“你知道你这个行为很贱吗?因为你犯贱,害得博俊进来公安局,现在对方还昏迷不醒,这事情性质很严重你懂吗?因为你的关系,他都进了两次公安局了,你别总是阴魂不散的,我警告你,以后离他远点!” 湛博俊上一次进公安局是为了华筠,时隔近两年,又为华筠进了一次公安局。 真是讽刺。 华筠的肩膀颤得厉害,在听到湛明澜口中的那个“犯贱”时,手脚都是冰的,她气息微促,撇过头去:“明澜姐,你错了。是博俊自己听到我的电话就主动赶过来的,我没有要求他过来陪我,如果真的要说谁犯贱,那是他,这话你应该对他说。” 血液瞬间冲向湛明澜的脑袋,她本能地抬起手臂,往华筠脸上一挥。 华筠“啊”的一声,片刻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湛明澜,眼眸迅速沾上被羞辱后的湿意,她摸着自己的脸,强扯出一个笑容:“你想扇我这个耳光,想了很久了吧?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多么的令人厌恶,但是你除了打我还能怎么样呢?就算你打死我,敬禹哥哥也不会回到你身边的,他喜欢和我待在一起,而不是你。” 湛明澜自己也没想到会出手打华筠,刚才那瞬间,华筠话里的那种对湛博俊的轻蔑瞬间激怒了她,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有打过我,你是第一个。”华筠笑意微弱,眼眸从空茫到凝聚,盯着湛明澜,升腾出一种恨意,“但是我问你,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富家千金就可以随意打人了?就因为敬禹哥哥喜欢的是我,你就容不下我,一直想着欺负我?” “我打你是因为湛博俊,无关言敬禹。”湛明澜纠正她,“你别扯到言敬禹身上去。” “谁相信呢?”华筠声音很轻,却带上了一些诡异的俏皮,“你根本骗不了我,你对我更多的是嫉妒。你嫉妒敬禹哥哥陪在我身边,和我吃饭,陪我看电影,逛公园,去旅游,这些都是他懒得和你做的,甚至,他都不愿意和你睡在一起。你早知道,他心里根本就不拿你当一回事,你本来无所谓,但是我出现了,他拿我当一回事你就不高兴了。” 湛明澜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华筠,瞬间,有些认不得她了。 华筠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说:“你再有钱,再优秀又怎么样呢?敬禹哥哥就是不在乎你。其实我也理解,毕竟单方面喜欢一个人,没有他的回应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明澜姐,你真的挺可怜。” “你闭嘴。” “敬禹哥哥对我可好了,是你根本不能想象的好,也是他永远不会对你的那种好。”华筠说。 “没有人要听你和言敬禹那些事情。”湛明澜指着她,“我现在只是和你说清楚,你没资格在接近湛博俊,你如果是那种这个也想要,那个也舍不得的,我不会允许。你也当心着点,别最后谁都抓不住。” 华筠有些“无辜”地看着她,脸上的掌印在月光和路灯下显得清晰。 “怎么办呢……我突然觉得博俊也挺好的。”她故作烦恼,“明澜姐,博俊明显还是喜欢我的,我这次不忍心再拒绝他,我该怎么办呢?” 湛明澜气急,见她的唇一开一合,简直想拿什么东西堵住她的嘴巴,让她别再说话,可是华筠依旧在说话,声音嗡嗡地传入她的耳畔,她受不了,又一次欲抬起手臂,见她眼眸露出恐慌,停顿了一下,收了势。 却在下一秒,手腕被身后的人扣住。 来者是言敬禹。 第29章 及时,精准地扣住了湛明澜的手腕。 “做什么?”言敬禹看了一眼湛明澜,微微压下眉峰,路灯映在他脸上,棱角锋芒毕露。他缓缓地将她抬起的手臂拉下去,沉声,“有话好好说。” 华筠看了一眼言敬禹,有些委屈地将头撇了过去,刚才湛明澜和李律师协商湛博俊的事情的时候,她拨了言敬禹的电话,言敬禹在电话里说尽快赶来。 “别碰我。”湛明澜说,“松开。” 言敬禹顿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腕,将视线挪到华筠的脸上,她眼眸微湿,右脸上有片淡淡的红色。 “博俊现在怎么样?”他开口问。 “你自己问她。”湛明澜点了点华筠,冷冷道。 华筠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委屈中透着一些倔强:“我是打电话给博俊,但没有约他出来,是他自己要过来的。在酒吧里,那个男的想占我便宜,还对我说很难听的话,博俊看不过去就出手了,他火气很大,我根本拉不住,后来他就将那个男的脑袋砸了。” 言敬禹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不耐道:“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还打电话给博俊?” 华筠的眼睛彻底红了,看着言敬禹说:“我心情不好去酒吧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好,你们既然都说是我的错,我认了,这事都怪我,你们要骂就骂好了。” 言敬禹侧开视线,对着湛明澜:“我会尽快联系公安局高层,问一问情况。你不要太担心了,博俊不会有事的。”他微顿,又加了一句,“博俊也是我弟弟。” 湛明澜冷笑:“你什么时候将他真正当成弟弟看过?没有一个大哥会给弟弟带来这样的羞辱。你要帮忙可以,但别指望博俊会领情,他放弃学了五年的专业,进来启铭是什么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对了,还请你看好自己的小女友,别让她下次借酒消愁的时候再打电话给博俊,博俊不是一块想扔就扔,想捡就捡的抹布。” 言敬禹的眼眸沾上了夜的寒气,下颏的线条紧绷,看着湛明澜,片刻后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湛明澜不准备多和他说话,再次警告华筠:“你以后不许再找博俊,你别忘记当初是你不要他的,他因为你受了不少打击,现在还没拔^出来,你如果还有一点廉耻,就离他远一点。” 华筠肩膀微颤,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泪终是没忍住,从眼睛里滑下来:“就算是我害了博俊,你就可以打我了吗?”她说着泪流满面地对着言敬禹,“她刚才打了我一耳光,你也无所谓吧。” 言敬禹上前,伸手抬起华筠的下巴,看了看她的右脸,然后松开,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表达安抚。华筠瞬间哭得更响亮了:“从来没有人动手打过我……你凭什么对我动手……” “澜澜,以后不许动手。”他清冷深邃的眼眸对上湛明澜,一字字地说,“事实是,这不完全是她的责任,博俊他的脾气得好好改改了。” “对,博俊是有错,但是她该打。”湛明澜提声,“她以前为了你甩了博俊,现在呢,因为受不了寂寞想找安慰再次招惹他,她这样甩贱不该打吗?” “湛明澜。”言敬禹微微开启薄唇,语气冷硬,“注意你的言辞。” “我不是你,对她没有心疼和理解,她是你的宝贝,博俊对我来说意义也是一样的,我护着他又怎么了?”湛明澜反诘,“以后她再害博俊,我还是会这样。” “我说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言敬禹重复,与华筠并肩而站,一手按在她的肩头,看似护航,声音带着压迫感,“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动手。”说完,侧身将华筠的肩膀转了过来,低头命令,“你以后也不许再去找博俊,听到了没有?” 华筠边哭边点头,单薄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不禁靠向言敬禹,用轻到不能再轻的颤声:“都是你对我那么凶,我才心情不好的,我只想找个能说话的人……”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紧密贴在一起,连成了一体。 湛明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觉得手臂又沉又无力,一种疲惫袭上脑门,她片刻都不想再和他们对峙,于是挪动脚步,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朝停车的方向走去,耳畔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华筠的啜泣声。 “湛明澜。”言敬禹在身后,字字掷地有声,“你站住。” 她头也不回,踩着高跟鞋就往前走。 湛明澜开车在大街上转了一圈,中途接到了殷虹的电话,殷虹在电话里有些急着问她在哪里,博俊的手机打不通……湛明澜头痛,缓缓地叹了口气,说:“妈,我回来后再告诉你。别打电话给博俊了,嗯……我回家后再告诉你。” 漫无目的地转圈,心绪很乱,想着回家后该怎么和殷虹交代,怎么说才能让她好好接受,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她的脑子瞬间出现短暂的空茫,下一秒,交警的哨声将她拉回了现实中,她镇定了自己,继续认真地开车。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封慎的来电。 他在她手机通讯簿的署名还是:元嘉封总。 到现在都没有改过。 此刻看到这四个字,却莫名升起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她接起电话,那头的封慎问她在做什么,她回他,我在街上四处游逛呢。 他反问,为什么要游逛在街上,散心? 她笑了,说:“是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四处游逛,和幽灵似的,但每次逛着逛着就好了,这是我的自愈方式。” “现在在哪里?”他言简意赅地问。 她侧头看了右侧的便利店,报出了地址。 “我想见你。”他说得很直接,“正巧我心情也不算很好,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她沉吟了一会,说好。 他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便利店里头靠窗的椅子上啃几串泡得发胀的丸子。隔着玻璃窗,他大步走来,身板挺得很直,身材颀长,穿着一件深色大衣,似乎和夜色融在一起。他每一步都很稳,还未进去,就看见她坐在玻璃窗后头,很自然地侧了侧头,伸手点了点她。 叮咚,他进来了。 “饿吗?”她很大方地将大杯的关东煮推过去,“随便吃。” 他瞟了一眼那圆乎乎的丸子,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反问:“你没吃晚饭?” “嗯,没吃。”她说,“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又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到现在才有时间吃东西。” 他认真打量了她一下,伸出食指抹了抹她嘴角的辣酱,然后拿过她手里的杯子,直接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她睁大眼睛看他,一脸莫名。 “我带你去吃点正常的东西,离这不远。”他说着拉起她的手。 对了,他还戴着开车用的羊皮手套,触感滑溜溜的。 “嗯……我想带一包糖果。”湛明澜指了指门口货架上的一排花花绿绿的东西,“那个西柚口味的,等等我。” 他瞟过了一眼那排花花绿绿,手未松开她,拉着她径直走过去,食指轻巧地在一排糖果盒上点过,找到西柚口味的,取下后放在收营台上,服务员立刻滴地刷了一下,他付钱后接过糖果盒,递给她:“自己拿着。” 她拿好了,低头看了看盒子上的萌萌的一只啃竹子的熊猫,觉得很是憨态可人。 他带她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家面馆吃面,两人是走过去的,进去后发现基本没什么人。 他做主给她点了一碗牛杂面,还吩咐老板娘多打一个蛋。 “你会来这里?”湛明澜好奇,印象中他去的地方不是奢华的会所,就是清雅的餐厅,这个不怎么宽敞,也不怎么华丽的小面馆,他怎么知道的? “来过一次。”他说着看了她一眼,反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这里挺好的,好香啊,闻着肚子就饿了。” 出乎意料,面端上来的时候是超大一碗,牛杂堆得满满的,几乎要遮住湛明澜的视线,她伸手轻轻捂住大碗,说:“这么大一碗,我吃不完。” “吃不完就剩着。” “其实你刚才点小碗就好了。” 他指了指墙上的菜单,一副“资本家”的算计:“加六元钱,分量就多百分之三十,你说小碗合算,还是大碗合算?” “呃……好。” 她吃面的时候,他就低头看老板娘送过来的一份晚报,随意地翻,羊皮手套和车钥匙就摆在桌边。他的目光完全专注在报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她发现他停留在社会新闻版块上的时间比财经版块上要多三分钟,等翻过社会新闻版块,后头是娱乐新闻版块,他眼睛都没眨,就欲翻过去,但她眼尖,看见了一张骆冰的照片,立刻将脑袋探过去说:“是骆冰,她有什么新闻?” 他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她新戏的发布会。” “她又有新戏了?演什么角色?” “一个吸毒女。” “挺适合她的。”湛明澜一边舀汤,一边说。 “哦?”他的声音轻轻上扬。 “我觉得她适合演一些边缘角色。她骨子里有一种反逆,非主流的意味。我看过她一个专访,有这样一种感觉,她是那种不会向世俗妥协的,有自己坚持的女演员。”湛明澜的脸被热气熏着了,有些红彤彤的,想了想反问,“我说的对吗?” “这个我不太了解。” “你不是和她关系挺好的吗?”总是被拍到出双入对,众人每每猜测他们的关系,都会有雾里看花四个字做总结语。 “我和她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并非外界传的那样。”封慎从容地解释了一句,想了想继续补充,“私下没有来往。” “哦。”湛明澜点头,心想其实她也没误会什么,他完全不需要解释。 “需要问其他的吗?”他淡淡道。 湛明澜摇头,将碗里的大蒜头扔在小碟里,说:“不需要。” “吃大蒜,可以预防感冒。”他说。 “大蒜那么臭,我吃不下。”湛明澜笑了一下,“你和我爸一样,我每次将大蒜丢掉,他就说吃大蒜可好了,吃了不会生病。” 他突然拿起自己这边的一双筷子,探过去夹了一颗大蒜,送到她嘴边,说:“张嘴,就吃一颗。” 湛明澜蹙了蹙眉,勉强地咬了一口,然后实在受不了那味,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 湛明澜苦着脸点头,片刻后吐在了小碟上,赶紧喝了口水漱口。 封慎淡淡地笑了一下:“竟然吃不了大蒜,和小孩似的。” 吃完面,走出面馆,回到停车的地方,封慎指了指自己的车:“上车坐一会。” 于是,两人就坐在安静的车里。 “心情不好?”他问,说着调高了车内温度。 “这里很难受。”湛明澜点了点胸口,“堵得慌。” “被欺负了?” “算是吧。” “要我帮你欺负回来?” 她笑了,摇头:“你怎么帮我呢?是我自己的问题,得自己面对。” 他挨近她,伸手穿过她的头发,擦过她的后颈,低下头,好看而菲薄的唇型瞬间离她的脸很近,近在咫尺。 她盯着他,突然问:“为什么你身上这么香?”他笑了一下,低低道:“是吗?那你喜欢闻吗?”她点头。“那给你闻一下。”他低头,按在她后颈的手使力,将她送向自己,轻易,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 “会有大蒜味吗?” “有一点,不过我不介意。”伸出舌尖逗缠着她的舌头。 吻了很久,松开的时候,彼此之间还有一丝晶莹,显得非常暧昧。 他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脖颈向下,落在她胸口的扣子上,把玩了一会,轻轻扯开,垂下眼帘,让她看不清他眼里的真实情绪。 她低头看他一直在玩着自己胸口的那枚圆扣,推来推去,过了一会又解开了下面的两枚,露出了她胸衣的蕾丝一角,他双指并拢,按在上头,问了句丝毫不相干的:“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湛明澜楞了,本能地“啊”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他挪开手,将她的扣子扣起来,抬眼皮看她,“跟着我,做封家的儿媳妇。” 湛明澜看着他,半晌后说:“我真没想过。” 封大公子也跳过太多程序了吧,说实在,她有些惊悚。 “你现在开始可以认真想一想。”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却依旧压住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做封太太还是挺合算的,至少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你好像很急着结婚?”他们才相处没多久。 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不是一块十里飘香,人人觊觎的肥肉么?到时候被人抢走了,澜澜不觉得可惜?再说,我们不是以结婚为前提而处着的?” 她沉默许久,他蜷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好好想想,我没有逗你玩的意思。” 又坐了一会,她下了他的车,回到自己车上,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就跟在她后头,一直跟着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车,走过去对他说再见,口袋里的手机却即刻震动起来。 她掏出了,直接贴在耳朵上。 言敬禹略带紧绷的声音传来:“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正要说话,封慎已经摇下窗,手搁在车窗上,侧身说:“快进去吧,这里风大,容易着凉。” 那头的言敬禹沉默了片刻,置若罔闻一般,继续道:“博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早点睡觉,否则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状态。”说完,即刻挂断。 第30章 “晚安。”封慎说完后摇上车窗,调转车头,缓缓而去,消失在融融夜色中。 湛明澜进屋子,殷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憩。 “澜澜,博俊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都这么晚了,他到底去哪里了?”殷虹侧过身,急着问湛明澜。 “他在公安局。” “什么?”殷虹楞了一下,没听清楚似得重复,“你说公安局?他怎么会在公安局?” “他在酒吧里为一个女孩出头,用椅子砸了对方的脑袋,对方现在躺在医院里,仍然是昏迷不醒。”湛明澜将包轻轻放在桌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被刑拘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殷虹的面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目露不可置信,“那联系了李律师了吗?” 湛明澜点头。 “怎么会这样?”殷虹轻声反复地念叨,“博俊进了启铭后一直很努力,人也沉稳了许多,怎么会突然动手打人?为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孩就是华筠。” “华筠?”殷虹蹙眉,“她不是早和博俊分手了吗?他们又在一块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湛明澜的眼眸对上母亲,“妈,有件事情我和博俊一直没告诉你,华筠现在和言敬禹在一起。” “小华怎么和敬禹在一块了?”殷虹这下彻底楞了,轻声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早了。也是因为这个华筠才和博俊分开的。”湛明澜说着喝了口水,继续道,“一直没告诉你,是担心你想太多,影响情绪。” 殷虹扯了扯在肩膀上的格子围巾,面色在灯光下显得很青白,缓缓坐下沙发,手抚了抚额头:“是这样,难怪博俊对敬禹有那么大的情绪,我早该猜到哪里不对劲了,原来博俊和敬禹都看上小华了,小华选择了敬禹不要博俊……这太伤人了。”她声音很弱,胸闷得难受,深深吸了口气,“也是因为这样,你才和敬禹分开的?” “这只是原因之一。说到底,我们本身之间就存在问题。”湛明澜端着水过去,坐到殷虹身边,柔声道,“妈,你别想太多了,医生说你心里不能搁着事。 殷虹沉默,手指飞快地擦了擦眼角,低下了头:“澜澜,妈妈为你和博俊难受,敬禹这样做太伤人了,他毕竟也是你们的大哥,怎么能这样?我真的是不能理解……还有,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的,要是我一早知道这事一定会找敬禹好好谈谈,阻止他这么做。” “现在重要的是博俊。”湛明澜移开了话题,“明天我去医院看看那个伤者,和他的家属协商一下,问问他们有什么赔偿要求,如果能靠钱解决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就按法律法规来,算是给博俊一个教训。” “法律法规?博俊难道会被判刑?”殷虹震惊道。 “我不知道。”湛明澜实话实说。 “博俊怎么能吃那个苦?他怎么可以为了那个小华遭受这样的罪?这不值!”殷虹急着摇头,面色一点血丝也没有,额头上浮现冷汗,“就算他需要教训,也不能是蹲监狱,这样他这辈子就毁了。这个我无法接受!” 湛明澜看她面色异样,手都在颤抖,立刻安抚:“我只是说说,详细情况还要问过李律师,毕竟博俊并非恶意伤人,是对方先动手进行肢体骚扰,法律上会酌情而定。妈,你别太担心了,我送你回房,你先休息,我帮你拿药进来。” 湛明澜说着扶殷虹上楼,将她安顿好后又送药和温水上来,殷虹吞下了药,手臂轻轻地打着额头,喃喃自语。 接下来几天,湛明澜每天去医院探望伤者,伤者王某人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他的家属对湛明澜态度很冷漠,湛明澜主动说起赔偿一事,王某人的母亲冷冷道:“赔偿是一定要的,就看赔多少了,我是下岗的,他爸爸常年不在家,他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现在他倒下了,好几天没上班了,都不知道领导对他会不会有看法,现在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很难,竞争又激烈,要是他的工作保不住,我们家就完了。” 这番话倒让湛明澜有些安心了,看来对方家属没积极起诉的打算,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看重的就是赔偿数目。 湛明澜和李律师和王母亲好好谈了谈,最后签署了一份赔偿协议。 言敬禹也过医院一趟,和湛明澜碰上,安抚了她几句,她没怎么搭理他。 “博俊不会有事的。”他靠近她,低头,欲伸手按上她的肩膀,却被她及时闪避开。 他的手暂停在空中一秒,然后镇定收回,垂在长大衣的一侧,打量着她有些疲倦的面色,开口:“你这几天别去公司了,好好休息一下。” 真是难得,他竟然愿意放她假,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因为博俊的事情怪我。”言敬禹说,“我向你保证,以后她不会去找博俊了,还有,这次的事情她知道错了。” “护得那么紧,怕我再打她一个耳光?”湛明澜反问。 “你打她耳光就可以解决问题?”言敬禹向她迈进一步,对视她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澜澜,无论如何,你不该动手。”视线流连在她白皙的脸,淡红的唇上,微微眯眼,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变成暴力派了?” 逼得太近,湛明澜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熟悉而陌生的清冽味道,退后了一步:“说话别离我这么近,你身上的臭味会熏着我。” 言敬禹黑而亮的眼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随即没再逼近,挺拔于原地,抬臂,伸指在湛明澜眼前摇了一下:“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再动手,尤其是打人耳光,这很难看。” 湛明澜看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因为言敬禹的帮忙,李律师的维权,华筠的作证,伤者接受私下索赔,湛博俊被刑拘十天后释放。 出公安局的那日,湛明澜亲自来接他,他瘦了一大圈,颧骨微突,眼下青黑的两块,非常憔悴。 “老姐。”他轻声说,“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我受不起这三个字。”湛明澜看着他,心里非常难受,“湛博俊,你如果总是这样执迷不悟,控制不好情绪,下次你再进来,就呆一辈子吧。” 湛博俊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们走出公安局的时候,言敬禹的保时捷就停在门口,阳光投射在车窗上,金晃晃的,然后他开门下车,一身正装,表情有些冷漠。以及,从车另一侧跳下来的华筠,若有所思地看着湛博俊。 湛博俊看见他们在一起,很明显的一怔。 言敬禹牵着华筠的手,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对湛博俊说:“不管怎么样,这次多亏你为她出头,否则以她的性子,一定被欺负。” 湛博俊紧抿着唇,视线慢慢下移,看见他们相握的手,言敬禹的大掌包裹着华筠柔软小巧的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言敬禹的视线挪向了湛明澜,停留片刻后又回到湛博俊脸上,“她以后不会再找你,希望你也别再找她。她和你再无关系,她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说着侧头,对着华筠,柔声道,“是吧。” 华筠抬眸,对上湛博俊微红的眼睛,轻轻道:“博俊,我要向你道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打电话给你的,敬禹哥哥已经说过我了。那个,以后我也不会再联系你。” “言尽于此。”言敬禹拉起华筠的手,转身走向车子,亲自帮华筠拉开车门,华筠坐进去,他绕到另一侧,上车,隔着车窗,他亲自探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车子,缓缓而去。 湛博俊站在原地,垂下眼帘,脸上一点生机都没有。 “你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湛明澜拍了拍他的背,“为了一个华筠,值得一次次将自己搞成这样?”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我看不过去,她被他藏着,他只是玩弄她而已,喜欢的时候哄哄,不喜欢的时候就发脾气……我看不过去。”湛博俊侧头,看着湛明澜,魔怔般地重复道,“我看不过去。” “湛博俊,你有完没完!”湛明澜忍不住斥责,“她怎么样和你毫无关系,你还有没有自尊?她早就不要你了,你还死惦记着有意义吗?你为什么不面对现实,她喜欢的人是言敬禹,完全没将你放在眼里,找你只不过是排遣一时间的寂寞,你竟然还真的会凑上去,你好了伤疤忘了痛是么?” “她也是个受害者。”湛博俊眼眸急骤缩了一下,冷声,“她太单纯了,如果不是他故意去迷惑她,她也不会着他的道的……” 未说完就被湛明澜打断。 “受害者?湛博俊,你别再天真了,她哪里是受害者?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愿意被言敬禹迷惑,愿意着他的道,愿意和他在一起。否则她有手有脚,又没人绑着她,她为什么不走?”湛明澜说,“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认清事实?!” “你要我认了自己输给言敬禹的事实?”他悲哀地笑了一下。 “你是输给了你自己。”湛明澜心痛道,“湛博俊,你再这样,我也不想当你是弟弟了。” 湛明澜带湛博俊回家,殷虹早等在那里了,见到小儿子憔悴不堪的样子,眼睛一酸,上去搂住他。 “妈,我没事。”湛博俊轻笑了一下。 “先吃点东西,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其他的都别想了。”殷虹柔声道。 湛明澜也很累,回房后直接倒向柔软的床,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接起一听。 “你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封慎问。 这十天,她奔波于医院,公安局,封慎打来电话,她将一堆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他问得很直接,需要帮忙吗?她婉拒了。 “已经处理好了。”湛明澜翻了个身,踢掉了拖鞋,晃了晃腿,“他人没事,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我带你去游乐场。” “游乐场?” “你不是想坐摩天轮吗?”封慎的声音醇醇,显得很好听。 她想起来了:“哦,对,摩天轮,其实我只是说说,你如果觉得勉强,不用配合。” “不勉强。” “那好。” “澜澜,我不知道别人恋爱是怎么样的。”封慎顿了顿后说,“男人会准备什么惊喜,安排什么行程,我也不了解,在这方面我的确很无趣。但是只要你提出的,我都会尽量安排。” “……嗯。”湛明澜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 他的声音有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熨帖着她的神经。 “还有,我那天说的话,考虑一下。” 湛明澜沉默。 许久后,那头才低笑了一声:“在躲我?” “才不是……”她翻了翻身,手不小心按了“结束通话”键,电话咔嚓就断了。 误会大了。 他没有不依不饶地打来,也没有继续发短信过来 第31章 湛明澜八百年没去过游乐场了,说起来她的童年是有些寂寞的,因为湛弘昌和殷虹忙于创业,或多或少对她和湛博俊实行的是“放养”政策,她和湛博俊小时候去的最多的就是家附近的游戏厅。印象中只有两三次去游乐场的经历,其中一次,是在盛夏,坐云霄飞车的时候,她忘了扣上外套的口袋,里面的巧克力和糖果洒了一地。 算是仅有的,清晰的记忆。 封慎带她来游乐场,她惊讶现在的游乐场如此豪华。 大周末的,人自然很多。封慎问她喜欢玩什么,她点了一个环球飞船,超级秋千,海盗船,降落伞队和空战机。 一圈玩下来,湛明澜已经是热得背上都是汗,气喘吁吁,反观封慎,他除了两鬓有些湿意,气息平稳,眉目间依旧神采奕奕,一点疲倦都没有。 他拿出手帕为她按了按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微笑地问她想喝什么。 “西瓜汁。” 封慎很快买了回来,他自己买了一瓶水,递给她一大杯西瓜汁,她先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梳子,解开马尾上的皮圈,头发放下来,她用梳子随便梳了梳,再重新扎起来。刚才玩降落伞队的时候,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我来帮你。”他说。 “你会吗?” “可以。”他接过她手里的那根红色皮圈,手拢起她的头发,认真地帮她扎好,“你照照镜子,看满意不满意?” 她拿出小镜子一看,发现他手挺巧的,扎得很好,马尾辫高高在上,干净利落,头顶的头发也没有乱开。 “你常帮女孩子扎头发?”她反问,“怎么扎得那么好呢?” 封慎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椅上,绿荫遮阳,湛明澜喝着凉凉的西瓜汁,看着远处飘着的七彩气球,觉得惬意十足。 “好玩吗?”他问。 “嗯。”她点头,捏了捏吸管,“刚才玩空战机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好久没那么刺激了。遗憾的是体力不行,现在觉得好累。” “饿不饿?” 说到美食,她恢复了点精神,反问:“等会我们去吃三明治好不好?刚才我看见好多孩子手里拿着一只啃,看起来味道很不错。” “可以。” 闲聊了很久,两人起身去找卖三明治的店铺,走到美食一条街,老远就看见有一家排队排到门口了,走过去一看,果然是卖三明治的店,她和封慎就站在队伍的尾端,耐心地等。 湛明澜有些饿了,无奈队伍排得那么长,她只好先从包里拿出小饼干啃了一块,又递给封慎一块,他接过咬了一口,然后拍拍她肩膀:“等我一会。” 他向队伍前段走过去,湛明澜不明所以,等到五分钟后,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热腾腾的四个三明治,鸡肉,牛肉,什锦,鲑鱼的都有。 “你插队买的?”湛明澜反问。 “不算是插队,我和排在前面的人做了交易,花了三倍的钱买下了他买好的三明治。”封慎解释。 “你好浪费啊。” “还可以,不是贵的东西。”他指着袋子里的三明治,“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我想吃牛肉的。”湛明澜点点其中一个,“那个。” 封慎将其中一个三明治交给她,自己拿了一个。湛明澜咬了口,发现自己拿的并非牛肉,是鲑鱼味道的,而封慎吃的才是牛肉味的,她遗憾地说我拿错了,他闻言很自然地将手里的牛肉三明治递给她:“我还没咬,给你。”又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那个被啃过的鲑鱼三明治,利落地咬下一口。 “你到底有没有洁癖?” “我爱干净,洁癖倒算不上。” 两人拿着三明治往外走,一个胖乎乎的小朋友突然跑出来,冲着他们撞过来,封慎说了声小心,湛明澜立刻躲开,那个孩子的脑袋就撞到了封慎的长腿上,有些楞楞地抬头看封慎,小脸上出现短暂的迷茫,随即凶巴巴地朝他吼了一声。 封慎弯下腰,问他撞到哪里了,痛不痛。 小朋友的家长看到情形立刻赶过来,牵过孩子的手,批评他顽劣,没事总爱跑来跑去。 小朋友扁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事,孩子好动是天性。”封慎浅笑着看他,淡淡地解围,“挺可爱的。” 家长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牵着小朋友的手走了,小朋友手里抓着一只变形熊,走了两步又回头,好奇地看了眼封慎,封慎朝他点头,他立刻调转脑袋,但没几步后又转过来,再转回去,一副别扭的样子,在湛明澜看来,好玩极了。 “这孩子也太猛了,就像一头小老虎一样飞扑过来。”她笑着说,“撞到你了?” “没事。”封慎摇头,眉眼间放柔,“和孩子计较什么。” “现在熊孩子多啊,我觉得做爸妈的早些给孩子做规矩,譬如在外面不乱跑不摸东西,譬如对人要有礼貌。”湛明澜说,“和我爸妈一样,他们虽然对我没什么大要求,但要求我守必要的规矩。小时候,陪爸妈去别人家做客,如果不是对方拿出好吃的来给你吃,自己绝对不能主动要,对方给你了,你得说谢谢才能收下,否则回家后会挨批评,还会被打手心。” 封慎笑道:“打手心会痛吗?” “还好啦,他们也舍不得用力。”湛明澜反问,“你呢?小时候被爸妈打过吗?” “没有。”封慎语气平缓,“我其实很愿意被他们打,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常常会故意砸破一个花瓶,或者和别的小朋友打架,弄得脏兮兮回家,但效果甚微。我爸常年不在家,我都不太看得到他,妈妈性情很冷淡,和我不亲近,基本上,我是被奶妈养大的。嗯,还有,奶奶对我不错。” 湛明澜一边听,一边想,小时候的封慎挺可怜的,随意问了句:“你父母的感情不太好?” 封慎想了想说:“的确不好,他们彼此之间很冷淡,在家的时候也是睡两个房间。” 也是,像封家这样的大家族,婚姻也许就是个摆设,多半是带着利益的联姻。 “那你小时候就一个人和自己玩?”湛明澜问。 “也有几个小伙伴,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一个人玩模型,骑车,踢球,看书。”封慎笑了一下,“我是很好哄的,给一本书就可以坐在地板上看一个下午,外面再吵都影响不了我。” “你这是标准的好苗子,读书时候成绩不错吧?” “读书倒是难不倒我,只要不偷懒,各科都可以排前几名。”封慎说话的时候也无半点炫耀,陈述一个事实般,“对我来说,考满分算是轻松的事情,真没什么难度。” 他们边走边说,封慎说到一半,点了点远处的摩天轮:“走吧,你不是就为了这个来的吗?” 摩天轮的人是最多的,湛明澜不想排队,于是和封慎先玩其他的了,没想到玩了一圈,中饭都吃好了,摩天轮前还是人潮汹涌,摩肩接踵。 “人还是很多。” “等一下就好。”他拉起她的手。 他们又是排了很久的队,那个摇摇晃晃的箱子终于停在了他们面前,门敞开,他拉着她上去。 门一关,他趁她还未坐下,就将她抱起来,搁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猝不及防地,来不及抗议,他两条铁臂已经箍住了她的腰,她的后背紧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你看,他们都是这样的。”封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一个箱子里的男女,同样也是一个男人宝贝似地将小女友抱在怀里,“既然来了,我们也不能免俗。” “只是,你不觉得热吗?” 今天的气温有些高,s市的夏季来得特别早,湛明澜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休闲t,此刻贴得那么近,她脖子上的汗又出来了,反观他,穿得不少,却冰肌无汗似的,身上还透着一股清澈的味道,很是好闻。 “不热。”他箍住她,声音就落在她耳畔,眼睛投向远处,和她聊外面的景色。 “喜欢今天的安排吗?”他低头,唇不经意间擦过了她的脖颈。 “喜欢啊,我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以后想去哪里,想和我做什么,都告诉我,我都会尽量去安排。”他的双臂在她腰间收紧,贴得她一点缝隙都没有,“我说过,我不知道别的男人在恋爱里是怎么样的,但他们能做到的,对我应该也没有难度。” 湛明澜脑子里突然闪过言敬禹的脸,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去看电影,逛公园,欣赏夜景,更别说来游乐场了。严格说起来,她也没多少浪漫的经历,提出去山顶看星星,海边漫步,在游乐场坐幼稚的摩天轮,都是韩剧里学来的。 “那个。”湛明澜想了想说,“读大学的时候,和我寝室的一个女孩,他男朋友会在她楼下摆爱心蜡烛,会弹吉他唱情歌给她听,会送她可爱的小熊公仔,会自己制作蛋糕给她吃,还会在万人球场当着众人的面大喊xxx是我女朋友,我当时挺羡慕的。” “好像都不是难事。”封慎沉吟了一会,虽然不是难事,但对他而言,着实幼稚了点。 湛明澜笑了,侧头看他:“别有压力,我没让你学他。说实在,现在想想,他那套忒矫情了点,再说他们最后分手了,还闹得很凶。此后,我得出一个结论,过于招摇的爱情不得善终。” 他笑了一下,低下头靠近了她,她猛地侧过脸,鼻尖不小心撞到了他的鼻子。 “诶呦,好痛!”她被撞到了,鼻子一阵强烈的酸楚,眯起了眼睛,立刻用手捂住,“你的鼻子是不是钢筋水泥做的,怎么那么硬。” 他莞尔,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瞅了瞅她的鼻子:“幸好没被我撞歪,也没流鼻血。”说着用食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有些怜惜似的,“以后小心点,我身上的骨头比一般人要硬一点。” “真的?” “真的。” “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将别的小孩子打伤过?” “我想想。嗯,有一次,将一个小朋友的手臂打折了。” “你为什么要打他?” “原因记不得了。”他顿了顿后说,“只记得将他打趴下后,他在地上哭得厉害,我看有些不妙,立刻送他去医院,医生说他手臂骨折了。” “后来呢?” “我向他道歉。” “你小时候很皮嘛。”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轻轻一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 “我鼻子又歪了?”否则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我看看。”他伸手捏了捏,然后确认道,“没有歪。” 也就是那年送那个出言不逊的小混蛋去医院,他遇到了一个坐在板凳上,孤零零的,手里玩着木雕娃娃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披头散发,一声不吭地撅起嘴巴,很落寞的模样,玩着玩着,手里的木雕娃娃就掉了下去,落在了他的脚边,她似乎听到东西的落地声,“啊”了一声,表情又急又委屈。 倒和现在的怀里的她重叠起来了。 他们玩了一整天。 吃完了晚饭,他开车送她回去,她下车后,拎着从游乐场拿回来的战利品,挥手向他告别,然后上去。 一进门,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言敬禹就挺拔于门口,淡漠地垂下眼帘,看她。 第32章 言敬禹就挺拔于门口,淡漠地垂下眼帘,看她。 “让一让。”湛明澜说。 言敬禹侧了侧身,让她走进来,然后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殷虹告辞,径直走出门去。 门被用力地带上。 “他今天怎么来了?”湛明澜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桌子上,问道。 殷虹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惫,淡淡道:“是我叫他来的。” 湛明澜换上拖鞋,走过去往母亲边上一坐,看着她面色带愁,大概猜到她找言敬禹来谈的不是公事,是关于华筠的事情。 “我问了他关于小华的事情,他承认小华现在和他在一起。”殷虹拉过湛明澜的手,轻声道,“我没忍住对他发了脾气,质问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和博俊,他没有为自己开脱,承认自己做得不对,也向我道歉。” 殷虹说着叹了口气:“说实在,我现在都不敢相信敬禹竟然会这么做,他一向理智沉稳,做事有分寸,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我提醒他,如果继续和小华在一起,就等于放弃了对你们的感情,不配做你们的大哥,他始终没对我表态,看得出他对小华是……有些当真的。澜澜,说到底我也没有权利插^手他的感情生活。” 湛明澜沉默。 “如果你以后不愿再当他是你大哥,我不勉强。”殷虹摸了摸湛明澜的脑袋,“澜澜,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还有博俊,博俊也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刚才对敬禹,该说该骂的我都没少,也直接告诉他,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那个小华的,希望他好自为之。” “妈,你别想着这事了,其实我也还好,没多大委屈,博俊也会想开的。”湛明澜说,“他要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呗,无所谓啊。” 殷虹摇头,坚持道:“我是绝对不会接受那个小华的,现在想想她当时表现得有多乖,现在就让人多膈应,我真是错看了她。” 湛明澜知道殷虹言下之意是,如果言敬禹要和华筠结婚,她是绝没可能同意的,虽然她无法阻止言敬禹和华筠在一起,但在言敬筠的婚姻问题上,她还是有发言的权利。 “妈,真的别担心我,我没事。”湛明澜说,“我说了,小时候的确很喜欢他,但随着年龄增大,对他的喜欢也逐渐淡下去了,他现在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和我没关系。真的,你看我像是那么脆弱不堪的人吗?” “你向来拿得起,放得下,我现在更但心博俊。”殷虹蹙眉,目露浓浓的忧愁,“之前以为博俊是想证明自己,才坚持放弃省院的工作进启铭的,我还是挺支持的,但现在知道他是为了和敬禹争一口气,他根本没有将这事放下,反而一直耿耿于怀,性格变得那么偏执,我越来越怕……再这样下去,难保他不再出差错。”说着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刚才为了找敬禹过来问话,我将博俊支出去了,看时间,他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再和他好好谈谈。” “好。”湛明澜伸手帮殷虹捏肩膀。 殷虹扭了扭脖子,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今天和谁出去玩了?是那个人吗?” “嗯。”湛明澜点头,“我们去游乐场玩了。” 殷虹轻笑:“怎么去小孩子玩的地方?好玩吗?” “挺好玩的,就是人太多。” “他人怎么样?你和他相处的来吗?” 湛明澜想了想说:“他挺好的,很有教养,说话做事都不会让人讨厌,也很会照顾人。” 殷虹侧头,目露欣慰:“听起来真不错。对了,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动静,湛博俊进门了,叫了她们一声。 “博俊,吃过了吗?”殷虹问。 “和朋友吃了烤肉。”湛博俊说。 “有没有喝酒?”殷虹有些担心。 “放心,我滴酒未沾。” “那就好,对了,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去你的房间。”殷虹说。 湛博俊有些疑虑,随即点了点头,殷虹起身,拉了拉肩膀上的格子围巾,走过去拍拍他的背,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确认他没喝酒才放心,示意他上楼。 湛明澜回房洗澡,今天玩出了一身汗,洗了热水澡后整个人通体舒畅,只是肚子有些饿,便下楼找阿姨为她煮碗牛肉面。经过湛博俊的房间,隔着门,听到他和殷虹的交谈,不知殷虹说了句什么,湛博俊提声: “我说了我对当建筑师已经没兴趣了,现在只想待在启铭赚钱。我不觉得自己心态有问题,我不正努力朝着自己要的目标一步步前进吗?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想做的都会支持的吗?现在就因为我打了人,进了局子,就否定我的一切?” 像是要极力安抚他烦躁的情绪,殷虹轻声说了几句。湛博俊的声音更大了:“说到底,你也觉得我不如言敬禹,你怕我再次输给他,你对你亲生儿子根本一点信心都没有。” 湛明澜转身过去,轻轻扣了扣门。 湛博俊走出来开门,低声喊了句老姐。 “有话好好说,声音那么大干嘛?妈身体不好,你别惹她生气。”湛明澜蹙眉。 “我没惹她生气。”湛博俊满是烦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是她想的太多了,我让她别这样。” 殷虹继续说:“博俊,我不是怕你输给他,是怕你自己一直和自己置气,越活越不开心。” “谁说我不开心了?”湛博俊立刻回击。 “你是我儿子,我会看不出你是不是真的开心?你如果心里没事,就不会在酒吧里冲动打人了。”殷虹忍不住道,“这幸好是对方及时醒来,要是他一直昏迷不醒,罪过就大了,你很有可能被判刑的,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性质严重?” “我说了,这是意外!”湛博俊不耐地低吼,“我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也不会再去找华筠了,你们别再操心我行吗?!” “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不操心你操心谁?”湛明澜反诘,“你现在怎么和只刺猬似的,说不得碰不得?” 湛博俊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沉声道:“如果你们真的为我好,就尊重我的决定,对我有点信心,不要总认为我会输给他。妈,我才是你真正的儿子,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者罢了,我知道现在启铭的运作,管理离不开他,你们护着他我认了,但我不信他做得到的,我做不到。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湛博俊不只是这点能耐,我也可以和爸爸一样,做的很好。” 说完,他挥了挥手:“我要洗澡了,你们出去吧。” 隔天早晨有会议,讨论研究的主题是下半年的项目投资,因为与会者对此的意见分歧很大,气氛剑拔弩张,到了吃饭的时间才仓促散会 走出会议室,言敬禹叫住了湛明澜:“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带上你的策划书。” 湛明澜拿着策划书走进言敬禹的办公室,言敬禹接过后认真地看了很久,拿过一支笔在上面圈了两处,然后抬眸,看她。 他的目光深而厉,眼底颇有意味。 正当她认定他要对策划书的内容进行严厉的批评,他却闲谈似的问了句: “昨天去哪里玩了?” 问话的同时,他搁下笔,双手交叉,挺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看她。 “策划书有什么问题吗?”她没理会他的问题。 “没有什么大问题,修改得不错。”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策划书,又抬眸对上她,“和人约会?” “没有问题的话,我拿走了。”湛明澜伸手去拿他面前的策划书。 “阿斯顿马丁。”他薄唇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车子很不错。” 湛明澜停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澜澜交了新男朋友,我这做大哥的,多少都该过问一下。”言敬禹微笑说,“嗯?” “谢谢关心。”湛明澜面无表情,“但我想没这个必要。” “看来是要对我保守秘密。”言敬禹轻轻扬了扬眉,笑意未减,“不肯说就算了,早晚我也会知道的。只是想提醒你,别因为新恋情影响工作状态,下一次,再出纰漏,我还是会在会议上,公开拿你做典型。” “不会,我向来公私分明。”湛明澜拿过策划书,举在胸前,“没事我走了。” “对了,博俊进销售部后成绩不佳,至今一笔单子没有谈成,如果按末尾淘汰制,他应该是被fire的那位。”言敬禹收敛了笑意,漫不经心道,“你觉得呢?” 湛明澜停了脚步,一时无话可说。 “当然他是湛家的人,也是我弟弟,我不会fire他。”言敬禹后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继续说,“我觉得,他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我倒很愿意帮他分析分析,但想必他不会领情,所以有时间的话,你找他谈谈,看看有哪里可以帮他。”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他在销售部业绩一直不合格,也无法胜任其他部门的要职,这个是规矩,必须遵守。” 他的话里透着警示,不是他打压湛博俊,而是湛博俊自己的问题。 湛明澜轻声哼了一下,径直走出去。 湛博俊最新追的是富格尔的一个项目,正积极和富格尔的高管建立联系,这次他准备很充分,还探听到了其中一位总经理级别的高管的太太有听音乐剧的雅好,托关系搞到了近期大剧院热演的《猫》的贵宾票,湛明澜见他踌躇满志,心里暗暗希望他这次能成功。 晚上,和封慎一起吃饭,湛明澜无意中提及湛博俊最近跟的项目,他听后说:“富格尔?我认识他们的老总。” “这么巧?” “需要帮忙吗?”封慎喝了口小酒,看着湛明澜,问得很直接。 “方便吗?”湛明澜反问。 封慎浅笑,放下小杯子,手指缓缓摩挲着杯沿:“见面引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湛明澜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总和我这么生分。”封慎抬眸看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与她五指相扣,声音醇醇,“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呢?” 她停顿了一下。 “我想知道,此时此刻,你当我是你什么人呢?”他重复,字字清晰,略有讽意,“普通朋友?一个愿意尝试相处的对象?” 听出他有些不高兴,湛明澜想转移话题,无奈他握她的手握得很紧,带着一种逼迫的压力,浅醉的眼眸盯着她:“怎么不说话?” 他们在交往,她总说谢谢的确让人扫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用另一手摸了摸鼻子,想说点讨好他的弥补一下。 她微微蹙眉的样子映入封慎的眼眸,看清楚她的迟疑,他及时松开了她的手,笑道:“算了,别又被我弄得紧张了。”又拿起筷子在她碗里夹了块鱼肉,“多吃点。放轻松,我会慢慢来的。” 第33章 湛明澜回去后将这事告诉了湛博俊,湛博俊听后有些惊讶:“元嘉集团?就是近年来投资很多热门电影的那个元嘉?” 湛明澜点头。 “上次我醉酒,帮忙扶我上车,送我们回家的也是他?” 湛明澜又点头。 “他靠谱吗?” 湛明澜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他挺好的,对我很照顾,我们现在相处得不错。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无意中提起你在跟富格尔的项目,他说正巧认识他们的老总,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这方便吗?”湛博俊有些迟疑。 “只是引荐,不保证其他的事情。”湛明澜说,“既然有途径可以见到他们的老总,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湛博俊想了想后点头,又问:“姐,你们是认真的吗?他有可能成为我的姐夫?” 湛明澜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是赶紧琢磨一下怎么在富格尔的老总面前好好表现吧。” 周六晚上,封慎安排了饭局,宴请富格尔的老总以及三位总经理级别的高管,顺便将湛博俊介绍给他们认识,本来湛明澜不想参与的,但封慎特地来了电话,说一块来吃饭,她就陪同湛博俊一块去了。 在车上,湛博俊又嘀咕了句:“等会我见到他该喊他什么呢?封总?” 湛明澜笑道:“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没事,他不看重这些的。” 湛博俊显然有些紧张,在车上不停地低头看表。 到了饭店,湛明澜和湛博俊下车,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上了二楼,来到封慎安排好的包厢,他人已经站在外边了,见到他们来了,微笑了一下。 湛博俊看清楚封慎的样子后,本能地一怔,封慎已经伸出手,言简意赅道:“你好,湛博俊。” “你好。”湛博俊彬彬有礼道。 “进去吧。”封慎指了指大包厢。 湛博俊点头,跟着封慎走进去,湛明澜跟在最后面,清晰地看见了弟弟后颈上的一抹细汗,赶紧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要紧张。 富格尔的老总和三位高管都在了,封慎下午就约他们打了高尔夫,玩了牌局,此刻他们坐在位置上,表情放松,笑意盈盈,心情挺不错。封慎为他们彼此介绍了一下,湛明澜和湛博俊落座。 湛明澜自然坐在封慎左边,湛博俊坐在湛明澜边上。 饭局气氛融洽,主要是富格尔的老总和封慎说话,其他几位高管应和,谈的也都是些吃喝玩乐的事情,时间长了,湛博俊有些心急,放在身侧的手臂轻轻碰了碰湛明澜,湛明澜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急,湛博俊只好闷闷不乐地低头吃菜。 幸好,过了一个多小时,封慎主动将话题带到了富格尔最近的项目招标上,富格尔的老总笑了一下,简单地对这个项目招标的技术要求做了说明,话音刚落,湛博俊就起身向富格尔的老总敬酒,大着胆子说:“今天难得见方总一面,请方总务必给我几分钟,让我说说在这个项目上启铭所拥有的优势。” “可以。”方总笑道,“你慢慢讲。” 湛博俊有条不紊地说起来,因为事先准备充足,他说得很好,面面俱到,方总开始有些漫不经心,听到一半的时候身子前倾了一下,轻轻地摆了手势,示意湛博俊先暂停,然后提出了一个技术性的问题,湛博俊只迟疑了一会就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方总听后点了点头,又笑道:“你可以继续讲。” 湛博俊说话的时候,湛明澜看了一眼封慎,似乎看见他眼里的笑意。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饭局结束,封慎安排车子送富格尔的老总和高管回去,然后走到湛明澜和湛博俊面前,微笑道:“时间还早,想不想去哪里再玩玩?” 湛博俊想了想摇头说:“我先回去了,你带老姐去玩一会。” 封慎用眼神咨询湛明澜,湛明澜侧头对弟弟说:“回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封慎和湛明澜就在附近散步。 夏天到了,晚风悠悠地拂过人的脸颊,非常惬意舒爽。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她突然问:“刚才饭桌上你在笑什么?” “我觉得你弟弟挺可爱的,在方总面前力求表现。”封慎说。 “他很想做出一番成绩证明给我们看,说起来有些好胜心理。” “正常,他还那么年轻,血气方刚的年纪,都会有胜负欲。”封慎说,“看得出你很疼爱他。” 湛明澜点头:“我们小时候爸妈都很忙,常常不在身边,他总是可怜巴巴地问我,为什么别家的小孩总是有父母陪,他却不行,我就对他说,但是别家的小孩没有一个整日陪他玩,照顾他的姐姐呀,他听后就不郁闷了,笑着踮起脚搂住我的脖子,那样子可有趣了。我当时就想着,得多疼疼他。” 他莞尔一笑,突然问:“我今晚表现怎么样?可以赢得你弟弟的赞成票吗?” “你表现得很好。” “真的?” “真的。”湛明澜点头,“你一直表现得都很好,让人无法挑剔。” 他停步,侧身,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那你喜欢吗?” 她抬眸看他,对上了他那双黑亮的,充满智慧的眼睛,点了点,轻声道:“我喜欢。” “喜欢和我在一起?” “……嗯。” 他笑了一下,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她的脑袋被按在他的胸口,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贴得那么近,她的鼻尖磕到了他大衣上的扣子,吃痛地蹙眉,他见状将她的脑袋往自己左胸口挪了挪,隔着衣服,她似乎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偶尔抬眼眸,可以看见他清隽的眉目,他坚毅的面部线条在融融夜色中显得凛冽,利落。 慢慢低下头,唇停在她的唇前,温热干净的呼吸落在她的唇尖。 她凑上去,轻轻地亲了他一下,然后对上他有些意外的眼眸,后退了一步。下一秒被他拉回怀里,低头啄她的脸颊,眉心,鼻尖,雨点似得打下来,然后封住她的唇,热热地辗转了一番,伸出舌尖抵开她的唇瓣,吻得越来越深。 吻到她气息微乱,他才松开了她,抬臂看了看腕表:“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发觉自己口腔里完全是他的味道。 回到家,看见湛博俊正在厨房煮泡面吃。 “我以为你们会玩到凌晨,或者是不回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胡说什么呢。”湛明澜将包丢在沙发上,走过去嗅了嗅,“好香啊,分我一半。” 湛博俊一边从橱柜里拿出两只碗,一边说:“你确定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长相?” 湛明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着湛博俊探究一般的眼眸,慢慢明白了,无奈地笑道:“你看我像是那种因为得不到某人,转而去找一个相似的脸聊以慰藉的脑残吗?” “真的?” “真的。” “好吧,我承认乍看他的第一眼,觉得有些讨厌。”湛博俊将面分在碗里,边动作边说,“不过,总体来说他还不错。” “哪里不错?”湛明澜突然很想听听别人眼中的封慎是什么样子的。 “饭桌上,他帮你夹的菜都是你爱吃的,那道蒜蓉西兰花一直摆在他面前,他都没夹给你,说明他很清楚你讨厌大蒜。”湛博俊说,“还有服务员上热锅的时候,他伸手护在她身侧,担心你被烫到。” “你一直在观察他啊?”轮到湛明澜惊讶了。 “帮你把关而已。”湛博俊说着看了她一眼,“对了,你和他进展到哪一步了?不会已经是……” 湛明澜及时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想的那些都没有发生。” 湛博俊捧着汤碗走去客厅,丢下一句话:“真觉得不错就嫁了吧,你快奔三了。” “胡说,还有好几年呢。” …… 一个月后,湛博俊代表启铭参加了富格尔的对外公开的竞标演说,为这一天,他整整一个月每天都少于六小时的睡眠,连做梦都在想着怎么将竞标书修改得更为完善,所耗费的心血,承受的压力都是前所未有的。 等待结果的时候,湛博俊打电话给湛明澜。 “姐,现在在等结果,嗯……表现得还可以……就其中一个问题卡住了……其他都过得去。” 挂下电话,湛博俊喝了口水,低头看表,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到每一分钟都令人窒息。 四个小时后,结果公布,并非启铭。 湛博俊的脑子一晕,耳畔嗡嗡直响,手脚逐渐发凉。 言敬禹放下销售部所有人员的业绩表,良久后开口:“到目前为止,博俊你这行还是空白的。对此,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出在哪里?” 湛博俊冷冷地看着言敬禹,片刻后说:“我运气不好。” 言敬禹轻笑了一下,揉了揉眉心:“你的运气的确差了点。” 这次启铭和最后中标的企业只差了两分,就这两分就抹杀了湛博俊的全部努力。这是个只看结果,无人在乎过程的时代,输就是输了,没有人会向失败者致敬。 “但是你想过没有,自己也许并不适合这一行?”言敬禹抬眸看他,“你看上去很疲倦,脸色也很差,说实话,你这个状态我有些担心。” “少假惺惺的。”湛博俊冷笑,“这不就是你希冀的结果吗?你巴不得我做不出一点成绩,永远起不来,成为名副其实的二世祖,这样你就可以在启铭为所欲为。” “博俊,看来你对我误会很深。”言敬禹起身,点了点身后的椅子,“你如果想要这个位置,我完全可以让出来给你。” 湛博俊面色紧绷,保持沉默。 “但是这个能力,你有吗?”他的眼眸逐渐变深。 气氛结冰。 “总有一天,我会具备这个能力。”湛博俊微微扬起下巴,眼眸猩红,“倒是你,没有资格居高临下地和我说话。别忘记你只是一个外来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湛家的,没有湛家,你什么都不是。若非湛家收留你,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请你记住,我再不济,也是湛弘昌的独子,启铭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你的父母早就在那场车祸中被炸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爸妈惦念着和你们家的那点交情,你这条小狗根本爬不进湛家的门。” 第34章 “你这条小狗根本爬不进湛家的门。” 言敬禹坐在车里,手里扣着打火机,幽幽的蓝光划过夜色,照亮他眼眸里的冷意。随着手机铃声在狭窄空间响起,扣的一声,蓝光湮没在夜色中,打火机被扔在一边,言敬禹拿过了手机。 是金度侦探事务所的电话。 这一年半来,关于当年言舜清和向楠的车爆事件调查,基本没有任何进展,毕竟事隔太多年,调查采证的难度很大,对方也暗示过这样调查下去无果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依旧坚持。 “我们已经查出当年汇款给向楠女士的银行户头的户主。”对方及时交代了进展。 “面谈。”言敬禹沉声道。 二十分钟后,在某家酒店,事务所的负责人将一份资料递给他。 “瑞士银行具有保密协议,在该银行开户的户主资料只有很小范围的人知道,且瑞士属于永久中立国,及时是国家政府,也无权干涉,调查,处理任何个人在瑞士银行的存款。因此我们的调查一直处于瓶颈,无法突破。”负责人说,“这是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很大代价从该银行一位高级职员手中掌握的资料,对方正逢家变,急需用钱,给了我们突破口,他已经做好了辞职,甚至是□的最坏打算。” 言敬禹不管他们用什么渠道获得这份资料,直接拿过,打开。 “该户主的中文名是,罗锦麟。”负责人继续说,“关于这位罗锦麟先生的背景资料,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去收集。” 良久,言敬禹抬眸,将手里的资料丢在桌子上,揉了揉眉心:“那就快去,我不想再等了。” “好,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您。” 言敬禹走出酒店,上了车,径直开回湖畔湾别墅。 车子缓缓开向大门,两束光刷刷照在大门口一个人身上。 华筠用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言敬禹见是华筠,蹙起了眉,招手让她上车,华筠立刻快步过去,上了车。 “不是说了以后别来这里找我,我有时间会去看你的么?怎么又来?” 华筠一怔,随即不无哀怨道:“你都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才打车过来的,问了门卫,他说你没有回来,我很失望,本来想直接再打车回去的,幸好多等了一会,被我等到了。” 言敬禹不说话,刷了电子卡后进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言敬禹就安置华筠在别墅里过夜,明天送她回学校,华筠说肚子有些饿,言敬禹让她自己在橱柜里找东西吃,华筠找到了两包饼干,刚拆开,转头一看,他已经从客厅中消失了。 华筠吃了两块饼干,食之无味,便丢在一边,径直上楼找言敬禹。 言敬禹正在书房里找什么东西,华筠扣了扣门,轻声喊他。 “敬禹哥哥。” “嗯?”言敬禹将找到的相册放在一边,抬头看她,“有话要和我说?” 华筠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主动贴在他怀里,柔声道:“敬禹哥哥,博俊的事情是我错了,你骂也骂过了,该消气了吧?不要再不理我了。” “行了,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了。”言敬禹揉了揉华筠的脑袋,然后轻轻推开了她,“去睡觉吧,明早我送你回学校。”说完往椅子上一坐,拿过相册,视线放在里面的相片上,没有再理会华筠的意思。 华筠咬唇,视线停留在言敬禹脸上,没有收回,就这样过了好一会,言敬禹再次抬头,指了指墙上的钟,示意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 “敬禹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不冷不热的?”华筠忍不住问道,“这么久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来这里就是特地来问我这些的?” “对,我就是要问个清楚。”华筠提声,满脸的委屈和不平,“在你心里,到底当我是什么?是不是一只宠物?开心的时候哄哄,不开心的时候就搁在一边?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走不进你的心,你是不是介意我,介意我……我被那个过?” 话到最后,华筠哽咽了,当时的羞辱和恐惧在脑海里重播,面色陡然一白,手指握成了拳头。 言敬禹起身,走到华筠面前,一手按在她颤颤的肩膀上,放柔了声音:“我最近很忙,或多或少冷落了你,是我的不好,等忙好这阵,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华筠吸了吸鼻子,扭过头:“你还在意我的感受?我以为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言敬禹伸手将华筠小巧的下巴掰过来,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继续安抚道:“我当然是在意你的。” 华筠轻哼,但心情已经没有刚才的那么糟了,每次都是这样,她对言敬禹的温柔没有抵抗力。她也知道他最讨厌不识相,缠得紧的女人,于是不打算纠结刚才冲口而出的问题,惹他不快,反正来日方长,她总能争取到全部,完整的他。想到这里,她垂下眼帘,一副乖乖的样子,柔柔地重复了一声“敬禹哥哥”,又依偎在他怀里,沉浸在这一刻的安宁和喜悦中。 “上次给你的购物卡,里面还剩多少钱?”他漫不经心地问。 “寝室的小姐妹过生日,我送了她一条裙子,花了一些钱,给妈妈买了真丝睡衣,也花了一些钱,还给爸爸买了手表,又花了一些钱,现在没剩多少了,不过我自己倒没买什么东西……”华筠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敬禹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花钱如流水?” “不会。”言敬禹沉吟片刻后说,“我会再给你的卡里打一笔钱,你想买什么东西就买,不用委屈自己。” 华筠缓缓地点了点头,用力抱住他的腰,贴得他很紧。 “不早了,自己去睡觉。”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华筠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松开他,转身走出书房。 言敬禹再次坐下,打开相册本,一张张地翻看旧照片。这本相册是他的家庭相册,都是向楠,言舜清以及他的照片。他认真地看,偶尔有几张照片是向楠和她的朋友昔日的合影,他视线停留的时间尤其长,想看看向楠以前的朋友是哪些,男的还是女的,其中会不会有一个就是那个神秘的罗锦麟。 周末,湛明澜和封慎吃了中饭后一同去逛附近的shopping mall。 “我好像还没送过你一件像样的东西。”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封慎说,“今天想买什么,我送你。” 湛明澜刚想冲口而出说不用了,我自己有钱,脑海里及时浮现上一次他因为她的客套而不高兴的画面,立刻噤声,乖乖地点头:“好啊,你舍得就好。” 封慎像是挺受用一般,浅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伸手从湛明澜身后,贴住她的后腰:“我还真没什么舍不得的,你想买什么呢?” “我想买一条裙子,你帮我参谋参谋?” “可以。” 他们手拉手逛了一会,湛明澜扫过一个个橱窗,都没有令人眼睛一亮的款式,也懒得进去细看。转弯后,路过一家宽敞明亮的店铺,她一眼就看中橱窗中央挂着一条蓝色的长裙,风格简约,没有多余的累赘,干干净净的一条,如流水一般倾泻下来,触动心弦,尤其好看的是那个颜色,蓝的干净,澄澈,和天山上的湖泊一样。 “我喜欢这条裙子。”湛明澜拉着封慎的手走过去,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看的,进去试试?” 湛明澜点头。 他们走进去,善于察言观色的服务员立刻笑着走近问需要什么服务,湛明澜点了点挂在橱窗处的那条裙子说:“我想试试看那条蓝色的裙子。”顺便报了自己平常穿的号。 “好的。”服务员转身去拿裙子了。 湛明澜和封慎在店里随意转了转,过了一会服务员就走过来有些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您要的号只剩下一件,试衣间里面那位小姐早来了十分钟,现在正在试穿。不如等等,看她需不需要再说,可以吗?” 湛明澜实在喜欢那条蓝色长裙,点了点头说好。 过了好久,试衣间的门锁一动,门打开,里面的女孩拿着衣服出来,有些可惜道:“这个有些大,我穿不了。” 声音有些熟悉,湛明澜抬眼皮,果然是华筠,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那条被揉得有些皱的裙子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接过后迅速整理了一下,再转身往湛明澜这个方向走来,那漂亮的蓝色盈盈闪动,映入眼眸,让人倾心。 “我突然不想要了。”湛明澜摆了摆手,拒绝。 正准备走出去的华筠视线与湛明澜碰到,很是惊讶,当看到她边上的封慎时也是微微一愣。 “嗯?”封慎低头,眼神带着询问,“等了这么久,不试试看?” “不试。”湛明澜挪开视线,语气生硬,“别人穿过的,会留下味道,洗不干净。” 华筠闻言,身体微僵。 湛明澜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的确让人琢磨不透,服务员的脸上略微浮现尴尬。 她知道自己的态度和行径在旁人眼里就是三个字,难伺候,刚才说不介意,现在又说介意。 封慎倒是无所谓,伸手轻抚过她的后背,语气不轻不重,恰好让所有人听见:“说的对,我们不穿别人穿过的。这件衣服不要了,我陪你去别处逛逛,挑一件比这更贵十倍的。” 她抬头看他,有些意外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周围服务员心领神会,又一出暴君的宠妃,看多了,早适应了。 灯光映在他眼眸,光晕浅浅流动,极黑的眸子中间那点亮像是小漩涡,引着她进去,清隽的眉目间竟然满是纵容,她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 他拉起她的手,微微一笑:“走吧,湛大小姐。” 于是,她就跟着他,大摇大摆地出了专卖店,一副“大小姐”的姿态。 华筠面色刷的一白,像是当众被羞辱一般,手指有些发颤,过了很久才回过 第35章 他们逛完了shopping mall,又去了江边散步,听了江边的街头艺人的卖唱,路过卖棉花糖的摊子,他还主动给她买了一个棉花糖,塞在她手里,十足当她是小孩子看。 手里的棉花糖和天空上的白云一般柔软又美丽,一口咬下去,那甜味化成汁液,充盈了整个口腔。 她眯了眯眼睛,说甜死人了。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了,竟然能在江边散步,还吃着这么□的东西,入耳的是年轻人蹬着脚踏车来来回回的声音,热乎乎的风吹拂过脸颊,有些痒痒的,她伸手抓了抓,余光瞟到了他眼眸里的笑意,也跟着笑了一下。 吃完一根的棉花糖,手里黏黏的,封慎拿出手帕递给她,她边擦手边说:“我的抽屉里还放着你的一块手帕,唔,你记得吗?” 那年她父亲去世,她去医院找责任医生开死亡证明,走出住院部的时候,遇到一幕惊悚的坠楼,当时她脑子一片空白,幸好他及时出现,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替她避开了那血肉模糊,之后还借她手帕擦眼睛。 “我记得。”他顿了一下,“当时你父亲去世了?” 湛明澜点头。 “看得出你很难受。” “嗯。”她垂下眼帘,承认,“感觉整个世界都崩溃了,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我明白这样的感受。”他说,“我父亲也是意外去世的,在牌桌上猝死。” 湛明澜一愣。 “那晚他又是大赢,乐不可支,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当唱车回城中心吃饭,地点是新开的一家做高级创意料理的餐厅,因为人很少,封慎直接要了一个雅间,带着湛明澜上去,刚欲走进去,对面一间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客人有些惊喜而亲切地喊了一声:“封老板。” 湛明澜循着声音转过去一看,对面雅间门口站着一位男士,以及他身边还有一位熟悉的女士,热门影星骆冰。 骆冰戴着墨镜,穿着挺休闲,对封慎客气地一笑。 封慎微微颔首,却没有上前应酬,很快回过身来对湛明澜说:“我们进去吧。” “不需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需要。” 他们落座后,封慎做主点菜,湛明澜放下包,径直去了洗手间。 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她有些意外地看见骆冰正对着明亮的大镜子,拿着睫毛膏细细地抹自己的眼睫毛。 “你好。”骆冰在镜子里看到了湛明澜,笑着收起睫毛膏,转过身来,“刚才看见你和我老板一块进去吃饭,我立刻猜到你是谁了,湛大小姐。” “你认识我?”湛明澜有些惊讶。 “其实我们在一次酒会上见过面。”骆冰笑意不减,“那次我陪同他出席,发现他心不在焉的,总是盯着你看,我就好奇了,问他你是谁,他告诉我的。” “哦,是这样。”湛明澜点头,直觉骆冰还有下文。 “冒昧问一下,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吗?” 湛明澜停顿了一会,点头。 骆冰挺沉吟了一会,挺直了身子,双手自然交叉在小腹,看着湛明澜的眼眸依旧带着微笑,语气却十分认真:“也许你会觉得有些突兀,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是关于那些报纸杂志,娱乐版块上的新闻,那些都是记者杜撰的,没有一条是事实,封慎他只是我的老板,仅此而已,我们私下也没有任何往来。” 原来是为这事特地过来向她解释的,湛明澜明白了,神情豁达:“我当然不会相信那些谣言的。” “那是我多虑了。”骆冰像是松了口气,继续说,“我自己倒是无所谓,负面新闻多的去了,只是不想你误会他,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 “你们,很相衬。”骆冰微笑地说,“我祝福你们。” 回到雅间,桌子上的菜已经陆续上来了,湛明澜坐下,封慎持壶为她倒了一杯茶。 “我刚才在洗手间碰到骆冰了。” “哦?你们说了什么?”封慎将茶杯推移到她面前。 湛明澜笑道:“她力挺你是个好男人,让我千万不要误会你们的关系。” 封慎淡笑,持筷夹菜:“你真的从来没有误会过?” “嗯,以前有,但是后来没有了。” 封慎抬眸,黑而亮的眼睛对上了湛明澜的眼眸,搁下筷子,袖口轻轻扫过桌面,缓缓却认真地说:“我不骗你,我只是她的老板,仅此而已。” “咦?你们好有默契啊,连说辞都是一样的。”湛明澜故作警惕。 封慎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说:“你要是真的醋了,我会开心一下,但是你没有,就不必伪装了。” 说着夹了一块菜心丢进她的木碗。 第37章 封慎这趟出国,一去就去了十来天,湛明澜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的答复是不定,她也不再过问。 不过倪好好的那番话让她反省了自己在这段感情上的状态,她的确是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接受封慎对她的好,却没有想过主动为他做些什么。他们目前阶段的交往就是熟男熟女的那一套,偶尔约会,吃饭,看电影,逛街,送对方一个小礼物,聊天谈谈近况,再分手回家,不干涉对方的私密生活,尊重对方,给予彼此一定的自由空间。 湛明澜关上电脑,喝了一口蜂蜜枣子茶,信手翻开边上的一本杂志,很巧地扫到一行字。 “在二十五岁后,遇到一个不令你讨厌的对象,已属幸运。” 是这样吗? 湛明澜垂下眼帘,手指缓缓摩挲在杯口,那热腾腾的雾气熏到指尖,暖暖的。 不是这样的,其实她很明白,任何理由都只有一个,爱得不够深刻。如果爱得深刻,不会有任何形式的妥协。 忙到近八点,开车出启铭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竟然是封慎的朋友莫侠,他的声音带着调侃和戏谑,倒是可以和他的脸完全重叠起来。 “湛大小姐?封慎他生病了,现在孤零零地在我这儿呢,迷迷糊糊地喊你名字,你要不发个善心,来看看他?” 封慎回来了?湛明澜惊讶,当然她是不会十分信莫侠说的话,反问:“他病了?去医院了吗?” “他哪肯去医院。”莫侠笑了一下,像是商量又像是试探,“要不你过来哄哄他?你不是他的女朋友么?” “你的地址是?”湛明澜问。 莫侠很愉快地报上一串地址。 湛明澜调转方向,开往莫侠报给她的地址。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城东一家品酒室门口,这家品酒室湛明澜听说过,风格借鉴新加坡的那家知名品酒室,配合本土风情进行改良,圈内不少好酒人士没事都喜欢往这里钻。 封慎在这里?湛明澜有些莫名其妙,回拨了莫侠的电话,他笑着说,这么快?我出来接你。 于是,两分钟后,穿着印花衬衣和宽肥五分裤的莫侠就走出来,陪湛明澜进去。 湛明澜有些好奇地打量他,他说:“我私下穿着比较休闲,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人呢?” “他在楼上呢,走,我带你上去。”莫侠很绅士地为湛明澜开门。 这里的装修是复古风,地板全是老房子的那种地砖,颇有欧洲风情,四周有蜡烛装饰和照明,光线很柔和,墙上的画框是各种百老汇话剧的简介,莫侠介绍说这都是他珍藏的,他自己是这家品酒室的投资者和创意策划人。 “我这里有6000多种来自世界各地的葡萄酒,价格从几十元到十几万元一应俱全。”莫侠点了点中央的藏酒柜子,“那排是最受欢迎的酒,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对了,我们底下还有酒窖,有全天候的恒温酒柱,是我要求的,灵感源自意大利的比萨斜塔。” 湛明澜点头,说了声很不错,然后问:“他病得严重吗?” “没事,死不了。”莫侠晃了晃手,“顶楼有两间客房,专门供我们自己人用的,有时候喝醉酒就直接睡在那里,他就在里面。” 他带湛明澜上去,走到房门口,直接扭门把进去。 封慎正躺在一张长长的卧榻上,听到动静抬了抬眼皮,看到了湛明澜,问:“你怎么来了?” “我告诉她你生病了,不肯去医院,让她过来哄哄你。”莫侠嬉笑着说,随即侧头问湛明澜,“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海鲜披萨,澳洲龙虾,西冷牛扒,帕玛火腿随你挑,还可以帮你配酒。” “不了,我不饿。”湛明澜微笑。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哄哄他。”莫侠知趣地退下了。 门被轻轻带上。 封慎半躺在卧榻上,他穿了一身深灰色丝绸质地的长袍,腿上盖了一条薄羊绒毯,神情有些懒。对了,他好像修剪过头发了,头发更短了些,两鬓很整齐,一丝不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湛明澜走过去,坐在卧榻对面的床上。 “今天早晨,下飞机后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回家休息了,傍晚有几个朋友在这里聚餐,我来作陪,喝了点酒,头有些晕就在这里休息了。”封慎解释。 “喝了一点酒?”湛明澜笑着看他眼里的醉意,又吸了吸鼻子,一股酒味立刻窜进来。 封慎用手按了按眉心,薄笑:“可能比一点再多一点。” 湛明澜起身,走过去,弯下腰,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稍微有些烫。 他扣住她的手腕,往下拉,搁在自己的胸膛上:“我没事,是莫侠骗你来的。” “可是你身上真的很热。”凑近他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他从肌肤腠理透出来的热气。 “因为喝了酒,等会就好。”他弹了弹她的手背。 “早晨回来也不打电话给我?”湛明澜眨了眨眼睛。 “我发了短信,你大概没看见。” “是吗?”轮到湛明澜小心虚了,今天她很忙,的确没理会短信提示。 房间的温度有些热,满室清冽的酒味,湛明澜就弯腰在他身边,一手被他扣在胸膛。 “坐下。”他伸出长臂,搂过她的腰,将她带到了卧榻上。 卧榻很长,但宽度有些,她挪了挪臀,还是坐得不舒服,他很自然地说:“坐着不舒服的话,就陪我躺一会。”话是征求的语气,但手已经绕过她的圆臀,将她的长腿拉了上去,她楞了一下,随即踢掉了鞋子,躺了上去。 他往右侧挪了挪,待她躺下,便伸手将她整个地搂进怀里。 真正靠近才感觉到他的身子完全就是个大火炉,烫的不行,身上有龙舌兰的苦辣,有些熏人。 “你骗人,根本不是浅酌,而是酗酒。”湛明澜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还是烈酒,别以为我闻不出来。” 封慎笑了一下,凑过去,用额头贴住她的额头,坚持道:“是他们灌我的,不能怪我。” 近在咫尺的距离,睫毛和睫毛都可以纠结在一起的距离,他鼻尖带出的气息划过她的脸,惹得她痒痒的,她抬起眼皮看他,可以清晰看到他菲薄好看的唇,唇色偏淡,高挺的鼻子,上面竟没有一个毛细孔,还有那双眼睛,黑而亮,如同夜晚的一道光。 他真的有一张可以颠倒众生的皮相,那么好看,尤其是认真看你的时候,你都躲不开他的眼睛。 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拨开她头发,捏了捏她的耳垂,依旧很认真地看她,似乎在想该亲哪里。 她动了动长腿,脚趾却磕到了他的脚踝。他伸手按在她的腰臀凹陷处,然后上下抚摸。 似乎是非常自然的,他翻了个身,就压在了她上面,低头咬了一口她的下巴,舌尖沿着她的脖颈轻轻往下,手也没停住,将她的紧身t恤往上拉。 待手掌沿着她的腹部上去,她看清楚他眼眸里的深色越来越浓,藏的热意一点点浮上来。 “封慎。”她叫了他一声。 “嗯?”他没听见似的,手指继续向上,触到了她的胸口,垂眸淡淡道,“蕾丝花纹的,不错,扣子是前面还是后面的?” 她想说什么,却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前面的。” “哦,找到了。”他勾了勾食指,就解开了她的前扣,手滑进去覆盖上她的一侧玉峰,轻轻地把玩。 她的脸瞬间升腾起两片红色,他的手掌又宽又厚,存在感太强,整的她的身子很难受。 “你发抖?”他察觉到她的瑟瑟,安抚道,“别紧张,我知道分寸的。” 说是如此,但动手将她的t恤扯在一边,又抹开了她的胸衣,双手覆盖上去,镇定又享受地揉捏。 她信任他,所以没有喊停。 他又往下,褪下了她的裙子。 那柔柔的布料褪下后,只剩下一最后一层。 后知后觉的火辣羞耻感升腾,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似乎他没有动静了,她又睁开眼睛。 发现他挺直了身子,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袍子的腰带,她这才有些怕了,赶紧提醒道:“封慎,你说过你知道分寸的。” “不愿意和我?”他微微蹙眉。 湛明澜摇头:“只是觉得有点快。”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 “你说你知道分寸的。”只好再次提醒他做出的承诺。 “我那是开玩笑的话。” “……”湛明澜语塞。 似乎僵持在这里了。 封慎突然拉起她的手,询问似的口气:“那折中一下,澜澜帮我弄出来。” 湛明澜微楞,没有反对,他将她的手探向自己的腰间,她动手去解他的长袍腰带,那腰带又凉又滑,系得有些紧,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她解了很久还没解开,手指都是湿汗,隔着薄料子,她可以感受到里面的那股凶悍力量,于是更紧张了。 他没有帮她的意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沉着道:“慢慢来,别着急。” 直到她解开了那个腰带,看见了他的那命^根子。 那分量和尺寸简直让人心惊,寒颤。 她没弄过这个,真不知道怎么弄,这个尺寸的玩意直接摆在她面前,肆意抬头,让她无措,都不敢去碰。 “我没试过这个,我真不会用手。”想打消他这个龌龊的念头。 “可以,我不介意你用嘴巴。”说着他欲提上去。 她立刻说:“我用手,用手!” 简直不能想象将这个东西放进嘴巴的恐怖画面。 妥协后,伸手帮他摆弄那头,他一边笑一边指导她该怎么做,她初次做这个,技巧自然生涩,摆弄了很久,他就是出不来,她有些急,加重了力道,捏下去,他闷哼了一声,她似乎找到了他那个点,往点上来了几下,他背脊挺直,肌肉充满张力,欲喷张,又逼近了她,伸手去揉她的玉峰,压低声音:“澜澜,我要你再动得快一点。” 她的脸如云蒸霞蔚一般,唇殷红欲滴血,黑发如瀑散开,娇媚得不可一世,偏偏手底的动作又是那么生涩,做的十足是伺候,讨好他的工作,迷人得简直想让他捏碎。 热气氤氲在两人周边,他的袍子霸道地覆盖在她小小的胸衣上,显得极度暧昧。 卧榻上的羊毛毯无声地吸吮着两人的汗液。 密闭的空间里,这绮丽直接的画面让人脸红心跳。 激烈的动作好久,他一挺,完全释放出来,喷洒在她的手和大腿处。 湛明澜瞬间有些发怔,手里烫的吓人。 他呼了口气,低头看她手和腿间白乎乎的东西,拿过袍子,替她擦干净,边擦边说:“没事,我的不脏。” “你以前的女朋友也为你做过这个吧。”湛明澜问。 他一边去找她掉在地板上的胸衣,一边随意道:“你可以猜猜看。” “我不想猜。”湛明澜闷声道。 他帮她穿好胸衣,扣好前扣,抬起她的下巴,认真道:“她们没有为我做过这个。” 湛明澜张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也许是刚才动作得有些累,湛明澜很困,打了个哈欠,侧了身抱住了枕头。 “今晚就睡在这里,明天我送你上班。” 湛明澜想了想点头,打了电话给殷虹,说自己今晚和倪好好呆在一块,殷虹说知道了,别玩通宵就好。 就这样睡到了天亮。 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神清气爽的他。 他已经穿上了帝王式的衬衣,打好了暗蓝色的条纹七褶领带,正将黑色法兰绒的枪驳领西服套在身上,听到动静,侧头看她醒来,对她浅笑,自是眉目清隽,一派雍容尊贵,和昨晚那个懒洋洋,全是酒气的大公子判若两人。 “等会早餐会送进来,你先去洗漱一下。”他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现在几点了?” “不到七点。” 湛明澜起身,去了洗手间。 吃完早餐,下楼的时候看见莫侠正坐在高椅上抱着一只吉他在弹唱情歌,边上的两个女服务员正一脸崇拜地看他。 莫侠见他们下来,对湛明澜促狭地笑:“哄了他一晚上?” 湛明澜抚额,笑而不语,反正多说也是越描越黑,还是不说了。 封慎不理会他的玩笑,直接拉着湛明澜的手出门,刚推门出去,就看见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架着摄像机的新闻工作人员正走进来。 莫侠说:“哦,是南报的记者,今天他们来探访我的店,约的是八点,怎么早到了?” 那两人走进来,看见封慎,惊喜道:“是封老板,近来可好?” 封慎颔首:“挺好,你们工作辛苦了。” “咦,这位是?”他们好奇地看着湛明澜,以及封慎和她扣住的手。 这个时间点,这个私人地方,这个姿势亮相,的确让人浮想联翩。 “她是我的未婚妻。”封慎语气平常,“我们刚吃了早餐,我要送她去公司。” 两人讶异。 湛明澜亦是,没想到封慎会对外宣称他们的关系。 第38章 手拉手走到车子边,封慎打开车门,湛明澜坐进去,他绕到另一边开门进来。 “未婚妻?”她侧头看他,重复道。 他很自然地探过去,很自然地帮她扣好安全带,抬眸时,眼神再自然不过,勾起一个很浅的微笑,声音沉沉好听:“难道不是吗?” 湛明澜低下头,思考了一下,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答应做他的未婚妻了,这个男人总是不按理出牌,她无法招架。 “昨晚我们待在一个房间里过了一夜,还赤诚相见。”他挺直身,启动车子,声音平缓,“你看过了,也摸过了,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空气里有独有的清晨清冽的味道。 他的话,一字字地落在湛明澜的耳畔,似乎具有魔力一般,将不怎么符合逻辑的事情说得顺理成章,还不容旁人置喙。 湛明澜抓着包包上的带子,抬起头来,正好他打转方向盘转弯,从她这个角度看到他优美干净的侧脸,修剪整齐的双鬓,菲薄好看的唇,一切都是他平常的模样,却又有些不同,难道是经过了昨晚的亲密,看他的感觉都有些异样了。 “我没在开玩笑。”他修长的手转着方向盘,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就因为我昨晚伺候了你?让你舒服了?”她问。 封慎轻笑:“澜澜,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湛明澜抬起手臂,枕在自己的脑袋下。 “你要一直逃避我?” “不是逃避,是太快了。”她轻轻叹气。 “我在这方面的耐心并不是那么好。” “你之前说过会给我足够的时间。” “那是我的玩笑话。” “……”湛明澜语塞,蹙眉瞪了他一眼,然后说,“所以你就故意在那两个记者面前宣传我们的关系,好让全世界都知道?” 他行事作风向来低调,虽然是元嘉传媒的老总,但除了和骆冰那点不靠谱的传闻之外,他和旗下的女艺人没有任何交集,在公共场合也绝口不谈私人感情,却在刚才,竟然动用了那最噱头,最骇人的三个字,未婚妻。 居心何在…… “对。”他点头承认,没有片刻犹豫。 湛明澜微怔,对着窗外的阳光眯了眯眼睛,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 “可以。” 果不其然,很快,关于封慎有未婚妻的消息传开了,有记者为了确认,特地到元嘉门口蹲点,守到了封慎的阿斯顿马丁,长枪短炮地对准他,直接说恭喜恭喜,不知封总近期内有成婚的计划否。 封慎说:“暂时没有。” 下车的时候还十分绅士地提醒一位女记者小心阶梯。 “那封总你能透露一些你的未婚妻的情况吗?” “她人很好,和我感情稳定,其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封慎微笑了一下,径直走向电子门,很快进入写字楼,将那些喧杂挡在外头。 记者们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抓到了三个信息。 一是封慎很心仪他的未婚妻,要知道当一个男人说自己的女人她很好,就可以说明她赢得了他的心。二是封慎和他的未婚妻感情成熟稳定,修成正果的可能性非常大。三是他认定了她,就会积极保护她的**。 湛明澜浏览网页的时候看见娱乐版块最下面的一条新闻,就是关于封慎的,点开一看,很短的一则,他对记者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人很好,和我感情稳定,其他的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如此言简意赅,真的是他的风格。 湛明澜笑了一下,低头喝了口茶,手指扣了扣茶杯的杯壁,心里想的是,真的是莫名其妙地成为他的未婚妻了……这样,似乎也不反感。 仔细想想,她从来没有对封慎反感过,如果反感就不会纵容他一次次不动声色的狎昵,也不会在那晚动手伺候他。 脑海里窜进那晚的画面,她的耳尖瞬时有些热热的,不知是不是被茶杯里的热气熏着了。 又喝了一口,舌尖甜甜的,大概是今天泡的时候多放了两粒甜枣。 这天胃口特别好,中午吃得特别多,以至于胃有些撑,湛明澜下楼逛了一圈,以助消食。回来后坐电梯上去,按了销售部的楼层,想看看湛博俊近日的状态。 谁知平日里空空如也的销售部办公室今日还有些热闹。 小陈泣不成声,旁边有人递水,有人拿纸巾给她,她什么都不接,只是一个劲地哭。 “怎么了?”湛明澜巡视了一圈,发现湛博俊不在,正想问他去哪里了,发现小陈正哭得厉害。 “湛经理。”销售部的一位大姐看见湛明澜立刻打招呼。 “小陈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她将一份客户的合同弄丢了,被言总骂得很凶,还命令让她立刻收拾铺盖回家。”大姐解释。 将客户的合同弄丢了,这个错误性质很严重,也难怪言敬禹发飙,湛明澜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陈,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但没有立场为她说话。 “其实小陈人挺勤快的,平时做事都很细心周到,这次真的是大意了,客户亲自派人过来投诉,又那么不巧,撞上了今天这个言总亲自到各部门视察工作的日子,这事被言总逮到了。你也知道,言总在工作上要求向来严苛,容不得一点瑕疵,何况是客户方面派人过来投诉这样丢脸面的事,他当场就黑脸了,整整骂了小陈十来分钟,小姑娘工作时间不长,脸皮到底有些薄,被骂到当场掉眼泪。”大姐说,“他骂完就让小陈走人,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小陈为此哭了好几个钟头,我们也劝不好。不过呢,就在刚刚,博俊上去找言总求情去了。” “博俊上去找言总帮小陈求情?”湛明澜反问,本能地蹙起了眉头。 “对啊,博俊也是可怜小陈,说起来小陈家里条件不好,母亲刚动了手术,花了大笔的钱,她的压力本来就很大,再没了这份工作,又是个沉重的打击,其实我们都很可怜她,但没立场说话,只能安慰小陈想开一点,小陈还是哭个不停,后来博俊站起来说他去找言总。” 湛明澜点了点头,随即立刻转身,坐电梯到言敬禹的楼层。 人还未走到言敬禹办公室门口,已经听到湛博俊的激动声。 湛明澜直接开门进去,叫停:“湛博俊。” 湛博俊回头,言敬禹抬眸,视线双双落在湛明澜身上。 “小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尚在实习期将客户的合同弄丢,这个错误性质严重,按公司规章制度,她被辞退是合理的。” “小陈和我是一组的,平时配合得很好,她工作一直很积极,和客户交流沟通方面都表现得很好,就因为一份合同落在出租车上了,就要辞退她?”湛博俊急着说,“姐,小陈真挺不容易的,家里条件不算好,她妈妈前段时间动了胃部手术,她每天下班后还要赶去医院陪夜,根本睡不好,精神难免会差一点,以至于工作上出了这差错,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何况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保证不会再犯,就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吗?” 湛明澜将视线从湛博俊脸色挪到了言敬禹脸上。 言敬禹声音冷淡:“公司的规则制度不会因为任何人破例,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让她去人事部办手续。” 湛博俊面色紧绷,走上去,一拳砸在言敬禹的大班桌上,说道:“我要留下她。” “博俊,你太感情用事,试想大家都视制度形同虚设,领导人怎么进行运营管理?” “再给她一次机会,若有下次,就按规则来。”湛博俊的拳头死死地抵在桌面上,盯着言敬禹。 言敬禹看了他一眼,表情沉稳,随即低下头,继续翻阅文件,声音不轻不重,却是命令的口吻:“这事到此为止。” 湛博俊正要发作,湛明澜迅速走上前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开口:“行了,博俊,这事就按公司惩罚制度来处理,你也别为小陈不平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带着个人情绪参与工作是大忌。” 湛博俊侧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湛明澜,轻声道:“姐,连你也这么冷漠?小陈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你们要这样绝情?还有,为什么我连一个实习生都保不住?今天就算是我亲自开口,她都保不住,是吗?” 湛明澜沉默。 湛博俊轻笑出来,神情挫败:“对,我差点忘了我现在的地位不过和小陈一样罢了,我不是领导人,我没有资格参与启铭的任何项目决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明白了。” 他说完,伸手用力挪开湛明澜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门被重重关上。 湛明澜站在原地,言敬禹低头认真地翻阅文件,忽视她的存在。 片刻后,她开口:“让小陈留下吧,就算给博俊一个面子,他进启铭以后一直没有开心过,这次算是为他,网开一面吧。” 言敬禹拿过一支笔,在文件上刷刷写了什么,静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笔走纸的沙沙声,最后那笔力透纸背。 “他是你弟弟不是吗?” 言敬禹终于抬头,放下笔,坐在皮椅上,直直地看着她。 “对吧,大哥。” 他的眼眸闪过一次柔和,正要开口。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湛明澜本能地从口袋里掏出,按下了通话键。 是封慎的来电。 “对,我吃过饭了,嗯,现在有些事,待会再回拨给你。”湛明澜的声音透着温柔,说完挂下了电话。 言敬禹眼神中的柔和陡然褪去,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打消了刚才刹那的心软,神情恢复倨傲:“他是我弟弟,但在启铭,他的身份是销售部一组的成员,仅此而已。小陈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湛明澜冷漠地看着他,片刻后转身。 “刚才是未婚夫的来电?”他突然问。 她没回答。 “元嘉集团的总裁,条件真不错。”他微微一笑,手指轻压桌子,“才几天的功夫,就这么亲密了?” “他条件是很不错。”湛明澜头也不会,向前走,伸手扭开了门把,“令人心动。” “进展到哪一步了?”他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这怎么好意思和你说呢?”她扯了个笑容,随即出去了。 “湛明澜,别被对方迷晕了头。”言敬禹的声音如寒潭底的水,透着警示,按在桌子上的手指略显青白,“女孩子总是要洁身自好一点。” 第39章 封慎带湛明澜到金鼎山庄喝早茶,进去后被服务员引领到大堂的靠窗位置,这是封慎的专座,只是不同于平常他一个人悠悠地吃早茶,读报,清闲自在,今天他携带了女伴。 湛明澜落座后,吸了吸鼻子:“有股玫瑰的香味?” 封慎伸手点了点窗外的一排树:“没错,庭院里种了几棵玫瑰树。” “很浪漫。”湛明澜点头。 一笼笼的点心上桌,每一份都玲珑精致,味道很好,配上热乎乎的普洱茶,湛明澜吃了不少。 大堂里的客人很少,零零落落的几桌而已,彼此之间距离很远,不会被打扰。 突然,门口有动静声。 湛明澜看见封慎微微扬眉,视线挪到了门口,随即起身,嘴角带上了微笑,她好奇是谁来了,转头,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位瘦瘦高高的老太太,穿了一条淡紫色长裙,边上有个阿姨似的人正搀扶着她走进来。 “是我奶奶。”封慎低头,对湛明澜说,“她是这里的常客。” 瞬间,湛明澜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大周末早晨不到六点就被某人叫醒,邀请她喝早茶,还嘱咐她记得化淡妆,穿得漂亮一点,原来这用意在这里。 幸好她没有偷懒,化了淡妆,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穿了白色真丝的短袖衬衣加黑色的西装长裤,这幅打扮应该是可以入长辈的眼。 封慎奶奶没理会他,径直走向大堂另一侧,挑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 封慎耸了耸肩,说道:“跟我去打个招呼,让奶奶认识你一下。”说完就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扣起她的手腕,走向前去。 湛明澜有些紧张,心里怪他事先不说,以至于现在她两手空空,一点礼仪都没有。 走到了老人家的座位前,封慎叫了声奶奶,然后介绍湛明澜:“奶奶,她是我女朋友。” 封慎的奶奶抬眼皮,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湛明澜,笑了笑,声音有些哑:“挺好的。” 不知为何,湛明澜觉得她老人家这句话没什么温度,纯粹是礼貌。 “奶奶您好,我叫湛明澜。”湛明澜微笑道。 “挺好的。”老奶奶重复了一遍,然后说,“这里的东西卖相,味道都很好,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请客。” “谢谢您。”湛明澜温顺道。 “你们去吃好了,不用管我,我让朱阿姨陪着就可以了。”老奶奶摆了摆手。 封慎点头,又将湛明澜带了回去。 回到座位,湛明澜抚额,轻声道:“你以后别这样。” “哦,别怎样?”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粉小笼,优雅地咬了口,连汤汁都没渗出来,吃相极为好看。 “你知不知道第一次见长辈两手空空是很失礼的?你让我在你奶奶面前的印象分大跌。” “没事,她老人家不看重这些。”封慎又是优雅地咬下剩下的蟹粉小笼,修长的手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如果你怕失去印象分,我会尽快择一天带你上门,正式和她见面。” “正式见面?”湛明澜不由地重复了这四个字。 封慎喝了口茶,淡定自如地微笑,眼神里透露出肯定。 接下来一句话让湛明澜更是措手不及。 “商量我们的婚事。” 再好的修养,都会在他这样不按理出牌的惊悚之下溃散,湛明澜放在桌布上的脚轻轻一伸,踢了他的长腿一下,泄愤似的。 “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彼此间也赤诚相见,亲密接触过,也都早到了适婚的年龄,谈婚论嫁不是很正常吗?”他说话的时候,窗外的一道光正投在他那颗精致的袖口上,折射出亮亮的一抹,和他眼眸里的神采很相称。 湛明澜默不作声地拿过一只菠萝包塞进嘴里,不知该怎么接话。 “何况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个未婚妻了。”他放下筷子,后仰了身子,淡而从容道,“你说呢?” “你在对我逼婚?”她扔下菠萝包,反问。 他轻轻转了转手腕,一派悠悠闲适的样子,不点头也不摇头,直直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说:“你可以这么想,不过被我逼婚,应该不是什么太痛苦的事情吧?” 她辩不过他,又一次保持沉默。 的确,自从上次手拉手出了品酒室,被两名记者看到后,封慎有未婚妻的事实众人皆知,大家纷纷猜测他这位神秘的未婚妻是谁,出身怎么样,长相如何,气质是否上佳……说没压力是假的,何况他是在湛明澜未准备好之下突然对外放出这个消息的。 现在又在她为准备好的情况下,仓促地见了他的奶奶。 现在又砸下了“商量婚事”这枚炸弹。 一切快得让她觉得有些乱。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缓缓地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封慎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良久后说:“好。” 封慎有未婚妻的消息出来后,最震惊的莫过于凌家。 他们早有和封家联姻的想法,因为彼此在能源生意上有合作,封慎的老奶奶也夸奖凌小筑可爱有趣,他们觉得这事很靠谱,本想找个时间亲自上门拜访,顺便提出找个想法,却很不巧,前段时间凌父大病了一场,全家人忙着照料他,忽略了这事。 等到凌父出院,大家才有心思重新回到这事上。 却听说了封慎有未婚妻的事实。 得知这个消息的一刻,凌小筑就楞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凌腾正要安抚她,她已经哭出来了:“你不是说他身边没有女人的吗?为什么会突然有了未婚妻?” 凌腾也纳闷,平常都不见封慎周围有女人相伴,现在怎么莫名其妙地窜出一个未婚妻。 凌母也埋怨儿子:“你做哥哥的怎么能这么坑你妹妹?事先都不调查清楚的?为了那个男人,小筑时不时就去封家陪那老太太说话解闷,买东西给她,讨她欢心,现在好了,搞得我们像是倒贴不成的傻子一样。” 凌腾抓了抓头发,也是一脸挫败:“我真的不知道啊,封慎他一直是单身,怎么会突然有了什么未婚妻?” 凌小筑抽噎,肩膀颤颤的,委屈伤心到了极点。 凌母叹气,走过去将女儿搂在怀里,让她别哭。 “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凌小筑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怎么办,我失恋了,好丢脸。” “这事都怪你大哥。”凌母气呼呼地瞪了儿子一样。 “我再想想办法。”凌腾喃喃道,“他们这不是还没结婚吗?结了婚的都可以离呢,何况他们又没成,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封慎的话让湛明澜认真考虑了很久,她能确定自己喜欢他,但这个喜欢程度是如何,到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她有些茫然。 脑海里浮现和他相处的种种片段。 他开车经过,溅起的水花沾到了她的衣服,他见状下车,很有礼貌地道歉,主动提出索赔。 他在住院部门口,及时遮住了她的眼睛,转过她的身子,避免让她看见那血肉模糊的一幕。 她失意的时候,在夜海湾喝醉酒,醒来后看见满天花板流星灯如萤火虫飞过,然后是他盈盈亮亮的眼眸。 她在j市出车祸,他将她从车子里抱出来,送到医院去,守在她的病床前,为她读一个有趣的故事。 他们在娱乐汇拥吻,他的热吻印在了她的胸口,烫的要人命。 他带她去吃热面条,澄清自己和骆冰没有私人关系。 他在那个雨天,对她说的情话,也许是你合我心意。 他带她去游乐场,放□段,陪她坐最幼稚的摩天轮。 他在商场里,豪言帮她买贵十倍的裙子,伺候她出门,称她是湛大小姐。 …… 湛明澜翻了个身子,伸手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狠狠道:“你究竟在纠结什么?你别太无耻,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却给不了他实质的。” 又翻个身子,她将长发拨到耳后,垂下眼帘,继续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用倪好好的话说,你假设,如果拒绝了他,他就头也不回地去找别人了,你心里会不舒服吗? 答案是会。 向来最鄙视这种“就算我不要,也不能让给别人”的爱情观,但不得不说,如果他转身走了,去找别人了,将那些好都给别人了,她一定会不舒服。 倪好好最后丢给她一句话,所以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任何感情,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再浓烈也是会逐渐枯竭的。 枯竭?她琢磨这两个字。 因为几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她的精神状态变得不好,开会时候开小差,做ppt的时候脑子突然短路,泡咖啡的时候忘记放糖。 再次和封慎见面的时候,他从她的神情看出了她的挣扎。 “澜澜,你看上去很为难。”他摇头,轻笑了一下,修长如玉石的手持刀叉切开牛排。 “你真的要娶我?”湛明澜说,“我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婚姻不是可以七天退换的商品,买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不够好也没事,够我用就好。”他说着放下刀叉,眼睛对上她的,字字郑重,“还有,我只结婚一次,所以离婚的概率很低,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如果我说愿意和你保持这样的关系,让你一直陪着我,对我好,但不想嫁给你,一直拖着你,这样是不是很无耻?”她反问。 灯光下,他面如冠玉,薄唇紧抿,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眼眸瞬间冷了下去。 “开玩笑的,别当真。”湛明澜笑道,“我绝不会那么做的。” “那言归正传,你愿意吗?”他回到问题中心。 他的眼眸亮得吓人,头顶的所有水晶灯的光都聚集在里头,看她的时候,让她无法躲避。 “我在s城有三处房产,在瑞士有置地,本市的车子有两辆,一辆阿斯顿马丁,一辆gl,有四张银行卡,数额不等,但应该可以保证你一个月三次以上左右的血拼。”封慎摊开手,声音醇醇好听,“这样的家底,可以娶你吗,湛大小姐?” 湛明澜语塞。 “至于我这个人,应该是好相处,只要你不踩到我的底线,我不会发脾气。”他补充道。 “你的底线是什么?” 他想了想后说:“譬如背叛,欺骗。” “如果背叛你,你会杀了我吗?”她好奇了。 他伸手缓缓地摩挲着叉子,笑了一下,摇头:“也不会,不至于那么血腥。”随即抬了抬眼皮:“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太太?” 他封慎的妻子,封太太,这个头衔真的有些沉,如果要接受,她要努力做到最好。 湛明澜垂下眼帘,随即很缓很缓,像是慢镜头一般,点了点头。 封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伸手覆盖上她的手背,低声叫她的名字,澜澜。 “如果我做的不好,你也不能退货。”她认真道,“这点你要非常清楚。” 第40章 用过餐,两人手拉手漫步在一条静谧的马路上。 “既然定了,就择日去拜访一下双方家长吧。”封慎说。 “好。”湛明澜点头,脑海里突然浮现封慎奶奶的脸,问他,“对了,你奶奶会不会不喜欢我?”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喝早茶的那次,我看出她老人家对我很客气。” “她是在怪我对她隐瞒了那么久,有些不舒服而已。”封慎松开她的手,改作挽住她的腰,将她带近自己,“放心,她人不难相处的,只要你嘴巴甜一点,表面上多讨好她一点,她就会喜欢你。” “真的?” “嗯。”封慎说,“我从小就和她亲近,她最疼我了,看在我的面上,也舍不得为难你半点的。” 湛明澜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你呢?你母亲喜欢什么东西?” “她啊,喜欢红宝石,旗袍,鲜花和上源楼的点心五件套。”湛明澜笑着说,“宝石和旗袍算了,你来之前准备好花,去上源楼买一份热腾腾的点心就齐了。” 封慎想了想,说:“好,我明白。那你弟弟喜欢什么?” “他喜欢收集车模,玩滑板,不过现在也很少见他在碰这些了,他你不用费心了,直接塞他个小红包就可以。”湛明澜说,“但别多给,意思一下就好。” “那你大哥呢?” 湛明澜一顿,反问:“我大哥?” “对。”封慎侧身,路灯下高大的影子覆盖住她的,“他喜欢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你不用管他了。”湛明澜摇头。 “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少,毕竟是第一次上门拜访。”封慎继续说,“你不是从小就和他感情很好的吗?”说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似笑非笑,“对吧。” 虽然她们之间没谈过言敬禹,但湛明澜隐约觉得封慎其实都知道,之前她对他坦白那个“朋友”的故事就是自己的,也想对他说清楚,但他拒绝了。 “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 她不打算和他绕圈子,直接说:“我喜欢过他,倒追过他,和他在一起过,曾经还幻想能够嫁给他,和他生活一辈子。” “介意。”他也说得直接,眼眸黑得要和夜色融合在一起,就这样专注地看着她,重复道,“我很介意。”伸手慢慢虚拢着她的头发,“我现在只能告诉自己,那是过去的事情,我应该成熟理智地面对,努力不放在心上。” “真做得到?” 他两指将她无意间垂挂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而后,声音低而隐忍:“我会尽量不计较。” 湛明澜笑了出来,竖起两根手指:“说起来,你自己也交过两个女朋友,我也没和你计较,你当然不能和我计较这个。” 封慎淡笑了一下,没继续这个话题,拉下她的手往前走。 夜风带着热烘烘的潮湿拂过脸庞,湛明澜有些闷,被他握着的手掌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但他没松开的意思。余光瞟他一下,他表情平常,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想到刚才饭桌上他说的那条,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线,他不会发脾气,她心想,成熟如他,应该不至于因为言敬禹的事情对她发脾气。 “你还记得那次在青竹居门口,我的车子开过,溅起水弄脏了你的衣服,我下车向你道歉赔礼,你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的声音在静谧的马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我说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湛明澜硬着头皮回答。 “貌有相似,也属正常。”他说着侧头看她,郑重地问,“对了,现在还觉得像吗?” 湛明澜立刻摇头:“不像,完全不像。” 听到她的答案,他的眼神才恢复了一些笑意,继续反问:“那我更好看一些?” “嗯嗯,当然。”湛明澜不假思索,“你是全世界,全宇宙最帅的,甩出第二名十万八千里。” 封大公子眼睛里的笑意又多了一些,不乏自嘲,向来不看重外貌的他,今天要拿这个去和人家比。算了,一个大男人和她计较什么,将情绪摆在脸上有失风度,也够无趣的。 湛明澜回家后将自己和封慎的事情告诉了殷虹,殷虹听了后大惊,她真没想到女儿和对方进展这么快,立刻好好问了问封慎的情况,当得知封慎是元嘉集团的老板时颇感意外,虽然在商场上没打过交道,但是元嘉集团四个字赫赫有名,圈内人都听说过。 “他真的对你很好吗?”殷虹问。 湛明澜双手抱膝,点了点头:“他人很周到体贴,脾气也好,我和他在一起完全没有压力,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可以感受到,他挺了解我,也一直包容我,对我很好。” “那他知道你和敬禹的事情吗?” 湛明澜点头:“嗯,我告诉他了。” “他不介意?” “他说他会尽量不介意。” 殷虹失笑地摇头,随即又问:“那他的长辈呢?你见过他们吗?” “他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奶奶,他爸爸猝死在牌桌上,妈妈因为飞机失事而离世。”湛明澜说,“我见过他奶奶一次,看起来是挺讲道理的那种。” “那他也挺可怜的。”不知是不是勾起了殷虹关于湛弘昌因病离世的记忆,她的声音带上了些淡淡的哀伤,想了想又问,“你是真的准备好了?要和他过一辈子?” “我已经答应他了,他说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的。”湛明澜微笑,“妈,其实我自己也意外怎么会这么快点头答应他,他好像有种魔力似的,看着我的时候,让我无法拒绝。” “结婚有时候就是一种冲动,我理解你。”殷虹说,“但婚姻不是儿戏,婚姻是责任,承诺,一辈子的相守相伴,这些你清楚吗?” “我知道,既然答应了他,我会做到的。”湛明澜坐得有些累了,伸长腿,挪了挪臀,靠近殷虹,手去搂她的腰,亲昵道,“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嫁人?” “舍不得归舍不得,但如果你真的嫁得好,我肯定开心,只是怕你嫁错人。” “那过几天他上门,你出几题难难他?” 殷虹莞尔:“你还不了解你妈么?我不是会刁难人的角色,他上门我一定好好招待,当然会坐下和他好好谈谈,从言谈中评断这个人到底如何。”她说着拍了拍湛明澜的手,“我现在担心的是,若我说不好,你会作罢?”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作罢。”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一点也不担心,湛明澜知道以封慎的周到,体贴,讨得长辈的欢心是小事一件。相比自己这方面,她更担心封慎的奶奶那边会不会顺利。 湛明澜正式去封家拜访前,封慎将这事认真地和奶奶说了,老奶奶听完,直接说:“让她来的时候带上生辰八字。” “没这个必要吧。”封慎淡而从容,“我不信那些。” “你忘记小时候去算命,对方怎么说的吗?”老奶奶正色道。 “我当那是无稽之谈。” “你不信我信,我要知道你们的八字合不合,有没有冲突,是不是相克,你可不要不拿这些当回事,以后出事了再来怪我。” “真的没这个必要。”封慎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垂下眼帘,郑重道,“就算八字是不好的,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何必多此一举,让您烦心呢?” 老奶奶气得伸手捶了捶桌子,手腕上的镯子磕到桌沿,咣当一声响:“自己主意那么大,还带她来见我干什么,也是多此一举,直接去办酒就成了,拉到我眼前更让我烦心。” “奶奶。”封慎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她人很好,不会害我的。算命的东西怎么能全信?再说生辰八字,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噱头而已,我父母的八字那么合,结果呢?” 老奶奶语塞。 “她性格好,大方识体,人又聪明,心很善,我保证您会喜欢她的。”封慎亲自剥了一个核桃,放到奶奶面前的小碟子里,“只要您多疼疼她,她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隔周的周末,封慎就将湛明澜领回了大宅,亲自见了他奶奶。 湛明澜带了很多礼物,朱阿姨一一接过,对每一样都赞口不绝。 老奶奶笑着让他们坐下,简单地问了问湛明澜的情况,湛明澜一一作答。 “所以,你现在家里有一个妈妈,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老奶奶确认道。 “对。” “公司是家族企业?” “算是,不过我父母是第一代,他们是白手起家的。” 老奶奶点了点头,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聊。” 六菜一汤,还有水饺和面条,五六个点心,热腾腾地端上来。 老奶奶吃饭不爱说话,于是小辈们也不开口,湛明澜专心吃菜,低头看碗,目不斜视。 突然一双筷子一斜,一块鸡肉落在她碗里,是她爱吃的鸡胸肉,抬头看看封慎,他俊脸在她上方,眼带浅浅笑意,手肘横过来,亲昵地碰了她一下。 湛明澜有种错觉,她和封慎像是在老师眼皮下,偷偷搞小动作的学生。 吃完饭,老奶奶试图支开封慎,和湛明澜单独说话,封慎却沉着镇定地坐在她身边,半步不离,微笑地说:“我们一块聊。” “我打胰岛素的针用完了,你带上我的病历,开车去趟军区医院,帮我带点回来。”老奶奶温和道,“现在就去。” “让朱阿姨去好了。”封慎说。 老奶奶不说话了。 “既然奶奶说让你去,你就去吧。”湛明澜笑说。 封慎这才点了点头,起身往门口走,出了门。 “奶奶,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湛明澜主动问。 老奶奶一笑,慢慢地开口:“虽然有些话比较讨人厌,但我还是要说出来的。你可能知道封慎的父母的婚姻状况,他们感情很不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来吵去的,后来离婚收场。离婚后两人都很不好,一个猝死在牌桌上,一个因为坠机也去了,真是孽缘。他们离世后,我就很信命了,特地带封慎去算过命,对方说他这辈子会遭遇一次情劫,躲不躲得过去都说不好,所以我一直很怕有女人会害到他。” 老人家说着就停顿了,目光祥和地看着湛明澜。 湛明澜被看得有些紧张,封慎不在身边,这个大宅空荡荡的,只有她和老奶奶面对面坐着,角落里不知点了什么香,味道很冷,萦绕在她鼻尖,时间长了,手心都凉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殷虹也带她去过五台山算命,对方也说她后面的人生会有波折,但她全没放在心上,也安抚殷虹别当一回事。 “奶奶,算命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不准的。”湛明澜对上了老人家的目光,“我不会害到他的,我会对他好的。” “尽心照顾他,陪伴他,支持他的事业,不耍性子,懂得顾大局,约束好自己,不让他操心劳累,在内管好家,在外知体面。”老奶奶双手叠在腿前,声音细而沉,“这些你可以做到吗? 湛明澜微怔,没想到老人家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么多要求。 “当然这些不是对你一个人而定,任何人要嫁给他,做封家的女主人,这些都是必要条件。” 湛明澜还没回答,门铃响起了。 朱阿姨立刻从厨房出来,径直走到玄关开门,接起电话问了一声,然后转头对封慎奶奶说:“是凌家太太和她女儿。” “哦,请她们进来吧。”老奶奶吩咐。 就在湛明澜有些发愣的时候,一个妆容精致,贵妇模样的女人带着一个娇俏可爱,梳着**头,皮肤晶莹剔透的女孩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礼物,她们见到湛明澜的时候也是面带惊讶。 “封奶奶,家里来客了?”凌母笑着问了声。 “对,来客了,她是封慎特地带来给我看的。”老奶奶笑道,“你们快坐啊,朱阿姨,你再拿两份茶和点心上来。” 凌母和凌小筑立刻明白了,这位坐在老奶奶对面,穿着正式的女人应该就是传言中封慎的未婚妻。 真正的不巧,她们挑错了上门的日子,以至于现在如此尴尬。 第41章 凌家母女来的不是时候,但既然贸然上门,不可能再贸然离去。 凌母沉吟片刻后微笑道:“前段时间老凌生病住院了,小筑忙着跑医院照顾他,以至于忘记将答应买给您的药带来了,这不,老凌一出院,小筑就想起这事了,急着要看来您,顺便将药拿来。” 说着将手上的东西都递给朱阿姨,朱阿姨很是熟稔地收下。 老奶奶年纪大了,身上的毛病不少,尤其是腰椎病,发作起来疼得要人命,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之前凌小筑特地陪她去一家专业的按摩店找到一名经验丰富的师傅帮她治疗,效果不错,只是老人家有点懒,做不到一周固定两次治疗,那名师傅很善解人意,推荐了一种治疗腰椎病效果很好的药,产地是香港,价格昂贵,可以在网上预订,凌小筑就积极地帮她订了一套。 老奶奶一听,立刻笑道:“小筑有心了。” 凌小筑转了转眼睛,立刻快步走上前去,坐到老奶奶身边,乖巧地说:“奶奶,好久没来看您了,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没问题。”老奶奶侧头,伸手拍了拍凌小筑的手背,表情和蔼,“小筑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啊。” 湛明澜闻言,抬头打量了一下凌小筑,她五官精致和洋娃娃似的,浓黑的头发上戴着一个镶钻发箍,穿得也很漂亮,是一条白色底子,缀着小圆点的掐腰连衣裙,黑色蝴蝶结的腰带显得她腰非常细,两条腿很白很细,矜持地紧紧并在一起。 封慎奶奶没有向湛明澜介绍她们是谁,湛明澜却有些猜到了,也许正是因为彼此身份尴尬,让老奶奶巧妙地避开了。 凌母也坐下,很是温婉:“因为要上您这里来,她对着镜子打扮自己了很久呢。” “奶奶,那个药我给您买来了,说明书是繁体字的,我怕您看不清楚,特地誊写了一份简体的,您可要好好地照着我写的用药啊。”凌小筑声音很甜。 “真是费心了,其实啊不用花这个心思的,我对自己这个老毛病早不抱希望了。”老奶奶说,“不过既然你给我买来了,我会好好吃的。” 凌母趁机说:“要说费心,应该是我们小筑让您费心了,整日跑来玩,打扰您清净。” “哪里的话,小筑肯来陪我这个老太太说话,是我的福气。” “奶奶,封慎哥哥出去了吗?”凌小筑想了想,轻轻地问。 老奶奶点头:“我让他帮我去军区医院跑趟腿,已经去了一会了,差不多再过二十分钟就该回来了。” 朱阿姨又端上两份茶点上来,是普洱茶和炸玫瑰卷,老奶奶点了点那玫瑰卷,示意凌小筑吃一个,她就笑着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咬。 “说起封慎,他挺照顾我们小筑的,总借书和碟片给她看,还送她电影券,也不嫌她这人叽叽喳喳的,我也该和他说声谢谢。”凌母边说边拿起茶杯品了口茶。 湛明澜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搁在膝盖上,听着她们闲聊,看着凌小筑像是亲孙女一般贴在老奶奶边上,有些错觉,自己十足像是个外人。 “嗯,我上次还麻烦封慎哥哥帮忙检查一份翻译有没有出错,结果他给我挑出了好几处错误,我都吓傻了,幸好他帮忙纠正了,否则交给领导一定会被骂死的。”凌小筑说,“还有那次,我问他关于二战的事情,他给我讲了意大利战争里发生的几个小故事,可有意思了。” 到此,湛明澜真正明白了,这个梳着啵啵头的女孩凌小筑喜欢封慎,常来封家玩,封慎奶奶看起来也挺中意她的,或许早有当她是孙媳妇的想法,难怪对自己有些冷漠,只是封慎从没和她说过这些。 最尴尬的莫过于,她此刻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坐在沙发的一侧,老奶奶对她的介绍只有一句“她是封慎特地带来给我看的”,此外,就完全地撇过了她,当她是隐形人,令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凌家母女显然也没当她是一回事,大咧咧地忽略了她。 时间过得非常慢,湛明澜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不知坐了多久,手指都有些麻了,耳畔嗡嗡直响,还是她们的笑声,她终于没忍住,态度生硬地开口:“奶奶,那我现在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说完就起身。 凌家母女这才将视线落在湛明澜身上,凌小筑有些漠然地看她,凌母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老奶奶点了点头:“也好。” 她看也没看她们,就直接往玄关处走,身后一片静默,她每一步都显得很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未到门口,门锁旋转声响起,门被打开,封慎手里拎着东西,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要走了?”他问。 “你家来客人了。”湛明澜说。 封慎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凌家母女。 “我先走了,你去陪客人吧。”湛明澜说着欲伸手推开封慎。 封慎却及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做什么?” 一句话让她成功蹙眉,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很紧,接着他手腕使力,将她拉近了自己,朝奶奶和凌家母女说:“我先送她回去,你们慢聊。” “封慎哥!”凌小筑突然起身,本能地喊住了他。 封慎的视线暂停在她脸上。 “我有话要和你说,是很要紧的事情。”来之前,凌小筑就想好了,这次绝不能再矜持,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先送我未婚妻回家。”封慎微笑了一下,礼节十足,目光却没有太多和煦。 凌小筑闻言,彻底怔住,表情非常僵硬。 “走了。”封慎放下手里的东西,拉过湛明澜,出了门。 凌母的面色很难看,问道:“封奶奶,这是真的吗?他们的婚事定了?您同意了?” 老奶奶面带歉意:“封慎很喜欢她,他的性格很倔,我同不同意都是那个结果了。”说着侧头,伸手拉住了目若呆鸡的凌小筑,“小筑你要豁达一点,你多好多懂事的小姑娘,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湛明澜上车后一言不发,直接将情绪摆在脸上,也不多看封慎一眼。 “奶奶为难你了?”他眼神含笑地看她。 “你奶奶很疼你,说你会遭遇情劫,怕有女人会害到你。”湛明澜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信这个吗?” “我不信这个,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封慎说,“奶奶那方面我会处理好的,你不必担心。” “她让我知道做你太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湛明澜抬起头,轻轻叹了叹气,“那些必备条件,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她向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但其实没有恶意。”封慎一边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拢了拢她的头发,“我保证,就算你半条都做不到,也没人有资格拿这说你。” 湛明澜瞟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下。 他缓缓地开车,余光一直注意她的神情,笑道:“受委屈了?” “对。”她直言不讳。 “需要我哄你吗?”他想了想问。 “不需要。”她扭过头,话音有些急促,“赶紧送我回家,你还有事呢。” 她指的是凌小筑在封家大宅等他。 “我和凌小筑的哥哥有生意上的合作,和她关系,很平常。”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神情淡而从容。 “关系平常?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她有过暧昧吗?” “没有。”封慎很快回答。 “你说没有就好。”在这点上,湛明澜选择信任。 封慎余光看过去,她腮帮子有些鼓鼓的,垂着眼帘,唇角还有些许挂下去,看样子是真的受委屈了,这模样让人心生怜意,早知道他就不离开了。想着,又腾出手,轻轻地拢了拢她的头发,硬而凉的袖口擦过她的额头。 “认真开车。”湛明澜躲过去,手肘撑在窗棱上,手背支着脑袋,想了想又说,“不过,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讨女孩子喜欢,就算你站住一动不动,只是微笑一下,或者点点头,她们就会心跳加速,觉得很满足,然后情不自禁地展开各种想象,如果你不彻底拒绝,她们会一直想象下去。说到底,女孩子的自作多情是有限的,更多的时候只是被男人模棱两可的态度迷惑了,我很不喜欢那样态度模糊,暧昧不清的男人。” “好,我明白了。”他说。 她轻轻点了点头,但腮帮子依旧是鼓鼓的。 封慎送她回家,停车后,亲自帮她解开安全带,随着吧嗒一声,他抬起双臂,将她困在了座位上,黝黑的眼睛对上她的,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平静地和他对视,接受他的一点点逼近,薄唇缓缓压下来,贴住她的,语气低而缓,带着一些亲昵和诱哄:“别生气,下次我不走开了。” 唇尖和唇尖离得很近,狭小的空间里,全部都是属于他的味道。 湛明澜的耳廓浮起薄薄的一层红,随即张口咬了一下他的唇,不轻不重的一下,又伸手捏了捏他微刺的下巴。 “回去和**头说清楚。”她认真嘱咐。 “好。” 封慎开车回大宅,凌小筑果然在等他。 凌母像是先走了,老奶奶回房了,只剩下凌小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背脊僵直,双手重叠在膝头,手里还握着一块格子手帕,神情黯然,垂着眼帘,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走近时,才抬眸。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英挺的眉目映入她的眼眸的那瞬间,她的心又是狠狠一颤。 “封慎哥哥,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她的声音轻而细,像是随时要断裂的风筝线一样。 封慎启唇,说了什么。 听到封慎的答复,她眼眸最后一点亮光暗了下去,神情迟滞:“我以为你多少是有点喜欢我的,原来是这样……但为什么是这样?我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她喃喃道,“你要结婚了,我完全没希望了呢……我竟然输给一个比我大的女人……” 说着,手帕从松开的手指间滑了下去,轻轻地落在他的皮鞋上。 封慎俯身帮她捡起,还给她,声音沉而笃定: “我派人送你回去,以后你不必再来这里了。” 第42章 湛明澜从封家大宅回来后就倒下狠狠地补了一觉,这一睡就睡了近三个钟头,醒来时发现窗外的天色暗沉了下去,再看一眼床柜上的钟,近五点了,该吃晚饭了,她的肚子也确实饿得叫起来。 她到洗手间梳了梳头发,径直下楼,却意外看见客厅里的言敬禹,他穿了一身浅色的条纹衬衣,有段时间不见,他修剪过头发,鬓角短而干净。 言敬禹和殷虹面对面坐着,圆桌上满是文件和策划书,他在认真讲解,殷虹戴了一副老花眼镜,低头翻阅,眉头微微蹙起。 湛明澜走下楼的时候,言敬禹抬了一下眼皮,看着她的目光显得很沉静。 “澜澜。”殷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笑道,“饿了吧?” “嗯。”湛明澜摸了摸肚子。 “将东西收拾起来,到点吃饭了。”殷虹转头指了指满桌子的纸页,淡淡道。 “好。”言敬禹点了点头。 饭菜刚端上来,殷虹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到碗里,语气非常自然:“刚才我将你的事和你大哥说过了,他没什么意见。” 你的事自然是指湛明澜和封慎的婚事。 言敬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炒苦瓜到碟里,看着湛明澜,声音倒是温和:“只要澜澜觉得没问题就好。” “我当然没什么问题。”湛明澜笑了笑。 言敬禹闻言,看她的目光略微深了一些,没有再接话,片刻后垂下眼帘。 只是在桌布下,湛明澜明显感到有一条长腿探过来,碰了碰她的脚,她赶紧挪开,再看言敬禹,他表情很平静,像是无意之举。 “澜澜早到结婚的年纪了,那个封慎条件不错,虽然还没见过他本人,但听你说来人品,脾气都不错,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殷虹慢条斯理地喝汤,边和边说话,话音带着笑意,“尽快带他来见见我,我要和他好好聊聊。” “好。”湛明澜点头。 殷虹笑意不减,继续道:“对了,我还要嘱咐他,一定得好好疼你,照顾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嗯,这你得好好和他说说。”湛明澜赞同。 “顺利的话,明年我就可以抱小外孙了。”殷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眼睛带着柔亮的光,“说错了,也有可能是小外孙女,其实还是女孩好,养起来负担没那么重。” 言敬禹一手捧着饭碗,一手持着筷子,安静用餐,礼仪优雅,对她们的谈话内容不发表任何看法。 湛明澜表面应和殷虹,心里知道她说这些多半是给言敬禹听的。 吃完饭,殷虹接到老姐妹带来的电话,笑着聊起来,顺便将湛明澜有结婚对象的好消息告诉对方,只听见她对着电话笑着说:“对啊,澜澜年纪不小了……对方挺不错的,虽然人我还没见过呢,但澜澜喜欢的我也一定喜欢呀……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喝喜酒啊……嗯,是啊,时间过得快,眨眼的功夫……” 湛明澜失笑摇头,捧着一碗水果上了楼。 回房后刚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拿过搁在不远处的杂志,正准备翻看,耳畔传来脚步声。 言敬禹伸手推开门,迈着长腿走进来。 湛明澜侧头看他,问道:“有什么事?” “刚才在饭桌上当着妈的面,我不想说扫兴的话,但现在我问你,你真的准备要嫁人了?”他逼近她,微微俯身,深而厉的目光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还是,因为想逃避什么?” “逃避?我需要逃避什么吗?”湛明澜丢开杂志,反问他。 “你心里清楚。” “逃避你?”她想了想说,“大哥,您的自我感觉会不会过于良好了?” “不是我故意这么想,只是你们交往时间太短暂,你突然决定要和他结婚,着实让人意外,不免去猜测是不是另有原因。”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很浅的笑,声音沉沉,“不是吗?” “我快二十八岁了,又不是十八岁,有结婚的冲动再正常不过了,再说谁规定一定要恋爱好几年才能结婚的?爱情和时间一定要成正比?遇上喜欢的,想过一辈子的人就赶紧行动,这有什么不妥吗?” 言敬禹高大的身子突然压下来,灯光透射在墙上,显示出他长条的剪影,湛明澜不适,正要起身,却猝不及防地被他伸过来的两条手臂困在中间。 陡然的接近,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来,唇尖离她的只有些许距离,暧昧如网,铺天盖地地交织起来。 “真的那么喜欢他?”他薄唇如刃,一字字地砸下去。 “对,我真的喜欢他,非常喜欢。” “你在撒谎。”他目露锋芒,不留情地指出,“澜澜,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是那种会轻易动情的女人,何况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你真是可笑,主观地臆测我的想法。”湛明澜说,“我喜不喜欢他只有我自己清楚,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不会还在猜测,我因为和你赌气,拿自己终生大事当赌注,随便找个人嫁了来证明自己的行情?如果你是这么想,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绝对不是,我要嫁给他,只是因为我想和他过一辈子。”她看着他越来越深的眼眸,继续说:“就是这么简单,请你不要脑补。还有,别离我这么近。” 他双手撑在她的沙发背椅上,因为使力,双手背上隐隐显露青筋,冷峻平静的眼眸里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放开你的手。”她见他没挪开的意思,伸手去推他的手臂,却怎么也推不开,冷怒道,“你要干什么?” “我在想,你喜欢他,有没有一个原因是,”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有些嘲意的弧度,“he looks like me?嗯?” “绝对没有。”湛明澜说,“言敬禹,麻烦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的视线巡视在她的脸上,似乎要找她神情上的破绽,过了一会后才缓缓挪开固定在背椅上的手臂,收回于身侧,挺直身子,居高临下,从容道:“就算我们之间早结束了,我依旧是你大哥。作为大哥有义务告诉我的妹妹,婚姻大事需要谨慎对待,不要任性而为。一时负气,轻率地嫁给了他,以后发现不合适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因未能充分了解对方,凭冲动结婚,最后离婚收场的例子太多,需要我一一举例给你听?”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只要我觉得没问题就可以吗?”湛明澜起身,提声反诘,“那你现在又来和我废话连篇干嘛?别说一套做一套的!你当你永远可以欺负我吗?” 言敬禹沉默。 “给你半分钟,立刻离开我的房间,否则我喊人了。”湛明澜伸手指了指门口。 言敬禹依旧纹丝不动,湛明澜直接伸手去推他,他反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在怀里,压低声音,气息有些邪:“我就是这么恶劣,喜欢欺负你。”他说着,眼眸突然出现一阵难得的,失控的躁意,扣着她手腕的大掌使力合拢,紧紧的,手指像是要嵌进她的皮肉。 楼梯口传来动静,湛博俊回来了,阿姨正问他吃过没有,他有些疲惫地说了声吃过了,然后径直回房。 随着湛博俊房间的房门拉开又关上,言敬禹松开了手,眼眸里那股热缓缓散开,看着湛明澜,说道:“澜澜,我知道你依旧在怪我。我承认自己对你而言,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我无法给你真正需要的,还做不到一心一意,但就算我现在完完全全的只是你大哥,也有责任提醒你,别冲动。在你没有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要和他一辈子之前,不要轻率而为。” “我很确定自己在做什么,也有能力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行为负责。”湛明澜揉着手腕上的一圈淡红,看着他,冷笑道,“不必你费心。还有,说到底,你也不是我亲生大哥,就算以后我后悔了,也不会找你哭诉,你大可放心。” 言敬禹涩笑了一下,双手负背,再次看了她一眼,随后迅速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殷虹还在对着电话说笑,似乎在向对方询问哪一家婚庆公司的服务质量比较好。 长辈谈论起儿女的婚事,总是有无止尽的热情。 言敬禹冷冷地到玄关,拿过格子上的车钥匙,出了门。 流线型的黑色保时捷穿梭在夜色的主道上,言敬禹加快了车速,屡屡超车。 既然将自己定位为她的大哥,却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所谓的“忠告”说到底也是自己私人情绪的发泄。 车窗被摇下一半,热风呼呼进来,在耳畔作响。 仓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他的思考,将他拉回了现实中。 金度侦探事务所有了新的进展,他调转了车头,将往对方所在的酒店方向而去。 “罗锦麟现居b市,户籍是广州,二十三岁来s市活动,成立一家叫做华泰的机械贸易公司,十三年前他将公司转卖后去b市发展,成立了一家规模很小的玩具贸易公司,生意一直不温不火。” “他前后经历过两段婚姻,共有三个子女,大儿子和大儿媳现居加拿大,和他关系淡漠,二儿子和他同住,现是无业游民,没有婚史,却带着一个四岁的儿子,爱好是赛车和赌钱,小女儿现在英国贵族学院读时装设计。罗锦麟很疼爱四岁的小孙子,每天亲自去幼儿园接他回家。” “总体来说,罗锦麟的生活作风低调,吃穿质朴,爱好下棋,钓鱼,偶尔去东城区的一家小牛肉面摊吃面……” 金度事务所的负责人将搜集到的关于罗锦麟的资料递给言敬禹,言敬禹看的时候,他在一边进行解释。 言敬禹看了很久,两指间夹着的烟几乎烧灼到了手指,那瞬间的一烫,让他回过神来。 捻下烟,他继续翻阅这份薄薄的资料,反复地看,目光聚焦在华泰机械外贸公司上。 “华泰机械外贸公司,更换过法人代表?”他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是的,最初的法人代表不是罗锦麟。” “你去查查最初的法人代表是谁。”言敬禹合上资料,说道。 “好。”负责人点头。 这个罗锦麟和向楠有经济上的往来,且数目不小,他们的关系一定匪浅。 一男一女,有经济往来,这关系令人想入非非。 “言先生,您母亲向楠女士和您父亲言舜清先生的婚姻关系真的如您所说是没问题的吗?”金度事务所的负责人用专业化的语气确认道。 言敬禹回答:“他们之间没有问题。” 第43章 封慎正式上门拜访的那天是个大热天,气温高达三十七度,他却穿得不少,衬衣加西服外套,还打了领带,戴了腕表,从阿斯顿马丁下来的那一刻,湛明澜就笑喷了,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你不怕热出痱子?” 封慎微笑不答,反问:“我这样好看吗?” “挺衣冠禽兽的。” “嗯?”封慎轻笑了一下。 湛明澜再次确认她的形容词没用错。 他们手拉手地进去,殷虹翘首以盼很久了,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盘起了头发,就站在客厅口等他们。 “妈,他来了。”湛明澜说道。 殷虹看见封慎的瞬间有些愣怔,随即微笑道:“小封是吗?快进来呀,想喝什么,茶,咖啡还是可乐?” “给他一杯凉开就成。”湛明澜替他做主了。 殷虹转头吩咐阿姨从柜子里拿一瓶依云过来。 湛博俊也从客厅的沙发上起来,走过来打招呼,本能地叫了声:“封总。” “博俊,你叫我名字就可以。”封慎纠正他。 “小封比你大好多呢,你不能直接喊他名字,叫他大哥好了。”殷虹想了想说。 湛博俊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重新喊了声哥,封慎笑着点头。 封慎带来了很多东西,分门别类地归整好,放在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殷虹受宠若惊地接过一份又一份,嘴上说道:“怎么这么多,每一样还都很贵啊,小封,你真的太客气了。” “不客气,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东西。”封慎说着从西服内侧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湛博俊,“博俊,这个是给你的。” 湛博俊说了声谢谢就直接收下了,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后,笑道:“哥,你大出血啊。” “不算很多,只是意思一下。”封慎浅笑。 四人围坐在客厅的圆桌前,阿姨端上点心和水果,殷虹亲自将香瓜,莲雾和柚子推到封慎面前:“澜澜说你喜欢吃这些,我特地让阿姨去水果专卖店买的,你尝尝看,味道鲜不鲜。” 封慎咬了一口香瓜,说味道很好,殷虹笑容更盛了,她和封慎面对面地坐着,他的一举一动都直接映入她的眼眸,她觉得女儿说得没错,封慎的确很有气质,也颇有教养,这些都吃相上都可以看出来。 聊天的内容中规中矩,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殷虹在说话上把握好了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开口之前她都在脑子里过滤过,偶尔出了差错,问出的话有些直接,封慎却丝毫不介意,总可以从容而答。他和殷虹聊天的时候,湛明澜就坐在他身侧,偶尔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擦手。 聊了好一会儿,湛明澜带封慎上去参观自己的房间,走上楼梯,她就点着门介绍:“这是妈妈的房间,这是博俊的,那是我的。” “那间呢?”封慎发现尽头还有一间房。 “那是我大哥的,他现在很少住这里了。”湛明澜说着补了一句,“偶尔会回来过夜。” “对了,需要我见他一下吗?” 湛明澜想了想后笑说:“其实没这个必要,你不用特地见他。” 她拉他到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就是一股淡淡的橙花香味,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一尘不染的,玫瑰色丝绒窗幔静静地垂地,拉开了三分之一,露出外头的绿色植物,飘窗台上铺着羊绒毯,上头搁了两本书。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搁着两只黑色镶嵌金丝的抱枕,床头柜上放着音乐盒和一只小熊公仔。淡金色的梳妆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瓶瓶罐罐,镜子边还有一只白瓷花瓶,插^着一束红玫瑰。 “好看吗?”她问。 “很不错。”封慎仔细打量后微笑说,“房间里有一股你的味道。” “我是什么味道?” “淡淡的橙皮味。” “那是我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封慎低头,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很好闻的味道。” “其实平时还要乱一些,因为今天你要来,所以阿姨帮忙收拾了。”湛明澜点了点那个飘窗台,“我平常喜欢坐在那边看书,一边看一边喝甜茶,可舒服了,眼睛累了就看看窗外的绿色植物,休息一下。上网的时候大多盘腿坐在沙发上,将笔记本搁在腿上,小几上今天没什么东西,平时可放着不少零食,我一边看电影一边捞着吃。” 她说着走过去,拿起小几上唯一一包彩色的糖果,拆开后取出一颗,转身塞给封慎:“尝尝看,味道很不错。” “怎么这么酸?”封慎微微蹙眉。 湛明澜笑出来,歪了歪头:“这个糖是超酸的,我买了两条,一条吃完整排牙都倒了。我就是想看你吃到这么酸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 “捉弄我。”他伸手,蜷起手指,扣了扣她的额头。 然后径直走到她的床前,俯身,伸手轻轻按了按。 “你的床很软。” “这个席梦思是妈的一个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蓬松松的,一睡下去像是陷进了云朵里,很舒服。”湛明澜想了想后问他,“你睡得惯席梦思吗?” “我很徐入秋了,这几日气温有些凉,房间里的窗没有关紧,窗幔轻轻随风飘荡,带进一股凉意,以及青涩的植物味。 “你干嘛进我房间,还偷偷坐在这里?”湛明澜看清了他的面孔,微乱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做了噩梦。”言敬禹说着笑了一下,伸手去整理她额前的头发,语气沉沉中带着一些亲昵,“以前我不是常来的吗?” 湛明澜撇开脑袋,蹙眉:“那是以前,现在你没资格进我的房间。” 言敬禹慢条斯理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 第44章 〈悲惨的爱情电影不会哭,就连为他挡刀子,下了手术台,痛到要死要活都不会哭。 如果她曾向他示弱,流泪要求他不离开她,他绝不可能不心软,但她没有。 “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你的华筠那样,我性格如此,没法改变。” “华筠。”言敬禹说道,“她的确比你柔弱,也比你更像是一个女孩子,她会对我哭,你不会。” 湛明澜说,“你想要我哭着求你,我还真做不到。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你喜欢的不是我这样类型的,一直是我强求了,我们在一起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在生活上照顾我,在工作上指导我,只当我是个妹妹,而不是女朋友。甚至对外,你也一直在回避我们的私人关系,每次谈到结婚,你就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我早该清楚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感情如履薄冰,只是当时我太傻,觉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就算心里有担忧,也自动忽略。说起来,我该感谢华筠,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言敬禹垂下眼帘,低笑了一声:“现在后悔喜欢我了?将青春消耗在我身上那么长时间,很得不偿失吧?” “后悔是肯定的,但后悔是最没用的,如果你今晚过来是为了和我叙旧,那我就陪你多说一点。”湛明澜说,“说完了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还有,我快成为别人的太太了,避嫌是很必要的,希望你自重,不要再贸然闯进我的房间,尤其现在已经很晚了,被别人知道,影响很不好。” 别人的太太四个字让言敬禹的眼神一凛,她平静和缓的语气落在耳畔,似非常不真实一般,他抬眸,直直地看她。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她伸出手臂,指了指门口。 他笑意不减,突然扣住她的手,一个巧劲,将她扯到怀里,搂住腰,任她无声地挣扎,将她按得死死的,另一手顺势压住她的后脑勺,唇落下去,精准地贴住她的唇,舌尖用力抵开她的唇瓣,她不客气地张口咬他,他吃痛一下,却依旧长驱直入,攻城略池。同时,按在她腰间的手掌很熟稔地摸索过来,滑至她的双腿前,掀开她的睡裙,直探危险处。 她用手去阻挡他的攻势,他感受到她的抗拒,心里的火瞬间被激起,下一秒,身子猛地前倾下去,用力将她压在了床上,一手收回自己的身侧,飞速摸进口袋,一手依旧在她睡裙下放肆。 唇依旧死死地吞没她的喘息和挣扎,沉重的身体叠着着她的,双人的重量让床微陷下去。 手掌在她的裙摆下为所欲为,凉凉的手背擦过她的双腿,直往上走,触碰到薄薄的布料时,她停止了挣扎,双目冷到了极致,像是看一个仇人似地看他,他被她这样决然的眼神怔住,眯了眯眼睛,缓缓离开了她的唇。 她的唇上是一抹血。映着她白净的脸,有些诡异。 “拿开你的手。”她命令。 勾紧她底裤蕾丝边缘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松开,从她的裙摆下退出来。 他突如其来的汹涌情^欲在她的眼神下迅速退去。 “现在,立刻滚出去。” 他起身,从她身上离开,下了床,走向门口,手背轻拂嘴角的血迹。 手触到门把的时候,他侧头,微笑道:“是不是庆幸我没有碰过你,你现在可以给人家一个完整的交代?”她没有反应,直直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早知道这样。”他顿了顿,收敛了笑容,字字刻薄,“当初就该直接要了你。” 一直没有碰她,就是隐隐感觉会有今天,每次触碰都点到为止,有欲^望选择用其他方式解决,对她的身体始终有些敬畏。而刚才那瞬间,藏在某处的野兽像是被唤醒一般,差点对她失去了理智。 “滚出去。”湛明澜轻声道。 门被轻轻带上。 言敬禹背靠着门,拿出口袋里一直未关照相功能的手机,低头地翻看刚才混乱中他有意拍下的照片。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今晚会失控,只是一念之间,许多念头闪过,他选择了最激烈的。 作为大哥,他不想看着她因一时冲动而做错选择,作为一个男人,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还是不愿她真正属于别人。 是占有欲?也许是的,他没有深究。 临近大婚,湛明澜却意外地生病了,发热至三十八度,连续在医院挂水三天。 封慎来家里的时候,湛明澜正嘴巴含着温度计,一脸病容地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无声地扯出一个笑容。 他走过去,在她床沿坐下,浅笑地看她,等时间到了,他抽出她嘴巴里的温度计,看了看,说:“三十七度五。” 湛明澜咳了咳:“总算是三十八度以下了。” 他将温度计搁在一边,伸手摸了摸她有些热的脸颊:“怎么病成这样?” “可能是着凉了。”湛明澜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 朱阿姨端着药碗进来,温柔道:“澜澜,该喝药了。” “我来。”封慎接过碗和勺子,用勺子舀了舀褐色的药汤,吹了吹后喂她喝。 她闻到那苦味,无奈地笑了一下,张嘴喝下去。 朱阿姨笑着看他们的亲昵互动,转身端着胖乎乎的身子出去了。 “很苦?”他察觉到她的表情。 “你尝尝?” 封慎真的尝了一口,评价道:“还好,不甜而已。” 湛明澜惊讶他的神奇味蕾。 他继续喂她,直到她喝完,她指了指床柜上的一盒糖果,他拿过后打开,取出一颗塞进她的嘴里。 “你妈妈说你这些日子在节食,只吃两餐,还不碰荤腥。”封慎说着蜷起手指扣了扣她的额头,“为什么这样虐待自己?” “瘦一点穿婚纱会好看啊,准新娘都这样,有些前半年就开始节食了,我算是迟了。” “你根本不胖,瘦过头反而难看。” 湛明澜想了想后点头:“好吧,等病好了,我不节食了,大不了加强运动。” “别太紧张了,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湛明澜笑了笑,垂下了眼帘。生病的她看起来非常单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两颊有些红红的,连眼睛看起来都比平常要湿润,封慎坐近了一些,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缓慢而温柔。 房间里还有一些药水的苦味,混合他身上沉沉的冷香,窜进她的鼻尖,让她很是心安。 “我们真的要结婚了?”越接近日子,越觉得有些不真实。 “对。”他坦然道,“还有一周,你就要离开这里,住到我那边去,和我一起睡。” 她的心突然漏了一拍,看着他,问:“那个,我真睡不了硬板床。” “先让你睡几天席梦思,再换硬板床。硬板床对骨骼好。” “那我试试看。”她伸手摸了摸鼻子,想起什么似的,孩子气地说,“如果你欺负我,我还是要跑回来睡这里的。” 他浅笑,捏了捏她的耳垂:“这个不行,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一生气就回娘家的道理?” “那我们要约法三章,如果吵架,不能长时间冷战,必须有人及时,主动地给对方台阶下。” “好。” 湛明澜看着他,慢慢伸出手:“我好累,你抱抱我。” 他将她抱进怀里,她贴在他的胸口,深吸一口气,闻他胸膛的味道:“你身上有股香味。” “嗯?”他说,“我没擦香水。” “不是那种人造香,是很自然很好闻的,类似沉香的味道。”湛明澜说着又嗅了嗅他的领口,“我喜欢这味道。” 因为这样抱着不舒服,封慎索性脱下工整的西服外套和牛皮鞋,利落地上了床,和她并排并地躺着,盖同一张被子。病怏怏的她依偎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似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脚丫子抵在他的长腿上,脑袋贴在他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衬衣上,鼻尖萦绕着他的味道,心彻底静下去,闭上了眼睛,困意蔓延,她很快打起了轻鼾。 睡了近两个小时才醒,醒来就看见他完美的下颏曲线,以及下巴周围的淡青色,他似乎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听到怀里的动静才低下头,环住她腰上的手收紧,黑而亮的眼睛落在她红红的脸上,她眨了眨眼睛,他轻声道,醒了?她点头,他又问,睡得还舒服吗,她又点头,说好舒服,他低笑,然后压下去,亲了她一下。 第45章 湛明澜大婚的那日,言敬禹确定不出席。就在前几日,他以大哥的身份送上了一份贺礼,然后飞去硅谷谈项目,直到大婚的前一晚,他特地打电话给殷虹,说因为事务比较繁琐,需要在这里多呆一天,来不及回来参加明澜的婚礼,非常抱歉,殷虹听了后淡淡道,没事,你忙你的。 对此,湛博俊冷笑:“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他要是厚着脸皮过来,我第一个站起来撵他。他算什么身份?作为大哥,他恩断义绝,作为男人,他卑劣无耻,我现在忍着他,不过当他是我们湛家请的职业经理人,要我瞧得起他,门都没有。” 殷虹蹙眉,用筷子敲了敲碗:“行了,今天是你姐的大喜日子,别一脸戾气的。” “妈,你总是维护他,说到底,你就是没自信,觉得现在的启铭没了他就不能运转了是吧?所以将他当成什么似的供着。”湛博俊喝了口牛奶,将黄油涂抹在掰开的面包上,“我理解你,也不怪你,但我向你保证,我们对他忍让的日子不是没有尽头的,只要给我多一两年的时间,我不信自己超越不了他。” 殷虹打断他:“博俊,你非要在今天捡这些不开心的说吗?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等会你姐下来后,你不许再提半点了。还有,多一点笑容,别绷着一张脸。” 湛博俊咬了口面包,点了点头,闷声说知道了。 其实湛明澜很早就醒了,准确的说,她昨晚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总觉得神经有些紧绷,无法彻底放松,清晨五点多,她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的坠灯,心想,以后睁开眼睛就看不到这盏灯了,她要离开这房间,住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像是一个少女时代的终结,虽然她早不是少女了,但就是存在这样的错觉。 她洗漱完毕后下了楼,殷虹看到她的瞬间,就笑着起身,朗声道:“澜澜,今天状态很好啊,脸色不错。” “是吗?”湛明澜摸了摸脸,“我昨晚都没睡好,刚才照了照镜子,有黑眼圈。” “没事,我看完全没问题,你要是担心的话,待会再贴个面膜就成了。” 湛博俊笑道:“姐,你走了后,房间腾出来公用吧,以后我和朋友开派对就在你那里搭烤肉架子,摆一地的祈肩窄腰,肩到脚的线条笔挺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修剪得短而整齐的鬓角,浓眉,直鼻,漂亮的唇线,干净利落,无一不透出精致和贵气。 他上前两步,伸手拉过了她的手,低头说:“很漂亮。” 拉近了距离,他嘴角的弧度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她一个晃神,定了心神,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胸膛:“你也不差啊。” 他的笑容缓缓加深,手滑下她的手腕,与她五指相扣:“可以出发了,封太太。” 拿着厚厚红包,贪得无厌的伴娘团立刻说:“怎么那么轻松就让他过关了?两百个俯卧撑都没做呢~” “我替他做。”莫侠立刻脱下西服,拽下绷得很紧的领结,活动了一下关节,摇头说道,“两百个是吗?小case,我的腰力好着呢。” “这种事怎么能代替呢?” 莫侠笑道:“怎么不能啊?我这个伴郎是万能的,除去洞房花烛外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代上。”他说着将自己的衣服随手丢给倪好好,“这位大姑娘,劳烦帮忙拿一下。” 倪好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接过了他的衣服。 婚宴办得很低调,这是湛明澜的提议,封慎尊重她的意见,将邀请的宾客范围缩小了一圈,最后来的有封家的各类远方亲戚,和封慎在生意上有密切往来的大客户,商政军界的要人,其中有几位分量很重,陪同而来的是一警卫排。场面富贵大气,也不失精致。 封家的远方亲戚或从国外飞来,或从香港澳门飞来,难得齐聚一堂,目光刷刷地停在湛明澜身上,幸好他们礼仪风度都很好,不是八卦碎嘴之流,也不会表现出让湛明澜招架不住的热情。 湛明澜在起初有些紧张,慢慢地,身心适应这个环境,跟着封慎一一敬酒。 先敬的自然是长辈,双方长辈坐在主桌。封慎奶奶穿了一身旗袍,显得很优雅,眼带盈盈笑意地看着他们,湛明澜小心翼翼地端茶给她老人家,她接过后淡淡地抿了一口,然后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给孙媳妇。 湛明澜接过后很乖巧地说:“谢谢奶奶。” 接着是向次桌敬酒,虽然宾客是经过精简的,但放眼望去,还是看不到尽头似的,全是人。 封慎面对这些自然是游刃有余,他的眼神,笑容,身体姿态都从容得体。 只是累到了踩着高跟鞋,穿着掐腰礼服的湛明澜,半圈不到,湛明澜已经有些热了,跟在她后面的倪好好一边提着她的裙子,一边递给她纸巾。 湛明澜接过纸巾,趁封慎和一个首长谈笑的时候,迅速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薄汗。 再看一看封慎,意外发现他的鬓角也有点湿意,便自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擦了擦。 他侧头,眼神微怔,随即浅浅的笑意从眼底破土而出。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默契的亲昵,真是羡煞旁人。 敬酒到下一桌,凌家的大公子凌腾正翘着腿坐在位置上,悠悠地抿酒,认真地打量湛明澜,等到封慎拉着湛明澜过去,他立刻起身笑道:“封慎,你不厚道啊,将这么美的新娘子藏着掖着那么久,放任其他小姑娘对你芳心暗许,最后才残忍地逼迫她们接受真相,那心都碎成片了,你说你这样的行为该不该罚上一杯?”他说着拿过面前的洋酒,给封慎满上,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一口气喝完。 封慎倒也大方,听出凌腾暗指的是自己妹妹凌小筑的事情,知道他这会儿是特地来为难自己的,却不和他计较,慢慢地喝下了这杯烈酒。 凌腾鼓掌叫了声爽快,然后将视线移到湛明澜脸上,笑意不减:“新娘你也得罚一杯,理由是垄断了黄金资源。” 未等湛明澜反应过来,一杯满满的,快晃出来的烈酒就递到了她面前。 湛明澜笑了笑,正伸出手去接,封慎修长如玉石的手斜了过来,按住了杯口,泰然道:“这酒太烈了,她哪里受得了这个?”也不给凌腾讨价还价的机会,就直接从湛明澜手中拿过酒杯,放到唇边,“我替我太太喝。” 封慎又饮下一杯烈酒,湛明澜有些担忧地看他,伸手轻抚他的后背。 凌腾又看了一眼湛明澜,笑容虚浮在表面,在他看来,这位湛大小姐,没有哪点是特别超过自己妹妹凌小筑的,能成为封慎名正言顺的女人,想必是赢在心机和手段上。想到从前单纯开朗,无忧无虑的凌小筑被拒婚后日渐沉默寡言,他的笑容收拢,看着湛明澜的目光不由地变得凛冽,慢慢地轻哼了一声。 湛明澜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敌意,自动选择了忽略。 封慎倒是不将他的置气放在心上,反手挽住湛明澜的腰,让她贴近自己,自然地护住。 他的掌心很烫,按在她的后腰,热度源源地传递过来。 奇怪的是刚才的燥热反而不那么明显,她慢慢安心下来。 就在这家s市唯一的七星级酒店门口,一辆保时捷悄然停下。 言敬禹摇下车窗,手肘撑在车窗棱上,冷冷地看着这灯火辉煌的酒店,周围的繁华和他寒烈的墨瞳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为何,他提早结束了在硅谷的事务,马不停蹄地飞回来,下了飞机开车直接到这里,停车的刹那,整颗心沉了下去。 片刻后,将窗摇上,伸手打开小抽屉,拿出那个有些旧了的丝绒盒子。 取出那年在机场专柜买的戒指。 曾经有那么的刹那,他也想给她承诺,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自己的妻子。 但只是一个刹那,一时的冲动,一次肾上腺素的激增,恢复理智后,他还是那个冷静,精明,目标明确的言敬禹,对婚姻没有向往,也厌倦这种将双方捆绑在一起的契约形式的男人。 对他而言,很多事情远比感情重要。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美丽,价值有限,他一直很清楚,所以对此淡漠。更何况是婚姻,婚姻需要长久的付出和经营,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到,也不认为婚姻可以带给他所谓的安定和满足。 喜欢猎奇,喜欢刺激,喜欢心动的感觉,那些刹那的美好他从不抗拒,但若要涉及责任,承诺和永恒,他会退开,会敬畏,也会抗拒。 何况对象是湛明澜,她不可能永远是十八岁的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对他笑,对他保持梦幻,随着年龄增长,她会逐渐成熟,清醒,去跟他要那些他给不了的东西,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软软的小女孩,不可能永远乖顺地禁锢在他手心。 她终不会跟在他身后,喊他大哥,只要他回头看她一眼,就知足了。 其实不该和她开始的,看她可怜巴巴追着他的样子,他不该心软的,他早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男人,时间长了必然会产生厌倦,带给她伤害,却还是自私地放纵了自己。 戒指就搁在他宽大的掌心上,在夜色浸润下,清清凌凌的光若隐若现,他垂下眼帘,慢慢地涩笑了一下。 何必呢,本就不该有一丝难受。竟然还连夜坐飞机赶过来,这样鬼使神差地惦念,完全不是他言敬禹的风格。 笑容褪去,冷峻的脸如雕塑一般,目光逐渐犀利,随即将戒指扔回盒子里,盖了起来。 后悔吗?他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深究从心底陡然冒出的陌生的,令呼吸□的情绪,他言敬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存在这两个字。 迅速调转方向,车子疯狂地急速驰骋在夜色中。 婚礼曲终人散,封慎带着湛明澜回了大宅。 新房已经布置好,为了迁就她,床上铺盖上了厚厚的席梦思,湛明澜累到不行,直接倒下,抓过一只枕头,缓缓垂下眼帘,嘀咕了声什么,困意就源源不断地袭来。 封慎脱下沾满酒气的外套,松开领带,散了散皮肤里的燥热,走过去,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 “澜澜,洗个澡再睡。” 她没有回应,眼皮沉到不行,想回应但发不出声音,彻底陷入了柔软的枕头中。 第46章 湛明澜一夜无梦,沉沉睡到了清晨。 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眸的是陌生环境,一个晃神后,她才想起自己嫁人了,现在睡的是新床。 “醒了?”熟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她翻了身,立刻被带近他的怀抱,和他面对面地贴在一起。 封慎穿的是一套深灰色的真丝绒睡衣,触感滑而微凉,擦过她的皮肤,有些痒痒的。她在他怀里挪了挪位置,伸出手点了点他的眉心和鼻子,轻声道:“昨晚被灌了那么多酒,现在头痛不痛?” “没事。”他声音沉重带着一些哑,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笑道,“睡得还舒服吗?” 湛明澜点头:“太舒服了,床和枕头都很软。你呢?” 让长期睡惯硬板床的男人置身于一堆棉花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封慎大半夜就醒了,下床喝了水,吸了一根烟,再躺回来时看湛明澜睡得脸红红的,像是很热,便将室内空调调低了两度,让她更舒服点。 “还好。”他垂下眼帘把玩她的手指,声音有些懒,“后天就出发去度假了,今天和明天是想好好休息,还是出去逛逛?” “随便,在家也行,出去逛逛也行。”湛明澜说着又揉了揉眼睛。 “再睡一会。”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现在还不到六点。” “奶奶几点起来?” “七点左右。” “那还可以睡一个小时?” “无所谓,我们家没请安这个规矩,再说,她也知道你昨天累坏了,今天需要多睡一会。” 湛明澜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合上了眼睛,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手轻轻搁在他胸口,又睡了过去。 七点的时候,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后,两人下了楼,老奶奶已经坐在长桌前喝粥,见他们下来了,温和道:“怎么起得那么早?” “想陪您一块吃早餐。”封慎微微卷起袖口,拉过长椅,泰然坐下。 湛明澜也坐下。 “那就一起吃吧,早餐有粥,面条,饺子,也有牛奶,沙拉和三明治,想吃什么就让朱阿姨端上来。”老奶奶看着湛明澜说。 “我喝粥就好。”湛明澜说。 朱阿姨将粥端上来,放在湛明澜面前,又将咖啡和点心连同一份早报一块给封慎,封慎点头接过,喝了口咖啡,就打开报纸浏览起来,这习惯和平常一模一样。 封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用餐的时候非常安静。配着四五碟小菜,吃光了整整一碗的粥,湛明澜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对面的老奶奶早就吃完了,等他们用好后,才说话:“今天是在家里呢,还是要出去玩?” “还没想好。”封慎合上报纸,抬眸。 老奶奶点了点头后起身,说道:“我回房去了,你们自己做打算,如果要出去的话和朱阿姨说一声。” 湛明澜点头,柔顺地说了声好。 等老奶奶回房,湛明澜侧头,有些迟疑地问:“奶奶好像还是不太喜欢我,对我好客气。” 封慎轻轻扬了扬眉:“这不好吗?对你太热情的话,你反而没了自由。” 湛明澜觉得封慎说得也有些道理,如果一进来,老奶奶的态度热情过度,也许她会招架不住,觉得很别扭,像现在这样,虽然彼此之间淡漠了一些,但各归各,互不打扰,也不失为一种比较自然的相处模式。 吃完饭,封慎带湛明澜去了封家的藏书阁,湛明澜挑了一些书,盘腿坐在软软的地毯上看,看到不懂的地方就问封慎,他博学多才,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很耐心地指点她。看的时间有些长了,盘着的腿又酸又麻,她刚挪了挪脚,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他抱在了怀里,臀落在他的大腿上。 “还有什么地方不懂?”他热乎乎的身子贴着她,长臂将她环在怀抱里,低声亲昵道,“我教你。” 湛明澜摸了摸鼻子,摇头:“我没那么笨,了解背景后就读顺了。” 两人就依偎在一起,看了很久的书,室内的温度很热,又因为贴得很紧,肌肤传热,温度慢慢升腾起来,湛明澜的耳朵上晕开了一层红,他突然伸手,弹了弹她的耳垂,又爱怜地抚摸了一下。 她心跳有些加快,有些无措地笑了一下,随即假装不在意似的,将注意力移到其他地方。 “那个,昨天的酒席上,凌家的那个公子,是为了他妹妹故意来刁难你的?” 他温热的呼吸在她的后颈铺开,嗯了一声。 她笑:“你该罚,谁让你没一早拒绝凌小筑,故作大气,对她风度翩翩的,给了她无限遐想。” “还在介意?”他说话的同时顺便亲吻她的后颈。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只是想取笑你而已。”她说,“那两杯酒浓度可不低,喝下去胃都烧起来了吧?”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对,你都不心疼,还说我该罚。” 她转过来,对上他英俊沉稳的脸,笑道:“他是大哥嘛,总得为自家的小妹妹出一口气的。” 话音刚落,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微妙,湛明澜想起什么,乖乖噤声了。 “也是。”他很自然地说,“做哥哥的总是会护着妹妹的,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是吗?” “如果我有个妹妹,我会照顾她,疼她,让着她,不让她受委屈,不许外人欺负她。”封慎说话的时候,手就缓缓地顺着湛明澜的长发,“男人都会这样。” “真的假的?听起来你会是个很好的大哥。” “可惜我没有妹妹。”他的手停在她的发间,眉峰微扬,眉目间皆是成熟笃定,眼眸里的光华尽显,“有的话,我想自己应该可以做到。” 湛明澜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他又将她抱紧了一些,说:“以前我总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看书,难免寂寞,现在红袖添香,真正别有一番风味。” “那以后我陪你看书,我写字的时候,你帮我研磨。”她提议。 “可以。” 近傍晚的时候,小两口出了门,来到恒美广场后头的美食街吃湛明澜惦记很久的牛肉汉堡,买好后,两人手里各拿一只,边吃边散步在铺得整齐的石子路上。 美食街店铺林立,两人刚走过一家西餐厅,毗邻西餐厅的一家日本料理店的帘子被服务员掀开,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来。不巧的是,其中一位就是言敬禹,他的臂弯搭着一件西服外套,正缓缓出来,边上的一位外籍男士还凑过来和他低语什么,他听他说话的同时余光瞟到了迎面走来的湛明澜和封慎,目光一滞。 既然遇上了,也不必刻意避开。 湛明澜微微一怔,随即主动对封慎说,是我大哥。 言敬禹和身边的外籍友人轻轻地说了声等等,侧过身来,上前两步,和他们打了招呼。 “这么巧,也来这里吃东西?”他看见湛明澜一手拿着汉堡,另一只手和封慎的手紧紧相握,两人无名指上的戒圈在灯光下折射出柔亮。 “嗯。”湛明澜淡淡地应了一声。 “很遗憾,因为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没来得及赶上你们的婚礼。”言敬禹敷衍地笑了一下,“下次找个时间,我请客,一起吃饭。” 封慎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很自然地说:“应该是我请客,请澜澜的大哥吃顿饭。” 彼此的身份清晰立见。 “也好。”言敬禹说着收回了手,放到身侧,笑意不减,“我还要和朋友去喝酒,就不扰你们兴致了,新婚愉快。” 一番话有礼有节,他说完就转身,和几个外籍友人作伴离去。 “在想什么?”封慎低头,举起了湛明澜的手,“嗯?” “在想,老公能不能帮我到前面买个抹茶味道的冰激凌。”湛明澜说。 封慎看了看前方那个排队很长的店铺,上面挂着冰激凌图案的广告牌,问道:“就要一个抹茶味的?” “再一个香草味道的好了。” “好。”他点了点头,就上前买去了。 湛明澜站在原地,啃着剩下的汉堡,耳畔传来日本料理店门口服务员柔软殷勤的声音:一拉下移马赛。抬眼一看,今晚的夜色特别美,夜空竟然是深紫色的,月亮探出了一角,很是婉约朦胧地挂在上方,静静地看你。 回去的路上,封慎一边缓缓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不说话?还觉得很尴尬是吗?” “什么?”她反问。 “你知道我说什么。” 她反应过来,知道不能装糊涂了:“其实和你没关系,是我和他之间出了点问题,所以有些尴尬。” 有些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譬如言敬禹和华筠,还有博俊的微妙关系,譬如在婚前,他潜入她的房间,在床上对她的冒犯。 “你刚才说的是,和我没关系,还有,你们之间?”他声音不轻不重,似乎在琢磨她的用词,眉头微压,侧脸的坚毅轮廓在夜色下竟显得有些冷硬,转过来看她的眼眸,如夜里的凉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气。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扯了扯安全带,解释:“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他现在只是我名义上的大哥。” 封慎没说话,转了方向盘,车子进入另一条街,他腾出一只手,按了cd机的钮。 是安德烈,波切利的音乐,低沉,厚实的吟唱浸润在夜色中。气氛从刚才的瞬间紧绷中缓缓松弛下来。 回到封家大宅,湛明澜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梳妆台上搁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走近一看,竟是那只红木雕花的化妆匣子。她记得自己早将这玩意放进收纳柜,和其他的新婚礼物搁在一块。 封慎端着咖啡进来,顺着她的视线瞟了一眼那个化妆匣子,高大的身子与她擦肩而过,声音淡定:“是我拿出来的。这个挺漂亮的,放着不用当摆设也好。” 湛明澜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时间没说话。 “至少也是你大哥的心意。”他放下咖啡杯,松开领口,像是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别可惜了。” 湛明澜的手一顿,耳畔轰的一声,随即放下了毛巾,转身走向他,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还在怪我刚才在车里说错话了?” “没有。”他否认,声线微生硬。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许故意曲解我。”她继续戳他的手臂,“也不许小心眼。” 她软言软语的,让他的情绪瞬间不一样了,刚才胸口不舒服的一团逐渐散开,他转过身来,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反问:“敢问你从哪里误会我在小心眼?” 湛明澜伸手点了他的眉头,鼻子,脸颊,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自己去照照镜子,整张脸都写着呢。”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墨瞳对准她,警示性的笑道:“我没有资格小心眼吗?嗯,嗯?”未等她回答,他干净利落地攫住了她柔软的唇。 牙齿和牙齿磕碰,湛明澜一阵痛,眯了眯眼睛,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又深又厉,藏在底部的火苗一点点冒出来。她主动地伸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他一手按住她的背,一手横在她膝弯下,将她抱起来,走向大床。 他将她压在下面,手挪到她的腰间,缓缓解开了她的腰带。 白玉一般的身体充满诱惑,每一寸都等待覆盖在上头的人来采撷。 他低头,微微粗糙的两指夹住她胸口的那颗颤颤的娇美,沉声,再次反问:“我没有这个资格吗,封太太?” 一股又痒又奇怪的感觉从尾椎升腾,那感觉太强烈,强烈到让人无措和恐惧,不知该怎么办。 “没有吗?”他低头,言语上步步紧逼,两指一个巧劲,那颗娇美立刻绽放出血色,电击般的战栗从胸口迅速爆炸开来。 逼得她彻底缴械投降。 第47章 慢条斯理地轻捻拨玩她的玉峰,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细腻的肌肤,所到之处,迅疾泛上一层淡淡的玫瑰色。 湛明澜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升腾起一股难受的异样。 他低下头,微启唇,含住了她胸口的那颗,细细地品尝。冷齿触及密布的神经,有一阵被电击的错觉从尾椎升腾起来,她不由地颤了颤,吸了口气,垂眸看他,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感受到她的回应,压低了身体,双手从她身后托住她柔软的腰,将她的身体拱起,送向自己,便于埋首在她胸口,尽情地享受她的甜美。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墨色的瞳孔满是汹涌之意,手臂松开她,去解自己衣服的扣子,褪去长裤,湛明澜就躺在床上,看着他精壮结实的身体寸寸呈现在她眼前,耳廓起了一层血色,耳膜鼓鼓直响。 因为第一次经历,难免恐惧。 他看出了她的忐忑,双手撑着床,在她上方,低声说:“放轻松点。”说完,腾出一只手关掉了其中两盏壁灯,只剩一盏嫩黄色的,光线没有刚才那般炽亮了。他笑了一下,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腰下探去:“摸他一下。” 湛明澜红着脸照做,小声问道:“不戴套子?” “你第一次,带套子会痛死你的。”他说,“放心,我不会洒在里面的。” 湛明澜的脸又红了一点。 “害怕?” “有点。”她诚实地说。 他不说话,宽厚的手掌探向她的腿间,摸到那个即将承受他的地方,张开五指,完全包裹,缓缓地转,揉,捻,技巧十足,惹得她发出支离破碎的难耐之声,身体直接起了反应,完全地摊开在他的手心中,一片潮湿的情动。 他笑了一下,收回湿漉漉的手,迅速抬起她的双腿,欺上去,慢慢抵入。 她在他身下完全地绽放开来。 胸膛和胸膛紧密相贴,大腿和她小腿寸寸相磨,腰间连接的妖娆,室内的温度陡升。他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墨色的瞳孔始终不离她的眼眸,他一手扶住她的臀,疯狂放肆地连撞了十几下,她咬着唇,承受他带给她的类似天崩地裂的感觉,按住他背脊的手指狠狠掐下去。 他鬓角的汗沿着优美的弧线下滑,消融在她的胸口,他肌肤里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充盈在她鼻尖。 火热滚烫的东西像是楔子钉在她里面,十足的张扬肆意,他不给她半点放松,扶着她的腰臀,低头含住她唇,又蹭着她的乳儿,硕大的地方一次次发出极乐的攻势,她忍不住,发出支离破碎的难耐声,伴着他的粗声,夹着着水声,落在静谧的夜里,十分火热。 “澜澜。”他低声,手沿着她的背脊摩挲,“你完完全全的是我一个的,只有我,”他顿了顿,又动了动腰,及至她的深处,让她整个身子瞬间痉挛了一下,彻底飞上爱的巅峰,他的声音沉重而笃定,“只有我,可以这样做。” 一阵剧烈的快感爆炸开来,他后背的肌肉紧绷如生铁,蹙起眉头,以自己强大的克制力,飞速退出了,伴随喉头的低吼,淋漓尽致地撒在了她的腿间。 她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软下来,合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后背热热的,垂眼一看,他的长臂正轻轻搭在她的腰上,两人共盖一床被子,室内温度适宜,从脚丫到肩膀都是暖暖的。 “那里还痛吗?”他在她背后问道。 她转了个身,进入他的怀抱,挪了挪腿,点头:“嗯。” “刚才我帮你涂过药了。”他拢了拢她的头发,低声温柔道,“那里的确,被我弄得有些红肿。” “你帮我擦药了?”她反问。 “嗯。” 有些局促,但转念一想,人都是他的了,夫妻之间本就没什么可忌讳的,她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伸手缓缓地擦过他的胸膛,轻声道:“刚才没尽兴吧?” 他握住她在自己胸膛处游曳的手:“的确没尽兴,不过很满足。” “真的?” “嗯。”他把玩着她修长有韧性的手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垂眸看她,“现在对着我,还会紧张吗?” 她摇头。 “那就好。”他贴近了她一些,鼻尖擦过她的鼻尖,缓缓道,“澜澜,我希望你对我更随性一点,或者任性一点也行,不要怕我,不要刻意讨好我,也不要逢迎我。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丈夫。” “嗯。”她点头,然后贴过去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唇。 此时此刻,房间里还残留刚才欢爱过的味道,彼此肌肤相贴,距离再近不过,被窝下,双脚缠在一起,她真正的意识到,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相伴,生子,有一个圆满的家庭,过一辈子。 突然想起喜欢的一句话,依偎在他怀里,才感受到这是最美的山河岁月。 这也是他们最美的岁月静好。 蜜月去的是ferradura岛,这个十四英亩的小岛地理位置绝佳,可以观赏地中海的美景,私密性又好。 封慎和湛明澜住的是岛上的白色庄园,这个庄园的庄主是封慎的一个外籍友人,他买下了这个岛屿的三分之二,打造了豪华的度假庄园,只供部分旅人进来消费,游玩。 金色的沙滩,蔚蓝色的地中海,层层叠叠的蓝钟花,这里简直是天堂。 在外籍友人热情周到的招待下,两人度过了愉悦闲适的假期。 住的是观景房,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蔚蓝的海洋,房间里设备齐全,海鲜,烤肉和水果一应俱全。 出海钓鱼,骑自行车,冲浪,帆伞运动,湛明澜玩得很开心。 玩帆伞的时候,两人从空中缓缓而下,俯瞰岛屿上的各种建筑,火柴盒大小的车子,湛明澜幸福到了极点,封慎扶住她,微笑地给她解释这岛的布局和景点。 “你不是第一次玩这个?”她问他。 “我以前玩过几次。”他解释,“有段时间很迷极限运动,极限单车,极限越野,攀岩,探洞,空中冲浪都玩过。” “蹦极呢?” “玩过。” “蹦极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很爽。”他笑说,“下去的时候脑子有瞬间的空白,血液会冲流到脑门,耳膜会感受到风的冲击力,然后全身像是被万根羽毛刷刷地瘙痒,非常舒服。” “下次带我试试看。” “可以,我们可以尝试双人蹦极。” 落地,解开安全装备,湛明澜有些头晕,踉跄了一下,封慎及时扶住了她,笑着拍了拍她的背,穿着肥大t恤的外籍友人,露出洁白的牙齿,举着相机对着他们咔嚓一下,定格了这对夫妻瞬间的亲密。 晚上,封慎租了一辆自行车,载着湛明澜环岛骑车。 夜风很凉,她的花裙子外套了一件他的外套,坐在后座,手扶着他的腰,脚尖擦过地,看着漂亮的海岛夜景,嗅着空气里花果鲜花的甜味,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这些年,她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刻,进入启铭后她从销售部门做起,一路过来,工作压力很大,为了不让其他人说闲话,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她付出的努力是旁人的双倍,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时间享受悠闲的生活。 像现在这样的“挥霍时间”是前两年想都想不到的。 骑了两个多小时,回到了原点,两人手拉手漫步在沙滩上。 “你看今晚的月亮,圆得和一个大饼一样。”湛明澜指了指天上的圆月,她从没见过这么圆的月亮,还那么柔亮,映在蓝色的海里,清凌凌的一片如绸的月光,令人心醉。 “想起小时候总挂在嘴边的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封慎说,“以前只觉得诗美,意境美,现在真正感受到了画面美。” “我很喜欢圆圆的月亮,给人一种圆满幸福的感觉。”她说,“小时候我最喜欢过的就是中秋节,虽然爸妈很忙,但每到中秋节都会回来和我们一块过,大家就坐在院子里,喝点桂花酒,吃蟹和月饼。” “和家人在一起赏月的确是很幸福。”他说。 湛明澜突然想起已故的父亲,神色不禁黯然下去。 “想爸爸了?”他问。 “嗯。” “回去后,我们一块去墓园。”封慎说,“我要敬酒给他。” “好。”她点头。 “坐一会。”他停步,拉着她坐在沙滩上。 并排并坐在沙滩上,面对蔚蓝的海洋,月光凉凉的映在两人的脸上,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色的瓶子,打开后,一阵酒味窜进来,喝了一口递给她:“你也喝一口,手那么凉,喝一口会暖。” 是有些烈的酒,吞下去,整个喉道到胃都是滚烫的,她眯了眯眼睛,伸直了腿,靠在他的宽肩上。 “给我讲个故事吧。”她说。 “你想听什么?” “随便。” 结果他给她说了海皇波塞冬的故事,关于波塞冬的战争和爱情。 波塞冬派海豚去追安菲特里忒,强迫她成为他的妻子,他有众多的情人,他先后被宙斯,狄俄尼索斯,阿波罗驱逐出去,他和雅典娜的战争,他和他后代的王国是海洋…… 湛明澜迷迷糊糊地听他娓娓道来,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里很凉,别睡着了。”他拉着她起身,她还是很困,腿有些麻了,俯身去捏。 “我背你。”他转身,“上来。” 她从善如流,跳上了他的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软软地贴在他宽厚结实的背上,他提着她的膝弯,微微低头,迈开沉稳的步伐。 他个头很高,有一米八六,但她不是娇小型的,骨骼沉,分量绝对不轻。 “我重不重?” “不重。”他摇头。 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有些粗。 “回去后喝点热的羊肉汤。”他说,“感冒就不好玩了。“ 不知为何,就是这样的一个瞬间,有着海上生明月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花果的香味,她趴在他背上,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前进,心越来越安定,一种难言的滋味从心底突然窜出来,静谧中,海风猛地吹过,她的眼眶竟然瞬间湿了起来,眼泪不由地落下来,落在他沾着寒意的肩头。 她迅速擦了擦眼睛,手更搂紧了他的 第48章 蜜月结束,回到s市,两人都恢复了工作。 回到启铭的湛明澜神清气爽,不少人笑着对她说新婚愉快,赞她漂亮了许多,她自己照镜子,也发现气色不错,皮肤莹润有光泽,连眼睛都多了几分神采,重点是脸上没有以前开工之前的备战状态,反而很放松。 似乎一趟蜜月之旅,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以至于打开笔记本,对着满屏幕的市场调研数据,她竟然还发了一会小呆,脑子里浮现的是ferradura的美丽景色。 手掌撑在脸上,垂眸,茫然地对着电脑屏幕,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告诉自己认真点。 中午休息的时候,回了倪好好的电话,说约个时间见面,将蜜月带回来的礼物给她。 “新婚燕尔的感觉如何?”倪好好问。 “还不错。” “现在想他吗?” “啊?” “回来工作第一天,忙碌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闪过他的样子?” “……有。” “哈哈,挺进入状态的嘛。”倪好好说,“安啦安啦,再忍五个多钟头就可以回家和他亲热了。” 湛明澜哭笑不得。 挂下电话,喝了口茶,捏一块蓝莓味的饼干塞进嘴里,酥脆甜腻的滋味在嘴里融化开,她开了笔记本上的音乐,静静地享受这份静谧时刻,心底有一丝甜慢慢地升腾起来。 新婚燕尔……好像,她的确进入了状态。 快下班之前,接到了封慎的电话,他说:“十分钟后在你公司楼下,尽快下来。” “好。”湛明澜笑,挂下电话后就迅速整理桌子,将资料夹摆好,笔记本关机后合上,拎着包往门口走,关灯的时候,心情很愉悦。 等电梯的途中,她还对着两个电梯中间的长玻璃镜整理头发,用吸油纸压了压脸。 叮的一下,电梯门打开。 她刚要走进去,发现电梯里站着的人是言敬禹,脚步微顿,一秒后,她走了进去。 言敬禹正伸手在松领口,眉峰呈现惯性的微蹙,看见她的刹那,眼眸里迅疾划过一抹异样,随即轻咳了一声,问道:“蜜月玩得好吗?” “挺好的。”湛明澜走进去,按了关门键。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他说。 “是吗?”她回看了他一眼,回道,“大概是玩得开心,没有压力,人放松下来了。” 他沉默,她收回了目光,狭小的空间显得很沉闷。 周身是他身上的烟草味,湛明澜有些不适地轻吸鼻子。自从那晚他潜入她的房间,对她行那些冒犯之举后,她开始对他保持警惕。此刻,他就站在她身后,两人距离很近,她直直地看着电梯壁,突然间,感受他的长腿挪动,上前一步,她本能地侧身,看他在做什么。 他只是换了个姿势,低头看自己的鞋,余光瞟到她的躲避之举,嘴角浮现一个略带讽意的笑:“你在害怕?放心,我不至于在电梯里对你做什么。” 湛明澜目光微冷地看了他一会,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电梯匀速下滑,不一会就到了一层,开门的瞬间,她快步走出门口,他按了关闭键,继续至地下一层。 言敬禹取好车,开车出地下室,才发现外面在下雨,整个世界灰蒙蒙的一片,启动雨刷的时候,他清晰地看见湛明澜上了那辆阿斯顿马丁,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亲自探身过来给她系好了安全带,两人的身影重叠了好一会才分开……他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泛起了青白色,薄唇抿成一坚毅的线条,眼眸越来越深。 封慎带湛明澜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用餐,期间餐厅的总经理亲自出来招待,特地送上了一份新婚礼物,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只樱花木碗,两对楠木筷子和两个酸枣木勺子。 湛明澜笑着说谢谢。 总经理又和封慎说了一会话才离开。 “今天很忙?”他主动问。 “还行,只是我效率很差。” “为什么?” “还对海岛的美景念念不忘,不能集中精神在工作上。” 封慎轻笑:“以后每年都带你出去旅游,彻底放松一下。” “别将话说得这么满,你那么忙,也许兑现不了这个承诺。”她说。 他手掌转着茶杯,笑而不语。 “我们现在这样,算是新婚燕尔吗?”想起倪好好的话,她问他。 他反问:“你说呢?” “嗯,算是吧。” 他放下茶杯,伸手覆盖上她的手背,声音笃定:“当然是。否则,我不会在今天工作时开了两次小差,等到下班就赶来接你。” …… 一股温情在彼此之间流动,他说完松开她的手,又抿了口茶,姿态闲适自在,完全没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湛明澜无声地笑了一下。 是不是ferradura的景色太美,以至于她回到红尘中还念念不忘,心神晃动?抑或是,仅仅是对面的男人? 她有些分不清了。 回去后,湛明澜卸了妆,换好衣服,主动到老奶奶的门口,扣了扣门:“奶奶,是我,您休息了吗?” “没呢,你进来吧。” 湛明澜扭开门把走进去。 老奶奶摘下眼镜,将报纸合上放在一边,微笑地说:“晚饭在外头吃的?” 湛明澜点头,笑道:“是啊,他来接我,我们去吃了江浙菜。” “嗯。”老人家应了一声。 “以后我们会尽量准时回来陪您一块吃饭。”言下之意是,今晚这样不事先打招呼就在外头用餐是特殊情况。 “没事,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太考虑我。”老奶奶的声音温和,侧头,伸手拿起小几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哟,快九点了,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们。”湛明澜说完,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带上门。 睡前,湛明澜坐在化妆台前,一边拿着梳子梳头发,一边问封慎:“我还是觉得奶奶不太喜欢我,你说呢?” 封慎起身,走到她身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梳子,缓缓地梳她的长发,想了想说:“也许她现在对你不太亲近,但不表示你做的不好,只是她在感情上向来很慢热。” 慢热?湛明澜觉得不是,之前她见老人家和凌小筑说说笑笑的,态度很热情,显然和对自己是大不同的。 “那我需要怎么做呢?你教教我啊,该怎么讨她欢心。” 他放下梳子,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身,很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她,微笑道:“澜澜,在这个家里,你只需讨一个人的欢心就够了。”说着亲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压低了声音,“讨好我就够了。” “怎么讨好你?”她就势问。 “我会教你的。”他伸手,从她身后抱住她,手轻轻地拨弄她腰间的丝带,言语无比暧昧,“来日方长,有时间让你学。” 她侧头,对上了他的墨瞳,随即墙上的剪影俯下来,和她的重叠在一起,手掌托起她的后脑勺,滑入她的青丝中,她后仰了身子,他沿着她的脖颈细细密密地吻下去。 她被他吻得痒痒的,笑着避开,他固定住她的脑袋,低声说:“认真点,我在教你呢。” “嗯……嗯。”她还是忍不住想笑,被他滚烫的舌头吞没一切声音。 隔天下午的临时会议上,言敬禹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令人意外的是,他左侧脸颊上有块不大不小的淤青。 “言总,你脸上怎么了?”高副总惊讶地问。 言敬禹坐下,修长的手翻开面前的资料,听到他的问题,抬头,淡淡道:“不小心碰到的。” 湛明澜也很奇怪地看着他脸颊上的淤青,心生疑窦。 会议结束后,走出会议室,言敬禹的秘书小简轻轻走到她后面,小声地说:“湛经理,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 “我们去那边说,可以吗?”小简指了指走廊转弯处的一块阴影。 湛明澜点头,跟着她走过去,直到角落里,小简才开口:“我想了想还是和你说一下比较好,今天中午销售部的湛博俊来言总的办公室,两人好像为什么事闹了不愉快,在争执什么,后来里面动静越来越大,我叩门想进去,但里面不让,只好等在外面,差不多过了大半个钟头,门才打开,湛博俊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而言总……他好像被打了。” “怎么会这样?”湛明澜蹙眉,想了想后问,“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隔着门,听不清楚。”小简选择了撒谎。 其实她听到了不少湛博俊在愤怒下吼出的难听话,也暗暗证实了公司里某些员工之间的猜测,言敬禹和湛博俊不合。 “好了,我知道了。”湛明澜说,“你去忙吧。” 湛明澜回到办公室,就拨了公司内部电话,将湛博俊叫上来。 十分钟后,穿着蓝色条纹衬衣,打着领带的湛博俊开门进来:“姐,你找我?” “关上门。” 湛博俊关上门。 “你今天中午上去找他了?还打了他?”她直接问。 湛博俊闻言没否认,片刻后“嗯”了一声。 “为什么?”她隐忍怒气。 “是小陈。”湛博俊压低声音,“小陈被辞退后一直没找到工作,他们家本来就困难,她妈妈动手术的钱有部分还是问亲戚借的,她好强,一直没将自己被辞退的事情告诉她妈,每天早晨就出门,在外晃到下班点才敢回去,瞒了一段时间还是被发现了,只好将被辞退的事情告诉她妈了。她妈知道后整天往我们这里跑,要求我们修改她档案上被辞退的信息,我看了不忍,去找他说这事,他不肯答应,我就和他吵起来了。” “你不只是和他吵架,还动了手。”湛明澜低声喝斥,“湛博俊,你遇到事就不能冷静一点吗?非要每次都这么激烈吗?你在公司里公然和他吵闹,还动手,现在被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传,你想过吗?” “爱怎么传就这么传,反正我和他不对盘,大家迟早看得出。” “湛博俊,你给我克制一点。”湛明澜起身,走到他面前,“你以为自己和他扯破脸就是本事了?你要清楚自己在公司的职位,你是下级,他是上级,遇到事情可以申请,可以打报告,也可以协商,但是你不能动手。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忘记之前两次冲动打人进公安局的事情了?你之前答应过妈,以后遇事绝不会冲动,这才过去多久,你又这样?!” “我也不想冲动,但每次看见他那样子,我就受不了,我只想狠狠地将他从高处拽下来,不让他那么得意。”湛博俊语气有些急,“凭什么他总是可以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说到底,他现在所有的优越感不都是我们湛家给他的吗?如果当年我们不收养他,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里指点江山,有凭什么让我对他俯首称臣?” “说到底你就是不服,你不服他比你能力强,你不服他这个领导者。”湛明澜认真地看他,“还有,归根到底,你最不服的就是你喜欢的女人跟了他,对吧?” 湛博俊面色僵硬,狠狠一咬后槽牙。 “你可以不服,前提是你一直在进步,变得冷静,成熟,慢慢优秀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不高兴就发脾气,还暴力相向。如果你一直这样,我敢肯定地说,这辈子你就是被他压得死死的,半点都抬不起头来。” “你也瞧不起我?”他轻笑。 “你现在这样子,我的确瞧不起。”湛明澜心灰意冷道,“博俊,你还记得以前的自己吗?以前的你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整日充满戾气,我真的没料到一个华筠可以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说实话,我很难过。” “其实我和妈对你进启铭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们最希望的只是你能像以前一样快乐。” “以前,快乐?”他笑意不减,多了一份嘲意,“你觉得我还能回到以前那样?我也想啊,但是不可能,他给了我人生最大的羞辱,我永远忘不掉。” “随便你。”湛明澜轻声说,“我也管不了你那么多,你已经大了,旁人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湛博俊这晚没有回去,和几个兄弟在俱乐部打球。 “怎么了,心情不好?一个晚上都不说话?”一个兄弟问他。 湛博俊闻言丢下球杆:“没劲,不想说话。” “去打牌吧。”有人提议。 几个人就径直走向棋盘室,转弯路过一个包厢,有人推门出来,同湛博俊一行的其中一个叫刘畅的立刻惊喜道:“程哥,你也在这里玩?” 被叫程哥的黑皮肤男人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我们高介哥在里头,打算开牌桌,叫的人赶不过来,他正发脾气呢。” “巧了,我们也打算去棋牌室玩牌。”刘畅笑道。 程哥笑着扫了一下他们四个人,悠悠道:“我们是赌钱的,和棋盘室的玩法不同。” “赌钱的我也玩过。”刘畅立刻说,“要不,一起?” 程哥想了一会,说:“我们不玩小钱,都玩大的,你们有这个钱吗?” “原来程哥是瞧不起我们,真伤感情。”刘畅说着往门缝里偷偷看,心想里头就是那个名头很响的玩家高介,他一直听闻他的名号,却没见过人,真想瞧瞧本尊是怎么样的。 “和谁说话呢?”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细的声音。 “是几个小朋友,想一起玩牌,我怕他们没带够钱,玩不痛快。”程哥开门,回答道。 包厢里的光线很亮,高介的身边坐着两个女模特,他一手举着杯子,绕过左边一个的肩膀,另一手很自然地在右边那个的胸衣里肆意摸索,仰着脸,微微眯起眼睛,十分享受。 没想到入眼的是这一幕令人面红心跳的,湛博俊顿时震惊。 第49章 同一时间,s市城东的酒店大堂。 言敬禹接过金度侦探事务所负责人的资料。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取证,我们发现,华泰机械外贸公司最初的法人代表的确不是罗锦麟,是封耀华。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封耀华为华泰的法人代表,罗锦麟是财务总经理,不知为何,很快封耀华退出了华泰,罗锦麟任董事长兼法人代表。起初我们单纯认为这是双方产生矛盾后散伙之举,但后来发现没那么简单,封耀华退出华泰后,成立了一家艺术品交易所,专做古玩,玉器等各种艺术品的交易,和华泰有过长时间的交易关联,十足的洗钱行径。” “封耀华?”言敬禹看着资料上的这个名字,瞬间陷入了沉思中。 “对,是他,他凭做艺术品交易赚得盆满钵满后转向了当时刚兴起的娱乐投资产业,正式成立美嘉娱乐经济公司,也就是元嘉传媒集团的前身。” “所以,罗锦麟一直在帮封耀华洗钱?”言敬禹抬眼皮,沉声问。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他们应该是利益共同体,经济关系密切。罗锦麟虽然吃穿朴素,但颇具财富实力,大儿子和大儿媳现居加拿大的富人区,二儿子喜好赛车和赌钱,两年之内换了三辆价值过百万的跑车,小女儿读的是英国贵族学院,若不是罗锦麟本身家产丰厚,是供不起他子女这般奢华的生活。” …… 烟雾从指间升腾,淡淡地笼罩在言敬禹的脸上,从酒店回湖畔湾后,他脑子里想的一直就是三个字,封耀华。不知为何,他莫名地觉得如果罗锦麟和封耀华之间有一个是和向楠有密切关系,那一定是后者。 他的母亲向楠,在记忆中,是一位美丽动人,说话柔声细语,但骨子里性格倔强的女人。 她和言舜清的感情很好,夫妻之间基本没吵过架,不过现在想来他们之间少了些该有亲昵,多的是相敬如宾。 她会烹调精致可口的饭菜,将房间收拾得很漂亮,将言舜清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是一个标准的好妻子。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感情融洽,令人歆羡。 只是有一次,言舜清不在家,向楠坐在客厅里喝酒,也许是喝多了,她突然情绪崩溃似得大叫了一声,他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哭声激烈,整整持续十多分钟。哭声消停后,她擦干眼泪,轻声对他道歉,说妈妈只是有些累,发泄一下而已,吓到你了吧?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千万别告诉爸爸,爸爸为我们做得够多了,他知道了会担心的。 说完,她伸手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我不会告诉爸爸的。妈,你很爱爸,是吗?” 他分明感受她落在头发上的手停顿了一下,呼吸悠长,声音涩涩的:当然啊。 那一刻,他知道了真实的答案,并非如她所说。 如果是爱,她不会在独处的时候,眼睛总是流露出忧愁,如果是爱,她不会对这个问题有片刻的停顿。 “敬禹哥哥。”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言敬禹侧头,看见华筠拿着什么东西进来了,顺手将烟捻在烟灰缸里。 华筠手里拿着热乎乎的毛巾和药水,走到他身边,欲伸手帮他敷脸上的淤青。 “不用了。”言敬禹淡淡地拒绝,“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回房休息去吧。” “可是你脸上……” “小伤,不碍事。”他挥了挥手,“你出去。” 华筠咬了咬唇,见他一脸漠然的样子,只好转身,轻手轻脚地出去,走出房间,站在门外,眼圈不禁地红了起来。 他始终是这样,对她若即若离,开心的时候哄几句,不开心的时候就当她不存在。每次都是她主动打电话给他,提出见他,甚至上门找他,他呢,随着时间,主动的次数少得可怜。 是厌倦了吗?还是他依旧在介意她的那个事情? 她再单纯也明白,一个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而他们没有,除了拥抱和亲吻,他没有对她有进一步的要求。开始的时候她很庆幸他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但到了现在,他越来越淡漠的态度让她心生恐惧,没有实质性的关系这点也让她想得越来越多。 他在嫌弃她?他会不会不要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窜过她的脑海,她的手指不由地捏成拳头,尖尖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言敬禹洗了澡,从冰柜里拿出小瓶子的烈酒,边喝边揉着太阳穴,脑子隐隐作痛。 封耀华和向楠到底是什么关系?罗锦麟又在其中参与了什么角色?向楠和言舜清的车出爆炸事故,到底谁是凶手?甚至,他到底是不是言舜清的亲生孩子?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点,他长得和言舜清完全不像,言舜清个子很矮,人偏胖,五官没有任何特色。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走出去,路人都说他长得随妈妈,一点也不像爸爸,每当听到这样的话,向楠就一脸沉默,倒是言舜清憨憨地笑说,幸好像他妈,像我就难看了。重要的是,言舜清为人老实憨厚,心底善良,是街坊邻里之间口耳相传的老好人,而他心知肚明,自己完全不是言舜清那样的性子,甚至,截然相反。 想着,他轻笑了一声,随即猛地将酒瓶子砸到地上,手缓缓地覆盖在脸上,头痛欲裂。 迷迷糊糊中过了很久,他察觉到有人上了床,正近身靠了过来。 微微睁眸,竟然是华筠。她小心翼翼,颤颤地伸手去解他腰间浴袍的带子。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微冷:“做什么?” “敬禹哥哥,我喜欢你,好喜欢……”她不管他的阻拦,贴近他,去亲吻他的俊脸,“你呢,你喜欢不喜欢我?” “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明天早晨你还有课。” “我不想上课,我想和你在一起。”华筠凑过去,唇落在他滚烫的喉头处,“我们一起好不好?让我陪你,我愿意,愿意给你的。” “出去。”他蹙眉,声音有些哑,“我喝多了,需要休息。” 华筠一怔,随即眼圈红了,眼泪刷地掉下来:“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你对我厌倦了?还是其他的?”她的眼泪越来越多,死死地咬唇,盯着他,脸上浮现痛苦又羞辱的神情,轻声试探道,“敬禹哥哥,你不要忘记,她已经结婚了,属于别的男人了。” 一句话让言敬禹的眼眸急骤地缩了一下,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她“啊”的一声叫出来。 一个翻身,华筠被他沉沉的身子地压在了身下,他冷峻中透着戾气的脸映入她的眼眸,她从未看过他这样可怕的神情,不由地惶恐起来。片刻后勉强定住心神,颤颤地伸出手,解开了他腰间的带子,发抖一样探入,沿着他的小腹而下,轻轻握住了他那里。 “你要学?”他声音冷到了极致,头脑胀痛得几乎爆炸,眼神深而厉,攫住她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凛然的笑,“那我就好好教教你。” 说着粗鲁地掀起了她的裙摆,直接撩起了她的长腿。 冷静的神情没有半点爱恨,只是宣泄自己的情绪。 华筠一声娇呼,早不知身陷云雾的哪一层,极痛又极乐地动起来。 黑暗中,隐火一般地窜起来,叠着相动的同时,他脑子窜过了无数的画面:崩溃哭泣的向楠,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言舜清,得知父母死亡消息后的悲痛,初进湛家,那笑脸盈盈的女孩,对他说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们住在一块了? “澜澜。”他不禁低语。 完全沉浸在情动中的华筠听到这两个字,如一桶冰水浇灭了烈火,她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一般地盯着他。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停止了动作,陡然伸手死死地蒙住她的嘴巴和鼻子,眼眸满是锋刃般的光。 华筠完全透不过气来,眼泪无声地落下来,他依旧是死死地按住她的脸,眼眸微微猩红,薄唇紧抿,封住她的一切质疑和诘问。直到她面色涨红,快喘不过气之际,他才松开手,她立刻大把大把地呼气,颤颤地启唇:“你……” “不许说话。”黑暗中,他沉声命令。 华筠噤声,寒气彻骨,心坠到最底层。 周末,湛明澜约倪好好出来,将在海岛上买的礼物送给她。 “蜜月愉快吗?”倪好好问。 湛明澜点头,笑道:“那里好漂亮,像是天堂,呆在那里,整个人都懒下去了。” 倪好好突然促狭一笑,勾了勾手,让湛明澜靠过来,嘀咕了两句。 湛明澜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脑子里就剩下那猥琐事儿?” “所以,到底有没有啊?” “没有。”湛明澜说,“每天玩得那么疯,回到房间都累趴下了,哪有精力再做运动?打呼噜都来不及。” “扫兴,不解风情。”倪好好瞟了她一眼。 正说着话,湛明澜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封慎的来电,在倪好好一副“老公来催了啊”的神情下,笑着接起了电话。 “好,那你再过三个钟头来接我。” 挂下电话,倪好好立刻编排她:“才刚出来,他就催啊?半分钟都离不开?不行,你们这样太做作了,看着矫情。” “矫情就矫情呗。”湛明澜说着咬了口蜂蜜红豆吐司,喝了口奶茶,“好甜呐。” “哪比得上你心里甜啊?”倪好好笑着捏了捏吸管,“对了,和他奶奶住在一起,还习惯吗?” “嗯……他奶奶完全没给我做规矩,也不怎么管我,虽然这点让我挺自由的,但也有问题,我和她没法亲近。” “你知足吧,她不爱理你正是好事,如果她整日盯着你做这个做那个,和你唠叨好几个钟头,我打赌,你一定会疯掉的。” “也是。”湛明澜淡淡地笑。 插科打诨了几个钟头,封慎开车来接湛明澜,倪好好一见到他,就笑嘻嘻地拍马屁:“不愧是刚做新郎的男人,封总,你又帅了。” “谢谢。”封慎微笑地拉过湛明澜的手,“你要去哪里?我们载你过去。” “不用了,时间还早,我去对面广场上喂会鸽子,不打扰你们新婚生活了。”倪好好挥了挥手,俏皮道,“对了,两位要努力造人哈,我看好你们哟~”说完就闪。 …… “她这张嘴,越来越皮了。”湛明澜笑道。 “其实说得也没错。”封慎态度泰然,伸手轻抚上她的背,“走了,我们也去逛逛。” 湛明澜:呃…… 第50章 夜晚的湖滨商业区霓虹闪耀,中心地带的音乐喷泉边簇拥着不少人。 两只手拉手绕开了人多的地方,往酒吧一条街的方向走。 路过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湛明澜说想吃,封慎就给她买了一个。她剥皮的时候不小心黏在了手指上,封慎见状,伸手拿过了红薯,亲自帮她剥下皮,又拿出手帕,一同递给她。 咬一口,又香又甜,她吃得开心,递到他嘴边,示意他也尝一口,他启唇,往她吃过的地方一咬。 “好吃吧?” “还不错。” “天冷的时候吃一只烤红薯,是很幸福的事情。”湛明澜说,“类似大热天喝期袋里的手机,心想如果他们敢闹事,她就立刻报警。 封慎迈着长腿走过去,按了按那女孩的肩膀,对方转过身来,见到他像是见到熟人一样,立刻躲在他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地瞪向那三个男人。 湛明澜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僵,借着酒吧门口的那盏灯的光,她看清楚了那女孩的脸,正是凌小筑。 凌小筑戴了一顶假发,还化了妆,难怪一时间湛明澜没认出来。 也难怪封慎会上去解围。 事情似乎还算顺利,湛明澜看见封慎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拿出几张纸币给他们,又严肃地说了几句,那三个男人接过钱后点了点,塞进牛仔裤的口袋,转身走了。 湛明澜松开了手机,手插^着口袋走过去。 凌小筑楚楚可怜地低着头,正准备说什么,听到湛明澜的声音,侧头一看,眼睛浮现讶然,随即扭过脸,抿着唇噤声。 “怎么了?”湛明澜问,“刚才的三个人是谁啊?” “小流氓。”封慎淡淡地说,随即将视线落在凌小筑脸上,正色道,“你哥呢?他知道你来这里吗?” 凌小筑摇头:“他不知道的。” 湛明澜这才好好打量了一番凌小筑,见她戴了一顶披肩的假长发,穿得很洋气,上身是亮色的毛衣,□是一条不过膝的羊皮短裙,紧紧得包裹着翘臀,高跟鞋将她白嫩的腿拉得又细又直,虽然打扮上故作成熟,但细看她眼里流露出的情绪,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以后别一个人来这里。”封慎扫了一眼她的穿着打扮,语气微冷,“还穿成这样。” 凌小筑一怔,面色瞬间白了几分,缓缓地点头。 封慎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凌腾,不巧的是,凌腾的手机一直处于忙碌状态。连拨了几遍都是这样,他将手机收回口袋,抬臂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送你回去。” 凌小筑抬头看了看湛明澜,湛明澜立刻微笑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们载你走吧。” 凌小筑立刻收回目光,看着封慎,轻轻地说:“好的。” 回去的路上,湛明澜和凌小筑坐在后座。车子缓缓行驶在主道上,外头的路灯,霓虹透过窗投射过来,借着各种光线,湛明澜分明察觉凌小筑的神情颇为哀怨,且眼神总是落在前座的封慎身上。她想了想,拿过边上的一瓶未开封的水递给她,客气道:“喝点水吧。” 凌小筑闻言淡淡地抬了抬眼皮,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后便低下了头,专心把玩自己手指上的那颗硕大的粉色骷髅戒指。 湛明澜轻笑了一下,将水瓶放回原处,心知肚明,这小姑娘挺讨厌自己的,讨厌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完全当自己是隐形人。 封慎缓缓地移动方向盘,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后面一眼,没说话。 到了凌家的别墅,封慎下车后绕过来,亲自打开车门,凌小筑说了声谢谢,跨出腿,下了车,下车的时候似乎扭了一下脚,一个踉跄,幸好被封慎扶住,她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缓缓地站直。 就在这时,一辆打着灯的车从后缓缓上来,见状立刻停下。从车里下来的正是凌小筑的哥哥凌腾,他快步走过来,好奇道:“怎么回事?封慎,你送她回来的?” 封慎解释了一下情况,凌腾蹙起了眉头,嘟嚷了一声“欠抽的小流氓,敢占我妹便宜”,随即伸手拍拍凌小筑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视线无意中和车内的湛明澜碰撞在一块,松开了手,径直上前两步,弯下腰,扣了扣车窗,轻笑道:“谢谢你和封慎今晚的帮忙。说到底啊,我们小筑太单纯了,没有自保能力,难免被人欺负,吃了亏呢,又只会暗暗吞下去,关于这个问题,我会好好和她说的……嗯,总之谢谢。” 湛明澜淡淡道:“不客气。” 凌腾懒懒地起身,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又邀请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喝杯东西再走。” “不了。”封慎闻言拒绝,“已经很晚了,我们要回家了。” 凌小筑的神色立刻暗下下去,凌腾呵呵地笑了起来:“好,那我就不勉强了。总之谢谢你今天保护小筑,否则她要真发生什么事,我真得去跳墙,她可是全家的宝贝疙瘩呢。” “举手之劳,不用谢。”封慎说。 “封慎哥。”凌小筑想了想说,“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封慎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婉拒:“我说了,举手之劳而已,不用特地感谢。”他说着看了一眼坐着车里的湛明澜,“就这样吧,你下次注意点,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湛明澜有些犯困。 封慎随意地问:“不高兴了?” “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又没做错什么。”湛明澜耸了耸肩膀,漫不经心道,“我老公英雄救美,应该表扬。” 封慎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手按了按太阳穴,澄清道:“我和凌小筑,真的没什么。” “嗯嗯嗯,我相信。”湛明澜说,“虽然她年纪轻轻,漂亮可爱,身材好气质佳,讨得你奶奶欢心,又对你无条件的欣赏崇拜,但我坚信,你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封慎无奈地笑了一下,知道她在“编排”自己,纵容地随她去了。 回家后,封慎脱下外套,进浴室前,手臂抵门,微笑地问:“要不要一起洗?” “不要。”湛明澜果断拒绝。 “不要不行,来,一起洗。”他笑着走过来,强势地扣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横抱起来,她立刻提声,“当心脚下,很滑。” 热气氤氲,玻璃镜子上朦胧的一片,她被剥光后按进了浴缸,他卷起袖口,蹲在一边帮她擦沐浴露,她有些不好意思,将身子往下沉了沉,却又被他拉起来,沾着沐浴露的手掌贴在她身上,一点点地涂抹。 她突然恶作剧似的,双手掬水泼向他,他来不及躲,被水洒了一身,深灰色的衬衣胸口湿了一片,眉骨,鼻梁,唇上都是水珠子。他无所谓地晃了晃头,随即解开衬衣的扣子,彻底脱下了衣服,迈着长腿,进了浴缸,将她抱在自己身上,低笑了一声:“怎么这么淘气?” “逗你玩呢。” “好,那我陪你玩。” 说话的时候双手从她的腋下横过去,双掌覆盖上她的两团乳儿,缓慢而惬意地揉捻,两条硬邦邦的长腿一左一右地将她夹在中间,低头啄她的后颈。她被他弄得难受极了,发出支离破碎的抗议声,他彻底,尽兴地掌握她的两团,声音很轻:“我喜欢这样的大小,可以一手掌握。” 温热的水淹没相叠在一起的两人,他将她翻过身来,俯身亲吻她诱人的身体,手掌在她即将承欢的地方揉转,等到她彻底地润了下去,才挺直身体,缓慢进去,谁知刚进了个头,她的身子就不禁地痉挛起来。她的敏感深得他的欢心,他微微眯起眼睛,停顿了一下,随即手掌托起她的臀,调整了一下姿势,便于他的索取。 “放松点,让我整个儿进去。”说话的同时,又不客气地进去一段。 随着湛明澜啊的一声,他已然全部,深埋在她里头,呼吸微促,黑而亮的眼睛攫住她的,贴过去亲吻她的脸,唇下的胡髭扎得她又痒又疼,她两手没处放,只好落在他的两腰侧,那柔柔软软的触感像是最大的鼓励,瞬间刺激了他,他享受般的闷哼了一下,再也忍不了一秒的停驻,挪动精壮的腰,大肆地鞑伐起来,一次比一次精准于点,力道狠劲,夹着水声涌动,和她共同品味欢爱的入骨入髓……持续的撞击让她的头重重地磕在身后的瓷砖壁上,咚的一声……他见状,腾出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 她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可怕感觉,堆满他的某处又胀又酸,想吐出却又不禁地收着,倒有点像是迫不及待地恭迎他那大宝贝的宠爱……到了高点,她的手狠狠掐住他的腰,整个人像是瞬间升腾而起又最快地落下,上天下地,生生死死了一回……最后一点力气被抽走,她软在那里,胸膛起伏得厉害,他笑了一下,沉沉地压下去,倒在她身上。 薄唇沾着微湿贴在她的耳畔,叫着她的名字。 “澜澜。” 湛明澜懒懒地伸臂,像是挥苍蝇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他扣住她的手,咬了咬她的手指,无奈地笑:“别醋了。” 51 “澜澜,给我生个孩子。,!” 抱她上床后,伸臂环住她的腰,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湛明澜已经呈瘫软的状态,听到他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想了想后侧过身子,依偎进他的怀里,伸出手懒懒地描摹他的鼻子和唇,轻轻道:“想做爸爸了?” “我早到做爸爸的年龄了。”他说。 “我们才刚结婚,我的工作也很忙,能不能再歇一年?”她未等他回答,继续说下去,“不是我任性,我觉得如果真打算要孩子,必须完全做好当妈妈的准备,要好好爱他,照顾他,陪伴他,因为那是一个生命,必须认真对待,不能轻率。” “现在没有做好准备?”他将她的手拉至唇边,沿着自己的唇,慢慢地摩挲,温热的气息熏着了她的指尖。 湛明澜诚实地点了点头。 “一年?”他微笑了一下,眼睛里的神色非常认真,“好,就给你一年时间,不过只有一年。” 听出了他话里的强势意味,她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凑过去,脑袋靠在他的胸肌上,随即恶作剧地啃了一下,他灼烫的喉结立刻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封太太,你又点火,忘记刚才的教训了?” 湛明澜立刻闭上眼睛,装死道:“我要睡觉了。” 封慎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齿印,再看看罪魁祸首已经坦然自若地闭上眼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他答应给你一年的时间?”倪好好捏了一根薯条塞进嘴巴里。 “嗯,他同意了。”湛明澜回忆封慎的表情,“虽然我看的出他答应的有些勉强。” “可以理解,毕竟你家封总年纪不小了,一个有财富,身份和权位的男人,啥都不缺,稀罕的就是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倪好好说,“顺其自然吧,要是这一年里意外怀上了,难不成你还舍得不要?” 湛明澜摸着面前的饮料瓶,那凉凉的触感浸润在手指,摇了摇头:“我没那么狠心,真有了,就生下来,只是在计划外的事情,会比较让人猝不及防。” “想那么多干嘛呢?有了就开开心心地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没什么可愁的,多请几个保姆伺候你们母子,脏活累活都丢给保姆,你负责喂奶就好了。”倪好好打了个哈欠,“这样的贵太太生活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呢,再说了,孩子多可爱啊,白白嫩嫩的,大冬天抱在怀里可暖了。” “你说,如果真的有了宝宝,会长得和他很像吗?”湛明澜脑中突然划过这个念头。 “这个说不准,有些孩子长相随妈,有些孩子长相随爸,你看我,整个就是我妈的复印版,一点我爸的优势都没传承过来。”倪好好摇头。 一想到如果生下一个和封慎长得一模一样的宝宝,还继承他沉稳内敛的性格,一副老成的样子……好像挺有意思的,他应该会很兴奋地将宝宝抱在怀里,或者骑在脖子上吧。 这个画面实在太温馨,湛明澜感觉有类似羽毛的东西轻轻拂过她的心尖。 “想什么呢?”倪好好拿起薯条往她的眼前晃了晃。 湛明澜回过神来,笑着喝了口冰饮,然后推开杯子:“我去一趟洗手间。” 这个清吧环境舒适优雅,洗手间到走廊的光线柔和温暖。 湛明澜从洗手间出来,返回的途中,迎面走来一个提手机在耳廓,笑声朗朗的男人,她抬眸一看,那张白皮肤,单眼皮,眼角流露出风流之意的脸不是凌腾的,还会是谁的? 凌腾的视线和湛明澜碰在一起,也有些惊讶,随即对着手机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下,塞回口袋,笑着上前,停在湛明澜面前:“是湛大小姐,好巧,你也来这里玩?” “嗯,很巧。”湛明澜敷衍地笑了笑,她对这位凌大公子真的没太多的好感。 “说起来,还是应该再次向你表达谢意,谢谢你和封慎那天对我妹妹伸出援手。”凌腾说,“否则,依她那么单纯的性子,我都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以后还请令妹多多注意自身安全,别在晚上出入那种场合。”湛明澜笑意不减,“那天幸好是我和封慎路过,否则真发生什么事情,后悔都来不及了。” 凌腾缓缓加深自己的笑容,回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呢,我们小筑向来都是很乖很听话的,一般是不会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只是最近因为封慎的事情,心情一直处于低潮,行为难免失控,我会好好劝导她的,毕竟说到底,失恋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湛大小姐?” 湛明澜没想到这个凌腾说话如此直接,点破了凌小筑是因封慎的婚事而受挫的事实。既然他都直说了,她没必要再兜圈子了,索性开口:“失恋?这个用词不妥吧,据我所知,封慎和你妹妹并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说就不厚道了。”凌腾走近了一步,好整以暇道,“我们凌家和封家有生意上的合作,小筑回国后,唯一结识的男性朋友就是封慎,她隔三差五地出入封家,他奶奶身体不好,小筑还特地去私人诊所预约,陪老人家一同去做检查,深得老人家的欢心。至于封慎,我们也不时地出来聚餐,每次小筑都在场,这是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再赶着撇清,迟了点吧?” “我只相信我老公所说的,他说没有就是没有,所以你不必对我这些,我不会在意的。”湛明澜从容道。 凌腾垂下眼眸,似在研究,随即笑了一声,伸出手臂绕过湛明澜的肩膀,抵在走廊的墙壁上,凑近她的脸,声音带着一些压迫:“湛大小姐现在是赢家,当然有这番自信,只是可怜了我们小筑,那么长时间的努力,付出的种种心血,最后只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里理我们该向谁去要呢?” “感情和付出本来就是不成正比的,我奉劝令妹在下一次投入感情之前,慎重一点,重要的是分辨清楚对方的真实意愿,别太一厢情愿,否则得不偿失的是自己。”湛明澜说完,伸手去挡他横过来的手臂,“凌大公子,有话好好说,不要靠得这么近。” 她的态度,凌腾看在眼里,觉得有十分的倨傲,他心底的火慢慢升上来,夹着薄薄的醉意,他竟伸出手,有些轻佻地抬了抬她的下巴:“好厉害的一张小嘴,难怪我单纯的妹妹会输给你。为了嫁入封家,你暗里没少费心机吧?” “你错了,是封慎求我嫁给他的。”湛明澜说着,眼睛骤然变冷,低斥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对我动手动脚。” “你这女人,凶起来还挺有味道的。”凌腾眯起眼睛,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我有点理解封慎想要的了,你的确和小筑很不一样……”说话的同时,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颀长的身子前倾,西裤擦到了她的腿,目光无意中落在她高耸的胸口,本能地对着那诱人的地方呼了口气。 湛明澜心里恶到了极点,正准备提膝往他下面狠狠来一下。 “澜澜。” 她越过凌腾的肩膀,看见快步走来的言敬禹。 言敬禹边喊她的名字,边伸手按住凌腾的肩膀,目光冷静:“怎么回事?” 凌腾蹙眉,对着言敬禹,眼眸里划过惊讶,随即收手于一侧。 “我是她大哥,有什么事对我说。”言敬禹松开了他的肩膀,沉沉道。 “原来是言总,久仰。”凌腾伸出手。 言敬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直接伸手过去拉过了湛明澜,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凌腾的手尴尬地落在空中,随即自行收回,笑道:“我只是想和湛大小姐闲聊而已,只是刚才喝的有些多,如有冒犯,还请湛大小姐见谅。” 湛明澜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挪开视线。 凌腾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伸手扯了扯领口,转身而去。 他走后,言敬禹立刻转过身,将湛明澜的肩膀板过来,低头认真看她:“没有被他占便宜吧?” “没有。”湛明澜挣扎了一下,他见状松开手。 “真的没有?” “没有。”湛明澜转身欲走。 “你还在介意,那晚我对你做的事情?”他的声音落在她身后。 “我不记得了。”湛明澜脚步不停。 言敬禹迈着长腿上去,和她并行,侧头说:“你不可能不记得,否则不会避我如蛇蝎。澜澜,不管怎么样,我依旧是你大哥,不会看着你被别人欺负。” “真是谢谢了。”湛明澜皮笑肉不笑,“不过我们没必要粉饰太平了,我们现在仅有的关系只在启铭。” 只在启铭,上级和下级的关系。 言敬禹低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湛明澜走出长长的走廊,回到位置上,倪好好正趴在桌子上玩手机里的游戏,见她回来,抬头纳闷:“怎么那么久?” “遇到了讨厌的人。”湛明澜坐下,脑子里浮现凌腾那张轻佻的脸,浑身不适,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 “啊?什么人?” “不提也罢。” 坐在吧台边和外籍友人聊天的凌腾,余光时不时地朝湛明澜投过去,有几次视线无意间和坐在角落里,翘着腿,手里夹着烟的言敬禹碰在了一起,他眼里的寒凛让凌腾觉得不悦的同时也起了疑窦,这个传说中的湛家养子和湛明澜是什么关系?刚才自己冒犯湛明澜的时候,他的眼神可怕地像是要吃人。那完全不是一个哥哥维护妹妹的眼神,反而像是对待……小情儿? 有意思。凌腾撇嘴一笑,满目的风流尽泄,心里有了无尽的猜想。 一周后的某个夜晚,凌腾在某家娱乐汇邂逅了一位长发美女,与之交谈甚欢,到了近十点,双双离开娱乐汇,到附近的酒店开房间。 这美人的技巧高超,惹得凌腾疯狂不已,大战好几个回合依然未尽兴,两人折腾到了很久,最后随着凌腾的一声低吼,他彻底瘫在了美人的身上,美人十分爱怜地伸手摸着他的头,安抚他进入睡意。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灯光亮得不行。 有人正举着手电筒,翻开他的眼皮,照他的瞳孔。 凌腾惊骇,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扯破的条状床单捆绑在床的四根圆柱上,他正要怒吼,才意识到自己的口中塞着软软的布料,声音被堵在喉头。 刚才那令他欲^仙欲^死的美人此刻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他。 而另一个身材壮硕,长相粗犷的男人,丢下手电筒,笑着说:“凌大公子,操了我妹子一整夜,爽到爆炸了吧。” 凌腾这才后知后觉,这是一个圈套。 男人伸手摘去他嘴巴里的内裤,伸出两根手指:“算了,不和你废话了,两百万。” “两百万?”凌腾冷笑,“锦合会所的高级小姐出台只要五千,两百万我可以操上几十个了,凭什么?我奉劝你们一句,别狮子大开口,小心胃小吃不下去。” 男人耸了耸肩膀,从身后丢来一个类似针孔摄像机的东西:“那我将这个做成光盘,寄到你家去,或者发到网上,让人人都欣赏一下你的勇猛表现?” 凌腾铁青着脸,咬牙:“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男人笑着抱臂,“区区两百万,对凌家大公子来说不足挂齿,但这个东西呢,散播开来,对你的名誉影响可就不小了,自己掂量掂量吧。” 坐在沙发上,穿着浴袍的美女缓缓起身,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根玫瑰花,笑嘻嘻地往床上一坐,晃了晃手里的花,然后用枝头戳了戳凌腾下面的那根玩意:“凌大少,别小气嘛,只是两百万而已,还不够你一辆跑车的钱呢,就当劫富济贫,好人有好报的。” 凌腾正要骂,那团内裤又被塞进了嘴巴里。 他狠狠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栽了跟头。 隔壁的房间,言敬禹正半躺在床上,翻阅杂志。 叩门声。 外头的人递上了制作好的光盘。 他瞟了一眼,点了点头,命令:“你们可以撤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得越来越早啦。 这算是哥哥之间的较量……?呃…… 么么哒triphop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6-2520:16:15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6-2520:34:28 么么哒mac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6-2522:25:52 么么哒sueso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6-2616:42:08 不要霸王! 52 凌大公子花钱消灾,但依然没阻挡得了自己的艳情视频在某个□疯传,气得他面色铁青,赶紧派人联系该论坛的负责人要求删帖,帖子在该论坛被删除没多久,又立刻出现在另一个俱乐部的论坛,点击率翻了三倍,真正的史翠珊效应。 而那仙人跳的一男一女像是两滴水落入大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凌腾咬牙切齿,胸臆一口血堵在那里,好几天都没合不拢眼睛。 待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摆明是有幕后指使者。 自己是得罪了谁? 脑子里突然浮现那日在清吧里冒犯湛明澜的情景,以及另一张冷峻的,带着警示性的脸……凌腾捻下了烟,狠狠皱了皱眉,手握成了拳头。 婚后的湛明澜第一次以封太太的身份跟着封慎去封氏企业-元嘉集团“视察”。 这是封慎主动提出的。 “要不要和我一块去公司看看?”他微笑道。 “我可以去吗?”湛明澜反问,“以什么身份呐?” 封慎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笑意不减:“以封太太的身份。” 元嘉集团的写字楼矗立在s市中心区的cbd。银灰色的高档玻璃幕,铝幕墙,和高耸的设计极具现代气息,让湛明澜一眼就喜欢上了。 下了车,封慎拉过湛明澜的手,径直进去。 因为此行低调,事先没通知任何人,当一楼的前台接待员看见他们手拉手进来时,明显一怔,过了几秒钟后才浮现标准的礼节性微笑,封慎微微颔首,也不多说一句,就带着湛明澜往vip电梯的方向走。 刷卡后,电梯启动。封慎带她逛了几个楼层,因为是周末,员工不多,没引起轰动,偶尔撞见几个,面带不小的惊讶,封慎会主动介绍:“我陪我太太来逛逛。”他们闻言识趣地点点头,接着该忙什么继续去忙什么。 走进封慎的办公室,湛明澜认真参观了一下。他的办公室很大,分办公区和会客区,收拾得很干净,风格简约利落,细节处呈现了一些后现代的风格,倒和这幢写字楼的整体基调很像。 元嘉集团,业务涉及影视投资,资本投资,信息技术,新能源……看着大班桌上那个专属的印着“元嘉”两字的旗帜,湛明澜瞬间感受到一份庄严,但却在下一秒,瞟见旗帜边的一个木质的相框,心神晃了一下。 里面放的竟然是他和她的结婚照?她拿起一看,手指缓缓地摩挲过玻璃面,里面的确是他们。 封慎已经脱下西服外套,走过来,与她并排,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相框,解释道:“三百张合影里,我觉得这张拍得最好,就特地取来放在这里。” “为什么这张拍得最好?”湛明澜好奇。 封慎点了点照片上她的嘴角:“这张你笑得最开心。” 她闻言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果然,上面的自己笑得很自然,完全不是那种为了拍照而挤出的笑容,自然得像是一个初次尝到糖果甜味的孩子,用天真烂漫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将相框放回原处,封慎走到窗前,拉开窗幔,双手撑在窗台上,喊她过来。 湛明澜走过去,他伸手拉她过来,将她带入怀里,自己站在她身后,陪她一起看外面的世界。 对面的楼宇高耸入云,各种广告牌映入眼眸。 他的双臂环住她的腰,声音落在她的耳畔:“我的目标是,将这一片的写字楼都买下来。” “野心太大了吧?”她笑。 “每次站在这个位置,俯瞰下面的世界,万象缩聚,会有一种错觉,自己站在高处,可以掌控一切。”他说着,很自然地将手挪上去,轻轻罩在她的胸口,“掌控一切的感觉,没有男人拒绝得了。” 湛明澜的心跳加速,低头看着他修长的食指落在自己的高耸处,像是真的抓住她的那颗心脏一般。 “对你来说,这些很重要吗?” “嗯?” “我的意思是,站在这里,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会让你觉得很痴迷,是吗?” “痴迷?”他想了想,没否认,“的确会着迷,但不能迷失。” “那事业和爱情,你觉得哪一个重要?”湛明澜问出口的同时看见玻璃窗上属于他的朦胧的脸庞,心里笑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幼稚。 他的手依旧落在她的胸口,沉吟了片刻后说:“各有各的魅力,都很重要,缺一不可。” “你倒很诚实。”湛明澜点了点头,“没有选择用谎言来哄我。” “事业和爱情是相铺相成的,爱情再美好,没有经济的支撑,无法长久,而只埋首于工作,没有风花雪月,这人生就太枯燥了。”他微微侧头,唇一点点地沿着她修长的后颈上下,“你觉得呢?” “以前我不会认同你,但现在,我觉得你是对的。”湛明澜说,“其实我这个问题很傻帽,人生不可能是单项选择,激情和稳定,放纵和守节,快乐和压力……一直是并存的,对我们而言,重要的东西很多,必须都抓住。” “像是此时此刻,我抓住了你。”他说着,十指使力,紧紧地将她的高耸拢在掌心,十足的男性掌控。 “流氓。”湛明澜轻骂他。 他笑了一下,问:“你愿意陪我吗?” 她明白他在说什么,他问的是,她愿不愿意陪她走上那高峰。 “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嫁给你了。”湛明澜笑道,“封总,你说呢?”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朵上:“对了,下个月我要去一趟越南,谈一个新能源的项目,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多久?” “还不一定。” 湛明澜想了想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反正今年的年假还没用完。” 封慎垂眸,像是认真地考虑一下,说:“这个项目很棘手,对方拖了很长时间,这次去谈判,行程很紧凑,可能顾不上你,还会发生矛盾和不愉快,我不赞成你去。” 湛明澜转过身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地说:“我陪你一块去,不许拒绝。” 封慎凝视着她莹莹亮亮的眼眸,听清楚她话里的些许孩子气的倔强,嘴角浮现浅浅的笑,随即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那我带你去。” 回去的路上,湛明澜接到了母亲殷虹的电话,问他们来不来家里吃饭。 “改日吧,今天说好了陪奶奶一起吃饭的。”湛明澜说。 “那好。”殷虹说,“我打电话给博俊,问他回来不回来吃饭,他最近总是很晚回来,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大概又跟了什么项目吧。” “诶,我真不希望他这么累,这几天看他气色不好,肯定是在外头吃吃喝喝弄坏了身体。”殷虹轻轻叹了叹气,“不说了,你们好好回家陪奶奶吃饭吧。” 这段时间,湛博俊常常去俱乐部打牌。 自从上次,通过刘畅和程哥的关系,他认识了高介,一行人坐下来打了几圈牌,他意外地赢了不少,高介对他表现出来的打牌天分赞口不绝,很有兴趣结交他这个牌友,当场送了他一把瑞士的威戈军刀,笑着拍他肩膀,让他以后多来这里打牌。 事后,刘畅一脸歆羡地对湛博俊说:“你小子够能的,竟然入得了高介哥的法眼,还得到了他的宝刀,这传出去够你得瑟的。” “他很厉害吗?”湛博俊不以为意。 “废话,高介啊,本市有名的玩家,他大哥高仇,纳税大户,连公安部长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刘畅兴奋道,“你不清楚他们兄弟,总该知道锦合吧?那个s市最大的销金窑子,就是人家高仇哥的。” “这么厉害?”湛博俊好奇。 想到锦合,刘畅的浮想联翩,色眯眯道:“听说那里的女服务员正到不行,个个都是model级的身材,皮肤又白又嫩,真正的**,只可惜非会员进不去,要办个会员呢,年费就要几十万,还得通过那里的遴选委员会同意,对一般人而言,遥不可及。不过呢,现在高介哥有意结交你这个朋友,只要你和他打好关系,再求他带你进去玩玩,应该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别忘记顺上我。” 湛博俊蹙眉:“我对那地方没兴趣。” 刘畅嬉皮笑脸地伸手抓了抓他的下面:“你不会还是雏吧?” 湛博俊甩开了他的手,眼眸浮现一层尴尬。 “湛博俊,要我说你什么好呢?都二十五的男人了,还没开过荤,按网络话讲,你就是一朵奇葩。”刘畅揶揄道,又逼近低声问,“还是你某功能不正常?” “瞎说什么呢?以为人人都和你似的,满脑子都是那些龌龊念头?”湛博俊不屑。 和高介相处时间长了,湛博俊的确体会到他在吃喝玩乐上的本事,譬如他突然想吃红龙鱼,就轻松地拨一个电话,隔天清晨红龙鱼就被空运而来,放在他面前,他还特地请五星级饭店的香港行政主厨来现场烹调,两个多小时候后,美美地端上桌子,共他大啖。 湛博俊虽然家境富裕,但性子单纯,对物质追求一直不高,目睹高介这样穷奢极欲的生活品质,他惊讶之余,也感到一份陌生的情绪从心里升腾起来。 这一晚的牌局开始没多久,包厢的门被打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丢了进来。 湛博俊正在看牌,闻声吓了一跳。 高介的笑容瞬间收敛,腾地起身,走过去,用皮鞋尖顶起那男人的下巴,轻蔑地说了声小白脸,下一秒皮鞋狠狠地踩在他的脸上,被踩的男人痛得直叫,高介又发狠似得往他的肚子连踹了十几脚,最后那男人惨烈地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高介还不依不饶地发狠往他的脑壳踢,整个过程,众人对高介的残暴行径熟视无睹。 湛博俊彻底愣怔,双手微微发颤。 过了好一会,高介才停止暴力,挥了挥手,让人将地上的人拖下去,转身,带着一脸戾气回座位。 边上的小兄弟给他点上烟,他悠悠地吸了一口,侧头看面色苍白的湛博俊,轻声道:“怎么了?” 湛博俊不语。 高介笑着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湛博俊回过神来后,缓缓地问。 高介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玩笑一样,仰头大笑了几声,随即拍了拍脑门,笑声渐止,转头很认真地对湛博俊说:“他□的女人,你说该不该往死里揍?” 湛博俊不摇头也不点头,看着高介微微猩红的双眸,他突然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他操了我的女人,就是给我最大的羞辱,我不弄死他,还算男人吗?”高介说着拍了拍湛博俊的肩膀,“博俊,哥对你说,男人什么都能忍,只有这个不行,这个忍了,就是乌龟王八蛋,不配有底下那玩意。” 湛博俊的身子僵直,顿时思绪万千,一股难言的耻辱又沿着背脊爬上来。 “继续打牌。”高介命令道。 湛博俊吸了口气,慢慢地摸牌,脑子却魔怔一般浮现出言敬禹和华筠手拉手的画面,狠狠咬了咬牙,藏在心底的恨意迅猛地窜出来。 这一刻,不可否认,他想的就是狠狠地将言敬禹踩在脚下。 高介瞟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是男人吧?” 湛博俊有些莫名地看他。 高介用小指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呵呵地笑:“清纯的小朋友,以后多跟着哥见见世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triphop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26 21:30:12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26 :20:09 么么哒triphop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27 00:03:59 么么哒晓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27 02:57:43 么么哒bright70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6-27 15:34:25 送大家jf 明天有转。 53 此行赴越南北部是去和东奥生物能源公司谈项目,因为某些客观存在的矛盾,中越立场的不同,旷日持久的交涉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 在飞机上,封慎低头认真地翻阅资料,偶尔侧头一看,戴着眼罩的湛明澜睡得很平静,他伸手掖了掖盖在她身上的薄毯,又拢了拢她的头发,动作很轻,怕会惊醒她。 目光落在她睡颜上些许时间,他放下手头的资料,伸手覆盖在她手背上。 四个小时后的飞行后,顺利抵达海防市。 海防市是越南北部最大的港口城市,以及最大的工业城市之一,处于红河三角洲上,气候虽然同越南整体一样炎热潮湿,但对比其他城市,算是比较凉爽。 因为是来谈项目,并非旅游,加上湛明澜下了飞机后有些头晕头痛,封慎带她径直前往预订的酒店,将她安顿好后,自己和陪同的四个人出发去东奥解决当下紧要的问题。 湛明澜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门把扭开的声音。 臂弯上搭着外套的封慎走进来。 “一直在睡觉?有没有吃过东西?”封慎放下外套,解开衬衣的扣子,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幸好没有热度。 湛明澜摇头,看着他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问:“谈得顺利吗?” “不太理想。”他言简意赅。 “那怎么办?” “总会解决的。”他拉着她的手,微笑说,“最坏的结果就是谈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湛明澜笑了一下,轻声说:“我肚子饿了。” “想吃什么?我叫客房服务。” “我们去外边吃吧,我呆了一整天,现在觉得好闷,想出去透透气。” “那好,走吧。”他说着将她抱下床,替她披上了米色的风衣,“晚上外头有些冷,不能冻着了。” 在p minh khai街上,两人找了一家餐馆用餐。因为这里附近的海域有著名的渔场,盛产海虾,海参,鲍鱼,墨鱼等珍品,来海防市品尝海鲜是不二的选择,无奈湛明澜有感冒的迹象,无福消受这些重口味的,封慎做主给她要了一份蔬菜鸡肉粥。 他自己胃口也淡淡的,叫了一份河粉,和一盘炸春卷。 这里的天空暗暗的,看起来懒洋洋的,随着华灯初上,周遭喧嚣起来,各色的蔬果,花卉,繁复图案的布料,色彩逐渐浓艳起来,有种陈旧中透出沧桑的感觉。 “一百多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只有数十户人家的小渔村,1870年,阮氏王朝在这里修建码头,设立商馆,建立兵站,执行海边防务,1874年,法国强迫阮氏王朝准许他们在海防驻军,扩建港口,开发越南资源,在这里,他们大肆掠夺越南人民的财富,疯狂镇压越南人民抗法……” 当湛明澜问起这里的历史,封慎就简单地说了说。 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厚重的历史,一般都与战争有关,抗战英雄的血汗凝聚成脚下淡红色的土壤。 突然间,对这座城市有了些共鸣,看周围穿着鲜丽的越南人来来往往,也没有那么重的异乡感。 封慎说着夹了一个春卷在她盘子里:“尝尝这个。” 湛明澜咬了口,觉得味道很清爽,研究性地一看,里面塞着的是黄瓜,胡萝卜丝,西生菜,薄荷叶和两只大虾,配上酸酸甜甜的酱汁,很好吃,忍不住又多吃了一个。 最终,她喝了大半碗粥,吃了两个春卷,喝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因为室内温度有些高,吃的时间长了,背脊上爬上密密的一层薄汗,她呼了一声好热。 “出点汗比较好。”封慎说,“不过待会出去的时候要披上衣服,否则一热一冷会生病。” 付了钱后手拉手地出去,外面灯火辉煌,四处都是摩托车,交通拥堵,他就站在她的外侧,抵挡车流。 有骑着自行车卖花的妇女过来,碰上他们夫妻,笑着点了点自己车头上的最后一束花,用英文开口说,你们需要花吗? 那叫不出名字的黄色花束静静地放在车筐里,花瓣上还缀着晶莹的露珠,轻轻吸一口气,一股清香萦绕在鼻尖,湛明澜很喜欢,笑着点点头,封慎掏钱递给那妇女,并示意她不用找零,那妇女笑着说了什么,将花郑重地递给湛明澜。 “刚才她说什么呢?” “她说你是大美人,我长得也不错。”封慎笑着,伸手扣了扣她的额头。 “臭美,后面那半句一定是你自己加的。”湛明澜质疑。 “反正你听不懂,只能任我信口解释。”他说着凑近她,似开玩笑似警告,“要紧跟着我,否则被人贩子拐跑了,卖给别人做小的了。” “当我是几岁小孩啊。”湛明澜不服,不过本能地握紧了他的手,贴近了一些。 灯火阑珊,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只有在她身边的他,显得格外亲切而真实,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道让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好像他可以给她一种力量,有他在,就不会出事。 后面的两天,湛明澜依旧待在酒店房间里,封慎和东奥那边继续交涉,双方态度都很强硬,各不让步,没有半点进展。 封慎回来后,坐在沙发上抽烟,湛明澜走过去递给他一杯水,他喝了口水,拍拍她的手背:“我不在的时候,无聊吗?” “有些无聊。”她说实话。 细细的烟雾从他修长的指间升腾,他想了想后笑道:“忍着点,我会尽快处理好的。对了,别出去,就待在房间里,有事打我手机。” “嗯。”湛明澜点了点头,随即抽走他手里的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就一根。” “不好。”她摇头,坏心眼地直接捻在小几上的烟灰缸里。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将她抱在腿上,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低头嗅了嗅她颈窝处的香味,低声喊她的名字:“澜澜。” “干嘛?” “你是我的。” “你幼稚不幼稚啊……”侧头抗议,还没说完,话就被他滚烫的唇给吞没了。 意外是在第五日发生的。 封慎照例外出谈项目,待在房间里的湛明澜实在觉得无聊,便拎着包出了门,打算就在附近逛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买。 是个雾天,薄雾带着清新湿润的轻拂,让人心旷神怡。卖花的姑娘,驮肉驮菜的商贩,河粉路边摊上做生意的妇人,围着石桌坐下的越南大叔……一切都带着人间烟火味。 来这里后一直被关在酒店房间,现在出来的湛明澜犹如被放出来的小鸟,心情很愉悦,她沿着商业一条街逛,买了几个可以塞进包里的小工艺品,还喝了有名的越南咖啡,吃了刚出炉的香喷喷的奶酪饼。 直到拐弯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她才突然感觉到这里位置太偏,又没什么人,不太安全,立刻准备原路返回,却在转身的瞬间,背脊爬上一股寒意,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不是她的错觉,眼前的确有两个穿着怪异的男人带着不友善的眼神,谨慎地逼近她,在她来不及喊出口的时候,一块湿漉漉的棉布已经贴住她的鼻孔。 湛明澜无声地挣扎了一下。在短暂的窒息感后,一种欲呕的感觉升腾,头晕目眩得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的骨骼像是软了下去,支撑不住身体,她整个人往下坠。两个男人训练有素,立刻一左一右地将她扛起,送到巷口的车上。 湛明澜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四周是水泥墙,有一张简陋的床,两把椅子,她吸了口气,立刻呛了出来,房间的臭味很是熏人。 她用很短的时间调整了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浮现那两个怪异男人的面孔,他们步步逼近,拿着沾着麻醉药的棉布迷晕了她,将她送到了这里,意欲何为? 片刻后,她就得到答案,这事是和封慎这趟来谈的生物能源项目有关。 之前在国内,她听过他用越南话讲电话,起初语气平平,后来发了脾气,直接说了普通话,态度坚定,带着隐怒,他说的是,这个我是不可能答应的,如果是这样,我们没必要再谈之类的。 懊恼窜上心头,湛明澜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没事出来干什么,封慎已经叮嘱过她好几遍,这几天就安静待在酒店房间里,不要出去,她竟然没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她能做的就是待在这里,保持理智冷静,不让自己崩溃。 静默的空间,时间一秒秒过去,除了有人送来两顿饭,其他时间,无人理会她。 房间里还有蚊子声嗡嗡响起,朝她的手臂和腿上袭来。 她开始没怎么在意,后来发现不对劲,这个蚊子的品种很毒,手臂和腿上的包一点点变大变肿,又硬又痒又痛,她不敢抓,只好用手去赶蚊子,那几只毒蚊子赶都赶不走似的,最后她吃力地倒在床上,放弃了抵抗。 人在密闭的空间里待的时间长了,会产生一种绝望感,因为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也许觉得熬过了几个钟头,其实只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以前有一则故事就是,将一个犯人关在一个密闭室内,蒙住他的眼睛,然后用竹签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划,随着滴滴答答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血正在一点点地往下流,没过多久,他就晕死了过去。 而实则,那根竹签并没有划破他的手腕,而滴滴答答的声音只不过是边上,未拧紧的水龙头发出的。 密闭的恐惧感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 湛明澜有过这样的体会,那一年,她被湛弘昌和殷虹的竞争对手绑架,关了近三十六小时,情绪几乎崩溃,最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言敬禹。 如果不是后来湛博俊告诉她,在关键时刻,言敬禹态度坚决,反对用赎金交换她的安全,那事不会对她造成什么阴影。 虽然那时候的她相信言敬禹的选择是有他的道理,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依旧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划了一记。 因为那是一种类似被遗弃的感觉。 那么冷静,理智甚至残忍的男人,在关键时刻考虑的还是利益的平衡,将损失降到最低点,丝毫顾忌她的感受。 在这样密闭的地方,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每一分都在耗损你对生命的希望,一点点将你逼入绝境。使得关在里头的人,脑子里反复想的是,我可能会死在这里吗?如果死在这里怎么办?死会不会很痛苦? 现在,这样的被遗弃的感觉又一次慢慢地沿着心络爬上来。 有个问题突然浮上来,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正会在意她的生死的? 她像是走在无止尽的时间隧道一般,前后都是黑暗,没有半点光线。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麻木和僵直中,无限疲倦却因为神经紧绷而合不拢眼睛。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因为体力不支而睡了过去,睡之前竟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死在这里就死在这里吧,至少可以和爸爸团聚了。 这是她自找的,怪不了其他人,没什么可埋怨的。 这是人在极度疲倦后会产生的一种妥协,正如在异地他乡,这间不知名的密室里的湛明澜,更容易产生这样的妥协。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人将她抱起来,用大手在轻拍她的脸,狠捏她的人中,她轻轻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见了她的老公。 封慎没穿外套,上身是一件浅色的亚麻衬衣,领口敞开。隔着薄布料,她可以触及到他身上灼热,真实的温度。 他看起来状态也不是太好,眉眼间是一股焦灼,面色紧绷,眼睛下浓浓的青色,下巴的胡髭也没弄干净,伸手一直抚摸她的脸庞,低声叫她的名字。 她点了点头,脑袋枕在他胸膛上,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他将她抱出去,脚步沉稳,边走边狂吼着什么,那声音太响,震得她耳膜有些难受。 天光乍现,他宽厚温暖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说了句:“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她立刻明白他一定是为她妥协了什么,才换的了她的平安。 耳畔传来越野车碾过砂石的声音,他抱着她进入了车子的后座,伸腿狠狠踢了一脚前方驾驶座的后背,凶狠地命令他开车。 她躺在他大腿上,他的手还是捂住她的眼睛,然后拿水喂她喝。 她没有力气,呛了出来,然后感觉柔软清凉的唇落在她的唇上,正在用唇喂哺她喝水。 微甜的水从喉头至胃,说不出的舒适,她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逐渐松懈下来。 过了很久,他的手掌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在她眼睛上张开,问她光线刺眼不刺眼,她摇头,眼睛稍微睁开一套线,竟然对上了他的笑,他边笑边喝斥她: “让你别乱跑,你偏不听话。” 他的笑容如雪后初霁,非常干净,清澈,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脱离了黑暗,返回了光明世界。 以及,她也看见了他太阳穴上的一块淤青,圆圆的,像是枪口的形状。 没等她看清楚,他又合上了她的眼睛,低头用唇喂她水喝。 车路颠簸得很,车轮碾过石砂,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她摇摇晃晃地躺在他的大腿上,脑袋虽然很疼,但鼻尖嗅到了属于他的阳刚气息,一直挂在心尖上的惶恐和恐惧一点点退去。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 在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车子突然撞到什么,一个急刹车,封慎俯身护住她,果断地用手捂住她的鼻子,沉声命令:“澜澜,你憋住气,一会就好。”她盯着他又黑又深的眼睛,听到前面两人的骂声,知道危险临近,鼻子被他的手掌捂住,几乎踹不过气来,无奈,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俯身,用唇大口大口地渡气给她。 神志逐渐模糊,意识陷入瘫痪,湛明澜昏过去的同时,手死死地抓住他的一侧衣角。 昏过去的前一秒,一个强烈到极致的念头死死地占据着她的脑子:无论怎么样,她不要离开他,她也不能离开他。 无法承受没有他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很多吧……下章继续生死危险中,也有澜澜向大封倾吐以前对言敬禹的感情。 霸王好多=。= 对手指,跺脚,瞪你,再凑过来狠狠扑到。 霸王都是上了作者,连吻痕都不愿留下的的坏银。 好了,继续送你们jf。 54 湛明澜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封慎的怀里的。 封慎正扣住她的下巴,检查她的呼吸,以及用手探她的额头。 她睁开眼睛,感觉鼻腔一股烟味,重重地咳了一声,蹙眉看着周边一片陌生的荒凉,轻声问:“这里是哪里?” “这是海防市北部的森林,人烟罕至。”封慎说着将她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们被丢在这里了,往后走是去缅甸的方向,现在能做的就是往前走穿过这个森林。” 她的头蒙蒙的,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抬眸看他,他的状态显然也不算太好,太阳穴上有个淤青,下巴上有一条不知被什么划破的伤痕,衬衣胸口皱巴巴的,颈部的皮肤还有些微微发红。 “他们竟然把我们丢在这里?”她反问,语气是说不出的惊讶。 他淡淡一笑,拢了拢她的头发:“东奥那几个头目都是野蛮人,背景很深,我太轻敌了,以至于吃了大亏,以后加倍讨回来。” 虽然看得出他眉间的疲惫,但眼眸依旧清亮如初,和北方天空一样,干净,辽阔,还透着一种坚定的情绪。 “能起来吗?”他试着用手拉她的身体。 她站起来的时候有短暂的眩晕,幸好他及时扶住她。 “走吧,我们尽量要趁天黑之前走出这里,否则,野兽很有可能在夜晚出没。”他的语气透着一些警示性。 湛明澜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 这里的气候很潮热,像是堵住毛细孔一般,让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时间长了,湛明澜的背脊上爬上了一层密密的汗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一滴汗水从睫毛而下,她眨了眨,眼睛一股咸涩,加上被关在密室了很久,现在重见天日,头晕头痛的症状很严重,整个人非常不舒服。 封慎见状,停步,拿出裤子口袋里的手帕帮她擦拭脸上的汗,说:“我背你走。” 湛明澜摇头:“没事,我可以的。” 她自然看得出他也很辛苦,不能增加他的负担。 继续走了几步,她的脚踝一扭,低头一看,脚背上的环扣松开了。她穿得是一双有跟的鞋子,路程短尚可,路程长的话,脚会非常吃力。 封慎弯下腰,帮她脱下鞋子,重重地往路上的一块岩石上砸,砸掉了那碍事的跟,再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军刀,在鞋后跟的位置磨了一会,将之磨平,彻底让高跟鞋变成了平跟鞋,再帮她穿上。 “好了。”他起身,拉起她的手,“如果累的话不能强撑,一定要告诉我,我背你走。” “嗯。”她应了声,握紧了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和力道。 周围是大片的红豆杉和其他不知名的高大植物,还有莫名的昆虫和鸟类,湿漉漉的气息从泥土中窜出来,像是一张细软的网罩住他们,一点点地增添他们的疲惫感。 湛明澜吃了两块封慎递过来的巧克力,虽然分量小,但至少胃没有刚开始那么空了,头晕乏力也缓解了一些。 每一步都很沉重,像是走在荒芜的世界尽头,逐渐的,她的耳畔嗡嗡声轻下去,周遭慢慢安静下来,她只是牵着他的手,靠着身体的惯性,本能地一步步往前走。抬眸可以看见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这是她视线唯一的着落点。 不敢多看周围的恶劣环境,不敢抬头看那红艳艳的太阳,不敢回头看他们走了多少路,也不敢远眺无止尽的前路,她只敢看他,似乎只有看他,她才能心安。 走了近两个小时,湛明澜的体力消耗了四分之三,终于一个踉跄,她站不稳了,封慎转身就扶住她,带她往附近的一颗大树下的岩石快步走去,让她坐下。 “我去弄点吃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湛明澜无声地摇头,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他笑了一下,轻声安抚道:“很快的,就在附近,你看得到的范围。” 封慎走近一个茂密的草丛,用刀子挥割开枯枝,拨开树叶,果然发现后头有一条盘旋起来的蛇。他以前迷恋过户外探险运动,有丰富野外生存训练的经验,可以迅速分辨蛇是有毒还是五毒,经过目测,他取刀对准了蛇的七寸,迅疾地飞过去,那条蛇就被钉在了土壤中。 他走过去,拿起仔细看了看蛇身上的纹理和蛇头的形状,再用刀撬开了蛇的嘴,检查牙齿的排列和大小,确认没有毒腺,才开始处理这条蛇。 湛明澜坐在原地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睛,看见他手持一条蛇过来,有些惊讶。 “就吃它吧。”封慎找来了有些潮的木头,拿出打火机点火,将蛇身串在一条树枝上,靠近火源,缓缓地转动,边转边问,“吃得惯蛇肉吗?” “可以。”湛明澜轻笑了一下,“就算现在是耗子,我都照吃不误。” 在恶劣的环境下,有口肉吃就不错了,傻子才会挑剔。 封慎将蛇肉烤得很熟,直到冒烟,边缘发焦后递给湛明澜,湛明澜吃了口,味道非常腥,有些难下咽,但肚子实在太空,不进食无法维持体力,她还是吃了两大段。反观封慎,他倒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从容地啃着蛇肉。 她很佩服他的生存力,在这样的环境下,带着她这样一个累赘,他面上依旧没有流露出紧张和焦虑。 吃完蛇肉,封慎又去附近摘了几颗果子和芦荟叶,返回来递给她果子,将芦荟叶放在边上。 那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果子肉汁丰富,一口咬下去,整个口腔都很湿润,非常解渴。 湛明澜啃果子的时候,封慎就拉过她的腿,检查她腿上的大包小包。 这些包块都是被密室的毒蚊子咬的,又红又肿,到了现在,色泽呈淡紫色,质硬。 他伸手取过芦荟叶,掰开后,挤出汁水,用指腹沾上黏黏的液体,涂抹在她被咬伤的地方。 “痛吗?”他边为她涂抹,边问。 “不痛。”湛明澜摇头。 他沉默了,没再接话。 “封慎。”她叫他的名字。 “嗯?”他抬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乖乖地听你的话。”源源不断的愧疚袭上来,湛明澜道歉,“我应该老实待在酒店房间里,不出来惹麻烦的。” “夫妻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他淡淡道,将她的小腿轻轻搁下,轻轻拍了拍手掌。 一股属于芦荟的清苦味充盈在周围,她看着他冷峻的脸,坚毅的面部线条,心生怜意,伸手帮他擦了擦鬓角的污渍,轻声问:“你累不累?” “不累。”他说,“你再休息一会,我们再走。” 她微微眯着眼睛休息的时候,他就躺在旁边,伸手轻握她的手。 四周的嘈杂声一点点退去,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她看着他的侧脸,心很平静,也有了种错觉,她像是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似乎是开天辟地,远古蛮荒的时候,她第一次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他的存在。 时间过得非常慢,但和被关在密室里是不同的,这一刻,慢而静,她的神经却无限地松懈下来,满目的苍翠由眼投进了她的心里,竟然有些凉爽了。 “其实是我不该让你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手背上,侧头看她,“不应该带你来的。” 湛明澜凑过去,头靠在他肩膀上,唇轻轻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无声地一笑,没说其他的。 他垂下眼帘,伸出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颊,低头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经过长时间的折腾,他的唇带着粗糙感,味道还有些苦,他没有用深吻,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唇,而她却伸出舌尖,轻轻抵开他的唇瓣,第一次主动,深入地亲吻他,亲吻她的男人。 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她非常清晰地认知,她需要他,他可以保护她,照顾她,他是她的男人,属于她一个人的。 休息过后,两人继续前进。 灾难却突然降临。 眼前竟然是一片沼泽地,充斥着令人不舒服的恐惧感。 湛明澜知道在这样人烟罕至的森林里,沼泽地等同于死亡之地,一个不留神,命就悄无声息地终结在这里。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脚心窜上来,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抬眸看他,他平静的神色第一次裂开了一条缝,变得有些凝重。 他感受到她的恐惧,回头笑了一下:“没事,我去找点东西。” 他在附近找到了一块近腐朽的木头,以及一条粗而长的树藤枝条,因为使劲力气去折,他的大掌被磨出了好多血泡。 他用朽木探路,走在前头,为她开路,每一步都很小心,每次都要说:“澜澜,可以上来。”才允许湛明澜走上来。 精神高度集中,纤细的神经紧绷欲断裂,湛明澜面色苍白,非常谨慎地跟在他后头,他走一步,她跟上前一步,并轻声叮嘱他一定要小心。 像是行走在钢丝上一般,心脏几乎要跳出口腔,气血汹涌,她强制自己不要发抖,跟着他一步步走上前。 却在下一秒,一股强韧的力量突然从腿间袭击上来,短暂的空白后,泥水像是伸出一只成型的手将她狠狠地往下拽,且速度快到令人惊骇,几秒钟的时间,湛明澜整个身子迅速往下沉,泥浆已经吞没及她的腰。 封慎转身的时候,眼眸露出浓浓的惊恐,他镇定自己,迅疾地拉住她的手,却不敢使出全力,沉声道:“调整一下呼吸,慢慢地呼气,不要紧张,慢慢来,不要轻举妄动。” 湛明澜从没有体会过这样无力的恐惧,她的腿像是完全使不出力,粘稠的泥浆像是一个无底的漩涡,带着强烈的吸引力,一直一直将她的身子往下拽。 吞噬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神志,她的眼眸逐渐模糊,眼前的封慎越来越模糊。 原来濒临死亡是这样的感受,身体骨骼非常无力,但心里某个部位在做最后的坚持,她要活下去,不能松开他的手,绝对不能……可是再不松开,他就会被她一同拖到这可怕的绝境中,一想到这后果,她逐渐放弃了挣扎,呼吸越来越急促,轻声道:“你放开我吧。” 想放弃,但他的手却死死地拽着她的,没有丝毫松开的念头,却越来越紧。 “你放开我吧。”她轻声沙哑道,眼眸里的他越来越模糊,“快点松开。” 她竟然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去挣脱他的手。 他突然做出最后一搏,松开她其中一只手,在她身体迅速沉下去的同时,将身边的坚韧树藤丢过来,命令她抓住,她本能地抓住探过来的一头,他收紧藤枝,一点点,很是沉着冷静地往外带她出来。 不能用力,如果用力,泥浆会更迅速,大力地反噬她。 他不顾自己的身子正逐渐往下沉,依旧抓紧藤枝,慢慢将她带出来。 终于,湛明澜的身体一点点地重新浮上来,逼近他的身边,他赶紧伸臂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出来。 重新贴在他灼热,厚实的胸膛,像是重生一般,抬眸,天光乍现,他眼眸清澈,黑亮,像是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她的心神恍恍惚惚,颤抖地咬唇,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带她出来后,狠狠拍她的臀,吼她:“你刚才竟然敢松手?!你还要不要命了,蠢成这样?!” 她说不出话,只是愣怔一般地看着他,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他伸出手掌擦去她脸上的泪,然后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没有一丝缝隙。 她清楚地听到他胸膛有力,快速的心跳,伸手环住他的腰。 “你以为自己一个人掉下去就行了?”他呼吸略促,声音沉沉而坚定,“我怎么可能允许你这样?以后不许自作聪明,任何事都得听我的。” 她的身体,头发都湿漉漉的,蜷缩在他怀里,咧嘴笑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依偎着走出了沼泽地,回头看那黑乎乎的如同恶魔的沼泽地,差一点将她从人间拖下地狱,心有余悸。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瞬间,如果不是满脑满心的他,她会丧失最后一点生存的念头。 他对她的重要性,比她原以为的重要太多。 这个森林太大,这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走到了近傍晚,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体能的消耗太大,湛明澜完全走不动了,封慎背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她很心疼地趴在他背上,时不时地帮他擦汗。 最后还是无法避免在这里过夜。 封慎生火,篝火窜舞动,他整理出来一块空地,让她躺下。 越到晚上越冷,她紧紧依偎在他身侧,看着他冷硬的脸,伸手抚摸他的眉心,她知道他很累,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强撑到现在。 夜空上缀着几颗星星,两人都没说话,平静地呼吸吐纳,调整气息,休养身体,储存体力。 过了很久,他主动开口:“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温柔地笑:“没有,别担心。” 他伸出一手臂枕在脑后,眼眸攫住夜空的星星,笑而不语。 “我突然想起在j市那次,我出了车祸,你就捧着书坐在沙发上,也是这么笑着看我。”湛明澜测过身子,伸出手很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下巴,“我又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帅很迷人?” “现在也迷人?”他反问。 她立刻点头。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笑意不减:“我现在全身又脏又臭,脸上都是污渍,虫子见了都要躲开,哪里迷人了?” 她的手抚摸在他的五官上,说:“真的很迷人,好man好man,我是说真话。” 他懒懒地拿过她的手,放在唇上咬了一下:“那你爱吗?” 她仿佛听错一般,愣怔了几秒,他问出口的是,爱吗? “我也忘不了j市那次车祸。”他突然翻个了身,将她软软的,轻盈的身子压在身下,双手撑着泥土,对着她的眼睛深邃又悠远,“你昏迷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嘴里一直喊着你哥的名字,一共喊了三十七遍。” 湛明澜彻底震惊,倒不是她对这事没有了印象,而是她惊讶他竟然记住这件事,默默将这事记在心里,一直在介意,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你很介意?” 封慎压低身子,唇几乎擦过她的唇尖,微冷的笑中带着讽刺:“还是封太太觉得我应该大度一点呢,嗯?” 她伸出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为自己解释:“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有嫁给你。” 他不语,眼眸又凛冽了几分,呼吸沉沉地打在她的脸上,气压迅速变得很低。 “所以,你要我也在梦里喊你的名字,整整七十四遍,才消气?”她试探道。 他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眼眸认真而严厉,一字字地问:“在你湛明澜的心里,我永远不如他,这辈子就是一个输字?” 湛明澜直直地看着他,没有选择立刻回答。 “好,我清楚了。”他说完,迅疾松开了她,翻个身,继续躺回原地,闭上眼睛,双手枕后脑勺,呼吸逐渐清浅下来。 “其实是这样……” “闭嘴。”他命令,声音凉了下去,“安静点,我现在要睡了。” 湛明澜眨了眨眼睛,也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身上,低头说:“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呢?我的意思……” 还未说完,他猛地睁开眼睛,淡淡道:“哦?你还有其他意思么?” “你怎么这么没有自信呢?”湛明澜轻声叹气,伸手戳他的脸,“竟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我在选择嫁给你的时候,心里就没打算放其他人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实向你坦承,我曾经很爱他,他对我而言,可能和命差不多重要……” 话音还未落地,就被某人坚定地秒杀。 “够了。如果你说的是这些,我真没半点兴趣。”他平静地打断了她,挥了挥手,闭上眼睛,俊脸被寒气笼罩,声音沉到了谷底,“你还是留在心里自己缅怀吧。” “你怎么那么……幼稚呢?”她戳他的脸,却被他扣住手臂,冷声命令她下去,躺好睡觉。 她躺了回去,感受到他的身体持续散发出生人勿近的高压气场,不怕死地继续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我今天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对我而言,是相反的。” 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作者有话要说:大封又被我虐了。 哈哈哈哈哈……泪。 请大家安抚傲娇的大封,没洗澡的大封,得不到纾解的大封,各种……! 这是必须的! 这章字数爆表。 剧透札:下一章有转。 要花札:坚定,无耻地要花。 55 夜很静,风吹过,篝火摇晃。 湛明澜侧头看封慎,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面色沉静。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尖下探了探,感受到他匀长的呼吸,温热的气流。 她也打了个哈欠,觉得非常困倦,闭上了眼睛,睡意很快袭来,带着她去会周公。 封慎微微睁开眼睛,眼眸带着警觉性。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不可能安心入睡,要时刻提防野兽的出没,做好防御准备,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注定是一夜无眠,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她刚才说的话。 “他对我来说,曾经如生命一样重要,但是现在淡了,因为时间在过去,还有因为,我和你在一起。” 我和你在一起。 清晨的第一颗露珠从树叶上坠落,落在湛明澜的脸庞,有些痒痒的,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满目的苍翠,意识到天亮了,他们真的在这里过了一夜。 翻了个身,却不见身侧的封慎,她瞬间有些心慌,开口叫他的名字。 幸好属于他沉稳的脚步声很快响起,回应道:“我在。” 封慎手里拿了不少东西,有两只野生的田鸡,几颗大的果子还有几片不知名的叶子。 他坐下,用刀剥开蛙腹,处理干净内脏,再生火烤它,等烤得非常熟了,才递给她吃。 见她胃口不好,他叮嘱:“吃不下也得吃下去,否则就没有力气走出去。” 湛明澜笑着点点头,硬着头皮将腥味十足的蛙肉吞下去,空空的胃逐渐满起来。 封慎吃了东西,动手将刚才找来的几片叶子撕裂,挤出里面浓稠的汁水,往湛明澜的脸上涂,她吓了一跳,反问:“这是什么东西?好浓的药味,为什么要涂在我脸上?” “这是药酱叶,可以预防瘴气。”封慎淡淡地解释,“像这样的热带森林,不少动植物腐烂后会生成毒气,涂在脸上可以避免中毒。” “是这样。”湛明澜点了点头,任由他沾着汁水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说道,“你一大早就去找这些东西了?” “嗯。” “晚上有没有休息好?”她嘴上这么问,但看见他眼底的两团青色,心里已经清楚他大概一整晚都没深睡过。 “休息得不错。”他说,“现在精力充沛。” 湛明澜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心里有些涩涩的,见他将叶子的汁水都挤出来,涂在她脸上,立刻说:“你别都往我脸上涂啊,你自己也得涂点。” 封慎浅浅地笑:“我身体素质比你强多了,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摇头不答应,他却很坚持,将找来的几片药酱叶的汁全部挤出来,厚厚地涂抹在她脸上,尤其是鼻孔下,多涂了两层。 又休息了一会,两人继续前进。 虽然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走出这片热带森林,但湛明澜的情绪已经安定下来了,心里笃定有他在,他有强大的力量可以照顾她,保护她,两人相依相伴,也不再畏惧任何意外发生。 果不其然,和封慎预计的一样,走了近一个多小时,眼前就出现灰蒙蒙的一片,无形中将整个世界覆盖上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色调。一股异味窜进鼻尖,湛明澜清楚他们遇到了传说中的瘴林。 她握紧了他的手,依紧了他一些,他沉沉说了句:“小心点,尽量不要用力呼吸。” 他俯身,弯下腰捡了一根有些潮的木条,拿出打火机生了火。 因为瘴林里可能有蚂蝗等不知名的吸血虫会扑过来,生火后可以驱逐这些有害虫体的攻势。 他们走得很快,眼前的雾气却越来越浓,异味也越来越剧烈。湛明澜忍不住开始咳嗽,封慎让她忍住,别张开嘴巴,否则会吸入毒气。 由灰转黑的雾气朝脸上袭来,湛明澜呼吸的困难,她用力握紧封慎的手,感受他的存在,好抵消内心的惶恐。突然间,脚上感受到尖锐的痛,她差点叫出来,封慎侧身,低头一看,一只肥硕的淡红色虫子正往她的小腿处钻,他立刻蹲下去,伸手将那虫子扯下来,那虫子粘性十足,甩了两次才甩掉。 腿已经出血,封慎简单地帮她做了止血处理,立刻背上她,快步往前走。 可怕的黑雾源源不断地袭来,她趴在他背上,神经紧绷,心里焦急,害怕毒气会侵蚀他们的身体。 他步伐很稳,走得很快,她却清晰地看见他短而整齐的鬓角上流下的汗水,以及听到他微促的呼吸声。 心里有了不安的预感,只能勉强镇定自己,向上天祈祷赶紧走出这片魔鬼之地。 眼眸突然着落在他脖颈上的一处,湛明澜惊慌,分明看见又一只粉色肥硕的虫子正停留在那里,往他皮肤里钻,她本能地伸出去扣那虫子,却被他喝斥:“别动它!我自己来。” 他很沉着冷静地腾出一只手,迅疾,精准地捏住那虫子的身体,往边上一甩。 殷红的血从那口子处冒出来,湛明澜赶紧用手去压,帮他止血,焦声问:“痛吗?” “不痛。”他淡淡说话的同时又将她背高了一点,冷声吩咐,“你别说话,我们得赶紧走出去。” 话音刚落,他的步伐有些许的不稳,幸好及时调整好,继续快步前进。 她的胸口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可以感受到他的那件衬衣逐渐变湿,清楚他体力的消耗有多大,却无奈自己完全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是帮他擦汗水。 雾气稀薄,慢慢散开,枯槁的世界重新呈现一抹新绿,她心里一动,庆幸终于走出来了,立刻开口:“快放我下来。” 不能再累着他。 她从他背上跳下来,来到他检查他的面色,却大惊,他面色很差,额头上都是汗水,眼睛里的血丝很浓,唇色逐渐会灰,像是中毒的征兆。 她赶紧扶着他坐下,帮他擦脸上的汗,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轻轻摇头,粗声说着说没事,但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连日来积压的恐惧在这时候完全爆发出来,她不知所措地喊他的名字,伸手拍他的脸,却无济于事,他像是睡过去一般,没有半点回应,面色越来越差,唇色呈现中毒的灰紫。她去握他的手,发现凉凉的。 “封慎,封慎!”她一个劲地喊他,他没有回应。 英挺的眉目如昔,如果不是面色这样异常,她会误以为他只是小睡一会,但显然不是这样,她不能让他睡过去。 她拼命地将自己脸上涂得厚厚的药汁抹下来,往他的脸上擦,又敞开他的衬衣,发现他结实的胸膛上也呈现灰色的一片,一颗心瞬间凉到了底。 去摸他的手,发现越来越凉,再去探他的腿,也发现僵硬地不行,她急得脑子一片空茫,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命令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几秒钟后,她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的,在森林里中毒该如何急救的方式,立刻抬起他的脸,分开他的唇,伸手进去帮他催吐,她用力很久,他之吐出一些黑色的东西,却还是没有醒转的反应。 正在绝望的时候,她远眺了前方,发现幻觉似的出现了一片水稻田。 也许快到了森林的尽头,也许快有人家出现,想到这里,她二话没有,决定扛着他向前。 他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六,身体沉得几乎压弯她的背脊,她咬了咬牙,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手拉过他的手臂,一手环过他的腰,使出全部力气,费力地往前走。 人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潜在的力量会无限地爆发,她竟然真的将他的身子撑起来,快步往前走,虽然每一步都沉重而艰涩,但心里那个要他活下去的念头在支撑她一直往前走,不许有倒下的可能。 她不能任由他的身体缓缓变冷,变僵硬,她不能任由他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她不能任由他死在这里。 为了她,他将仅有的几片药草叶子都用在她身上,自己完全没做防护的措施,而在瘴林的时候,他走在她前头,用高大的身子护着她,用手帮她挥开毒气。为了争取时间,他背着她飞快地冲出去,将体力消耗到了最底,要知道整整一天半的时间,他都没有合上过眼睛。 她不能失去他,这是她仅有的念头。 脸上的汗源源不断地滴下来,她身上的衣服完全打湿,毒太阳就在头顶,一点点地消耗她的力气,她晕得不行,眼前逐渐变黑,但却一直叮嘱自己不能晕过去,必须把握时间,尽快走到那片水源处。 一只脚背上的鞋带突然断裂,鞋子从她脚下滑出去,她没有时间去捡鞋子,因为一高一低,无法前进,她索性连另一只鞋子都不要了,光着脚往前走。 他靠在她身上,身体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弱,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咬紧牙关,加速带着他往前走。 等那片水源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眸,睫毛上的汗珠落在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大声喊:“有没有人?!” 周围没有一点应声,她彻底绝望了,肩膀发颤得厉害,原来以为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走到这里可以得到救援,却还是天地苍茫,有的只是头顶的太阳和脚下湿润的土壤,找不到半点生机,她垂下眼帘,欲哭无泪。 体力消耗到了尽头,下一秒,她就带着他直直地倒了下去。 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她一阵恶心,从口中吐出了一滩酸水,脑袋趴在热乎乎的土地上,努力伸手去探他的身子,他就在她边上,侧脸线条坚毅,眉目英挺,面色沉静,和睡着了无异,她的手指颤颤地往他的鼻尖下探。 气息弱到几乎消失。 她想过去抱起他,却无能为力,因为全身瘫软,抽不出一点力气。 眼泪纵横在她的脸上,她的手轻轻抚摸在他脸上,终于认了这个事实,他们会死在这里。 脑子里浮现他说过的话。 “澜澜,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此时此刻,茫茫天地,眼眸只有他的脸庞,她真的感受到什么是心甘情愿,她愿意对他好,愿意待在他的身边,愿意为他养儿育女,愿意和他一起去任何地方,天堂或者是地狱。 死神的莅临,才让她看清楚眼前的他,对她而言是多么珍贵,她竟然没能好好地珍惜,全心全意地为他做点什么。 他才是她应该视之若命的人。 在感情受挫后,她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走一步算一步,不敢正视内心的伤痛,也一直本能地选择回避,让自己躲在属于自己的安全领域,告别青春期的张狂飞扬,开始成熟理智的人生,却执拗地将自己内心炽热的一块封锁起来,没能回应他给她的清澈而厚实的爱情。 抚摸着他的脸,在最后的一刻,伸手覆盖上他的眼睛。 就像当年,湛弘昌去世,她在医院门口,他亲手覆盖上她的眼睛,避免她看见这个世界那血腥的一幕。 让我给你最后的安抚,让你不要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黑暗和冰冷。 “睡吧。有我在,别怕。”她轻声道,“我会陪你到最后。还有,你要清楚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56 白花花的太阳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体内的水分一点点逝去,湛明澜的脑子一片空白,耳畔嗡嗡声不断,眼瞳里的封慎变得模糊,光一点点地暗下去,暗下去,心随着光线的消失,沉到了最谷底。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幻觉似得听到了属于人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还有窸窸窣窣的陌生口音,湛明澜逐渐模糊的神志有了一丝的清明,心底那渺茫的希望支撑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果真看见有两个人站在那边,她费力朝他们抬臂,示意需要他们的救援。 那是两个附近的越南农妇,看到他们横躺在那边的时候吓了大跳,不敢贸然上前,正彼此窃窃私语,看见躺着的女人挥手示意,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湛明澜等她们走近了,伸手拉住其中一人的裤脚,用神情祈求她们的援助。 那农妇蹲下来,似乎在检查她的情况,她立刻摇头,伸出手点了点身边的封慎。 农妇见状,侧过身去看封慎。 最后一点力气消失殆尽,湛明澜的脸贴在滚烫的土壤上,又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她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感觉很安静。四周的陌生环境映入湛明澜的眼眸,她起身的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红色t恤和咖啡色绸裤,趿着拖鞋的农妇提着一把水壶走进来,见她醒来,立刻拿起桌子上的碗,帮她倒了水,递给她。 湛明澜头痛欲裂,唇干得不行,却没第一时间接过水,开口:“我老公呢?” 说完才意识到对方听不懂她的中国话。 谁知那农妇很机灵,猜出她问的是什么,指了指门外,说了一串的越南话。 湛明澜立刻站起来,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往外走,农妇就跟在她后面,继续用越南话解释着什么。 门外的一间简陋的大屋子,只亮了一盏灯,灯光昏暗,天花板上的吊扇转个不停,满室的草药味。 湛明澜看见封慎正躺在地上,边上有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拿着针往他手臂上扎。 “你们对他做什么?”她本能地提声。 那个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闻言抬头,朝她笑了笑,表情和蔼友善,然后有条不紊地用越南话解释了一串,当然湛明澜半个字都听不懂,但她会察言观色,从他们的表情和语言中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应该是好人。 她快步过去,蹲下来,伸手在封慎的鼻尖下探了探,幸好,那气息比之前要强而稳,再摸摸他的手掌,也不如之前那么冰凉。 他依旧闭着眼睛,面色发青,眉目沉毅,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中年男人施针,一根又一根地落在他的身上,包括手臂内外侧,脖颈,胸膛等各处。 边上的农妇将水端过来,湛明澜说了声谢谢,腾出一手接过后喝了下去,那水甜甜的,润在喉头非常舒服。 中年男人施针完后,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大包药来,挑挑拣拣后,用剪子将几个胶囊剪破,将药粉倒在水里,用筷子舀了舀后端过来,示意湛明澜将这碗药水给封慎喂下去。 湛明澜接过药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低头用唇哺喂给封慎。一口又一口,她喂得很细致,确保他真的将药水喝下去。 期间,中年男人和那农妇就用越南话交流,虽然湛明澜听不懂,但看他们的互动,猜测他们应该是夫妻,又观察到这房子角落里叠着不少药材,猜测这个越南男人可能是这偏僻地方的一名从医者,想到这里,心稍微安了一些。 她看着封慎,时不时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尽快醒过来。 又过了近一个钟头,封慎才睁开眼睛,看见湛明澜的时候,低声叫了她一声,湛明澜立刻凑过去,热泪盈眶,轻声说:“我在这里,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他们。” 封慎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这对男女,用越南话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听了后看了一眼湛明澜,笑着点点头。 封慎的体力消耗太大,又中了毒,毒气尚存于体内,他醒了一会后再次沉沉睡去,湛明澜见状又紧张起来,边上的农妇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越南话安抚她,意思似乎是让她不要担心。 傍晚的时候,农妇端来了食物,一碗白米饭,一盘清蒸鱼,一碟生菜,还配有酱汁,很是热情地递给湛明澜。 湛明澜没有多大的胃口,但为了保存体力还是多少吃了一点。不得不说,在热腾腾的食物咽下去的同时,她感受到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吃着,敲门声响起,农妇去开门,走进来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摘下斗笠后,湛明澜认出她就是白天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显然比较年轻,皮肤白净,身材曼妙,她笑着走过来,看到湛明澜的时候,点了点头,湛明澜也友好地笑了笑。 然后那一男两女就围着圆桌子吃饭,说说笑笑,两个女人都和那越南男人互动亲密,一个帮他点烟,一个拿毛巾帮他擦脸。 湛明澜心里隐约有些清楚他们的关系,这两个女人八成都是他的老婆。 用完饭,湛明澜继续守着封慎,过了近一个小时,他又睁开了眼睛。 湛明澜立刻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别担心。 他的面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身体也逐渐回温,呼吸平稳。 湛明澜喂他喝了药水后又帮他敷贴药膏,他则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农妇递过来一碗粥,湛明澜接过后喂他喝了小半碗。 “现在感觉怎么样?”她温柔道。 “挺好的。”他笑了一下,声音很沉。 当然不可能是挺好的,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忧,无论什么时候,处于什么境地,他都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尽力地给她一种心安。 因为身上又臭又腻又脏,湛明澜去洗了个澡,那年纪比较小的女人笑着将自己的内衣内裤和一件宽松的裙子给她穿,她说了声谢谢,还鞠了一躬。 出来后,湛明澜又用热水帮封慎擦身体,封慎垂眸,浅笑着看她。 回头绞热毛巾的时候,突然看见那小女人正站在旁边,很是好奇地盯着封慎的身体看。 湛明澜有些尴尬,立刻回头,不动声色地遮住了她的视线,继续帮封慎擦了擦胸膛,便扣好了衬衣的扣子。 到了晚上,湛明澜和封慎就睡在里头的一间屋子里,农妇帮他们准备了干净的毯子,热水,水果和食物。 湛明澜上了床,躺在封慎身边,他伸出长臂,将她贴近自己。 彼此温热的呼吸萦绕在一块,感受到生命时时刻刻的存在,真的很幸福,她的眼眶湿润,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轻声说:“等你真正恢复了,我们再走。” “没事,我已经活过来了。”他伸手将她的下巴掰过来,额头抵在她额头上,语气轻松,“别总担心我,我身体很好,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都很少。对了,我和你说过没有,那次十公里的越野跑,我还拿了冠军。” “这次不一样,我差点以为我们就死在这里了……我会失去你。”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双手微微发颤,热泪滴答在他衬衣的领口,“我不怕和你一起死,只怕自己活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没有你,我不知道……” 他轻拍她的背,沉声在她耳朵边:“傻瓜,就算我死了,你也必须好好活下去。” 湛明澜立刻摇头,哭腔很浓:“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 “好,不做无谓的假设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安抚。 湛明澜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反正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就算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你也必须好好活下去。”她顿了顿后又说,“还有,你就不介意,如果我一个人活着,会再嫁人吗?” 封慎沉默,连声音都静下去,片刻后才开口:“我当然会非常介意你会属于别人,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意外,最希望的反倒是,你能尽快忘记我,忘得一干二净,再找一个可以好好照顾你的人,快乐地生活下去。” 他的声音淡而从容,没有半点置气的成分,她闻言松开他的脖子,认真地看着他黑而亮的眼睛,清隽眉眼中的泰然,伸出手摩挲他菲薄干净的唇,然后凑上去,温柔地亲吻他一下,说:“我不。” 他压下来,用唇封住她的唇,吸吮她的唇尖,语气带着威胁:“不过,在有我的时候,你想都不准想。” 她深深地回吻他,吻得用力,缱绻。 仿佛没了天地,只剩下彼此,他的阳刚气息再一次霸道地沾满她的世界。 伸手可以触摸到他硬邦邦的胸膛,灼热的温度,宽厚的背脊……失而复得,这是最大的幸福。 两人在这里休息了四天,封慎体内的毒气随着施针,敷药而逼出体外,湛明澜时刻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喂他喝药,吃饭,帮他擦身体。 只是有一个比较尴尬的事是,她发现这家的小女主人,对封慎带着一些不安分的念头。好几回,她去洗手间,回房就看见那小女主人拿着扇子,偷偷地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里头的封慎。而晚上,她为封慎擦身体的时候,这小女主人总会找理由进来,用眼睛大喇喇地揩油。 因为是救命恩人,湛明澜也不好多说什么。 封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晚上吃了东西后,淡淡道:“明天我们就走吧,消失这么多天,老陈他们一定很急。” 老陈就是陪同他们一起来越南谈项目的副总。 “你确定已经没事了?别勉强自己。”湛明澜说。 “真的没事了。”他伸手覆盖在她手背上,温柔地摩挲,笑道,“再说,继续待在这里,你不担心吗?” 她知道他意指何事,扑哧笑了一声,摇头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封慎双手枕着后脑勺,嘴里咬了一片薄荷叶,眼眸带着笑意地看她,任由她解开他的衣服,帮他涂抹药膏。 胸膛上的黑气已经驱散,恢复了健康的麦色,匀称的肌肉藏着力量,昭示着他已经恢复健康。 她一边帮他涂药膏,一边漫不经心地和他聊天:“如果你是越南人,会娶两个老婆吗?” 他懒懒地摇头,大掌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个都对付不了,两个会要人命的。” 想到他们这次生死劫难,湛明澜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封慎上好药,扣好衣服,他挪了挪身体,拍拍床,示意她上来。 她爬上床,被他带到怀里。 他身上的药草味很浓,却让人很安心,她的脑袋贴在他胸口,偶尔抬头,可以看见他下巴上的胡髭,便伸手摸摸,果然又硬又刺人。 “等回去后,我帮你刮胡子。” 他点了点头,突然翻个身,将她柔软的身体压在下面,低声道:“那天,我好像听你说了什么。” “啊?” “昏昏沉沉中听到你对我说。”他压低了身子,鼻尖擦过了她的鼻尖,干净的呼吸逗弄着她的感官,“你爱我,是吗?” 湛明澜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垂下眼帘。 “看着我。”他用手背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沉静,一字字地反问,“告诉我,我没听错。” “嗯……”她点头,“你没有听错,我的确说了。” “说了什么?”他明知故问,手指抚摸她柔软的唇,那触觉让他迷恋。 “我说我爱你。”她被迫地抬眸,对视他灼灼的眼睛,“只爱你一个人。” “只爱我一个?”他扬眉反问。 “……嗯。” “真的?”他的手很自然地下滑,握住了她的一团丰盈,“这里,只有我一个男人?” “……嗯。” “澜澜。”他低头,用舌尖抵开她的唇,带着火热的攻势进去,“你让我满足。” 两人不自禁地抚摸彼此,床咯吱地动起来,他拉着她的手摸下自己的下腹,那里膨胀凶猛的状态,让她意外。 “帮我掏出来。”他伏贴在她脸庞,低声命令。 她脸红心跳,小心翼翼地拉下他的裤链……就在此时,听到门外有声音。 湛明澜下了一跳,侧头一看,似乎看见了门外的一双女人的眼睛。 “我去关好门。”封慎下了床,走过去关门,刚好逮到了那个偷看他们亲密的小女主人,用越南话对她说了几句,那小女主人听后,很是尴尬,干笑了一声后,立刻转身回房。 “她是不是看到了?”湛明澜问。 封慎笑而不语,继续躺回床,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拉起她的手直奔主题:“是不是该哄哄他了?” 湛明澜拉下他的裤链,握住他那灼人的大东西,专心地对付,却始终不到力道上,过了很长时间,他也没出来。 无奈地笑了一声,他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上,伸手点了点她的胸口,轻哄道:“用你的这两个宝贝,好不好?” 她自然没法反对,他亲自解开她的扣子,双手托住她的两团雪峰,调整好姿势,将自己翘起来的宝贝放在她的两团中间,那柔软滑腻的触感使得他几欲疯狂,她第一次尝试这个,连头都不敢低下去看他的东西竟然搁在自己这里,那深色青筋爆出的一头正怒气腾腾地朝着自己的脸颊……他倒是很享受,放肆地在其中进出,她口中支离破碎的声音是最大的助兴,他在其中急速驰^骋,很快登上了巅峰,在湛明澜的脸彻底红透的时候,那头也蓬勃而出,得逞地洒在她两团雪峰上,那娇美的殷红像是被滋润一般……格外绮丽和妩媚。 “澜澜,连这儿都可以让我美一回。”他轻笑了一声,趴在她胸口,声音慵懒中无限透着满足,“嗯?” 湛明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坏蛋。 隔天,他们离开了这里,走之前,封慎问他们借了钱,并要了联系方式和银行的账号,承诺回去后会立刻打钱过来。 越南男人将他们带到村口,他们坐上了当地的小火车,开到海防市的东区。 到了东区,找到了有电话的地方,封慎联系了老陈。 很快,老陈等四人赶了过来,见到劫后余生的封慎和湛明澜,也是激动不已。 他们当下决定先离开越南,回国再和东奥的头目算这笔账。 作者有话要说:种花时间: 这章值得撒花吧! 劫后余生! 彼此相许! 撒花的朋友也会找到保护乃的男人! 57 越南之行,如同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走了一趟。 飞机着落在s市的机场,自己城市的独有气味,萦绕在鼻尖,让人倍感亲近。 阳光轻轻掠过指尖,晕开一抹淡红色,湛明澜微微眯着眼睛,移开手,正视那金色耀眼的光芒,一种重生的喜悦从心底升腾上来。侧头看身边,并排而立的封慎,眉目间从容淡定,气质巍然成章,庆幸他还在她的身边。 “我们回家了。”他伸出手,虚拢了一下她的头发,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即滑落至她的手腕,扣住她的手。 她跟着他走出候机楼,专车已经在机场车库等着,等上了车,封慎就摇上窗,身子后靠在皮椅上,闭目养神,湛明澜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伸出长臂,揽过她的肩膀,将她轻搂在怀里。 前方驾驶座上的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无声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亲密互动,打了方向盘,掉了个头,出了机场。 到了封家大宅,老奶奶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见他们回来了,目光短暂地在他们脸上巡视了一圈,轻声开口:“生意谈得还顺利吗?” “没谈成。”封慎微笑地抬了抬臂,“彼此在某些方面存在比较严重的分歧,所以算了。” 他说得风淡云轻,老奶奶却蹙起了眉头,有些探究似地看着湛明澜,再次问:“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未等湛明澜回答,封慎主动说:“没有。因为那边风景不错,我又喜欢吃海鲜,所以让她陪我多玩了几天。” 湛明澜微微垂下眼帘,没说话,心里一阵发虚。 “我们先上去休息一会,等晚饭时间到了,再下来陪您一块吃饭。”说着,封慎拉着湛明澜的手,径直上楼。 到了房间,轻轻带上门,封慎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凑近她,笑着说:“刚才,手为什么要发抖?” “有吗?”刚才只不过是握着他的手有些用力而已,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手在发颤。 他蜷了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不无宠溺:“看你紧张的,奶奶又不会吃了你的。” 湛明澜摇头,抬眸对视他的眼睛,说道:“因为我想起奶奶她说的话。” “什么?” “她说你会遇到情劫,她怕有女人会害你……以前我不信那套,但是经过这次越南行,我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不可不信,也许我真的会害到你。”她声音逐渐轻下去,“一想到这里,我就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低笑了一声,伸手抱她起来,走向床,坐下后,将她老实地圈在自己怀里。 “我从不信命,或者说,我不信老天爷会待我不好。”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声音醇醇,“我虽然没做过什么大善事,但也没有过害人的行径,老天不会故意刻薄我。更不至于,让我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可是这次……”她低声。 “这次不是过去了吗?”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鼻尖,“证明我的命有多硬。” 湛明澜扑哧笑出来,抬起头,唇尖擦过他的薄唇,他压下来一分,她凑上去一分,两人吻在一起,手指与手指相扣,吻得细致又缱绻。 接吻,的确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有时候比那激烈的身体融合更触动人心。她爱极他的唇,那唇线优美,微凉又干燥,还有淡淡的薄荷烟草味,让她不由地启唇迎接他进来,舌与舌相抵,偶尔会磕碰他的冷齿,短暂的痛后,又被他舌的柔软给抵消…… 吻了很久,她呼吸微促,他松开她,伸出食摩挲她微肿的唇,沉声:“澜澜,别相信那些,你信我就够了。” “信你?” “相信我的命够硬,可以一直罩着你。”他说着,用身体将她放倒在床上,两人交颈相拥,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高耸的弧度,将她的一侧合拢,爱怜地抚摸,眼眸沉而笃定地看她。 彼此之间,说不出的爱意蔓延。 “我也可以照顾你。”她张开手,插^进他的黑发里,抬眸看他的眼睛,“我想对你好……而以前我做的不够好,很多时候还挺任性的……”未说完,他的身体动了动,压着她,进一步地陷入柔软的大床中,伸手解开她的外衣。 剥开了外衣,手指轻巧地解开她胸口那细细的扣带,低头埋在她柔软的高耸间,低声含糊道:“你可以继续任性,胡闹也无妨,但是有个条件……”说话的同时,他的舌尖在她的那颗颤颤的嫣红上打转,冷齿划过那密布的神经,引得她弓起了背脊,他的手掌立刻按在她后背,缓缓地沿着她的背脊抚摸下去,嘴里吞吐着她的香甜的嫩尖儿,声音不如刚才的温柔,强硬而直接,“你得乖乖地在我身边,专心地做我的女人。” 她闻言一怔,随即手从他的黑发上缓缓下来,摸了摸他的耳垂,再划过他的喉头,轻声又娇媚得应了一声“嗯。” 他的眼眸骤然变深,胸口气血翻腾,扣住她不安分的双手,抵在她的头顶,低吼在她的胸间…… 湛明澜又在家休息了几天,养了养精神后才回启铭上班。 却意外地得知,言敬禹已经有一周没来启铭了,秘书小简提及他的行程,也是含糊其辞。 她有些奇怪,因为言敬禹向来公私分明,工作行程紧密又高效,不会出现突然“消失”这种情况。 中午的时候,她去了一趟销售部看湛博俊,正巧大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湛博俊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对着笔记本研究什么。 湛明澜喊了他一声,他抬头,笑道:“姐,你回来了?” 湛明澜点了点头,走过去,来到他身后,发现他正在玩在线扑克游戏,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博俊,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压力很大?” 湛博俊打了个哈欠,摇头:“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 “在干嘛呢?” “跟项目啊,还有查找相关的资料,所以弄到比较晚。”湛博俊淡淡道。 “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三餐饭要按时吃,尽量别熬夜。”湛明澜看他瘦了一圈,有些心疼。 “还当我是孩子呢?”湛博俊轻笑,缓缓点了点头,“行了,我都知道。” 湛明澜跟着笑了一下,眼睛无意间瞟到他手腕上的那只军事腕表,好奇了:“你新买的表?” “嗯。”湛博俊没多说什么。 湛明澜看见那圆形的精钢表壳,蓝宝石水晶的底盖,以及那v开头的精致logo和1938的数字,已经知道这是这个牌子的一只限量的军事腕表,价格大概在七位数左右,且国内专柜无现货,而在国外专柜定制最少需要六个月时间,一般是收藏名表的行家才会花这个钱和时间。 正想着,湛博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向窗口,压低声音说话。 湛明澜双手抱臂,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他,等他挂下电话,转过身来,才笑道:“和谁通电话呢?这么神秘?” “一个朋友而已,没什么神秘的。”湛博俊耸了耸肩膀。 “最近和谁玩在一起呢?”她借机问。 “姐,我又不是孩子了,怎么还管我和谁玩在一块呢?”湛博俊哭笑不得,很自然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湛明澜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你那么大了,我的确不该再管你了,不过呢,还是再提醒你一下,交友要慎重,别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处一块。” 做销售的接触的人形形□,出入的场合鱼龙混杂,很容易误交损友。 “我有数。”他说。 晚上,湛博俊又在俱乐部打牌。 这次的牌局多了一张新面孔,s市有名的家私大王的独子陈宁,说起来,他也是一吃喝玩乐的行家,喜好德州扑克,今天来这里和湛博俊进行两人对抗,也是因为高介一句“我这个小兄弟在扑克方面是个奇才,很少有人赢得了他”,被成功激起了胜负欲,特地赶来会会这位高介口中的扑克高手。 在高介的起哄下,双方的赌注越来越高,陈宁豪言,如果输了,地下室的那辆古斯特就归湛博俊。 湛博俊没想到对方玩这么大,蹙起了眉头。 高介笑着拍拍湛博俊的背,说:“没事,你尽管杀!输了归哥哥我。” 湛博俊很有压力,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输,如果输了折的就是高介的面子,他这人花钱如流水,区区几百万是不入眼的,但却很看重面子。陈宁来之前,程哥就笑着对自己说,等会好好挫挫那个姓陈的,高介哥看他不爽很久了,你得替哥争口气。 灯光很柔和,满室的茶香,氛围很好,但湛博俊的神经半点都松不下来,他注意力被迫高度集中,周密地布局,谨慎地出每一张牌,时不时地逮捕陈宁的神色,猜他手中的牌。 起初的时候,陈宁总体状态算轻松,慢慢的,他神色凝重,每隔十分钟就拿出手帕擦一擦手背,一滴汗从太阳穴的位置滑下…… 还没到最终的结局,陈宁就将剩余的最后五张牌摊在桌面上,轻声说:“我认输了。”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放在桌面上。 湛博俊的喉头滚动,悬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终于安然地落下去,谦虚地说了句承让。 高介大笑,伸手拍了拍湛博俊的后脑勺:“好小子,赢了陈大少的一辆宝贝。” 湛博俊当然不敢伸手去拿陈宁丢过来的车钥匙,高介见他木讷的样子,笑意更浓,伸手勾起那串钥匙,亲手搁在湛博俊的手里:“哥说话向来算数,输得算我,赢得算你,这东西是你的。” 四局三胜,短短两个小时,湛博俊就赢得了一辆四百万的车,他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恍恍惚惚中,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从心底窜出来。不得不说,赌桌上的厮杀够刺激,让他一个晚上的血液都是沸腾的,如果此时此刻,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一定可以感受到那种跳动的力度,他甚至可以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这一刻猛增。 低头看这把薄薄的电子汽车钥匙,两旁是压花纹的金属材质,指腹压下去,竟烫的吓人。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大赢。 为了庆祝他的胜利,高介提议带他去锦合开个包厢,尽情玩乐,他婉拒,无奈拗不过高介的热情,只能乖顺地跟着去。 去的车上,高介凑过来,伸手揽住他的腰,笑得暧昧:“待会给你玩乐的地,是比天上人间更妙的地方,不玩个尽心,可不许离开。” “高介哥,我喝点酒就好,其他那些我是不碰的。”湛博俊摇头。 “你又不是十八岁了,早到该享受的年纪了,又没女朋友,玩玩怎么了?”高介不以为意,“憋得久了,就不像男人了。” 湛博俊抿唇,沉默以对。 到了锦合会所,高介为湛博俊开了一个包厢,叫来几个跳肚皮舞的俄罗斯少女,现场为湛博俊表演,那几个穿着暴露的少女在高介的眼神示意下,一个劲地往湛博俊的身上擦,湛博俊躲都躲不开,面色涨红,无力招架,只好借口去洗手间方便而暂时逃离这热乎乎的地方。 他离开后,坐在高介身边伺候的一名美女就拿出一包药粉,轻轻地洒在湛博俊的酒杯里,再使劲舀了舀,药粉无声无息地稀释在液体里,那杯果酒无色无味,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湛博俊回来后,耳根子还是红的,那几位俄罗斯少女大胆热情,其中一个直接往他腿上坐,那浓浓的香脂味窜到他鼻尖,惹得他一阵恶心,用力推开她,提声:“离我远点。” 高介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懒懒道:“怎么?不合胃口?” 湛博俊只好说:“她们年纪也太小了,我不喜欢。” “你喜欢成熟点的?”高介倾身过来,笑得暧昧,“可以教你的那种?” 湛博俊的眼眸瞬间浮现一层尴尬。 “早说啊你。”高介拍了拍他的手背,叫来了服务员,耳语了几句。 湛博俊的心中一阵无力,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驳高介的面子,刚才在洗手间,他已经有了主意,如果高介硬要塞给他女人,他就作势带回房间,然后什么都不做,多给女人一些钱,让她配合做做样子。 这么想着,心里的烦躁才被驱散了不少,他松了松衬衣领口,拿起桌上的果酒喝了大口。 包厢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裙,长发披肩,气质极好的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子过来,步步生莲。 湛博俊抬眸的时候,顿时震惊了,竟然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博俊小弟弟如同一只白羊进入了狼窝,步步深陷。 58 来者正是有知性主播美誉的付融融,一身香槟色的长裙,勾勒出她的优雅婀娜,一颦一笑间透出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流。 高介立刻笑着点了点湛博俊:“他是我的小兄弟,第一次来玩,你好好作陪。” 湛博俊怔怔地看着付融融走过来,落座在他边上,鼻尖嗅到属于她身上那股好闻的轻盈芳香,体内瞬间窜上一股莫名的燥热。 他常在电视上见识付融融端庄大方的仪态,此刻近距离看她这张精致的脸,发现她比电视上显得年轻多了,笑起来很温柔,如春风拂面一般,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脑子里顿时晕晕的。 付融融坐下后,为湛博俊点了根烟,他愣怔地看她,她很体贴地将烟放在他唇上,轻笑地开口:“第一次来这儿吗?是不是觉得这里的灯光太亮了?” 湛博俊急促地吸了口烟,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头晕目眩,热得不行,胸口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慢慢地烧着他,他急着伸手扯衣领,低头的时候,看见属于付融融那只白如凝脂的手已悄然搁在他的腿上,他的腿轻微地颤了颤,眼睛盯着那只手看。 那手指如玉葱,修长,匀致,在灯光下,像是镀了一层柔柔的光,非常自然地落在他的腿上,没有过重的暗示,却无声地透着一种亲昵的邀请……再抬眸看她的笑,独有的媚态完全不沾半点艳俗,盈盈动人,沁人心脾。 他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头重脚轻,体内的火苗蹭蹭上来,胸口的心跳快蹦出口腔,额头和背脊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像是置身在一个又闷又热的火炉里,而付融融的冰肌玉肤贴上来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觉得万分舒服,无力推开。 因为他是第一次,付融融成了主导的一方,缓缓地为他褪去衣服和裤子,纤细的,柔软的手滑入他的火源,很是技巧性地逗弄。 “和我说实话,你和言敬禹有过关系吗?”湛博俊在意乱情迷中,眯着眼睛看她,哑声问。 付融融轻轻抬了抬头,想了想后诚实作答:“他照顾过我一段时间。” 湛博俊的喉头滑动,突然伸手用力将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翻了个身便压在她身上,朝她的脸庞乱亲过去,在付融融的娇笑中,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紧绷:“我是男人,我要在上面。” 付融融非常温柔地抚摸他的背脊,轻声应着:“今晚我是你的,你要怎么就怎么样。” 湛博俊没有经验,行动莽撞,咬着牙,沉沉地压在付融融身上,急着动起来,却在还未进去,停留在入口时出了状况,顿时令他又羞又恼,低头埋在她颈窝处,自卑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事,你是第一次,难免会出这样的状况。”付融融鼓励他,“慢慢来,反正还有很多时间,我都会陪你的。” 挫败感再一次从湛博俊的心底冒出来,他闷声道:“那言敬禹呢?他在这方面很厉害吗?” 付融融没回答,只是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语气越发温柔:“说实话,我更喜欢你。” “真的?”湛博俊轻声反问。 “嗯。” 长夜漫漫。 隔日近中午,湛博俊才出了房间,被一名男服务员领到了一楼的西餐厅。 高介正坐在他专属的位置上大啖羊排,见到湛博俊的那刻,便暧昧地用小指划了划嘴角,笑道:“昨晚还算愉快?” 湛博俊沉默地坐下,拿起柠檬水喝了口,神色有些局促。 高介揶揄他,“看样子是真正享受到做男人的快乐了,这得感谢我吧?” “谢谢高介哥。”湛博俊轻声道。 “对了,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付融融给你吗?”高介用刀子切下一块羊排,沾了点蒜蓉酱,塞进嘴里。 湛博俊一怔,放下水杯,莫名地看着高介。 “她以前是你那个老大哥的相好。”高介说着拿起红酒抿了口,“你晓得这事吗?” 湛博俊顿时震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高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和你兜圈子了。”高介拿起热毛巾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知道你和言敬禹之间的关系,也晓得你不喜欢他,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 “你认识他?”湛博俊迅速反问。 高介身子后仰,贴在椅背上,悠悠道:“你不知道吧?他和我哥高仇是合作伙伴,几年前,那场禁赌风暴中,s市的地下赌场基本都被端掉了,除了一家玛雅,玛雅是股份制的赌场,由股东合伙经营,管理,以赌三公的方式聚众赌博,股东负责抽水和放数。我哥高仇自然是第一股东,而他是第二股东,还牵线了市委书记黄渊石,因为有黄书记做保护伞,在那次大清查中,玛雅没出事。” 湛博俊闻言惊骇,万万没想到言敬禹竟然是玛雅赌场的股东之一,还和高仇有合作关系。 “本来呢,能一起赚钱是好事,我哥就是个大老粗,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是靠三个字挣来的,不怕死,但有勇无谋,姓言的就比较聪明,在赚钱上很有一套,和我哥合作得不错,我哥当他是参谋……但他伸手太长了。”高介笑了笑,点了点桌子,“就拿这个锦合会所来说,他也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明年城西的娱乐城也有他的份,我呢,快被他挤兑死了……”顿了顿后,他前倾了身子,认真地看着湛博俊,“听说他在你们家的企业也是一人独大,过分地搞权力集中,有这回事吗?” 湛博俊喉头涩得厉害,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紧紧抿了抿唇。 “你服吗?” 他摇头:“我当然不服。”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出这口气呢?” “你怎么帮我?”湛博俊反问。 “这个我自有办法。”高介没说明,右手拇指擦了擦左手的手背,“你只要回答我,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合作?” 湛博俊沉默许久后面有难色,过了一会回复:“我需要时间考虑。” 要说对高介百分之百信任,是不可能的,他再单纯,也知道高介在利用自己,目标是言敬禹,或者更深的东西。 自己如果贸然答应他,会沦为他的一件工具。 傍晚,封慎赶赴和国家能源局要人的饭局,家里只剩下湛明澜和老奶奶。 到了吃饭的时间,湛明澜下楼,见朱阿姨正端着盘子上桌,问了句奶奶呢。 “她身体不太舒服,不下楼吃了,待会我送点粥上去。” “哦,这样啊。”湛明澜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对比面前的热腾腾饭菜和清冷的客厅,突然也没了胃口,随口扒了几口填填肚子,放下筷子后走向厨房。 锅子里正熬着陈肾菜干粥,朱阿姨在一边拌凉菜。 “这个番茄需要处理吗?”湛明澜点了点砧板上的番茄。 “是啊,奶奶喜欢吃糖拌番茄。” “我来好了。” 湛明澜把番茄过了一遍沸水,仔细地撕去皮和蒂,再用凉水洗去里面的籽,放在碗里,加上白糖,用筷子搅拌,最后装在盘子里。 朱阿姨关了火,将粥盛在碗里,连同几碟凉拌菜放在托盘上,正端起来准备出厨房,湛明澜想了想说:“我给奶奶送上去吧。” 朱阿姨点了点头,将托盘递给她。 湛明澜端着托盘,走到老奶奶的房门口,腾出一只手扣了扣门,待里面传来一句“进来吧”,她扭开门把,走进去。 “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湛明澜将托盘搁在床边的小圆台面上,轻声问。 老奶奶看见湛明澜没多大的意外,懒懒地笑了笑:“就是有些头晕罢了,没大碍。” “我扶您起来喝粥。”她走过去,老奶奶却摆了摆手,自己将身子撑起来。 湛明澜笑了一下,拿过盛粥的碗和勺子,坐在床沿:“我喂您喝。” “哪里要你喂我啊?我又不是不能动。”老奶奶伸手很利索地拿过碗和勺子,“我自己来。” 她老人家喝粥的时候,湛明澜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凉拌菜,放在她的粥上,夹了两次,她就摇头,轻轻说:“你出去吧,等会吃完,朱阿姨会上来收拾的。” 湛明澜微怔,听出了她话里的冷漠,有些失落地低头,伸手将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立刻起身。 “你出去吧。”老人家瞟了她一眼,重复道。 “奶奶。”湛明澜看着她,壮着胆开口,“我其实一直很想和您多亲近亲近,您好像不太乐意,这是我的错觉吗?” 自从和封慎结婚后,老奶奶对她的态度一直淡淡的,她每每想亲近她老人家,为老人家做点什么,却屡屡被拒。甚至,嫁到封家后,她和老奶奶说话的机会都很少,一次促膝长谈,交流心声的机会都没有。 “你说什么?”老奶奶突然抬头,蹙眉看她,语气有些生硬。 湛明澜沉吟片刻,索性将话说开:“我嫁给了封慎,就当您是我亲生奶奶,我想孝敬您,和您多说说话,陪您去外面逛逛,您却总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您误会了?” “你多虑了,我只是好清静,喜欢一个人呆着,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呢?”老奶奶叹了叹气,将碗搁在边上,“你有这时间,不如去做自己的事情,何必琢磨这些?” 湛明澜无语,第一次领略她老人家的倔强性子,本想趁这次将话说开,将存在的心结解开,没想到她还是拒绝给自己这个机会。 “您是不是在担心,我会害到封慎?你还在介意他小时候算命的那事?” 老奶奶用手帕擦了擦嘴,直直地看着湛明澜,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们这趟去越南,是不是出事了?” 湛明澜不知怎么回答,封慎叮嘱过她不要对奶奶说他们在越南遇险的事情,但此刻对视她老人家这双半点浑浊都没的眼睛,心里竟然完全不敢起糊弄她的念头。 “肯定是出事了,那几天我眼皮跳得厉害,晚上根本睡不着,一直做噩梦。”老奶奶说,“你们回来的那天,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我知道封慎那个性子,他为了不让我担心,为了维护你,是不会对我说实话的。但我其实不用问就知道,你害得他不轻。” 湛明澜心重重一沉。 “不是我迷信,而是这里有不好的感觉。”老奶奶点了点自己的心窝,“他会出大事。”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情急之下,湛明澜脱口而出。 “你?”老奶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能安分守己,将自己顾好,不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我对你别无要求。” 湛明澜吸了口气,缓缓说:“这次我们在越南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也的确我的关系……但我保证,没有下次。奶奶,我是真的爱他,我也会尽力去照顾他,保护他的,您能不能信我一回?” “我可以信你一回,但如果有下次,不管是不是你直接造成的,我都得请你离开他。”老奶奶语气平静,目光清澈地看着她的眼睛,“到时候你能乖乖离开吗?” 湛明澜震惊。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但我很信,我坚信这世间没什么东西是抵得过命的。”老奶奶说,“我接受你,不过是因为封慎他喜欢你,有你在,他会快乐,但如果这些最终是换来不好的结果,我只能阻止。我先将话摆在这里,到时候你别来求我,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心软的。”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湛明澜喘不过气来,待耳畔再次传来“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她木然地起身,轻轻地走出房间,却面对面地撞上面色尴尬的朱阿姨。 “那个,我进去收拾一下东西。”朱阿姨看着湛明澜,轻声道,“你脸色不太好,早点睡吧。” 湛明澜轻轻点了点头,回到房间,照了照镜子,脸色苍白如纸。 封慎回来的时候,脱下了外套,交给朱阿姨,朱阿姨轻声说:“今天奶奶不舒服,没下来吃饭,她上去送吃的,好像被奶奶说了一顿。” “好,我知道了。”封慎卷了卷袖子,径直上楼。 进了奶奶的房间,他开了灯,轻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碍。”老奶奶笑道。 封慎走过去,俯身看她,伸手探探她的额头,问得直接:“您又说她了?” “你倒是解释清楚,什么叫又?我之前说过了她了吗?” “那今天是为什么?您身体不舒服,她特地送吃的上来给您,您何必训她?” 老奶奶欲撑起身子,封慎伸手,她老人家赌气地撇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哼了哼,坐直了身体:“就算被我说几句又怎么了?她就如此委屈吗?你就要急着为她出气?” “我没有急啊。”封慎坐下,浅笑道,“我是担心您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耗费心神。” 老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封慎,你得适可而止,别太宠着她了。我们做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要记住明德高僧说的话,切莫用情太深,噬情反噬心。” “如果一个人活在世上,连动情都要反复思量,那乐趣何在?”封慎说,“我的命不至于薄到毁在一个女人手上。无稽之谈,听过笑一笑就行了,您真的无须放在心上。” “那越南的事情怎么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老奶奶急着打他了一下,“你在越南的那几天,仙人是托梦给我的,说你出事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你看我命多硬,死都死不掉。”封慎依旧风淡云轻。 “住嘴,不许说了。” “那以后我们都不提这事了。”封慎拍了拍奶奶的肩膀,“您看在我的份上,以后别拿这事说她了,她其实胆子挺小的,这种说法会令她害怕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您也得向我保证,以后不许想这些了。” <center> </center> 59网独发 b市东郊区一代近日来进行厂房拆迁,零零落落的中小型工厂都已关闭,夜色中一股呛鼻的化工气味源源不断地窜出来,弥漫在空气中,秽浊的一片。 厂房仓库的门被打开,沉重的脚步声逼近,随着一声脆响,一簇火苗跃动起来。 被捆绑在地的男人身体僵硬,冷汗从额际滑下,面色苍白,却连眼皮都不敢抬。 言敬禹手持打火机,伸出长腿,用鞋尖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清冷地打量他,待看清楚那张瘦削发白的脸,轻笑了一下,慢慢收回脚:“放心,死不了你的。” 天色骤变,几个闷雷响彻耳畔,很快,大雨降临,黑压压地席卷这片人烟罕至的地方。 一辆加长的车停在盐化厂门口,车门被打开,两个黑色便服的保镖左右夹持罗锦麟下车。 两天前的傍晚,罗锦麟在家接到了陌生电话,对方称已经请了他的儿子罗克杰到他们的地方做客,不为求财,不为谋利,目的只是想和罗锦麟会一面,交个朋友,只要他赏脸,他们会好好招待令公子。 挂下电话,罗锦麟蹙眉沉思了许久。他这个二儿子罗克杰虽然不务正业,喜好赛车和赌钱,经常性地出入风月场所,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行径屡屡让他头痛,却深知他胆子小,小祸不断,大事不敢沾染,而如今听闻对方的语气,总感觉这事性质严重,不为求财,不为谋利,那更深的目的是什么? 请他这个老头子过去见面,交个朋友?那需要拿他的儿子当人质? 罗锦麟性格沉稳,遇事冷静,没有直接回复对方的要求,他花了近一天半的时间,到b市各大娱乐场所和地下赌场找罗克杰,得出结论,罗克杰的确是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他正思忖着该怎么办,对方的电话又拨来,还是客客气气地请他过去一趟,他自然没有立刻答应,对方才笑道:“看来您老完全不在意二公子的死活,早知道这样,我们不费这劲了,今晚将他套进袋子里,随便找块江域安身,也省的您心烦,再见。” 他这才紧张道,你们在什么地方,我答应见面。 “我们会派人来接您。” 车子载他到了盐化厂门口,下车的时候那两个保镖依旧是一左一右,无声地夹持他的手臂,快步往前走。 有些发潮的厂房仓库,角落里还堆着数十袋饲料,六米高的天花板上缀着的光管灯黄暗,光线浑浊。左侧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办公桌,言敬禹正坐在办公桌的椅子后,外套挂在椅背,双手交叠在桌子上,低头想着什么。 门缓缓打开,尘埃扑面而来,罗锦麟咳了一声,眯起眼睛,环视了一圈,立刻看见角落里被人按在椅子上的儿子罗克杰,罗克杰嘴上被封了胶布,见到老爸的那一刻,似乎很激动,鼻翼煽动得厉害。 “克杰。”罗锦麟沉声道,声音紧绷,“你不要乱动。” 随即将目光落在办公桌后的人身上,借着浑浊的光,他看清后头坐着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整个轮廓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粗犷的道上人,反而给人一种斯文人的感觉。 “你就是罗锦麟。”言敬禹抬头,认真地看他,然后点了点自己对面的椅子,“请坐。” 站在罗锦麟边上的两个保镖立刻一左一右地持着他过去。 待罗锦麟坐下,言敬禹立刻按了桌上的劣质台灯,橘黄色的光亮起来,刺眼得很,罗锦麟的老眼一阵发酸,几乎睁不开,本能伸手去挡光,短暂的适应后,借着亮光,他看清了言敬禹的脸,心头一震。 “今天来是有些事情要请教你,希望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敬禹声音平缓,目光对视罗锦麟,“只要你肯配合,我的这些人不会对你和你儿子做什么,但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就会做得比较难看。” “你是谁?”罗锦麟问得很小心,整个人保持警觉性。 “我姓言。”言敬禹打开手边的名片盒,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家父言舜清,家母向楠,你应该认识他们。” 罗锦麟拿过名片看了看,轻轻放下,蹙眉,一股疑惑:“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是吗?”言敬禹对他的糊弄没什么意外,将手边的一份资料递给他,“这上头有你的银行账号和你的英文名,我想我不会找错人。大家时间都很宝贵,如果我有一丝不确定,”他说着斜了一眼角落里的罗克杰,“就不会大费周章地,用这样的方式请令公子来我这里做客。” 他语气一直很平,没有特别的情绪,却带着直接的威胁,此时此刻,罗锦麟才真正意识到他是个难缠的角色。 言敬禹伸手将台灯转了个方向对准他,光源直直地照在罗锦麟的脸上,像是审问。 “你和向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和她有经济上的往来?你和封耀华又是什么关系?”言敬禹说着前倾了身子,有条不紊地问下去,“以及,他们那起意外,你参与了吗?” “我没有。”罗锦麟很快回答,声音略显急促,胸膛起伏,随即双手压在桌面上,镇定自己的情绪,“我和向楠算是朋友,那段时间,她经济上有困难向我求助,我借钱给她,帮她渡过难关,就是这么简单。至于他们出了交通事故,我得知后也很是震惊,难以接受。” “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对。” “如果是普通朋友,她怎么会开口向你借钱?你又为什么要选择用瑞士银行的账户汇款,前后一共四次,金额还不小。” “当时她向我借钱,我也觉得有些意外,她说是你父亲言舜清的生意资金需要周转,否则捱不下去,我问她需要多少,她报了个数目,我就汇给她,选择瑞士银行是因为我当时还处于一段婚姻关系中,经济上的支出需要和我当时的太太交待,她清楚我国内的公司,个人账户,为了避免麻烦,我才用自己在国外的账户汇款,绕开她的视线。”罗锦麟缓缓地说,“前后四次?因为时间太久了,我不太记得清了,不过的确不止一次。” 言敬禹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开口:“看来你是打算一直用谎言来对付我,既然你这么没诚意,我也无需再对你客气。”说着,眼睛看向角落里的罗克杰,示意边上的两人可以行动了。 罗锦麟的心瞬间悬在了胸口,待看见站在罗克杰身边的一位打人模样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针管,隔着管壁,轻弹里面的气泡……他惊恐地喝斥:“你们要做什么?!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令公子在皇室赌场豪赌八天八夜,连输近亿元,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如果不是我作担保,按规矩,他的双手双脚都得砍下了钉在赌桌上。”言敬禹又拿出一张赌据,朝罗锦麟扔过去,声音冷到了极点,“他走出赌场那一刻,命就搁在我这里了,我就是他的王法。” 罗克杰奋力挣扎,摇头,发出绝望的呜咽。 “这是陷阱,他再没脑子都不会输这么多的,一定是你在布局,他上了你的当!”罗锦麟粗声道,伸手指着言敬禹,“你有备而来,用他来威胁我?!” “威胁这两字不太好听。”言敬禹扬了扬眉,冷笑道,“我做人做事,向来愿意给对方留有余地。刚才你走进来,坐下的那一刻,我就对你说了,只要你配合,我不会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情,但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只好用比较激烈的手段逼你配合。” 说着吩咐那边的人给罗克杰打一针。 罗克杰的瞳孔失焦,在针孔逼近的刹那,竟然晕了过去。 “够了!都给我住手!”罗锦麟吼道,“你们这些肮脏不堪的东西,敢用这样的卑劣手段?这里是b市,天子脚下的地方,你们是哪里过来的人,敢这般放肆撒野,视法律为无物?!” 言敬禹不理会他,朝罗克杰身边的人扬了扬下巴,命令:“将他弄醒。” “别碰他!”罗锦麟眼神微红,情绪濒临崩溃,伸手狠狠地将桌子上的台灯带到地上,气喘吁吁,“我告诉你,他要是出什么事,我就和你拼命。” “将他弄醒。”言敬禹无视他的情绪发泄,继续下命令。 两个打手模样的人立刻将瘫软的罗克杰拉扯起来,拿起早准备好的水枪,往他的脸上开打,没一会,罗克杰就呛着睁开眼睛,脸上一点生机都没有,耷拉着脑袋,从椅子上摔下来,边上的人顺势伸腿,往他的腰上重重一踹,他痛苦地闷哼,迸出了眼泪,身子扭成了虾米状。 “克杰。”罗锦麟面色苍白,膝盖开始发颤,心逐渐沉到谷底的同时,也升出了一种疲惫和妥协的软情绪。 “坐下继续谈,还是继续看他受折磨?”言敬禹的语气还是维持一如既往的平和。 罗锦麟驼着背坐下,整个人在刹那间衰老了不少,粗声说:“你父母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何苦害他们?我也没那个能耐。”他突然停顿,又移开了话题,“我说的是实话,我清清白白,从没有过害人性命的念头,你不能错怪人,再白白害我儿子的性命。” “你和我母亲向楠只是普通朋友?”言敬禹重复问。 罗锦麟点头。 “那封耀华呢?”他压低了声音,“他和我母亲有实质性的关系?” 罗锦麟闻言,搁在膝头的双手有些局促地动了动,答道:“他们以前是恋人,好过一段时间。” 彻底静默下来,一个答案似乎要破土而出。 “好过一段时间?好到什么程度?”言敬禹微笑了一下,双手搁在后脑勺,琢磨似的表情,然后问,“我能证明吗?” 罗锦麟侧头,对上言敬禹的眼睛,发现他眼神又深又厉,镇定的情绪隐隐呈现龟裂之态。 即使不提言敬禹这张脸,他眼睛藏着的狠厉,激进的手段,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冷然气质,和封耀华一模一样。 “他不是故意不要你的,他们分手后,她一直瞒着他,没将你的事情告诉他,他是后来才知道。”罗锦麟声音透着疲惫,太阳穴跳得厉害,双手缓缓地摸着膝头,“他的身份和地位太特殊了,那不是一般家庭,要承认你的身份是不现实的,再说他还有自己的老婆,大家都有难处。” “是谁在他们车里安装了爆炸系统?”言敬禹硬声打断。 罗锦麟声音急促,摇了摇头:“那是个意外。” “意外?”他的声音轻了下去,迅疾地起身走过去,俯身拉住罗锦麟的衣领,“你倒是解释一下,这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是他的老婆商慧国,不过她也付出了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想写多一点,但是今天实在头痛得不行,于是就写了这么点,泪奔,好挫败,俺知错了,请原谅俺tat。 亲爱的宝贝们,明天休息日,俺清晨就爬起来,多写点字数,对指。 下一章,照片风波……算风波么?不知道大封会不会又被刺激?嗯…… 后头就是言敬禹的计谋,发展比较快。 谢谢支持,要是能摸摸脑袋就完美了。 嗯,摸一下吧。 60网独发 世间婚姻百象,有些是浪漫主义,有些是务实主义,前者重视爱情,后者重视利益。封耀华和商慧国的婚姻就是后者。商慧国的爷爷祖籍山东,战争时期入国民党,战后迁徙至台,家族政治地位显赫,老人家共有三子,都是军商界要人,其中成就最大的莫属二儿子商柏青,而商慧国是商柏青备受宠爱的小女儿。 显赫的家世,凌厉的美貌,很自然地成为商慧国骄傲,甚至是不可一世的资本。 少女时代的商慧国心高气傲,却折服于封耀华。 当时的封耀华杀遍澳门赌场,赢得盆满钵满之外也获得了小赌神的称号,消息被放大后刊登在澳门的晚报上,声名四起,引起了在澳门求学的商慧国的注意,好奇之下,她托朋友带自己溜到赌场,目睹了正在玩百家乐的封耀华,就是一面,便倾心于他的风貌。 于是,她主动结识封耀华,展开热烈的攻势,无奈年轻时候的封耀华沉迷于赌博,对风花雪月的事情无感,她在他那里屡屡受挫,一气之下,收拾包袱离开澳门去英国留学。 再见面已经是四年后。 四年里,封耀华的人生跌宕起伏,可谓精彩纷呈。先是因为不懂收敛锋芒,树敌无数,被澳门赌场封杀,被迫离开澳门转去香港玩赌马,正意气风发之际又因为得罪了当地的恶势力而被逼迫离开那弹丸之地……投奔s市开鞋店的二叔,当起了学徒,却忍受不了枯燥无趣的生活,偷偷和在游戏厅结识的朋友做起了卖水果的生意……不得不说,他的头脑灵活,商业嗅觉灵敏,从水果摊到连锁店,到兴起的贸易进出口公司,到火红的艺术品交易所,无往不利……他的事业风生水起的同时,也认识了温柔美丽的向楠,初次品尝爱情的喜悦。 商慧国回国后便接手了父亲商柏青在s市的生意,顺利进入了s市的上流社会,在商圈里游刃有余,也很快重遇了封耀华。 故事就往比较俗气的方向发展,封耀华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感,拓展自己的社交圈,攫取有利资源,而商慧国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背景和人脉,帮他在事业上打开更好的局面,目的在于和他有进一步的亲近,这样的暧昧关系维持了近一年,直到商慧国向他求婚,他在爱情和利益间思量许久后,选择了后者。 对封耀华来说,爱情是不能当饭吃的,对向楠的感情随着时间逐渐趋于平淡的同时,也意识到她的温和,美丽,善解人意只适合做解语花,而不是一位在事业上可以辅助他,在外可以帮他搞好公关的妻子。再者,封母也更倾向于能干得体,家世显耀的商慧国,对小家子气的向楠并不欣赏,各方利益权衡之下,他最终选择了商慧国,而非向楠。 和商慧国完婚后,封耀华的事业蒸蒸日上,一发不可收拾,名利双收的同时却也慢慢体会到精神方面的空虚。性格强悍的商慧国无法给予他感情上温柔的慰藉,他不禁回想起另一张美丽温婉的脸,整日心心念念,终是没忍住内心的澎湃,再次主动联系她。 那时的向楠还是单身,在一家小加工厂做文员,生活平凡单调,经不起封耀华这样的撩拨,再次陷入了他的情网,两人维持男女关系五个多月,最终被封母发现,强势的封母狠狠训了儿子一顿,语条清晰地向他剖析利害关系,态度严厉,字字警告,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错误行径。虽然心里依旧舍不得向楠,但紧跟而来的商慧国怀孕的事实让他开心之余也对妻子深感内疚,思量许久后,他忍痛割舍了和向楠的关系,给予她一笔丰厚的经济赔偿,真正做了两清。不久后,向楠就离开s市去邻市生活。 原以为旧事已尘封,却在十多年后意外地接到了向楠的电话,向楠开口向他借钱。 时过境迁,向楠在封耀华的生命中早就没了痕迹,他处于一个商人的立场,对涉及钱财方面的问题保持高度的警惕,随便找了个借口婉拒了她的要求,她情急之下,拿出了最后的筹码,告知他言敬禹的身世。 她很认真地说,言敬禹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从不说假话,也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他震惊得几夜未睡好觉,随后托挚友罗锦麟在国外开户,将钱汇到向楠的账上。 然而像是着魔一般,惦记起自己的亲生骨肉,心心念念想见一面。为此他特地赶到h市找向楠,提出见儿子的要求,向楠起初不同意,却拗不过他的半求半威胁,最终答应制造一个机会,让他见言敬禹一面。 于是,在学校门口的不远处,坐在轿车里的封耀华隔着玻璃窗,第一次看见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儿子。 那样的个头和身材,整体的轮廓,和他少年时期一模一样,他心跳飞速,双手发颤,一种强烈的情绪从内心深处冒尖,怎么也压抑不住。 之后,一次又一次鬼使神差地从s市赶来,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背着双肩包出来,再看着他消失在自己视野外。 恼羞,愧疚,心疼,各种情绪复杂交织起来,但沉淀下来后,他迅速恢复理智,这个儿子是不能认祖归宗的,他能做的只是在经济方面给予他们母子补偿。 他约向楠出来,提出自己的想法,准备给言敬禹立一个教育基金,供他去国外最好的大学念书,甚至允诺待他成年后以隐形股东的身份加入封氏企业。 向楠对此没有拒绝。 他曾对罗锦麟坦言过自己的复杂心情。 “他是一个意外,不属于我正常的生活轨迹,如果被商家那边知道了,就是一个十足的把柄,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可他偏偏又是我舍不得放下的东西,我能做的只是让他过得好点。我承认自己很自私,但处于这个位置,我第一考虑的只能是自己,老罗,别人不明白,但你该明白我的。” 谁知这暗暗的接触还是被商慧国发现了端倪。这些年,他和商慧国之间的关系已经陷入破裂的边缘,是比貌合神离更漠然的境地。他在生意上也时常受到商家家族势力的掣肘,对商慧国的最后一点温情和感激随着时间消失殆尽,而婚姻中长期存在的冷暴力最终让商慧国的精神方面出了严重问题,她多疑,逞强,自负又自卑,时而沉默抑郁,时而狂躁不安,连看陌生人的眼神也带着一种高度警惕,就连对自己亲生儿子封慎也是不闻不问,极度冷淡。 安插在封耀华身边的侦探呈上照片的那一刻,商慧国几欲崩溃,想到自己被欺瞒这么多年,想到封耀华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后就背叛她的事实,想到自己当年为封耀华付出这么多,却没有得到过半点真心回应,想到这些年封耀华对她的冷漠和无视,甚至连碰她一下都会皱眉嫌恶……她恨之入骨,一念成魔,竟起了歹念。 她布局了大半年,派遣私家侦探进入向楠和言舜清的生活圈,掌握他们的作息生活,顺利给他们制造了一些小麻烦,舒心畅快之余,又觉得不够,她那么痛苦,凭什么那对母子还过得那么好?于是,她继续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制造麻烦,一次比一次的情节恶劣。 每次看见他们遭殃,都会心生快意,然后再计划下一次该怎么对付他们。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魔怔,闭上眼睛脑子就会浮现照片上的向楠母子,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侦探,问对方他们母子今天做了什么,不放过他们生活的一个细节。 那个夏天恰好是言敬禹中考结束的暑假,为庆祝他获得市第一的好成绩,一家三口去邻市的海边度假,住的是家庭旅馆,为了玩的更开心一点,言舜清租了一辆当地车,白天开车去玩,晚上那车子就停在家庭旅馆的外头。在邻市的第二个傍晚,向楠提出去那里著名的凤仙山看晚霞,言敬禹却没有兴趣,因为白日里玩得有些累,这会只想躺在床上打会游戏,言舜清不愿让向楠失望,就答应陪她一块去。 两人开车前往风仙山的途中出了交通事故,车子撞上了山路一侧的水泥防护台,随即竟起了火光,有路人亲眼看见车子爆炸的过程。 …… 商慧国在得知他们出事的消息后,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枚微型炸弹是她派人跟踪前去,安装在言舜清和向楠的车底。为此,近几个月内,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在玩具车上反复进行爆炸效果模拟,确认将爆炸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会造成某种程度的身体创伤,但绝不会致死。不料,老天竟然开了这样一个玩笑,一枚恶作剧般的微型炸弹,将一切都毁灭了。 惊恐之余也暗生了爽意,这证明什么?是老天要收拾他们。 商慧国既然做了,就有心理准备,真相迟早会被封耀华查出。对此,她竟然升起了一丝畸形的希冀,如果封耀华知道了会怎么样呢?真想看他那副复杂的面孔。 半个月后,她迎来了封耀华一记暴力的拳头,那一拳将她的一排牙齿都砸了下来,封耀华像疯了一般,不依不饶地扑过去,将她从床上扯下来,扣住她的脖子往墙上撞去,若不是商慧国的保镖及时冲进房间,她真的会死在封耀华的手里。 “你根本不是个女人,你是个疯子,神经病!”封耀华怒吼,眼眸中血色一片,“商慧国,我要和你离婚。” 他压制住杀意,选择饶过她不是因为对她还有感情,而是忌惮她背后的家族势力。 这是他最后一次妥协。 万万没想到薄情无义的封耀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对她起杀意,商慧国万念俱灰,这段苟延残喘的婚姻走到了尽头,经过七个月的财产分割,双方在协议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唯一的儿子封慎在封母的强烈要求下,跟了封耀华。 对这个伤心之城已无半点留念,商慧国动身回台湾养病。 她乘坐的中华航空民航机离奇坠毁澎湖海域,机上二百人死亡,成了当年的灵异事件,据报道说,澎湖海域过去35年里发生10宗空难,16年来坠掉5架飞机,被称为澎湖百慕达。 封耀华得知消息后,一夜未眠,隔日,两鬓苍白如雪。 封母落泪,抱着孙子嘴里轻念,这一切都是命。 厄运猝不及防,短短两个月后,封耀华在赌桌上猝死。 …… “他的身份和地位太特殊了,那不是一般的家庭,要承认你的身份是不现实的,再说他还有自己的老婆,大家都有难处。” 罗锦麟的话反复萦绕在言敬禹的脑海里。 原来他真的是封耀华的亲生儿子,只能活在暗处,不能走到阳光下的私生子。 那个薄情无义的老男人,将他定义为一个意外,在正常生活轨迹之外的东西。 而那个交通事故,真相竟然是如此丑陋不堪。 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言敬禹的脸,指间的烟上已经积蓄了一段灰白,轻轻落下,那露出来的星火灼伤了他的手指。 他轻笑了一下,认可了这个事实,自己羞辱的身份,可以被随意摆布的人生,被恶意波及的命运……一股恶心从胃里翻腾上来,他重重呛了一口,将烟捻在自己的左手背上,随着刺啦一声,皮肤上出现一个红肿的印记,慢慢变焦色,整个过程中他竟感受不到半点痛。 持续的空白后,脑海里呈现唯一的温情画面,于这个冰冷的世界,像是唯一的火光。 那还是他刚进湛家的时候,少女时代的明澜,总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头,用甜甜的,清脆的声音叫他哥哥,待他回头看她,她会献宝似的用手捧出零食,漫画书,奇异的小玩意,讨好般地递给他。 像是怕他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伤中不能自拔,怕他对新环境格格不入,怕他寂寞孤独,所以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很积极地安抚他。 起初,懒得搭理她,时间长了,越来越觉得她单纯可爱,他很早就希望有这样一个妹妹,可以照顾她,保护她,满足当大哥的**,谁知因祸得福,竟然实现了愿望。 一起读书,一起爬树摘果子,载着她去听演唱会,甚至一起抱着睡在地板上……漫长的岁月,她在身边是最温暖的相伴。 缓释了他内心的冰冷,痛苦。 想起她,他冷峻的脸色稍霁,眉眼间竟然多了一丝温柔。 她应该是属于他的。 这个猛然窜出来的念头让他的太阳穴陡然一跳,双手在方向盘上收紧,低头笑了一声。 到现在,才肯承认,心里是后悔的,自己远没有那么冷静理智,那么潇洒不羁。 每晚,都会想一想她,念着她的好。 以前那种感觉不会这么强烈,自从她离开了他,那份好,一点点重现,分量越来越沉,压在心上,沉甸甸的。 最讽刺的是,她现在属于别人,而那个男人是封耀华可以摆在明面上的亲生子。 连这个都要和他争。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刷有频率地移动,摇上窗,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静默的世界里。 伸了伸长腿,拿过手机,随意地调出那张他偷拍的照片。 这张照片的角度拍得很妙,看起来就像是两具亲密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彼此摩挲,彼此爱抚,火热的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偷拍的时候抱着强烈的破坏欲,最终不忍,作罢歹念,给了她一个完满的婚礼。 现在又不同,这个歹念源源不断地从心底冒尖。 他伸出一指,很是温柔地摩挲照片上她的脸,像是她柔软的肌肤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那细腻的肤质,在指腹下流连,还有她香甜的气味,挣扎时候的喘息,跟真实似的拂上他的感官,他用心体会着,眼眸逐渐变深,多了一抹难言的燥热,良久,低下头,平静地看了看自己某个昭示淫^念的部位汹涌而来的变化,察觉到支起的胀痛,呼吸微微急促,英俊的眉目间多了一丝不耐,赶紧关上了手机,丢在一边。 周一的大会上,湛明澜做完汇报工作,言敬禹缓缓抬头,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评价道:“不错,抓住了产品的功能重点,很有针对性,值得表扬。” 湛明澜有些意外,心想,真是难得被他表扬。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湛明澜拿着文件走向电梯,突然感觉有一阵热意从背后贴上来,侧头一看,高大的言敬禹竟贴得她很近,因为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她本能往外走了一步,他倒是好整以暇,伸手点了点她裙子腰侧的蝴蝶结,微笑道:“怎么打得这么紧?”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轻描淡写:“你这样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 暧昧铺天盖地地袭来,她立刻正色道:“我回办公室了。” 他抱臂在胸,扫了她的脸一圈,笑容和缓:“和你开玩笑的,不用这么怕我吧?” “你无聊不无聊?需要我提醒你我的身份吗?”她义正言辞,“想逗女孩子的话,找别人去!” 说完转身就快步走开。 他颀长的身体轻轻靠在墙上,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手机铃声作响,他接起应酬似的说了几句,挂断后,视线顺势落在屏幕上的图片,眼眸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手指轻点了一下,对象是一串陌生号码。 然后放回口袋,伸手摘下自己的领带,将软软的布料卷成一团,捏在滚烫的掌心里。 阳光下,靠在天台的护栏,正在喝水的某人,缓缓打开手机,这张亲密的照片清晰地映入了眼眸。 视线固定在屏幕上,良久,才选择退出来,将手机塞回外套的口袋。抬头将水一饮而尽后捏紧矿泉水的瓶盖,一个过度用力,锯齿状的盖缘刺破了手心。 61网独发 这天的工作量很大,湛明澜忙得颠三倒四,以至于回到家,没有一点食欲,随便吃了点东西,匆匆上楼就倒在床上,累得打起了轻鼾。\\ 睡得很沉,连封慎上楼进门的动静都没听见,直到他的长腿不小心磕碰到沙发边的小几,带下了搁在上头的烟灰缸,碰的一声,湛明澜才睁开眼睛,侧头看见他,他正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然后俯身去捡烟灰缸。 “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 他朝她笑了笑,然后走过来,往床上一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和道:“很累?看你脸色不太好。” “今天很忙,忙到中午都没时间打个盹。”湛明澜侧了侧身子,一手枕在脸颊下,安静地看着他,暖黄色的灯下,他的眉目近在咫尺,映入眼眸,真实地感受到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在越南行之后,她越发觉得现世安稳的幸福是多么可贵,每晚和他同枕共眠,或秉烛夜谈,什么都不用做,拉着对方的手,依偎在一块,那感觉就非常美好。他不是擅长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在感情上也不屑做那些虚浮的事情讨她欢心,但所及之处,总能传递给她一种沉静力量,让她感受到强有力的庇护。 甚至于,有时候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心会莫名其妙地动一下,再动一下。 “澜澜,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辛苦。”他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呆在家里,看看书,养养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觉得无聊了就去逛个街,买点东西,这样的生活方式也不错。” “咦?”湛明澜有些小意外,反问,“你要全方位地包养我?” “包养自己的老婆合情合理。” 湛明澜扑哧笑出来,随即伸出手,很温柔地抚摸他的眉眼:“你会宠坏我的,到时候我会越来越嚣张跋扈,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他缓缓落下她的手,贴在唇上轻吻了一下:“我不介意,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湛明澜这才意识到他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提议她辞职,乖乖呆在家里,被他金屋藏娇。 “那样我会很无聊的。”她说,“我已经习惯这样忙碌的状态,停下来会觉得空虚,再说工作也给我带来很大的成就感,我舍不得放弃。” “那以后有了孩子呢?”他问。 “有了孩子的话,我会选择呆在家里好好照顾他,等他大一些了再回去工作。”湛明澜笑说,“你别太担心我了,我早就适应这样的工作力度了,睡一觉就元气充足了。” 封慎“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放回原处,说道:“我去洗个澡,洗好后来陪你睡觉。”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在湛明澜听来,却有些旖旎的味道,等他进了卫浴室,她伸手轻捏了耳垂,感觉有些热。在嫩黄色的灯下,低眉垂眸,心又不争气地跳了快一下,脚丫子也有些烫烫的。 隔着门,隐约听到卫浴室里花洒的声音,她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完全没了一点睡意,直到十五分钟后,他穿着浴袍出来,走到冰柜前,打开后取了一瓶冰水,拧开后喝了一口,回头,看见灯光下的她,脸庞微红,眉眼却明净得醉人。 他将水放回原处,走过去,上了床,捏了捏她的脸,笑说:“怎么还没睡,不是说很累吗?” “我等你洗好澡陪我睡啊。” 她娇娇柔柔的声音让他微怔了一下,随即靠近她,唇落在她的脖颈上,低声反问:“想要了?” 她没回答,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 他将她整个身子放平在床上,解开她的衣扣,一边亲吻她的身体,一边扯下自己身上的浴袍,挺拔健硕的身子寸寸袒露在她面前……情动的气息弥漫于室,她主动地摸上他的身体,沿着他的胸肌往下,摩挲他的腹肌线条,再按在他的腰间……他被她惹起了一团火,直接将她两只不安分的手扣在头顶,调整了姿势,蓄势待发的部位抵在她承欢的地方……她低叫了声老公,他轻笑了一下,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哑声道:“乖。” …… 半夜里,湛明澜被小腹的胀痛弄醒,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感觉到不对劲,暗呼糟糕。 “怎么了?”黑暗中,他睁开眼睛,一手臂还枕在她的脖颈下。 “例假来了。”她说。 他侧身,开了灯。 她起身,低头看了看,果然,白色的床单上有一团红色,不禁懊恼:“才过了大半个月,怎么又来了,越来越没规律了。” 他素有洁癖,这会却眼眸含笑地看她懊恼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下了床走到饮水机边,帮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喝了点热水,然后去洗手间处理干净,回来的时候看见属于她的位置上垫了一块柔软的黑毛巾,心想,他竟然不嫌弃她弄脏了床单,也没赶紧从橱柜里那新的来换,真不是他的风格啊…… “快睡吧。”他挺从容的,“再不睡,天就亮了。” “我去换床单。” “不用。”他拉过她的手,“垫块毛巾在下面就好,明天再收拾。” 于是,又是热乎乎地上了床,因为小腹依旧酸胀,她习惯性地蜷起了身子,他见状将她的身体扳直,带入怀里,大掌贴在她小腹上,轻轻地揉。不得不说,被他揉了一会,整个人舒服多了,困意又袭来,湛明澜垂下眼帘,一手环住他的腰,呈现很有依赖性的睡姿,再次睡了过去。 隔天起来,封慎让朱阿姨煮了一碗冰糖炖蛋,又烤了热乎乎的吐司当湛明澜的早点,她吃了后,觉得精气神十足。 饭桌上,老奶奶无意间提起周五要去军区医院做全身检查的事,湛明澜想了想说我陪您去吧。 “你不是要上班吗?”老奶奶咬了口馒头,看了她一眼。 “没事,我请半天假好了。”湛明澜说。 老奶奶笑了一下,摇头说:“有朱阿姨陪着就好了,不用你费心了。” 正在看报的封慎闻言抬起头,淡淡道:“她想去就让她陪您去吧,都是一家人,费心也是必须的。” 湛明澜立刻点头。 老奶奶低头喝了口粥,沉默了很久,还是不同意:“让朱阿姨陪我去就够了,你们专心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 封慎收起报纸,喝了口咖啡,笑道:“您是我们的长辈,家里的一宝,不管您管谁呢?就这么说好了,让澜澜陪您一块去。”说到后头,态度竟然有些认真了。 老奶奶瞪了孙子一眼,没再拒绝。 事后,封慎对湛明澜说:“奶奶脾气比较倔,对付她,需要软磨硬泡。” 湛明澜莞尔:“我只是想和她多亲近亲近,你别用对付两字好么?” 封慎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周五,湛明澜请了半天假陪奶奶去做体检,朱阿姨也跟着去。 做完最后一项肝胆脾肾的b超,三人就在外面的休息区等结果。 朱阿姨趁奶奶闭目休息的时候,趁机递给湛明澜一张妇科门诊的专家号:“刚才奶奶做检查的时候,我排队挂的,你不是月经不调吗,去看看。” 湛明澜意外,朱阿姨怎么知道自己月经不调? “是你老公特地嘱咐我的,说着连带着看看你的问题。”朱阿姨笑道,“我怕你嫌麻烦不肯去,就趁刚才的空档帮你挂了号,是个老专家,应该不错,你现在就去,我和奶奶在这里等你。” 湛明澜心里感动,从朱阿姨手中接过单子,点了点头:“那您陪着奶奶,我去看看。” 专家门诊的人不是很多,湛明澜等了一会就轮到了,详细陈述了自己的情况,老医生帮她号脉,看了舌苔后叮嘱了一些事项,然后开药。 下了楼,拿好了药走回去,朱阿姨正在喂奶奶喝水。 “回来了。”朱阿姨笑着对湛明澜说,“配了药了吗?” 湛明澜打开袋子给她看。 奶奶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女人应该照顾好自己这方面,否则以后生孩子会有麻烦的。” 湛明澜点了点头。 奶奶又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朱阿姨凑过来对湛明澜说话:“奶奶有点吃醋了。” “是吗?”湛明澜笑,心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封慎对她好得有些“明目张胆”了,老人家有些吃味也属正常,她不介意,快步走上去,拉过奶奶的手,亲昵道:“奶奶,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对面的面馆吃面吧,我请客。” 奶奶似乎对她突然的亲近感到不适应,试图不动声色地松开她的手,却被她扣得很紧,她自说自话道:“我想吃虾鳝面,您喜欢吃排骨面还是黄鱼面呢?” …… 吃面的途中,收到了封慎的短信,他问她现在哪里,她说正陪奶奶吃面呢,奶奶看上去有点吃醋,吃我的醋。 “是吗?”他回复。 “是啊,谁让你总是在她面前维护我?” “所以,是我做错了?” “你当然错了。”她在后头加了一句,“但是很讨人喜欢。” 过了很久,他才发来一个笑脸。 这个笑脸还是她添加到他手机里的,很萌态的一个表情,她说:“以后就发这个,特可爱,可以拿来卖萌。” “卖萌是什么意思?”他在这方面显然和现代年轻人脱轨,瞅着这个复杂欢脱表情,觉得有些奇怪。 “装可爱呀,会让人很喜欢的。” “真的?”他当时看着她,目露浅浅笑意,像是斟酌。 “嗯,真的。”她说完加了句,“对了,这只能发给我。” 63网独发 奶奶的身体除了血糖不稳定,腰椎的老毛病之外,没有发现新问题,回家后,朱阿姨依照医嘱炖了一锅百合枸杞甲鱼汤给老人家补身体。端上桌面的时候,一阵浓香飘逸,封慎亲自舀起勺子给奶奶盛了一碗,再盛了一碗放在湛明澜面前。 “可以补气养血。”他微笑。 湛明澜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是朱阿姨特地炖给奶奶喝的,自己没理由占便宜,但封慎连碗带汤,亲自搁在她面前,她也就听话地“笑纳”了。 奶奶很淡定地喝汤,没有抬眼皮看他们。 汤汁鲜美十足,喝着很受用,整个胃都是暖暖的,湛明澜喝完一小碗,放下勺子,封慎从容道:“还要吗?” “……”湛明澜反应过来后立刻摇头,“不用了,一碗足够了。” 奶奶依旧非常淡定地喝汤,微微动了动眼皮。 湛明澜在桌子下方的腿伸直,踢了踢封慎,封慎侧头,“嗯?”了一声,她彻底噤声,不再发一字。 回房后,她戳他的手臂,提醒:“你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一碗汤而已,奶奶没那么小气。” “如果她和我生气呢?”她笑道。 “当着她的面你就让着她,等我回来,再来调节。”他说得挺轻松的。 “怎么调节?我告诉你,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最可怕的,你当心成为一块夹心饼干~” “不会,其实很简单。”他伸手按住她的腰,手掌的热度立刻传递过来,笑道,“两边哄。” “挺有经验的嘛,你是不是哄过很多女人?”她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没有几个。”他捏了捏她的腰,“你是哄得最多的。” “废话,我是你老婆。”她纤细的手指摩挲他的下巴,感受到微微的粗糙,“咦?胡髭好像又长出来了,我帮你刮刮。” “好。” 湛明澜这晚兴致很高,帮封慎刮干净了下巴的胡髭,又帮他洗了头。当拿着花洒冲洗他头上的泡沫,她问舒服吗,他享受似地应了一声,她笑着一边为他冲洗泡沫,一边用手按摩他的头皮,却一不小心,让一团泡沫飞溅到了他的眼睛上,她立刻拿毛巾帮他擦干净…… “我自己洗个头只要几分钟。”他闭着眼睛,懒懒地笑,“现在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吧。” “享受的主,有什么可抱怨的?”湛明澜说,“我的手都快酸死了。” “那待会我帮你搓背?”他提议。 “好啊。” 两只折腾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洗干净上了床。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肌肤舒爽干净,头发上还沾着水珠,湛明澜躺下,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床柜上的日历看了看,轻声提醒道:“下周六,是个大日子。” 封慎跟着躺下,盖好被子,双手枕在后脑勺:“什么大日子?” “某人三十二岁的生日。”她问,“对了,往年的生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他轻笑,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说:“很简单,吃一碗八珍面就作数了。” “那这次,你想怎么过?” “没什么想法。”他实话实说,“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上一次正式过生日还是在十三岁,爸妈帮我办了个生日派对,请了一些贵客前来,气氛很热闹,收到的礼物也很贵重,只不过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一直假笑着叫他们叔叔阿姨,撑着精神和他们聊天,很累,经过那次,我就说以后再不想过生日了。” “嗯……那我们可以温馨一点,帮你做蛋糕吃好不好?说起来我很久没做过蛋糕了,可惜了我的烘焙技艺。”她说着贴近了他一些。 “好。”他答应了,顺便叮嘱,“少放点糖,我吃不惯太甜的东西。” “那礼物呢?你想要什么?”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别费心了,我什么都不缺。”说完伸手按了按床边的钮,嫩黄色的壁灯一点点暗下去,“乖乖在我身边就够了。” 黑暗中,她抵在他怀里,突然说道:“给你生个宝宝,好不好?” 他低头,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唇,目光灼灼,认真地问:“准备好了?” “嗯。”她说,“在越南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就要抓紧时间做没做完的事情,包括好好生活,和你生一个宝宝。” “真的准备好做妈妈了?还是勉强呢?嗯?”他不禁地笑了,笑声透着一些愉悦。 她摇头:“不是勉强,是真的准备好了。” 如果说以前对此还有心理负担,现在已经打破了对未知的恐惧。为他孕育新生命的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最是水到渠成,完全的心甘情愿。 “我有些意外。”他的笑意更浓,彻底跃上眉眼,声音贴在她的耳畔,“你愿意为我生宝宝,我挺骄傲的。” 封慎三十二岁的生日,一大早,湛明澜就忙碌开了,烘焙新鲜的点心,帮着朱阿姨打下手,做各式菜肴,奶奶就坐在客厅里,一边听收音机里的豫剧,一边和封慎说话,满室的声音让朱阿姨眉开眼笑,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湛明澜将杏仁粉和糖粉拌在一起,加入鸡蛋和黄油搅拌均匀,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朱阿姨又说:“等以后澜澜你有了孩子,家里就更热闹了,奶奶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捧着一个玩具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咯咯地笑,跑到奶奶面前,老人家含饴弄孙……这画面真令人莞尔。 中饭很丰盛,朱阿姨摘下围裙,特地解释:“这个牛肉饺子一半是澜澜包的,这个苦瓜炒蛋,也是澜澜做的,还有那个西兰花,也是澜澜洗的,茄子,也是她切块的……” 湛明澜立刻说:“都是朱阿姨的功劳,我就帮忙打打下手,做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 “挺不错的。”封慎低头看着满桌的菜,轻轻卷上了袖子,微笑地拉开椅子坐下,“朱阿姨,您也坐下,一块吃吧。” 朱阿姨婉拒,她还是老派人家的那套作风,觉得下人不该上主桌和主人一同用餐。 “坐下吧。”湛明澜拉开椅子,按着朱阿姨的肩膀,笑道,“您也忙了一个上午了,半口水都没喝,现在一定饿了,我们一块吃。” 奶奶点头:“宝琴,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朱阿姨有些局促地坐下,憨憨地笑了笑,拿起了筷子。 封慎吃了不少,尤其是饺子,连吃了好几个,湛明澜发现他总挑那几被压得扁扁的,口子松松的饺子吃,心想,那不是我包的吗? “封慎,这是你大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奶奶拿起八宝茶喝了口,神情和蔼,声音柔柔的,“我就祝福你,平安健康,婚姻和美。” “谢谢奶奶。”封慎拿起酒杯轻抿了口酒,笑道。 奶奶转了转小杯子,朝向湛明澜,笑容很浅:“我也拜托澜澜你多多照顾他,他自小就很孤独,父母不常在他身边,别的小朋友一块玩耍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写字,没多大乐趣。幸好呢,他很懂事,人也早熟,行事会掌握分寸,从没有让我担心过,希望他以后也能顺顺利利的。你嫁到我们家来,也是一种缘分,希望你能对他多包容,多理解,多支持一些。” “奶奶,我会的。”湛明澜看出了老人家神情的郑重,也认真地点头。 封慎反倒笑得响亮,伸手点了点奶奶的手背:“奶奶,她是我老婆,是我该包容,照顾她才对。” “彼此照顾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奶奶斜了他一眼。 “澜澜挺好的。”封慎放下酒杯,又手持酒壶为自己的杯子倒满酒,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他眼眸带着浅浅的酒意,微笑淡而笃定,特别的丰神俊朗,“她一直做得都很好,我很喜欢。” 湛明澜在心里“呃”了一下,偷偷看了奶奶一眼,果然她的面色非常复杂,嘴角似乎在微微抽搐,随即轻叹一口气。 吃完菜,湛明澜端上了亲手做的蛋糕,切好分给大家,封慎尝了口说味道不错。 “我只放了一勺糖,所以不会过甜。”湛明澜说。 朱阿姨也尝了一块,大赞好吃,说没想到澜澜这么会做蛋糕。 奶奶因为血糖高的关系吃不了一点甜的,就静静地喝茶,看着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一个下午,两只都窝在书房里看书,湛明澜偶然间翻到了李渔的《□》很有兴致地翻开读,封慎站在她身边,像个老师一样伸出手抽走她手里的书,挑眉:“怎么偏偏选了这本?” “我还没读过这本。” 封慎笑容依旧很好看,低头翻开其中一页,缓缓道来:“未央生道,请问妇人是喜干的多,还是不喜干的多?赛昆仑道,自然是喜干的多,大约一百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喜干,其余都是喜干的,只是这喜干的里面分两种,有心上喜干,口里说要干的,有心上喜干,故意装作不要干,待丈夫强他上场,然后露出本相来……” 湛明澜听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段话在说什么,立刻笑出来,兴奋地伸手抽过他的书:“我要自己看。” 她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捧着书,慢慢品味其中的奥妙,封慎就坐在专属自己的一把长椅上,看着自己的英文小说,偶尔低头看她一眼。 就这样待到了近傍晚,因为中午吃得很多,此刻一点也不觉得饿,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出了门,到外面闲逛。 逛了一圈后,去了莫侠开的那家品酒室,走进去发现今晚人很多,一楼的十几张桌子都被客人占满。 莫侠见他们来了,从应酬中脱身,笑着走到他们面前,捶了捶封慎的胸膛:“结婚了就将兄弟忘记了,多久没来转转了?” “今天是他生日。”湛明澜笑着提醒。 “好吧,我原谅你。”莫侠打了个哈欠,“生日快乐,想喝什么,吃什么都随意,报我名字就好。今晚人太多,多到我都不知道谁来了……现在得去招待一下,顾不上老朋友了。” “你去吧,我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好。”封慎说。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因为地方有些小,封慎长腿长臂,坐着有些局促,湛明澜就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挪,将木桌子腾过来一些,做这些的时候,余光飘到一楼的藏酒柜前的人影,顿时一怔,视线慢慢地落在对方身上,看清楚了那颀长挺拔的人。 正是言敬禹,他看见湛明澜的那刻,浅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打了个招呼。 身后是嘈杂的音乐,有人在玩扑克,随着“轰”的一声,赢家欢喜,输家愁。 她将目光收回。 光逐渐暗了下来,投射在言敬禹脸上,影影绰绰的,他坚毅的眼神一直胶着在湛明澜身上,以至于她偶尔的侧头,视线都会和他交织在一起,怎么也躲不了。 “看见你大哥了?”封慎低头,将盐洒在柠檬上,再浸到酒里,轻轻晃了晃。 “嗯。”湛明澜吸了口果酒,点了点头。 封慎后仰了一□子,将视线投向言敬禹的位置,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即开口:“那过去打个招呼?” “没事。”湛明澜用习惯搅着冰块,语气有刻意的冷,“不用管他。” “真的不用管他?”他笑着反问。 “嗯。” “我想,”封慎突然起身,收敛了笑容,来到湛明澜这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起身,顺势扣住了她的手腕,“应该去打个招呼。”未等湛明澜回复,她已经被封慎拉起来,差点没站稳,身子前倾,磕到了他的肩膀,他停步,平静地看她猝不及防的样子,给她短暂的时间收拾好情绪,扣住她手腕的手滑下去,慢慢地和她的五指相扣,沉稳地迈开步子。 他一边拉着她一边低声:“手和冰块似的,紧张成这样。” 声音不轻不重地擦过她的耳朵,错觉似的,她好像听出了他话里的一点异样。 64网独发 声音不轻不重地擦过她的耳朵,错觉似的,她好像听出了他话里的一点异样。 封慎步伐沉稳,和她相握的手烫的吓人,她跟在他身后,语气轻而无奈:“你一定要这样吗?” 握着她手掌的大手瞬间加重了力道,他回眸,沉静地看着她。 “我不想过去打招呼。”湛明澜直言,“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背景又是一阵嘈杂,又一轮牌局结束,赢家的欢呼和输家的哀嚎同时响起,台上的音响突然发出刺耳的破音,震得湛明澜的耳膜难受得不行,她蹙起眉头,对视着封慎平静,没有温度的眼眸,轻轻道:“老公。” 有些撒娇的意思了。 “回去吧。”他拉着她的手转身,直接往门口走。 藏酒柜前的言敬禹双手插^袋,懒懒地倚在玻璃门上,清冷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背影上,直到他们消失才缓缓收回,轻声笑了一下。 出了门,外头凛冽的空气扑脸而来。 封慎很安静地取车,打开车门,让湛明澜坐上车,自己再到车子的另一头,坐上驾驶位。 一路上,湛明澜读手机里的冷笑话逗他,他反应淡淡的,到第十个冷笑话的时候,她挫败地叹了口气,侧过头,伸手去捏他的下巴:“寿星,来,笑一个。” 他笑得很淡,敷衍的意味很浓。 “我知道你在不高兴。”湛明澜顿了顿后说,“你觉得我在逃避是吗?因为没放下,所以逃避?其实你错了,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上,今天是你的生日,难得的有两人世界,何必要去理会其他人呢?再说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真忘得差不多了,你不信啊?……要不要我挖出自己的心给你看?心里只有一个……我老公。” 兴许是她肉麻的情话有了效果,封慎紧绷的面色稍霁,笑容加深了一下。 下一秒,他打了方向盘,转了弯,将车开进一条静谧的小路,停下后,侧身过来,似笑非笑:“哄我呢?” “真心话。”湛明澜立刻说,“比金针菇还真的话。” 他一手撑在方向盘上,一手伸过去捏了捏她的下巴,嘴角的笑意褪去,认真道:“我承认我在嫉妒,很嫉妒,控制不住。” “你没必要嫉妒的。”湛明澜放柔声音。 “只要想到你喜欢过他,和他拥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我就嫉妒。”他的手指慢慢摩挲她的下巴,声音醇醇,一点点叩击在她耳膜上,“所以我想让他难受一下,让他看清楚,你现在是属于我的,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你干嘛……那么幼稚呢?”湛明澜哭笑不得,随即吸了吸鼻子,也正色道,“男人都这样吗?” “男人的占有欲都很强,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那我该怎么做呢?让你别那么……嫉妒?” 他靠过去,手掌托住她的下巴,唇温柔地擦过她的唇,然后细细密密,深入地吻她。 用行动表示,这样可以抵消他的不悦。 吻了很久,他松开她,黑而亮的眼睛很专注地落在她脸上,黑暗中,像是两簇火苗似的,逼迫她正视他,一直看他,只能看他。 湛明澜伸手摸着他的眉眼,沿着他的眉骨到鼻梁到唇,一点点描摹,边说话:“我没有将你和他比过,真的。你是唯一的……可以为我牺牲一切,包括生命的人。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是感动居多,因为你对我太好……但后来真的不是,你身上有我一直渴望的东西,坚定,清澈,纯粹,强大,用心……我无法不为你心动,现在,只要想到身边有你,我很幸福……所以,请你多信任我一点,可以吗?” 他的眼眸慢慢变深,久久地看着她,最终说了一个字,好。 回家后,洗完澡,湛明澜拿手机去充电,看到了一条未读短信。 发信人是言敬禹。 “看到我就要逃?怕我说什么,让他不开心?” 湛明澜面无表情地删除这条短信,将手机放入充电器卡座上。 周一中午,在启铭的茶水间,湛明澜正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瓷杯里,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身子,取了柜子第二层的茶叶罐,男人的胸膛无意中擦过她的背,热绵绵的感觉。突如其来的肢体逼近,让她有些不适,视线落在那手腕上的飞陀轮时,就知道是谁了。 言敬禹轻松地取下茶叶罐,打开,用小银匙挖出一勺茶叶粉,放在杯子里。 “那天晚上走得那么急,不会是因为看见了我吧?”他平静的语气中带了一些揶揄。 “不是。”湛明澜言简意赅。 “连招呼都不打,当做没认识一样。”他手持壶,往杯子里加了热水,立刻满室的金骏眉香味,手掌扣住杯口,热气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升腾起来,停顿很久才抬眸看她,笑道,“澜澜,我就这么惹你讨厌?” 湛明澜淡淡地看他一眼,轻哼了一下,没说话,迅速泡好了咖啡,端起来往外走。 他淡淡地抿了口茶,继续道:“我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最近越来越怀念以前的你,以前的你挺可爱的……总喜欢跟在我后头,甜甜地叫我哥哥,怎么现在如此生分了?” “言敬禹。”湛明澜直言,“说话别这样不冷不热,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最清楚,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不需要我再提醒你我们现在的关系仅限于工作吧?还有,以后没事别在晚上发给我短信,如果被我老公看见了,会造成误会的。” “怕他误会?”言敬禹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放下杯子,懒懒地抱臂,“你没有和他坦白过我们以前的事情吗?” 湛明澜冷冷地看他:“你以为我们会避讳你不谈?你太高看自己了吧,谁没有过去呢?既然结婚了,就有义务向另一半坦承和交代,我早和他说过了,他不介意。” “不介意?”他垂眸看着她,眼里浮上笑意,“包括我们常常同床共枕?” 湛明澜沉默。 “澜澜,那时候你才这么高,晚上总喜欢拿着枕头跑来我房间,和我一块睡,忘记了?” “你什么意思?”她冷言反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别一直不冷不热的。” 言敬禹收敛了笑容,直直地看着湛明澜,眼眸里的揶揄消失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这样被人躲来躲去的嫌恶的感觉。” “你也知道自己被嫌恶啊?”湛明澜冷笑,“其实还好,对你,我现在没多大的感觉了,所以昨晚看见了,也没觉得非要打招呼。”说完抬腿,跨过他伸出的长腿,走出了茶水室。 言敬禹很平静地看着她的身影,过了好一会才抿了一口茶,兴许是茶味很苦,他蹙了蹙眉。 回到办公室,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打开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短信内容是:言总,坏消息,黄书记出事了。 就在前一个周末,市委书记黄渊石打网球归来,亲自驾车行驶在西郊路段的时候,和一辆横穿公路的摩托车发生碰撞,造成对方一死一伤,当122交通事故处理车赶到现场时,他们看见守候在现场的驾驶员并非黄渊石,是一位姓陆的司机,该名司机称自己是肇事者,而据伤者的口供,撞翻他们的并非这位姓陆的司机,而是另一位穿灰色polo衫,梳油背头的中年男性,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描绘的形象特征和黄渊石一模一样。 省交警总队正在调查此案。 此事已被渲染开,在网上成了议题,黄渊石被推倒风口浪尖,对他不利的舆论一波又一波,有人开始爆料他在s市有五处房产,明面上的情妇就有三个,个人作风存在严重问题。 言敬禹点开了相关的网页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情况对黄渊石非常不利,再静静看了看那条短信,眼眸越来越冷。 晚上,言敬禹洗了澡,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抽烟,偶尔看看床柜上的手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伸了伸腿,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敬禹哥哥。” 华筠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床沿,伸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柔声道:“是不是很累?要不要我煮一碗面给你吃?” “不饿。” 华筠见他又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逗弄他,他冷眼看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滑入自己的浴袍,往自己腿间的热源探去,待她开始动弄起来,他缓缓闭上眼睛,仰了仰头,嘴里呼出淡淡的烟雾,脑海里竟慢慢升腾起另一张亲切熟悉的脸,仿佛就在他身边,亲昵地喊他哥,想着,用另一手掌轻抚华筠的头发,像是鼓励。 “敬禹哥哥。”华筠的气微促,脸上晕开淡红色,眼睛妩媚如丝。 言敬禹微微睁开眼睛,错觉一般,入眼的仿佛不再是华筠这张俏丽的脸蛋,而是另一张热烈灿烂的脸……瞬间,气血往某个部位聚集,欲念顿生,一滴未干的水珠沿着滚烫的喉结而下,他迅疾地将烟捻下,伸手粗鲁地将华筠抓过来,一个翻身便压在了自己身下,黝黑的,翻滚着□的眼眸在她脸上巡视,然后他抽开了自己浴袍腰间的带子。 激情过后,华筠还贪恋他强有力的怀抱,紧紧依偎着他,芊芊手指划过他健美的胸肌,他闷哼了一声,懒懒地拿开她的手,轻推开她缠得紧的身体。她有些不悦地撅起嘴巴,只好闭上眼睛睡觉,却感觉身子黏糊糊很不舒服,片刻后起身,跨过他,下了床径直去浴室冲凉。 出来的时候,听到床柜上手机震动个不停,华筠正在擦头发,那手机震动许久,终于掉下来,落在厚实的地毯上,她走过去,捡起来,正准备放回原处,却不小心按到了一个键。 短信就直接跳出来。 她楞了楞,视线不禁地落在这几行字上,等读完后已是面色苍白,整个人都站不稳,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言敬禹已经入睡,呼吸匀长,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华筠急促的呼吸声,她双手颤得厉害,紧紧抓着这只滚烫的手机,死死咬了咬唇,克制住情绪,视线再次落在这几行字上,又读了一遍。 破碎的记忆重新拼凑起来。 那晚,她被灌了很多酒,整个人像是沉到了海底,半点浮上来的力气都没有。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某个部位的剧痛让她顿时清醒,侧头一看,那位德高望重,平时态度和蔼,对她谆谆教导的黄书记,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情绪还有些不耐,见她醒来,他对着电话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下了,慢慢踱步过来,坐到她床边,依旧是笑容和蔼可亲:“小华啊,今晚叔叔喝多了,头昏脑涨的,对你犯了错,真的挺内疚的。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什么补偿就对我直说,我尽量满足你,可以吗?或者你有其他想法,可以说出来和我商量。” 当时的她竟然连哭闹的勇气都没有,整个人发愣,脑子完全空白,只看见他的唇在不停地翕动,整个人僵直在那里。 最后,一丝神志回复,她哽咽道:“敬禹哥哥呢?他在哪里?我要敬禹哥哥。” 黄书记就打了电话给言敬禹,不久后,言敬禹来了,帮她穿好衣服,抱着她出去。 …… 此时此刻,华筠彻底瘫痪在地上,任由惊恐的回忆在脑子里翻腾得厉害,慢慢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言敬禹,整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脑海里浮现湛博俊对她嘶声力竭的吼:“筠筠,他就是图你单纯好骗,我太了解他了,他只爱自己,极端自私自利,你跟着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别执迷不悟了,听我的,离开他……” 原以为和他是缘分,她那么小的时候就遇见他,还送了他一幅画,这是多么浪漫,多么美好的缘分。 真相让她如堕冰窖。 床上的人动了动,华筠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赶紧退出短信,将手机放回原处,轻轻站起来,整个人还是发抖得厉害,隐隐约约中听到他在说什么。 屏声敛息。 听清楚他说的话。 “澜澜。” 华筠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 65网独发 锦合会所,青烟缭绕,纸醉金迷。 “黄书记这回真够倒霉的,这次八成是要丢官了。”说话的是坐在沙发中央的一个男人,身型壮硕,面目粗狂,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个夸张的玉扳指,语气慢条斯理,“听说那个顶包的司机是地税局局长的御用司机,现在顶不住压力了,直接将案件告到了中纪委,现在中纪委成立了一个小组,正在积极调查中。” “仇哥,万一黄书记下马,我们的赌场怎么办?”在一边的胡万樽问。 高仇拿起紫砂茶壶,贴在额头上,粗声叹了口气:“鸟蛋的,怎么这么倒霉?” 胡万樽立刻噤声,将目光瞟向对面的言敬禹。 言敬禹倒是姿态闲适,翘着腿,目光很平静地看着墙上的一副西洋壁画,良久后才缓缓开口:“赌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点。” s市最有名的的底下赌场玛雅,每年的利润庞大,背景关系网极为复杂,也不单单靠黄渊石一人,不少官场,商场的要人都有入股,量公安局一时半会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仇不耐地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又骂道:“最近烦事一桩又一桩,连走背运,改明我要去一趟五台山,烧把头香,去去晦气。” “怎么?”胡万樽压低声音,“除了黄书记这事,还有其他乱子?” 高仇伸出宽厚的双掌使劲地揉脸:“宝华。” “哦,想起来了,前几天听程哥说过了。”胡万樽想了想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宝华?” 年初的时候,高仇将手伸到了新能源这块,和朋友一块成立了一家生物能源公司,起劲很足,但后续发展停滞不前,最近签约的一批餐饮公司忽然像是在背地里说好似的,一块毁约,声称网上传言宝华利用餐厨垃圾的幌子收购地沟油,泔水油后制造食用油脂。 “我这几天就在想这事,宝华成立后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后面没有一天顺利过,要说没有竞争对手在搞动作,猪都不信。”高仇冷哼,目光逐渐硬冷,“s市做新能源生意的公司不多,做得好的五个手指数的过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我,当我不知道背后是谁呢?” 胡万樽沉吟了一会,试探:“仇哥,你怀疑的对象是封氏?” 正闭目养神的言敬禹闻言微微睁开了眼睛,冷峻的脸上表情莫测。 高仇冷笑:“十有□就是!” “如果是封氏的话,不好对付啊。”胡万樽说着将视线落在言敬禹身上,“对了,敬禹,你名义上的妹妹嫁到了封家,说起来,你和封家多少也沾亲带故,不如由你出面去说几句好话,或者谈条件也行,有生意大家一起赚,何必揭竞争对手的短处不放呢?” 言敬禹的右手缓缓摩挲左手手背,垂眸沉思许久,淡淡地笑了:“这恐怕不妥吧,毕竟我在湛家也是个外人,除了启铭之外,真的说不上什么话,再说商场如战场,向来是兵不血刃,利益第一,感情放末尾的,不是靠一句沾亲带故可以解决的。” 高仇点了根烟,悠悠地抽:“说得有理。再说了,凭什么要老子这边去求和?老子做不来这么窝囊的事情,是他们先来招老子的,逼急了老子,老子也给他使点阴的。” 言敬禹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 胡万樽看出了高仇今晚心情差到了极点,有意转开话题,说点轻松有趣的,于是朝着言敬禹笑问:“你那个傻弟弟呢?还待在销售部呢?” 言敬禹点头。 “诶,湛弘昌也算是挺聪明一人,怎么亲生儿子那么笨呢?做了这么久还没摸出门道,嘿,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不怕他爬上来后掣肘你。”胡万樽笑意不减,“你可以真正地,完全将启铭控制在手上。” “这是我预料到的。”言敬禹后仰了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从容,“从头到尾,我都没将我那个弟弟当成威胁。” “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他成了呢?最终上来了呢?”胡万樽又问。 “我另有办法。”言敬禹说。 高仇终于笑了,伸手点了点他:“你小子向来聪明,办法也多,旁人看你斯斯文文的,误以为是个商场君子,其实你手段比我还狠,只是做得比我圆滑,不留痕迹。谁招惹你,也是倒霉的。” “仇哥你这句话错了,我从不以君子自居。”言敬禹打开打火机,一簇蓝火涌上,映得清冷的双眸中有些诡异的色调,“再说,君子两字有什么好的?不如坦荡荡做个小人,反而更适合我。” 隔天傍晚,湛明澜和封慎一块回了趟娘家,殷虹事先吩咐阿姨熬了大锅子的牛骨汤,他们进屋的时候就闻到了浓香,勾人馋虫。 封慎喝汤的时候,不小心间捞出了一根细溜溜的东西。 殷虹立刻笑道:“这是鹿鞭,阿姨起锅时忘记拿出来了。” 湛明澜“噗”一声,汗颜道:“妈,你干嘛放这个啊?他看起来很需要这个吗?” 殷虹闻言干笑了一下:“我就放了一小段在里头。男人嘛,适当补补也是有好处的,呵呵……你们不是准备要生孩子了吗?” 湛明澜吸了吸鼻子,当做没听见。 封慎倒是非常淡定从容地喝完整碗的汤,笑道:“味道很好,谢谢妈。” “那再来一碗吧。”殷虹很开心骄婿对自家汤的认可,赶紧转身去厨房,亲自盛第二碗过来。 她一转身,湛明澜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果然烫呼呼的,不禁担忧道:“你这样的热性体质,再喝这个,不会出事吧?” “偶尔补补,对身体也有好处。”封慎侧身,眼眸带着笑意盈盈,“就不知道效果是不是真像书里写的那么好。” 听出他在说什么,湛明澜的耳廓起了一层红晕,随即扑哧笑了,伸手很爱怜地刮了刮他的鼻子:“乖,等到晚上吧……现在不要浮想联翩。” 到了吃饭的点,湛博俊还没回家,殷虹不禁愁道:“博俊这段时间整日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做什么,回到家也不爱说话,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我真担心这样下去,他会累坏身子,到时候工作上成绩还没做出来,身体倒先垮了,真的得不偿失。” 湛明澜抬头看了看钟,已经六点多了,想着就给湛博俊打了个电话,结果是对方关机状态。 “博俊大了,心里有事也不屑和我说了。”殷虹叹了口气,“他爸爸走得早,本来可以和他好好谈谈,毕竟男人之间比较了解对方在想什么,会有共鸣。现在呢,家里就我一个女人,问他什么话,他都敷衍我,显然不愿意和我多说。” 封慎淡淡地笑道:“那找个时间,我和博俊聊聊。” “也好。”殷虹跟着笑了,“小封你事业这么成功,做人做事又没得挑,让博俊跟你多学点。” 吃完了饭,三人又在客厅里说话,直到九点多,湛博俊还没回来,殷虹无奈地摇头,让他们别等了,估计博俊又要到凌晨才会回来,早点回去休息吧。 湛明澜和封慎正其身,门铃响了,阿姨去开门,博俊回来了。 “博俊,怎么又那么晚回家?手机还关机?知不知道我们会很担心?”殷虹轻斥,“你姐姐姐夫难得回家来一趟,等你老半天了。” “姐,姐夫。”湛博俊点了点头,打招呼。 “博俊,你气色不太好。”湛明澜担忧道,“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呢,我挺好的。”湛博俊说。 “博俊,好久不见了。”封慎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我们都没机会好好聊过天,正好现在有时间,就去你房间聊聊?” “可以啊。”湛博俊笑道。 封慎和湛博俊聊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殷虹笑着送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湛明澜急着问封慎和湛博俊说了什么,封慎想了想说:“和他简单的聊天后,看得出他现在状态不太好,太渴望用成功实现自身价值,又害怕失败,以至于整个人变得很焦虑不安。” “那你指点他了吗?” “多少说了几句,但能不能摆脱这样的状态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封慎声音透着一股心安的力道,“不过我告诉他,我很羡慕他,他有这么关心他的姐姐和妈妈,就算失败,回家也有人安慰他,鼓励他,继续支持他,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他顿了顿后说,“我还说,失败真的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失败两字本身而击垮。” “看不出你挺会说教的啊。”湛明澜懒懒地侧头,看着夜色下他的俊脸,不由道,“有好爸爸的潜质哦。” “你才知道?”他瞟了她一眼,淡然中透着自信,“如果没有信心做好,我不会提出让你给我生孩子的要求。” 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一只白白肉肉的球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然后滚到封慎的长腿前,张手叫爸爸,封慎低头,俯身将他抱起来的画面……湛明澜不禁莞尔。 “那,”他突然压低声音,打了方向盘,加快车速,“赶紧回家做功课了,别浪费了妈妈的汤。” 湛博俊冲了个澡,躺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关灯,手机声响个不停。 他只好跳下床,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名字让他瞬间一怔,像是做思想斗争一般,过了一会他才按下通话键,镇定道:“我是湛博俊。”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慢慢地传来抽噎声。 湛博俊的心一紧,放柔了声音:“筠筠,怎么了?” 那头还是哭,不说话。 “筠筠,我是博俊,你发生什么事了?”湛博俊小心翼翼地问,本以为华筠是打错了电话,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事发生,她可能需要帮忙。 “博俊……”华筠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我好痛苦。” “怎么了?筠筠,你先别哭。”湛博俊挠了挠头,急切道,“告诉我,你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我却当真了……”华筠哭声渐响,慢慢地成了嚎啕大哭,“博俊,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宁愿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想活了……” 一句不想活了,让湛博俊的心迅速揪了起来,刺耳的哭声扎着他的耳膜,华筠的那张泪脸像是就在眼前似的,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各种负面猜测,平稳情绪后问华筠在哪里,得知华筠正待在学校的宿舍,是在厕所给他偷偷打电话后,少许心安,然后郑重道:“现在太晚了,你快休息,等明天白天,我来找你,再好好商量,可以吗?” 华筠的哭声一点点轻下去,最后“嗯”了一下。 挂下电话后,湛博俊的太阳穴跳得厉害,缓缓躺回床,却完全没了睡意,就这样直直看着天花板,等到了天亮,立刻弹起来,洗漱完毕后去下楼,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出门去找华筠。 这天早晨,启铭召开临时会议,高层集中在大会议室里,对明年年初的几个项目选题进行投票表决。三个小时的会议中争执不断,火药味很浓,直到近中午,言敬禹说了散会,几位中小股东还在轻声地骂娘。 门打开的时候,湛明澜像是重见天日一样,贪婪地吸了口新鲜空气。 众人鱼贯而出。 忽然间,有一个人影从远处快步走来,脚步声又沉又重,显得很有存在感。 湛明澜抬眸一看,竟然看见湛博俊快步朝这个方面走来。 湛博俊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紧紧抿着唇,朝着目标方向过去,待湛明澜看清楚他异样的脸色,正欲伸手阻止,他使出力气推开她,直接来到言敬禹面前,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伸出一拳就往言敬禹脸上挥:“你这个畜生!” 言敬禹迅疾地伸手,开掌抵挡他的拳头,沉声道:“博俊,有话好好说。” 湛博俊咬牙切齿:“和你这样的人渣禽兽没说话的必要。”话音刚落,他挥起另一只手朝言敬禹挥去,湛明澜的心顿时漏了一拍,赶紧喝斥湛博俊住手,言敬禹闻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闪神,就吃了湛博俊这记拳头。 暴怒之下的湛博俊使出的力道不可预测,言敬禹一声闷哼,舌头尝到了血腥味。 众人惊骇,湛明澜第一个上前努力按住失控的湛博俊,湛博俊面色涨红,眼眸猩红,情绪到了爆炸的点上,本能地抬起手肘往后一挥,正打在湛明澜的鼻子上,痛得她“啊”的叫了声。 “湛博俊。”言敬禹冷声道,“胡闹之前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启铭股东会议室,不是你发狂的地方!” 湛博俊完全失控,整个人向言敬禹扑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竟然对华筠做了这样的事情……你骗了她,害她一辈子!你怎么能够对一个清白的女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博俊!”湛明澜提声道,“快帮我拉住他!” 众人这次反应过来,和湛明澜一起将怒气腾腾的湛博俊拉过来,压制住,湛博俊施展不得,厉声道:“言敬禹,你这个人渣,早晚有一天我会都向你要回来的!你别以为启铭就是你的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湛家的养子,启铭是姓湛的,和你姓言的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颐指气使……” “博俊,你住口!”湛明澜大声道,“别再说一个字了!” 湛博俊虽然常在私下对言敬禹挑衅,提醒他的身份,但这是第一次在众股东面前扯破脸,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揭露湛家的那点秘辛,除了空洞的发狠外,没有一点震慑力,围着看戏的股东中竟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个滑稽的笑声,幸好及时克制住,氛围回到了凝肃的状态。 言敬禹冷冷地看着湛博俊癫狂的样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一字字地说:“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最清楚,不用你再三提醒。我在启铭的成绩是靠自己做出来的,启铭的运营,管理,决策都是我直接参与的,而你?你对启铭有什么贡献呢?当年你呆在象牙塔里过着衣食不愁的日子,单纯地追求自己的梦想,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起早摸黑地奋斗了。我不敢说启铭的辉煌和荣耀是靠我一个外人的,但是,我的心血实实在在地凝聚在这里,没人敢否认。而你,我再次反问你,你又做了什么?” 湛博俊咬牙。 “你这个太子爷可以当我是高级打工仔。”言敬禹冷笑了一下,目露轻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脸,“前提是,你自己拿出点本事来给大家看看,而不是一味地说这些幼稚的话。” 湛博俊的眼眸瞬间暗了下去,整个人发颤得厉害,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挤不出一个字。 言敬禹说完就擦着人群走过去,经过湛明澜身边,直接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擦擦鼻子。” 湛明澜没有理会,他停顿了一下,收回了手帕。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上殷红的一抹,便伸手擦了擦鼻子,果然流血了。 至此,启铭上下真正清楚了湛家的太子爷和养子之间的关系恶劣到什么地步。 扯破脸,三个字竟然是这么简单易做,覆水难收。 66网独发 办公室的门一关,湛明澜拿出纸巾轻轻擦拭鼻子,再冷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湛博俊。 “你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冲动,多么幼稚,多么愚蠢无知吗?” 湛博俊缓缓抬头,目光僵硬中带着一点迟滞,说:“我,克制不住。” 从华筠那里得知她被黄书记下套的事,他如晴天霹雳,又知道这事和言敬禹有关,一股怒火从心里迅速窜上来,他只想立刻找到言敬禹,和言敬禹拼命。在股东会议室门口,看见众人团团围住言敬禹,他的神情又是那副居高位者的模样……湛博俊当下捏紧了拳头,心里想的只是,将他那张虚伪的面具扯下来。 “克制不住什么?”湛明澜平静地问。 “华筠被他……” 湛明澜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竟使力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喝斥道:“你再提那个华筠,就不要怪我以后不再认你这个弟弟!湛博俊,你要蠢到什么时候?你知道不知道刚才在会议室门口的那番话有多幼稚,纯粹是供人看笑话!除了暴怒,动人打人你还会什么?!言敬禹虽然对不起你,但有点他没说错,你可以瞧不起他,但前提是自己拿出点本事来,活得清醒,坚定一点。” “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说我幼稚,冲动,而不去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湛博俊眼眸的温度一点点消失,笑容苦涩,“我小时候也当他是我大哥,羡慕他能力强,会赚钱,会做人也会做事,心里也当他是个榜样,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对我那样也就算了,竟然对华筠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让我怎么接受?我的确不聪明,做不到在你们面前和他粉饰太平,对我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没法在一个伪君子面前强作友好……如果这是幼稚,我认了,你要说我蠢,我也认了。” 湛明澜正在想“对华筠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湛博俊继续说道:“还有,你别忘记他是如何伤害你的,当年你被绑架的时候,他是如何的冷漠无情。你把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他又是怎么践踏你的感情的?” “你要我和你一样,选择一辈子记住不忘记吗?”湛明澜反诘,“那样除了无止尽的痛苦和自我折磨外,还能得到什么?做人要向前看的,谁没有受过伤,谁没有痛苦过,经历过后会知道那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愿意选择忘记,那些根本伤不了你。何况公是公,私是私,你再怎么样生气都不该在会议室门口闹,你多大的人了,这点分寸都把握不了?” “算我错了,但我不后悔,就算回到刚才,我还会拿起拳头狠狠揍他。” 湛明澜松开他的衣领,缓缓走到桌子后,坐下,认真想了想后,轻声说:“博俊,你暂时别来上班了,你现在根本不在状态中,继续工作意义不大,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调节情绪,必要的时候去做一下心理咨询。” 湛博俊没有说话,起身往门口走,按住门把的手轻轻颤了颤,随即扭开,出去了。 晚上,湖畔湾别墅。 华筠正在厨房里煮鸡蛋面,耳畔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言敬禹正倚在厨房门口,双臂抱胸的看她。 “今天,博俊找过你了?” 华筠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表示默认。 言敬禹看出了她的反应,沉吟了一会后说:“你偷看了我的手机信息?” 华筠的手一抖,手中的勺子差点滑进锅子里,本能地否认:“我没有啊。” 言敬禹笑着看她慌张的样子,慢慢走过去,熄了火,拿过她手里的勺子搁在砧板上,将她的身子掰过来,低下头,捏起她的下巴,眼眸变得很深:“我知道你不是偷看,你是无意中,不小心地看见了。” “敬禹哥哥。”华筠的牙齿磕碰在一起,不知为何,言敬禹现在的模样让她生怖。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了。黄书记很久以前就婉转地向我表示对你的好感,我为了表示尊重,几次饭局都叫上了你作陪,目的是为了让他心情好一些。”他的大拇指在她下巴处摩挲,似乎很流连享受她的的细腻触感,“别怕,我从没打算将你送到他的床上。那次的事情,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事先只以为他是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心,没料到他会一时冲动做出那样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责任我推脱不了。” 华筠的耳膜嗡嗡直响,虽然之前就知道大概是这么回事,但此刻从他口中亲证事实,却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黄书记早就抱有那种非分的想法,他顺水推舟,最后没有保她周全。她相信他现在不会骗他,那次的饭局,他事先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或者是低估了黄书记的行事作风,但无论如何,他对她是没有真情的,如果有半分真情,怎么会忍心让她处于危险的境地?如果有真情,他不会事后再瞒她那么久。 眼泪簌簌而下,滴落到他的大拇指,她颤声问:“那你有爱过我吗?” “爱?”他十分温柔地用手指擦去她脸颊的眼泪,“这个字对我而来,有点陌生。” 华筠哭声更响。 “不管怎么样,后来我给你很多经济上的补偿,你喜欢我,我也尽量抽时间陪你,也算是一种偿还。”言敬禹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如魔,“现在你都清楚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了,我不勉强你留下了,你还需要什么,我们一次性说清楚,可以么?” 华筠的哭声突然遏制,泪汪汪的美眸看着他俊美却冷酷之极的脸,明白他现在说的是什么,他要和她分手,做最后的清算。 那她算什么?只是被他包养的女人? “你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喜欢过我?你以前说过,我送过你的那幅画,你一直藏在抽屉里的。”华筠声音越来越弱。 “是啊,那幅画你画得很好,给人一种积极向上,很温暖美好的感觉,我很欣赏。”言敬禹轻笑道,“我当然喜欢过你,不喜欢你不会留你在我身边了,但是喜欢是很短暂的,会被时间冲淡。再者,男人会喜欢很多东西,每一样都一直留在身边?我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怎么办呢?” 华筠怔住,死死地咬着唇,不可置信一般地看着他。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这人很花的。”言敬禹松开她的下巴,直直地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款软软的浅色格子的方帕递给她,“你当时说过不介意的,所以我才没推开你。” 华筠接过手帕,捏在掌心里,整个人都在发颤,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你骗我。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你喜欢湛明澜。” “我刚才说了,我喜欢很多东西,没有定性。”言敬禹背过身,声音沉沉,“你别再跟着我了。” “你连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华筠轻声道,声音充满苦楚和绝望,“为什么你不承认?” 言敬禹不理会她,径直走出厨房,丢下一句:“走之前想好还需要什么,我一次性给你。” “我不。”华筠突然使劲摇头,飞快扑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泪流满面,声音凄厉,“我不走,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只要你陪着我,和我说说话……我只要看着你就够了……我不在意那些事情,我会忘记的……敬禹哥哥……你不要让我走……” 言敬禹使劲掰开她绕在自己腰间的手,冷道:“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你明知道自己对湛博俊的影响力有多大。” “我保证不再去找博俊了!”华筠红着眼睛,立刻发誓,“我绝对绝对不去找他了,我发誓,这辈子我不会找找他……不让你为难……” 言敬禹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前走,掷地有声:“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最好清楚地明白我的意思。” 华筠全身一软,竟然倒了下去。 湛博俊和言敬禹的这番争执已经在公司上下传开,也成了茶水间的热门谈资,殷虹得知此事后,难得地发怒,训斥了湛博俊一顿,立下了规矩,将他关了禁闭,命令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湛明澜说起此事也很是无力,封慎笑着安慰她:“在家安静地休养一段时间也是好事,有时候停下来想想问题出在哪里,会顺势找到答案。” “其实博俊小时候很可怜,他出生的时候,是启铭发展最快的阶段,爸妈整日不在家,他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玩小火车,小飞机,有时候会跑来找我哭诉,说爸爸妈妈不要他了。久而久之,他话变少了,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门去别人家做客,都不会打招呼,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我教了他很久,他才学会对人说你好。” “所以,如果有孩子,父母需要多花时间陪伴在他身边,教育他,引导他。”封慎说。 湛明澜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封慎的童年也是如此,没有父母的陪伴,一个人很寂寞地待在角落里看书,心生怜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道:“你就没恨过吗?我的意思是,你那么早熟,明理懂事……你怎么能做的那么好呢?” “很好?其实只是尽自己所能将事情做好而已。”他说,“你如果问我有没有恨过父母,当然有,有段时间我非常恨他们,心里总是想,既然那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将我生下来,如果有选择出生与否的权利,我一定摇头拒绝。” 湛明澜侧过身,伸手抱住他的腰,做出倾听的姿态。 封慎宠溺似地捏了捏她的手臂,继续说:“有一次,我花了一下午扎了一朵纸玫瑰,拿到房间里给妈妈看,她拿过后瞅了一眼,就还给我了,还说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玫瑰。其实我知道当时她心情不好,因为刚和爸爸吵过架,怒气未消,我是特地拿花去讨好她的,希望她能笑一个,但她非但没有笑,还对我很冷漠,我回房后很难过,越想越气,就将那朵花扯了个稀巴烂。” “那时你多大?” “大概□岁吧。” □岁的封慎,还是个小正太,但眉眼间应该露出现在的俊朗,认真折了朵纸玫瑰,送到母亲房间,心想着得到夸奖和关注,却被嫌弃……湛明澜淡笑了一下,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那个纸玫瑰,你现在还会不会折?” “嗯?”他侧头看她。 “我想要。” …… 封慎起身去了书房,不一会就拿着几张彩色的纸过来,问她喜欢哪个颜色,湛明澜点了点紫罗兰的:“我喜欢紫色。” 他就用那张紫色的正方形纸为她折了一朵玫瑰花。他手很巧,折得非常精致漂亮,栩栩如生,递给她的时候,她错觉似的,感觉闻到了玫瑰花的香味。 “好漂亮。”湛明澜爱不释手,“我现在觉得送玫瑰花的男人弱爆了,花钱买九百九十多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就亲手折九百九十朵啊。” “那手会废掉的。”他直言不讳。 “那我酌情减少,你帮我折十一朵,一生一世啊。” “可以。”他话音落下,就动手折起来。 湛明澜就在他身边很安静地看着他,他穿了一套黑色镶嵌金丝的睡袍,显得雍容华贵,长手长腿地坐在床上,却在做这么儿科的事情……违和得很有趣,看起来很帅……她忍不住去逗他,伸手戳戳他后颈,或者在他的耳畔上吹口气,划过他灼热的胸口……他老僧入定似的,折完了十一朵玫瑰。 湛明澜找了个漂亮的收纳盒,将十一朵纸玫瑰好好地搁在里头,宝贝似得收藏起来。 “手酸吗?帮你按摩。”她跳过去,伸手捏他的手臂,却被他搂进怀里,压在床上,埋首在她颈窝处,笑道:“封太太你刚才一直在挑逗你先生,现在当没事人?”说着狠狠地啄了她的嫩颈一口,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她突然笑着反抗,然后使劲翻了个身,气喘吁吁地在他上头,说:“我要在上面。” 说着伸手,哗啦啦地解开他浴袍的扣子,双手按在他结实麦色的胸肌上。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她胸衣的蕾丝边,轻松揶揄:“哦,可以。不过,你会吗?” “我可以研究……一下。”她挪了挪身子,移动了下臀,前进了一寸,对身下的庞然大物有些难以驾驭的感觉,稍微有些无措。 “先帮我脱裤子。”他看出了她的无措,沉着地笑,进行指导。 她从善如流,伸手去解他的睡裤,按到他那嚣张的热意后,脸有些红,他见状低笑了一声,她立刻伸手捏住那滚烫的硬朗的长棍,用力捏了捏,果然,他哼了一声,有些痛苦又有些享受,微微眯起了眼睛:“长本事了你。” “当然,我学什么学不好啊?” “坐上来。”声音醇醇,带着诱惑。 …… “再上来一点,腿要弯着,再展开一点,嗯……对准了。”更为深入的诱哄。 …… “可以坐下去了。”命令的口吻。 良久后。 “怎么,不敢下去?”嘲笑的语气。 …… 最后,封慎还是一个翻身,重新占领了驾驭,领导,君临天下的姿势,非常非常热情地疼爱了妄想翻身,却翻身不得的封太太一晚== 直到快凌晨,两人才相拥而眠。不知为何,湛明澜没什么睡意,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刚才那只精美的收纳柜,借着暖黄的小灯,欣赏盒子里的紫玫瑰。 真的是太美的玫瑰,一朵又一朵挨在一块,柔和的紫色倾泻下来,精致的层层叠叠,堆簇在一起,像是星空中的绸缎,像是海洋上的波 浪,美得令人心颤。 让她感觉到爱情的滋味,简单干净,没有那么多患得患失,没有那么多情非得已,没有那么多纠结和忧愁。 爱情就该是他那个样子,低头很认真地折着玫瑰,成熟的大男人的幼稚行径。 爱情就该如同他一样清澈,坚定,强大。 不知为何,心跳得非常厉害,她盖好了盒子,回到床上,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偷吻了他的眉心,最后贴上他的唇,被他下巴的胡髭扎了一下。 他突然睁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淡淡的倦意:“几朵纸花而已,有必要看这么久?” “我突然想,如果小时候,我能在你身边就好了。”她说。 在他寂寞的时候,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待他回头,双手捧上糖果和漫画,说:“大哥哥,和我一起玩吧。” 他眼眸划过一丝浅的异样,随即伸手合上她的眼睛,声音低而有力:“不许皮了,快睡觉,看天都亮了。” 67 那盒玫瑰就搁在湛明澜的梳妆台上,时不时被打开欣赏一番。 湛明澜也尝试着学折纸玫瑰,按照步骤折了一半就没耐心了,将皱巴巴的纸顺平,拿马克笔写了几个英文的love,心里想的是,算了,封慎也不喜欢这套,有这功夫不如下厨为他做一顿好吃的,或者帮他洗个头,刮个胡子,他应该会愉悦很多。 中饭后,走去茶水间泡热茶,听见了里头几个女秘书在八卦,内容是言敬禹和湛博俊互掐。 自从湛博俊在股东会议室门口打了言敬禹,流言蜚语和脱离笼子的小鸟一般,迅速欢腾热闹起来,湛家的那点秘辛像是美味的牛蹄筋一样在众人的口中反复咀嚼。 湛明澜很坦然地走进去,她们立刻噤声,面面相觑之后没事人似的走出去。 她泡了一杯苦丁茶,用来抑癌防癌,喝了口后觉得很苦,又丢了一颗冰糖进去。 回想那天的那场闹剧,她还是觉得头痛得很,脑海里浮现言敬禹的那句话。 “这里凝结着我的心血,而你又做了什么?” 的确,这几年,启铭的发展硕果累累,最大的功臣就是言敬禹,他独具慧眼,投资有道,开启的几个项目都得到了丰厚的利润,逐渐树立起启铭在业内的金字招牌。 她评价人事向来客观,在公这方面,言敬禹的确是她和湛博俊的榜样。 下班后,湛明澜开车回家,路过cbd附近的超市,想起奶奶前几日惦记的那个无糖酥饼,封慎喜欢的一个品牌的刮胡水,还有快用完的沐浴露……她停了车,提着包进去将东西买回来。 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了两个大袋子,放进车子后座,她回到驾驶座,倒车出去。 下一秒,砰一下,她的心往上拎了拎,回头一看,竟然别到了后面的一辆灰扑扑的车。 很快,还未等她松开安全带,那车的主人就怒气腾腾地过来,猛扣她的车窗,她正准备摇下车窗,那人等不及似的往她的车身上踢了一脚,她蹙眉,看着那张粗犷的脸,暴躁的神情,知道来的是个急脾气的,状况可能会棘手。 果然,下了车,那男人就吼道:“你这娘们会不会倒车?我车头都被你撞凹进去了!不会倒车开什么车,撞死人怎么办?!” “你别激动,我去看一看情况,再谈一谈赔偿。”湛明澜说着转身走过去。 那男人咒骂了一声,很顺势地伸手往她的后背一推,她一个踉跄,高跟鞋别到了水泥地,差点要摔下去,费力平衡了自己,心头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提声:“你少对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不是肇事者逃逸,我好好跟你商量着呢,你发什么火啊?” “我不发火?车子都被你撞成这样了,动作还慢吞吞的?你还有理了你?”男人瞪目道,“别以为自己开辆好车就得瑟起来了,当我不清楚啊?你这样的女人,这样的长相开这样的车,十有□就是被人包的,走路扭来扭去的,看这不正经的样子。” 湛明澜气得发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极品,完全自说自话,典型的暴躁症加仇富症。 “快点!”男人作势又伸手来拽她的手臂,“没时间和你耗。” 突然间,一只手臂斜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地往后一推。 那男人往后倒了几步,楞了一下,看着眼前玉树临风,气质卓越的男人,立刻骂道:“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言敬禹冷冷道:“嘴巴放干净点。” “敢情你英雄救美啊。”男人粗鲁道,“看这穿的戴的也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高人一等了?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见不见得人的……” 话还未说完,言敬禹一击拳头就砸在他的颧骨上,他啊地叫了声,往后倒在了地上,随即转头看了看周围的路人,大吼我要报警。 周围有热心人士去叫交警,在交警未到之前,言敬禹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车前,竟伸手握拳迅疾,凌厉地砸向他的车窗。 哗啦啦,平整的车窗成了蜘蛛网状,几块玻璃掉了下来。 湛明澜震惊。 那男人本就有些外强中干,看到言敬禹这幅狠戾的模样,有些怯了,不再口出狂言。 交警过来后进行处理和协调,双方达成了条件,湛明澜没被扣车,转身看言敬禹的左手,手背上有道口子,口子上还沾着碎玻璃渣子,有一端逐渐干涸,另一端还滴滴答答地流血。 那交警将笔塞回口袋,瞟了瞟言敬禹手上的伤,说:“对面,拐个弯就是社区医院,去包扎一个。” 言敬禹置若罔闻,看了眼湛明澜,片刻后转身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湛明澜想了想跟上去,喊住他。 “别偷懒,对面就是医院,没几步路,去检查一下伤口。” “不必了。”言敬禹淡淡地看了一眼垂在身侧的手,“小伤,不碍事。” “万一感染呢?”湛明澜上前,伸手点了点他的手,“你看,伤口周边都肿起来了。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言敬禹低声反问。 “嗯。”湛明澜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社区医院。急诊科晚间值班的医生帮言敬禹处理伤口,用镊子挑起他口子里沾着的碎玻璃,清创消毒,缝了两针,用纱布和绷带将他的手包好。 “行了,配点外用和口服的药回去。”医生看着湛明澜,嘱咐道,“这段时间得让他忌口,不能碰辛辣,刺激性的食物,洗澡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能沾水。” 显然是将湛明澜当成了言敬禹的爱人。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等医生将病历递给她,她转身出去取药。 回来的时候,将一盒药和一瓶喷雾递给言敬禹,言敬禹接过,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这里的灯光打得很亮,两人都很清晰地看清楚对方面孔上的神情,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发生那么多事后,他们之间始终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但此时此刻,湛明澜心很静,垂眸看着他,说道:“记住医生说的话,要忌口,洗澡的时候得特别注意,手别沾水。” 言敬禹平静地看她,听着她温软的声音,仿佛回到了以前,但又不是以前。若是以前,他受了伤,她一定比谁都急,而不是现在这样,例行似的叮嘱。 到底不是以前了,他在心里涩笑了一下。 眼前的她真的不再是当年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妹妹了,细白干净的皮肤,很肃静的神情,唇角微微往下,睫毛很长,在眼底投射出一片阴影,长发及肩,依旧漂亮,纤细,却多了一份成熟,妩媚的气韵,这是谁给她的,答案不言而喻。 “回去吧。”她轻轻道。 言敬禹起身,将药塞在大衣的口袋,跟在她后头,在快走出门口的时候,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她的身体本能的一僵,他已经贴在她背后,另一只大掌绕在她腹部,灼热地贴住她柔软的地方,低头在她的发间,惬意地吸了口属于她的味道,喃喃:“澜澜。” “别以为你现在受伤了,我就不会打你了。”她隐忍道,“放开我。” 言敬禹垂下眼眸,唇轻轻擦过她的发丝,然后松开了她。 湛明澜快步走出了医院,言敬禹停在原地,片刻后才挪动脚步。 回到车上,透过车窗,他看见湛明澜的车子缓缓远去,刚才那份久违的温暖瞬间而逝。 拥抱她的时候,心底有个念头竟然无法抑制。 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悄悄裂开了一条缝,一滴雨渗进来。 澜澜,澜澜。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夜晚会梦到她,为什么想起她,心里有一块是空空的,为什么感觉如此失控。 窗外应景似地下起了雨,他摇下窗,随意地将手伸出去,挂在窗棱上,雨水打在他的绷带上,他抬眸照了照车里的镜子,发现自己的双眸的情绪很陌生,贪恋,贪恋,愤怒,欲^望交织在一起。 竟有些狰狞。 他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调整了一下心绪,又恢复了沉稳内敛的样貌。 开车回到湖畔湾别墅,又看见华筠撑着伞站在铁门外。 他目无斜视,将车开进去。 华筠转身,咬了咬唇,眼泪簌簌而下。 不知道是第几天了,他让她走后,她就每天都来这里站着,沉默地表示拒绝离开。没有其他办法,她做不到离开他,只要能和他说话,看着他的脸,她就觉得无比幸福,如果生活没有他,她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 几个闷雷响起来,华筠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突然间,头顶一阵眩晕,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手里的雨伞飞了出去,她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言敬禹从后视镜中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倒在了风雨中,刹了车,片刻后开门下去。 华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却不见言敬禹,她轻手轻脚下了床,穿上鞋,出去找他,走过书房,听到他的声音。 言敬禹正在和人说电话。 电话那头正是高仇,正在不停地骂鸟蛋,说宝华又被对头陷害了,今天突然有质量技术监督局的人过来检查,查封了一批不合格的产品,全部没收,损失惨重。 “鸟蛋的,敢欺负到我头上,我玩阴的时候,他老子都没出生呢!” 言敬禹淡笑着听他的骂骂咧咧,慢慢收敛了笑容,沉沉道:“仇哥,你心里有打算了没?” 高仇一愣,电话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的目的明确而直接,就是要铲除宝华,只要宝华存在一天,他们就会想法设法地搅局,不让你赚到一分钱,这样欺负人,着实没将你放在眼里。” 高仇沉默了一会,突然冷笑道:“我知道,既然他们要我死,我没蠢到坐以待毙。” 晚上九点多,封慎才回来,湛明澜已经窝在被子里,捧着一杯热朱古力,看着一本杂志。 “喝酒了?”她笑着放下书,吸了吸鼻子。 “一点点。”他脱下外套,走到她身边,笑问,“你什么鼻子,怎么什么味都闻得出?” “我对酒味敏感,再说了,不是准备要宝宝吗?还喝酒呢?” “今天推不掉,就喝了两杯。”他说着啄了一下她的俏鼻尖,无限爱怜,“没有下次了。” 湛明澜点了点头。 “你看上去很累,今天工作很辛苦?” “还好吧。”湛明澜轻轻说,“头有些痛,帮我揉揉。” 于是乎,她倒在封慎宽阔的怀里,他伸手按摩她的太阳穴。 不得不说,虽然他喝了酒,但酒味不浓,清冽的味道融合他本身的冷香,有种安抚神经的作用,他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按在她的太阳穴上,短暂的酸痛过后,很是舒服。 “老公。” “嗯?” “我困了,你快去洗洗,陪睡了。” 他低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勤快的肥又更新了。 业界良心有木有,大家可也要有良心地撒花哦,都捏一把脸。 love! 68网独发 x周末,朱阿姨陪奶奶去寺庙烧香,家里只剩下两只。 中午是封大厨亲自做的。 封慎的厨艺平平,会的菜式也有限,不过其中一道香草羊排深得湛明澜的心,想起他第一次为她做香草羊排的时候,她看他慢条斯理,不太娴熟的架势,本没抱希望味道会好吃,但尝了口后,意外极了,羊肉细腻香嫩,胡椒和蜂蜜的调配完美,味道鲜美中带了一丝淡甜,因为洒了点红酒,回味醇厚,她最后将之全部吃光光。 此刻,封慎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湛明澜就在边上帮他打下手。 做一道香草羊排,一道玉兰炒鸡肉片,再拌一个荠菜油醋汁沙拉,泡一包速食汤,中午这顿就差不多搞定了。 一个在锅子里煎羊排,一个用筷子拌沙拉……厨房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锅碗瓢盆声,水花声,切葱声,拍蒜头声,锅子里吱吱冒烟声……这叫什么?人间烟火的味道?湛明澜在心里偷偷地想。 曾经也幻想过以后的人生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但对象不是他。 他却满足了她的幻想。 在一个慵懒的冬日午后,两人并排在厨房里忙碌,脚上穿着一黑一紫的情侣鞋,你递给我一碗蛋清,我递给你一碟切好的葱花,随着冒油声响起,空气里萦绕着红尘俗世的味道。 封慎突然侧身过来,大拇指在她脸颊上一擦。 原来是沾上了一枚葱。 “在想什么?”他问。 “我觉得我们这样,就是四个字,人间烟火。”她笑着将蛋清倒在已经热的平底锅上。 “喜欢吗?还是觉得不够浪漫?” “喜欢。”她说,“浪漫也不能当饭吃。” 他突然凑过来,亲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再摸了摸她的脑袋,作为安抚。 她再看他,心里甜甜的。他穿了一件圆领的灰色法兰绒毛衣,下面是一条休闲西裤,整个人显得英隽闲适,短发干净利落,鬓发修剪得很整齐,侧脸轮廓立体,下巴的肤色有些淡淡的青色,总体感觉……很居家,很迷人。 四十分钟后,开吃。 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突然说:“我的确不是个浪漫的人。” “嗯?” “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也嫌弃过这点。” “胆子越来越肥了,敢提以前的女友,哼哼。”湛明澜故作不满。 “我真的很刻板无趣?”他淡笑着问。 “也不会,其实浪漫的定义因人而异,有人觉得带女友去山上看星星,在车后箱塞满玫瑰花,在广场上当着众人的面说我爱你是浪漫,也有人觉得,嗯……为她做香草羊排,折纸玫瑰,她累的时候帮她按摩小腿,她来例假的时候帮她泡红糖水,这些更浪漫。”她意有所指道。 “真的?” “嗯。再说,人每个阶段需要的感情是不同的,少女的时候比较爱幻想,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成熟以后就觉得那些带来的快乐很短暂,长长久久的,安稳踏实的反而会更心动。” “嗯。”某人扬了扬眉。 用完餐,某人兴致大发,卷起袖子洗碗碟。水声慢慢,厨房里充盈着清洁精的淡香,湛明澜走过去,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哼起了小曲子。 “难得的休息日,想去哪里玩?” “想不好,你决定吧。” “随便走走?” “好啊。” 于是,两人去了江边,在悠悠江水下消耗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老人手拉手在江边散步,看孩童拿着玩具跑来跑去,看情侣在放风筝,看穿着制服的学生,补习结束后骑车回去,车铃飘在风中……天很蓝,云朵和棉花糖似的,像是可以伸手扯下来,让人有股说不出的心动。 走得累了,找到附近的一家名茶馆,两人手拉手进去喝茶。 服务员带领他们去包厢,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笑道:“封慎。” 两人齐齐转头一看,原来是凌腾。 凌大公子依旧风流潇洒,穿了一件粉色的条纹衬衣,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懒懒地朝他们挥了挥。 封慎微微颔首。 湛明澜对凌腾没有任何好感,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后就收回了目光,封慎拍了拍她的背,两人转身进了包厢。 点了一壶金骏眉,外加几碟点心,有茶酥,脆饼,金丝枣和桂花糕。听着轻悦的古筝,吃着可口的点心,湛明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期间,湛明澜去了洗手间。 封慎低头,信手翻着一本薄薄的关于茶和美食的杂志,门被轻轻一扣,抬了抬眼皮,看见凌腾笑着倚在门口。 “什么事?”封慎合上杂志,淡淡地问。 凌腾想了想,开门见山道:“你知道不知道,那个言敬禹和你老婆好像不仅是单纯的兄妹关系。” “什么意思?”封慎双手相叠,平静地看着凌腾。 凌腾斜靠在门边,一双桃花眼里风流尽现:“别误会,我不是挑拨离间,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应该提防一些他们,很多事情不如我们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封慎微笑地低头,手指缓缓地摩挲质地温润如玉的杯子,片刻后抬眸看着凌腾,说:“哦,是吗?不过我更介意的是,你对我太太的不尊重。” 凌腾楞了一下,随即认真道:“封慎,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好。”封慎笑意不减,拿起杯子抿了口茶,“谢谢你的提醒,虽然没什么必要。” 凌腾轻咳了一下,说:“我当然也希望我是多虑的。”说者顿了顿,“那我不打扰了,改天找个时间再聚。”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包厢,侧头的时候看见湛明澜正缓缓走来,向她勾起了一个微笑,湛明澜对他的笑容本能地有些厌恶,蹙眉别开了脸。 还记着仇呢,凌腾心想,那日在清吧里喝多了,千不该万不该对她有调戏的念头。后来他被仙人跳后,网上纷纷流传开他的丑闻,他琢磨了很久,到底是谁挖坑给自己跳,慢慢怀疑到言敬禹身上,然后派人去查了查言敬禹和湛明澜的关系,竟然打听到一个消息,他们非单纯的男女关系。 原来是这样,他猜测的没错,那个仙人跳八成是言敬禹设的局,因为那日他对湛明澜的不礼貌,激怒了言敬禹,言敬禹就设局害他。虽然没有证据,凌腾已经认定事实是这样,隐忍怒气,在心里骂了一通狗男女。再想到封慎,凌腾突然有些可怜他了,那个言敬禹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对湛明澜余情未了,还有颇强的占有欲,作为男人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隐患,但又转念一想,就算以后言敬禹和湛明澜行苟且之事,封慎被戴上绿油油的帽子也属活该,谁让他不要单纯,干净的凌小筑,选择那个手段和心机都很多的湛明澜? 凌腾看着湛明澜一副贤淑安静的样子,心里冷笑了一下,想的是,真够会装的。 他阅女无数,知道有些女人外表高贵典雅,其实骨子里骚到不行,想到这里,突然一阵烦躁,竟然想狠狠扯下她的伪装,让她露出原本的一面,他快步回到包厢,喝了一大口的冷茶,浇灭了胸口的怒火。 湛明澜回到包厢,坐下后好奇道:“那个凌腾刚才过来了?” “嗯。” “他和你说什么呢?” 封慎伸手覆盖上湛明澜的手背,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很无聊的事。” “我不喜欢他。” “嗯,我知道。” “那你以后能不能少和他接触啊,我怕近墨者黑。”湛明澜侧头轻声道。 封慎咳了咳,看着湛明澜,眉眼间尽是光华流转,和他手里的釉色玉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一般。缓缓地勾起一个笑容,低声说:“谨遵夫人教诲。” 湛明澜扑哧笑了出来。 69网独发 月末的“魅力商界,精英中国”的主题酒会,启铭高层代表齐齐出席,包括言敬禹和湛明澜。,! 衣香鬓影,酒酣耳热。 应对完一撮又一撮的人,得了空档,湛明澜松了口气,转身走到角落不显眼的地方,拿出口袋里的清凉油往鼻尖下涂抹了一点用以提神。 “累了?”熟悉的声音。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湛明澜吸了吸鼻子,轻声说:“还好。” 言敬禹手里拿着一杯温水,上前一步,与她并排,将水递给她:“喝点水。” 湛明澜略略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过了水,说了声谢谢,余光瞟到他左手手背上的那道淡红色伤口。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他侧过头,视线投射在她脸上,顿了顿后说,“澜澜,我欠你一个道歉。” 湛明澜微微一怔,手指加重力道按在杯壁上,十分意外他会突然说这个。 印象中的言敬禹是不会和任何人道歉的。 “我一直没有做好,无论是哥哥的角色,还是其他的,都不尽人意。”言敬禹声音平缓,因为刚才喝了一些酒,酒意从皮肤里透出来。似乎闻到了这股酒意,湛明澜才感到一些真实,他的确在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你的关心和照顾太少,却总是在工作上对你要求严苛。”言敬禹说着笑了一下,“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够讨人厌的。” “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有感而发罢了。”他收敛了笑容,淡淡道。 湛明澜低头抿了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在怪我吗?” 湛明澜摇头:“算了,都过去了,再提那些也没意思,以后各过各的就好。”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当我是大哥”他侧身过来,垂眸看着她,认真地说,“和小时候一样。” 随着第一声音符响起,男男女女下了舞池,灯光暗下来,影影绰绰交织在一起。投射在言敬禹脸上,模糊了他冷峻的脸,坚毅的线条以及真实的神情,湛明澜平静地看着他,看清楚了他眼里的认真和笃定,知道这不是玩笑话,也不是因喝多了而说出口的醉话,心里顿时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沉吟片刻后说:“顺其自然吧。” 时过境迁,现在的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也逐渐忘记了他曾经在感情上给她造成的伤害。想起一句话,也许只有一直不快乐的人才会对过往的伤害念念不忘。 不过要回到以前完全没有隔阂的关系,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不现实的。 “顺其自然。”言敬禹轻笑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也好。总之,别再刻意地躲我了。” 湛明澜低下头,没说话。 回去的车上,湛明澜坐在后座,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听音乐,跳入耳朵的熟悉音乐。 是谁还留恋的吟唱那首熟悉的歌未央灯光已熄灭人已散场…… 想起少女时候的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言敬禹成为恋人,能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不求富贵,不求奢华,简简单单地生活在一起就好。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现在的想法和念头都变了。你不得不承认,你和他是不合适的,你想要的感情在他那里不能得到回应,甚至连寄托都不行。 不合适是不会幸福的,只会彼此折磨。 即使是和他在一起的几年,也始终脱离不了患得患失的心境,哪有现在的心安和宁静。 心安,宁静是最笃定的幸福,看得到,抓得着,很珍贵,很美好,值得她珍惜。 于是低头,发了个短信给封慎:在回家的路上了。 一分钟后,屏幕显示“老公”两字,打开一看。 “在书房里看书,顺便等你回来。” 她的手指缓缓地摩挲屏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言敬禹的车跟在湛明澜后头,到了第三个路口,往左转,分道扬镳,目光却透过玻璃窗,依旧定在属于她的那辆逐渐远去的车上。 片刻后,手机响起,他提起后按在耳廓。 是高仇的来电。 浓浓夜色中的闪耀霓虹显得特别绮丽,妖娆,映入言敬禹的眼眸,流光溢彩,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可以扎出血来,他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是夜里的井水,听完对方的话,淡淡道: “如果你要对付元嘉的话,我倒有个办法。” 湛明澜洗好澡,坐在梳妆台前擦乳液,封慎走过来,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梳子缓缓地帮她梳理头发,另一手按在她肩膀上,眼睛看着镜子里封太太俏丽的脸,笑道:“脸怎么那么红?” “是吗?”湛明澜看了看自己的脸蛋,觉得还好啊,不是很红。 他放下梳子,低头亲吻了她的发心,问道:“晚上喝酒了?” “一点点。”湛明澜不好意思道,“在那种场合是避免不了的,不过我喝的是果酒,酒精含量很低。” “让我别喝酒,自己倒喝了,有这么双重标准的吗?”他的笑意有些无奈。 湛明澜自知错了,赶紧求饶。 封慎将她抱起来,走到床前,坐下后,按她在自己大腿上,双手圈住她:“澜澜,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别工作了,在家里做自己喜欢的事,好吗?” “现在还没宝宝呢。” 封慎沉吟一会后说:“你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你有不断的应酬,要出席各种场合,还需要喝酒,强笑着与人周旋,我不想你这么累。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女人只要安心地在家等丈夫回来就行了。” “真是大男子主义,沙文主义,霸权主义。”湛明澜笑着捏他的下巴,“原来你心里一直是瞧不起女人的,哼。” “我没有瞧不起女人的意思。”封慎说,“只是你不能否认,自古以来,就是男人外出狩猎捕鱼,女人在家缝补衣服,做饭养孩子,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至今大部分现代人都没有违逆,还是有些道理的。”他顿了顿后,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澜澜,考虑一下。” 湛明澜噤声,心想,如果待在家里会不会太无聊了?自己该做什么呢?就是等他回家吗? 睡觉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问题,她知道封慎是因为心疼自己才提出这个建议,但放弃工作她真舍不得,如果拒绝他的建议,他会不高兴吗? 想着想着,发现腰上的分量一沉,低头一看,他的手臂绕过来,环住了她的腰,灼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腹部,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困意袭上来,她暂时放弃了纠结的思考,闭上眼睛,甜甜地入睡。 隔天起来已经是近七点半了,湛明澜“啊”了一声,赶紧跳下床,封慎则正在洗手间里洗脸。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湛明澜急切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啊?” “看你那么累,想让你多睡一会。” 湛明澜坐在马桶上,打哈欠:“等会只能在车里吃早餐了,让朱阿姨帮我炸个饭团。” “好好吃完早饭再走。” “来不及了!” 封慎沉默了一会,随即说:“那就别去上班了。” 湛明澜一愣,大脑逐渐清晰地浮现昨晚睡觉前他们的对话,他很认真地建议她辞职在家做全职主妇,乖乖地等他下班回家。 “我舍不得啊。”她轻轻地说。 他突然转过身来,拉开浴帘,居高临下地看她,挑了挑眉:“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放弃启铭。”她老实作答。 “只是这样?”他反问,“没有舍不得别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他意指何人,无奈道:“我说没有的话,你信吗?” 封慎放下帘子,又转回身,双手撑在大理石质地的盥洗台上,想了想说:“我信你,但还是忍不住去计较,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最后几个字,声音变沉了许多。 湛明澜起身,走过去,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后放进嘴里,对着镜子刷牙,又瞟瞟他低头洗手的安静模样,慢慢地说:“那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他闻言抬了抬眼皮,拧紧水龙头,说了个好。 怕湛明澜超速开车,封慎坚持载她去公司,到了启铭,她下车之前,他亲自探身过来,解开他的安全带,然后抬头看着她的脸:“澜澜,算是我自私,我不喜欢你总和他在一起,即使只是工作关系,我还是会不高兴。” 湛明澜什么都没说,只是凑过去温柔地亲吻了他的脸颊。 言敬禹的车正往这个方向过来,清楚地看见了他们在车里相叠,重合的身影,彼此的亲吻。他的目光骤然变冷,薄唇紧抿,扶着方向盘的手使力,指节关节处,一片清白。 这幅你侬我侬的画面在旁人眼里静谧,美好,在他眼里着实刺眼了点,刺眼到忍不住伸手去撕碎。 竟然有些等不及的感觉。 向来,他想要的都没有得不到的,只要他想,就一定是属于他的。 不是吗? 70网独发 封慎在书房里安静地处理公事,湛明澜扣了扣门,拿着一盘切好的香瓜推门进去,笑说:“吃水果了。” 封慎合上策划书,向她挥了挥手,她走过来,放下水果盘,到他身边,他伸臂一拉,将她按在自己腿上,点了点水果盘里的香瓜,微笑:“喂我吃一片。” 湛明澜挑起一片,亲自喂他吃,他咬下一口,说味道很甜。 “关于你的建议,我认真想过了,答案是……”湛明澜顿了顿,然后说,“我愿意。” 封慎微怔,随即眉眼间皆是一片温柔:“真心的?不勉强?” “嗯。”湛明澜笑说,“不过得再给我一些时间,将现阶段的工作都结束才能功成身退。” “是为了我?”他轻轻扬了扬眉。 “可以这么说。”湛明澜拍了拍他的胸膛,故作纠结,“我可不想某人一直不高兴。” “说实在,我有些意外。”他的笑容缓缓加深,“看来偶尔小心眼也不错。” 湛明澜又挑起一片香瓜喂他,他咬了一半,用手拿下再塞给她,她边吃边说好甜。 封慎伸手虚拢她的头发,很是温柔宠溺地看着她,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句等等,便起身走向书房角落里的旧红木柜,打开第二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玩意。 湛明澜跟着过去,待看到他手里的木雕玩意时,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啊?看上去挺可爱的。” “算是一个娃娃吧。”封慎说,“送你的。” 湛明澜接过后认真地看,这是一只黄杨木雕的木偶娃娃,长度不足十厘米,因为很旧,部分位置的颜色变得很深,但细看还是可以看出雕工细致,娃娃眉眼间的憨态可掬。 “真可爱,哪来的?” “很早以前,一位故人送的。”封慎想了想后说。 “什么故人啊?” 封慎但笑不语,静静地看她,认真中带着一些戏谑的感觉,她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也就不追问了,低头,伸手细细地沿着木雕的纹理抚摸,慢慢地,心底竟然升起一股隐隐的熟悉感,这样的娃娃,她小时候好像也有过一个,但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你藏了那么久,看来那位故人对你来说很重要。”湛明澜调侃地说,“算了,不逼问你啦,给你留点小秘密。”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意不减:“夫人真是善解人意。” 湛明澜把玩着手里的木雕娃娃,又嘀咕:“辞职在家,虽然很轻松,但难免会无聊,我在想,在家可以做点什么。” “在家也可以做很多事。”封慎说,“看书看碟,上网买东西,养养花草,或者养个宠物,猫或狗都行。” “那你给我买一只折耳猫玩玩好不好?” “可以,改天我们去宠物市场,挑一只品种好的,乖一点的,带回家陪你玩。” “对了,你要有心理准备,不工作我会越来越胖的。” “没事,我会适时地带你去运动,打球,骑车,慢跑,爬山,或者你如果对户外探险有兴趣的话,我帮你添置装备。” 湛明澜立刻摇头:“别别别,户外探险最讨厌了,会让我想起在越南时候的可怕经历。” 越南行,真是死里逃生,曾经以为自己和他会丧命在那里,庆幸从地狱返回人间,但那种种折磨般的回忆时不时地浮上心头,让人发颤。经历过那些,她怎么可能还会对户外探险感兴趣? 封慎伸手抱她入怀:“那就不要户外探险,做一些轻松,安全的运动。” “嗯。”她抬眸看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顽皮道,“想什么呢?眼神变得那么深邃?” “你记得我在越南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再找一个可以带给你快乐的人一起生活下去。” 湛明澜闻言一怔,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严肃道:“干嘛说这些,我一点都不想听,以后不许再说了。” “只是说说而已。”封慎拉下她的手,淡淡道,“生死本来就是常事,不用忌讳。” “反正我不喜欢,好好的活人,干嘛说些不吉利的话?”湛明澜伸手,与他的五指交缠在一块,垂下眼眸,语气是孩子气般的认真,“我们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一辈子。” 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一辈子。 因为她的这句话,他眼眸骤然变得很柔软,和心底的某处一样,低下头亲吻了她的发心。 湛明澜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母亲殷虹,殷虹对此不反对,温柔道:“妈妈尊重你的决定,你是该和他好好准备起来,要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了,在家调养身体,放松心情,将所有的负担丢掉,好好享受生活。” 于是,剩下的任务就是将工作做一个完美的ending。 言敬禹知道湛明澜要离开启铭的事后,没有多说什么,像是淡定从容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在一次偶然的电梯里相遇,他笑问:“准备好好在家生宝宝了?” 湛明澜点头,没有否认。 言敬禹缓缓收敛微笑,一手随即地插在裤袋里,淡淡道:“也好。这些年的确太辛苦你了,你也是该停下脚步,单纯地享受自己的生活。” 湛明澜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祝你幸福。”言敬禹认真道,“我是真心地祝福你。” “谢谢。”湛明澜说。 那些爱恨都忘记了吧,记着多累,她已经很幸福了,不去计较那些过去的伤害了。 只有念念不忘的人才会刻意躲避,而她湛明澜已经不需要再躲避言敬禹了。 因为要尽快将事情交接完毕,这些日子湛明澜都在启铭加班加点,这天也不例外,从地下车库取好车,开出去的时候,抬眸,夜色下的写字楼只有两个楼层还亮着灯,像是点缀在黑色苍穹上的星星。 车子开到鸢水路,余光瞟到一辆熟悉的车,定睛一看,是言敬禹的那辆保时捷,好像是发生了车祸,车屁股被撞得凹进去。 他站在一边和交警说话,侧头的时候,似乎看见了对面车里的湛明澜,眼眸有些诧异,随即伸手朝她示意了一下。 湛明澜想了想,打了方向盘,将车子开进最近的一条小分岔路,刹车,熄火,下了车后径直过去。 的确是交通事故,言敬禹的保时捷被一辆海马撞得稀巴烂,交警正在协调,双方达成和解后,交警叫来拖车,将言敬禹的保时捷拖走。 言敬禹松了松领口,解开衬衣的扣子,眉眼间是淡淡的疲倦。 湛明澜看见他左手背上的那道伤口,想了想说:“你怎么回去呢?” “看来只有打车了。” 湛明澜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说:“我载你一趟吧,这里的路段基本没有出租车。” “不用麻烦了,我叫李师傅来接我。” “行了,我送你吧,也就是十五分钟的事情。”湛明澜看了看他,“走吧。” 言敬禹现在住的依旧是湖畔湾别墅,湛明澜熟门熟路,往二桥开过去。 言敬禹上车后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没有再开口,闭目养神。 湛明澜认真开车。 过了二桥,顺利到了城西区域。城西近几年发展非常迅速,商业地带繁华,有别具一格的美食一条街。开过火锅店,快转弯的时候,言敬禹说话了:“麻烦停一下车,我有些东西要买。” 湛明澜侧头一看,入眼的是一家小型的进口超市,于是停了车。 言敬禹下车后,快步走进超市,湛明澜等了一会,他就出来了。 重新上车,他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递给她一杯:“喝点热咖啡,夜间开车需要提神。” “谢谢。”湛明澜接过后,抿了口,咖啡味道香浓醇厚,喝下去整个胃都暖暖的,精神也一振。 言敬禹身边多了一个袋子,里面放着一些食物和水,还有烟,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生活必需品。 “这么晚回去,他不会担心?” “他前天出差了。”湛明澜说着将咖啡盖好盖子,放在手刹边,“走吧。” 她继续开车,言敬禹悠悠地喝着咖啡,将一整杯都喝完,套上盖子,放进袋子里。 “澜澜。” “什么?” 他将双手往脑后一枕,垂眸问道:“你离开启铭,是为了避开我吧。” 她意外他突然说这个,侧头看他,正好他也抬眸,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视线交汇时,她突然觉得有些异样,胃里有恶心的感觉泛上来,整个头一阵突发性的晕眩。 “我还是让你这么讨厌?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要逃开我,甚至连启铭的工作都愿意放弃?”他眼眸越来越深,眼中心的黑点类似一个漩涡,俊美的脸和夜色融合成一片,话语沉沉。 湛明澜使劲眨了眨眼睛,却毫无效果,她的脑袋越来越晕,言敬禹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手不禁地发颤,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对你说过,我不喜欢被人嫌恶地躲来躲去的感觉。尤其是你澜澜,我怎么可能允许你躲我?”言敬禹的手臂伸过来,很温柔地擦过她的脸蛋,片刻后冷静地拉了手刹,让车速减慢。 一阵天旋地转,湛明澜身体的最后点力气被抽走,瘫软下来,缓缓地闭上眼睛。 车子缓缓停下,言敬禹看着沉睡的湛明澜,冷峻的脸上表情莫测,手指依旧流连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然后捏起她的下巴,打量月色下她美丽的脸,很自然地贴过去,微凉的唇按在她的唇上,舌尖如刀一般,抵开了她的唇瓣,深而纵情地吞没她的柔软,为所欲为。 吻了一会,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一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另一手拿出手机,按原计划拨出了号码。 吩咐完毕后,合上手机,他缓缓地摩挲她的长发,侧头,又是一吻落在她的眉心。 从这一刻开始后,他不会再放她走,任何人想要夺走她,几率只会是零。 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找到她,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找到她。 她的后半生只能待在他主宰的世界里。 月光下,湛明澜的脸安静美丽,像是一朵在夜晚盛开的花,言敬禹深邃的眼眸情潮起伏,手从她的肩膀滑落,倏地收紧她纤细的腰,用力贴入自己灼热的胸膛,再一次低头,精准地攫住了她柔软的唇,眯起眼睛,恣意忘情地地享受她的甜美。 黑暗中,他们的身影一点点地重叠在一起。 湛明澜睁开眼睛,短暂的迷茫后,警铃大作,她从柔软的床上起来,环顾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的心顿时漏了一拍,咬牙下了床,朝门口跑去,扭开门把,门倒是被顺利打开,但两个黑压压的影子立刻挡过来,密不透风。 竟然是两个穿着制服,戴着墨镜的保镖,身材壮硕,一言不语地看着她。 “这里是哪里?”湛明澜冷静道,“言敬禹呢?他人呢?” “言先生让你好好待在房间里,等事情处理好,他会来的。” “处理什么事情?” “这无可奉告,请你回房间。”其中一个保镖上前一步,拉上门。 湛明澜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随即转身冲到窗口,拉开厚重的窗幔,低头一看,无比震惊。 下面有穿着类似警服的人站岗,而远处是一片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黑色。 她的手紧紧攥着窗幔,身子都在发颤,自己被软禁了。 一个出口都没有。 血液瞬间凝固起来,她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唇,知道自己暂时没有能力离开这里,甚至,也许不仅仅是暂时。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思考,言敬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目的何在? 这里是哪里?看样子是一幢靠海的别墅,装修不错,房间优雅温馨,墙纸是浅米色的,脚下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紫罗兰的窗幔,精致的梳妆台,放着食物的冰柜,角落里还搁着风灯,床柜上有几本书…… 种种细节给她一种错觉,她似乎要关在这里很久。 挟着冷意的恐惧从背脊上爬上来,她冷冷地看着周围,然后安静地坐在床上,手指捏成了拳头。 就这样过了一夜,天亮的时候,门外有说话声,然后一声轻叩,门被打开,一个端着托盘的中年阿姨走进来,微笑地说:“太太,吃早饭了。” 湛明澜警觉地看她,硬声问:“太太?谁是你太太?” 阿姨不说话了,将早餐端到她面前,温柔道:“可以吃了。” 湛明澜低头看了看托盘上的食物,一碗热乎乎的粥,几碟小菜,几分精致的点心。 阿姨低眉顺眼的,又说了句可以吃了,等会我会来收拾的,便转身走出去。 “等等。”湛明澜喊住她,直接问,“言敬禹呢?他关在我这里,到底想做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阿姨蹙眉,温柔地开口:“太太,您好好在这里,我们会伺候你的,言先生特地嘱咐过我们,你身体不好,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胸口的火窜上来,湛明澜伸手将托盘里的东西扫在地上,吼道:“你们放我出去!” “太太,您不要这么紧张,我们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的。”阿姨笑了笑,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又恢复了安静,湛明澜全身冷得厉害,瘫坐在床上。 71 后面的几天,湛明澜就被软禁在这间屋子里,每到三餐时间,那位中年阿姨都会送饭菜上来,饭菜精致可口,但她半点胃口都没有,充饥似的吃一点,然后就丢在一边。 阿姨见状都会软言软语地说:“太太,言先生特别叮嘱我要好好照顾您,您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言先生知道后会怪我的。” 湛明澜冷冷地看她一眼,收回目光。 阿姨收拾好碗碟,退出房间,又一次将门带上。 又恢复密封式的静谧,湛明澜侧躺在床上,垂下眼眸,脑子越来越沉。已经三天了,言敬禹没有出现,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什么将她关在这里?她消失三天了,封慎应该急死了吧,他肯定在找她……想到封慎,她整个人又急躁起来,跳下了床,走到门口,用力大拍,一边拍一边吼:“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这是非法拘禁!” 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拍到手红肿,又麻又胀才停下来,目光停滞在空茫的一点上。 慢慢地,隔着门,音乐响起,隐约入耳。 这几日都是这样,他们当她是精神病患者,每当她狂躁发作的时候就打开轻柔舒缓的音乐,试图安抚她的神经。 浅米色的墙纸,紫罗兰的窗幔,白色雕花的梳妆台,水曲柳带柱的镂空大床,柔软的羊绒地毯,一切看上去非常美好,和软禁两字完全没有关系。 湛明澜走到窗边,拉开窗幔,低头一看,下面站岗的人多了两个,再放眼望去,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最远处和天色融合在一起。 身体处于非常疲惫的状态,她头痛得厉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坐回床上,片刻后直直地躺下,闭上眼睛。 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她完全没了耐心,一分钟都等不下去。 言敬禹为什么要将她软禁起来?目的何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有哪里得罪了他。 就这样又在这里待了好几日,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太阳升起,日头高涨,再一点点落下去,余晖融进海平面上,霞光铺满大地,一天又结束。 既然逃不出去,不如就静静地等待,她不信言敬禹会丢她在这里一辈子,既然他将她弄到这里来,总有他的目的,因此他总会出现的。 晚餐依旧只吃了一点,湛明澜躺回床,安静地注视窗口,没多久后,门被打开,阿姨又来收拾东西,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又吃这么点,弄坏身子怎么办?” 还挺关心她这个囚犯的,她冷笑了一下,指甲狠狠地划过白色的床单。 也许是连日来神经紧绷,吃得又少,体力被消耗到了极限,她的脑袋越发沉重,眼皮耷拉下来。 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梦到了封慎,梦里的封慎说,没事,我会来接你的,你安静地待在那里。 不知不觉中,她翻了个身,感觉手背上一阵暖意,短暂的迷茫后她警觉性地睁开眼睛。 言敬禹正坐在她的床边,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黑暗中,他的眼睛深而厉。 “澜澜。”他低声温柔道。 湛明澜使劲抽出自己的手,撑起身子,冷冷地看着他,问得直接:“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言敬禹语气平静,视线落在湛明澜充满警惕的脸上,“你觉得我费经周折将你请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呢?澜澜,聪明如你,不会不知道我的目的。” 湛明澜抿紧唇,暂时没说话,等待他自己说下去。 言敬禹伸出手,虚拢她的长发,然后捏起她一缕发梢,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属于她的芳香,眼睛至始至终没有挪开她的脸庞,认真道:“澜澜,我不会再放你走。” “你想永远拘禁我?”湛明澜冷笑地摇头,“这太可笑了。言敬禹,我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你的想法未免太荒谬了。说吧,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做戏,骗我入局?最后将我关在这里?” “我的目的就是你,澜澜。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你的后半生将会和我生活在一起。” 湛明澜的心急速沉到了底,她看着言敬禹沉静的目光,没有一丝破绽,他不像是在说谎骗她,何况,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必要再骗她。 “敢问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湛明澜提声,“我已经有了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知道你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随着时间,你会坦然,乐意地承认这个事实。”言敬禹的语速很慢,声音醇醇,“澜澜,这不是你一直来的心愿吗?你曾亲口告诉我,你最大的幸福就是和我在一起,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言敬禹,你这个疯子!”湛明澜扑过去,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蹬着他,“我命令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 “放你出去,让你回到他的身边?”言敬禹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声音依旧不急不躁,“澜澜,我实话告诉你,我无法做到。看着你长长久久,幸福美满地待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我真的做不到。”他说着,伸手覆盖上湛明澜发颤的手,拍了拍,神情像是对待一个胡闹的孩子一般,声音带着安抚,“乖乖待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我警告你,言敬禹,你这么做是违法的。”湛明澜吸了口气,“别以为自己可以遮天蔽日,我丈夫他会来找我,等他知道你对我做的这一切,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言敬禹轻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摩挲她的手背,看着她,良久后,开口:“那你应该会很失望了。澜澜,我真不想亲口告诉你这个坏消息。”他顿了顿后,继续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心头顿时一紧,湛明澜本能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他的视线与她交汇,语气平静,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说什么?”湛明澜看清楚了言敬禹眼眸擦过的一抹狠戾,左胸口的某处疼得厉害,声音发颤,“他不在了?他去了哪里?” “我想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言敬禹放缓语速,一字字如刀割一般落在湛明澜的神经上,慢慢逼近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唇尖擦着她的唇尖,像是情人间的亲昵,“澜澜,他死了。我亲眼见证了的,不会有错,你就认了这个事实吧。” 耳膜轰得一声巨响,全身血液凝固,湛明澜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要爆炸开来,痛得她快撑不住自己,面色苍白如纸,手发颤得厉害。 “澜澜。”言敬禹看出她的不对劲,欲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突然间,湛明澜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力气之大让没有预防的他整个人往后倒去,他及时用手撑住了床,稳住了自己。 “你胡说八道。”湛明澜眼眸变红,死死地盯着他,“再敢说他一个字你试试看。” 她说着跳下床,飞快往门口走,几乎是扑过去,手快按到门把的时候,腰上一沉,言敬禹的一条铁臂箍住了她的腰,用力将她带回来,她极力蹬腿,去踢打他,他另一手往下,紧紧地按住了她不安分的两条腿,将她纤细的身子用力向上一提,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沉默地昭示他的强势。 黑暗中,一男一女,恢复到原始的角力,挣扎与控制,逃脱和征服,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了干燥的草堆后,迅疾地燃烧起来,火势蔓延。 湛明澜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言敬禹沉重的躯体顷刻压了下来,将她双手扣在头顶。黑暗中,他目如鹰隼,攫住她愤怒,疯狂到丧失理智的眼眸,呼吸灼热急促,双膝压在她的腿上,将她整个人固定在身下。 他的额头,下巴有两条被她指甲抓破的伤痕,淡淡的血珠子渗出来,他俊美的脸此刻有些狷介的味道。 “澜澜,这是事实,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他压低身子,逼迫她看他,“死心吧,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我不信,他不会死的。”湛明澜的眼眸猩红中骤然多了一层湿润,透出倔强,坚定,甚至是异样的魔怔,“如果他死了,我这里一定有感觉。你别想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言敬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倔强之极的模样,心里陡然窜上一把火,一字字地说:“身中三枪,每一枪都击中要害,在无人援救的情况下,你觉得他生存的几率有多大?!” 湛明澜的瞳孔痛苦地收缩,嘶声裂肺的之音还未发出就被吞没。 言敬禹凶猛地吻住了她,吻得很深,将她所有的抗拒,挣扎,绝望都吞没在了唇下。 至始至终,两人的眼睛是睁开的,死死地盯着对方,有种置你于死地的决然。 他的眼眸越来越深,黑而亮的一点如同一个无底的漩涡,急速席卷一切,带着吞没天地的可怕气势,一直一直看着她,将将她看穿似的,舌头在她的里头兴风作浪,似与她缠绵到底。她狠狠咬他,他眯了眯眼睛后发起更强的攻势,抵开她的齿,带着血腥味的舌尖更深入。 这一吻,持续很久,久到他感受到她的疲倦和无力,才缓缓松开她。 唇与唇之间是带着血的粘连。 他依旧沉沉地压制住她,一手扣着她的手臂,一手挽住她的腰,双膝顶住她的腿,居高临下地保持占有姿势。 湛明澜胸口起伏得厉害,言敬禹松开她的腰,宽大的手掌顺势包裹,掌握她高耸的左胸,沉声:“你很心痛?” 她气喘得厉害,面色逐渐发白,被他紧握着的胸口像是要爆炸一般,难以承受的痛苦。 封慎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非常清晰,像是幻觉一般,他就站在她面前,伸出手盖在她的眼睛上,轻声说:“不要回头,不要看。” 不要看那些残忍至极的画面,那些血腥,暴力,丑陋,残忍。 她笑了一下,眼泪淌下来。 他很快看出了她的异样,有不好的预感,立刻腾出一只手开了灯,见她面色差到极点,立刻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入怀里,厉声道:“来人,将药箱拿来。” 立刻有人拿来药箱,取出一枚药丸,言敬禹接过后,掰开湛明澜的唇,放在她舌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地雷时间: 么么哒triphop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7-16 21:08:33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6 22:34:20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6 22:44:54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6 22:48:30 么么哒weiai010102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7-16 :38:14 么么哒dreamrain6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7 10:49:20 么么哒培根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7 14:10:15 肥最近在做颈椎的牵引和推拿,下一更是周五,╭(╯3╰)╮ 么么哒宝贝们,等俺,到25字都送分。 72 身体往深海处不停地下沉,那刺骨的寒意很真实地冲击着心脏,湛明澜难受到了极点。 费力睁开眼睛。整个房间只开了一盏壁灯,柔柔淡淡的光并不刺眼。 对窗而站的言敬禹听到动静立刻转身,快步走过去,来到床边,俯身,用手探了探湛明澜的额头。 湛明澜扭开脸,面无表情地看他,声音沙哑:“言敬禹,我从没有对不起你半点,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言敬禹的手微顿,看着她疲惫的病容,缓缓道:“澜澜,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 “你现在想回头了?”湛明澜的神情依旧没有波澜,眼眸空洞,对着他,“可是我不稀罕了。我为什么要你的照顾?我为什么要被你软禁在这里?我为什么要任你摆布?” 言敬禹坐下,灯光下他面如冠玉,垂下眼眸,很认真地看着湛明澜,等她说完 “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国内,或者国外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但前提条件是你在我身边。” “这不可能。”湛明澜摇头,声音轻颤,“你不要做梦了。你听好了,我不愿意,死都不愿意。” 言敬禹的眼眸急骤一缩,撑在床单上的手慢慢蜷缩成拳,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隐隐浮现,各种复杂的情绪凝结在眉宇间,良久,才说话:“你好好休息。”说完帮她掖了掖被子,将她冰凉的手放进被窝里。 然后才起身出房间,扭开门把,再轻轻带上门。他吩咐两位守门的保镖时刻监听房间里的声音,一有动静就通知他。 交代完这一切,言敬禹轻轻叹了口气,松了松领子,脚步沉沉地下楼。 他费劲周折,制造了车坠入荒山,湛明澜失踪的意外事故,为的就是让她撇清和以往的所有社会关系,只属于他一个人。想到这里,他眼眸一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只有一个冷静的念头:自己一定是疯了。 明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和代价,他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魔。无法忍受她逐渐远离他的生活,最后和他彻底没有关联的结果,无法看着她和那个男人继续生活在一起,无法接受她的眼里,心里不再有他的事实。 冷静,理智,薄情如他,也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即使毁灭这个世界也无妨,即使要下地狱……他也要拉着她一起。 她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不是吗? 那么长的岁月,见证她成长的是他,给予他温暖的是她,一直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哥哥的是她,每一次他转身,都可以看见她的笑靥。 他放弃过,错失过,直到心生悔意。 这一次,他不会再松手,即使她会痛苦,伤心,他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消化那些折磨人的情绪。而随着时间,她会将那个男人彻底忘记,眼里,心里依旧只有他。 和小时候一样,她嬉笑着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臂,转着眼睛,雀跃道:“哥哥,帮我写作业好不好?” 他的眼神不经意地露出无奈和宠溺,看着她依赖,撒娇的模样。 言敬禹下了楼,走到冰柜前,拉开玻璃门,取出一瓶烈酒,轻抿一口。烈酒入喉,像是在喉咙处点了一把火,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了长腿,默默地喝酒。几乎将一瓶子的酒饮尽,他随意将瓶子丢在一边,掏出烟盒,点燃烟,悠悠地吸了口,随即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落在空旷房间里的一点上,不知在想什么,好久之后,烟头积蓄了一层厚厚的灰,烟雾罩得他的脸模糊不清,他突然笑了一下,又笑一下,发声大笑。 湛明澜拒绝进食,阿姨送上来的饭菜,她一口都不吃,甚至连水都不喝,阿姨看她面如灰槁,神情异样,心里咯噔一下,软言软语地劝了很久,她完全没有反应,这才急着退出去,打电话给言敬禹。 言敬禹很快赶来,吩咐阿姨将饭菜热一热。 他走进房间,湛明澜就侧躺在床上,头也没回,他走过去,往床沿坐下,很温柔地顺了顺她的长发,低声:“为什么不吃饭?会弄糟身体的。” 湛明澜没有声音。 很快,阿姨将饭菜送上来,放在床柜上,言敬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接着伸手掰过湛明澜的身体,将她扶起来,拿过一个抱枕塞在她背后,再亲自端起饭碗和勺子,右手舀起一勺饭,喂她吃。 她沉默地看着他,沉默地拒绝进食。 “澜澜,吃一口饭。”他微笑地看她,声音带着哄孩子的温柔。 湛明澜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他也不回避她的视线,左手放下饭碗,去握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持着勺子的右手往她嘴里一送。 她立刻吐了出来。 咣当一声,言敬禹手里的勺子砸在盘子里,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他眼眸深邃地看着湛明澜,片刻后收拾好情绪,平静地说:“如果你坚持绝食,我只好给你挂营养针。澜澜,没用的,我不会让你糟蹋自己的。” 说完,伸手抽出一张纸巾,去擦她的嘴角。 “我老公他在哪里?”她突然问。 言敬禹抬了抬眼皮,冷静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还不肯接受事实?” “我不会信你的。”湛明澜咬唇,一字字地说,“言敬禹,我半个字都不会信你的。” 擦完她的嘴角,他宽大的手顺势在她脸颊上一拂,声音依旧镇定自如:“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就算他活着,我也不会让他找到你,更不会让他有带走你的机会。但是事实是,他已经不在了,澜澜,你最好接受事实。” “我不接受!”湛明澜的眼眸猩红,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你,在,骗,我!他会来这里,他会带我回家的,和以前一样!” “那你可以等等看。”言敬禹再次拿过饭碗和勺子,舀了一勺,喂她吃饭,“对了,如果你要等他,就得吃饱饭,留着力气等,不是吗?” 如此从容淡定,方式是哄骗小孩子那套。 湛明澜被他强塞了一口饭,狠狠地咀嚼了几下,慢慢吞咽下去,看着恶魔似的他,一字字地说:“言敬禹,我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厌恶你。” 言敬禹垂眸,用勺子挖饭,淡淡道:“厌恶总比没感觉要好,澜澜,我很高兴你对我又有了如此强烈的感觉。” 湛明澜死死地看着他,突然闭上眼睛,胸口处传来一阵钝痛,她捂着耳朵,尖叫似的呐喊了一声。 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她睁开眼,看见言敬禹依旧坐在自己面前,工艺考究的西服,熨帖平整的领带,干净犀利的短发,俊美逼人的脸,眉目从容,眼神奕奕,完全的精英模样,不真实地占据着她的眼眸,她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摇头,疲惫道:“你简直是一个疯子,变态,你太可怕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澜澜,我要你。”言敬禹言简意赅,声音沉沉,“我不和你绕弯子。我费经周折,就是为了重新得到你。为了这个,我不惜任何代价,所以你别抱有其他希望,也别想逃,那只会是徒劳的。”他微顿,继续说,“我要的东西,从没有失手过。澜澜,从现在开始,你只能是我的。” “你这算什么?占有欲吗?”湛明澜盯着他,好哭又好笑,“以前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弃我如敝屣,现在得不到了,才觉得有趣了?言敬禹,你太荒谬了,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玩物,不是任你捏圆搓扁的。” “澜澜,我承认自己没做好,一直愧对你的付出,但是这次,我会尽全力对你好。”言敬禹沉吟一会后说,“还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拉着我的手,让我带你逃课出去玩,看电影,溜冰,骑车,吃冰激凌,那些日子不是很愉快吗?我们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你疯了,这是不可能的。言敬禹,你为什么不接受事实,我已经成家了,我有爱的人了,我很爱他,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你为什么执意来破坏这一切,只是因为你想要?!你要搞清楚,你不是上帝,这个世界也不是围着你转的,你无法控制我,就算你关我一辈子,我对你的感情也会不到以前了,过去就是过去了,没法逆转。” 言敬禹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看着湛明澜的眼眸清凌一片,寒意逐渐加深,说道:“我倒要看看能不能逆转。” 湛明澜的头瞬间又痛起来,不再继续和他纠缠这个话题,也没耐心再试图扭转他的想法,直接问道:“你对我先生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说他中枪了?!”说到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言敬禹漠然地看着她眼眸里的急切和紧张,说道:“你现在情绪太激动,我不会告诉你一个字的,不过关于他的事情,我保证没有骗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事实。” 湛明澜伸手将床柜上的碗碟甩在地上,大吼:“你现在就说!我要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要知道!”想到封慎可能发生的事情,湛明澜情绪濒临崩溃,眼眸密布血丝,表情凛厉,在言敬禹眼里,竟有些疯癫的感觉。 言敬禹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她。 湛明澜扑过去,拽住他的衣领,逼近他,嘶声力竭:“你他妈的快说话!” 下一秒,言敬禹一个翻身,将湛明澜压在身下,手臂横在她的脖子上,眼神越来越深,周身充满戾气,冷冷道:“看你急的样子。湛明澜,你果真是爱上他了?” “我爱他,我比谁都爱他,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爱人,我不爱他我爱谁……”湛明澜的话还未说完,喉咙处一阵逼仄感,她眯着眼睛看言敬禹,他眼眸如寒潭,面色冷肃得令人可怖,横亘在她脖颈上的手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咳了出来。 他松开手臂,她正要提膝击他,却被他压制住双腿。 挣扎不得,反而勾起了他的怒火,他俯下颀长有力的身体,与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在她耳畔冷笑:“就算你对他感情再深,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地收回来。澜澜,你不会不清楚我的手段,不要徒劳地挑战我的极限。”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流连在她倔强,充满敌意的脸上,很是亲昵地啄了一口她的耳垂,声音醇醇地贴着她的耳廓,“惹怒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他拉近她的身体,隔着衣物,他用昭示男人强悍之力的某处往她的腿间迅疾,用力一顶,在湛明澜发狠要抓向他的脸时,骤然松开了她,“记住我的话。” 他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肥最近在做颈椎的推拿,所以更新会慢一下,但还是会尽力的!干巴呆! 肥:这个系列叫做predestined love,有亲说是什么意思? predestined就是天注定的意思,翻译起来就是上天注定的爱!尼玛玛!有没有很深邃!很强烈!很扣人心弦! 众漠然:米有。 肥:呃,不是吧……t__________t ╭(╯3╰)╮留言到字数全部送分! 文案上的微博可以关注一下,找我玩,还有,定期会有活动,惊喜多多╭(╯3╰)╮ 73 温泉室。 女郎一双柔白细腻的手正在为高仇捏背,他拿起一瓶冰的矿泉水往自己的头上浇下去,鼻翼煽动,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侧头看躺在休闲椅上闭目养神的言敬禹,拍了拍女郎的手:“帮我兄弟捏捏。” 女郎立刻乖乖地应了一声,走到言敬禹身边,双手绕过他的脖颈,来到他健美的胸肌上,轻轻揉捏起来。 没多久,言敬禹睁开眼睛,摆了摆手,让女郎退下。 高仇抓了烟和打火机,点燃后悠悠地吸了两口:“黄书记下马了,中纪委和公安局的人已经盯上玛雅了。” “让他们盯好了,大不了找替死鬼。”言敬禹的双手交叠,右手拇指缓缓地摩挲左手手背。 高仇轻笑了一下,随即侧过头来,眯着眼睛:“你小子办事我向来放心,这事就交给你了,我最近还得围着宝华团团转。” 提到宝华,言敬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顿,眼眸变深。 高仇翻了个身,粗粗地呼了口气,眨眼看着天花板,喃喃道:“说起来那天的局面太混乱了,那一枪,是你安排的?” 他们事先说好的,用湛明澜当筹码,逼封慎前来,签一份私人协议,让封慎答应以后在s市新能源这一块不参与和宝华的竞争,谁知事态发展失控,底下的人在甲板上开枪……当日在游艇上的人,有一半是高仇带来的,另一半是言敬禹的人,那个开枪就是言敬禹安^□来的。 “你以为一份私下协议就可以逼迫他就范?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肯定的说,只要有元嘉一天,你的宝华就会被压得死死的。”言敬禹拿过矿泉水喝了一口,轻描淡写道,“既然要做,就做得狠一点,仇哥,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他说完起身,拉下腰间的毛巾,水珠从颀长健硕的身体滑落,快步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就为了一个女人?”高仇勾了勾嘴角,“我真没想到,你言敬禹会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 言敬禹脚步微停,没做理会,径直走出去。 湛明澜侧躺在床上,耳畔传来开门声,然后沉稳的脚步越来越近。 言敬禹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温柔道:“有没有乖乖地吃晚饭?” 湛明澜翻过身来,借着暖黄的灯,她一张消瘦苍白的脸病容尽显,开口就问:“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言敬禹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长发,俯身下去,用额头贴住她的额头,低声道:“澜澜,为什么你还不愿意接受事实,我没有骗你,他已经死了。” 湛明澜死死咬着唇,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盯着他的眼睛,胸膛起伏得厉害,片刻后强作冷静:“那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言敬禹的唇尖擦过她的脸庞,亲昵地啄了一口:“澜澜,你何必多问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体,医生说了,你需要心平气和,不能被情绪刺激。” “是你。”湛明澜轻声道,声音有些发颤,“是你害他?” 言敬禹缓缓道:“别说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 “原来真的是你。”心底的怒狠陡然窜上来,湛明澜的身子都在发颤,厉声道,“言敬禹!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 她的情绪突然爆炸,歇斯底里地朝言敬禹扑过去,言敬禹及时扣住了她的手臂,又压制住她晃动的腿,门口的保镖听到动静立刻开门而入,言敬禹转头,眼眸划过一抹狠戾,冷声:“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两名保镖立刻退下,又带上门 湛明澜使出全身力气挣扎,但因为被言敬禹压得死死的,所有的力气都使不到点子上,胸口郁积的痛苦让她喘不过气来,面色逐渐失去血色,四肢变冷发僵,却依旧不停地在挣扎,言敬禹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逐渐松开了她,下了床,去洗手间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绞了一把热水,回过来帮她擦脸上的冷汗,和发冷的四肢。 湛明澜没了半点力气,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封慎的脸,和封慎探过来的手,她使劲抓住,轻声又急切地喊他的名字。 言敬禹在听到她喊出口的名字时,眼眸急骤一缩,随即温柔道:“我在这里,不会走。” 湛明澜越发消瘦的身体没了挣扎,安静下来,呼吸轻而细长,睡了过去。言敬禹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眸,认真地看她。慢慢地,用另一只手很温柔地抚摸她的眉心,脸颊和唇,她现在太瘦了,脸就他一只巴掌的大小,以前那蓬勃的生命力像是急速消退似的,连眼眸都是痛苦和绝望。 “我让你如此痛苦吗?”言敬禹低声道,“澜澜,难道我就没有机会再次赢回你?” 曾经的湛明澜,那么灿烂明媚,笑容如阳光一样,似可以扫除这个世界的所有阴霾。重点是她对他的痴迷,那么纯粹,美好的痴迷,不带一点杂质。她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为了得到他的欣赏和喜欢,熬夜补习,努力生活,积极向上,也一直用心对他好,只是那时候的他没有意识到那是一份值得他珍惜,守护的感情,他的善变,冷漠,自私,将她的感情一点点消耗光,但不可否认,心底还是有一份自信,即她不会变,她的爱不会收回。 显然,他太过于自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也错估了感情的价值,现在的她,满心满眼就是另一个男人。 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 讽刺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是他的兄弟,同一个父亲,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那个男人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和被承认的身份,而他终其一生,也只是一个活在暗处,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封耀华口中“失控的意外”,是不带祝福而降临这个世界的生命。 凭什么?如果权利选择,他言敬禹也会说不,宁愿不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想背负这样的耻辱,面对父母死亡的丑陋真相。 那个男人本来就轻而易举地拥有他向往的一切,他可以光明磊落,站在世界的高处,享受众人的仰望,而他只能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才为自己赢得今日的财富和权力,这些他都认了,可为什么,连湛明澜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 湛明澜是他阴霾里的第一道阳光。 那一年,他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到湛家,心知肚明,那不是他真正的家,只是一个收留地,湛弘昌和殷虹对他再好也是带了一层疏远的,他知道自己必须谨言慎行,必须比同龄人更努力和成熟,如果不够优秀就不得不到他们的关心和赏识。 在言舜清和向楠去世后,他的心就是冷的,将心房关闭,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但没想到会有湛明澜,她那么可爱,漂亮的一个大小姐,心甘情愿地当他是她的家人,拿各种珍宝分享给他,娇滴滴地喊他大哥,拉着他的手出去,和朋友骄傲地宣称,这是我哥,很帅吧,不光帅,他超聪明的。 那一刻,他竟然重获了一种归属感。 为了获得湛氏夫妻的赏识,为了进入启铭,在启铭立足,他付出的汗水和心血是旁人料想不到的,但现在想来,他之所以能那么拼,为的也是湛明澜崇拜的目光。 在他从罗锦麟那里得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后,那个晚上,他坐在车里待到了天亮,整个人冷得发颤,满脑子都是属于她的片段,希冀的是她能回到他的身边,给予他熟悉的温暖。 他第一次深刻地感知,她对他很重要,是他整个阴冷,灰暗世界里惟一的暖光。 因为如此,越加嫉恨那个男人,凭什么他从出生起就如此幸运,他无需半点付出就可以享受名利,他是封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可以做一个商场君子,拥有美誉,他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湛明澜。 他不服。 如果这是命运,他不愿接受,他要改变,用自己的手,将整个丑陋,滑稽的命运扭转过来。 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暖色的灯光投射在言敬禹冷峻坚毅的脸上,他垂下眼睫,看着湛明澜的脸,听着她呢喃封慎的名字,大掌将她的手包裹得更紧。 湛明澜没有梦到封慎,这反而是她希冀的,因为有人说过,如果强烈清晰地梦到一个人,就说明他真的出了意外,到梦里是来告别的。 她不信封慎死了,如果他死了,她一定会有感应,但她没有,这是她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安静地接受被软禁的事实,安静地盯着这个温馨优雅的房间,安静地看着窗外湛蓝的海。 言敬禹带了私人医生给她检查身体,开了进口的药,他还吩咐阿姨每天炖汤给她喝,一周七天都是不同样式。为了缓解她的紧绷神经,他带来了轻柔舒缓的音乐,每日放给她听,还时不时地送来鲜花,放在窗口的花瓶里,亲自用水浇灌。 虽然他很忙,但都会抽时间来陪她,虽然她不理他,但他还是坐在她的床边,和她说话,为她读书。 日子过得很慢,慢到湛明澜产生了幻觉,今夕是何夕。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直到看到日历,才发现只是几天。 阿姨送三餐来的时候,总会笑着帮言敬禹说话:“言先生对你可真好,每天都送花来,那那花多漂亮啊,对了,他总叮嘱我在饭菜里少放盐,因为你胃口不好,得吃清淡一点,他可真贴心。” 湛明澜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阿姨依旧絮絮叨叨言敬禹的好。 湛明澜侧头,没生气地说:“如果是你的女儿,被一个男人非法拘禁在这里,失去了自由,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阿姨立刻噤声,有些心虚地看着湛明澜。 湛明澜轻声道:“还有,不要叫我太太,我不是他太太。我已经嫁人了,你真的要称呼,可以叫我封太太。” 阿姨收拾碗碟的手一颤,心一惊:“这个,我还是叫你太太好了,我是听言先生吩咐的。” 湛明澜冷眼看着她,说道:“你这个无耻的老东西,给我滚出去。” 阿姨当她又要发病了,赶紧转身出去,刚开门,言敬禹已经在门口了,阿姨恭敬地叫了一声言先生,言敬禹淡淡地嗯了一声,让开身子,让她出去。 言敬禹一手搭着西服外套,一手拎着一个牛皮纸袋,淡漠的目光在看到湛明澜那一刻多了一抹温柔。 “是你喜欢吃的牛肉馅饼。”他放在她边上,俯身,认真观察她今天的气色,然后微笑道,“今天的气色比昨天要好。” 湛明澜不说话。 “澜澜。”他想了想说,“跟着我,不好吗?我们和小时候一样开心地在一起,不行吗?” 湛明澜没看他一眼。 他坐下,很有耐心地用手背托起她的下巴,温柔道:“小时候你总爱跟在我身后,拉着我的手求我带你出去玩,有一年期末考试之前,我带你逃课去看演唱会,还有一年,我们瞒着长辈,坐火车去n市玩了三天三夜,你不可能都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回忆太多了。我和你那么多年,他和你才多少日子?我不信你心里只有他,而忘记了我。” 他说着,贴过去亲吻湛明澜的额头,继续道:“如果你还在恨我当年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我用后面的日子来弥补,好吗?澜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尽力做好,我有信心给你最好的生活。” “最好的生活?就是这样,被你软禁在这里,失去自由,是吗?”湛明澜开口。 “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带你去国外,好吗?我们可以找一个气候适宜的小岛定居下来,过二人世界。” “言敬禹,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小女孩了。”湛明澜说,“我已经是别人的了,身体是,心也是,你怎么让我当没事人一样,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是要逼疯我吗?” 言敬禹拿开手背,认真地看她,半晌后淡淡地笑:“你不是说过,没什么是可以抵得过时间的?随着时间,你会忘记那些的,最终和我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你为的只是和我生活在一起?” “澜澜。”他顿了顿,闭上眼睛,“其实我也可以为你放弃很多。” “可是我不需要了,我和你早就结束了。如果你还有一点尊重我,念着我们以前也度过单纯快乐的时光,就告诉我,我老公在哪里,放我走,让我去找他。”湛明澜倔强的目光在提到封慎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哀求。 言敬禹睁开眼睛,沉声道:“别再问这个了,我没有骗你,他已经死了,你接不接受,都是这个事实。”他说着拉过湛明澜的手,放在唇边摩挲,“澜澜,以后别再提他了。” 湛明澜目光中那点哀求急速退去,强硬地收回了手,冷笑道:“言敬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湛明澜。”言敬禹正色道,“你非要每次提到他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你不能冷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没有他,我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湛明澜激动地咳了咳。 言敬禹拿过边上的一杯水,扶起她,亲自喂她。 她狠狠一甩手臂,就将那杯水甩到了地上。 水珠子滴滴答答地从言敬禹的手掌上滴落。 他有条不紊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安静地擦拭自己的手指,边擦边漫不经心道:“他有什么好的?你告诉我,我有哪里不如他?” “你根本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他比你干净,善良,清澈,宽容,对待感情,他比你真挚一万倍。”湛明澜冷笑地看着言敬禹,“而你肮脏,卑鄙,狭隘如魔鬼……” “够了。”言敬禹打断了她的话,修长的手按上跳动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压迫感,“澜澜,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他说着,再次俯身下来,伸手轻抚她的脸蛋,“不论他有多好,他已经不在了,你以后只能是属于我的。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接受事实,忘记他,我有足够的耐心。” “你当真要关我一辈子?” 言敬禹起身,双手垂于身侧,眼里锋芒毕露,英挺的眉目间带着郑重:“澜澜,我对你是志在必得,不会再放手。” 他说完走出了房间。 门铃响起,私人医生提着药箱进来,看到言敬禹的时候,躬身喊了一声言先生。 言敬禹微微颔首,随即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上次你提过,有一种可以让人减退记忆力的药?” “对,是一种英国人研制的新型药,长期注射可以让人减退局部的记忆力。” “这个药对人的健康影响有多大?” “会有比较强的副作用,升高血压,迷幻神经。” 言敬禹蹙眉。 “言先生,您需要这个药吗?” “副作用那么强,我不需要。”言敬禹说,“你快上楼检查她的身体,尽快向我汇报她的情况。” 私人医生立刻上楼。 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言敬禹接起电话。 “敬禹哥哥。”是华筠。 “什么事?”言敬禹问得直接。 “敬禹哥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了,发你信息你不回,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华筠在电话那头声音很是哀怨,“我想见你一面。” “我最近没有时间。”言敬禹说着要挂电话。 “敬禹哥哥!”华筠及时喊住了他,声音尖锐,“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已经整整三个月零五天没见到你了!我要见你,要见到你,我快疯了!” 言敬禹轻吸气,克制自己的烦躁,片刻后说:“你安静点,别失控,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去看你。” 说完飞速挂下了电话。 74 窗外湛蓝的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象征着自由而广阔的天地。讽刺的是,隔着一张窗,湛明澜被软禁得死死的,除了阿姨定时定点来送饭菜,言敬禹带着私人医生为她检查身体之外,她和外界没有一点交流。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模糊了时间,直到窗外枝桠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花,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换季了。 她眯了眯眼睛,用手挡额,遮了遮这太灿烂明媚的阳光。 殷虹,湛博俊,启铭……这些熟悉的人和事在她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当然想的最多的还是封慎。 他在哪里,安全与否,他会来找她吗?她每天都在想,越想心底越窜上一股失望,有个声音在明确地回复她,他找不到这里来。 如果他能找来,他早就来了,他不会放任她被欺负到这个地步,孤零零地待在这样冰冷的地方那么久。 她想念他的微笑,他身上的味道,宽阔温暖的怀抱,想着他的时候,才会有少许的心安。 这个晚上,她第一次梦到了封慎,梦境很模糊,封慎离她很远,她急着追过去,他转头,她还是看不清他的脸,直到他对她说:“我之前和你说过,如果我死了,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再找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一起快乐地生活。澜澜,你要听话,保重身体,好好生活下去。” 梦里的湛明澜使劲摇头,急着上前去拉他的衣服,但怎么也拉不到,他高大的身影像是映在湖面上一般,朦胧,易碎,她追上去,眼看就离得很近了,一只手臂的距离,她拼劲全力去抓,还是抓不到,最后他整个人瞬间变淡,淡如一阵烟。 她伤心欲绝地大喊出来,直到感觉男人的手掌的温度真实地熨帖在她皮肤上,她猛然睁开眼睛。 “澜澜。”灯光下的言敬禹眼眸划过一抹急切,“做噩梦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将言敬禹错看成封慎,激动地伸出手去,待他的声音于耳畔响起,如一桶冰水直接浇灌在她的头顶。 言敬禹干燥温暖的手帮她轻擦额头的细汗,再将她垂挂下来的微湿的头发拨到耳后,声音沉而温柔:“小时候你就总做噩梦,现在还是这样。别太紧张了,放轻松一点。” 湛明澜微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冷冷地看着言敬禹:“你让我怎么放轻松?” 言敬禹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说:“我去给你那杯水。” “我不想喝水。”湛明澜突然道,“我想吃水果,吃苹果。” 言敬禹闻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他就坐在湛明澜床边,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小刀,利落地为她削苹果。 和以前一样,她会向他撒娇说要吃苹果,他拿她没办法,就亲自削苹果给她吃,他很会削苹果皮,可以做到削完一整只苹果却不断皮,剥落的苹果皮和拉花似的。 “可以吃了。”他递过来一只光滑,透亮的苹果。 湛明澜接过后,又问他拿了小刀,自己切下一片,塞进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抬眸看他:“你真的要关我一辈子?” “我不会关你一辈子的。”言敬禹耐心道,“我说过了,等到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带你出国,找个气候适宜,四季如春的地方,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说着伸手虚拢了一下湛明澜的脑袋,“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在我身边。” 湛明澜停顿了手里的小刀,看着他冷峻的脸上浮现温柔,心里一沉,镇定自己后,反问:“我再问你一次,我老公他真的死了?” “对。”言敬禹眉峰轻压,“我没有必要骗你。就算他在,我也不会让他找到这里来的。” “他真的死了?”湛明澜重复问。 言敬禹深而黑的眼眸认真地凝视在她脸上,手沿着她的长发下滑,按住了她的肩头,淡淡道:“对。” 湛明澜垂下眼眸,低笑了一声,喃喃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她握着刀子的右手随意一晃,然后竟往自己左手手腕上刺去,言敬禹惊骇,迅疾伸手去挡她的刀,她余光瞟见后,转了转刀锋,像是不小心,像是漫不经心,实则狠狠地刺入他的虎口,顿时,银锃锃的刀下陡然出现殷红的一抹血,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显得触目惊心。 言敬禹闷哼了一记,低头看自己左手的虎口,很大很深的一个口子,血流汹涌,他立刻用右手按住。 湛明澜颤声,死死地盯着他:“你真的要让我在你身边一辈子?如果真是那样,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的。” “澜澜,你真的这么恨我?”他反问,急速的失血让他的唇褪去了血色。 这一刀又深又利,手上的经脉错落复杂,不小心的话会致人死命。 “我恨你,非常,非常恨你。”她表无表情地看他。 言敬禹右手压着伤口,薄唇勾出一个弧度,轻声道:“那也不错,至少比没感觉强多了。”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到了门口,虎口上的剧痛才发射出来,像是压榨在心头的痛一般,他太阳穴跳动得厉害,低头看伤口,才发现这一刀是有多深。 房间里一切静谧,只有床单上那殷红的血色,和鼻尖的血腥味,提醒湛明澜,刚才她那一刀是带着多么大的恨意,直刺向他。 再看见言敬禹的时候,他的右手包裹了厚厚的绷带,依旧心平气和地问她:“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湛明澜侧躺在床上,连头也没回。 言敬禹嘴角浮现自嘲的笑意,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心想,旁人一定不知道这女人会这么狠。 硬生生地割断了他的两根手掌神经。 他走过去,来到她的床边,坐下后,淡淡道:“不理我也没事,我会给你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说着低头,唇尖擦过她的耳畔:“澜澜,从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你是第一个。” “你还要我留在你身边?”她冷笑,眼眸灰暗。 言敬禹往她的身边躺下,借着壁灯,看了看被包裹得木乃伊似的手,平静道:“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澜澜,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以前和现在,一直都没做好,你怪我恨我,我可以理解,只是我不会放手。你如果要走,除非真的杀了我。” “你当我舍不得?”她反问,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似的。 良久,言敬禹的声音才响起,低而凉:“我唯一的筹码就是你舍不得。” …… “澜澜,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外表多倔强,多嫉恨如仇,你心底还是很软的。你那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看着你长大,我很了解你。” …… “我刚进你们家的时候,所有人对我的好都是带着一种刻意和疏离,只有你,你对我的好是最自然的。” …… “还记得那年在圣彼得教堂,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那刻起,我是你的,你会宠我一辈子的。” 言敬禹侧身,将手轻轻搭在湛明澜腰上,宽阔灼热的胸膛贴住她的背脊,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深嗅一口气:“澜澜,以后跟着我,我们找一个安静漂亮的小岛,一辈子住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湛明澜依旧面无表情,“你问上我一千遍,我还是这个答案,我不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 言敬禹的眼眸变深,深得和窗外的夜色一般,按在她腰间的手使了使力。 “如果是几年前,你对我这么说,我一定很开心,可是现在,你对我而言只剩下痛苦和憎恶。言敬禹,太迟了,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我心里已经有自己的爱人。”湛明澜说,“你放我走吧,如果不放我走,总有一天,我会动手杀了你的。”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他们彼此萦绕在一起的呼吸声。 言敬禹突然轻笑,很是亲昵地低头,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一个玫瑰色的吻,温热的呼吸暧昧地在她敏感处铺开。 “也好,死在你手上也不错。”他说,“我愿意承担那个风险。” “你到底为什么要逼我?你一直不缺女人,只要你想要,她们都会跟着你,你为什么偏不肯放过我?” 他环住她腰的手骤然用力,将她紧紧地带入怀里,像是安抚宝贝一般。 “澜澜,你不一样,我没有将她们和你比过。” “你不怕有报应吗?” “我不信那些,我只信自己。”言敬禹翻身,受伤的手撑在湛明澜身侧,低头看着她,“澜澜,回到我身边。我会好好对你,除了自由,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重新快乐起来。” “我不可能再快乐起来……你只会一点点地将我逼疯。”湛明澜闭上眼睛,“言敬禹,我满脑子想的人都不是你,是另一个男人,你要我这样一个女人在你身边,能做什么?” “你会忘记他的。”言敬禹低下去,含住她的唇,含糊道,“我会让你忘记他,心里只有我一个。” 终于在次年的春天到来时,湛明澜第一次逃跑。 那一天,她照例来到窗前,却意外发现下面没有站岗的人,心顿时漏了一拍,她抓紧时间,打开窗,往下一看,这个高度并不是很高,窗外有空调机。她爬上窗户,赤脚踩在空调机上,然后拉了拉裙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下面的平地,再抬头看白晃晃的阳光,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咬牙就跳了下去。 倒地的时候,手臂和臀传来刺骨的痛,她“啊”了一声,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抬了抬腿,意识到自己的确受伤了,但要逃走的意志力逼着她起身,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光着脚往前飞快的走。 她走了没多久的路,就发现臀和腿的痛隐隐发作,有些不能动弹,她死死咬唇,心里想的是,爬都要爬出这里。 她撑着身体走了很久,然后绝望地看见一片屏障。 像是监狱外的外围网,高而密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耀。 心底最后一声希望被瞬间抽走,那意志力崩溃,她受不了臀和腿上的痛楚,倒在地上。 耳畔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沉稳可怕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过了一会,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湛明澜的眼前。 她抬眸,一身墨色西服,衣冠楚楚,戴着墨镜的言敬禹就站在她面前。 对她的出逃,他似乎没有半点怒气,俯身弯腰,将她抱起来,手掌试着在她腿上某处一按,她立刻痛得叫出来。 “澜澜,你受伤了。”他蹙眉,低声在她耳边说,“得快找医生来检查。” “言敬禹!你放我出去!”湛明澜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不要惹怒我。”言敬禹抱着湛明澜警告她,迈着长腿,快步走回去。 湛明澜的臀和腿处都有轻微骨折,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再次下床时,发现窗下站岗的人多了一倍。 阿姨送饭进来,她拒绝进食,阿姨便亲自拿碗和勺子,舀饭送到她唇边,她突然暴躁地抓起饭碗朝阿姨的脸上扔去。 “诶呦!”阿姨没来得及躲开,碗擦过她的额头,她赶紧伸手捂住,不停地喊痛。 心里想的是,这女主人又发病了,得赶紧通知言先生去。 想着,转身逃似地离去,开门的时候,湛明澜又丢了一个盘子过去,砸到了她的后背,她惨叫连连。 这一天,湛明澜像是发疯一般,砸了所有的碗碟,撕破了床单,拉下了窗幔,打碎了花瓶,掀翻了凳椅,砸碎了化妆镜……待言敬禹进来时候,看见一室的狼藉和凌乱不堪。 但触目惊心的是,湛明澜脸颊上溅着的血珠子。 他飞快走近她,顾不得脚下的碎玻璃,捧起她的脸看,幸好她的脸没有受伤,他又赶紧低头看,她手臂和腿上都有伤口,像是被玻璃渣子划破的。 “够了吗?”言敬禹沉着冷静道,“你要是想砸就尽量砸,我给你换新的。” “言敬禹,你这个疯子!”湛明澜朝他扑过去。 他控制住暴怒的湛明澜,待看清她眼神里的那股绝望的疯癫,心头一沉。 趁他不设防,湛明澜用尽力气扑过去,他带着她倒在地上,在她背部快贴上碎玻璃渣子的时候,立刻伸手做了护垫,挡住了她的背,那些碎玻璃就扎在他的手臂上。 “澜澜,冷静点。”他在她耳畔不停地说,“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换个地方,你想砸东西就尽管砸,你要杀我,也可以,但必须冷静下来,澜澜,你冷静下来。” 没有进食,长期的失眠,身体的痛楚让湛明澜消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她在他怀里晕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言敬禹就坐在她身边,很平静地看着她。 “澜澜,你非要这样?一定要去找他?你死也不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他闭上眼睛,坐姿很挺,慢慢地开口,呼吸匀长。 湛明澜冷笑。 很久后,他睁开眼睛,伸手动了动床柜上的盘子,然后拿起那根针管。 湛明澜的眼神逐渐失焦。 “澜澜,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那么倔?你从没有开口求过我,也没有为我妥协过……你为什么一直那么要强,你为什么不能柔弱一点,依着我一点,多讨好我一些?”他说着,蜷起修长的手指扣了扣针管壁,那里面的气泡咕噜一下就消失了。 针管逐渐逼近湛明澜的手臂,朝着她青色的经脉,针头对着她的经脉,只需一点,就可以精准刺入。 她会忘记他给她的伤害,忘记那个男人给她的短暂快乐,忘记一切,清零重来。 “言敬禹。”湛明澜绝望中低语了一声。 只是那一声,让言敬禹握着针管的手轻微一颤,随即收回,丢在了地上。 “怕了?”言敬禹侧头,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得逞地笑了一下,随即认真说,“我吓吓你的,澜澜,我绝不会对你用这个。你不需要借助药物,你会乖乖地重回我身边,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你当我是你的玩物?”湛明澜反问。 “不。”言敬禹低头,伸手轻压她的下巴,深邃的眼眸带着血丝,声音有些燥意,“澜澜,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算是我什么,感情的慰藉,虚荣的满足,可有可无的女人,还是其他的,我自己也不清楚,但现在我知道,没你在我身边,我虽然可以活得很好,但没什么意思。” “澜澜。”他贴在她的耳朵边,声音熨帖她皮肤上的绒毛,“我只要和你一起,下地狱都可以。” “那天你对我说,我如果一直逼你,你会杀了我,当时我一点害怕和威胁都没有。”他继续道,声音沉得像是一块石头入湖底,不轻不重,却是一种力量,“澜澜,我愿意将我的命给你。” 75 言敬禹进来的时候,湛明澜侧躺在床上。 他轻轻卷起袖口,走到她的床边,垂眸静静看了她一会,然后上了床,轻躺在她身边,双臂枕着后脑勺,视线停留在天花板上的那盏圆形的吊灯上,这盏吊灯是他特地为她定制的,打开后,里面一闪一闪的暖橘色光斑,如同萤火虫一般漂亮。 他记得她从小就喜欢这样的东西。 他在讨好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没放弃过讨好她,但没有效果,她如一块千年寒石,怎么也捂不热。 收回视线,他转身,伸臂搂住身侧的人,大掌缓缓,温柔地摩挲她的腰,低声道:“澜澜,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静得没有声音。 “那我就看着办了。”他好脾气地说下去,“蛋糕是少不了的,请人做一桌子你喜欢吃的菜,再买一份礼物,嗯。” 湛明澜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动手解开她睡衣腰间的系带,干燥温暖的手探入,很轻巧地握住了她的玉峰,宠溺地罩住,轻轻吸了口气,继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能做的都做了,温柔,体贴,细心地待她,换来的只是手,脚,胸膛上的各种伤口,她发起狠来,完全变了一个人,随便砸碎花瓶,捡起尖锐的瓷片就往他身上扎,半点都不留情。 留她在身边,当真是在枕边搁了一把利器,得时刻保持警惕心,否则会丧命在她手下。 他微顿了一下,手掌依旧爱怜,亲昵地揉着她的丰盈,声音醇醇:“告诉我,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我改。” 良久,湛明澜细而沙哑的声音才无生机地响起:“我不想待在这里,和一个囚犯一样,没有自由。” 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沉吟片刻后说:“好,我带你离开这里,找一处气温,湿度都适宜的地方定居。在那里,你可以每天出去走走看看,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湛明澜冷笑:“你不会派人监视我?” “澜澜。”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在她的红色蓓蕾上,声音有了两分情动,“我早就说过了,将你关起来并非我本意,只要你打消逃开我的念头,我绝对愿意给你自由。” 湛明澜收敛了笑容,长长的睫毛垂下,投射在眼底薄弱的肌肤上,颤颤如飞虫的羽翼,遮掩了她眼眸中真实的情绪。 “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他的吻从她的额角而下,双唇含住了她软软的耳垂,“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湛明澜翻过身来,看着他,一字字地反问:“和我去别处生活?你是当真的,还是玩笑话?你愿意放弃这里?” 言敬禹的手掌探出她的胸口,转而抚摸上她的脸颊,对上她质疑的目光,嘴角的弧度缓缓加深了一些:“我和你说过,我愿意为你放弃很多。” 湛明澜目光清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看见了他眼眸里的自己。 言敬禹的喉头微动,俯身下去,轻搂她入怀,在她耳畔说话。 “澜澜,我知道你在这里待得不快乐,我会尽快安排的。” 湛明澜第一次没有挣扎地被他抱在怀里,显得乖巧柔顺。 “娱乐城的装修快完成了,我打算揭幕的时候,搞一次隆重的派对。”高仇叼着烟,慢悠悠地说,“请一些娱乐圈的大腕,政商界的名流,大报小报的记者,做足噱头,让整个s城都知道城西商业街那块是我高仇的地盘。” 啪嗒,一声清脆的开火声,炽热的火苗点燃了烟草,言敬禹吸了口烟,微微眯起眼睛看高仇,轻笑了一下。 “对了,我那个弟弟,你要多费点心。”高仇叮嘱。 他将这家娱乐城明面上的管理权交给了弟弟高介,不过在他的坚持邀约下,言敬禹依旧是幕后的大股东之一。 高仇觉得如果真的要将这个娱乐城做大做好,成为s市的一块闪耀的牌子,全权交给自己那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弟弟是不行的,因此他承诺言敬禹的股份分红非常高,为的就是言敬禹能继续给自己出谋划策。这些年,他们的合作非常愉快,他靠言敬禹的谋略,人脉赚了盆满钵满,早习惯了任何决策都向言敬禹参考建议。 “仇哥,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言敬禹晃了晃手上的烟,似笑非笑,“我以为自己只是友情参股,坐等分红。” 高仇大笑,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你小子这么精明,怎么会不清楚我在心里算计什么?我岁数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每天盯着那些报表早晚有一天会脑溢血的,高介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现在打下的这片江山迟早是要交给他的,只有他好了,我才能安度愉快的晚年,不过这混小子心高气傲,人滑头不说,做事也半桶水乱晃,真需要人多指点指点。” 近年来,高介在s市臭名累累,不少人提起他都摇头,这让高仇头疼得厉害。他只有这么一个血亲,爹娘死得早,早年他大发了后对高介很是放纵和宠溺,以至于现在的高介除了吃喝嫖赌抽的本事之外什么都不会,还整日打着他高仇的名号在外作威作福,留了一屁股烂摊子给他。渐渐的,高仇在外人面前也避谈高介两字,觉得丢人。 丢人归丢人,话说回来,高介是他唯一的弟弟,他无法坐视不管。 言敬禹想了想后说:“既然仇哥你亲自拜托我,我会帮忙的,不过都有个时效期。不瞒你说,我这两年的状态太紧绷了,虽然钱赚了不少,但没时间享受,这样的日子久了,不免也觉得有些累。” 高仇微怔,看着他一会,说:“你想成家了?” 言敬禹跳过了这个话题,淡淡道:“娱乐城那方面,出力我无所谓,只怕你弟弟不肯听我的。” 这两年,高介对言敬禹的态度,高仇也看在眼里。高介这个人向来诡诈,奸猾,处处要扣大,哪肯被人压着?高仇对言敬禹的重用让高介很是不服,背后没少给言敬禹使绊子,这些高仇其实都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做计较,毕竟高介是他的亲弟弟,言敬禹是个外人,真正该向着谁,他心里是有分寸的。 想归想,高仇还是郑重向言敬禹承诺:“这点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这个混小子的,他如果敢和你作对,再搞那些阴的,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言敬禹捻下烟,平静道:“那好。不过事先说好了,我只在前期帮忙出力,等运营方面稳定下来,我就会退到幕后,以后是盈是亏不做计较了。” 言敬禹出了锦合会所,就接到了华筠的电话,华筠在电话那头说,自己在湖畔湾这边等他,如果他不来,她就一直等下去。 挂下了电话,言敬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快步走到车子边,开门上车。 开车去湖畔湾别墅的路上,言敬禹松了松衬衣上的领带,心底涌上一阵烦躁。 这一年,他对华筠各种冷落,忽视,为的就是让她能够自己想明白,主动离开,但效果甚微。华筠像是着魔一样,非但不肯离开,还有越缠越紧的趋势,每次他回湖畔湾,都可以看见入门口,华筠面无表情,雷打不动地站在那里等他。 果不其然,车子刚开进湖畔湾的石道,隔着远远的距离,言敬禹就看见华筠很安静地站在大门口。 见言敬禹的车子来了,华筠呆滞的目光立刻亮起来。 言敬禹的车停下,按了开锁键,华筠走过来,自己开门后钻进了车里。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别墅,华筠见言敬禹一路沉默,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敢多说话,等他解开衣服扔在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她才小声地开口:“敬禹哥哥,你最近很忙是吗?都不肯接我电话,我已经整整一个月零四天没见到你了。” 闻言,言敬禹突然抬臂,甩手将水杯朝她的方向砸过去,堪堪擦过她的耳畔,砸在墙上,片刻后,一地的碎玻璃。 他太阳穴跳得厉害,手指蜷了蜷,冷声反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们中断这样的关系。” 华筠的眼睛立刻红了,哽咽道:“我没有要做什么……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能看见你,和你说话……这样都不行吗?” 言敬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眸越来越冷,冷若寒潭,片刻后说:“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致了,你最好知趣一点,乖乖地离开。如果你再纠缠我,只会让我越来越厌恶。” 华筠的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言敬禹,死死地咬着唇。 言敬禹径直往二楼的方向走,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很浮:“敬禹哥哥,你当我不知道湛明澜在哪里吗?” 言敬禹停步,侧过身,灯光下,身子的剪影在墙上无限地拉长,目光无温度地落在华筠的小脸上。 “她的车子翻下山崖,湛家到现在还派出警力积极寻找找她的人,却没有她的半点消息,你说奇怪不奇怪?”华筠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极具存在感,“还是说,她那晚根本没有开车上山,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目的就是遮掩旁人,将她匿藏起来……” 话被掐住,华筠心跳如擂,呼吸一窒,低头看自己的脖子被伸过来的手狠狠扼住。 “闭嘴。”言敬禹目光狠厉,握着她脖子的手逐渐使力,“再说一个字,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华筠的面色急速涨红,气息急促紊乱,瞳孔放大,待快要透不过气的时候,言敬禹才松开她,用力将她推到身后的沙发上。 华筠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整个身子颤得厉害,手紧紧地攥着沙发上的羊毛毯子,喃喃道:“果然是你,是你制造了那一切,将她关了起来……敬禹哥哥,你真可怕,为了得到她,你竟然这样害她……” 那日她偷听了言敬禹和高仇的电话,无意中得知了他要用湛明澜做筹码,威逼封慎的计划,听得她一身冷汗,而后,湛明澜就出事了,她的车子滚下山崖,车子被毁得一塌糊涂,却找不到她的尸体……湛家出动了一切警力,至今找不到她的人,最诡异的是,她的丈夫封慎也在随后遇害,众说纷纭,大家猜测他们的惨遇和越南方面的黑势力有关,近年来中越关系不断紧张,封慎的元嘉和越南那边在合作新能源方面产生了不可协调的矛盾和分歧,彻底惹怒了越南方面的头脑,据说在两年前,封慎带着湛明澜赴越南,也险些丧命在地方黑势力手中……这样的传言愈演愈烈,慢慢地成了被认定的事实,只有华筠不相信,她始终记得那晚偷听到的那通电话,以及言敬禹冰冷刺骨的声音。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华筠认定湛明澜的失踪和言敬禹一定有关系。 言敬禹走过来,伸手捏住华筠的下巴,轻轻地说:“你病了,所以会胡思乱想,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病?” 他逼近的脸,眼眸里的冷光让华筠如堕冰窖,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涌上来,她摇着头,无声地流泪。 “那就永远地闭上嘴巴。”他带着警示和命令的神情看着她,启唇,“别惹怒我,你承担不了那结果的。”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湛明澜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手上翻着一叠资料和画报。 言敬禹进来的时候,蹙起眉头:“怎么坐在地上?会着凉的。”说着他转身在房间里找了一个柔软的坐垫和一块毛巾毯,将她轻轻扶起来,把坐垫放在她臀下,再按她坐下,将毛巾毯盖在她膝头。 湛明澜随他摆布,视线未离开手上的画报。 言敬禹随即坐下,伸直长腿,手臂环住她的腰,陪她一起看:“选好了吗?喜欢哪个海岛?” 他准备找一处国外的小岛,气温适宜,四季如春的地方,将她先安置在那里,等自己处理完s市的事情后,飞过去陪她。 湛明澜将画报丢开,摇头:“没一个喜欢的。” “没事,慢慢挑,总会挑到喜欢的。”他耐心道,伸手拢了拢她的长发,阳光从窗外投射在她脸上,使得她脸上的细绒毛清晰可见,这么近的距离,他凝聚的目光逐渐温柔,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心起涟漪。 再过段时间,等他收拾好这里的一切,就飞过去陪她过二人世界,他们可以在那春暖花开的地方,相依相守,一辈子在一起。 她会永远在他身边,触手可及,这个事实让他心安。 “我想去沙黎。”湛明澜突然开口。 “嗯?” “我说我想去沙黎。”她侧过头,很平静地看着他,慢慢地说,“你不记得了吗,哥?” 言敬禹环在她腰上的手一滞,随即内心竟澎湃起来,如同海浪拍打岩石,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湛明澜说的是沙黎,还叫他哥。 很早很早以前,湛明澜还在读书的时候,她看了一份旅游杂志,上面有沙黎岛的介绍,她被里面红色的沙滩,和特有的斑斓色贝壳吸引,兴奋地拿给言敬禹看,说自己要去沙黎岛玩,不过那时候沙黎岛的尚未开发,处于原生化状态,没有旅游的基础设施,治安不好,湛弘昌和殷虹反对他们前去,于是计划被搁浅。 “我记得。”言敬禹笑着将她抱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那时候你闹着要去看那里的红沙滩和彩贝壳,但爸妈不答应。” “我现在想去。”湛明澜说,“很想很想去。” 言敬禹在思考,这么长时间,湛明澜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她想去沙黎岛,但那个地方不适合定居,还是在国内的南方,毗邻那边的一个旅游城市,人口流动不小,他不想冒风险带湛明澜去那边。 湛明澜静静地看他,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那边不适合定居。”言敬禹握着她的手,低头认真地说,“我们换个地方。” 湛明澜眼眸的光顿时暗了下去,挺失望的样子:“我只是想去那边玩玩,也不是说要一直住在那里。这几天我每晚做梦,都会梦到那里的红色沙滩,漂亮的贝壳,白色的海鸟,还有那里的天空,那里的天空特别蓝,和颜料似的,没有一点杂质……” 她说话速度很慢,提及那里的一切,暗下来的眼眸又渐渐亮起来,在言敬禹眼里,她很像是一个小孩,被关在家里很久后渴求长辈带她出去玩的小孩……心里有些不忍,他低声反问:“你真的这么想去那边?” “嗯。”湛明澜点头,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很想去看看,早就想去了,一直没机会去。” “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去那边看看。”言敬禹松口,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真的?”湛明澜似不确定地反问。 “真的。”他捏了捏湛明澜的脸,不无宠溺地说,“这些日子你要多吃点饭,养点力气,否则到时候会玩不动的。” 湛明澜点头,目光无意中划过他手臂上的一道伤痕。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也顺着看自己手臂上的一道口子,轻轻笑了笑,笑声不无自嘲。 “手上两道,胸口也有,腿上也有……澜澜,你说你多狠。”虽然是这么说,但语气里半点责怪都没有,反而尽显温柔。 这些都是湛明澜的“杰作”,这一年,她每次情绪激动,歇斯底里的时候,都持着利器,往他身上胡乱地砸和刺。 “痛吗?”她问。 “不痛。”他说,目光认真地看她,“是我对不起你,该受的。” 湛明澜平静的目光对上他的脸,描摹着他的眉心,鼻梁和唇,许久后,才别开视线,眯着眼睛看窗外的阳光。 言敬禹的手掌缓缓抚摸上她的背,动作轻柔:“那年,我们从h市赶回s市,大晚上的遇到劫车党,你帮我挡了一刀子。” 他语气平静,往事娓娓道来。 “澜澜,你当时明明痛得要死,偏偏装出没事人的样子,真的可爱又可怜。” 湛明澜抿了抿干涩的唇,说:“对啊,我帮你挡了一刀子,而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话里有些赌气的意味,却让言敬禹觉得很好听。这些日子,她一直默不作声,对他视而不见,神情冷漠,今天却难得地说了一些话,还带了上情绪,这让他有些高兴,这是好兆头,他就喜欢她的赌气,计较,怨怼。 “澜澜,我错了。”他抱紧她,闭上眼睛,声音在她耳畔,“让我用以后的日子来弥补你,我保证自己会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一个月后,言敬禹带湛明澜前往沙黎岛。 或许是因为湛明澜可以离开这禁闭的地方,重获自由,这一个月来,她情绪不再像以前那么低落,她按时吃三餐,对营养汤和药物也不再排斥,积极在房间里健身,安静地看书看碟,练书法,浇灌花草……每每言敬禹来,她也不再面露冷漠,偶尔还会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一会,再慢慢收回。 这让言敬禹觉得,自己的确该带她出去走动走动,总是关她在房间里会闷坏她的。说到底,他明白她骨子里是个很向往自由生活,不愿被束缚的女孩,既然他已经决定和她生活一辈子,就要努力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让她真正开心起来。 开车离开这里,前往沙黎岛,言敬禹只安排了一个司机和两个保镖。 车子开出铁制大门时,湛明澜的余光瞟见窗外蓝色天空的一角,心不被控制地狠狠加速跳了两下。 她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因为这几日天气变冷,言敬禹帮她准备了一袋厚厚的衣服,热乎乎的奶茶和各种药品。 一路上,湛明澜都没怎么说话,言敬禹在车里看书,自己和自己下棋,只是目光一直锁定她。 车子开了近两天一夜,一行人才到了沙黎岛。 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湛明澜晕晕乎乎的,言敬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热度,赶紧将她抱进预定好的宾馆房间,将她安放在床上,喂她喝水吃药,并吩咐服务员带一碗热粥过来。 言敬禹亲自喂湛明澜喝热粥,湛明澜喝了一半就摇头,说想喝新鲜的果汁。 “好,我帮你去弄新鲜的果汁。” 没多久,言敬禹就拿着一杯新鲜的橙汁进来,湛明澜接过后和孩子似急着喝了一口,却猛地呛出来,言敬禹伸手探向床柜上的纸巾盒,挺意外的,半张纸巾都没有。 他转身去包里拆新的。 湛明澜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陡然划过来一抹不易察觉的光。 等言敬禹转身,拿着纸巾到湛明澜面前,亲自帮她擦嘴角。 “这个水果汁味道好奇怪。”湛明澜说。 言敬禹接过闻了闻,觉得很正常,喝了一口,蹙了蹙眉:“是有点酸。” 说着将杯子放在一边,又用手探了探湛明澜的额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出去玩。” “我想现在出去走走,这里好闷,我透不过气来。”她说。 “不行,现在风大,出去会着凉的。” “多穿点衣服不就行了?”湛明澜看着言敬禹,目光带着一点哀求,“这里真的好闷,我想出去透透气,再说今天不是那么冷,刚才下车的时候,吹过来的风暖暖的,好舒服。”她说着吸了吸鼻子,“继续待在这里我会闷死的。” 言敬禹拗不过湛明澜,最终答应带她出去透气。 出门前,他帮她裹好大衣,绕好围巾,戴上帽子,将她遮得密密实实。 走到外面,风吹拂在脸上,湛明澜深吸一口气,说:“好舒服。” 言敬禹转过来,帮她拉了拉衣领,轻声道:“别着凉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沙滩上。 这里的沙滩果真和当年杂志上的照片一样,是暗红色的,湛明澜俯身下去,手捏了一把沙子,触感粗糙,亦凉凉的。 晚上的沙滩上没有人,重获自由的湛明澜看上去很兴奋,一开始是快走,后来蹦蹦跳跳的,时不时低头堆个沙子,用树枝条挖沙坑里的贝壳……言敬禹开始还担心她会累倒,但看着她脸上不自不觉地露出笑容,也不忍打断她的玩乐。 “我们去那边看看。”湛明澜点了点远处的沙滩。 未等言敬禹说话,她已经快步过去了,言敬禹见状立刻迈开长腿跟上去。 不知为何,挪动步伐的时候,他左脚传来一阵麻意,很短暂的一记,他就紧跟上去了。 风吹拂他的眉眼,他有些淡淡的疲倦和困意。 湛明澜走了很长一段路,一路上笑个不停,真像是在笼子里被关了许久的小鸟,突然飞了出去,获得了自由,那种兴奋和激动难以自持。 言敬禹无奈地看着她,心里想的是,也好,让她放纵一回,这一年,她被压抑太久了,再压抑下去,精神上会出问题。 湛明澜气喘吁吁地蹲下,伸手抹开沙子,取出了一枚光滑的,亮亮的贝壳,朝言敬禹喊:“你看,这里真的有彩贝壳!” 言敬禹走过去,蹲下去看她手里的贝壳,很精致的一枚,红蓝黄绿相间的外壳,像是被人工涂了一层彩釉,非常漂亮,但比这漂亮的是湛明澜的笑靥。 一阵恍惚,他以为自己面前的是十八岁的湛明澜,因为只有那时候的湛明澜才会对他笑得这么纯粹,灿烂。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温柔地叫她的名字:“澜澜。” 他要好好地保存她这张笑靥,好好地照顾她,保护她,让她重新获得以前的快乐。 “等等,你脚边好像有东西。”湛明澜笑道,“别动,我看见了,是一枚很大的贝壳。” 言敬禹闻言保持不动,湛明澜伸手过去,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她手里的东西,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认真,轻声道:“别动,当心会踩坏它。” 言敬禹还未反应过来,左腿上便传来锥心的刺痛,抬眸一看,湛明澜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褪,刚才那纯粹甜美的笑像是错觉一般,刹那间,他只有一个念头,刚才她的笑是不是真的? 小剂量的麻醉药效应出现,他整个左脚都是麻的,手臂也动弹不得,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湛明澜收回小刀,放进口袋,一把推到了言敬禹。 她起身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她走了几步,回头看言敬禹,他也看着她,只不过在他眼里,她的身形越来越模糊,逐渐变形。 湛明澜收回视线,快步走向前,等走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头,遮挡住言敬禹倒下的颀长身体,她才飞快,像疯了一般跑起来,狂风夹杂着海声在耳畔呼啸而来,她使出全部力气在逃,挥舞着手臂,一步又一步,大步向前,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立刻,心脏每一记跳动都贴在耳边。 她从没有跑得那么用力,也没有跑得那么快过。 那么快,快到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快到脑子里全无杂念,仅有一个念头,要逃,不能被追上,要逃。 这一晚有月亮,很温柔地挂在天边,她就这样逃了很久很久,脚步都停不下来。 直到她累得摔下去,膝盖磕到了地上的沙石,痛得翻了个身,对着夜空,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腔震动厉害,心脏处疼得要爆炸。 整个人发抖得厉害,整个天地都旋转起来,她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有一双手将她拉到黑暗的最深处,她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得镇定。 她脑海里浮现封慎的眉眼,缓缓攥紧拳头,告诉自己撑下去。 他可以给她无限能量,让她一直一直撑下去,越过黑暗,越过绝望的泥沼,甚至都不畏惧死亡,重新睁开眼,看清楚这个世界的光亮。 她从未感觉他离她那么近,近在咫尺,原来,灵魂真的是可以相通。 记忆深处开了个口子,令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那一幕逐渐清晰,明亮,像是一个光源在她眼前一点点地晕开。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没有人陪你玩吗?算了,我大方一点好了,让西曼迪陪你玩,不过前提是你要好好照顾她哦,就算玩厌了也不能将她丢到垃圾箱里。”她跳下了,整了整自己的碎花小裙子,白白胖胖的双手捧着西曼迪给他。 那是湛弘昌从俄罗斯带回来给她的木雕娃娃,她宝贝到不行,整日抱在怀里,还取名为西曼迪。 他接过,认真又木讷地点头,说:“放心,我不会丢掉西曼迪的。” …… 她侧过头,看见海面上的几只渔船。 她之所以选沙黎岛,因为这里有很多非法的,私人渔船可以出海,运送货物。 76 沙黎岛有不少私人渔船,专门于晚上运输岛上的野生动物如鹤鸟,猪獾,夜鹭,白鹭到邻市的市场买卖,牟取非法利益。 此时此刻,月色正浓,几艘乌色的渔船就停在海面上,船体上泛着清冷的光。 湛明澜撑起身子,费力跑过去,和渔船上的两名工人谈了谈,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块名表,一枚白玉佩和几样精致小巧的手工艺品,换取了他们答应上她上船,运她到对岸的承诺。 船舱里摆放的是各种关着动物的笼子,发出一股刺鼻的异味,光线昏暗,整个船舱又闷又热,这样的环境让人无法安心下来休息,湛明澜找了角落的位置,勉强坐下,双手抱膝,对视她对面笼子里关着的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动物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乎乎,湿漉漉,很清亮,通人性似的,让湛明澜惶恐不安的心微微安定了一些。 却丝毫不敢有一丝疲倦。在这样的环境,充斥着不安,浮躁,甚至危险的因子,无法令人的神经松懈。 湛明澜双手紧紧抱住膝头,深呼吸后,心里想的是,她要找到封慎,她要回到他的身边。 封慎不会不在的……她相信人和人之间,随着感情的增厚是会产生一种心灵感应的,如果他出事了,她一定能强烈地感觉到…… 她闭上眼睛,手却微微颤抖起来,她知道事到如今,只能这么想了,如果事实不是这样……这一年,她连想象这个可能的勇气都没有。 但此刻,这个绝望的念头窜入脑子里,她一颗心意外地沉静下来,咀嚼这个念头。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也只能接受事实。 渔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湛明澜长期失去自由,不接地气,体质没以前好了,突然性地奔跑了这么长时间,体力消耗严重,船舱的异味加上摇晃的频率让她挺不住,一阵又一阵的胃酸泛上来,吐在了边上。 下一秒,船舱的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双浑浊的眼睛望进来。 “我想喝水,麻烦你们给我点水。”湛明澜轻轻地说。 不一会儿,那人就丢进来一瓶矿泉水,湛明澜说了声谢谢,捡起来后拧开,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就这样过去了三个多钟头,天色已经是沉到了深渊的黑,湛明澜双手抱膝,始终保持一个姿势,高度的警惕心让她不敢放松半点。 船舱的门又被拉开,刚才送水的那个精瘦男人突然语气强硬地让她上岸。 湛明澜一愣,按时间来算,保守估计,到邻市也不会低于五小时,显然时间未到,为什么要让她上岸? 男人已经开始吼了,说你不能再待在船上,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你必须立刻下船。 未给湛明澜时间,他手持一个卷杆模样的东西,不停地挥,示意她赶紧出来。 湛明澜起身,走过去,又求了他一会,他依旧非常执意要她赶紧上岸,如果她不肯,就将她丢到海里。 湛明澜知道他们做的是非法运输野生动物,到黑市买卖的生意,是公安局打击的目标,警惕性和防御性很重,也许是临时改变路线,又也许是怀疑她的身份,总之再留在船上,安全抵达邻市的港口是没可能了,她只剩下一条路,听他们的话,现在上岸。 上岸后才发现,这里是沙黎岛和邻市之间的一个靠海的小县城。 已是凌晨时分,咸湿的海风夹着寒气扑面而来,让人睁不开眼睛,眯着眼望去,眼前很是空旷的一片,半个人都没有,仅剩几盏光线昏暗的路灯,昭示这里是个小县城。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许是下过雨的关系,到处都是肮脏的泥水,很快弄湿了她的平底鞋。 她走了几百米的路,耳畔传来轰轰的车声,定睛一看,灰蒙蒙的前方有一辆摩托车开过来。 似乎看到了眼前的人影,摩托车的前灯骤亮,一束炽亮的光打在她脸上,紧接着是急速的刹车声,车轮和地上的沙烁摩擦的刺耳声如一把刀子割着耳膜。 从车上跳下来两个穿尼格子外套的男人,一前一后地打量着湛明澜。 湛明澜感受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侵凌,心一沉。 其中一个男人带着乡音问了她一句话,她听不懂,没做声,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们。片刻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过来,眼神由最初的探究逐渐流露出隐隐的兴奋。 也是,这空旷荒凉的地方,湛明澜孤零零的一个弱女子,全身狼狈,面色苍白,披头散发,完完全全的一个受害人的模样,不免让人觉得好欺负。况且,她本身漂亮的面孔,纤细高挑的身材在对方看来很是惊喜,见四下无人,就起了色心。 他们步步逼近,湛明澜迟滞了一下,果断转身,但没跑几步,就被其中一个男人从后扑了上来,压倒了她的身体,那男人个头不高,但扑上来的力气很大,用她听不懂的乡音在她耳畔吼着什么……湛明澜尖叫,那男人伸手绕过来捂住她的嘴巴,她张嘴狠狠咬下去,他吃痛,立刻松手,举起手狠狠地砸她的后脑勺,另一个男人也赶紧过来,迫不及待地蹲下来,和同伴一起控制住湛明澜的手脚,将她整个人翻过来,胡乱地摸她的身体,扯开她的厚大衣…… 湛明澜的心沉到了谷底,真正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她抬腿,膝盖却被对方压制住,双手腕被勒得紧……使劲全身力气喊救命,却没有半点回应……这空旷,荒凉,灰蒙蒙的世界,雨丝轻轻飘下来,她挣扎着,却换来对方更兴奋,甚至癫狂的欲^望……她从未见过这么丑陋的脸和眼神,猥琐诡异的神情,带着令人作呕的热气一点点逼近她……伸手探入她的衬衣里,她全身立刻紧绷起来,疯狂地喊着救命。 羞辱,恐惧,憎恶,绝望……交织成网,她反而挣扎得更厉害了,嘶声力竭地喊着救命,她知道挣扎也许是无果的,但放弃挣扎就彻底完了。 那两只粗糙,湿漉漉的手按在她腰上的时候,激起了她全部的求生意志,脑子里清朗一片,就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挣扎,死都要挣扎下去。 两个男人没料到这个瘦弱的女人竟然那么悍,慌张之余伸手狠狠地劈她的脖颈,她一个吃痛,眼前出现无数个星星,晕得不行,却死死咬着唇,继续挣扎。 细雨转大,雷声隐隐,那个男人丧心病狂地扯开湛明澜贴身的衬衣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狭长的巨雷,像是扯开了一道口子,让这个世界顿时亮如白昼。 那男人吓了一跳,身体都颤了颤,等回过神来,这只是一个惊雷,又看见湛明澜一双狠戾眸子里的血丝,本能地一怔,湛明澜趁机用力屈膝,使劲全部力量,朝他身下那龌龊急色的地方一击,他完全没预防,痛得嚎叫起来,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湛明澜又伸手抓了一把湿泥,朝他脸上砸去。 另一个男人见同伴又吼又叫,注意力分散开来,湛明澜翻了个身,手撑地,飞快起身,向前逃去,一边跑一边听到身后那两个男人愤怒,急切的吼声。果不其然,跑了不到百米,另一个男人就追上来,伸手疯狂地往湛明澜衣服上乱抓,她加速了脚步,却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他立刻抬起脚往她身上踢,她整个身子失去重心往前倾斜,眼前陡然出现两束亮光……一辆车竟然飞速驶过来…… 风驰电掣中,脑子里浮现的念头竟然是,她宁愿被车撞死,也不要落在龌龊之徒手中。 轮胎和沙烁发出非常刺耳的声音,车头在湛明澜前方不到一米处堪堪停住。 湛明澜趴在地上,雨水模糊了她的脸,恍惚中,她看见有人下了车,朝她走过来,还叫了她的名字,她楞楞地点了点头,那人确认是她后迅疾地蹲下来,将她扶起来,并命令车子里的人抓住那个转身欲逃的男人。 极度的疲惫让她意识不那么清晰,她撑不住了,抓住那人的袖子,轻声道:“封慎,他在哪里?我好想他。” 她就反复地问,却听不到其他声音,只看见对方的唇不停翕动,逐渐模糊。 莫侠看到湛明澜的这一刻也是非常惊诧,湛明澜失踪的这一年,湛家一直出动警力追踪她的下落,却没有半点消息,加上封慎的意外,整个s市都认定了他们夫妻是遭遇越南黑势力的迫害,他莫侠本人也相信了这一说法,而现在竟然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遇到了失踪一年的湛明澜,对他来说,这比见鬼都来的震惊。 这个县城背山靠海,以谷物酿酒技术闻名,莫侠这次来是为了考察这里的酒庄环境,土质和酒品质量的稳定性,以寻求自己品酒室的合作伙伴。今晚的商宴后结束后,他回到酒店,却毫无睡意,一时兴起想来县城的北头看看,安安静静地吹吹海风,谁知车子在北头这么空旷,荒凉的路上驰骋时,竟然碰上一人直直地朝着车头撞上来,吓得他一身冷汗,幸好及时刹车,没出意外,他庆幸之余,赶紧下车,然后见鬼似的,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湛明澜。 湛明澜只小睡了一会,就被莫侠的说话声吵醒了,睁开眼睛的同时,莫侠挂下了电话,但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了“封慎”两个字。 见湛明澜醒了,莫侠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认真地问:“这是几?” “封慎呢?”湛明澜的神情比他更认真,“他人呢?” 莫侠收回手指,说:“一年零四个月前,你和他陆续失踪,这事在整个s市炸开了,直到大半年前,热度才逐渐退去。”他顿了一下后,严肃地问,“湛明澜,你连车坠下山崖后,人去哪儿了?这一年多,你在哪里?” 湛明澜突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莫侠这个问题。 莫侠看她神情迟滞,神情恍惚,状态很差的模样,想了想说:“你不愿意对我说也行,那我通知你家人,让他们来接你。” 说着他拿起电话。 “等等。”湛明澜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机,说,“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莫侠边问边探究似地看她的脸。 他想,湛明澜这样子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刺激,连车坠崖,车子起火,她的人却不知所踪,整整消失那么久,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会不会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刚才,你在打电话?好像说到了封慎?”湛明澜换了话题,急着问。 莫侠想着点了点头,语气落寞:“和你出事的时间差不多,他乘私人游艇出海,遇到越南组织方面派来的杀手,不幸中枪后坠海,那杀手很专业,潜逃至今未归案,封家的老奶奶已经倒下了,大家族那边依旧在寻找他的下落,只是迟迟没有结果,他们也失去了耐心。” 湛明澜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来,心脏处一阵钝痛,中枪,坠海,原来言敬禹不是骗她的。 封慎真的死了?她的四肢瞬间如凝结如寒冰,左胸口的地方疼得厉害。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的疑点很多,首先封慎为什么要乘坐私人游艇出海,再者越南的杀人怎么会潜伏在游艇上,然后言敬禹怎么会知道封慎死了,他说自己亲眼见证…… “但我也不信他死了,毕竟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捞不到他的尸体,这事就不能轻易下定论。”莫侠见她面色苍白,整个人在听说封慎出事后一点生机都没有,又补充道,“这一年多来,我也一直联系各方面人力,积极寻找他的下落,希望,”他又是一顿,垂下眼眸,“希望吧。” 湛明澜坐在床沿,很久都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让我通知你的家人?”莫侠观察湛明澜的面色,试探道,“你身上是不是受伤了?” 湛明澜轻轻摇了摇头,抬眸看莫侠,然后陈述了这一年多来被言敬禹软禁的事实。 莫侠闻言大骇,冷意爬上他的背脊,怎么也没想到软禁湛明澜的是她名义上的哥哥言敬禹,要知道在湛明澜出事后,言敬禹也积极联系警方,扬言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一直找下去,绝不会放弃,此外,他也出面主持大局,在各种场合做湛家的代言人,在外人看来,言敬禹已然是湛家的顶梁柱。 却没想到,湛明澜就是被他软禁的,真相竟然如此可怕。 言敬禹,那个衣冠楚楚,有商场君子美誉的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沉稳内敛,优雅得体的男人,竟然有这么荒唐,扭曲的一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谓的越南方面结仇只是一个烟雾弹,真正害封慎的是他?”莫侠问。 湛明澜双手捂住脸,喃喃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管那些,我现在只想知道封慎他到底在哪里……” 她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在莫侠听来,是类似小动物的呜咽,他明白她已经无法再承受其他了。 他伸手拍了拍湛明澜的肩膀,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安慰道:“我不相信他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个直觉,他很强大,又有善心,老天会保佑他的。”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越来越不确定……”湛明澜哽咽,泪水从手指缝中落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她噤声,片刻后,任由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哭的形式有很多种,其中无声之泪是最伤人的。 莫侠看着湛明澜,她的手因为用力,在灯光下青筋暴露,整个背挺得很直,像是僵直在那里,不能放松半点,只有肩膀的颤动知道她是在哭,哭得厉害,眼泪从手指缝落下来,越来越多,他没有劝阻她,任由她哭下去。 她想起自己和封慎在越南的时候,他将仅有的药草全部涂抹在她的脸上,背着她大汗淋漓地跑出那篇魔鬼瘴林,他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泥沼里拉出来,他醒来后叼着一根草,淡淡地看着她,完全的从容,镇定,置生死于度外,温柔喊她过来,将她的脑袋搁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结实用力的手臂箍她入怀,带着胡渣的下巴摩挲她的额头,故意逗着她玩,一遍遍地叫她老婆。 他本来应该拥有顺遂的一生,是她一次又一次拖他到地狱。 奶奶说得没有错,他会遭遇情劫,会粉身碎骨,而这个情劫就是她,她现在才知道。 她还幼稚地宣称,会好好保护他,她现在明白自己的力量多么微薄,她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他。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莫侠接起电话,几句话后就面色一变。 湛明澜在听到电话铃声的那一刻,就抬起头,满是泪水地看着莫侠。 直到莫侠挂下电话,转过头来,神情沉重,将目光投向她:“明澜,你要坚强点。” “什么?” “我派的人在他失踪的海域附近搜寻,刚才有消息说军机打捞上一具尸体,身高,体型都和封慎的情况吻合。” 眼前一黑,湛明澜彻底掉入了深渊。 “天亮后他们会传照片给我。”莫侠轻声说,“还不确定,你不要太悲观了。” 等待是漫长的煎熬,到了天亮,莫侠的笔记本上接收到那张死尸的照片,让湛明澜过来看,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睁大眼睛看笔记本上的照片,那具青白发硬的尸体,她死死盯了很久,然后对莫侠说:“这不是他,我可以确定,他不是这样的。” 莫侠想了想说:“我们等他们那边的报告结果。” 湛明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恳求莫侠:“我要去找他。” 莫侠苦笑:“我们一直都在找他。” “不,我的意思是,我要去他坠海的地方,沿着那片海,每一个他可能上岸的地方,我要逐个去找。”湛明澜郑重道。 莫侠一怔,随即道:“这希望很小。” “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要去找他。”湛明澜急切道,“我不想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得找到他,陪在他身边。” “如果……”莫侠说着噤声。 “如果他死了,我会接受的。”湛明澜眼眸带着血丝,却是无比的坚定,执着,“但前提是我要找到他,活人也好,尸体也罢,我要找到他。” 就算是尸体,她也无法让他冷冰冰地沉入海洋。 “明澜,你理智一点,别太疯狂,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也吃不消这样做。” “我身体没事,真的,我不会倒下。”湛明澜涩笑了一下,然后收敛微笑,一字字地说,“我的确是疯了,如果不疯,我不会爱上他。” “湛家那边?” “现在,所有的事都不如他重要。”湛明澜说,“我不能再等了,莫侠,你帮帮我。” 莫侠抽了根烟,咬在唇上,狠狠地扣了扣打火机,随着一簇火苗跃起,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不知道,他爱你远比你爱他的多?就算你找到他,他回来,他也必须承受这样的事实,这种感情,他是输定了,最可悲的是,他永远不会和你计较这个输赢。” “我知道。”她说,“在感情上我无法和他比。我亏欠他,也害了他。从开始的时候,我目的就不纯,只当他是一个慰藉品,不愿寂寞,不想一个人,贪恋他给我的快乐,我没有想过为他做什么,也没有真正给他过什么,他都没有和我计较过。我爱过别人,再去爱他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纯粹,但对他而言,纯粹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任性,犯错,可以糊里糊涂,可以什么都做不好,他都无所谓,他对我的要求就那么一个……而我仗的不过是他会永远这样地让着我。” 莫侠沉默。 “所以求你帮帮我,我要去找他,就算是最坏的结果,让我自己面对。”湛明澜说,“就算是惩罚,我愿意接受。” 亲口告诉他,我想起来了,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当时你帮我赶跑了那些欺负我的人,吃了很多拳头,你还帮我梳辫子,我开心极了,说大哥哥,你真的好厉害,我好想有你这样一个可以保护我,又帮我梳辫子的哥哥,要是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因为你,此后,我就很想有一个强大的哥哥,我将这个心愿埋在心底。 以至于,后来我真的有了一个哥哥,我兴奋得不行,积极讨好他,亲近他,等他愿意和我玩,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帮我梳辫子。 你也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和我拉勾勾,拆线那天在小花园见面,但是我忘记去了。 我想你那天一定孤单单地等了很久,相信我一定会出现,直到日落黄昏,才接受事实,一个人起身回家。 你一直没有玩伴,难得找到一个,还放了你鸽子,而你非但没有半点生气,还一直好好照顾着西曼迪。 良久后,莫侠开口:“好,我陪你去找他,不过你先要好好休息两天,我去安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澜澜遇到大封后想要一个哥哥,那种被保护,被呵护,被珍视的赶脚。 她祈求上天给她哥哥,然后言敬禹童鞋从天而降,她开心的不行,整日围着他转:“哥哥,帮我梳辫子呀” 大封打了个喷嚏,淡定拿起纸巾。 ps:梳辫子的情节在两人约会游乐场有,可以去回味。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7-2716:11:21 么么哒陈发财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7-2721:07:50 么么哒weiai010102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7-2800:10: >3<不要忘记给我啵啵哦~ 77 仅在县城停留了一天,湛明澜就坚持立刻出发去找封慎,虽然莫侠对她的身体状态不放心,但拗不过她的执意,只好带她出发。 在得知言敬禹软禁湛明澜,湛明澜费尽周折逃出来的事实后,莫侠开始质疑封慎遇害的真相,将目标对象怀疑到言敬禹身上,如果言敬禹真是如此可怕的人,根本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多方面的顾虑后,他做出了决定,暂且不将湛明澜的消息通知湛家,对此,湛明澜也赞同。 莫侠亲自驾车,载着湛明澜离开县城。 一路上,湛明澜很安静地低着头,偶尔将目光投向窗外,一天的暴雨后,整个世界显得非常澄澈干净,淡金色的暖光笼罩着这片大地,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莫侠腾出一只手,递给她水,她谢谢后接过,拧开瓶盖喝了大口,他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格外的沉静,却心知肚明,她的压力有多大。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做好了心理准备,会坚强面对最坏的结果,但谁知道当那个最坏的结果放在眼前,她会不会立刻崩溃?一天前,她无声哭泣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脑海,他心咯噔了一下。 封慎是他的好友,封慎出事后,连他都觉得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他的妻子。 “说起来,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莫侠有些意外,侧头看了看湛明澜,淡淡地笑:“很早了,我们读的是同一所私立高中,在那会认识的。” 湛明澜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莫侠继续说下去:“学生时代的他挺安静的,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做实验,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却完全不骄矜,对谁都一视同仁,不会太冷漠,但也不会太亲近。我们是在一场篮球赛上认识的,我看他挺顺眼的,就主动和他交朋友,后来也常常一起打球,关系渐渐好起来,高考前他还帮我补课呢,我成绩很烂,读书三年都是混日子的,数理化没一门及格的,他呢,是数理化的天才,人也挺有耐心的,帮我讲解热点题,分析我的错误点,呵,我觉得他教得比老师教得直接有用多了,他还押题,每次都押得很准,那年高考,托他的福,我发挥超常……” 阳光跳跃在湛明澜的眼睫上,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背紧贴在皮椅背上,双手搁在膝头,很认真地听莫侠说话。 “说句实在的。”莫侠的手转着方向盘,闲谈似的,“他在不少方面影响了我,譬如他很专注,做事很投入,有很强的克制力和毅力,目标明确,心无旁骛……认识他之后,潜移默化中,我也被他影响了不少,以前散漫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也开始认真思考,将来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做,该怎么做等等。”顿了顿后说,“他就是有这样可怕的影响力。” 湛明澜轻轻点了点头。 “还想听什么?”莫侠笑问。 “都可以,只要是关于他的。” “说起来,学生时代,我比他受女孩子欢迎多了,我可没吹牛,他优秀归优秀,但性子偏冷,喜欢独来独往,不太理会女孩子的殷勤搭讪,久而久之,她们也觉得无趣,不盯着他了,反而是我这样,长相还不错,脸上带着笑,见谁都可以聊两句的,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莫侠说,“我那会源源不断地交女朋友,分分合合,吵来吵去的,他就默默见证了我的情史。” “是吗?” 莫侠点头,想了想说:“他挺专一的,这个专一也不光在指感情方面,在任何领域,他都是这样,很纯粹,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目标明确,持之以恒,不会受外界的诱惑,对名利看得也没有一般商人那么重,自从他之后,我就没见过这样类型的人。” 说话间,手机铃声响起,莫侠戴上耳机,接听电话,几分钟后结束通话。 “是谁?”湛明澜问,因为她刚才听到莫侠提及了封慎的名字。 “是骆冰。”莫侠解释说,“她是元嘉传媒旗下的艺人,封慎以前替她解围过,她一直挺感激的,封慎出事后,她心情很沉重,停工了一段时间,四处托关系打听……不过她和封慎真没什么私交,你别误会。” “我知道。”湛明澜笑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能帮上忙的她感激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斤斤计较。 “他就喜欢你一个人。”莫侠很自然地补充了一句。 “嗯。”湛明澜侧过头,眯着眼睛看窗外的太阳,不再说话了。 莫侠开车载着湛明澜到了领市,马不停蹄地联系军政界的要人安排了一架私人飞机,再给湛明澜换了套衣服,简单一番乔装打扮后,便一同上了飞机,飞往封慎出事的海域。 封慎出事的海域附近大小岛屿有几十个,有很多是被其他国家所控制,私人船舶无法登陆。 真正到了这里,才知道何谓大海捞针。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湛明澜就跟着莫侠登陆那些大小岛屿寻人,莫侠将封慎的照片,身体特征,身份资料都整理成册,托朋友联系岛内警方,展开寻踪调查,却一直没有结果。 晚上,莫侠拿着地图研究,偶尔抬眼看着静坐的湛明澜,虽然她看上去精神没有问题,神色也正常,但他依旧可以透过她的眼睛,感受到那份日渐沉重的压力。 一天又一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虽然来之前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到了这里后,整日看见这片汪洋大海,任谁都会起坚定的心念,一定要将人找回来,但踌躇满志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落空而慢慢消耗殆尽。 “我肚子有些饿,去楼下买碗炒米粉吃,你要吗?”莫侠问。 湛明澜抬头,想了想说:“好啊,我也有些饿。” 莫侠笑了,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开门出去。 湛明澜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耳畔嗡嗡直响,神经绷得很厉害,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闭上眼睛小憩。 这大半个月,她都处于失眠状态,睡前喝两大杯牛奶都没用,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听到一种类似苍蝇的虫鸣在耳畔嗡嗡直响,像是在一点点地啃啮她纤细的神经,她无法获得片刻的安静,整夜辗转反侧到天亮。 这些她都没有和莫侠说,在莫侠面前,她只能强撑起精神,包括面对每一天的失望结果,她都没有叹气过一回。 没多久后,莫侠就带着两碗炒米粉上来了,将其中一碗加荷包蛋的递给湛明澜,说:“你得多吃点,不能再瘦下去了,否则等找到封慎了,他见你这样会怪我没好好照顾你。” 湛明澜接过热气腾腾的食物,笑了一下,点头:“嗯,我要多吃点。” 莫侠吃得比较快,吃完后继续研究地图,喃喃道:“再继续待在这里意义不大,我们后天就出发前往下一个目标。”他说着用笔圈了圈另一个岛屿。 湛明澜凑过来看这张被两人研究过无数遍,被马克笔涂得乱七八糟的地图,点头说了声好。 莫侠握拳在唇边,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湛明澜看出了他的疲倦,说:“你快回房休息吧。” “好,你也快睡吧。”莫侠说,“尽量放轻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 天快亮的时分,莫侠接到电话,岛上的渔民出海的途中打捞上一具尸体,身高和体型都和封慎的接近。 挂下电话,莫侠立刻穿上衣服,跑出房间到对面敲湛明澜的房门,仅仅两下,里头声音就响起,莫侠报了名字,湛明澜跳下床去开门,看他神情严肃,面色紧绷,心不由地揪紧,立刻问发生什么事了,莫侠将大致情况和她说了一遍,她听后,心里已是大乱,但依旧故作镇定:“我和你一块去。” 天色未全亮,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湛明澜穿了厚大衣,戴了帽子,用长围脖遮住半张脸,跟着莫侠前往海边。 几个渔民正围着一艘渔船,对着上面那具早就被海水泡的发胀发硬的尸体猜测纷纷。湛明澜跟着莫侠到的时候,岛内的警方还未赶到现场,又是晨曦时分,岛上的居民多数还在睡觉,围观的人不多。 越走越近,湛明澜每一步都显得非常沉重,莫侠拨开了人群,带她上前,她的心迅速加快跳动,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手指端蔓延上来,耳畔的嘈杂声逐渐远去,这一刻非常非常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罩住了她的身体,隔离了外界的喧嚣。 她和莫侠蹲下去,等那个老渔民戴上手套,将尸体的脸掰过来,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她屏气敛息,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流动声,也可以感受到一根根针扎似的落在快断裂的神经上,她就这样直直地等那脸翻过来,面对这个结果。 那人的脸已经发肿得变了形,莫侠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握紧的拳头才骤然一松,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一下子落地,他松了口气,小声道:“不是他。” 随即抬头看对面的湛明澜,惊讶她的面色苍白得和什么似的,半点血色都没有,整个肩膀都在发颤,他立刻起身走过去,将她拉起来,用力捏她肩膀,笑着说:“放松点,不是他。” 湛明澜大口大口地吸气,胃部翻滚得厉害,将视线从尸体上挪开,投向远处,远处的海面一片璀璨的金色,映着圆圆的红日,她发僵的肢体逐渐松弛下来,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指端回温,整个人却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站都站不稳,幸好莫侠及时扶住了她。 莫侠也是一脸冷汗,急着喘气,刚才那一刻实在是太煎熬了,像是生死两重天似的,他一个大男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更何况是湛明澜。 “走吧,我们回去吧。”莫侠轻轻说,“没事了,明澜,你放松点。” 良久后,湛明澜才点头,想开口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牙齿和牙齿间碰撞得厉害。 “行了,别说了,我们这就回去。”莫侠回头感谢了那几个渔民和打电话通知他的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然后带湛明澜回了住处。 按原计划,一天后,他们离开这座岛屿,前往下一个目标地方。 依旧是没有结果,没有人见过封慎。 虽然两人都不提那种最大的可能性,封慎已经沉坠海底深处,但彼此心知肚明,这大海捞针似寻踪,希望越来越渺茫。 “你最近有梦见过他吗?”莫侠问。 湛明澜摇头。 莫侠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抽烟,事已至此,似乎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们身心疲惫,眼见手中的希望越来越小,只剩下那个冰冷的答案,却都不敢去触碰。 处于义气和情意,莫侠无法说我们放弃吧,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他顾虑到湛明澜的状态和情绪,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对湛明澜说出这句话,她能不能承受。 放弃等于是认同封慎死亡的事实。作为兄弟,莫侠可以认这个事实,但是作为毕生的爱人,湛明澜怎么去认这个事实?她才多大,就成了寡妇?失去挚爱和依靠的女人,该如何撑下去? 直到烟头熏到自己的大拇指,莫侠才回过神来,不由地在心里叹了一声。随着日子过去一天又一天,他的压力也很大,家里的长辈频频来电问他到底在哪里,他已经无法用敷衍的借口逃脱他们的质问,而公司那边也是焦头烂额的一堆事等着他回去处理。 “我们直接去尖棘吧,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就回去吧。” 莫侠一怔,看着湛明澜平静的脸,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来之前我就说过,做好了准备面对所有的结果,无论是好还是坏。”湛明澜声音平缓,只是嗓音有些沙哑,她一身黑色毛衣,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一点点地勾勒出她清瘦的身体,她的背脊依旧很挺,双手搁在膝头,神色安静,眉黛如冬日的远山,眼睛如静水微澜,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前方,像是凝聚着无穷的力量。 “明澜,我们都乐观点,相信上天会保佑他的。” 湛明澜唇角微微一勾,像是湖面上的细小涟漪,就那么一下,让莫侠错觉似的,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后,和无数次一样,她点了点头。 尖棘岛是国内最南边的岛,西北和越南遥遥相对,东北和菲律宾隔海相望,人烟稀少,异域风情很浓。 莫侠和湛明澜抵达尖棘岛的那一刻,第一感觉就是热,这里怎么能这么热,热得莫侠连脱下大衣和线衫,将衬衣的长袖撩起大截,还觉得受不住。 照例,莫侠托朋友联系了岛屿上的警方,递上了封慎的资料册,然后和湛明澜等消息。 但湛明澜这次坚持出去亲自找封慎。 莫侠阻止:“交给警方吧,你出去找,怎么找?和没头苍蝇似的,找到的几率是零。” 湛明澜摇了摇头,将薄的纱制围巾绕在脖子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又戴上帽子,说:“不管怎么样,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让我试试看吧。” 莫侠还未反应过来她说什么,她已经开门出去,他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天气很炎热,湛明澜就拿着封慎的照片,走几步路就逮人问:“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他?” 莫侠看着她如此笨拙的找法,无奈地摇了摇头。 整整一个下午,湛明澜就用如此笨拙的方法问了上百个人,大多数人都同一个反应,蹙着眉好奇地看着照片,思考几秒钟后立刻摆手,说从没见过。 到了傍晚的时候,莫侠和她到当地的一家简陋的小餐馆吃面,湛明澜完全没胃口,只是大口大口地喝凉水,莫侠也觉得有些水土不服,整个背脊痒得厉害,胃又沉甸甸的,叫来一碗蔬菜面,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起身到门口,掏出烟盒点烟。 吸了一根烟,回座后看见湛明澜正在吃面,细嚼慢咽的,他吸了吸鼻子,正准备拿起筷子,手机铃声响起,低头一看屏幕,是骆冰的来电,他立刻接起。 骆冰也是来问莫侠有没有封慎的消息,莫侠瞟了一眼低头吃面的湛明澜,闷声说了句还没找到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止了片刻,然后传来哽咽声,骆冰竟然哭了出来。 那哭声越来越响,莫侠只好安慰她,一边安慰她一边观察湛明澜的神色。 湛明澜在骆冰哭声传来的那一刻,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随后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拭嘴巴,静静地听那哭声越来越响,没说一个字。 “你别哭。”莫侠对着电话说,“我答应你,一有他的消息我就通知你,你别哭……哭了很晦气。” 那头才逐渐收敛了哭泣声。 挂下电话,莫侠看了一眼湛明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才骆冰的哭声太压抑了,他知道湛明澜的心情不可能不被影响,她一直在强撑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他担心她的状态。 “多少再吃点吧。”湛明澜反而开口,看了看莫侠几乎没动的面碗,“否则会饿坏肚子的。” 莫侠说了声好。 “等会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找一会。” 莫侠立刻摇头:“那怎么行?这片的治安不太好,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在晚上单独活动?放心,我精神好得很,等我吃碗面,我们再一块去找。” 说话间,一男一女,抱着一只宠物狗走近餐厅门,和老板娘说了好一会,老板娘才答应让狗进来,他们连声道谢,然后快步进来,在邻桌入座,那狗毛茸茸的,看见湛明澜的那一刻就伸出爪子挥来挥去,湛明澜朝它友好地一笑,它立刻嗷嗷地叫起来,两口子见状笑着骂小皮蛋,并向湛明澜说不好意思,说这狗不咬人的。 湛明澜不介意地点点头,然后习惯性地拿起封慎的照片,递过去,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照片上这个人。 莫侠心中又是叹气,他深知湛明澜是白费功夫,却又不能说服她算了。 “这个人,有点眼熟。” 莫侠闻言一震,立刻抬起头,看见那个抱着狗的妇女正非常认真地低头看封慎的照片,还叫狗狗他爸过来看,那男人凑过来,看了一会说:“好像是见过。” “你们在哪里见过?”湛明澜急切地问,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就是十几天前,我们在山上,好像看见过……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他长得挺俊的,和当地人也不太一样,显得很惹眼……”妇女一边摸着狗毛,一边回想地说。 “山上?哪个山上?”莫侠立刻追问。 “很远呢,就是最南边的少数民族区。”男人说,“我和我老婆喜欢旅游,尤其喜欢去那些没人去过的地方,我们是从福建来玩的,来这里有大半个月了,十几天前,我们不知怎么回事的,就莫名其妙地到了最南边靠近边境的那片林子,发现那是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那里的人长得和我们都不太一样,语言也听不懂,生活习惯也相差很大,我们觉得很新鲜,无奈就是相机没电了,拍不了照片……” 莫侠和湛明澜两人闻言后心头大震,立刻付钱结账,然后开车直往南行,去找寻他们说的那片土地。 开车很久,却找不到那两口子说的少数民族的聚集地,慢慢地,莫侠怀疑他们说话的真实性。 “他们会不会是戏弄我们?”莫侠蹙眉,看着前方,“现在想想他们两口子挺奇怪的,长得奇怪,穿得也奇怪,还抱着狗来吃饭,不太像是正常人。” 莫侠的猜测像是一把冷水浇灭了湛明澜心底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她眼眸立刻又黯淡下来。 莫侠见状噤声。 天色逐渐暗下去,眼前的路坑坑洼洼,越来越窄,无法再前进,正犹豫不决时,莫侠的车竟然爆胎了,他骂了一声,下车去检查车轮,湛明澜却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时候,她立刻叫住莫侠:“你听,好像是有人唱歌。” 莫侠狐疑,噤声,竖起耳朵听,这片荒山野岭真的有歌声。 “里面有人住?”湛明澜激动地拿起包,下了车,准备前进找寻声源所在地。 “等等。”莫侠飞快喊住她,“现在天色已晚,这里都不知道有没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太危险了,这样吧,我们在车里待到天亮,再进去看看,行吗?” 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湛明澜点头,然后转过身,蹲下去,帮忙莫侠将废轮胎卸下来,安装上备胎。 他们保持警惕地在车里待到了天亮,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两人匆忙地吃了点压缩饼干和水,带上包,下了车往里头走。 眼前的路非常难走,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这里的草疯长得厉害,又硬,扎在腿上直发疼。 天气又炎热,走了几千米的路,两人身上都是汗,却没人叫停,像是相信什么似的,一步步往里头走。 莫侠自从来这里后就水土不服,昨晚趁湛明澜不注意,他伸手探进衣服后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密密麻麻的疹子一片,而此刻,那些疹子在湿热的环境下越来越痒,他受不了地咒骂了一声,然后极其怀疑:“封慎会在这个鬼地方?那两口子要是敢戏弄我,等我回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好好和他们算账!” 湛明澜看他状态很不好,立刻指了指背着太阳的阴影处的一块石头:“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 莫侠坐下后就伸手到背后隔着衬衣挠痒,湛明澜从包里拿出一瓶喷雾,让他脱下衣服,帮他喷一下,他婉拒,她直言:“对我有什么可避讳的,快点!” 莫侠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褪下衣服,湛明澜一看惊呆了,他背后满是疹子,密密麻麻的,情况很严重,她帮他喷了喷,又拿出纸扇为他的背扇风。 莫侠叹气,笑着说:“等找到封慎,我真的要好好和他算算这笔账,老兄弟,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言语轻快,当真有点立刻要见到封慎的意味,湛明澜来了精神,连日来第一次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正当他们享受片刻的清凉和静谧,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五六个个少年模样的人出现在眼前,莫侠和湛明澜惊呆了。 他们每个人都梳着几条细细长长的辫子,脖子上戴着一个又一个的圈,乍看是男生,细看又有点像女生,再细看,又确定是男生,但为何是男生,还穿着桃红色的布衫? 他们对视莫侠和湛明澜,然后窃窃私语。 湛明澜心中却是一喜,从口袋里拿出封慎的照片递给他们看,字正腔圆地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照片上这个人。 五六个脑袋凑过来看封慎的照片,然后齐齐抬头,突然,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少年说了句鸟语,其他几个少年立刻朝湛明澜扑过去,莫侠见状立刻过去阻止,但那几个少年非常灵活,不知从哪里拿出网兜和麻绳,像是捕猎一样围住湛明澜和莫侠,湛明澜和莫侠因为水土不服,体力不支,抵抗力不强,抵不过这五六个身强力壮,生龙活虎的少年,不到十分钟,他们竟然被捆绑了个结实,直直地抬向里头的丛林去。 莫侠大骂:“放我下来,你们几个不男不女的……”话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少年塞了块软软的布团到嘴里,他气得浑身发抖。 湛明澜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心里已经肯定了一个事实,他们是见过封慎的,从他们看到封慎的照片后,眼眸闪过的急切情绪可以得知,他们认识封慎。 所以她老老实实地接受被他们捆绑的事实,被乖乖地抬进去,然后她发现那五六个少年中个子最高的那个,也就是刚才发号施令的,一直用一种非常警惕的,研究性的目光在看她。 她很平静地和他对视。 他似乎很气,握紧了拳头,死死瞪着湛明澜。 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湛明澜有些莫名其妙。 她和莫侠被捆绑着,抬到了丛林深处,她一路观察这里的环境,发现这里和当初封慎一起落难的越南森林环境有些像,一样的湿热,一样的浓重的草药味,一样的叫不出名字的植被,甚至是一样的天空颜色…… 五六个少年将他们带到了一间木屋子,其中两个少年踢门进去,然后嘻嘻闹闹一番,将他们摔在了里头,一阵臭气熏天,莫侠倒地的时候,右手摸到了一堆湿乎乎的类似粪便的东西,在心里骂了声**,湛明澜也被摔得腰背疼,勉强撑起身子,直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住我们?” 那几个少年置若罔闻,最高个子的男孩对着其余几个男孩说了一堆鸟语,语气亢奋,神情义愤填膺,然后纷纷瞪视湛明澜和莫侠,确定他们被捆绑得严实后,拿走他们随身携带的包,关上门,落上锁。 湛明澜立刻挪动身体,朝莫侠的方向过去,俯身,用嘴将莫侠口中的布咬下来,莫侠连打几个喷嚏,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连声咒骂,侧过头来却发现湛明澜在笑,她脸脏兮兮的,沾着泥土的污渍,眼睛却亮得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 “莫侠。”她急着说,“封慎一定在这里。” “你怎么那么确定?” “你不记得那抱狗的两口子说什么了?他们说这个黎云族的人很是淳朴,热情,对外来人很友好……” 莫侠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怒道:“这就是淳朴,热情……”说了一半,他意识到什么,反应过来,低声说,“他们是看了封慎的照片后就扑过来将我们捆绑起来,说明他们认识封慎,或者见过封慎,所以情绪才会如此激动?” 湛明澜点头:“对,一定是这样,他们认识封慎,封慎真的很可能在这里,我们必须立刻出去找到他。” 莫侠咬牙,使劲撑起自己的身子,说道:“妈的,这叫怎么回事……一般电视上怎么演的……这时候应该有把刀子,对着手腕上的绳子咔嚓咔嚓地磨……” “你有刀子吗?”湛明澜问。 莫侠一怔,随即摇头:“我没有。” 湛明澜想了想,俯身下去,对着莫侠后背被捆绑着的手腕,用牙齿去咬那绳子。 莫侠知道她的意图后,立刻喊停,湛明澜停顿,问怎么了。 “应该是我来,我很擅长这个。”莫侠说着让湛明澜起来,他挪到她背后,俯□,张嘴用牙齿要她手腕上的麻绳,一边咬一边说,“我大学的时候练过,用牙齿咬啤酒瓶的盖子,练了四年,牙齿比一般人硬多了,也利索多了……” 他们松绑后,又面临一个问题,门被上锁了,只剩下两扇密闭的玻璃窗,莫侠抡起边上的一根棒子狠狠砸向玻璃窗,随着一阵玻璃片落地,他狠狠道:“我们高科技现代城市的人种的智慧,怎么也比这帮未开化的野人来得高多了。” 说归说,他还是很认真地将玻璃的边角处理干净,在钻出去,在外头伸出手,拉着湛明澜出来。 他们出来后,却和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封慎,只能靠直觉,往木屋的后方走过去。 木屋后方还是丛林模样的环境,杂草丛生,不知名的虫鸟叫声嘈杂。 然后走了几百米又看见几间木屋,透过窗看,里头没有人,只有从事农产活动的器具整齐地堆放在里头。 莫侠和湛明澜意识到,这里不是居住地,可能是类似农场厂房的地方,可居住地在哪里?他们只好小心翼翼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找,走得时间长了,湛明澜心焦起来,她越来越确定封慎就在这里,却看不到他的影子,想起刚才那几个少年见到封慎照片后古怪的神情和亢奋的举动,越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终于走到又一间木屋门口,那木屋的门一开,里头出来一个穿着蓝色绸衫,包着头巾,捧着一捆柴木的妇女,那妇女见到他们也是一惊,瞪圆了眼睛。 莫侠和湛明澜噤声,双方默默对看,湛明澜似乎察觉到那妇女脸上的柔和善意,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们……”说了个开头,就意识到这里的人听不懂汉语,说了也白搭。 谁知那妇女竟然用汉语说话了:“你们不是这里的人,是从外头来的?” “你竟然会说汉语。”莫侠上前一步,老实地鞠了一躬,然后起身,想了想说,“我们的确是从s市来尖棘岛的,你们这里是黎云族吧?我们是来找人的。” 那妇女立刻问:“你们是找谁的?” 因为刚才那几个少年的古怪反应,湛明澜和莫侠不敢将封慎的照片直接拿出来给她看,犹豫了一会,湛明澜试探地开口:“我是来找我先生的,他姓封。” 那妇女一愣,随即轻轻摇头。 湛明澜看出了她眼神中的迟疑,打算赌一把,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封慎的照片递给她:“这是我先生的照片,请问你见过他吗?” 那妇女面色有些僵硬,摇了摇头。 湛明澜立刻将照片交给莫侠,自己上前,双手合十,对她拜了拜,恳求道:“我知道你见过他,求你告诉他在哪里,他是我丈夫,是我的爱人,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已经找他找了很久了,我快绝望了……现在我在这里,是老天带我来的……我一定要找到他,他是我的,请你帮帮忙。” 那妇女见湛明澜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不忍,却依旧摇着头,莫侠见状立刻补充:“你既然听得懂汉语,就应该知道我们的文化,了解我们的风土人情,他们两个是合法夫妻,彼此是彼此要共度一辈子的爱人,受我们法律保护,也是被上苍庇佑的一对,你们如果知道她丈夫在哪里,却存心不告诉她的话,于公于私都是不合情也是不合理的。” “我求求你。”湛明澜上去,抓住她的衣袖,眼角已经红了,“我求求你告诉我,如果你不肯说,我不会走的,我既然来了,感觉到他在这里,我就一定要见到他。” 莫侠又说:“你看她脸色多差,为了找她丈夫,她这段时间吃不好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再下去不是身体垮了就是精神上出问题,我看着就可怜,他们本来就是一对爱人,应该幸福地在一起的,偏偏有人从中作梗,将他们分开了。这一年半,她为了找他,什么苦都吃过了,整个人可以说是生不如死,能撑到现在,唯一的信念也就是相信他还活着,如果她再见不到他,真的活不下去……大嫂,我看得出您是个好人,帮帮她行吗?” 妇女观察着湛明澜,侧过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讲。 莫侠趁热打铁,出感情牌:“对了,他们还有孩子呢,那小孩也才不足两岁,整日哭着闹着,这次她来找他,是狠下心丢下孩子的,走之前那孩子还发着烧,病着呢……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诶,刚出生就没有爸爸,真是可怜……” 湛明澜偷偷看了一眼莫侠,默认地吸了吸鼻子。 他们的话落在妇女耳畔,她终于神情松动,想了想说:“那你们跟我来。” 莫侠和湛明澜跟着那妇女沿着一条小径,走了很长的路,才到了一个干净的,养花养草的空地,空地上有一栋小巧别致,异域风情很浓的屋子,她拿起钥匙开了门,请他们进去,然后为他们倒了两杯青草茶,放低声音,说道:“现在时候太早,等到晚上,我带你们去见他。” “他怎么样了?”湛明澜急着问。 “他在我们这里待了很久了,来的时候受伤太严重,差点救不回来,幸好他得我们族长的青睐,指派最好的医师给他治疗,他命大,中弹的几个部位堪堪擦过要紧的脏器,只是腿上的枪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妇女声音很轻,“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还是很差,下床走路,走不了多久伤口就作痛。” 湛明澜听了双手发颤,妇女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心尖上,中弹,擦过脏器,腿上的枪伤,不可挽回的伤害…… 莫侠伸手拍了拍湛明澜的肩膀,然后问妇女:“大嫂,那他没有和你们说过他有妻子吗?这一年半,他没有想过回家吗?” 妇女想了想说:“他当时受伤太严重,能捡回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后来昏迷了很久,我们这里医疗设施也不完善,没法提供给他很好的设备和环境养伤,有段时间他的确精神状况不太好,意识也有些模糊,清醒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们族长派人轮番守着他的房间,不让我们多接近,每天送饭送药都是我们族长的女儿亲自伺候的,我们一般人是接触不到他人的,我在这里是负责采摘,收集草药工作的,每个月会亲自将药草带过去,交给近身伺候他的下人,有几次,他们扶着他出来晒太阳,我就看清楚他的长相。” 莫侠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问道:“你们族长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你呢?你怎么会说汉语?” “我父亲是汉人,几十年前,他因为研究少数民族文化来到了这里,认识了我母亲,也爱上了这片土地,就再也没离开这里,他们生下了我,他还教我和我母亲说汉语,汉族文化,直到几年前,他去世了,我还保存了他留下来的书籍,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妇女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里真够神奇的。”莫侠喃喃道,随即又说,“大嫂,我们没骗你,我是他好兄弟,她是他妻子,他们分开很久了,我们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来的,为的就是找到他,带他回去,你帮个忙,带我们见你们族长,行吗?” 妇女想了想说:“我坦白告诉你们,我们族长是铁了心让他留在这里,否则不会派人整日守着他,监督他,你们就算找到我们族长,他也不会同意你们见面的。” 想起那几个不男不女的少年对他们的疯狂举动,莫侠心有余悸,沉吟片刻咬牙道:“真是莫名其妙,哪有这样,抓着人家老公不放的?什么族长,屁的玩意……大嫂,那您帮我们安排安排,让我们见他一面。” 妇女微笑:“我既然带你们到这里来,就会想办法安排你们见到他,说实在,不知为什么,我也觉得他是非常想离开这里的,加上这里的医疗设施都很差,再下去,他的伤能否痊愈都是个未知数。” “那您赶紧想办法,安排我们见面。”湛明澜立刻说,“求求您了。” 妇女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巧了,今天就是我们族人一年一度的篝火盛会,也是我去送草药的日子,守着他的几个人今晚一定心不在焉,不会盯得很紧,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见面,不过要等到傍晚才行。” 湛明澜连声道谢谢,只要想到傍晚就可以见到封慎,她的心情难以言喻。 等到了饭点,这个叫有汉族名字,叫秋玲的妇女拿来了两件衣裳给湛明澜和莫侠换上。 等他们换上后,秋玲就拖着满满一袋的药草,带着他们沿着小径出去,一边提醒道:“你们得小心点,白天里那几个小少爷已经在说,抓到了可疑的,要搞破坏的异族人,关起来了,谁知异族人太狡猾,竟然逃走了,现在满山的找呢。” 莫侠无语,腹诽到底谁是异族人,这鬼地方和他八字不合,得赶紧找到封慎,带他回去。 因为今晚是篝火盛会,整个黎云族都去参加盛会了,一路上不见一个人,只闻耳畔传来的优美歌声。 秋玲带着他们绕来绕去,走了好久才来到一栋看起来比其他屋子贵气,精致很多的小屋,她拖着草药上前,和门口的一个青涩模样的男孩笑眯眯地说了几句,那男孩起初是摇头,秋玲指了指身后,带着帽子,压低帽檐的莫侠和湛明澜,又说了几句,意思是,我带了帮手来,我们看门,你去玩好了。 那男孩看了看莫侠和湛明澜,面色迟疑,但始终抵不过想去看热闹的心,点了点头,接过秋玲手中的钱币,将裤腰带上系着的钥匙递给她,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秋玲转过头来,松了口气,轻声说:“比想象中的顺利多了,我以为至少有两人在这里守着,谁知道只有臭小子他一个,他的性子又是我们这里最单纯的,我哄了他几句,他就相信了。” 湛明澜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见秋玲拿着钥匙看了门,那扇门被缓缓打开,里头传出来一阵药香味,她的心几乎要蹦到嗓子眼了,这么久的分别,她要见到封慎了。 莫侠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镇定点,别晕过去。” 湛明澜深深吸了口气,跟着秋玲进了屋子。 然后她看见了床上躺着的男人,他光着的上身系着层层绷带,修长的双腿的并在一起,脚踝搁在一个白色枕包上,双手把玩着一根草茎之类的东西,漫不经心地编织着什么,听到动静也没有回过头来。 “封慎。”湛明澜低低的呼了他的名字。 他侧过头来,短而黑的头发,鬓角锋利,眼眸划过一道光,像是在黑暗隧道许久的人,见到了第一道光。 她对上他眼眸的那一刻,满眼的酸涩,再也克制不住,涌出泪来。 78 不算太明亮的小屋子里,湛明澜看见躺在床上的男人,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封慎侧过头来,眼眸划过不可置信,微压眉峰,放下手里的东西,片刻后叫了她的名字。 “澜澜。” 低沉平稳的声音,上扬的尾音,都是湛明澜熟悉的,真正确认这不是幻觉。 “过来。”封慎撑起身子,朝她招招手,眼角晕开一条很浅很淡的笑纹,然后张开双臂。 湛明澜飞快地过去,扑入了他的怀里。 他胸膛熨帖的热温,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温和而淡的呼吸让她激动得哽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他,任由眼泪簌簌往下掉,整个人不停地发颤,他感受到她这份心情,也没有说话,伸手轻拍她的背,过了好一会,才像哄孩子一样:“没事了,我不好好的在这里吗?” 莫侠就站在一边,咧嘴笑。秋玲则站在门口,帮他们守门。 过了好一会,湛明澜哭够了,才缓缓抬起脑袋,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认真看他的样子。 他的脸比以前瘦了点,皮肤也比以前苍白,但熟悉的五官,眉眼间的韵味都没变,黑亮的眼眸中心依旧是一个漩涡,映照出她的模样。 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又掉下来,模糊了视线,直到他用手背将她的眼泪抹去,捧起她的脸,也同样认真地观察她的五官,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 “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又一次地扑入他宽厚的胸膛,“幸好你还在。” “为了澜澜,我也要惜命。”他浅笑着,从容的眉眼间多了一份急切,将瘦弱的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其实这几天我有预感,你会来找我。” “真的?”她轻声反问。 “嗯。”封慎点头,修长的手很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很强烈的预感。闭上眼睛就是你,有个声音在说,你会来找我。” 莫侠趁机笑说:“老兄弟,你得感谢我,是我带你老婆过来的。” 封慎这才将注意力挪到莫侠身上,眼眸充满感激,兄弟之间的默契和情谊,让他不需要说什么浮夸的话,只是郑重点了点头,说了声:“多亏了你,莫侠,谢谢。” 莫侠收敛了笑容,咳了咳,说:“有什么话等出去再说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出去,封慎,你都不知道,这里的人有多么变态,我们刚过来找你的时候,几个不男不女的就和疯狗似得扑上来……”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响起不小的动静,秋玲发出急切的声音,片刻后,几个人破门而入。 湛明澜一惊,从封慎怀里抬首,看见为首的那个美丽女孩,五官尤为深邃,正震惊地盯着自己和封慎。 她个子很高,身材曼妙,穿了一身贵气的红衣,脖子上挂了两个音圈,其中一个还镶着一块陈色不错的玉石,纤细的腰带上缀满铃铛,正轻轻地晃着,长长的两条辫子一左一右地垂挂在高耸的胸前。 看见湛明澜的那刹那,她的面色骤然发白,抖了抖唇,便开口,用异族语言尖声地问了一句什么。 湛明澜的心又被揪起,虽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从她脸上,读到了来者不善四个字。 封慎的手掌搁在湛明澜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然后认真地解释:“她是我太太。” 说罢,又用黎云族的语言重复了一遍。 湛明澜抬头看封慎,目露好奇,心里想的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鸟语了? 那女孩闻言,面色又是一变,将目光投向湛明澜,以一种审视的神情,严肃地看着她的脸。 秋玲踉跄地从后面挤上来,有些气急,但不失恭敬地对这女孩说了几句话,转而向湛明澜和莫侠介绍:“她是我们黎云族现任族长的女儿,我们的占娜桑大小姐。” 果不其然,她就是族长的千金,湛明澜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据秋玲所说,封慎获救后,待在黎云族的这段时间,都是由这个大小姐亲自侍奉汤药的,她对封慎格外地上心。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她环住封慎腰的手没有松开。 封慎不卑不亢地说道:“占娜大小姐,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热心照顾,对此我很感谢。如果不是你们的相助,我也无法撑到今天,等来和我太太相聚的一日。”他说话的时候,手掌从湛明澜的肩头慢慢下滑,然后稳稳地落在她腰上,低头很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似安抚,再抬眸,对着占娜桑,继续说,“我本意就是将伤养好后立刻回到她身边,没想到她动作比我快,亲自找过来,对我来说是意外之喜。现在,我要跟着她一起回家了。” 秋玲将封慎说的翻译给占娜桑听。 占娜桑听后,面色苍白如纸,手紧紧攥成拳,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她早就对封慎芳心暗许,每次他提出要走,都被她用各种方法阻挡下来,甚至派人日夜轮流地监督他,生怕一个不当心,他就会偷偷溜走。 却万万没想到,他的太太会找上门来。 占娜桑也知道太太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他们黎云族也是一夫一妻制,彼此认定后就是一生一世,男人有责任爱护,疼惜,照顾自己的太太一辈子。封慎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自己是有太太的,在家等着他,他必须回去,但占娜桑却抱着这里与世隔绝,他待的时间长了,自然会忘记他太太的希望,一心一意地守着他,每天亲自侍奉汤药,希望与他日渐亲近,让他彻底放下对他太太的感情,最终选择和她在一起长相厮守。 此时此刻,占娜桑看见湛明澜紧紧依偎在封慎怀里,而封慎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疼惜,宠溺的目光看着湛明澜,她知道希望快破灭了。 封慎对她一直很冷淡,除了感谢之外,都不怎么爱搭理她,无论她怎么兴高采烈地和他说话,带着黎云族的各色宝贝送他,甚至是亲自为他敷药,换脏了的纱布绷带,他对她也就是一句淡淡的谢谢,除此之外,什么回应都没有。 她却甘之如饴,认为他本身就是清冷,内敛的男人,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感情,但没想到,他竟然也可以有这么外露的神情,如此宠溺的微笑和目光,让她的心顿时像是被刺了一刀。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唇,对着湛明澜,尖声说了句话,然后示意秋玲翻译给湛明澜听。 秋玲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湛明澜说:“我们大小姐说了,封先生是她救的,他的命是属于她的,没有她的允许,你不能带她走。” 莫侠立刻挑眉,不满道:“这是什么鬼道理?她是他老婆,为什么不能带他走?你救了他,他就是你的了?当他是小猫小狗啊?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主选择权,想留就留,想走就想,你凭什么阻止?” 秋玲压低声音对占娜桑说了几句,占娜桑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坚持说,封慎的命是她救的,如果不是她,封慎早就死了,现在的封慎是属于她的,没有她的允许,不准任何人带他走。 封慎正要说话,湛明澜松开他的人,脱开他的怀抱,起身走向占娜桑,直到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了脚,弯下腰鞠了一躬,很郑重地道谢:“谢谢你救了封慎,还照顾他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你,他也许早就不在了,对此,我真的非常感谢。”然后她慢慢挺直背脊,凝视着占娜桑年轻紧绷的脸,一字字地说,“不过一事归一事,他是我的丈夫,我必须带他走。” 占娜桑蹙眉,秋玲立刻翻译给她听,她听了后瞪大了眼睛,摇头表示不同意。 湛明澜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微笑道:“不管你同意与否,我都要带走他。我千辛万苦找到这里来,就是要找到他,带他回家,无论什么阻力,对我来说都没有用。” 她说着转头,眼眸带笑地看着封慎,封慎就坐在那里,上身缠着密密的绷带,轻轻咳了咳,嘴角浮现一个很浅的弧度,然后弧度慢慢加深,眼含蕴华,只看着她,像是这个世界只有她。 占娜桑的心沉到了底,事到如今,她知道封慎决意已定,他非走不可,她无法挽留,但心里始终不甘心,握了握拳头,用黎云族的话对湛明澜说:“既然你说无论如何,都要带他走,那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秋玲翻译后,湛明澜沉吟了片刻,竟然没问她说的挑战是什么就点头:“好啊,我接受任何挑战。” 生生死死都经历过了,她还怕什么呢? 封慎闻言立刻沉声说:“我们不接受你的什么挑战。” 占娜桑见他护妻心切,胸口又一阵痛。 莫侠也说:“是啊,我们带走自己的人是天经地义的,凭什么还要过你这关?我说,大小姐,别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了,人家是合法夫妻,你来插^足个什么劲啊?我说你们黎云族的男人是都死光了,还是怎么的?你非要霸占有妇之夫不放?” 占娜桑听后,目露凶光,忍了忍后选择无视莫侠的挑衅,侧过头,继续对视湛明澜:“如果你赢了我,我心甘情愿放你们走,但如果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或者企图偷偷溜走,只能说明你们汉族女人是胆小鬼,还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占娜桑!”封慎喝斥,胸口的伤被牵扯到,一阵尖锐的痛让他蹙起眉来。 占娜桑立刻扑到床边,看着他英挺的眉目间的那分隐忍,心疼得不行,正要伸手贴上他宽阔的胸膛,封慎伸手阻挡了她,淡淡道:“以后我太太会照顾我的。” 占娜桑神色黯然,只能看着湛明澜急着走过来,伸手,小心翼翼地解开封慎胸上的绷带。 一圈又一圈,等解开最后一圈,才发现封慎当时中枪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占娜桑立刻紧地大声命令手下人递上药包,没一会,药包被递了上来,她亲自动手找到止血的药粉,正要打开,湛明澜已经伸手过来,她紧紧地握着药瓶,看着封慎一脸疏离,拒绝她上药的态度,不情不愿地将药瓶递给湛明澜。 那个伤口很深,湛明澜触目惊心,满是心疼,将药粉轻轻洒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地问:“痛吗?” 封慎摇了摇头:“还行,不是很痛。” 占娜桑冷冷地看着他们的互动。 湛明澜亲自帮封慎缠绷带,封慎抬臂,她双手绕过他的腰,来到他的背后,两人呈现一个拥抱的姿势,封慎低声笑了一下,竟然当着占娜桑的面,低头,蜻蜓点水一般在湛明澜娇俏的脸颊上一吻。 占娜桑的心立刻碎成了一地渣子。 湛明澜处理好封慎的伤口,然后看着占娜桑,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愿意接受你的挑战。” “澜澜。”封慎拉住她的手,无奈道,“别不听话。” “没事的,我想占娜桑大小姐不会怎么为难我的。”湛明澜淡淡地笑了笑,“我也不会输的,我要光明正大地赢回你。” 占娜桑提出的比试是赛马,他们黎云族的女孩都很擅长骑马,巧的是,湛明澜也会骑马,骑术也算不错。 封慎还是不同意,但拗不过湛明澜的执意,用她的话说,没事,赢了她就没话说了,输了的话我也照样带你走。 占娜桑见她同意了,面露得意,论骑马,放眼整个黎云族,哪个女孩赢得过她?她要让封慎亲眼见证湛明澜输给她,还输得彻底,让他看清楚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是多么不堪一击。 这一晚,占娜桑不让湛明澜和封慎有独处的空间,强行命令手下的人将湛明澜带出封慎的房间,并下命令惩罚秋玲的叛徒行径。 秋玲被罚做大半年的零酬劳农活,还要打扫最脏最臭的马棚。 回到屋子后,湛明澜和莫侠对秋玲表示了歉意,秋玲笑着摆摆手,说:“没事的,大小姐现在在气头上,所以拿我出气,等她气消了,我的惩罚也就作罢了,其实她人不坏,只是太喜欢封先生了。” 莫侠嗤之以鼻:“我看她简直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变态。” 湛明澜不语,她心里想的是,刚才封慎一直坐在床上没有站起来过,的确有些不合常理,他的腿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大小姐从没有恋爱过,虽然族里喜欢她的男孩子很多,但她都看不上,我们族长也颇为忧愁,自从封先生来了后,她日夜亲自侍奉汤药,族长都看在眼里,知道她喜欢封先生,也乐意见成此事,族里的人也将他们看成一对。” “这是有毛病吧?封慎已经有明澜了,她好意思喜欢有妇之夫?不都说黎云族民风淳朴,族人又单纯善良,热情好客,我怎么半点都没感受到?”莫侠蹙眉,狠狠道。 秋玲尴尬地一笑。 湛明澜无心听他们的对谈,满脑子都是封慎。 晚上,入睡前,她看着窗外的星空,第一次合掌感谢上天让她找到了封慎,无论怎么样,封慎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无论他成了什么样子,她都要陪在他的身边。 他曾经用生命保护她,带她逃出越南的森林,这次她也要拼尽力气带他出去,然后好好爱他。 她记得莫侠那日说的话,封慎爱她的远比她爱封慎的多,这场感情,从开始他就是输。 她承认最初的时候,选择和封慎在一起多半是被他感动了,也当他是一个可以逃离的港湾,但此时此刻,她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对封慎的感情,已经是再自然不过了,她爱他。 这个男人,可以舍命保护她,也可以让她豁出去,不顾一切地为他,让她知道,此生有他,足矣。 她缓缓合上眼睛,安静地入睡。 深夜,封慎的旧伤发作,痛得满身冷汗,下人通知了占娜桑,占娜桑立刻跳下床,赶过去,并命令左右手去请大夫过来。 大夫给痛得晕过去的封慎打了一针,灌了药水,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占娜桑正红着眼睛,倔强地看他,说:“如果她知道你的腿已经废了,她还会要你吗?” 她反复说了三遍,封慎侧过来看她,不以为意地扯了个笑。 占娜桑又说:“留下来吧,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会比她对你更好的。” 说着,拿起热毛巾欲去擦他额头上的冷汗,他伸手阻挡她的举动,拿过毛巾,自己压了压额头,昏暗的光下,他声音很沉:“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嫌弃我,依旧会陪伴我,照顾我。” 占娜桑听不懂似的,疑惑地看着封慎。 他说完,咬了咬牙,将腿上的针□,丢在一边,细密的汗从他锋利的鬓角下滑,灯光下,他绷带上有明显的血渍,背脊僵硬如石,房间里充斥着药草味,淡淡的血腥味,男人从皮肤腠理中传出来的体味。 他抬眸瞟她,眼神如辽阔的,一点沉静,又一点坚定:“我也一样,她是我太太,我唯一的女人,我有责任保护她,疼爱她。”说着,竟然有些挑衅似地朝占娜桑轻笑了一下,“大小姐,你别去招惹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占娜桑失魂落魄地起身,转身走出去,在门口踉跄了一下。 79chapter78 比试的那天,不少族人来围观。也是,短短几日里,湛明澜和莫侠来找封慎的事在族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占娜桑大小姐对那个神秘的异族男人感情非一般,偶尔也会猜测那个异族男人的来源,真实身份,年龄,但都没有半点消息,只知道他长相极为俊美,大小姐对他一见钟情……现在好了,两个异族的男女闯进来抢人,其中一个还自称是异族男人的老婆,故事情节如此跌宕起伏,不好好八卦个三天三夜简直对不起这些向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淡如水,缺少调味料的族人。 太阳照得湛明澜整个人热烘烘的,她换好了黎云族的骑马装,走出来的时候,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长相和身材,并不厚道地在心里将她和占娜桑对比了一番。 占娜桑挥着马鞭,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坡,说了怎么个比法,这个比法很简单,谁先到那个小坡,谁就赢了。 湛明澜微微眯起眼睛,眺望了那个小坡,距离挺远。 莫侠走到她旁边,抱胸说:“我听秋玲嫂说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很会骑马,从没有人赢得了她,你输的概率很大。” 湛明澜耸了耸肩,回道:“无所谓啊,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带封慎走的,和她比赛只是想告诉她,我没在怕她。” 莫侠笑了,目露赞许:“也是,就当作陪她玩玩。” 只是环顾四周,不见封慎的人。 湛明澜蹙眉,立刻问占娜桑封慎人呢,占娜桑冷冷地看她,没做理会,秋玲从人群后跑上来,湛明澜拜托她问占娜桑封慎为什么不在,秋玲点了点头,上前语带恭敬地问占娜桑,占娜桑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他的腿上复发了,不方便过来。” 湛明澜一听,心立刻被揪住了,手紧紧地握着马鞭,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 却不容她多猜测,比赛已经开始了,占娜桑很利落地跳上了马,湛明澜反应过来后,轻吸气,心想,她就和占娜桑比一场,无论结果如何,比赛结束,就立刻带封慎回去,这样想着,她也利落地上了马,余光却瞟到左后方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凝眸一看,正是她和莫侠第一天来这里,那几个和他们作对的少年中的为首。 那少年正怒目对着她,一脸不服。 湛明澜没有回应他的愤怒,收回了目光,调整了姿势,目光很平静地看着前方。 哨声响起,尘土飞扬中,两匹马同时驰骋而去。 在中途,湛明澜感觉不太对劲,夹着马独的小腿隐隐作痛,她极力忽视这痛觉,集中精神驾马前行。 差不多快一千米的时候,湛明澜已经痛得不行了,她很久没骑马,骑术早已生疏,怎么比得上在马背上长大的占娜桑?此刻,占娜桑已经领先她几百米,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 看来,输是一定的,但她没有选择自暴自弃,也没有及时停下马检查自己越来越发痛的小腿,反而忍痛凝聚精神,完全没有半点松懈,追着占娜桑而去。 等湛明澜到终点的时候,占娜桑早就牵着马站在那里,手里甩着马鞭,一脸倨傲地看着她。 湛明澜气喘吁吁地下了马,面色很差,汗水从额角滑下来,沿着她优美的颈部曲线,滑入套衫里。 “你输了。”占娜桑轻蔑地笑了笑,看着湛明澜如此虚弱的样子,她更瞧不起了,这么不堪一击,封慎到底喜欢她什么? 湛明澜猜到她在说什么,扯出一个笑,用汉语说:“你的骑术真的很好,我很佩服。” 占娜桑收敛了笑容,用目光打量她,然后带着狐疑地盯着她的左腿,竟发现她的左腿上蜿蜒着一抹鲜血。 湛明澜弯下腰,蹙眉看着自己腿上的伤,然后伸手扯下扎进她小腿的尖针,喃喃:“原来是这个玩意,怪不得那么痛。” 占娜桑大惊,片刻后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上前,说了一句鸟语,又点了点自己的马,示意湛明澜上马。 湛明澜用手压住自己的伤口,忍痛反问:“你是说你要带我回去吗?” 占娜桑又说了几句鸟语,湛明澜虽然听不懂,但从她的动作里大致猜到她说什么,她的意思的确是要帮忙。 “谢谢。”湛明澜想了想后说。 占娜桑看不惯她磨叽的样子,伸手去拉她,扶她上马,然后自己上去,驾马飞一般地回去。 一路上,热风扑面,湛明澜坐在占娜桑的马背上,用汉语对她说:“其实,就算我没受伤,也赢不了你,你的骑术真的很棒,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输归输,我还是要带我丈夫回去的,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的事实。” 占娜桑的背脊微微发僵,微微垂下了眼眸,瞬间,思绪万千。 她听不到这个异族女人在说什么,但心里隐隐感受到她整个人发散出来的一种气场,很坚定,很执着。 回到了原点,占娜桑跳下马,扶着湛明澜下来,用鸟语嚷着什么,莫侠见状立刻上前,发现湛明澜腿上受伤了,惊讶地问:“这怎么回事?” “被一根针扎到了。”湛明澜说,“还好,没什么大碍,流了一点血而已。” “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针?”莫侠想到了什么,立刻怒目对占娜桑,“你们竟然使诈,太卑鄙了!” 秋玲上前,打开随身的药包,帮湛明澜的腿止血,包扎,顺便安慰要暴怒的莫侠:“不会的,我们大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随即,又侧头和占娜桑说话。 占娜桑哼了哼,然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伸手揪出一个少年的耳朵,狠狠地责骂他。 湛明澜和莫侠一看,那个被占娜桑揪出来的少年正是当日给他们苦头吃的几个野猴子里的小头头。 “刚才没注意,这个小崽子竟然也在。”莫侠说着问秋玲,“他是谁啊?和占娜桑是什么关系?” 秋玲一边为湛明澜包扎伤口,一边温和地说:“他是大小姐同父异母的弟弟。” “看样子八成是他捣的鬼,小小年纪就如此阴险使诈,我看这黎云族没一个好东西。”莫侠气得口不遮拦。 秋玲尴尬地笑了笑,湛明澜用手肘顶了顶莫侠,莫侠在气头上,不愿承认自己说错话,低下头看着她的伤口,嘀咕:“这针不会是带毒的吧?我看看,伤口有没有变色?” 秋玲立刻说:“不会的,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药针,不是什么毒针,我们族里从没有人施毒,占小少爷人是顽劣了点,但不至于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这针的确是占娜桑的弟弟占瓦仁偷偷扎进湛明澜的马鞍下方的软皮,且扎得很深,一般人没法察觉,等到骑马途中,连续颠簸后,那针一点点挪了出来,便刺进了湛明澜的小腿。 他本意就是给湛明澜一个教训。 在湛明澜没有到来的日子里,占娜桑偶尔会和弟弟占瓦仁提及她心里深处的忧虑,她担心终有一天,封慎会离开这里,回到他妻子的身边,或者,会有人找来这里,带封慎离开,虽然后者的几率微乎其微,占娜桑还是因此时常面露惆怅。 占瓦仁早看出姐姐对封慎芳心暗许,也相信父亲的话,说封慎来黎云族后,给族里带来了祥瑞,是大大的福祉,因此他也认定了封慎会留在族里和姐姐过一辈子的事实,也格外留心外来者的到访,那日看见湛明澜和莫侠手里那张封慎的照片,他就猜到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因此果断地下手,将他们捆绑起来。 此刻,他被占娜桑骂得眼睛都红了,却梗着脖子,不承认错误。 湛明澜的伤口被处理好,莫侠和秋玲扶着她走过去,来到占娜桑面前,占瓦仁一看他们来了,扭过脸,握了握拳头,转身就跑,占娜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喝斥了一句。 “占娜桑大小姐。”湛明澜开口。 占娜桑转头,有些不自然地对着湛明澜,心知肚明弟弟的所作所为对她造成的伤害,却不准备道歉,目光还是冷冷的。 “比赛是我输了,但是我坚持要带封慎离开。” 秋玲将湛明澜的话翻译给占娜桑听,占娜桑听后,未置一词。 “我很感谢你这么时间以来对封慎的悉心照顾,对此我无以回报,但是他是我的丈夫,我们在外有家庭,他必须跟我回去。”湛明澜郑重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对他也有很深的感情,所以舍不得他走,但如果你真的是为他着想,应该顾虑到你们这里的医疗设备并不完善,他在这里无法得到最好的康复治疗,以及你应该尊重他的意愿,他有自己的故乡和家人,他有自己责任和生活,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他的自由。” 秋玲说给占娜桑听后,她垂下眼帘,脸上浮现出一股忧伤。 “请你带我们去见族长,好吗?” 占娜桑缓缓抬起头,眼角竟然有些光泽,迅速用手抹了抹,良久,她转身快步走去。 秋玲笑了笑,扶着湛明澜,说:“走吧,大小姐带你们去见族长。” 这一天,湛明澜和莫侠见到了黎云族的族长,族长年纪很大了,精神不太爽利,眼眸也有些混沌,正拿着勺子抖索地舀碗里的汤水,见到他们来了很是意外,手一颤,没握住勺子,勺子掉到桌子上,占娜桑见状走过去,拿起勺子,亲自喂他喝了一口,用帕巾为他擦了擦嘴角,然后轻声对他说湛明澜和莫侠的来意。 族长听后叹了口气,问了女儿几句话,占娜桑想了一会后咬牙点头,他才挥了挥手,有些罢了罢了的意思。 湛明澜和莫侠郑重地对族长道谢,老人家微微颔首。 因为族长已经是九十一岁的高龄,身体抱恙,湛明澜和莫侠不多做打扰,简单地谢了几句后便退出去了。 占娜桑跟着出来,伸手点了点湛明澜,说道:“如果他不愿意跟你走,选择留在这里,我死都会和你拼命的。”她声音尖厉得有些发颤,随即一点点地弱下来,“可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想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家乡去,他心心念念着你。最初的那段时间,他刚动完手术,还处于昏迷,整个人面色苍白,冒着冷汗,半点汤水都不进,却一个劲地喊着一个名字,那么倔强,那么执着,他醒来后,我问过他,他叫的那个名字是谁,他很坦白地承认说是我老婆。” 说着,占娜桑用很蹩脚的汉语,艰涩地学着封慎口中的那个名字。 “lanlan。” 湛明澜微怔,然后吸了吸鼻子,尽力给占娜桑一个微笑,说道:“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湛明澜,很高兴认识你。” 她向占娜桑伸出手。 这天晚上,湛明澜和封慎待在一起,为他换药后,扣好他的衣服,然后睡在他的身边。 因为床很小,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湛明澜尽量将自己蜷缩在一角,封慎见状伸出长臂,将她带进怀里,她脑袋轻轻地搁在他的胸膛上,手指沿着他的伤口周围画圈圈:“痛吗?” “不痛。” “说实话。” “真的不痛。”他微微侧过来,另一只手臂落在她腰肢上,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你瘦了很多,很辛苦?” 湛明澜笑了笑,眼泪却顷刻涌出来,仅仅因为他这么一句话。 然后闷头在他怀里,撒娇似地又哭又笑:“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怕……晚上都睡不着,噩梦连篇,吃也吃不下……整个人都在发抖……” “澜澜。”他的手滑过她的长发,看她无措的样子,叫她的名字,伸手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直到她差点哭湿了他身上的绷带,鼻涕也黏在了他的胸口,才知道自己过头了,噤声,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他才低笑了一下,捏起了她的下巴,低下头,亲吻她的眉眼,眼角,鼻尖,脸颊……很用心,很专注,也很温柔地亲吻她。 “怎么办呢?我的澜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细密地亲吻她,声音如晚间的风带着凉意,滚烫的手落在她的腰间,“我在想,该怎么补偿你。” 他话里有话,湛明澜听出来了,抬眸看他的脸,对上他黑亮的眼眸,他的眼底涌动着一种细微的情绪。 “我不需要补偿。”湛明澜立刻说,“我只要你好好的,平安地在我身边。” 封慎久久注视着她,似在思量,俊脸波澜不惊,她趁机挪了挪,凑近他,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在我身边。” 她已经从占娜桑那里得知了封慎的腿伤,他这辈子痊愈的可能性是零。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现在想来真是讽刺,连你的平安无虞都做不到。”封慎说,“澜澜,我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 “不,那些是我自己的问题。”湛明澜说,“是我将灾难带给你的,奶奶说的没错,我的确会害了你。” 他的手指及时按住了她的唇,缓缓地摩挲她美好的唇形,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奶奶说的那些话,我从没有放在心上过,我不相信那些,以前不信,现在还是不信,以后也不信。” 他的眼睛黑如一块远古的玄武石,像是可以包容一切。 “好。”湛明澜说,“那我答应你,以后不信那些,你也答应我,别想着去报仇,我们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每天在一起,永不分开,好不好?”见他不作回答,她继续,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嗅着他身上成熟好闻的气息,“我很怕再失去你,我不想再经历任何波折了,我现在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那些财富,权势,地位,身份都不重要,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在一起就够了。” 他的手缓缓合上她的眼睛,低声说:“很晚了,睡吧,放心,我守在你旁边,不会让你做噩梦的。” “那你再亲我一下?” 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目露怜惜地看着她瘦削的脸,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她才乖顺地闭上眼睛,和个孩子似得贴着他的体温,搂着他的腰。 长久以来的第一次,没有噩梦,那么踏实,心安的一晚。 隔日清晨,湛明澜闭着眼睛伸手摸了个空,紧张地睁开眼睛,幸好,封慎就坐在床边,弯下腰检查自己的腿伤。阳光透过窗投射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结实,精壮的身体,他大喇喇地光着上身,背部的肌肉优美地起伏,无数的金色小尘埃飞舞在他的黑发周围,她叫了他一声,他转过头,出乎意料地将她提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松地用铁臂圈住:“早安,封太太。” “当心碰到伤口。”湛明澜赶紧说。 “没事,让我抱一会。”他风淡云轻的口吻,很享受怀里的软香温玉。 湛明澜整个人压在他腿上,隐隐地有些不放心他的腿会受不住,占娜桑说他连落地都很困难,别说走路了。 “你这点分量,和棉花似的。”他显然看出了她的顾虑,“一点都不累。” 湛明澜这才笑了出来。 却被他下一句话吓到了,面色一变。 “来,我抱你起来转一圈。” 80 “来,我抱你起来转一圈。” 话音落下,湛明澜察觉到封慎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她屏气敛息地等待,每一秒被拉得很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封慎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额角浮现一层薄薄的汗,沉吟片刻后他开口:“再过段时间,我一定抱你起来转圈。” 酸意涌上湛明澜的眼眶,她努力克制了一下,侧过身,伸手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前,柔声安抚:“嗯,我不急,你也不要急。” 他轻轻点了点头,带着胡髭的下巴擦过她的额头,又将她抱紧了一些。 “我帮你包扎好吧。”她起来的时候,看见他光着上身就猜到他晚上伤口又渗血了,为了不让她担心,自己起来解开绷带,草草地做了处理。 “等一下。”他淡淡的语气,按在她身上的手未松开。 她嗯了一声,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享受这难得的静谧,美好的一刻。淡金色的阳光里有细细的尘埃在舞动,空气里萦绕着一股药草和属于他的气味,外面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这段时间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思绪很柔很轻,她竟有了些困意,睡也睡不够似的,眯起了眼睛。 大约一个小盹的时间,迷糊中听见叩门声,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人送早餐进来,放在了床前的小木桌上,然后走出去。 封慎拿起碗和勺子,舀了一口蔬菜粥,轻轻吹了一下后送向湛明澜的唇,亲自喂她。 她笑了笑,觉得很是甜蜜美好,想到好久好久以前,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他也是如同这般,喂她喝粥,那会的他好像是第一次喂人喝粥,动作有些生硬,烫到了她的舌头……现在却是自然,娴熟多了。 “那个,我想起来了。” “什么?” “西曼迪。” 他黝黑而亮的眼眸顿了顿,眼角有一缕很淡很浅的笑纹,继续喂她喝粥,然后说:“哦,是吗?我记得当时的你个子很小,穿了一条蓝绿色的碎花裙子,头上扎了两条辫子,声音脆脆甜甜的,很好听。” “我都不太记得了,那会才七岁。”湛明澜说,“对了,后来我失约,你生气了吗?” “稍微有点。” 湛明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了声抱歉,他只是淡然一笑,拿过一条干净的帕巾,擦拭她的嘴角。 “你为什么一直让着我啊?” “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还有,你是我太太,我不让着你还能怎么样?”说着,又喂她喝了两口粥,用帕巾擦了擦她的唇角。 喂她喝完粥,他才低头喝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没几分钟就利落地解决了早餐。然后,她绞了一把热毛巾认真地帮他擦身,在伤口上抹药,最后一圈圈地绕好绷带,细心打了一个结,他看到是蝴蝶结,疑惑:“怎么打了个蝴蝶结?” “蝴蝶结比较可爱啊。” 过了没多久,莫侠叩门进来,看见他们相依相偎的样子,感概万千,叹了句“有情人总成眷属”,才缓缓坐下,三人开始讨论回去的事宜。 封慎的腿伤严重,只能勉强下地走一两步,要出去的话,只能找工具代步。 “我的车还停在外面,昨天傍晚出去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莫侠说,“我等会就开车回尖棘,找个大小合适的担架,顺便联系一下s市的医院。” “直接回去?”湛明澜问。 封慎放下水杯,抬眸看了一眼莫侠,然后侧头对湛明澜说:“澜澜,我想和莫侠商量点事情。” 湛明澜一听,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起身走出去,带上门。 外面的太阳很大,让人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深深吸口气,嗅到最自然的泥土和青菜的芬芳,远处有人抬着水,步履悠悠,耳畔有不知名的虫鸟叫鸣声,这一刻,静下心来,湛明澜发现这里真是一个世外桃源,民风淳朴,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最简单不过的生活,这份简单,在喧嚣的大城市里是难以寻觅的。 不知为何,对回s市,湛明澜有所恐惧,那些纷扰,阴谋,又再一次地摊开在眼前。 她不知道封慎心里是怎么想的,准备做什么,重逢后,她特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也没有主动提起,两人似乎都很珍惜这静谧,安好的一刻,不想说那些令人难受的事。 但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她很清楚,却始终不愿意接受,因为害怕再一次地失去他,害怕他会为了其他的而不顾虑自己的身体。经历这么多,她现在已经别无所求,只想和他过平静的生活。 眼前的小池塘边停歇着一只小鸟,它转着脑袋,用沾着水的喙啄自己的羽毛,成了这片广阔天地的一幕野趣,她静静地看着,思绪一点点地沉淀下来,这里的生活,其实真的很好。 简单,安静。该吃饭就吃饭,该干活就干活,该唱歌就唱歌,该睡觉就睡觉,顺应四季演变。真可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对喧嚣的城市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奢侈的生活呢? 这天下午,莫侠开车回尖棘。 傍晚时分,占娜桑揪着弟弟占瓦仁的耳朵过来和湛明澜道歉,湛明澜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大度地挥了挥手,说没关系,只是当看见占瓦仁年轻红润的脸上透出的倔强神色,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湛博俊。 不知博俊怎么样了,还有母亲殷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之前所有的心思都被封慎的事情占满,现在找到了封慎,一颗心安落,很自然地思念起家人。 走回屋子,封慎正欲撑着自己起身,湛明澜见状赶紧过去,伸手扶住他,他试了试劲,费力地起身,双脚落地,呼吸微促,浓黑的两鬓被细汗浸润,她为他擦了擦汗,轻声地说:“不要太勉强。” “不会。”他说,“我要走走看。” 她扶着他,往门口的方向走,没走几步,他膝头剧痛发作,完全撑不下,闷哼了一下,她看出了他的异样,赶紧扶着他回床,转身走到柜子前,付出药包,拿出敷贴轻按在他膝头上。 “澜澜。” “嗯?” “辛苦你了。”他低头看她忙碌的样子,笑了一下。 湛明澜手一顿,随即神色很认真,一字字地说:“我不觉得辛苦。” “放心,我会努力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他说话的时候,鬓角的汗水一点点地落下来,消融在他胸膛,后背的肌肤腠理间,“我从没放弃过。” “很痛?” “刚才有一瞬间比较痛,现在好多了。” 她用手轻揉他的腿,心里知道他其实有多痛,抬眸对上他清亮的眼眸,他微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别害怕,现在不痛了。” 她凑过去,用唇一点点地描摹他的脸,浓眉,长睫毛,直挺的鼻,好看的唇,比以前清瘦的脸颊……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他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下来,膝头剧烈的跳痛慢慢地停下来,轻启唇,探出舌尖,□她的小舌头,然后一点点深入,吞没她的一切,直到唇上一阵湿意,才松开她,看到了她的泪流满面。 “怎么了?”他有些惊讶她突然哭了,本能地用手背去擦她的眼泪。 她用手覆盖上他的手,哽咽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出海,也不会中弹……我被骗了……我没脑子……都是我,我有时候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用指尖擦抹她的眼泪:“千万别自残,我会心疼的。” 湛明澜依旧是哭个不停,哭声越来越响,变成了嚎啕大哭,哭相也很丑,整张脸都扭曲了。 源源不断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来,他拿纸巾帮她擦泪,一张又一张的纸巾……怎么也用不够似的,他哄也哄不好她,最终无奈地叹气:“澜澜,你是要用行动告诉我,书上说女人是水做的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是这样,我真的,彻底明白了。你已经哭得够久了,再继续下去,眼睛会坏的。” 湛明澜一顿,收敛了哭势,轻轻一呼气,一个晶莹的小泡缀在鼻尖。 他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擤了擤鼻涕,语气颇为无奈:“以后不许这么哭了,怪吓人的。我承认梨花带雨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但对你这样惊天动地的哭法,好像不太能欣赏。” 她又抽噎了两下,才止了哭声,一言不发。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逗了逗她,她才勉强笑了一下。 “你是我太太,对我来说,保护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即使,是我做错了,你也不怪我?” “我早和你说过,你胡闹,任性都没事,前提是你心里有我。”他的声音很平静,手掌从她的肩头落下,轻拍她的背,声音如宽阔的天地,可以包容一切,“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去做计较。” “我心里只有你。”湛明澜吸了吸鼻子,低声道,脑袋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我相信,否则你不会费尽周折找来这里。” “那你能不能不要再想其他的,我们平静地生活,好吗?”她趁机提出要求。 “你担心我的身体?” “嗯。” “你不想回s市?” “我不知道……我有点怕。” “怕他?” 湛明澜垂下了眼帘。 “其实也用不着莫侠告诉我,我早猜到了。”良久,气氛像是凝结成冰的湖面绽开第一天锋,封慎开口,语气略带紧绷,“你实话告诉我,他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湛明澜飞快地说,“真的没有。” 她知道自己说有和没有的后果,相差很大,对他而言,她被伤害到一毫,都是他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缓缓地摸着她的头发,久久没有说一句话,让她不知道他是否相信她所言。 直到最后,她耳畔传来四个字。 “没有就好。” 夜晚,月明星稀,她依偎在他身边,因为哭得太久,整个人很疲倦,很快睡着了。 他偶尔侧头,看见她的睡颜,很安静很美好,忍不住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回过头,一手悠悠枕在后脑勺,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在游艇上,言敬禹摘下墨镜后,说的那番话……他记得他眉眼间的凛冽,仇恨如刃。 他这段时间常常在想,一脉相承的血缘,自己真的拥有的比言敬禹多? 如果多的只是那显赫的继承人身份,封家大少的名号,所谓的财富和权力,他从未为此有半点骄傲。 他向来有自信,那些身外之物,凭借他自身的本事,一样可以得到,甚至如果这样,他会更坦然,也更荣耀。 相反,他遗憾自己没有生长于一个普通人家,没有一对平凡却恩爱的父母,没有一个温暖朴实的家庭。 还有,他虽从未承认,但骨子里不能抹去的,那对言敬禹的羡慕,言敬禹的岁月,再支离破碎,都有湛明澜的陪伴,那么漫长的时光,长到他曾以为,且认定的一辈子不可企及。 怀里的她动了动,似乎在说梦话,他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轻轻地说:“我在这里。” 莫侠从尖棘回来,找来了大的折叠式担架,黎云族的人很热心地帮着他和湛明澜抬着封慎出去,临别时,占娜桑哭红了眼睛,一直跟着他们到出口,直到封慎回头,挥了挥手,说了句:“我和我太太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她才止步,停在原地,任由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手里握着一个她自己绣的荷包,这只荷包原本是要送给封慎的,谁知他接过后,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笑着称赞了一句东西很漂亮后便郑重地还给她了。 对此,秋玲说,有些东西是牵绊,他不肯收,是为你好,让你彻底忘记有他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过。 湛明澜转过身来,看着封慎,不由地说:“占娜桑大小姐,其实蛮好的。” “所以呢?”他凑过去,在她耳畔轻声问。 “所以,我允许你偶尔,那么一瞬间,可以怀念她一小下。”湛明澜想了想说。 他像是听到好玩似的,笑出来,然后淡淡地说:“我会记得她的恩情,至于其他的,应该不会有。” 说着,他伸手按住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 “我们现在就回s市吗?”湛明澜转头看窗外。 莫侠摇头:“非也非也,我们先去尖棘,我联系了医生,先帮封慎检查身体。” 湛明澜回过头看封慎,有些意外他没和她说这个行程,直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正要问,又觉得没必要,他做事向来稳妥,有分寸,他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大家情人节快乐哦^0^澜澜和大封也一起暖被窝啦。 明天要不要再更呢? ^0^yeah情人节,给个热吻,应该是不难的吧。 留言的话可以和肥札暖被窝哦(众:==完全米有吸引力) 当然也要感谢有爱的小雷儿~\(≧▽≦)/~啦啦啦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8-0822:33:20 么么哒晓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0822:48:29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8-1100:45:25 么么哒陌瞳〤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1215:05:25 么么哒johnso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1222:17:21 这里郑重感谢一下johnson童鞋,乃真的从开头投到尾,投到我眼冒金星!有种被圈养的感觉……谢谢啦。 以及,郑重感谢所有的追文朋友,大家一定会超级幸福! 81 回到尖棘,莫侠已经联系了医疗方面的人员,为封慎检查身体。检查的结果并不好,封慎的腿伤很严重,膝盖的骨头缺血性坏死,手术是唯一的出路,而手术成功的概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联系医院动手术。 势必要面临一个问题,他们要回s城,要面对一切可能性。 譬如,对外界来说,封慎和湛明澜已经失踪近两年,对他们的行踪猜测纷纷,如果回去,要有个交代。 不可否认,对于回去,湛明澜始终有所恐惧,但这些又哪里比得上封慎的身体的康复,因此当莫侠提出立刻返回s市,她果断同意。 只是—某人似乎另有打算。 “莫侠,你帮忙安排一下,我想在这里动手术。”封慎说。 莫侠惊愕:“这里的医疗基础设备怎么比得上大城市的?封慎,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顿了顿,将视线投向湛明澜。 湛明澜拿着热毛巾帮他擦鬓角的汗水,温和地笑:“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会怕的。” 封慎缓缓扣住她的手腕,大掌包裹住她的手,移到唇边,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可是我暂时不想回去,你陪我在这里,好吗?” 分明是询问的语气,却料到她不会拒绝,他在哪里,她自然就跟到哪里。 莫侠掏出一根烟,沉默地咬在唇上,他知道封慎做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多费唇舌也无用,心里陡然升腾上一股气,转身便摔门而出。 过了很久,湛明澜出房间,见莫侠正在房门外抽烟。 “劝动他了吗?”莫侠侧头,伸手点了点里头。 湛明澜无奈地摇头。 莫侠涩笑,悠悠地吐了个眼圈,看着挑高的天花板,说道:“我大概知道他现在不肯回去的理由,一个是他想报仇,还有一个是因为你。” 湛明澜的眼眸一闪。 “他知道你害怕回去面对那些事,你要和你母亲,你弟弟交代这一年半来你遭遇了什么,你也要选择怎么去审判你那个无血缘关系的大哥,你很有压力是吗?”莫侠问。 湛明澜想了想后点头。 “那天,他和我谈的差不多也是这个,他还特地问我,你有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莫侠说,“他很担心你,就如同你担心他一样,他甚至不敢多问你那些细节,害怕勾起你痛苦的回忆,他对你,太小心翼翼了。” 湛明澜的心一沉,开口:“莫侠,我不希望他报仇。” “那你让他认了这个亏?胸口,肩膀,膝盖连中三枪,如果不是他命大,恰好遇到黎云族的族人出海,他很可能就永远沉坠在海底了。”莫侠说,“你想过这些吗?还是,你只想着,你那个没有人性的大哥?” 尾音有些咄咄逼人,莫侠攫住湛明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湛明澜理解他的怒气,也没有急着辩解,对视他许久后摇头:“我只是为封慎考虑,你觉得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适合报仇吗?如果心里只想着那些仇恨,他又怎么能心无杂念地养伤?我想你和我一样,最关心的就是他的身体,其他的事情,远远不如这个重要。” 莫侠沉吟了片刻,很认真地摇头:“你不懂,有时候男人的尊严比生命都重要。” “也许吧,我不能体会男人所谓的尊严到底是有多重要,但我想,再重要也比不过平安,健康地活着。”湛明澜的眼眸升起很温柔的光,显得格外安详,平静,“你说对吗?” “我再进去和他谈谈。”莫侠捻下了烟,丢进身边的竹筐里,然后推门进去。 晚上,湛明澜为封慎上药后,两人相依而眠,她伸手摸着他深邃的五官,说:“你答应我要努力将身体恢复好的,不能食言。” “嗯。”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腰上,垂下眼眸,微笑地对上她的眼睛。 “我们回去做手术吧。” “我已经和莫侠谈好了,他会帮忙安排我在这里做手术的。”封慎平静道,“这里也有大医院,其实没差很多。” “你是怕我不敢回去面对?”她问,“还是,你另有安排?” 他想了一会,说:“我喜欢留在这里。” “你……”湛明澜突然对他无力了,费尽唇舌,从下午劝到晚上,他倒是神态自若,一身闲适,好脾气地听着她的喋喋不休,却始终不改主意。 “这里不是更适合养伤吗?”他抬了抬手臂,将她脸侧垂挂下来的头发拨到而后,“阳光好,空气好,花儿多,还可以看到海。” 哪里?这里明明又潮又热,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巨型蚊虫…… “重点是你不是一直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吗?简单,平静,纯粹。”他说,“就我们俩过小日子,不是很好吗?” 有这么一瞬间,她被他话里的内容吸引了,但下一秒又摇头,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澜澜,听我的。”他说着,弯起手指扣了扣她的眉心,“你是我老婆,就得听我的。” “你怎么那么固执啊你。”湛明澜伸手拧了拧他的腰。 “这点,你又不是才知道。” …… 对于他们的决定,莫侠虽然很气,但还是很有义气地联系了尖棘的医院,又通过朋友联系了b市有名的的外科医院的资深大夫,派专机接他过来,并从国外订购先进的医疗机械和药品,准备在这里给封慎的腿动手术。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 手术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湛明澜悉心地照顾封慎起居,帮他养伤。 平静的日子透出一点点的美好,她亲自下厨,为他煮粥,煲汤,炒菜,烹饪可口清淡的食物,盛在简单的陶瓷碗里,和他一人一个,面对面地吃,只要是她做的饭菜,他都会全部吃完,有两次,他蹙着眉头,神色古怪,她问怎么了,他摇头说鱼有点咸,她伸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一嚼,这哪里是有点咸,简直是咸死人不偿命……她赶紧吐出来,却听到他的低笑声,抬头一看,他挑眉,将那咸死人的鱼津津有味地吃光光…… “你不怕咸?”她问。 “看着你,就觉得不是那么咸了。”他淡定地说,伸出一手指抹去她嘴角的油渍,“你是很好的下酒菜。” 她扑哧就笑出来。 吃得简单,穿得也很简单,通常她就是穿一件亚麻的浅色衬衣,下面是一条休闲牛仔裤,出门戴一顶草帽,不化妆,也不戴首饰,清汤挂面的,而他呢,两身丝质的绸衫,轮流地换,脏了有她及时给他洗,洗好后挂在院子里的枝桠上,隔天就干了,衣服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味道和暖暖的阳光味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好闻……她每次都要埋首在他衣服里,嗅好久。 “为什么你身上永远那么好闻?”她挺疑惑。 “嗯?”他抬眸,“什么味?” “无法形容,总是很好闻。”那是一种薄荷,清凉油,又柑橘的味道,层次分明,说不上的好闻。 他笑了笑,继续低头,手指捏起一枚黑子,吃掉对面的一枚白子,自己和自己玩。 渴了,她会蓄水,饿了,她会端上点心和水果,乏了,她就拿来靠枕,放到他后头,他打盹的时候,手还轻轻拉着她的手…… 余晖从窗外投射过来,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很浅很漂亮的光晕,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长睫毛,挺直的鼻子,淡淡的缺乏血色的唇,下巴上青色的胡髭……他身上的肉倒是长起来了,相比之前的清瘦,现在的绸衫套在他身上,略微勾勒出他紧绷的线条,桌上的茶是最普通的绿茶,却芳香四溢,她无比心安,又知足地看着他。 突然觉得尖棘也不错,没有刚来时那么讨厌,至少不会下雨,一直是好天气,太阳照得人犯困。 莫侠来送东西的时候,又是一番感概:“你们倒是挺合适这清净的乡下生活的,只是苦了我。”叹了口气后对封慎说,“我去过封家大宅了,和你奶奶报了平安,她老人家激动地从床上弹起来,抓着我的手臂,半句话都没说,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和她说,奶奶您别急,他现在有事不能回来,等处理好了立刻赶回来看您,您千万得保重身体,别让他担心。” “莫侠,谢谢你。”封慎低头,手里捏着一块黄玉,眉眼间带着一抹沉思。 “还有。”莫侠转过头来,对着湛明澜,“你妈妈那边我也去过了。” 湛明澜的心一提。 “我和她说,你没事,让她放心,等过段时间,你会回去的。”莫侠说,“除此之外,我没多嘴,任她怎么问,我都没说一个字。” 湛明澜的肩膀颤了颤,蜷缩了一下手指。 “澜澜,你去为莫侠倒杯茶。”封慎说。 湛明澜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余光却看见莫侠掏出了一份什么东西给封慎。 这里没有好茶,只有最简单的绿茶和红茶,湛明澜在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红茶,放了两勺蜂蜜,手指沿着杯口转,一时间千思万绪,没有一个着落点。 封慎准备做什么呢?他是单纯地在这里养伤而已吗?还是另有打算? 殷虹一定很担心她,湛博俊呢,他好不好? 还有,言敬禹。 她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满心沉甸甸的,眼前的茶香也淡了下去,因为知道封慎和莫侠有话要说,她就静静坐在厨房里,过了很久,才起身端着那杯温了的茶走回房间。 封慎正在和莫侠下棋,她将水杯放在莫侠边上,莫侠抬头说了声谢谢,又立刻转头问封慎:“对了,说好让我八颗子的,别说话不算话。” “凑个整数,让你十颗子吧。”封慎拨去自己的一颗黑子。 莫侠走之前,湛明澜轻声问他母亲殷红的身体状况,他直言殷虹的脸色看上去很憔悴,整个人很瘦,精神也不太好。 湛明澜想问什么,又顿了顿。 “我没有说姓言的事情,怕她承受不了那个打击,姓言的好像也没什么动作,还依旧在启铭负责一切,还有,他经常出没城东的娱乐城,好像是那里的幕后老板。”莫侠说着哼了声,“他倒是财运亨通,神清气爽,周身不缺女伴,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是吗?”湛明澜只想着殷虹的情况,随意回应了一句。 “明澜,你不要心软。” “啊?”湛明澜回过神来,抬眸看着莫侠认真的模样。 “他不值得你心软,想想他对封慎的伤害,想想他对你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的心完全就是黑的。”莫侠说,“你如果再为了他心软,说实话,我会很生气的,封慎待你是怎么样的,你最清楚不过了,他们两人该选择谁,站在谁这边,你不该有任何犹豫。” “我没有。” 莫侠又说:“言敬禹他是个小人,即使他是你名义上的大哥,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玷污了大哥这两个字。你要记住,你的男人是谁,你该为了谁一心一意的。封慎本来是天之骄子,他咬着金汤匙出身,从小都顺风顺水,现在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谁害的?我都佩服他,都能挺下来,你如果再有其他想法,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莫侠,你想太多了,你觉得我在他们之间摇摆吗?经历这些后,我还分不清的话,我也太愚蠢了。”湛明澜说。 “算是我多虑了,我只是提醒你,要珍惜眼前人。”莫侠想了想后又说,“还有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刚才我没说,那天我去封家大宅,见到封慎的奶奶,提及你的时候,老奶奶情绪很不好。” 湛明澜点了点头。 “我言尽于此,再说多的就惹人嫌了,走了。”莫侠挥了挥手,转身出去了。 湛明澜回房,看见封慎还对着棋盘在研究,长袖卷起一寸,修长如玉的手捏着一枚棋子。 她走过去,从后抱住他。 “老公。” “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现在很幸福,真的。” “跟着我吃粗茶淡饭,没有埋怨?”他落下一子。 “没有。”她将脑袋搁在他的后背上,手指熨帖着他的衣领,“有句话怎么说的,甘之如饴,挺有道理的。” 他松开手中的棋子,转过来,将她拉过来,放在大腿上,低头细细地亲吻她,手扶在她软软的腰间,然后,出乎意料地,很正经地说了句:“对了,我很久没碰你了。” 湛明澜一愣,耳廓起了一层淡红。 “今晚月色不错,让我尽尽责任,怎么样?” “你很想要吗?”她始终担心他的伤,还有这和月色有关系吗…… “很想。”他贴过去,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浅笑,“我想和你做到天亮,各种姿势,不到精疲力尽不罢休。” “这绝对不行。”她立刻喝斥,打消他的荒唐念头。 “吓你的。”他说,手指缓缓地挑动她背后的蝴蝶骨,低声,“我会把握分寸的,好不好,嗯?” 他的声音醇厚,性感又迷人,眼眸沉中带醉,下巴的胡髭磨得她痒痒的,后背一阵酥麻……不知不觉中点了点头。 82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落在乱被如云上。 封慎亲自帮湛明澜穿上衣服,扣上扣子,湛明澜也帮他系好腰带。窗外有小鸟儿的鸣叫,素净的窗幔被暖风吹得掀起一角,青草泥土的芬芳从窗外传进来,和房间里欢愉后的暧昧味道融合在一起。 他修长,宽厚的掌落在她的头顶,将她脑袋上的一根细细长长的白色线头轻轻拿下来,顺带帮她拢了拢长发。 她鼻子突然一痒,打了个喷嚏,鼻尖多出一个晶莹的泡泡,他笑了一下,她凑过去,将鼻子贴近他的绸缎睡袍,稳妥地蹭了蹭,挪开脑袋,就见他的胸口有团湿乎乎的。 “好累。”她打了个哈欠。 “再睡一会?” “嗯。”她躺下,双腿在被窝里动了动,再拉拉他的手臂,示意他躺下来陪她一块。 他躺下去的时候,手臂压到了她的头发,她的头皮一阵尖锐的痛,啊了一声,他赶紧松开手臂,眼眸对上她的眼眸时,看清楚她清亮的,汪汪的如一滩湖泊的眼眸特别的柔情四溢,又因为经过昨夜的激战,她脸颊上多了两片可爱的红云,鼻尖上还有些许的湿意,整个人娇憨得和个孩子似的……他不自主地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又描摹她的唇,她趁机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食指…… 他便压下去,吞没了她那狡猾的舌头,手又解开了她胸口的扣子。 …… 折腾到了中午,湛明澜才腰酸背痛地下了床,到厨房里去弄吃的,用简单的食材做了两碗蔬菜腊肉饭,外加一碗西红柿番茄汤,端进去的时候,看见封慎还悠悠地占据着那张大床,睡袍的腰带掉在地上,胸口敞开,有两条红色的指甲划痕……她扑哧笑出来:“懒猪,吃饭了。” 他侧头,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样子,待她将碗和盘子放在床前的小几上,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带她入怀,像抱小兔子似的,捏了捏她的耳朵,低声问:“你喂我,好不好?” “你自己没手吗?” “太累,不想动。”他的声音透着某种运动过剩后的餍足和疲倦。 “你活该。”湛明澜拿起碗和勺子,舀了一勺饭,侧过头,塞进他嘴里,他慢条斯理的咀嚼,评价了句好甜。 昨晚,他们做了两次,第二次她本来是强烈拒绝的,无奈拗不过他的连哄带骗,只好缴械投降,今早又被他得逞了一次,她整个骨头都要散架了,还要像丫鬟伺候大爷一样侍奉饭菜…… 此刻,他吃东西也很慢,吃一口,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蛋,吃着吃着,拿过她手中的勺子,舀起一勺塞进她的嘴里,两人这样幼稚的“喂食”持续了一个多钟头,那碗番茄蛋花汤因为放多了白糖,他嘴上嫌弃太甜,却还是喝了大半碗。 吃完饭后,她整理房间,将乱糟糟,有欢爱痕迹的床单洗了,晒在院子里的树桠上,他则坐在房间里,自己和自己下棋,透过玻璃窗,她看着他的沉静的侧影,觉得无比美好。 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伤口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胃口也越来越好,一餐都吃两碗饭,看书下棋的时间也比以前持续更久,聚精会神地一个下午也不会疲倦。 此外,还喜欢对她各种搂搂抱抱,亲来亲去……总之,状态越来越好。 傍晚时分,湛明澜端着热水进房,打算给封慎洗个头,他正拿着手机在说电话,见她进来,微笑了一下,仰了仰头,又敷衍地说了几句后便将电话挂下。 “和谁打电话?莫侠?” “不是。” 她没再多问,将盛放热水的脸盆放下,撩起袖子:“我帮你洗头。” “前天不是刚洗过吗?。” “洗一个嘛,就当活血通络。” 他的头发很黑,也很有韧性,她喜欢双手在他发间揉搓的感觉,慢吞吞地帮他洗头的时候,偶尔一团泡沫会溅到他的眼皮上,她笑着拿毛巾帮他擦去。洗完后,用吹风机帮他吹干,再用热毛巾替他擦身体,边擦边说:“我发现你壮了好多。” “哪里壮?”他反问,语带暗示。 她听出他的暗指,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这里,肉明显多了一圈。” 他低头看了看,不以为意:“我觉得还好啊。” “等会到体重秤上看看,到底胖了多少。” “心宽体胖。”封慎将双手枕在脑袋,想了想说,“这样的日子长了,的确容易长膘。澜澜你要有心理准备,你老公应该会慢慢地变成一个大胖子。” 湛明澜无所谓:“你要能长肉就尽量长。” 他自从受伤后比以前瘦了十多斤,她心疼得不行,恨不能给他大鱼大肉,一次性补回来,哪里还会嫌弃他变胖? 封慎低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拂了拂木桌上的纹理,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喜欢啊。” “不无聊?” “不会,我很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每天都很开心。”她将一枚红枣丢进茶里,由衷地说。 封慎看着她,许久后淡笑了一下,没说话,伸手拢上杯口,那热气从他的指缝里氤氲,熏得他青白的指尖泛出淡淡的红。 “嗯?”她反问。 “没什么。”他咳了一下,声音有些哑,眼眸从容中透着一种心安,“你喜欢就好。” 言敬禹从娱乐城出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起一看,是西山语郊别墅的座机。 三个月前,华筠闹过一次自杀,又强烈拒绝做心理咨询,言敬禹只好将她安置在西山语郊别墅,请人悉心照料她的生活,隔几天会去看她一次,华筠的情绪勉强地安定下来。 电话是阿姨打来的,说华筠这几日情绪低落,吃也吃不下饭,谁也睡不好,最后婉转地说:“言先生,您是不是过来看看她?” “我知道了。”言敬禹挂下电话,驾车回语郊别墅。 华筠正坐在床上,阿姨正端着一碗玉竹炖鸭汤,劝她喝下去,她木然地摇头,硬邦邦地说:“我不要喝。” 门被推开,穿着格纹法兰绒衬衣的言敬禹走进来,臂弯上还搭着一件西服,身上还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他淡淡地看着床头的华筠,她穿了一套藕粉色的真丝睡衣,因为人瘦得厉害,小号的睡衣都显得分外空荡荡的,像是被风一吹就可以倒下。 “言先生来了。”阿姨恭敬道,“我正劝她喝汤呢。” 言敬禹摆了摆手,阿姨就退下了,他走上前,用手指探了探那碗壁的温度,已经是温凉的,清冷的眼眸看着华筠:“为什么不吃东西?” 华筠慢慢地摇了摇头。 言敬禹抬眸环顾着这个装修华丽的房间。平心而论,他对华筠够好了,这套房子是买给她作为补偿的,除此之外,每个月固定往她的卡里打一笔丰厚的钱,还请了两个阿姨悉心照料她的起居,她已经毕业了,他也承诺为她安排工作,或者如果她不愿意帮人打工,他提议为她投资开一个小店,全权让她经营,这些物质上的供给,他觉得已经做到了最好。 他一手插^着口袋,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直接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华筠双手紧紧攥着薄被,抬起头,眼眸划过脆弱,艰涩地开口:“我想要什么?我要的就是一般女人想要的,一段婚姻,一个家,你怎么可能不清楚?” “太贪心了吧。”言敬禹不怒也不燥,平静地对视她,“你已经得到最好的了。” “最好的?”华筠疑惑地反问,“你指的是房子,钱和工作上的安排?敬禹哥哥,那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真正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吗?”言敬禹侧过身,抬眸看着对墙上的一面西洋壁画,眉眼间的温度已经冷了几分。 “我说的在一起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而不是我整日待在这里,漫无止境地等着你偶尔来看我。”华筠说着声音轻了下去,眼睛微红,“敬禹哥哥,那天在医院里,你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我的确承诺过会照顾你一辈子,这也不是假话。”言敬禹转过来,微凉的手落在华筠的头上,“我会给你好的物质生活,请人照顾你的起居,你想要什么,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尽量做到,如果你想见我,我会抽时间来看你,这是我最大的限度了。” “你不会和我结婚?”华筠的声音有些发颤,再一次确认。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言敬禹收回手,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以前没想过,现在没想过,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打算。” 华筠的面色陡然苍白,狠狠地抓着被单,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原来那日在医院里他的难得的温柔是假装的,只是为了安抚她当下的情绪,本质上他的态度从未松动,如果她缠着他,他会养她一辈子,以情儿的方式,而不会给她其他的保障,难道,注定了她这辈子是见不得光的? 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泥沼。明知道他是魔鬼,是陷害湛明澜的凶手,是情感薄如纸的男人,应该迅速远离,但是她做不到。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奢求的只是能见上他一面,和他说一句话就好,但一旦见到了,又无法全心全意地开心,始终患得患失,害怕他会离去,害怕他会抛下她,因为恐惧所以更贪婪,欲^念像是蔓藤一样疯狂地爬上来,想彻底地拥有他,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而不是永远处于现在这样尴尬的位置。 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压榨着她脆弱的神经,久而久之,她几欲崩溃。 连自杀都无法威胁到他,她已经没有其他方式了。 言敬禹一手拿起汤碗,坐在床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把汤喝完。” 无法抗拒他的命令,她一口口地喝汤,眼泪轻轻地掉下来,抽噎道:“不和我结婚……那给我一个孩子好吗?我不想总是一个人,我想要个孩子陪我。” 吧嗒一声,言敬禹将勺子丢在碗里,勺子和碗壁的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剩余的汤汁飞溅到他的手背上,他将碗勺搁在一边,拿出方巾,擦拭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华筠,薄唇抿成一线,像是锐利的锋刃,凌迟着华筠的心。 半晌后。 “我最厌恶孩子。”他冷声。 因为临时接到电话,称是娱乐城出了乱子,言敬禹没有在语郊别墅过夜,拿起外套,匆匆出门,开车前往娱乐城。 娱乐城正式对外营业后,他和高介之间一直面和心不合,如果不是为了给高仇面子,他早就打算甩手不干,远离这堆烂摊子,无奈他和高仇之间有太多的利益牵扯,一时半会无法完全撇清,只好继续虚应着,但他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那个骨子里阴鸷的高介一定会爆发。 这样勾心斗角,营营役役的日子,他已经觉得没趣了。 偶尔空下来,会想起湛明澜,心底顿时一软,那沉重的疲乏才会慢慢褪去。 当湛明澜重新开口叫他哥的时候,他误以为她已经选择遗忘那些他曾给她的伤害,和他重新开始;当他们在沙黎岛的晚上,她弯腰捡贝壳,对他绽放的微笑,让他心跳加速,第一次从骨子里兴奋起来,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时常对他笑的日子。 但一切都是他的误会,她的伪装只是为了卸下他的心防,只是为了逃离。 他倒在沙滩上的那一刻,就真正地明白,此生,她都不会再原谅他。 他打了方向盘,往右一拐,加快速度,驰骋在主道上,脑海里闪过各种那一年多他和她的片段。 不可否认,那一年多,他过得很满足,也很幸福,这样的情感是他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无形中给他一种错觉,他可以和她天长地久。 自从那日后,他一直派人找寻湛明澜的行踪,但未果。 他会继续寻找她的下落,但心里非常明白,对湛明澜,他是时候放下执念,因为已经没有半点可能。 连做兄妹都不再有可能。 她和他的那些岁月,已经是前尘往事。 夜色中,他的俊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表情,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浓浓的一层,自嘲地涩笑了一下。 83chapter82 晚春的傍晚,刚下过一场阵雨,院子里泥土青草的厚重气息传到屋子里来,格外的清新。湛明澜端着盘子进来时,看见封慎正弯腰,用手去按他的膝盖。 “怎么了?又痛了?”她放下东西,赶紧走过去。 “没事。”他说着缓缓地起身,拉着她的手,“吃饭了。” 她也就不提了,但心里知道每到阴雨天,他膝盖会痛得厉害,有几次在夜晚发作,被生生地痛醒,额头和背上都是细密的冷汗,看得她心疼,用手轻轻地帮他揉,他静静地笑着看她,没一会后就说:“好了,我不痛了。” 菜肴很简单,一盘清蒸鱼,一盘葱烧豆腐,一盘酱炒四季豆,一碗海带排骨汤,两碗热腾腾的米饭,两人面对面坐下,边吃边聊。 提及小时候的事情,封慎笑言:“那会我放学回家,基本都是一个人吃饭,虽然饭菜很精致,但吃在嘴里半点味道都没有,现在想来是太冷清的缘故。”他持着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到碗里,将鱼刺拨开,“澜澜做的饭菜越来越香了。” “那你多吃点。”湛明澜咬了口四季豆,津津有味道,“自家种的豆子果然和外面买的不一样,特别的鲜甜。” 他们在院子里种了简单的蔬菜,番茄,芦荟,四季豆,南瓜,小黄椒,小葱,每天悉心照料,成熟后直接摘下来,洗一洗后就可以炒菜吃,湛明澜爱上了自己的蔬菜园,享受这样自足自给的生活。 饭后,湛明澜洗了碗,擦干净手后回房,又听见封慎在说电话。 暮色沉沉中,他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用很慢的速度走到窗前,手指抚了抚衣角。柠檬黄的灯光下,他高大的剪影落在白墙上,黑白分明。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入门处,听完他说的话后,按着门框的手指逐渐变成青白色。 直到他按下电话,转身过来,将视线投在她的脸上。 “要不要吃水果?”她笑了一下,说着欲转身,“我将樱桃洗一洗。” “澜澜。” 她停步。 “过来。” 她知道逃避不了,回过身,走到他面前,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按进怀里:“你听到了?” 她点头。 他的下巴轻轻磨蹭她的额头,让她有些微微的痒,干净温热的呼吸氤氲在她发间,她眯了眯眼睛,慢慢地闭上,安静地将脑袋贴在他胸膛,那里强有力的跳动昭示着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 “我担心你,才会紧张。”湛明澜说,“真的,我很担心你。” “你希望我不要做那些?” 湛明澜沉默,心知肚明,对此,她没有资格要求封慎。他已经为她让步太多了,他给她了平静,快乐的生活,以及永远的依靠,她不该再干涉他任何的决定。 良久,他低下头,深埋在她发间,嗅着属于她的味道,平静道:“澜澜,我也不想再让你提心吊胆,但是,”他松开按在她腰间的手,掰正她的肩膀,逼着她看他的眼睛,“我做不到。” 暮色的院子里,树叶婆娑,点点湿意从叶子上滑落,尖棘这个地方,每每下雨后,细细长长的蚯蚓从泥土中冒出来,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黏到鞋子底下,前几次她回屋,封慎帮她鞋底下的蚯蚓拨下来,在她不没注意的时候放在她面前,她吓得尖叫起来…… 她已经喜欢上尖棘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热乎乎的泥土,喜欢她的蔬菜园子,喜欢这里的太阳,金灿灿的让人不敢直视…… “那么,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陪着你。”她说。 过了一周,莫侠按时前来,照例单独和封慎谈了很久。出房间后,湛明澜对他们谈的内容没过问半个字,只是问了莫侠一些其他的。 “你妈妈看了你写的信后,心情和精神都好了很多,也不再追问我你们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不会来,说起来,她真的挺善解人意的。”莫侠停了停后说,“不过她好像也隐隐开始怀疑,你们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湛明澜点了点头。 “反正,她知道你没事后一颗心就落下了,你在信里也答应她处理好事情后会回去的,她就安心地等你。” “谢谢你。”湛明澜说。 莫侠突然笑了:“对了,你怎么不问我们在房间里密谋什么呢?” 湛明澜也跟着笑了:“我好像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莫侠缓缓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总之不会是坏事。明澜,他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仅此而已。” “我知道。”她想了想说,“其实他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只是怕他的身体吃不消。你也知道,他的腿伤没好,每逢阴雨天就痛得厉害,痛起来也没药可治,只能忍过去,我看着挺难受的。” “慢慢来吧,只要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莫侠往外走,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温馨的小设置,笑说,“对了,你们倒挺会过日子的,这样的小地方,能找到乐子,要换做是我,待个两三天没问题,超过一星期肯定抓狂。” “其实这里挺好的。”湛明澜说,“一年四季都冷不到哪里去,一个月最多下两三次雨,其他日子都是大太阳,晒在身上特别舒服。” “你很喜欢这里?”莫侠转过头来,问她。 湛明澜将挂下来的头发拨到而后,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莫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收回了目光,说:“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故乡,你现在对这里还处于新鲜期,所以不觉得无聊,真要你待一辈子,你的感受慢慢地又会不一样了。” 湛明澜垂下眼眸,片刻后说:“也对。” 这天晚上,湛明澜辗转难眠,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进入梦境,胡乱做了两个噩梦后被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睛时呼吸略微急促,本能地伸手去摸左边,却是空的,她立刻起身,捻了壁灯的开关,待看见封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时才放下心来。 他穿了长衣长裤,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修长如玉的手擦亮一根火柴,映得他的一双眼睛和外头的月光一般亮,然后凑向自己的脸,正要点燃唇上的烟,看见起身的湛明澜,只好作罢,灭了火,摘下烟。 “你说实话,是不是总是趁我睡着了偷偷抽烟?”湛明澜双手抱膝,微微鼓起腮帮子,做气恼状。 “真没有。”他苦笑地摇头,“这是第一次,就被你逮到了。” 湛明澜跳下床,走到他身边,一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问:“怎么睡不着?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没有,别担心,只是突然醒了,觉得外头的月色不错。”封慎点了点外头的夜色,“就坐过来欣赏一下。” 湛明澜拿过一块珊瑚绒薄毯,稳妥地盖在他的身上。 “别着凉了。” “对了。”他手里还把玩着那根烟,想了想说,“为什么不问我和莫侠在谈什么?” “不想问。” “是不敢问?”他纠正。 湛明澜看着他,伸手抚了抚他眉间那个淡淡的褶印,坦承道:“嗯。” “澜澜。”他握住她的手,缓缓拉下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就这样看着她。 月色投射进来,他的身上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寒意,他宽厚的手掌按住了她的手,湛明澜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散发着冷气,只有他的掌心传递着温热,抬眸对视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今晚他的眼眸和平常不同,特别冷静,特别清亮,像是一道光,似乎能穿过她的灵魂。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计较那些。”他说着,轻抬另一只手臂,抚上额角,“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不甘心?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背着你走路了。” 她的心顿时被紧紧揪住,难受得无法承受。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 “何况他还对你做了那些,我每想到这里,都恨不能杀了他。”他缓缓加大力道,扣紧了她的手腕,认真地问,声音和夜色一样沉静,“你让我怎么放下?如果你有办法,你告诉我,我会放下的。” 湛明澜摇了摇头,轻轻说:“我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只是陪着你,不管你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好了,回去睡觉吧。”他垂下眼帘,松开了她的手腕。 月底,湛家。 湛博俊握着筷子一动不动,对面的殷虹抬头,看着他几乎没动的碗饭,轻轻蹙眉:“怎么没有胃口?” “妈,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姐在哪里?”湛博俊放下筷子,语气郑重。 殷虹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作答。 “你别想骗我,我看见了你梳妆台上的那封信,上面的字迹是她的。” 殷虹叹了口气,柔声:“博俊,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你姐姐说了她暂时有事,等处理好事情会立刻回来的……” 湛博俊突然起身,一脸惊愕,提声道:“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你知道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怎么知道她的消息的?是谁告诉你的?既然找到姐了,为什么不马上带她回来,还有什么事情比家人还重要?” “你先坐下,我再和你好好说。”殷虹见他情绪激动,赶紧安抚他。 湛博俊脸色紧绷地坐下,殷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和他说了遍,他听后万分震惊:“妈,你快给那个莫侠打电话,我要他带我去见姐,立刻,马上!” 殷虹拗不过湛博俊,主动联系莫侠,莫侠在电话里直言,现在真的没法带你们去见湛明澜,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会详细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她也会立刻回来见你们。 明知道湛明澜还活着,好好地待在某个地方却无法见到,这个事实让湛博俊费解,他的脑中充斥着各种问题,从湛明澜的车祸,到离奇失踪,警方的搜寻无果,关于越南黑势力的谣言四起…… 他心烦意乱之时,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当看见手机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时,他的心像是漏了一拍,手指一直虚按在接听键的上方,却没勇气按下去,直到铃声停止,他还怔怔地看着那串号码。 几秒钟后,铃声又响起。 他闭上眼睛,缓缓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他当下想的是,她会不会是拨错号了。 “博俊,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华筠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84 “在画什么?”封慎看着湛明澜低头认真地画画,好奇地看了眼,待看到她画的是两只小猪时,不禁莞尔,“为什么画猪?” “我画给博俊的。”湛明澜笑着解释,“小时候家里常常只有我和博俊两个人,我们就一起看动画片,他那会很喜欢看三只小猪,看完后非要我画小猪给他,我不太会画画,画得也不像,他却很喜欢,伸出圆圆短短的手指,笑着说小肥猪,小笨猪。” 提及小时候的事情,湛明澜脸上呈现出一种美好的平静。 莫侠在电话里说了湛博俊执意要过来见她,被他阻止的事,湛明澜让莫侠带了几句话给湛博俊,大意是让湛博俊别太担心她,她现在很好,等过段时间就会回去和他们团聚。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的思念却被勾起了,湛明澜不禁回想起小时候和湛博俊一块玩的日子,那会的湛博俊白白瘦瘦的,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和葡萄似的,总黏在她身上,撒娇地叫着姐姐。 很久没有见他了,这几日,他的样子总浮现在湛明澜的脑海里。 “等下次莫侠来了,我拜托他将这幅画带给博俊。”湛明澜放下笔,摸了摸画上的小猪鼻子,微微一笑。 “澜澜。”封慎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电话的同时,视线很平静地对上她的眼睛,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轻轻走出房间,替他带上门。 似乎成了一种默契,他接电话的时候,她不会在一边旁听,挂下电话后也不会问他是给谁打电话,谈的是什么内容,那似乎成了他们之间一个避讳的话题,谁也不会主动去碰。 那晚,他很认真地问她,他该怎么放下。 事实是,她没有办法让他放下,中枪,坠海,被病痛的折磨至今……这种种遭遇带来的创伤和仇恨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他们无法回避这点。他要讨回公道,他要去计较,她没有理由和立场反对,即使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冒有风险,她也无法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只希望你以后都好好的。” 男人和女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看重的点也不同,需要的也不同,她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生活。 她走到院子里摘下两片薄荷叶,准备泡一壶薄荷蜂蜜茶,弯腰的时候,额头上一湿,抬头一看,天已经下起了小雨,圆圆的一点又一点落在干燥的泥土里,滋润着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她看见角落里的金橘花开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尖棘的夏天来了。 是这里的夏天来的特别早,还是时间过得这么快? 在这里的时间久了,闲适的生活让她的神经放松下来,没有朝九晚五的工作,让她的时间观都淡了下去。 回房的时候,封慎早就结束了电话,正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练字,她将热茶放在他手边,他的手腕一顿,随即将笔搁在砚台上,伸手拉住她的手,慢慢地把玩她纤细,柔韧的手指,与她五指紧扣。 “我们早点睡吧。” “嗯。”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畔不绝于耳,湛明澜没有睡意,依偎在封慎怀里,伸手把玩他睡袍上的扣子,他宽厚的手掌落在她脑袋上,悠悠地抚摸她的头发。 “睡不着?”他低声问。 “嗯。”她点了点脑袋。 “其实我很不喜欢下雨天。”他摸着她的头发,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说,“我印象很深,那一天也下着雨,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吵架,不同于平常的吵架,那一次他们闹得很凶,爸爸动手暴打妈妈,如果不是妈妈随身的保镖冲进去拦下爸爸,他很可能将她打死。我被动静惊醒后立刻跑出房间,迎面看见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满嘴都是血,门牙都掉下来,正疯笑得厉害。” 湛明澜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他很少谈及自己父母的事情,难得说起,她感到意外之余,竖起了耳朵。 “然后,她对我说,她今天很开心,因为她动手除掉了他外面的那个女人。” “外面的女人?”湛明澜轻声反问。 封慎低头,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继续说:“对,她和我说,爸爸不仅在外面有个女人,还另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她恨他们,想办法在他们外出的车上动了手脚,制造了一场车爆,现在被爸爸发现了,爸爸扬言杀了她替他们报仇。我当时很怕,跑去问奶奶,奶奶很认真地对我说,她已经疯了,说的都是胡话,不要相信半个字。” 湛明澜一怔。 “后来妈妈被关起来了,关在一个我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还被关了很久,直到她台湾那边的家族派人过来协商,她才被放出来,和我爸爸签了离婚协议,结束了十多年的婚姻关系。”他说,“她飞回台湾的那晚也是个下雨天,我一晚没睡,等到早晨就得知噩耗,她的飞机在澎湖外海失事坠毁。”他的手掌很温柔地停留在她的发间,低头认真地看她的眼睛,用很平静的语气叙说一个陈年旧事,面上没有一点情绪波澜。 “后来我时常在想,那天她说的到底是疯话,还是真话。”他微顿了一下,“我潜意识里认定那不是真的,因为那意味着背叛,肮脏和无止境的伤害,我完全,丝毫地,不想接受她的犯罪行径,也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个没有见过的兄弟。” 湛明澜完全说不出话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黑色的种子从心底冒出来。 他低下头,微凉的唇擦过她的额头,缓缓下移,温柔地吻她,最后落在她微微开启的唇上,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她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睡袍的衣领,他吻得很深,手指紧紧地插^入她的乌发,然后翻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认真地,长久地吻她,吻势不复温柔,汹汹的,让她难以抵挡,直到天地都被他吞没,呼吸快要窒息,他才松开她,埋首在她的颈窝。 她气喘吁吁,伸手抚摸上他宽厚的背脊,脑子里一片混沌,心跳如擂。 他和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胸口和胸口的心跳撞在一起,垂下眼帘,唇似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唇,眼睛亮的和夜色中唯一的一束火光,穿透她的灵魂,慢慢的,他双指捏起她脸颊上的一缕青丝把玩,神色从炽热恢复到认真,沉沉道:“澜澜,你告诉我,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否则,我会很嫉妒的。” 强大,执着如他,竟也有此刻,迫不及待地需要她的肯定。 “我心里只有你。”她说。 “真的?” “嗯。” “真的?”他的眼里浮现了一层笑意。 “真的。”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反对?” “我不会。” “这几个月来,娱乐城的几起突然事件显然是人为的。”高仇点了根烟,蹙眉吸了口,“鸟蛋的,谁在背地里玩阴的,玩到老子头上了。” 言敬禹低头,认真地翻看几分资料,淡淡地“嗯”了一声。 高仇不耐,直接问:“到底是谁,找出来没有?我弄死他。” 言敬禹合上资料,随意丢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双手枕后脑勺,想了想说:“暂时找不出端倪。” “那怎么办?”高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下三滥的手段倒不以为惧。”言敬禹修长的手指扣着腿,沉吟了许久后说,“娱乐城目前的经营管理方面存在不少漏洞,很容易被人当成攻击点,为了万无一失,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完善结构治理,调整高层的管理人员,升级现有的财务管理信息系统,将明面和暗面里的东西严格归纳到不同的……” “好了,不必和我详说,这事就全权交给你了。”高仇对这些一窍不通,已经一个脑袋两个大,但本能地信任言敬禹的能力。 言敬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似笑非笑:“娱乐城现在的总负责人不是我,我提出的这些建议和改进,你弟弟未必会同意。” 高仇摇头笑了笑,将烟捻在玻璃烟灰缸里:“臭小子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和他好好谈一下,保证让他乖乖的,不给你捣乱。” 灯光下,言敬禹修长的手如玉石,把玩着一把精致的点火枪,神色淡漠,眼眸黝黑如玄武石:“那就好。” 出了锦合,言敬禹依约开车回西山的别墅。 华筠正坐在客厅的圆桌前,无聊地用勺子搅拌眼前的这碗冰糖莲藕汤。门铃声响起,阿姨快步过去开门,她放下勺子,静静地看着言敬禹走进来。 言敬禹脱下西服外套,递给阿姨,然后对视华筠越来越瘦削的脸:“阿姨说你这几天都不肯吃饭。” “你又是好多天没来了。”华筠右手握成拳,眼睛微红,“我不断地怀疑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来,将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哪有胃口吃饭?” 言敬禹摘下手表,放在桌上,转了转手腕,语气清冷:“我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整日围着你转,但既然和你保证过会照顾你,就不会食言。你安心养好身体,其他的别再想了。” “照顾我?”华筠笑了,瘦削的脸显得一双眼睛更大,眼底的忧伤却一点点浮现出来,“是啊,你是很照顾我,让我住这么大的房子,还请人来伺候我,我这辈子已经衣食无忧了,哪有人像我这么幸运呢。”说着拿起帕巾,擦了擦嘴角。 言敬禹选择忽视她话里的自嘲和不满。 华筠直直地看着他,然后起身,说:“敬禹哥哥,抱我上去。” 言敬禹正扯下领带,卷成一团搁在手表边上,转过头来,看着她纤细得像是被风一吹就倒的身子,眼眸暗了暗,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她起来,上了二楼。 华筠立刻贴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敬禹哥哥,我想要你的孩子。” “不行。”言敬禹连看也不看她,语气平静。 “为什么?” “我讨厌孩子,爸爸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太陌生,我从来没有想过。”言敬禹说着低下头,淡淡道,“这个理由够了吗?” “你太自私了,从来没有真正地为我想过。”华筠肩膀颤动,哽咽地说,“你不给我婚姻,也不给我孩子,我真正想要的你都不肯给我……我就像是你养的一只小猫小狗一样,你开心的时候过来哄哄,不开心的时候就不理不睬……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快疯了……” 言敬禹将她抱回房间,放在床上,俯□,攫住了她的眼睛:“我早就和你提出结束我们之间关系,是你自己不愿意,口口声声说只要看得见我就满足了,既然你执意维持和我这样的关系,就必须接受我的前提条件,我不会和你结婚,也不会和你生孩子。” 华筠闻言侧过身,将头埋在枕头上,不自禁地掉下眼泪:“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娶我,不让我生孩子,因为你还在幻想她有可能回到你身边,你别痴心妄想了,是当初是你不要她的,还设计害她……” “闭嘴。”言敬禹冷声,“我不想再听半个字。” 华筠无声地哭泣,任由眼泪湿了枕头,手依旧紧紧地攥着床单。 言敬禹冲了澡,正准备上床,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接起一听,又是娱乐城出状况了,他揉了揉眉心,匆匆吩咐了几句后挂下电话,套上衣服,一句话都未说便快步离去。 随着他的脚步声渐远,坐在床头的华筠收回呆滞的目光,摸到床柜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湛博俊的号码。 她现在只有湛博俊一个人可以诉苦,除了湛博俊,还有谁会真正地关心她,为她着想? 她对着电话说了很多话,那些话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电话那头的人静静地听她哭诉,到了最后才沉声说话: “筠筠,你告诉我,你真的恨他?” 华筠咬唇:“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湛博俊笑了一下:“那就好,我会想办法。” “什么?”华筠反问。 “我会想办法对付他的,他害你这么惨,还害我姐,这笔账我一定要和他算清楚。” 华筠一怔,觉得贴在耳廓上的手机烫得厉害:“你要怎么对付他?” “我自有办法。”湛博俊的声音透过手机,沉沉传入华筠的耳畔,“我也许没有能力,但是别人有。” 华筠的心像是漏了一拍,随即说:“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这个暂时不能和你说。”湛博俊说,“筠筠,别忘记是谁害你的。当初如果不是他,你又怎么会被那个黄书记那个?” 华筠的脑子已经乱了,她分不清此刻听到湛博俊如此阴鸷的语气,心里的真正感受是什么,片刻后艰涩地开口:“算了……博俊,你对付不了他的,他比你城府深太多了,你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 “他已经得罪了高仇的弟弟,那个人可是一个狠角色,我亲眼见过他的手段,我们现在差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湛博俊沉着道,“这次我有十成的把握。” 华筠噤声,心跳如擂,慢慢闭上了眼睛。 “筠筠,他是个魔鬼,你必须认清这点,女人对他而言只是玩物那么简单,再执迷不悟只会越来越痛苦。他这辈子都不会娶你,也不会给你任何名正言顺的身份,你要跟着他,就永远是见不得光的,你确定要一辈子受这样的屈辱?” 华筠的心一下子被揪起来,狠狠地摇了摇头。 85 饭后,湛明澜陪着封慎在院子里踱步,他的腿伤未痊愈,每到阴雨天就发痛,下地走路这样普通人觉得很平常的事,对他而言却很难,通常走一段他会停歇脚步,调整一下呼吸,再迈步子,湛明澜能做的就是跟在他身后,但不伸手去扶他,只在他鬓角流下汗水的时候,拿帕巾帮他擦一擦。 院子里的花,芍药,三色堇,栀子花陆续开了,芬芳入鼻,令人心神微荡。 封慎停步,转过身来的时候,湛明澜正在深呼吸嗅花香,没注意到他的动静,鼻子差点就撞在他的胸膛上。 她伸手揉鼻子,瞪了他一眼,他大声笑出来。 “你还笑,我鼻子歪掉了。” 他蜷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风里带着热乎乎的湿意,拂过湛明澜的脸颊,让她的脸变得红彤彤的的,他不禁地用指腹划过她的皮肤,很温柔地看着她:“你很喜欢这里?” “嗯。”她诚实作答,“这里天气好,一年四季都不会太冷,下雨的日子也少,每天都是大太阳,烤得人好舒服。” “不觉得无聊?” “现在不觉得,也许待得时间长了会有无聊的感觉。”她微笑,伸手抱住他的腰,“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属于那种特别会自己找乐子的人,养养花,种种菜,溜溜狗,都觉得挺开心的。” “这样的生活未免太清苦了点。”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畔,“澜澜,我一直希望给你最好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好的东西我又不是没有享受过,其实乐趣也不过尔尔。”她想了想说,“说真的,我没有骗你,也没有自欺欺人,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简单但很开心。” 他轻轻叹气,有些无奈:“你就是容易满足。” “你想不想吃水果粥?”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了,抬起脑袋看他,“我给你做水果粥好不好?放苹果,梨,枇杷和山楂一起煮,酸酸甜甜的,多好吃。” “好。” 湛明澜兴致勃勃地煮了一锅子的粥,待到起锅的时候却突然没有了胃口,看着一锅子的红红黄黄,觉得整个胃很饱很撑,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封慎捧场,喝了一大碗,她问他好不好吃,他说,好像过甜了。 “是吗?”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尝,好像的确是甜了点。 “你最近好像都没什么胃口。”封慎放下勺子,看着她说。 “可能是夏天,天气太热的缘故,吃不下东西。” 封慎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后,非常自然地问:“这个月有准时来吗?” 湛明澜一怔,随即明白他在说什么,想了想后回答:“没有。” “别紧张。”他伸手,擦了擦她微湿的嘴角,“如果有了就生下来。” …… 他的态度要不要那么自然,那么坦然自若啊……湛明澜的心跳如擂,她很紧张的好不好,之前说好了不打算在这里要宝宝,一来是他的腿伤未痊愈,二来是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得长久。 “生下来,怎么生下来?”她脑子瞬间有短暂的空白,傻愣愣地反问。 “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好好养胎,所以你不用担心。”他说着,伸手覆盖上她的手,“我们先去做个检查。” “……” 尖棘当地最大的医院,湛明澜拿着报告出来的时候,封慎正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看墙上的一副陈旧的母婴海报,她慢步过去,他转过身来,眼眸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那个,你自己看。”她将报告递给他。 他接过后认真地看完报告上的结果,然后动手将这张报告折好,放进口袋,伸手拉过她的手,察觉她的手心凉凉的,反问:“怎么手这么凉?” “我很紧张。” “澜澜。”他将她搂进怀抱,宽厚的怀抱是说不出的暖意,声音也透着无限的温暖和令人心安的力道,“这是好消息,你应该和我一样高兴,你要做妈妈了。” “嗯。”她的身子在他怀里发颤。 他低头,轻啄她的额头:“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宝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紧张,我不知道……” “可以理解,我们都是第一次做父母,紧张是难免的。”他被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逗笑了,轻轻摸着她的长发,安抚道,“相信我,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我保证。” “你好像很高兴。”她抬起脑袋,看他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硬朗的线条在白炽光下一点点柔和下去,眉眼间的笑意一点点渗透出来,眼眸闪动着一种类似“慈爱”的光晕,很坚定,很从容……却温柔得过了头。 说起来她怎么会突然怀孕呢?追溯到那个月色很好的夜晚,他要了她两次还是没尽兴,第三次的时候套子用完了,她有些犹豫,但拗不他在她耳畔一次又一次地哄,还是顺了他的意,来了一回最亲密的接触……结果是在酣畅淋漓,颠鸾倒凤,无限情迷意乱中,他没把持住,要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他轻咳了一下,认真地说:“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是不高兴的?” 她伸手拧了拧他的腰:“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那晚那么禽兽……” “嗯,都怪我。”他很顺从地担下罪名,将她搂得紧了一些,“不过,既然有了,就该认真,负责地对待。澜澜,开心点,他是我们的小生命。” 小生命……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有说不出的绮丽和温柔,她埋在他的胸口,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觉得这个小生命真的是不可思议,就这么意外地来了,立刻分走了他的一部分情感。 就在刚才,排在她前面的一对年轻男女,在拿到报告的刹那面面相觑,她亲耳听到那个男孩小声对女孩说:“你要想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要孩子,如果生下来负担会很重的,毕竟生养孩子是大事,不能草率……我当然也喜欢孩子,不过……” 对比起来,封慎从容,坦然的态度让她逐渐心安之余,心底升腾起一丝甜蜜。 这是她和封慎的小生命吶。 娱乐城被恶意纵火后,负面消息接踵而至,营业额急速下滑,让高仇很是烦心,频频找言敬禹商量对策,无奈言敬禹却对此事不怎么上心。那把意外之火彻底点燃了他对高介的情绪,他向高仇坦承,要他继续接管娱乐城的事宜可以,前提是高介不得再干涉,阻扰他对娱乐城运营管理上的任何计划。 高仇允许了言敬禹开出的条件,花了很长时间做高介的思想工作,高介表面上不再有异议,但正常人都瞧得出他的不服。 深夜,下起了暴雨,轰轰的雷声响起,华筠被惊醒,转过身去摸左边的言敬禹,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她一身冷汗,赶紧跳下床,出了房间,沿着长走廊向前,看见书法的门是虚掩的,一道光从门缝透出来。 她脚步一滞,轻轻地吸了口气,走过去,眼睛透过门缝看里头的情景。 烟雾缭绕中,言敬禹正闭眼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没有任何特别。 她的手贴在红木门上,屏气敛息地听着里头的动静,过了好一会,他似乎叹了口气,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呢喃似的自言自语。 “澜澜。” …… 华筠收回了手,紧紧攥成拳,心里的酸涩骤然翻涌,他还是忘不掉湛明澜,睡觉的时候叫她的名字,连醒着发呆的时候也叫她的名字。而且,每次叫澜澜,那种温柔又惆怅的语气让她无法承受,他何时用那种语气喊过她的名字? 她再不愿承认也必须承认,湛博俊说的没有错,他言敬禹只当她是个玩物,可以给她好的物质生活,却给不了她真心真意。他永远不会娶她,她跟着他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尖锐的指甲嵌入柔软的掌心,华筠低下头,情绪起伏得厉害,赶紧转身,轻手轻脚地回了房。 一脚跨进房间,华筠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这样认了?她做不到,她要的是言敬禹的真心实意,她不要优渥的生活,不要华丽的大屋,她要的是言敬禹能真正爱她,和他生活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 而言敬禹给她的除了最初的心动和快乐之外,只剩下无止尽的痛苦。 想到这里,她趴在床头闷声哭泣,眼泪再一次湿透了枕巾,胸口痛得难受,心跳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一样,她哭了很久,直到天亮,睁开酸涩的眼睛,发现言敬禹依旧没有回房。 下了楼,阿姨正端着早餐上桌,见华筠走下来,柔声说:“这么早就起来了?要不要现在吃早餐?” “他呢?”华筠问,眼神空洞。 “言先生有事先出门了。”阿姨看出她情绪不太对劲,轻声回答。 华筠垂下眼帘,没再问了。 “华小姐,你要好好养身体,言先生有空就回过来陪你的。”阿姨想了想说。 华筠抬眸,神情木然,缓缓地反问:“连你也觉得我是他的情妇?整日待在这幢房子里,就是等着他偶尔过来看看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姨赶紧否认。 “你就是这个意思。”华筠说完侧过头,目光茫然地落在不知名的一点上,喃喃,“他根本就没有当我是一回事。”说完,眼前一阵眩晕,她闭上眼睛,人如薄纸一般,像被一阵风吹了似得倒下去。 阿姨一阵惊呼,赶紧上前,搀扶起华筠,用手轻怕她的脸颊,将她抱进房间后,动手拨打私人医生的电话号码。 言敬禹从启铭出来的时候已经近八点了,坐电梯到底下车库,迈着长腿走向自己的车,不经意间目光停留在车头雨刷下夹着的一张纸。 他伸出手,拿过那张纸打开一看,眼眸急骤地一缩。 手机铃声却在此刻响起,尖锐的声音划过沉闷的地下车库,他摸出一看,凝视着屏幕上的号码片刻,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焦躁,片刻后他按下通话键。 “看见东西了?” “你什么意思?”言敬禹反问。 “你找湛明澜很久了吧,如果我说现在她就在我手中,你信还是不信?” 言敬禹沉默,颀长的身子立在车前,过了一会,挪了挪步子,环顾四周。 电话那头低笑起来:“说起来,湛明澜也是个标准的大美人,你如果不来,今晚她就被我们一帮兄弟享用了,我们可都等不及了呢,那细皮嫩肉的,腿那么长……” 气血翻涌,瞬间直袭脑门,言敬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深深吸了口气,低声冷笑:“我会信你?” “我好意通知你,你却不领情,算了,我们不等你了。”说着准备挂电话。 “高介。”言敬禹突然急促地喊了他的名字,声音利如刀刃,“你真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对方自然没有挂电话,而是懒洋洋的语气:“言敬禹,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要湛明澜,就立刻过来,不许带其他人。” …… 挂下电话,高介抬眸,看着对面沙发上的湛博俊,举起酒杯抿了口酒,笑说:“让底下的兄弟准备好东西,今晚我们恭迎言敬禹。” 湛博俊双手搁在膝头,一言不发。 “怎么?你不会心软了吧?”高介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把玩手里的打火机,“他抢了你的女人,占了你的公司,还害你姐姐,这些羞辱都是他给你的,你不计较了?”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湛博俊闷声说,“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高介大笑着起身,走到湛博俊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么想就对了,要记住,他不是你的什么大哥,他只是你的仇人。”说着低下头,对视湛博俊的眼睛,“待会要不要亲自动手?” “亲自动手?”湛博俊反问。 “对。”高介的神情阴柔,一字字地说,“他给你这么多羞辱,你不想亲自羞辱他一回吗?” 湛博俊的心随着高介的声音起起伏伏,一种强烈的,未知的不安从心底破土而出。 叩门声。 高介按着湛博俊肩膀的手没有松开,沉声说了句进来。 一个瘦高个子,打手模样的男人拎着一个硕大的笼子进来,笼子上还盖着蓝黑色的尼龙布,显得很神秘。 “打开。”高介松开手,转身命令道。 掀开尼龙布,打开笼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条金色毛发的猎犬,正昏昏欲睡,瞬间,一股动物皮毛的腥味冲鼻而来。 湛博俊看着那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弯下腰,戴上白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抽了那条狗的鲜血。 殷红色的液体缓缓入管,男人抽了半管。 “这是要做什么?”湛博俊的视网膜被殷红色完全覆盖,喉头动了动,不安地问。 高介坦然地接过针管,用手弹了弹管壁,里面的一个小泡泡立刻消融在狗血里,轻轻笑了一下,说:“这就是我为言敬禹准备的大礼。” “你准备……”湛博俊不可置信一般看着他手里罪恶的东西,喉头涩得厉害。 “对,我不会放过言敬禹。”高介的笑声如同鬼魅,在湛博俊的耳畔响起,令他生怖,“这一管下去,任何人都会生不如死,等于是废了。” 湛博俊面色苍白,眼眸急骤缩成一点。 “博俊,这次对付言敬禹那个杂种,属你的功劳最大。”高介对视他,眼眸透着赞许和赏识,“如果不是你想了这个办法,我们不会抓到他的软肋,他也不会乖乖地送上门来。”他说着用小指挑了挑眉尾,“今晚可精彩了,我们十几个兄弟等的就是今晚,他们的手段,啧啧,那叫层出不穷。” 沉静的夜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湛博俊绷紧的神经像是要断裂一样,终于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 86 夜色中,言敬禹的保时捷驰骋在主道上,随着夜色中的绿光倏忽而变,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逼人。 微凉的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拿起收纳格上的那张东西,映入眼眸的分明是湛明澜的笔迹。 她不擅长画画,偶尔会在书本上画一个四不像的猪脸,猪脸上必有一对圆溜溜的鼻孔。 每次她画小猪,他总会笑她自己就是一头小猪,她会故作生气地反问,哪里像了,他点点她的脸颊,说,白白嫩嫩的,哪里不像了。 …… 他动手认真地将这张画纸折叠好,放进西服内侧靠近胸口的口袋。天下起了靡靡细雨,一点点的水珠子缀满了玻璃窗,片刻后,他才启动雨刷。 漫长的红灯里,过往的各种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交叠起来,再慢慢分开成一帧一帧的清晰画面。他自己都有些惊讶,那些画面竟然如此的清晰。 他第一次进湛家看见个子还不到自己胸口的湛明澜,她当时手里拿着一包话梅,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雷雨交加的夏天,他和湛明澜躺在实木地板上,盖着一张薄的羊毛毯,沉沉睡到天亮;他帮着湛明澜逃课,用自行车载她去看烟花大会,在最后一朵烟花熄灭后,两人靠着江边的护栏吃烤肉串;在h市扫墓后,夕阳西下,他背着湛明澜下山,天边的云朵红得要烧起来似的…… 总觉得那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回忆起来却清晰得可怕。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雨幕中,红灯变绿灯,他加了车速。 高介约的地点是东郊的工厂群,言敬禹抵达目的地,下了车,关上车门的时候,手轻轻一顿,细密的雨打湿了他的锋利的鬓角,沿着他硬朗的线条下滑,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 这个数字向来不是他的幸运数字。十五岁的那个假期,他躺在宾馆的床上打游戏,手机铃声仓促响起,他接起电话,当地的警方通知他父母发生交通意外事故,他惊愕之余,本能地抬头看墙上的钟,时间正好是九点整。 忘记那天有没有下雨,但天色和现在一般,灰蒙蒙得像是有人洒了一把灰似的。 他放下手臂,转身,径直走进去。 两层的废弃厂房,以前是生产玻璃瓶的,经高介这个玩家改造后,成了一个具有后现代风格的,私人的娱乐场所,他常会约人到这里玩牌。厂房的四周很空旷,西面是一个大泥塘,绵绵不断的雨打入泥塘,时不时发出扑通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言敬禹推门而进,顶头的白炽光刺而亮,兜头而下。他抬起头,看见高介正悠悠地踩着钢结构的阶梯,从二楼下来。 “言敬禹。”高介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见他凌乱的头发,敞开的黑色浴袍,胸肌上若隐若现的淡色指甲划痕,言敬禹的眼睛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垂于身侧的手不禁握成拳,低声问:“高介,你玩什么把戏?” “知道我在玩把戏,你还来?”高介眯起眼睛笑了笑,“言敬禹,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你那个妹妹。” 言敬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回过头来对视高介,神情格外的沉静:“你说她在你手上,如果是,将她还给我。” 高介沉默地看着言敬禹,片刻后扯动嘴角,笑容有几分诡异:“将她还给你?你不问我对她做了什么?” “高介。”言敬禹眼眸如绽裂的坚冰,冷冷道,“你别以为有你哥护着,我不敢对你做什么。我提醒过你,你要是敢碰她一下,你试试看。” “诶呦,我好怕啊。”高介将衣服敞了敞开,手指暧昧地沿着胸口的粉色划痕摩挲,“我不禁碰了她一下,还碰了她好几下,每一下都是力道十足,碰到最里面,那里又湿又紧,真是十足的销^魂。” “是吗?”言敬禹冷笑,一字字地反驳,“我倒不信你有这个胆量。高介,你要刺激我,就带她出来,让我亲眼见证。” “好。”高介对里头喊了一声,话音落下,两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就一前一后地扛着一个鼓鼓的麻袋出来,飞速走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言敬禹的眼眸急骤一缩,握成拳的手指松开,不禁微颤。 “你自己看看。”高介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人。 麻袋里的人动了动,随即发出类似受伤的小动物的呜咽声,言敬禹快步上前,弯下腰的同时,腿弯处一阵尖锐的痛,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倾,他双手撑地,再次抬头的时候,眉心处已经多了一把锋芒凛冽的刀子,高介的那只带钉子的马靴轻轻踩在他的手背上,随着他的蹙眉一声闷哼,再恶意地碾转,和逗人玩似的,一点又一点,缓慢的折磨。 雨势由小转为滂沱,密集地拍打窗外的那棵芭蕉树,噼啪的声音惊醒了华筠。她“啊”的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呼吸急促,手摸着左胸的位置,似乎可以感受到那颗心脏快蹦出嗓子眼。 慢慢地捻下壁灯的开关,暖黄色的光慢慢地晕开,投射在她满是冷汗的苍白脸上。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窜起,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深深地呼吸,摸到床柜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湛博俊的号码,颤颤地按下去。 像是过了很久,那头才响起声音。 “博俊,你在哪里?”华筠的声音急促中带着紧绷,一颗心狂跳不已,“我刚才梦到他满是血地躺在地上……我好怕……博俊,你上次说的是不是认真的……你真的要对付他吗?那个,他得罪的高介,会对他做什么,只是给他一点教训吗……” “你别问了。”湛博俊的声音很平静,“这事和你无关。”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华筠的呼吸一窒,不好的预感源源不断地从心底蹿腾出来,怎么也压不住,她面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一缕一缕地流下来,攥着薄被的手指几乎僵硬,好半天后,她才缓过神来,跳下床,喊着言敬禹的名字,快步跑出去。 阿姨听到动静,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拦下她:“你做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觉要跑去哪里呀?” “我要找敬禹哥哥,我要找他!”华筠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去帮你打电话,你安静下来,千万别激动,上次已经晕倒过去了,还想再晕倒一回?”阿姨紧张道,“你忘记医生怎么嘱咐你了,你现在必须要细心调理身子。” 华筠嚎啕大哭,哭声越来越响,一个劲地喊着言敬禹的名字,阿姨拼命安抚她的情绪,待她没有那么激动了,才快步走到一楼用座机打言敬禹的手机,结果那头的状态是关机。 阿姨连打了好几通,言敬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她无奈挂下电话,转身回华筠的房间,柔声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言先生应该是已经休息了,等明天白天,我一定联系他,让他过来看你。” “不是,不是。”华筠有些凌乱地摇头,“敬禹哥哥他肯定出事了,他……还会不会回来?”她猛然抬起头,目光一片茫然。 “会的。”阿姨笑着说,“你现在好好睡觉,等到明天白天,他就会过来看你了,你信我没错。别忘记,你现在的身子情况特殊,得平心静气的,保持心情愉快。” “我骗了他,我骗了他。”华筠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嗫嚅道,“他知道了会骂死我的,会骂死我的……” 清晨,露水从嫩绿的叶子上滴落,吧嗒一声,罩住了地上的一只小瓢虫。 湛明澜睁开眼睛,封慎已经背对着她坐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看着他宽厚,挺直的背脊,觉得很是温馨美好,不由地笑了。 “起床了?”他转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汁水,“喝蜂蜜水。” 她欲撑起来,但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见状伸手将她扶起来,将水杯递过去,喂她喝,她咕噜噜地喝下去,喉头一股清甜,想了想说:“你放了很多糖?” “你不是喜欢喝很甜的吗?”他放下水杯,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她的唇。 “好像太甜了。”甜得她有些腻味。 “那下次我记得只放两勺糖。” 湛明澜点点头,然后想挪动身子却发现左脚很麻,疑惑地自言自语:“我的左脚好像不能动了?” “我看看。”封慎凑过去,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拉过她的脚。 “轻点轻点,好麻,都是星星。” 他莞尔,将她的左脚拿到自己大腿上,帮她按摩发麻的部位,活血通络。 “这才多少天,我就变成这样了。”湛明澜汗颜,“怀了孕后会变弱吗?” “是吗?”他不以为意,“我没觉得你变弱。” “整日瞌睡,食欲不定,想吃的时候可以吃两碗饭,不想吃的时候一点都不想吃,腰酸,腿麻……我都快受不了自己了。” 他淡淡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每人体质不同,怀了孕后的状态也就不同,如果你觉得很累就多休息,不过必要的运动还是不能少。” 湛明澜低下头,用手摸摸自己的小腹,嘴上“嗯”了一声。 “怎么了?”他抬头,看她低着脑袋,柔柔的长发垂挂在白净的香肩两侧,有些纠结的样子。 “可是我还想发脾气。”湛明澜无奈地眨了眨眼睛,“觉得好烦,好焦躁,想发脾气,怎么办?” “发脾气?”他想了想说,“没关系,你想发脾气就直接发出来。” “你不嫌弃?” “这个,”他说着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态度很成熟,“我嫌弃自己的孩子他妈做什么?你怀孕了情绪起伏难免会大一些,就算和个孩子似的任性胡闹也属正常。” 湛明澜抬起头,看清楚他眼眸里的纵容和宠溺,这才满意地笑了。 阳光投射进来,照得满室都暖暖的,她坐在如云的被窝里,穿了一件蓝色格子的无袖睡衣,露出圆润的肩膀,细细的两条腿都搁在封慎的大腿上,脚丫子被他的大掌包裹住,酸麻感一点点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皮肤传递过来厚实的暖意。 等按摩好,她双手撑床,试了试后说:“我没力气站起来。” 封慎:“……” “真的。”她放低了声音,脸上没有半点心虚,“就是站不起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下床,她自然是趁机紧紧搂住他,贴在他怀里。 “昨晚你在和谁打电话?打了那么久?” “你不是不过问我的事情吗?” “现在怀孕了,过问一下不可以吗?”怀孕真是一个万能通行令,屡试不爽。 封慎低头轻笑了一下,想了想说:“可以。” “那快说。” “很无聊的事情,不说也罢。”封慎说,“别担心,我不会再做让你觉得不开心的事情。” 湛明澜闻言,本能地反问:“什么?” “没什么。”他揉了揉她的肩膀,“快吃早餐,别饿着自己和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殷切为大家服务的肥,完善了渠道,以下提供售后方式^0^ 肥肥唯一的群欢迎大家加入,名字是“肥肚腩”,群号是:306579112 入群好处很多,可能会将发不上来的一些东西(xx,小剧场)在群里共享,还有就是掌握一手开文动态!大家方便的话尽量都加一下>< 本群拒绝盗文,欢迎纯读者,其他都很自由。 87 怀孕后的湛明澜胃口难以琢磨,有些以前很喜欢吃的现在不怎么爱碰了,有些以前不太爱吃的,譬如苦瓜,蒜苗,鸡胗,现在倒是吃得很欢,为此,封慎请了尖棘当地的一位阿姨每天来家里做饭,变着花样,迎合湛明澜不定的胃口。 这天晚上,湛明澜一个劲地吃阿姨亲自腌制的酸白菜,一口米饭也没碰。 封慎无奈地摇头,拿起她面前的饭碗和勺子,夹了一些菜,舀起满满的一口,喂她:“来,吃口饭。” 湛明澜刚吞咽下酸白菜,觉得胃里一阵舒爽,有些“嫌弃”地瞅了瞅封慎递过来的勺子,勉强地吃了一口。 封慎又喂她吃了几口,她摇头说不想吃,转而又持着筷子去夹盘子里的酸白菜…… “澜澜,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封慎放下饭碗,说,“这样下去会营养不均衡,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嗯……可是就是没胃口吃饭……酸白菜好好吃……” 封慎瞟了一眼那盘即将见底的酸白菜,默默地伸手将盘子拿到自己面前,湛明澜的筷子落空,然后乖乖地收回,想了想说:“能再吃一片吗?” “不能。”被果断拒绝。 湛明澜轻声叹气。 “想吃面食吗?”他问。 湛明澜的眼睛亮了亮:“可以做成甜的吗?” 封慎一顿,随即笑了:“可以。” 于是,他亲自下厨帮她煮了一碗甜面,在锅内加水烧开,放红糖,待红糖煮开了就放下面条,细心地用筷子搅拌,以免粘锅,煮了几分钟后就熄火,起锅,将面和糖水倒进一只白瓷碗里,动作有条不紊,湛明澜已经在一边流口水。 “好了。”封慎摘下围裙。 “你常常做?”湛明澜吞了吞口水。 “第一次做。”他说,“读大学的时候,寝室里的一个男生很喜欢吃甜面,常常煮一大锅子当宵夜,分给我们一块吃,看的时间久了也学会了。” 湛明澜拿着筷子夹了一口面,吹了吹后放进嘴里。 “还可以吗?” “很好吃,甜甜的,又不会太甜。”她赞许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会下厨的男人是很man的。” 他莞尔,将卷起的袖口放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吗?我也没有特别追求man不man,但你如果喜欢吃,我可以天天做,直到到你吃腻为止,反正步骤挺简单的。” “那你会做栗蓉馅汤圆吗?我突然很想吃。”湛明澜灵光一闪。 封慎:“……” 美美地吃完了甜面,两只外出散步,因为封慎腿脚不方便,不能走太久,两人就在附近转了转。湛明澜穿了一条浅灰色的透气棉质连衣裙,踩了一双深蓝色的平底布鞋,拉着封慎的手,说着好玩的事情。 夏天的日落很晚,西沉落日将天地映成溶溶的红色,像是触手可及的水粉画,每一寸都流动在身上,心情柔软得不像是真的。偶尔侧头看看封慎,他背脊笔挺,微微低头时候,脖颈上的细绒毛也是金色的,还有他耳朵下的那颗黑痣……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看什么?”他转过头来问。 “没什么。”她说着低下头,用脚尖顽皮地踢了踢面前的小草,“我在想啊,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所以呢?你想换人?”他直直地看着她。 “不是,我的意思是……很神奇……”她说,“怀孕后总想一些有的没的,有时候想我就要和孩子他爸这样过一辈子……真好。” “其实一辈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他说着拉起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把玩,“五年,十年,二十年,眨眼就过去了,快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想你不会厌倦我,我也不会厌倦你。” “嗯。”她点了点头,话题又跳跃了,“我们的宝宝会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这个,我不知道。” “你猜猜看啊。” “各一半?” “嗯,如果是男孩,个头会像你这么高,是女孩的话,眼睛会和你这么亮,但是性格不要太像你,应该要活泼一点,男孩的话,也不能太随你的性子,应该再顽皮一点……嗯……我说实话啊,别瞪我……你不觉得自己过于老成了?” “可能吧。”他淡淡地笑,“和我成长的环境有关。我的家族的氛围没有那些平常人家的热闹劲,印象中爸爸和妈妈整日板着一张脸,不陪我玩,也懒得和我说话,我常常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才惹得他们讨厌,久而久之,潜意识里认定自己必须很优秀,才能让他们多喜欢我一点。” 说着,他安静地看着湛明澜,眼眸里除了溶溶的晚霞之外还有为人父的慈爱:“我也希望我们的宝宝随你的性子多一些,像你这样笑起来这么可爱,骨子里没有拘束,自由自在地活着。” “如果他很淘气呢?很皮呢?” “那有什么关系,慢慢□就好。” “如果他很笨呢?数学考试总是不及格呢?” “嗯,也没事。”他顿了顿说,“数学不好不代表语文和英语不好,也许他在语文和英语上是天才呢?” “如果都很平庸呢?数学不好,语文,英语也不出色,什么都拿不出手呢?” 封慎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我从小学到高中,数学成绩一直是年纪第一,宝宝怎么说也会继承一点我的基因吧,你太多虑了。” “可是我的数学成绩一直是倒数。”她摸了摸鼻子。 “……”他咳了咳,不以为意,“就算你拉低了平均值,宝宝也是在及格线上的。只要及格就行了,学习成绩那么好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湛明澜:(⊙o⊙)啊! “别胡思乱想。”他说,“我们的宝宝会很优秀的。” 湛明澜点了点头,然后细心地察觉他的腿有些吃力,赶紧说:“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不再走一圈?” “不走了,我累了,想回家吃水果。” “好。”他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后,湛明澜吃了水果,苹果皮是封慎削的,杨桃皮是封慎剥的,甘蔗皮是封慎劈的……她只负责美美地吃,吃完后困意立刻袭来,躺在床上美美地睡过去,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睁开眼睛,听到封慎在讲电话。 一般情况下,封慎都是避开她说电话的,她一直不太清楚他在和谁通电话,在和谁商量什么事情,因为他避而不谈,她也不主动问及,莫侠每次来都会和他在书房里谈很久,还关着门,她也不屑做偷听的事情。 现在,此时此刻,她的耳朵传来他平静的声音。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 “对,我不想再花时间在这事上了。” “让盯着的人撤离吧,纪委那边的关系来往也停止……” 他说着缓缓起身,走到床边,伸出手指掀了掀窗幔,沉默许久后说:“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突然觉得没兴趣,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上头了,也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钱够花就行了,再多也只是一个符号,我对财富没有什么迷恋。”他笑了一下。 “我太太怀孕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收敛笑容,声音轻了下去,沉沉得和夜色融合在一起,“我必须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们,不能让她有负担,一点也不行。” “是责任,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他说得风淡云轻的,“人哪有什么都得到的呢,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这是常事,你不必劝我了,在这件事上,我思考的时间一定比你长,考虑的方方面面的也比你周全。” 良久后,他挂下了电话,松开了手,窗幔完全遮住了外面的夜色。 转过身来,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醒了?” “你不想报仇的事了?”她双手抱膝,头发垂挂下来,直至床单,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问得很直接。 他想了想,低下头似笑非笑的:“暂时不想了。” “为什么?是因为有了宝宝?”她反问。 “嗯……这个的确占了很大部分的原因。” “你真的心甘情愿?还是为了我很勉强地……”她说着慢慢低下了头,“如果是后者,你不必要这样,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会陪着你,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只要你愿意,你开心就好。” 他走过去,来到床边,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躺下,她乖乖地躺下,侧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我现在很开心,所以不想报仇的事情。”他说得很自然,“也许有一天我不开心了,就会继续折腾,找人麻烦,就这么简单。澜澜,你没必要多想。” “可是你……”她伸出手去抚摸他腿上的疤痕,心底涌上一阵酸涩,眼眶微湿,“你受了那么多苦,你真的忘得掉吗?”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很轻很温柔地摩挲:“也许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会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 “我该怎么再对你好一点呢?” “不挑食,按时吃饭,适当运动,不要哭。”他伸手擦掉她的眼泪,“要多点笑容,我喜欢看你的笑。” “可是我想哭……好想哭……”也许是怀孕后情绪起伏严重,也许是他的选择让她太意外,也许是现在的生活甜得过了头,她完全成了一只感情动物,鼻头一酸,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 “别哭了。”他去擦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又没什么事,有什么可哭的?要当妈妈的人了,还和孩子一样,不怕宝宝羞你?” 她往他宽大的怀里钻了钻,鼻涕眼泪不客气地擦在他的灰色居家服上,慢慢点了点头,深呼吸:“我不哭了,我只是很意外……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他拿着纸巾认真地帮她擦拭了脸颊,安抚她的情绪后,郑重地说:“我没有那么伟大,为了你放弃我应该得到的。但事实是,我想要的现在都得到了,所以我没那么恨了。澜澜,我承认自己一直很嫉妒他,也很厌恶他,我很不喜欢你心里有一丝一毫的角落是留给他的,任何感情,同情,不忍,心软,我都很不喜欢。”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眼眸里的那点亮光似乎照亮了这夜色,无穷无尽的,亮得吓人,他俊脸上的线条很硬朗,却也很温柔,和他的为人一样,有刚有柔,对旁人那么疏离,甚至是冷漠,但对她总是会拿出最温柔的一面。 “坦白说,起初我非常介意你还是喜欢他,因为你们有过那么久的岁月,这是我无法代替的。渐渐的,我想通了,你喜欢他又何妨呢,反正你留在我身边就够了,我是男人,不应该执着那些小情小爱。庆幸的是,现在我明白了,你对我的感情很纯粹,一点也不比我爱你的少,那还有什么值得我再去计较的呢?” 湛明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很难得听到封慎情感上的表达,而且是这么坦白,深入的。 他将她抱在怀里,低下头,想了想说:“我不是一个会浪漫,擅长说情话的男人,也许你和我在一起或多或少会觉得有些乏味,但我保证会尽力对你好,不会欺骗你,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有其他女人。我要照顾你,陪伴你,让你衣食无忧,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 “我也会好好照顾,教育好我们的孩子。如果是女孩,我会疼她一辈子,如果是男孩,我会将自己所有的本事交给他,让他成为一个正直,有责任心,强大的男人。” …… “也许我们不会像以前那么富有,但我会努力满足你想要的。”他说着闭上眼睛亲吻了她的额角,尾音有些轻颤,“这是我仅能做到的。” “我也会好好地陪伴你,照顾你,好好地爱你。”她说,“真的,你相信我。” 她依偎在他怀里,听见他在没有亮光的室内低低的笑,抬起头,他眼角漾出一条很浅的笑纹,眉眼间都是成熟,硬气,用青色的胡髭很亲昵地摩挲她的额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纵宠风:“嗯。” …… 无论多少本智慧宝典在教导你怎么赢得爱情,怎么成为爱情中最大的胜利者,无论多少婚姻经济学家在持之以恒地计算婚姻中双方的得失利益,无论那些爱情小说,相亲节目,驭男术,攻心计轮流轰炸你单纯的价值观……你还是得承认,所谓的爱情就如同老祖母说的,温柔地,一直,对他/她好。 还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啊。 88 昏暗的房间,角落里一片潮湿,滴滴答答的声音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掉下来,淡淡的血腥味充斥于室内。 坐在沙发上的高介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笑道:“这都第几天了,没想到言敬禹这杂种还蛮硬气的,竟然能挺下来。” 说着瞟了一眼角落里的湛博俊,湛博俊正玩着一只啤酒罐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第七天了,每一天都备受折磨,高介的手段层出不穷,变着花样玩弄言敬禹,但就是不玩死他。换成一般人早就求饶了,偏偏言敬禹从头到尾就是一声不吭。 令湛博俊意外的是,言敬禹真的会为了湛明澜赶过来,他原意就只是赌一把,没想到真的赌赢了。 冷血,薄情,眼里从没有仁义两字的言敬禹唯一的弱点就是湛明澜。 他只是试试看,没想到一击即中。 “杂种就是杂种,永远上不了台面。”高介将烟捻在墙壁上,鞋尖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圈,“博俊,你和我一样,恨的就是他骨子里的那股优越感,一看到他眼睛里的那种自信,就想将他狠狠地踩碎在鞋底。” 湛博俊停止玩弄啤酒罐头,将之扔在一边,晦暗的眼眸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怎么?你不会还有罪恶感吧?”高介放下腿,弯下腰,双手交叠,看着湛博俊,“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抢走你的女人,占了你们湛家的企业,还设局陷害你姐姐,这些每一条都够你恨他一辈子了。” “对,我恨他,我恨不得他死。”湛博俊咬牙。 高介晃了晃脑袋,笑道:“死有什么痛苦的,死才是解脱,我要让他痛苦地活着,生不如死。”说着又吩咐底下的兄弟准备今天注射的分量。 每一次注射,分量都是细微的,不至于产生溶血反应,但足够让人觉得痛苦和羞辱。 试问,人血里被注入了狗,猫,耗子的血,这样肮脏的羞辱,谁受得了? 又是殷红色的半管针筒,高介看着笑起来,轻蔑地说:“他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狗杂种。” 那殷红色在湛博俊的眼前一晃,他本能地侧过头去。 “好了。”高介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起身,转了转手腕,活了活筋骨,“找乐子的时间到了。” 一行人又来到潮湿阴暗的房间,高介命令开灯,炽亮的灯耀眼如雪,照在角落里的言敬禹身上。 他的四肢被捆绑住,手腕和脚腕上是细细密密的针孔,肩膀,背脊,胸膛,腹部都伤痕累累。这几天,高介手下的小兄弟闲着无聊就进来拿言敬禹当乐子,甚至在他的水里和米饭里撒尿。 言敬禹从头到尾都没有吭过一声,只是在注射针扎进皮肤,众人兴奋的吼叫时,蹙起眉头,呼吸急促,生生地挺下那肮脏的血液进入人体时,痛苦的排斥反应。 每当这时候,湛博俊就站在门外,隔着门上的小窗口,看着他们齐齐地围在言敬禹,像是耍一条狗似的耍弄他,除了起初的一阵复仇似的爽快之外,他的心情逐渐压抑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始终不敢进去,他只敢在外头,听着里面嘈杂的声音,慢慢地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言敬禹该受的,他和湛家没有半点关系,他这是一个杂种。 如果没有言敬禹,华筠和他会好好地在一起。 如果没有言敬禹,湛明澜不会受那么多苦。 如果没有言敬禹,他不会挣扎在自卑,痛苦,仇恨的漩涡。 这一切,都是言敬禹造成的,他本身就是杂种,他本身的血液就是肮脏的。 湛博俊闭上眼睛,紧紧抿着唇,告诉自己,言敬禹和自己是永远的敌对关系,他从来就不是哥哥。 房间里继续传来众人兴奋的嘶吼声,想必是又一管肮脏的畜生血输入了言敬禹的体内,每当看到言敬禹隐忍,痛苦的表情,他们就会格外的兴奋,像是磕了药一般。 这丑陋的人性,堕落的地狱,他湛博俊就站在临界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突然间,他的脑海里划过小时候的一幕,读小学的时候,他被年级里的小霸王欺负,言敬禹知道后,以大哥的身份帮他去教训那个小霸王,放出的话只有一句,以后整谁都别整到我弟弟头上。 仅仅是一幕而已,飞快地过去,湛博俊的脑海里再一次充斥着各种因为言敬禹而受辱的画面。 房间里传出利器的刺激声,每当言敬禹被输入液体后,都会有发热抽搐的症状,这个时间,众人会上前按住他,施加各种暴力,直到将他打得不省人事,再用冷水浇在他头顶,逼迫他醒来,他们的目的就是听到他的求饶声,可至始至终,言敬禹都没有吭一声,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几个猥琐的男人拿湛明澜开下流玩笑触怒了他,他和情绪化的野兽一般,骤然扑向他们之外,其余时间都一声不吭。 耳畔的碰击声,撞击声,尖锐的,迟钝的声音此起彼伏,湛博俊再也听不下去,挪动沉重的步伐,转过身,对面的镜子呈现出他苍白脆弱的脸,眼眸里的丑陋和卑微。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木然地拿起,木然地接听,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华筠的哽咽声。 “博俊,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求你告诉我,博俊,你们是不是已经对他下手了,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这事已经和你无关了。”湛博俊说着欲按下通话键。 “等等,博俊,你别挂电话,求求你别挂!我还有一事和你说!” …… 湛博俊木然地听完,木然地垂下了手臂,手机瞬间掉在了地上。 外面呼啦啦的一阵风,天色很暗,打了几个闷雷后,又下起了雨。 言敬禹晕死过去后,一桶刺骨的冰水浇灌在他头顶,他微微睁开眼睛,高介已经伸出腿,用鞋尖顶起他的下巴,欣赏似地看着他的面容,轻蔑地说:“言敬禹,我就是看不惯你那股傲慢劲,好像别人都低你一等似的,现在呢,和畜生生活在一个房间,和畜生流着同样的血,感觉如何?” 灯光下,言敬禹面色白如玉,周身裹着一层浓浓的寒气,微狭长的眼眸凝视着高介,突然动了动唇,说了一句话。 高介没听清楚,靠近了一点:“你说什么?” 言敬禹突然大笑起来,眼眸如冰棱迸射,带着猩红的颜色,那种倨傲,不可一世,像是在用尽力气,源源不断地嘲笑,看低高介,如同看一粒最卑微的尘埃,轻轻地说:“你最好玩得彻底,万一我出去,我一定会弄死你。” 高介眯起眼睛,手已握拳,被轻视的感觉让他怒意升腾,转而用鞋尖连连撞击言敬禹已经受伤的肩膀,很快,殷红浸染在言敬禹的贴身衬衣上,他闷哼了一声,冷汗从鬓角一点点地滑落下来,却依旧是笑,笑声嘶哑。 他在笑高介,竟然还在笑高介。 “杂种就是杂种,上不了台面的杂种,一辈子得不到认可的杂种。”高介疯了似的,用鞋尖踢言敬禹身体的各处,“求我啊,求我停止啊,小杂种,开口啊,开口啊!说你认输,喊我大爷,小杂种,狗杂种……” 等高介发泄完怒意,转身出了房间,众小兄弟又齐齐围上了言敬禹,捡起七零八落的针管,往他的手脚处一针针地扎。 门外是面如死灰的湛博俊,看见高介满是戾气地出来,低声问:“什么时候才结束?” “早着呢,老子没玩够。”高介说,“老子一定要让言敬禹开口求饶,否则……” “你不可能弄死他的,高仇哥那边不会同意的。” 高介漫不经心地哼了哼:“就算真弄死他又怎么样?我不信我哥会为了一个杂种和我翻脸,你当我哥有多看重他?不过也是将他当成一条会赚钱的狗使唤罢了,真的弄死就弄死了,我高介也不是没有玩死过人。” “他是不会求饶的,我了解他。”湛博俊说,“差不多就算了。” “哟,你心软了?你忘记他是怎么羞辱你的?你的女人,你的公司,属于你的一切都被他夺走了,你就这样服输?”高介笑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输了,你就输在心太软,永远不能真正地狠一回。” 湛博俊垂下眼帘,慢慢地说:“已经够了,他的手筋已经被你废了,身上都是伤,内脏被踢出血,还每天注射那些脏东西,他已经被你狠狠地踩在脚下了,就算出去,身上那些伤也治不好了,他活不了多久了,再说,如果被高仇哥知道你私下动用这些……” 高介走近湛博俊,猛地伸手,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脸看自己,冷笑:“少拿我哥来压制我。怎么?湛博俊,现在想为他求饶了?你忘记是谁出主意引他来的?如果不是你拿你的好姐姐当诱饵,他也不会来,最初跑来口口声声说要报仇的也不是你吗?少给我玩慈悲心那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湛博俊面色苍白如纸。 高介的笑阴冷如鬼魅:“还有少拿报仇当幌子,你敢不敢直接承认,你是嫉妒他比你强,嫉妒你的女人自愿跟着他,就连床上的功夫你都不如他。” 抓着湛博俊头发的手指逐渐变得青白,湛博俊木然地看着高介,说:“对,我是嫉妒,我嫉妒他样样都比我强,妈妈,姐姐,华筠,谁都喜欢他胜过喜欢我。” “没用的东西!”高介骤然松手,湛博俊身子往后,贴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呼气。 高介整了整衣服,拢了拢头发,轻笑了一声:“我不会弄死他的,我还有其他的花样,等到整废了他那男人的东西,就丢他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高介走后,湛博俊站在原地,听着室内传来猥琐的淫_笑声,几个男人又拿湛明澜说荤段子,刺激言敬禹,他分明看见言敬禹竟然激烈地挣扎起来,抬起脚踹向其中一个男人……另外几个男人立刻反扑上去…… 过了很久,室内安静下去,言敬禹被折磨得没有一点力气,浑身烫得厉害,冷汗从额头,后背,胸口一点点沁出来,那些狰狞的伤口血水流淌,加上炎症,已经惨不忍睹。 黑暗中,耳畔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不在这里,这只是一个骗局,你上当了。” 言敬禹连眼皮都没抬,但湛博俊清楚地看见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似乎,一颗心落下去。 89 随着湛明澜的肚子越来越圆,她的人也越来越懒,吃完了睡,睡完了吃,如果不是封慎态度强硬地拉她起来运动,她会像是一颗菌菇,美滋滋地在角落里发霉。 喜欢吃酸的东西,也喜欢吃甜的东西,于是饭桌上最常见的就是酸白菜和糖面。 瞧,宝宝在肚子里就开始“贱养”了。幸好宝宝很听话,给啥吃啥,从不挑剔,不吵闹,也不给妈妈造成什么头痛,恶心呕吐,浮肿的麻烦。 因此,封慎每天晚上都会摸着湛明澜的肚子,好好地赞美宝宝一番:“你今天很乖,没有累着妈妈,要继续保持下去。” 还未出生,封慎的眉眼间就写了满满的慈爱两字。 他还动手为宝宝做简单的小玩具,如同湛明澜也会在闲暇之余,动手翻一翻宝宝的小棉被。 夕阳西下,两人照例手拉手出去散步。封慎的腿脚依旧不便利,走不了太长的路,湛明澜在一边细心观察他,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吃力她就会不动声色地停下来,柔声说我们回家吧。 “没事,再走一会。”他拉起她的手,继续前行,“总得逼一逼自己。” 湛明澜就陪他继续,偶尔伸手擦一擦他鬓角的汗水,直到他吃不消,才陪他坐在附近的石凳上,掏出包里的一个橘子,剥下一片往他嘴里塞。 “太酸了。”封慎蹙眉。 “我爱吃酸的。”湛明澜咬了一口,“宝宝也特别爱吃呢。” 封慎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你现在就爱拿宝宝当借口,累了就说宝宝要休息,耍赖不肯运动就说宝宝不爱运动,要吃宵夜就说宝宝饿了。宝宝真成了你的万能借口。” “是吗?”她说,“可真的是宝宝的想法啊,我只是诚恳地传递给你。” 封慎:…… 湛明澜放下橘子,伸手揉揉封慎的左腿膝盖。这几天雨水连绵不绝,他伤痛复发,夜晚难以入睡,辗转反侧的又怕影响她的睡眠,只好起身去沙发上,安静地待到天亮,直到清晨时分才睡回床上来,连续好几天都如此,被她发现也属偶然,有一次,她半夜醒来,摸了个空,缓缓起床一看,他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额角,懒懒地打着盹。 他个头很高,睡在沙发看上去局促又别扭。 她下了床,走过去,将柔软的珊瑚毛毯盖在他的腿上,然后来到窗边,祈祷雨快些停下来。 幸好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隔天就放晴了,大太阳烤得人暖烘烘的。 “再陪我走一段吧。”他轻拍她的手背,站起来。 “明天再走吧,今天已经出来很久了,我有些累了。” “累了?”他顺了顺她的长发,有些心疼,“那我们回家。” “老公。”她说,“你别太急了,慢慢来会好的。” 他脚步一滞,笑了笑:“是很急,我还要抱宝宝,带着他走路,陪他跑步,如果连那些都做不到—” “不会的。”她打断了他的话,贴在他的耳边,很温柔很认真地说,“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放轻松点,一切都会好的。” “那听你的。”他说,“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我们回去吧。” 夕阳很温柔地覆盖在路边的花草上,两个人的影子碰在一块,被无限地拉长,她低头看见地面上自己的肚子轮廓,觉得有些可爱,又依偎了他紧了一些,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迎面走来两个当地人,笑眯眯地和他们点头打招呼,湛明澜也回以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这里的人大多数淳朴热情,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一个走路时候腿会一拐一拐的男人。 她自然也不会介意,无论他是残缺还是完整,他还是他,稳重,包容,强大,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他走路不方便,她就陪着他,他腿痛发作,她就帮他揉揉,余生,她会好好照顾他的。 “澜澜。” “嗯?” “你真的喜欢这里?” “对啊。” “因为这里有大太阳,民风淳朴,花开得特别艳,水果特别甜?”他缓缓地说。 “还有这里的豆浆特别得纯正,水特别得清澈,天空特别得蓝。” “你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他问。 她转头看他,他眼眸的夕阳特别的漂亮,长睫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然后看见了他眼眸里的自己,很小的一点,但占满了他的整个瞳孔。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会想办法。”他说伸出手拢了拢她的头发,“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我会试着去说服你的家人,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你跟着我在这里吃青菜豆腐,过着这么简单的日子。” “真的?你自己也愿意?”她反问。 “你每天都在和我念叨这里有多好,花有多美,水果有多甜,太阳有多灿烂,久而久之,我也觉得这里的确很好。”封慎说,“重要的是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的宝宝还在这里出生,这里的意义真的很特别。” 他自小就是缺少亲情的孩子,一路孤独成长,逼着自己早熟,强硬起来,内心深处却始终像是空了一块。 大福大祸,劫后余生,现在的他怎么会分不清哪些是浮光掠影,哪些是日月星辰。 这个世间,每人看重的东西不同,有抱负的追求理想,有贪痴的追求情^欲,有野心的追求权力,无可厚非,没有高低,无关对错,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好。 他不认为自己放弃封氏产业,不做封家的继承人是不仁不孝。 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有责任照顾真正需要他照顾的女人。 “你在勉强是吗?”湛明澜想起那一年,他带着他到元嘉,上去参观他的办公室,两人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眺望远景,他从她身后抱住她,笑着说,你看,那边的写字楼,那边的广电大厦,我想让那一块都挂上元嘉两个字。 当时她不用回头,也可以看清楚玻璃窗上的那张脸,以及那意气风发又踌躇满志的神色。 “不是勉强。”他凝视着她,“我不会为任何人勉强,去放弃自己真正看重的东西。如果选择放弃,只能说明我意不在此。” “真的?”她伸手捏了捏他衣服上的扣子,试探了一句,“你不要你的大好江山了?” “江山虽美,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心心念念的。”他说,“有时候要的多了,反而会心累,凡事都很公平,有得有失,没有都可以占着的理。澜澜,我们都读过一首诗,是非成败转成空,要赢是赢不完的。” 以前她问过他,爱情和事业,他更看重哪个,他的回答是都很重要,时过境迁,他的答案变了。 “老公。”她抱紧他,鼻子酸酸的,此时此刻,不用再多说什么,彼此的情意彼此都很明白。 “又撒娇。”自从她怀孕后,除了整个人有些情绪化外,还喜欢时不时地扑到他怀里撒娇。 “老公。” “嗯?” “老公。” “……”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她说,“也不会再辜负你。” “应该是彼此照顾。”他咳了咳,纠正她的说法,语气淡而郑重,“还有,你得时刻留在我身边,不许离开,再辜负我一次,我一定不会饶你。” 她点头,眼眶不自禁地涌上了湿意,声音沙哑:“嗯。” 带着热气的微风拂过脸颊,花果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天地尽头的夕阳一点点地沉没下去,山岚那头上满是神圣的洒金,此情此景,真的应了那句古老的诗,是非成败转成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们披着夕阳,手拉手地往回走。 “嗯,有人追理想,有人追求金钱,有人追求情^欲,那你追求的是我吗?” “……嗯。” “我对你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是吧,是吧。”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回答得那么勉强?”语气有些小委屈,“孕妇听情话维持好心情是很有必要的,你不能敷衍,一定要认真,专注,尽心尽力。” …… “那我—”似在斟酌。 “你什么?” “我视你如命,这样行了吧。”他的语气风轻云淡,随口诌了一句,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样还成。”心里翻腾着甜意。 最后的余晖散尽,暮色四合,他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纯粹的爱情,难得的无算计,跟着他锦衣玉食,青菜豆腐都是一种幸福。 么么哒,大家也定会找到一个真心诚意对自己好的人,一定,肯定。 90 陆续下了四天的雨后外面的天终于放晴,空气依旧留有淡淡的,湿润的腥味。 连绵病榻数月,再次起来的言敬禹发现自己的状况依旧很差,坐在书桌前,握笔写了十五分钟的字,额头上已经沁出薄薄的一层冷汗,他搁下笔,后仰身子,轻轻贴在椅背上,再转一转自己的左手,使不上半分力气。 已经是秋天,外头正起风,没有关窗,风吹起细薄窗幔的一角,将凉气送进来。 他静坐在椅子上许久,直到风势变大,窗幔被吹得如饱满的帆,发出呼哧的声音。 风声,落地钟细微的移动声,被吹起的书乱翻页的声,还有他匀长的呼吸声。 竟然还活着。 若不是那日高仇带着人闯入厂房,及时喝阻了高介的暴行,他言敬禹早就被废了。 手术,抢救,清创,他已经记不得所有的细节,醒来的时候看见一道又一道刺眼得令人晕眩的白光,肢体凉得和冰块似的,身上是密密的吸管,耳边有断断续续,滴滴答答的电子仪器叫声。 心里没有半点因为侥幸生存下来的喜悦,甚至连对那些人的恨都没有,感官像是未苏醒一般,整个人依旧沉坠在海底深处。 接着,华筠就来了,在他病床前哭哭啼啼,一个劲地说着“敬禹哥哥,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对博俊说了那些话,他也不会找人那么做……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样狠心……敬禹哥哥,你骂我吧,打我也行,但求求你别不看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无所谓,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你……” 他任由她的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臂,任由她的眼泪一点点地落在自己蓝白相间的病服上,任由她的哭声又轻到大,最后被赶过来的医护人员喝斥,自始自终,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哭声减远,他终于觉得不吵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出院后,他回了自己的湖畔湾别墅,高仇亲自领人登门拜访赔罪,并拿出一份协议,上面列了密密麻麻的条款,只要他同意,签下字,他便是娱乐城最大的股东。 他低头很安静地看完了那份协议,然后伸手将纸对折,撕成两半,叠好后放在桌子上。 高仇想动手抓点什么,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连一杯热茶都没有,轻咳了一声,准备说什么,言敬禹已经下了逐客令。 高仇表情略有僵硬,投向言敬禹上楼的背影的眼神带着复杂。 养伤的每一天都很难熬,反复的伤口炎症,骨头坏死造成的发热,以及因血液病毒感染引发的全身抽搐,战栗,癔症。 病痛的折磨永无止境,而除了贴身照顾他的阿姨和高级护工之外,没有半个亲人。 他以身体不适为原因向启铭的董事会申请停职,殷虹特地打电话给他,他语气淡漠中带着敷衍,匆匆说了几句后就挂下,不再接任何外界的来电。 华筠依旧每天都来,他懒得见她,她就在门外无止尽地等着,最后还是阿姨不忍,开门让她进来,她满脸泪水地跑上来,敲开他的房门,跪在了他的床边,不停地求饶,反反复复地说是她的错,她不该对湛博俊说那些,他如果生气就狠狠地惩罚她,骂她打她都没事,只是不要不理她。 他起身,坐在床边,垂下眼,冷漠地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华筠,慢慢地伸出脚,用脚背勾起她的下巴,眼眸无波澜地看着她,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点冰渣子: “你这又是何苦呢,天底下这么多男人,为什么总要缠着我?我一次性给你钱,大家了了算了,否则,指不定哪天我半夜发狂,掐断你的细脖子,那后果就严重了。” 华筠的眼泪凝结在脸上,木然地对着他凛冽的眼神,轻声地说:“我不要钱,我喜欢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你。”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我?这话挺动人的。”他嘴角勾起一点嘲笑的弧度,“不过你真的清楚我现在的样子?一个手废了,身上是数不清的伤疤,骨子里都是那些畜生血的杂种,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对了,你喝过耗子血吗,那股味道腥臭无比,令人作呕……” “敬禹哥哥!”华筠发颤地提声,整个心被揪起来,“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别这样……” 他收回脚,也收敛嘴角的薄笑,淡淡道:“滚,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她瘫软在他的脚下,松开抓着他睡裤的手指,木然地看着他清隽的眉眼,无半点血色的薄唇,以及那双冷如寒潭,透着决然的眼眸,整个人再无半点力气,心沉到了最底。 秋末的时候,言敬禹正式向启铭董事局提出离职,要求立刻暂停他在启铭的一切职务,此举不啻为启铭高层的一次大动荡。 也就是提出离职的那晚,他约殷虹到湖畔湾别墅,向她交待了自己的一切。 自己的身世,父母发生车爆的真相,封耀华,向楠,商慧国之间的爱恨纠葛,丑陋的复仇,对湛明澜的觊觎和占有欲,对封慎的嫉恨,设局,欺瞒,囚禁……种种的罪行。 就在殷虹震惊到整个人都在发颤,他从长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搁在面前的桌子上。 “交给你,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罪证,他自己坦白承认,整个计划,过程巨细无遗,唯独少了湛博俊的那部分。 “你,你为什么要这这么做,这是为什么。”殷虹喉头发涩,双手颤得厉害,短短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没有为什么。”他说,“如果你今天才意识到我是怎么一个人,只能说明我伪装得太好了。” 殷虹发楞地抬眸,目无聚焦,声如游丝:“我们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没有。”他的声音微顿,继续说“你们给我最好的物质生活,教育环境,还有在启铭的一切,你们从没有亏待过我。但事实是,我永远无法将你们当成我真正的家人,就如同我还是没办法叫你一声妈,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进入湛家,他自我要求严苛,强迫自己变得优秀,成为一个奋发向上,待人接物稳重得体的人,逐渐赢得湛弘昌和殷虹的赞赏,进入启铭的高层。这一切为的是追逐名利,满足虚荣,以及也是为了得到一种身份的认可。 失去双亲,寄人篱下,表面清冷要强的性子,骨子里是自卑的。他厌恶,鄙弃自己的自卑,强者不能有半点自卑,他要做到最好,赢得所有人的肯定,站在高处俯瞰众生,将那点时不时窜上来的自卑完全湮没,直到没有任何痕迹。 “我记得第一晚到湛家的情景。”他蜷了蜷手指,“我看到一个很完美的家庭,夫妻恩爱,儿女友爱,开朗活泼,不谙世事,就像是模范五好家庭一样。坐下来吃晚餐,看着眼前昂贵,漂亮的水晶盘子,当时就想,你们真有钱,如果我也能这么有钱就好了。” 殷虹愕然。 “我骨子里就是个阴冷的孩子,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是如此,我不想和爸爸那样活得那么窝囊,也不想和妈妈那样活得那么苦情,我要活得很好,有钱,有权,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收拾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轻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性格就是天生的,改不了,和农夫怀里的蛇一样,冷血的畜生一辈子就是冷血的畜生,捂不热。” …… “你们从没有对不起过我,相反,你们对我很好,但我永远不懂得感恩,也不会产生太多的感动。”他前倾了身子,手指按在桌子上的录音笔上,缓缓推过去。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报警?”殷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尖锐,“你害的澜澜,害的她丈夫那么惨,在大家都以为他们遭了越南方面黑势力的谋害时,你不动声色地戴着面具在我和博俊面前演戏,害得我们团团转,你觉得我还会念着那点情分,饶过你?!” “我没有愚蠢到拿自己太当一回事。”言敬禹平静道,“我无所谓你怎么想,你可以报警,我不会拦着,法律给我什么判决我都无所谓;你不报警,选择绕过我,我也不会因此多感谢你半点。仅此而已。” 殷虹狠狠地拿过录音笔,放进包里,小心翼翼地扣好皮扣,起身,眼眸猩红地看着他:“你等着,我不会轻易饶过你的,澜澜,封慎的那笔帐,我会和你算清楚。” “完全可以。” “不过我今天总算明白一个道理。”殷虹吸了口气,一字字地郑重道,“我和弘昌都错看你了,你本质就是这样的德行,我们还天真地以为你够优秀,是弟弟妹妹的榜样,呵呵,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从此刻起,我们之间没有半点情分,我不会拿你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只有明澜和博俊,即使博俊没有你那么能干,聪明有手腕,但是他远远比你强,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比你光明和磊落。” 言敬禹的眼眸波澜无惊,双手交叠在膝上,不置可否。 “我言尽于此。”殷虹说完转身,快步往门口走,越走越快,脸颊上的泪水一点点地掉下来。 她开车回家,车子停在门口许久,她坐在车子里趴在方向盘上大哭了一场,直到情绪平复,迅速地用纸巾擦干眼泪,才下了车,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屋子。 阿姨请假回乡下了,房间有些乱,湛博俊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 没开灯,电视屏幕上蓝幽幽的光透射过来,映在殷虹的脸上。 “晚上吃过了?”殷虹吸了吸鼻子,随意地问了一句。 湛博俊点头:“吃了一碗泡面。” “我上楼去了。”殷虹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像是被掏空一般,半点力气都没有,她必须先洗个澡,让自己平静下来,理清楚纷扰的思绪,再想着怎么处理这份罪证,想到这里,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痛。 言敬禹似乎并不知道湛明澜和封慎现在的下落,他还不知道……正想着,她听到湛博俊在叫自己。 “妈,你刚才去哪里了?” “……” “是不是去见他了?” “……” “他又在你面前演戏了?他又开始狡辩了,而你又信他了?我知道你对他深信不疑,不管我怎么说他,你,爸爸和姐姐都是无条件地信任他,看重他,在你们心里我永远比不过他。”湛博俊说着关了电视,起身,转过来对着殷虹,“他要退出启铭,是以退为进,向你提出什么要求了?而你,八成又是同意了?” 殷虹脑子痛得要爆炸,手抚上额头,轻轻摇了摇:“不是的,博俊,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事太复杂,太可怕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我先去洗个澡,再和你谈。” “你知道了?”湛博俊蹙眉,想了想后试探,“你知道……他对姐姐和姐夫做的事了?” 殷虹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湛博俊:“你怎么知道的?” 黑暗中,湛博俊双手插^着裤袋,很平静地看着殷虹,喃喃的声音很陌生:“我早知道了,我还报仇了,将他给我的羞辱全部,一点不剩地还给他。他的手永远好不了了,身上那么多伤,痛起来一定生不如死,还有高仇哥,他知道高仇哥那么多秘密事,高仇哥本来就忌惮他,现在还担心他会报仇,对他弟弟下手,高仇哥也不会再站在他那边,他孤立无援……” “湛博俊。”殷虹觉得自己纤细的神经快要被压断了,不好的预感从心底疯草一般地窜上来,声音艰涩,“你这都是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到底做了什么,还和什么人来往,你说清楚。” “我说我报仇了,我想办法骗他过去的。”湛博俊说,“他被高介那帮人关了整整十天,受尽了各种折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他们还将畜生的血扎进他的身体里……” 殷虹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站稳,及时扶住沙发椅的椅背,眼眸满是惊恐,盯着湛博俊,好半天才回神:“博俊,你这是犯罪,你难道不知道!?” “犯罪就犯罪吧。”湛博俊侧了侧身子,脸完全隐藏在了黑暗中,轻声道,“对待他那种人还需要讲公正道义吗,他本人罪无可赦,法律惩治不了他,我们就用其他办法。妈,你不会心软吧。你想想,他欺负我和姐还不够多吗?为了一己私欲,设局陷害姐,当时我们都以为姐已经死了,他竟然还在我们面前演戏,口口声声说会想尽一切办法寻踪姐的下落,甚至连我都信他了,最后事实是什么?事实是他就是元凶,故意制造车祸现场,分开姐和姐夫,还变态地囚禁她,这所作所为,哪一样不够他死一万次?我们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而他做了什么来回报我们呢?你非要等到他彻底占有了启铭,拿着刀子捅你一刀,你才相信他是白眼狼?” “博俊,你是不对的!”殷虹喝斥,“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上天会收拾他,而你没有资格用这样暴力,残忍的手段去惩治他,你这本身就是犯罪,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做了些什么事情!” “够了。”湛博俊打断了她的声音,“我承认自己是犯罪,但我不后悔。你要让我知道了当做不知道吗?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名利双收,做了那么多罪恶的事后没有半点惩处?上天会收拾他,上天在哪儿呢?他有的是手段和计谋,有的是办法逍遥法外,上天哪里治得了他呢?” “湛博俊,你给我住口!”殷虹话音刚落,胸口闷得厉害,一阵头晕目眩,人便直直地往前倾。 湛博俊喊了一声妈,立刻上前,扶她到沙发上躺好,赶去拿药箱。 殷虹怒火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晕过去,湛博俊喂她药后,一边用手按她脸上的穴位,一边轻声在她耳边喊妈,过了一会,殷虹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第一句话就是:“博俊,错就错,没有任何借口,你如果再执迷不悟,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还有一章。 殷虹说到底也是有错,她的教育方式是“放养”,这样的方式可以产生两种结果,一个是孩子独立,自由,豁达,一种是,无视社会规则,以自己个人的喜怒哀乐为重心,希望自己在自己的理想国里一辈子,事与愿违,又无法接受,情绪化的他会做出偏激的事情。 澜澜是前面的,博俊是后头的。 91 言敬禹正式退出启铭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猜测他和湛家产生了不可调节的矛盾,有人猜测他会出去自立门户。殷虹召开了股东大会,正式宣布言敬禹离职的公告,并就他离开后的产生空缺有谁继任一事进行讨论和投票。 过程很不顺利,众人心里清楚,如今的启铭,找不到一个实力,影响力能和言敬禹媲美的领袖人物。 他对启铭的贡献太大,大到他走后,中小股东人心惶惶,他们迷惘于启铭现在的格局,对启铭的未来也产生了怀疑。 当然,最受打击的还是殷虹,短短几天里,她瘦了一大圈,即使化了精致的妆也掩盖不了眼底的憔悴,如果不是为了安抚中小股东的情绪,处理启铭的大局而强撑起精神,她早就倒下了。 开完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坐下后,看着大班桌上的一只木质相框,里面是一张她和湛弘昌的旅游照。她拿起来,用手指轻抚相框的玻璃,认真地看着丈夫的眉眼。 “弘昌,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博俊的性子越来越偏执,他做了错事还不觉得自己是错的……我真的很难受。这几天我一直在怪自己,自己对博俊和明澜的关心太少了,错过了他们太多的成长片段,明澜第一次来例假,博俊刚长胡子那会,我都记不得了……” “只想着赚钱,给他们更好的物质生活,想等退休以后再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作为补偿,现在才知道一切都迟了。” “还有他们的大哥。”殷虹的声音一点点轻下去,眯了眯,“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做了太多伤害澜澜他们夫妻的事,但是我还是不忍心,他为启铭付出很多,你走的那段时间,家里,公司,全部的担子都落在他肩膀上,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撑不下去了……以及,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我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以他为骄傲,十足地信任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们三个,我一个都没有照顾好。”殷虹吸了吸鼻子,热泪涌出眼眶,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上,“弘昌,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 碧落黄泉,她再也听不到他温柔的安抚,也听不到他半句话。 四年后。 湛明澜给孩子洗完了澡,拉着他的小手走进房间,看见封慎正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撑着额角,安静地打着盹。 “爸爸累得睡了,我们不要打扰他,妈妈带你出去玩。”湛明澜轻声说。 昨夜阴雨连绵,封慎的腿痛复发,照例为了不妨碍她的睡眠,一晚上都坐在沙发上,直到清晨才躺回床上,没睡多少工夫,儿子绪绪醒了,闹着要和爸爸玩,封慎只好撑起身子,勉强克制住困意,抱着绪绪玩到近中午,绪绪玩出了一身臭汗,湛明澜带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他又咯咯地笑,喊着要爸爸,她拉着他进来一看,爸爸在打盹。 “嗯,那不打扰爸爸了。”绪绪点头。 湛明澜走过去,拾起掉在地毯上的羊毛薄毯,盖在封慎的腿上,转身点了一根淡淡的香放在角落里,拉上窗幔后带着绪绪离开,带上门。 “爸爸的腿腿是不是很疼?”绪绪问。 “嗯,每到下雨天爸爸的腿就会很疼,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要总爬到他腿上要他抱,要用手帮他揉揉膝盖。” “嗯。”绪绪虽然平时很调皮,但如果语重心长地和他说道理,他一定会听。 就如同最初的时候,他会好奇地问,为什么爸爸走路的样子和别人不一样呢,湛明澜对他说,因为爸爸的腿受过伤,还未痊愈,所以走路比较慢,我们要耐心一点,陪他慢慢走。 此后,绪绪走路就不那么急了,拉着爸爸的大手,慢慢地走。 封慎这个盹打了很久,直到晚饭时分才睁开眼睛,刚睁开,便看见门缝透出一道光,一个圆圆的脑袋探进来,转着葡萄大的眼睛,小手按在门上,咯咯地笑:“爸爸醒了。” 封慎拍了拍腿,绪绪立刻敞开手臂,欢脱地跑过去,往他的怀里钻,湛明澜系着围裙进来,见状无奈地轻斥:“又不乖,说了别总爬到爸爸腿上去。” “没事。”封慎稳稳地接住了儿子,按在自己的腿上,揉了揉他的脑袋。 “爸爸的腿还痛吗?”绪绪的脑袋往他宽敞的怀里蹭,奶声奶气的。 “早不痛了。” “那吃完饭可以和我去玩球?” “当然可以。” 湛明澜摇头,叹了叹气:“刚下过雨,地上那么滑,别出去玩球了。” 绪绪垂下眼睛,扁了扁嘴巴,十足的不高兴:“可是我已经好几天没出去玩球了!” “没事,待会爸爸陪你在院子里玩,拿一块大的防滑垫就行。”封慎顺着绪绪油亮亮的黑发,清隽的眉目中透着淡淡的宠溺。 “嗯!”绪绪闻言,眼睛亮了亮,握了握小拳头,他就知道爸爸最疼他了! “你呀。”湛明澜走过去,笑道,“别总那么宠他,宠坏就完了。” “不会。”封慎起身,一把抱起胖嘟嘟的绪绪,“我儿子那么懂事,又那么聪明,怎么会轻易被我宠坏?” 绪绪的小手臂搂住封慎的脖子,嗷嗷地叫了两声。 晚饭后,封慎依约带着绪绪在院子里玩球,绪绪追逐着球跑来又跑去,玩到气喘吁吁才肯停下来,封慎弯腰,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然后将小水杯递给他,他拿过后咕噜噜地喝了大杯。 “爸爸,我走不动啦,抱我进去好不好?”绪绪开始耍赖。 封慎无奈地摇头,然后微笑着抱起他,走进屋子。 因为玩得累了,绪绪窝在沙发上听封慎读了一会童话书就困了,湛明澜走进来,将他抱起来,妥妥地放在小床上,他的小身子沾到了床,立刻翻了翻,闭着眼睛摸到了自己的小骨头抱枕,紧紧抱住后,带着餍足的表情入睡。 关上门,湛明澜回到客厅,看见封慎正对着笔记本工作。 “明天再继续吧。”她柔声说。 “再一会。” 她笑了,伸手帮他揉膝盖。 “绪绪有没有压到你的伤口?” “没有,他一个小不点,分量有限。” “哪里,我刚才抱了抱他,发现又沉了不少。他的个子也是同龄小朋友中间最高的,还有体重……超标。” 封慎合上笔记本,拍了拍湛明澜按在他膝盖上的手:“小孩子胖点没事。” “你啊,就宠着吧,迟早被你宠坏了。” 他拉起她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搂她入怀,认真地说:“放心,我有分寸,重点是咱们儿子挺懂事的,我们说什么他听什么,人又聪明,认字快,画画也好,也从没有什么非分的要求,我真没道理不宠他。” “算了,反正每次和你说这个问题,你就有一套自己的说辞。”湛明澜靠在他怀里,伸手抚摸他光滑,丝绸质地的银灰色睡袍。 他低笑,蜷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因为是事实。” 湛明澜说不过他,索性闭上嘴巴,他一手把玩着她的长发,一边慢慢地说:“这几天和妈联系过吗?” “嗯。”湛明澜点头。 “事情还顺利吗?” “她说差不多了,还需要一些时间。” 四年前,殷虹就决定不再涉足商界,正式退休,无奈启铭接连爆发了三次经济危机,她处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坚持和启铭共进退,这几年,她找职业经理人,栽培中小股东,将企业的资产分为存量和增量两个部分,企业重新分配,重心在增量上,对于增量资产的收益分配严格按照新贡献来分配,提高人力资本的价格,从而将企业内部的不平衡转变为权益相对明确的公司股份,开创了比较公平,鼓励创新的环境,顺利使得启铭过度了危机。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到了实现全薪退休的时候,下个月的月初就要正式宣布公告,不在启铭任职。 湛博俊出国进修建筑学后,她过了几年忙碌却孤独的日子,余生里,她只想和儿女一起过平安,简单的生活。 为此,封慎和湛明澜在尖棘又买了一处大的房子,准备接殷虹过来一起住。 至于封慎的奶奶,她老人家对封慎和湛明澜依旧没消气,至始至终不答应过来尖棘生活,说要守着老祖宗,在老宅里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她顽固的坚守,使得封慎不能留在她身边守孝,也成了封慎唯一的遗憾。 世事无两全,他只能尽自己的力量继续说服她老人家。 “你后悔过吗?”她问。 他摇了摇头:“澜澜,我一生就为你叛逆,任性了一回,但要说后悔,真的没有。” 他们过得平静而幸福,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富裕,这里的生活也没有s市的繁华精彩,但别有一番滋味,每一天都很充实,知足。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幻想有个完满的家庭,有一个漂亮的老婆,一个可爱的孩子,老婆可以偶尔对我发脾气,孩子也可以淘气得闯点小祸,我都无所谓。”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低头看她盈盈的眼眸,“现在不仅实现了愿望,还发现得到的比想象的还要好,我觉得没有遗憾。” 她闭上眼睛,眼角闪着晶莹,扑哧笑了出来,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喃喃道: “我也是,没有遗憾。” 他起身关了灯,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走回房间,一步又一步,慢慢的,和她一起隐入漫漫的黑暗中。 和以前无数次一般,用心尽力地去照顾,呵护她和他们的儿子。 一步又一步,慢一点也无妨。 “外面好像起风了。”湛明澜从他怀里抬起脑袋。 “嗯,起风了。” 92 四月的清明,h市的苑山公墓。 两道的柏树苍翠欲滴,犹如青丝长带,蔓延到山岚的顶头,给视觉上带来不小的舒爽。 他的车子停在山脚,下车后独自步行上山。 整座山都很安静,除了偶尔的蝉鸣之外,清静到可以听见露珠从阔叶上滑落的身影,青石板被磨得很光滑,边上泛着淡淡的青苔,带着一丝凉意。他的脚步快而沉稳,一步步上去,突然停滞了一下,转身俯瞰了一下山下的情景。 一景触万景,一念生万念。 光透射在他的墨镜上,折射出一丝彩光,却很快消失,他侧过头去。 爬到山头,找到父母的墓碑,照例弯下腰鲜花,送水果,然后取了一块干净,柔软的布细细擦拭他们的墓碑。 言舜清和向楠在他十五岁那年离世,至今已有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说长不算太长,但也绝对不短。 这山岚,这墓碑,这道路都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人却不可能没有变化。 他轻轻地将手里的软布丢在一边,伸出大拇指缓缓地摩挲墓碑上的照片,很认真,专注地凝视着两老,直到一滴滴的雨水从眉骨滑落,绵绵细雨慢慢打湿了花岗岩的墓碑。 收回手,起身,鞠了两躬,收回悠长,平静的视线,转过身,头也不会地下山。 那一年高考后的暑假,湛明澜缠着他一起来h市,陪他扫墓,两人一同上山,开始的时候,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逐渐没了体力,落在了他后头,他时不时地走两步,回过头拉她一把,她对他露出笑容,弯弯的眉眼,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盛夏的阳光,明媚灿烂得令人不敢直视,将手搁在他手心里。 下山的时候,她就彻底走不动了,他就背着她下山。 那会的她还是少女,身材纤细,柔柔软软的,没多少分量,背起来一点也不吃力。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紧贴在他宽阔厚实的背上,嗅着他脖颈间的味道,顿了顿脑袋,轻声,撒娇一样的声音:“哥,你背我一辈子吧。” 他目光一滞,当作没听见,心却瞬间软下去。 她克制不住困意,很快睡着,甚至打起了小鼾,他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花了比正常速度慢两倍的时间才回到山脚,侧头,轻轻地哄:“澜澜,醒来了,已经到山下了。” 她睁开眼睛,目光从迷离到清朗,待看清他近在咫尺的五官,慢慢地笑了,笑容明媚可爱。 满满的,盛夏的阳光投射在她脸上,连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分明清晰,那一刻的他有凑过去亲吻她一下的冲动。 他带着她在h市玩了一圈,为她买了一堆小礼物,将每一样东西递到她手里,她都会露出那种明媚可爱的笑容,眼睛一闪一闪,十足得了觊觎已久的宝贝的模样。 当那个店铺的老板娘说:“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他正低头看一只葵口笔洗,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微风拂过他的耳畔,带着她有些“厚颜”的声音。 “是啊。” 当晚赶回s市,他们遇到了劫车党,她不幸被划了一刀,送向医院的途中还轻声地求他给她讲几个冷笑话分散注意力……手术完毕,她趴在病床上,满脸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强笑了一会还是坚持不下去,晕晕乎乎地说:“我很痛,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这样一个小姑娘,对他的喜欢那么纯粹,迷恋得那么深,聪明如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只是一次又一次让自己侧开眼眸,忽视了她眼里的炽热。 …… 大衣里的手机震动不停,他快步下山,顺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高介的电话,他冷冷地看着,按了停止键。 过了一会,一条新短信跃入他的眼眸,他扫了一眼,简单地回复了一行字。 “这事别来求我,最想见你弟弟过得不好的就是我。” 收回手机入口袋。雨丝斜斜绵绵,沾湿了他的大衣的领口和袖子,沿着他锋利的鬓角融入后颈,他轻轻抿了抿唇,冷峻,深邃的眼眸凛冽如冬日的雪光。 下了山,他开车在h市熟悉的街道驰骋。 暗下去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抬眸一看,一道很炽亮,灿烂,神圣的光,如同天光乍现一般,兜头照下来,投射在他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滑动在方向盘上的指端也沾上了这抹光,光晕停留在他青白的手指上。 放缓了车速,脑子中呈现很奇妙的状态,短暂的空白,像是无法集中精神一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直到身后的车鸣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常出现,他会在不定的时间和场合,大脑突然空白,停止思绪,停止思考,感官像是骤然沉睡一般,眼前是雪白的,耳边是轰鸣声。 为什么会这样? 开车回到湖滨路上的智景时代,他自己的公司,下了车,径直进去,几个正在说笑的员工见他来了,恭敬地称呼了一声言总,他淡淡地颔首,坐上了电梯。 叮,十七层。 电梯门一开,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迎面来的是秘书张润。 “言总。” “什么事?”他整了整领结,神情已然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疏离状态。 “今早有一对夫妇过来,还带着……” “有预约吗?”他轻抬手臂看了看腕表,冷淡地截断张秘书的话。 “没有,不过我自主主张将他们安排在了会议室。”张润顿了顿,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脚步一滞,侧过头看张润,眼神沉而冷,沉吟片刻后说:“我现在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长沙发,一对面目沧桑的夫妇安安静静地坐着那里,神情木然,上上下下透着拘禁。 他进去的时候,那对夫妇齐齐抬头,目光极其复杂地落在他脸上,那是夹着轻蔑,哀怨,憎恶等各种负面情绪的目光,如针似箭,像是要将他活活钉在原地一般。此外,还有一个人,很乖很安静地坐在离夫妇很远的角落里,双手搁在膝盖上,在他进来的瞬间也轻轻抬起头,黑而亮的眼睛看向他。 很小的男孩,大概只有□岁,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像是营养不良似的,皮肤偏白,清瘦颀长。重点是,有和他一模一样,完全没差的眉眼,鼻梁,唇线,下颏……如此的微妙。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夫妇中的女人起身,字字含泪: “上个月的那起动车事故……遇害名单里有她,警方通知我们去医院认人……竟然真的是她……医生说她生前有长期的抑郁史,心肺功能很差,还有肾病……这些病都是她勉强生下孩子后落下的……” “当年她说要生下孩子,我和她爸一气之下和她断了往来,她也没有再回来看过我们……我们以为她还好好的,谁知道……” 言敬禹的眼眸一点点沉下去,听着女人的絮叨,慢慢坐回皮椅,翘起腿,目光淡漠地落在对面白墙上的一点,既没有看这对可怜无比的夫妇,也没有看那个坐在角落里的清瘦男孩。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这样吧,我需要确证,证明他和我有血缘关系,再考虑接下来怎么做。”说着,将目光投向那男孩,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会带你去做亲子鉴定。” 一直沉默的男人听到他的话,腾地起身,整个人都在发颤,眼眸猩红,粗声道:“还需要什么确证?言大老板,劳烦您亮亮眼睛,看看这孩子,他和你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您带着他出去,说他不是你的孩子都没人相信!” 言敬禹挪开交叠的双手,修长如玉的右手拿起一张公文纸,声音不减从容:“人有相似,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也不少,这能证明什么?我只信医学提供的确证,你们留下联系方式,我约时间带他去做亲子鉴定。” “你!”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拼命克制住怒气,深呼一口气,“堂堂大老板,h市首屈一指的的富豪,身价百亿的言老板你不会不认自己做过的事吧?!” “我说了,留下联系方式,等检验结果出来后我会决定怎么处理这事。”言敬禹将纸递过去。 女人颤动着肩膀,泪流满面:“我的筠筠真是命苦,被你害成这个样子……如果她地下有知你坏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一定会后悔生下他的,是她自己犯^贱,但她也吃尽了苦头,满身是病,精神失常,还不敢来骚扰你……” 言敬禹漠然地看着这对又哀又怒的夫妻,转而将目光停留在那个角落里的男孩身上,语气平静:“过来将自己的住址,电话,出生年月写好。” 男孩起身,将自己垂在胸膛处的拉链拉到顶处,然后起身,想了想说:“算了,我要走了。”说完就往门口走。 两夫妻一怔,赶紧喝斥他回来。 他停步,转过脸来,一字字地说:“我本来就无所谓有没有爸爸,是你们一定要逼我来讨什么公道,我是可怜你们才同意的,但现在我反悔了,我很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当然我也不会麻烦你们,我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 说完,用手撑了一把身后的书包,开门往外走。 “等等。”言敬禹说着起身,喊住了他,然后绕过大班桌,走到他面前,轻轻俯□,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眼神认真,没有半点戏谑,“你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敢问你靠什么可以活得很好,保证有饭吃,有衣服穿?”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冷漠,疏离,倔强,又自卑的眼神,简直和他那会是一模一样,其实他心里已确定,在看见这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的骨肉。有些东西不需要科学印证,你用感觉就可以认定这是真实的,不带任何欺骗性。 男孩扭过脸,吸了吸鼻子,耳朵和脖子上有几条淡红色的伤痕。言敬禹的目光下移,看见他的手背上也有同样的伤痕。 “这事你没有自主选择权,必须跟我一起去做亲子鉴定。”他说完侧过身,摘下左腕的腕表,狠狠地丢在大班桌上。 …… 亲子鉴定的结果符合他的猜测,这孩子是他言敬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个事实让他觉得陌生而好笑,他惨淡,绝望的人生竟然会出现一个亲人,真是不可思议。他已经做好一个人,孤独地走到尽头的准备。谁知— 亲情离他一直很远,父亲这个角色他这辈子从未想象过,他骨子里压根没有父爱这个东西。 孩子叫韶锡,言韶锡。人很聪明,智力很高,学校的老师夸他是个神童,参加市数学竞赛,连重点中学的优等生都考不过他;个头很高,头发很黑,皮肤很白,人却吃不胖似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他那个抑郁症的母亲亲手烙上去的;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打游戏,做模型,看乱七八糟的书。 言敬禹将他接回家后,就没了下一步,他自己都不清楚该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对他也是很排斥,从不主动和他说话,连看都不爱看他,一点这个年龄的依赖和撒娇都没有。 有时候,言敬禹走近一步,他立刻起身,抱着模型转身上楼。 言敬禹给他零花钱,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去接,言敬禹就放在桌子上,隔天一看,他就抽走了三分之一。 …… 晚上,言敬禹的旧病再次发作,全身高烧不退,尖锐的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如万蚁噬骨,整个人抽搐不停,心脏像是要爆炸开来,他咬牙,伸手拉开床柜上的抽屉,拿出注射器,颤颤地扎进自己的左臂。 站在门口,透着门缝偷看的言韶锡惊呆了。 言敬禹轻轻吸了口气,满额都是冷汗,皮肤泛上猩红的点点,痛痒无比,胸口起伏厉害。过了好一会,才沉声说:“你躲在那里看什么?” 言韶锡才推门,轻声地问:“你在给自己打针?” 他看见少年清隽的眉目隐含的恐惧和担忧,淡淡地说:“不是毒品,是药品。” 这十年他反复受着病痛折磨,从未真正好起来,他因为怕麻烦不想总跑医院,也不愿意多接触私人医生,加上没有半个人照顾他,他就自己学会了注射消炎,止痛的药物,效果不算好,但至少能缓一缓痛。 “你得了什么病?”言韶锡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 “老毛病了,告诉你也没用。”他闭上眼睛,声音清冷,“你去睡觉吧。” 言韶锡犹豫了一会,才退出去,退出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就在隔壁。” 言敬禹伸手捻下灯,满室黑暗,冷汗一滴滴地浸润深灰色的睡袍,他静静的,费力地忍痛,以往每每发作,那锥心的痛会让他不住地吼出来,而如今隔壁有个孩子,他不想让孩子听见,只好自己忍着,忍到整个口腔都是淡淡的血腥味。 痛到极致,痛不欲生,慢慢的,他又呈现出那种恍惚的状态,眼前雪亮的一片,耳畔嗡嗡的声音不断,思绪停了,痛觉好像在瞬间褪去,感官被麻醉一般……隔离了世界,一个人像是从雪山顶峰坠下来,源源不断地坠下来。 华丽,神圣的圣彼得大教堂,在上帝面前,她坐在他身边,目光虔诚,真挚。 “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我会宠你一辈子的。” “如果有女人要来和我抢你,让她先攒够十七年再来。” …… 湛明澜,他的妹妹,他的澜澜。 她的面孔一点点地从水面中浮现起来,还是年少如花的模样。 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叫他哥哥的澜澜,那个陪伴他度过人生灰暗期的澜澜,那个非要做她女朋友的澜澜,那个看着他和其他女人有接触就不高兴的澜澜,那个提出分手时面露绝望的澜澜,那个离他越来越远,逐渐离开他生命的澜澜,那个他这辈子再也追不回的澜澜。 知道她已经和爱她的人生活在那个安宁,清贫的地方,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后,他再未去打扰过一次。 身上的痛楚一点点消失殆尽,眼前刺亮的光逐渐柔和,僵硬,冰冷的四肢回温,蜷缩的手指逐渐伸展开。 那一年,五月天来s城开演唱会,她缠着他带她去看。 他拗不过她,只好帮她逃课,骑车载她去看演唱会,她坐在他身后,晃着腿,声音急促,抱着他腰的手越收越紧:“哥哥,再快点,快点呀!” 那夜的演唱会很疯狂,她跟着万人合唱,挥舞着荧光棒,等结束后,喉咙完全哑掉了。 他带她去吃宵夜,特地给她点了一碗润喉的冬瓜仙草蜜,她甜甜地吃,甜甜地笑,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他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伸出手擦去她嘴角的蜜汁,她脸突然一红,然后倾前身,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一怔,随即轻咳,认真严肃道:“男女授受不亲,别总占我便宜。” “我和你又不是别人。”她小声嘀咕,“都一起睡过觉的,还说什么授受不亲,虚伪!” 他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轻轻地说:“小丫头,口无遮拦的。” 回去的时候,她依旧坐在他身后,晃动着两腿,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哥,你看今天星星好美,我想到书上的那首诗。” “什么诗?” “你看着星么?我的星星,我愿为天空,得以无数的眼看你。”她笑说,“多美的情诗。” “是很美。”他笑着点头,稳稳地骑车。 她靠近他的背,闭上眼睛,轻声:“哥,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他垂下眼眸,握着车把的手收了收紧,抬了抬眼眸,漫天的璀璨入眼,耀眼无比,再回头看看她贴得紧紧的身子,心里一软,语气带着淡淡的宠溺:“好。” “那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哦。” “好,我和澜澜过一辈子。” 夜风中她的笑声清脆如铃,使劲地抱住他,贴在他灼热宽厚的背上,开心地说:“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用尽全力的喜欢,永远说不完的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像是要喜欢到生命尽头。 后悔吗?看不清自己的情感,为了追逐权势,财富,为了那可笑的复仇,一点点将她放逐出自己的生命。 …… 他的呼吸平静匀长,痛楚消失了,整个人温暖起来,慢慢进入睡梦中,额头上的冷汗落在枕巾上。 十年一梦,第一次梦见她,真是难得。 夏日的午后,她醒来后,揉着眼睛,逮到正跑出去的他。 “哥,你去哪里!” “图书馆。”他回头,笑着对她挥了挥手里的书本,眼眸含蕴,“期末了,要备考。” “等等……等等我啊,我也要去啊,哥!”她急着跑出去,匆匆套上鞋子,声音甜糯,“等等我,我马上就好,来了来了,哥!” 等等我,哥哥。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急切,勇敢,执着地追逐他背影的澜澜,害怕被他丢在原地的澜澜。 他不想再继续前行了,就此停下来,回头,果断地拉住她的手,搂她入怀,温柔宠溺地亲吻她的额头:“别急,我就在这里,再也不离开了,我们回家去。” (完)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第一章从言敬禹开始,到言敬禹结束。 虽然言敬禹极力反感父亲一角色,也没有父爱的准备,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怕啥来啥。 余生的言敬禹让他的儿子韶锡好好陪伴,照顾他,时间漫漫,他也会感受到亲情的那点温暖。 文文到此了,如有番外免费放送在pl系列的大番外那里,不会再这里了,写了就会及时通知。 谢谢一路的支持,陪伴,包容,谢谢大家,鞠躬。 很开心认识你们,对我而言,你们很重要,每一个都是,就是这样。 开了个新文,欢迎大家去看看,这次是温馨主调的,喜欢的男女主角,满有爱的哦^0^ 据说是这样的,点击穿越收藏后,到年末之前一定会发生好事,且平安幸福快乐美满,效果不亚于红鲤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