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引子 朔风如刀一轮圆月挂在远方的天际。 一个小小土堆上坐着一名青年男子。他身着褐色长袍牧人衣饰却是束带冠汉家儿郎打扮。 他衣袍破烂月色下头上的小巧冠带正闪耀着金光横插在金冠中间的玉簪也散着柔和的光彩。 只是这头上冠带看起来是很堂皇不过若是仔细看了可以现他头上的金冠原来是金箔纸叠成头里的玉簪竟是蜡烛的烛条。 一阵阵幽扬绵长的笛声在他身边缠绕如哀似叹如悲似泣良久不绝。 在金冠男子身边稀稀落落坐着十几个叫花子般的人物均是身着兽皮袍服头上却并没有冠带只是用羊毛勉强将头束住。 待笛音停息金冠男子悲叹一声已经是热泪盈眶。 “陛下保重……” 那十余人都全身趴估于地放声哭泣。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刮过当中的那个“陛下”两眼一翻却是已经晕了过去。 当真是一曲《梅花落》闻者俱断肠。 同一时间不同的时空。 一辆黑色奔驰轿车行驰在这个大城市的隧道中。车头那显眼的标志乌黑亮的车身无不昭显着车主人沈拓与众不同的身份。 时正半夜开完会布置完工作坐在车内借着灯光细细阅读手中的报纸这就是沈拓每天最大的乐趣。 车出隧道沈拓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他皱皱眉伸手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伸手按了一下接通键然后沉声道:“喂?” 对面的声音很是焦急问他:“方便接电话吗?” 沈拓瞄了一眼前座的司机见对方纹丝不动便笑道:“神神秘秘装神弄鬼!有什么事只管说。” 对方轻声细语的说道:“省纪委已经上报省委并得到批准决定对你正式立案侦察你要做好随时被双规的准备。” 沈拓先是浑身一震却又迅震定下来。 他沉吟片刻知道不必问对方消息是否准确只道:“是不是和她有关?” 对方苦笑道:“你明知道你老婆家族势力之大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为什么还敢和她反目?” 对方语气严重沈拓却并不为之所动。只笑道:“有些事做了就不后悔!我为了今天这个位子牺牲的未免太多。今日此时明知是错也不可能再回头。” 对方咝咝连声显然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回答。略呆片刻便道:“既然这样那你好自为之。” 沈拓微微一笑将电话挂断。 他低头思索片刻便向前座的司机笑道:“唐小三他们敢双规我还是掌握了一些东西的。我准备的很充分不打无准备之仗你说他们怎么得到有利的证据来搞我?” 也不等对方回答又道:“我常教训别人不可轻易相信别人。只是我想不到我提拔你待你如兄弟你全家的工作全是我安排的你妹妹是我资助上的大学。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身边有一个信的过的人!你说你为了什么条件出卖的我?” 看着对方身体一直抖却并不肯声回答沈拓却也并不逼他。只是把身体往后座一靠苦笑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翌日清晨。 h市的《都市快报》最先布新闻。在第二版的正中是沈拓的一张证件彩照。照片上沈拓自信而温和的笑着而在照片上方则用显目的黑字标明了沈拓的职位级别和生平简历同时写着几个黑体大字:沈拓同志因车祸不幸身亡。 第一卷 蒙尘北国(1) 沈拓足足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才慢慢的由昏迷到错愕到愤怒到不知所措到默然接受。 也不知道是老天搞了什么鬼竟然和他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他由一个共和国的高级官员移魂转世灵魂转移到了一个封建帝王的身上。 而更倒霉的是这个帝王还可以堪称是历史上最倒霉的帝王。 宋钦宗赵恒生于11oo死于1156。在位两年不到却在黑龙江畔的苦寒之地受了几十年苦最后被金兵用马蹄踩踏而死葬地不明。 而眼下赵恒被困于五国城这个在当时金国最荒凉的小城之一。紧靠着黑龙江的城池其实不过是一个大土围子用来关押他父子二人而已。 一想着自己落入现在的境地沈拓就有一种哭也哭不出来的感觉。 而有时候用铜镜自照更有着荒唐之极的感觉。这个清秀瘦高下巴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年青男子竟是那么的愚蠢那么的孱弱那么的无能虽然身遭不幸却落个万世骂名。 而现在这个躯体还在灵魂却换成自己沈拓常常抚须苦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立刻一头撞死。 靖康二年四月金兵破东京城俘虏了宋室二帝并亲王、公主、皇孙、百官、工匠约十万人以八百多辆牛车载运亲贵其余上下人等徒步跋涉一路上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徽宗宠妃曹才人如厕时落单被金兵奸污徽宗无法可想。 钦宗离京时被迫脱去龙袍戴青笠帽穿黑衣骑青骡受尽侮辱。 钦宗的皇后朱氏貌美无数金兵金将对她加以调戏她不堪忍受在将要到上京时自缢身亡。 车过相州遇大雨不少宫女无计可施躲到金人营帐中避雨有很多人被奸污。哭声震天寻死者数百人。 其余鞭打饥饿侮辱更是家常便饭。 待到建炎元年时好不容易到得上京金人举行了献俘仪式。宋室二帝换上金国衣裳青衣毡帽袒露前臂在完颜阿骨打的庙前俯而拜。 然后叩拜金太宗吴乞买。 好不容易忍受了这些折磨却还是不能在上京安顿。金国贵族将宋室的后妃、公主、宫女瓜分一空将文武百官分插安置却将徽宗与钦宗父子送到了黑龙江畔的五国城内看管。 这里的日子其实也很简单。每天鸡叫喔喔的时候起床用青盐擦嘴吃饭。然后晃悠到响午吃午饭然后继续晃悠吃了晚饭就可以上床睡觉。女真人是蛮子根本不读诗书更加不可能给这些贵人们准备油灯物什晚间有了急事才会点起松油火把。 真的是: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 还得加一条娱乐基本靠手。 二帝原本的嫔妃早就被瓜分一空那些宫女什么的也被下等的金兵抢了个精光。现在在他们身边服侍的要么是人老珠黄连女真人也不要的老太太们要么就是不男不女的太监。 沈拓呆了这么些天真的是苦闷非常。原本的赵恒要伤感帝位的落差和缅怀失去的绵衣玉食。沈拓虽然不是帝王之尊原本也是位高权重坐的是进口小车吃的是山珍海味享受着一切现代化的出产。 就算是沈拓青年时生活的穷困农村也比这五国城在物质享受上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没有书籍甚至连个女人也没有。打眼看过去除了人妖就是满脸横肉的金兵看守。 “陛下该回去了?” 一个谄媚的声音在沈拓耳边响起。沈拓扭头一看正是他的帖身太监内侍赵炎。 朔风如刀极目看去白山黑水间而一望无际的茂密从林横亘于眼前。而隔的不远就是奔流不息的黑龙江水向着五国城倾泄着无边的寒气。 沈拓缩缩脖子咧着嘴抽着凉气向赵炎道:“说了不要叫陛下了。金人封我为昏德候嘿嘿昏德昏德倒也恰如其分。” 宋室二帝被俘虏至金国上京后徽宗被封为昏德公钦宗被封为昏德候。这不过是中原皇帝玩过的把戏一是在心理上羞辱对手让这些原本的天子在内心丢掉自己原本的身份。二来也是昭示他们丧德失国乃是天意耳。 沈拓来自后世当然知道这一对活宝父子的事迹对他们的这一光荣称号倒也并没有觉得不妥坦然受了。 赵炎却不知道眼前的主子早换了性子却是忍不住泣道:“陛下怎么能这样说大宋并没有亡国听说康王早就竖起义旗开府建牙称大元帅旗下汇纳了无数义士将来打败金人必定能迎回陛下的。” “嘿嘿!”沈拓不由笑出声来。 他拢拢兽皮衣服使得热气不泄一边跺脚行走一边道:“是啊等着康王来救咱们嘿嘿嘿。” 赵构为了不迎还二帝保住自己的皇位连大片的国土都能不要还利用秦桧杀害了抗金大将岳飞指望他来打救下辈子吧。 他在前急走赵炎虽然不解其意却也急忙相随而行在沈拓身后跟随躬身俯腰极是恭谨。 沈拓不必回头已经知道他是这副模样淡淡道:“赵炎站直了走路。” “是。” 赵炎将腰略直一直不几步却又弯了下去。 皇帝性情大变没有了盛气凌人也不责罚臣下这几月来剩余不多的侍臣已经有不少人行为骄纵赵炎心中不乐只是坚持着自己的这份操守期望给别人做出榜样。 沈拓轻轻摇头。 他从内心同情那些个被阉割了的太监们并不认为全是坏人也试图给所有的人尊严但是不论如何这些人自幼受到的教育使他们严守君臣大防不肯逾越。 此时天已向晚乌黑沉重的云层沉甸甸的压在他们头顶。不远处零零散散的金兵四处巡查又是无聊的一天过去。 这些天来沈拓由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慢慢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如何渡过这一难关也成了他的当务之急。 稍懂文史知道的人都知道这一对宝贝父子下场都很凄惨。 徽宗被虐待至死后先是架在柴火上烤到半焦然后被看守金兵丢在土坑里加上了水说是可以化油点灯。 钦宗悲痛之下要纵身跳进水坑与父亲一起上路。 谁知道竟被金兵拦住理由是:你跳了进去熬不成油了。这样搞破坏不行! 于是将赵恒从鬼门关上一把拉了回来在这之后仍然是对他百般虐待和凌辱待赵恒五十六岁时看守他的金人终于对他彻底失去了兴趣以马群在他身上奔踏而过一直看着他哀嚎痛苦至死。 沈拓每次想到这样的场景时便觉得肾上腺素激烈分泌全身紧嘴巴干双手颤抖。不管他前世如何成功政治经验如何丰富所有的政治斗争却总归是建立在温文儒雅文质彬彬杀人不见血的勾心斗角上。而在这个时代什么政治斗争什么政治手腕都没有士兵手中的一杆铁矛来的有用。 政治手腕是建筑在一定实力上的沈拓从政多年这点浅显的道理自然是懂得的。所以在眼下这个时刻说什么都是虚的更别指望能在金人手中讨得了好。当务之极就是摆脱被金人控制的局面。 好在现下这个时候二帝刚刚被俘不久金人扶立的伪楚皇帝张邦昌已经倒台伪齐也羽翼未丰。而赵构在南方汇集大兵后派了宗泽夺回东京。而宗泽也是宋室少有的能臣短短时间安插布置了两百万义兵虽有虚张声势甚至不少义兵连武器也没有却也使得黄河以南的抗金局势大好对黄河以北形成了很大的压力。 在这样的局势下金国上层贵族也并没有很好的应对之策。一派人主张以强兵进击而另一派则主张放回赵恒立为傀儡用他的名义来收拾中原人心减轻抵抗的压力。 如此这般赵佶与赵恒父子到了五国城后还并没有遭受后来所受的凌辱和虐待。 沈拓每日思之念之就是要抓住这一短暂的大好良机想方设法逃回南方若是指望赵构来迎或是金人放回只怕到最后也还是免不了被马蹄踩死的命运了。 第一卷 蒙尘北国(2) 沈拓身着青袍头戴毡帽典型的小老百姓装扮就这么悠悠然负手而行渡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五国城内。 把门的金兵见多了他这样散步也并不奇怪。沈拓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众人将矛一收任他入内。 这小小城池一共关押了一万多宋人很是拥挤。除了俘虏外还有一猛安的守兵。 金人军制以猛安谋克为最高的军事长。猛安按宋人翻译实为千夫长谋克则为百夫长。实际上一猛安或一谋克统领的兵马并没有这么严格看守五国城的一猛安实际人数也只有不到一千人。而且并不是军中精锐赵氏父子孱弱的一塌糊涂当日安坐京师勤王兵马数十万金兵不过五六万人他们也畏惧不敢战在金人心中派这千多人来看守他们都属浪费。 进城之后路上的行人除了金兵看守之外都拱手让在路边静静的看着沈拓走过。 宋时君臣大义已然分明沈拓虽然丧权辱国懦弱无能却仍然是至高无上的君主而城内居民又多半是被俘来的大臣君臣分际更别明显。 “陛下咱们是回行在还是?” 一进城内就有几个太监上前迎着恭身哈腰向沈拓请安问好。 就连金人分配给沈拓住的那个破茅草房也被他们称为行在。 沈拓微微苦笑摆手道:“暂且不去先去看看父皇。” 赵佶与赵恒父子被分开关押在五国城的两端。城池虽然不大沈拓却还是要依着当时的礼法规定每天晨昏定省早晚请安徒步行走遇到刮风下雪的恶劣天气当真是苦不堪言。 不过什么时代守什么样的规矩沈拓现在除了一个身份外别无任何基础是以他自然不会加以毁灭。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沈拓在这个时代赖以生存和展的土壤想活的更好更开心就得先适应它。 听得沈拓的答话那太监咪眼一笑一边弯腰引路一边道:“陛下孝感恪天太上皇一定会很欢喜。” 沈拓知他原本是专门服侍道君皇帝后来金兵薄城赵佶害怕传位给儿子也将这些心腹太监指派给他其实也是有监视的用意。此时落难这太监仍然重视老主子在人心目中的地位甚是无聊。 当下也不理他只是自己信步而行。 五国城内很是荒凉四处都是矮小的土围子和茅草搭建起来的房屋。城内居民又全是俘虏一个个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再加上金兵来回巡逻挺胸凸肚骄横不可一世气氛真是压抑之极。 再加上前几天大雪之后雪化泥泞行人在烂泥般的街道上行走当真是苦不堪言。 沈拓若不是少年经历贫苦打熬的好精神未必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下来并且信心一日大过一日总想着摆脱困镜。 他们由西门入城一直往东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东的一处荒地前。 因为赵佶和赵恒身份特殊金人并没有安排他们与常人同住而是各在城池东西两侧安排了一大片空地建起房屋令二人分别入住。 近侍和太监也不能同住而是远远的住下方便照顾起居便是。 沈拓穿过一片辗压的还算齐整的院场到得小屋的柴门前略整衣衫然后朗声道:“儿臣恒给父皇请安。” 屋内传来一阵老人的咳嗽声半响过后方听赵佶道:“是恒儿进来吧。” 沈拓依言推门而入因天近傍晚屋内昏黑一片眼睛适应不了一时竟不能视物。却听房内一阵悉索声响赵佶却是点燃了一盏油灯灯光先是微弱跳动几下之后便散出一片昏黄而又明亮的亮光来。 赵佶已经是满头白的老人虽是精神看起来还好依着史书也还有好些年头才会逝世。刚来北国时的不适应浙浙离去反正除死无大事南方又有赵构保住宗庙看来一时还不会全然亡国赵佶却是很能安慰自己。同时还在幻想着有天赵恒能够返回大宋重新为帝所以对他还寄有厚望。 沈拓依着规矩在房内地上展衣跪了向着赵佶叩行礼然后方才起身。 虽然见着赵佶已经多次沈拓每一见他却总是百感交集。就是眼前这个清瘦老人任用奸佞苦害民力。北宋的军事实力毁在他信用的宦官童贯手里北宋的政治制度毁在他信用的奸相蔡京手中除此之外花石纲一事使得天下民力凋敝江南富庶之地竟也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可见当时的朝廷对农民的压迫的残害有多么的严重。 再有便是在处理金辽关系上不自量力与金一起打击奄奄一息的辽国全然看不出前后拒狼后门入虎的大势。而在金人攻来后又百无一策只知道传位给儿子自已躲在深宫不再管事。 爱虚荣皇帝的尊号加到几十个字也是由此人开始。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写的一笔瘦金体好字一笔好画流传后世艺术成就不在任何知名的书法家和画家之下。 这样的一个人按说是该被唾骂和痛恨的。可是与在书上读史不同当这个老人以自己父亲的身份颤巍巍的与自己说话时沈拓却很难有特别痛恨的感觉。 有时他也不免自嘲的想人真是感情最复杂最难揣摸的动物了。 却听赵佶又咳了两声沈拓忙道:“父皇可是着了风寒要不要传御医来看看?” 当日城破被俘却也有不少宋室御医被一起押来被金人带走不少也还有几位留在此处为皇室和百官看病。 赵佶摇头道:“不需要只不管是偶感风寒已经命人煎了药服了感觉好了许多。” 沈拓不安道:“儿臣出城太久竟不能来服侍父皇罪莫大焉。” 他的话自然是应景之辞虽然对这个老人恨不起来却也不可能与他有父子之情。 赵佶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思在他心中在他眼前这个儿子是他的长子先封韩国公然后是京兆郡王定王政和五年封为皇太子一直是顺顺当当没有波折。他对此子很是满意而赵恒也对父亲心怀感激在金人侵到东京城下时曾经勒令赵佶出城谈判赵恒虽然胆小懦弱却也不忍心将老父推到风口浪尖没耐何只得自己亲自出城到金兵大营与敌人谈判。这样的行径若不是此人确实孝顺当真是不可想象的。 却听赵佶道:“恒儿前日让你看的书可读完了?” 沈拓躬身答道:“是的儿已经读完了。” 赵佶点头道:“我自来此失帝王身份反而开始爱读史书每日不缀。这李泌原本不知道他是何等人读史之后方知此人是命世良臣对大唐忠心不二。我儿要将他的传记好生看了日后观识大臣也好有个准则。” 他说完就咳沈拓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又在他背心捶打片刻赵佶的咳嗽方才止歇。 半响过后赵佶匀过气来方向沈拓道:“我儿要记得亲贤臣远小人。这一条千载之下思之仍有道理。” 沈拓苦笑现下被金人严加看管而且他也知道赵构绝无可能迎还他父子二人回去偏生这个老人却对将来充满信心沉迷在让赵恒重新执政的幻想当中。 其实不但是赵佶在宋人心中赵恒亦就是沈拓仍然是大宋最名正言顺的君主由他重新执掌大政才是最恰当的选择。 在这样的思想氛围下却也难怪赵构打死也不敢迎接这个兄长回国。 只是苦笑归苦笑却也不必在赵佶面前顶嘴辩论只得答道:“儿臣记得父皇放心。” 赵佶叹道:“来此之后读书越来越多方知道自己以前的事很多荒唐之处可惜现在追悔莫及。儿重掌国柄后一定要多行善政以为父赎罪。” 沈拓只得又道:“是儿臣一定铭记在心。” 赵佶这才无话又问了几件沈拓生活起居的小事便摆手道:“好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事天色眼看要黑透了你早些回去路上也好走些。” 沈拓原待答应却见灯光影射的墙壁上有几行字却是黑迹未干不由好奇问道:“父皇又写新诗了?” 赵佶嘿然道:“闲来无事又想想以往的事很是后悔何以解忧?只好没事写上几以算是为来者所鉴吧。” 沈拓无语可以应答只是踱到那墙壁之前注目细看只见墙上一笔漂亮的瘦金体字笔走龙蛇漂亮之极。沈拓虽然对书法并无研究却也是知道这是难得的上品。 却见上面写道《在北题壁》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沈拓看完只觉凄凉难禁想及自身遭遇岂不是一样有家难回。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也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却听赵佶断喝道:“我老了所以才写这种东西以寄哀思。你还青壮不要做这种模样。我父子二人误国误已久矣还要继续误下去吗?” “是儿臣知错了。若是有机会回到故国誓要强兵富国以定我大宋万年之基。” “好好吾儿此语甚慰朕心!” 赵佶大悦着实夸奖了沈拓几句。又道:“构儿已经建极称帝不知道几时能与金人达成和约迎我父子二人返国。他非长子称帝亦是不得已之事返国后仍然是你做主的好。” 沈拓看他神情又是欣悦又是惶恐又有期盼却也不想伤害这老者之心只勉强敷衍道:“九弟天性纯孝友爱兄弟只要南面大局稍定使得金人不敢小觑我大宋必能达成和约到时我父子便能回国了。” “好好就盼这一天早点儿到。” 两人自此无话沈拓又施一礼方才倒退而出。 第一卷 蒙尘北国(3) 待将那小屋的柴扉一闭沈拓却是禁不住长出口气黯然一叹。赵佶自然不会知道赵构建极称帝后唯一想之念之的就是保住帝位什么恢复故土中兴宋朝的念头是从未有过。赵氏一族却也奇怪祖上明明是武将出身后世儿孙却是一个比一个孱弱自私。赵佶死后多年宋金关系缓和赵构生母韦贤妃被放归国赵恒攀住韦贤妃的车轮让她带话给赵构表示自己归国后只愿为太乙宫主足矣。原本以为赵构会稍有良知迎这位倒霉兄长回去谁料韦妃回国后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赵构为人由此可见。 拜别赵佶天色已经昏黑一片。这个时代自然不可能有路灯照亮北地边城也自然没有东京深宫里的黄铜宫灯也没有描金绘画的精致灯笼沈拓带着几个从人借着巡逻金兵手中火把的亮光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行走。 路远无事沈拓一边照料脚下一边暗自头疼。 赵佶对未来有幻想他却没有。没有幻想自然就得自己多方设法。指望金人送他回去绝无可能。而以他的历史知识和政治手腕试图影响和改变这种局势却也得需要有相应的政治和实力基础。 比如伪齐的刘豫也是因占有了黄河两岸的大片区域成为不折不扣的军阀女真人在张邦昌倒台后便立时决定立此人为帝成为金国在中原地区的代理人。 象沈拓这样手无强兵脚下没有寸土却去拿什么与金国交涉又如何能让那些只看到实力的蛮人重视于他? 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疼欲裂。虽然他当年也算智计百出却也是苦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待回到自己住处几个亲王并大臣近待已经围拢上来。 沈拓稍稍感动不禁笑道:“诸卿在此久候辛苦快些进房吧。” 他的住处虽然也是茅檐草舍众人依命进房后却仍然觉得暖和不少。 老臣何粟先叩道:“近日天寒陛下仍然每日出城臣恐陛下体弱着了风寒便不好了还请陛下先行停歇待天气和暖时再出城不迟。” 赵王赵栩也道:“陛下向来体弱臣弟也是担心。” 沈拓笑道:“我出城并非是游玩此中自有深意卿等不必再劝。” 他出城一则是排解忧闷二来也是锻炼身体三来要探视地形。这赵恒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之手年纪不过二十六岁身体却弱的不得了。沈拓刚附身时还以为这个人身患重病行走几步就喘的不行。无奈之下只得借着散步之名每天出城跑步健身十几天下来已经觉得身体大有起色。 他这么一说别人自然无话。唯有知枢密院事张叔夜躬身道:“陛下虽然自有打算却也需要自重威仪。出城可以不过要多带侍从。想陛下当初在东京蒙尘时金人将陛下关在毡帐里四面透风寒气逼人身边却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如此惨况千年之下仍然是我大宋之耻。现在金人待陛下尚算礼遇陛下却不可自轻唯有自重别人才会更加敬重。” 张叔夜曾任海州太守以智计俘获山东大盗宋江三十六人被时人称赞。后任南都道总管时东京被围曾率大军勤王却因钦宗父子一心求和竟下旨命他回师他退兵之后孤身入朝被任为知枢密院事只不过是钦宗为安人心的权宜之举。 赵恒不知此人沈拓却对他很是敬服。北宋文人大臣有骨气有智计唯有此人与李纲等寥寥数人却教沈拓如何不加以重视。 待他说完沈拓立刻肃容答道:“卿言有理我知道了。” 张叔夜一叹又道:“金人封陛下为昏德候其实是为了侮辱我大宋臣民现下二帝北狩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必有重回东京之时此时自加谦抑不以朕自称又有何益于国?” 如此这般指着沈拓鼻子指责沈拓却也不恼只又笑道:“好朕知道了。” 其实他到不是如张叔夜所说只是觉得以朕自称很是滑稽有些不习惯罢了。 其余诸人无话只是又请安问好劝慰沈拓几句。 赵恒当至五国城时因自己住处四周的房舍成井字型曾自嘲从此坐井观天。并有自杀的念头所以这些诸王大臣每日前来探视唯恐他一时想不开自尽。 待众人辞出沈拓房中却并没有准备油灯先是一片昏黑等月色渐渐上来一片清辉撒落大地沈拓不能入睡不禁披衣而起出门散步。 天色早黑其实时辰并不算晚按后世的时间来算不过八点来钟。然后古人晚间别无娱乐活动这个当口这小城内大半的人都已经入睡那有妻女的只怕也温存过几回累极而眠。 唯有一队队的巡街金兵用沉重的皮靴在城内的街道上踩踏而过。砰然之际也似踩在人的心上令人压抑难耐。 沈拓呆了片刻只觉得千头万绪纷沓而来。如何脱身却仍然没有头绪。无聊之际正要回房睡大头觉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奔踏与人声喧闹。 他歪头略听片刻便知道是城内的驻军在打马球。 金人承袭辽风而辽人的典章制度和民风却又承袭唐朝。这打马球的游戏北宋缺马已经渐渐由马上展到地下改成*人用脚来踢。而在北国这种马上对抗的游戏仍然盛行。 沈拓左右无聊便信步而行往不远处的球场走去。 在他身后除了自己的亲信御带班直护卫外尚有一队金兵不远不近的跟随看守。论起自由度沈拓其实也算很高除了不能离城太远在城内活动就更加自由了。 球场距离沈拓住处不远他信步而行过不多时便已来到球场之外。因为城池简陋这个城内的球场也是很小并没有大城市球场建设的那么华丽精致只是一片较大的场地在球场一侧建起了一些简单的土泥看台供人坐在上面观赏球赛。 沈拓到时正经的比赛早就完结几十个金人球手已经跳下马来躺在场地一边歇息。借着球场四周的火把余光各人早看到沈拓一行到来只是身体疲惫再加上沈拓的身份虽然特殊金人却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是以竟无人理他。 沈拓呆看一气见众人并不再打却也觉得无趣。只是已经到来却也不便再走只得坐在场中沉思呆。 其实他今夜此来也并不是完全无缘无故。自上京已经传来消息过几天要在上京城内举行一场大型的马球比赛也不知道那宗斡是怎么想的派了使者前来邀请沈拓与赵佶一起到上京看比赛。 沈拓已命人回书只道是赵佶年老不堪奔波只有自己愿意接受邀请到上京观看比赛。其实他自己对这种上古的游戏也知道的很少只是害怕得罪宗斡这样的金国上层的实权人物不得已而同意。 此事赵佶已经知道就好象当初儿子替他出城进金营谈判一般他也并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劝了沈拓几句小心后便无别话。 沈拓心中悬了此事竟也对马球比赛有些兴趣方才有今晚此举。 第一卷 蒙尘北国(4) 他坐了片刻却见一群汉人少年嘻嘻哈哈自不远处跑来当头的少年长的黑壮高大手中拿的却是一个皮球。 沈拓略扫一眼心中便已明白这伙少年一定是爱玩蹴踘想着晚上这马球场中无人就带着皮球前来想借着月色玩上一会。 他看的到场中的金兵却也看到。因看到这一群宋人少年脚步迟疑有一个小军官模样的金人站了起来冲着那群少年勾指道:“你们过来!” 他的汉话虽然音怪异却是清楚明白。那伙少年虽然不愿却也只得慢腾腾走将过来。 那军官显是打球打的累了半躺在地上对着走近的少年们笑道:“汉蛮子在地上踢来踢去成什么模样。来我们的马正好还没有跑累你们上马在马上打一场给我们看看。” 此话一出其余金兵一来闲极无聊二来要奉迎上官便也都道:“上马打让我们看看汉蛮子的骑术哈哈。” 那伙少年显然是以打头拿球的少年为主虽然听懂了金兵之命却一个个呆立不动只看着那少年呆。 那黑脸少年低头想了一回然后翻着眼皮向众金兵道:“各位军爷小的只会走路不会骑马。” 说罢向着自己身后的众少年一扭头便待离去。 他好好说也罢了偏生是这种态度摆明了不将众金兵放在眼里。开头还懒洋洋躺在地上的金兵们不觉大怒一个个站起身来指着他怒骂道:“想死么不上马就宰了你们!” 那军官是大怒自身后捡起一根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在那黑脸少年的身上一边抽打一边骂道:“给你脸不要抽不死你?” 那少年身上被抽的劈啪做响却只是咬着嘴唇并不做声。 那军官抽的累了丢下皮鞭看那少年满头满脸的血痕却并不叫饶心里也是佩服不禁笑道:“他***倒是根硬骨头南蛮子里算是少见。 又道:“好了看你小子骨头硬老子倒是欣赏的很。这么着现在听老子吩咐就饶过你这一遭。若是不然就给你一刀看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 那军官虽然有意放这少年一马那少年却仍然挺立不动。沈拓远远看了见不是事便咳了两声步上前去。 那伙金人却不将他放在心上众人见他近前仍然横七竖八卧倒在地。只有那伙少年却是宋人见沈拓走近借着场中火光看清了他脸众少年急忙跪下行礼。 见众人跪倒那军官却横了沈拓一眼却只向那少年问道:“怎地还是不成?” 边说边将手中的佩刀紧上一紧显是那少年再不答应便要一刀斩将过去。 沈拓若是向他说情不免碰一鼻子灰。这伙金人连宋室嫔妃该杀也杀该奸则奸哪里将二帝放在眼里过。这一伙少年显然是当日随着父母一起被抓到此处纵是亲贵子弟又岂能与皇帝后妃相比? 只要再稍稍顶撞一句便必定是身两处。 沈拓心知其理便忙向黑面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哪家的子弟?” 那黑脸少年也不去理会金人只一叩然后抱拳向沈拓朗声答道:“臣种极叩见官家!” 沈拓眼前一亮又向前一步拉着他手笑问道:“你是种家子弟罢?” 种极的脸庞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他少年心性虽然大难当前有着性命之忧却仍然为皇帝知道他是种家子弟而高兴和自傲。 当下又一叩答道:“臣父种古祖父种师道。” 沈拓见他举止神情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举止动作间虽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与成*人无异他心里极是高兴知道史书上记载不虚西北种家果然是宋朝的良将世家家教极好眼前的这种极虽然少年风骨却已经与成*人无异。 只是眼前危机迫在眉睫他也顾不上再与种极多说只道:“种家儿郎都是好汉子好将军连一匹马也上不得么?” 被人如此藐视虽然对方是皇帝种极仍是怒道:“臣自幼习武莫说上得马就是骑马征战也是寻常。” “好的很那你便上马骑几圈打上几杆让朕瞧瞧。” 皇帝有命却与那金人军官不同。种极当下应允立刻走近一匹战马以一个极漂亮的姿式轻松骑到马上。 他显然是这一伙少年的领头人物种极一上马众少年也不待沈拓吩咐只一个个窜将过去乱纷纷跳在马上。 如此一来众金兵虽仍是不愤诸少年不听使唤却也知道沈拓有意来打圆场对方毕竟是一国之主却也不好使之太过难堪。 当下各人鼻中冷哼俱道:“看他们骑术如何!” 沈拓也不打话只又微微一笑在场边重新坐下。他闲时爱读史书心中自然知道种家是北宋有名的军将世家代出良将其实作用还在民间盛传的杨家将之上。种极虽然看起来稚气犹存不过身量高大双手虎口处老茧深厚显然是常拿兵器和骑马控缰所致。能与他厮混在一起的必定也是少年俊杰骑术武功也不会差了。有此一念竟是全不担心诸少年会在这伙金人球手面前出丑。 却也果然不出他所料十余名宋人少年要么是京中禁军世家子弟要么是如种家这样的边将世家宋代军人地位虽低却是不折不扣的职业军人制度与后世不同武将家学严格自幼都要习武读兵书因此场中这些少年都是身手矫健骑术不凡。他们对马球规则俱是不大明白但是俯仰之间操控起来并无滞碍之处战马在他们的控制下来回奔腾迅疾如风众人球杆接来打去竟也是很有章法。 那伙金兵原是要拿他们取笑因见如此却也是无话可说。半响过后便还由那军官叫道:“成了没的跑坏了咱们的马儿。” 种极等人正骑的过瘾却也无法只得一个个跳下马来却都是气定神闲并无疲态。 眼见一众宋人得了脸面连沈拓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很是高兴众金兵心中不乐却也没了兴致再练习下去。 当下一个个进场牵了自己的战马鱼贯而出。进出时众金兵横眉立目杀气腾腾诸多宋人少年却是不怕神色如常。 待金人离去当下由种极带头十余少年欢呼雀跃显是开心之极。 沈拓不由感慨暗道:“几十万宋朝兵将都是怕极了女真人。漫说此时当面对垒就是隔着几十里地一听女真人到了怕也是吓的魂飞魄散。唯有这些少年血气正盛还堪一用。”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当下将手一摆止住众少年欢呼将他们一个个召上前来笑问姓名。 这一问却果然不出所料这伙少年俱是杨、种、薛、康等大宋禁军与边将的世家子弟。或是在东京城被围时与二帝一起被俘也有在二帝在燕京停留时金人自北方各处押解汇集而来。 他颔点头向种极等少年道:“你们少年武勇我很喜欢。现下的殿前诸班直凌落星散金人也不许我再重新整顿。所以现在我身边的卫士不过三五忠直之士不足使唤。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可愿入殿前班为我效力?” 能到天子身边做御前班直侍卫是宋朝职业军人最快的升迁办法也是最荣耀的一种。宋军以禁军为绝对主力禁军精锐也多半驻扎京师除了禁军还有殿前亲军司等御林军凡此种种其军官选拔自然是从天子最信任的殿前御带侍卫为。况且军人最大的荣誉就是为国效力而皇帝在此时就是国家的象征能在皇帝身前护卫他的安全自然是军人的骄傲。 因此种种虽然沈拓现在不过是个空壳皇帝众人心理上的心理定式却并不因此而改变更何况是这些热血少年? 种极等人全不犹豫立刻跪倒在沈拓身前俱道:“臣等愿为陛下效力!” 这些少年不过都是十五六岁年纪此时向沈拓跪拜效忠脸上却全是忠枕毅然之色。仿佛只要沈拓一声令下就是令他们立刻同适才的金兵拼命也是绝不犹豫。 沈拓心中感慨脸上却是柔和温存上前一一将诸少年扶起笑道:“其实这里有金兵看守看似危险然而又十分安全。要你们到我身边也是多多历练将来成*人之后才是你们真正为国效力的时候。” 见诸少年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沈拓心中暗笑只又道:“过几日我要应宗斡之邀往上京去看马球你们都随我去如何?” 种极等齐声答道:“臣等愿随陛下左右。” 沈拓又吩咐道:“好时辰晚了你们虽小却也不要老触犯金人的忌讳早些回去歇息。” 将众少年支走沈拓自己却并没有急着返回。 他又缓缓坐下双手搭膝面露沉思之色。 隐约间他仿佛找到了一些办法又觉得飘忽不定难以确认。究竟该当如何走下一步棋把眼前的窘境盘活却仍是没有头绪。 第一卷 蒙尘北国(5) 不论如何坐以待毙绝不是沈拓的习惯哪怕是身死刀下也比坐困北国几十年再惨死马下的好。眼前的这伙少年虽然年轻幼稚若是加以利用却又比一群无耻无德无胆的官员有用的多。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而不息。 这样的强者语言在这个时代已经被文人集团和贵族皇室忘记沈拓在这小小五国城内原本看到的全是颓废惶恐害怕胆怯整个文官集团的那些所谓的武将们一个个精神孱弱萎靡之极。就算是国破家亡却仍然只想着苟且偷生除了对自身处境的报怨和不满外对以往政治、军事上的失误殊无反思和愧悔之意。 也只有在这些少年汉家儿郎的身上才让沈拓看到一丝希望的光芒。 数日之后上京球赛在即前来催请的使者也来了几拨沈拓却不比真正的钦宗赵恒一听说金人召见便吓的魂飞魄散他知道此行并无凶险当下点选了一群侍从卫士决定启程前往金国上京。 他漫不在意赵佶与宋室群臣却是如丧考妣唯恐金人刁难沈拓此一次如肉包子打狗再难返回。 赵佶自己不便前来送行于是连连令在五国城内的所有宗室、贵戚、大臣俱来送行。如此一来在五国城矮小的土城门前黑压压站了千多人为沈拓送行。 看到沈拓身边并没有几个正经卫士只有一群十余人的少年簇拥着骑在马上的沈拓众人都是皱眉摇头觉得皇帝太过轻忽自己的安全。 沈拓知众人所思便笑道:“这一路上全是金人腹地沿北边境也驻有边军防御再加上一谋克的金兵护卫朕身边不拘带几个人都很安全。” 诸王并群臣也知道他说的有理只是心中揣测难安仍是面露惊惶。 这一群人都是东京城破时被俘亲眼面睹了女真士兵的凶残与强悍一想到皇帝要被人强召至上京身陷在满身骚臭的蛮子群中想来便叫人胆寒。 他们有的确实是担心沈拓安危也有相当一部份人只是担心沈拓稍有不慎触怒了女真贵族连累众人。再加上沈拓身边就有百多名护卫的金兵个个彪悍凶猛时不时扫视群臣一眼令他们胆战心惊不敢正视。 沈拓面露苦笑只觉得眼前这伙宋朝的大臣却与一群绵羊没有差别。其实不到两百年前就算是大唐王朝将要日落西山残病不堪的时候任何一个强镇的节度使都能策马扬鞭宣威于异域蛮族之邦如入无人之境。 一头狮子带领的羊群和一头绵羊带领的狮群高下强弱立判。 沈拓长吁口气暗道:“赵匡胤你为一家之利误我中国数百年啊!” 他现在身份是赵恒心理上却全然不是是以对赵家的开国帝王殊无敬意。是个中国人都知道汉唐之后由宋开始中国开始积弱。檀渊之盟始有中国赐给蛮夷岁币一说靖康之后更有中原王朝称臣称侄以致杀功臣求和的先例种种耻辱千年之下仍让人扼腕长叹。 以往观史不过是在书上犹自让人痛恨。而书中情形就这样展现在眼前此间滋味真的是令沈拓不知道做何反应的好。 他不欲多看眼前情形再看护卫在身前的少年班直虽然身量不如成*人气概神情却是豪强自信心中不免欢喜因向种极吩咐道:“种极头前开路咱们这便动身。” 又转头向群臣道:“朕此去必定无事诸卿且回。” 说罢也不再理会众人只待前队前行便轻控马缰紧随而去。 他渐渐去的远了却也听不到群臣议论。赵恒以前文弱怕事更加不能骑马。是以千里北上只能骑驴坐车哪里能如此刻沈拓一般意态雄强骑在雄俊的战马上竟是神态自若。 各人心中呀异不免议论却也是不得正解待沈拓去的远了便也作鸟兽散。 五国城滨临黑水也就是后世的黑龙江畔距离金国上京会宁府不过五百余里。当时金国初定地方政会仍依旧制以部落的形式统治在燕京各处汉民和契丹人都是以农耕和定居的形式设州立府修茸道路阡陌相间。虽是比宋朝落后一些却也是在格局上相差不多。而在这金国故地却仍是以游牧射猎为主要的生产生活方式居住简陋道路不修。条件如此艰难带队的金兵谋克也知道南人皇帝文弱加以照顾每天不过日行数十里便可以休息。 沈拓原本身体健壮奈何寄居的这副躯体太过孱弱这些天来有意加强锻炼在马背上稍一颠簸仍然是疲惫不堪。 反观自己身前的班直侍卫虽然多半是未成年的少年却一个个龙精虎猛不将这点路程奔波看在眼里宋人如此更别提那些自幼长于马背的女真士兵了。他心中惭愧却反过来催着金人急行那带队的谋克拗不过他便每日加强一二十里等沈拓实在抵受不住方才歇息。 如此一来却教这些金人心生敬重均想:“原来南人皇帝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这一日各人一直奔行至晚却是错过宿头极目望去周围并无人家牧场更别提官府接待。那带队的谋克胡沙虎便向沈拓道:“今日无法只得在此扎营野宿委屈皇帝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其实根本不需要向沈拓交待只是这些天来两个相处的近沈拓性格豪爽大方坚毅果决却令胡沙虎很是佩服隐隐然已将沈拓视做朋友一般。女真人虽然残暴却是性直一旦欣赏对方便处处客气礼遇连累着这一小队的女真士兵都对一众宋人客气起来不象别队士兵对寻常宋人非打即骂。 沈拓手搭凉棚四处远看却只见天苍苍野茫茫不但不见人影牛羊却也见不着半只。目光见处唯有残阳落日如血枯草黄土苍茫。 因向胡沙虎笑道:“其实是我的过错一意要多跑这二十来里地早知道在适才的部落歇息就是。” 他知女真人性直最讨厌繁文缛节因此与胡沙虎说话时连“朕”字都省了。 胡沙虎并不在意跳一马来皱眉喝令让众金兵下马伐木为桩搭建营帐又令人生火烧水准备晚饭。 一边忙一边向正在揉肩捏腿的沈拓笑道:“皇帝不要同我客套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偏生太多礼数。” 沈拓也笑道:“礼多人不怪这是咱们南边的话。礼节这东西虽然繁琐不过却是人君所需不然没有上下尊卑那可不得了。”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胡沙虎却感慨道:“也是。当年咱太祖爷攻入中京得了大辽天下立谙班勃极烈时却仍然要与众臣商议大家围成一堆坐在一起上下彼此没有距离想说啥就说啥。” 他拍拍腿叫道:“嘿那多痛快!可后来太宗皇帝得了燕京抢到了辽国狗皇帝的黄幄伞盖仪仗护卫这一下子就变了规矩咱们见了太宗爷就得叩拜称臣就是宗室的完颜家子弟也是这样。这一下子就好象生份了许多。我看啊什么狗屁礼节除了教人在肚里不服有什么好处!” 沈拓看他满脸愤然原待不说心中略一思索却踱到胡沙虎身前低声道:“将军说话还需多加小心。” 见胡沙虎拿眼瞪他又劝道:“我知道将军是豪杰不过世上很多小人又何苦自招麻烦。” 他先褒后劝却令这蛮夷将军舒服异常。其实这胡沙虎年纪大把又是从龙郧旧当年随完颜阿骨打一同起兵却只做了这小小谋克也是因为太少心机又多嘴多怨所致。他自己知道自己毛病沈拓一语点醒却也知道适才的话多有忌讳之处便也横了在一边旁听的众兵喝骂道:“还不滚去做事在此做甚?” 这样一来却是承了沈拓一个小小人情胡沙虎直人粗性便道:“皇帝稍待我带几个人去射点野物来让皇帝打打牙祭!” 沈拓待遇阻拦他却已经上马呼喝着几个亲兵带着弓箭去了。当时女真人吃喝饮用很是粗陋以肥肉片放在粗米上就是上好佳肴沈拓这些天来却也是素的狠了当下看着他去却也罢了。 第一卷 蒙尘北国(6) 待胡沙虎射猎回来天色已经黑透胡沙虎命人将木块堆的老高燃起篝火火光冲天处各人围坐虽身处荒野却也令人感觉温暖舒适。 过不多时一众金人将射来的獐、兔、野鸭等物剥制干净抹上盐粒放在火上熏烤一时间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沈拓虽不善饮在胡沙虎等人劝说下却也是接过金真人装酒的皮袋一口饮下。刚喝时只觉得喉咙处一股热气烧将下去一直到胃。初时难以禁受待气息稍稍平和只觉得全身暖阳阳的很是舒服再在口中放上一块烤的焦黄的獐肉再下一口酒当真是无上享受。 “皇帝滋味如何?” 胡沙虎大口饮酒手持小刀大块割肉一边大块朵颐一边斜眼看向沈拓。 沈拓知他一者还是小视南人文弱二来却也是有意试探心中虽然不愤却也故意大咳几声以示不堪忍受。 如此一来不但胡沙虎纵声大笑其余女真兵将也是笑的打跌。 这些天来沈拓的坚强果毅颇让众人心中不安难以置信这般一来原本在金人心中的那点疑虑却也消失不见。 沈拓连连摆手向胡沙虎苦笑道:“这样的东西委实难以消受。” 胡沙虎擦擦满嘴的油渍傲然道:“这样的烈酒本来就是咱们北国的好汉子才能饮用你们南人啊不成的。” 沈拓眼见身边侍卫面露不满之色便笑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胡将军咱们南人里也有醉卧沙场壮怀激烈马上征伐的上将军!” 这词原本就格调高昂沈拓当此酒香扑鼻四野苍茫的北国大地慢慢吟来身边各人虽是武人不通文墨竟也是领悟了其中之意一时间俱是听的呆了。 半响过后却是种极忍不住向沈拓问道:“官家这是哪位将军的词如此激越人心令人佩服!” 胡沙虎亦问道:“正是!写词的这厮听起来真有几分味道。不过咱们南下时可没见到什么能打能喝的好将军啊?” 沈拓微微一滞心道:“这人却还要过二十多年才出生现在上哪儿给你们说去。” 只得答道:“此是我在东京宫中听人说起到底是谁却也不知。” 各人面露遗憾之色都道:“能写这样词的绝非常人可惜不能知道姓名。” 虽然不知词人姓名这词的格调却委实令众人心折沈拓身边带的虽是武臣宋人却又比金人稍通文墨一时间都是折枝为剑一面轻轻拍打眼前黑色的大地一面轻声吟颂辅以烈酒当真是心神俱醉。 待酒消肉尽各人疲极欲眠却听胡沙虎吩咐道:“都睡罢不必派人值夜了。” 沈拓心中不安忙劝道:“将军行旅在外还是小心点好。” 胡沙虎咧嘴笑道:“皇帝放心我这一百来人尽自护卫的你安全。况且这里往北有屯河猛安往东北是蒲与路猛安防地。再往东南是肇州和隆州再往东有临潢路的东北路招讨司下设两猛安的强兵沿边尚有无数堡寨。这些年来大金征讨无往不胜境内无人不服此地又是咱们龙兴之地诸多女真部落无有不服那些渤海部落和你们汉人一般文弱哪里敢生事!皇帝只管安心好生睡上一觉明早还要赶路。” 他说的虽然有理沈拓却仍觉心中难安。因见女真人都钻入帐篷不久便鼾声大作沈拓便向内侍省押班康承训吩咐道:“派几个人远远散开哨探有什么事不要慌乱回来寻这胡沙虎处置便是。” 康承训躬身应了便去吩咐属下轮班值夜。 沈拓也是倦极见自己卫士四散值夜便也安心待钻到帐内虽然是野地宿营却比在那些茅檐草舍更加的令他安心。在五国城内如同犯人沿途的女真部落看他又如何牛羊唯有在此才略觉自由滋味。 虽然如此心中却隐隐觉得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强烈于是虽然身体疲惫精神却很难完全放松在枯草上辗转反侧难以完入睡。 这一睡也不知道多久只在夜深时候隐约听到帐外有人急步走动。 沈拓原本就没有沉睡此时心中一惊头脑却是迅清醒过来急忙披衣起身掀开帐门向外问道:“是谁?” 只听一人操着浙东口音答道:“官家臣钱松。” 沈拓松一口气知道这是自己的浙东籍卫士因又问道:“你深更半夜在外跑个什么?” 却听钱松答道:“臣奉命在外巡哨只觉里许外地面震动恐有骑队是以急忙前来回报。康押班已经带人去看命臣到官家帐前守卫。” 沈拓一惊急忙出帐却见钱松身后已经站了黑压压一排的黑影沈拓借着月色觉这些人都是这次临时召用的少年侍卫。 金人并不许沈拓的侍卫使用兵器虽然如此一有警讯所有侍卫却仍是护卫在沈拓身前虽然赤手空拳却仍是队伍严整。 如此一闹也将金兵惊醒。胡沙虎光赤上身手持铁矛急忙向沈拓帐前而来一边走一边喝道:“要死么半夜不睡到处乱跑。” 他到也不疑沈拓诸人有什么异样举动在这金国腹地沈拓几人又不懂女真话想这样逃走除非是猪油蒙了心。 沈拓并不理他只是侧耳倾听待胡沙虎走到身前沈拓面色凝重只道:“将军请听。” 胡沙虎不知他用意只是将耳一侧不过瞬息过后便是脸色大变。 他久经沙场经验却比宋人更加丰富一听到不对便立刻趴伏下去以耳帖地去听。 一见胡沙虎如此原来还睡眼惺松的百多金兵一个个冲入帐内披衣带甲手拿兵器四散去寻自己的战马。 这一队金兵原也算不上精锐反应却是如此迅捷临敌而不慌乱暗夜中迅整队完毕却教所有的宋人看的心惊不已。 待胡沙虎爬起身时马蹄声越明显还夹杂着一些人声叫喊。 胡沙虎撇嘴道:“他娘的隔着几里远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竟是全不紧张只又命人将自己的盔甲送来慢慢穿上待康承训等人返来便又问道:“看清了么?” 康承训满头大汗叫道:“胡将军怕有两百多骑兵!” 胡沙虎道:“才这么点人当真无趣。” 说罢翻身上马令道:“儿郎们随我去杀敌。” 他这句话以女真话说来沈拓等人虽然不懂却也知道他要去迎击。 康承训等人大急叫道:“将军敌众我寡还是在此固守的好。” 胡沙虎大笑道:“咱们女真人一百多要是怕了两百多敌人可也太过丢脸。” 第一卷 蒙尘北国(7) 当时女真人之勇冠于天下。所谓“女真满万不可敌”。胡沙虎的这种表现却正是女真人这种自信心理的表现在他看来不管来敌是何方神圣以一百多女真战士迎敌总归能一战克敌并不必太过担心。 沈拓见他如此却也知道无法劝阻便道:“将军此去小心我在此等候将军捷音。” 胡沙虎得他一语点醒因道:“我带着儿郎杀敌皇帝这里却也要小心。” 他凝神皱眉半响过后方道:“留十人卫护宋朝皇帝。” 沈拓忙道:“将军此去迎敌不可分散兵力。我这里只要多加小心不妨事的。” 胡沙虎展颜笑道:“如此也好我令人留些兵器下来。皇帝身边的卫士武艺高强也能抵抗一阵子。” 说罢便令几个士兵抛下几支铁矛铜锤然后又用女真话吼叫一阵不外乎是让属下士卒用命拼杀。 他讲完之后不远处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一众女真士兵狂奔大叫胡沙虎一马当先带着众人奔驰迎敌。 他们绝尘而去一众宋人却是看的满头大汗。如此暗夜敌情不明这伙女真疯子根本不管不顾就这么冲上前去以少敌多。众人大骂疯子之余却也不禁暗想:“怪不得女真人横行天下所向无敌。” 康承训身为内侍省押班是诸待卫领。眼见沈拓披衣矗立默不作声其余侍卫却正看着女真人的去向呆因怒喝道:“还傻站什么?削木为栅持兵警戒还要我教?” 各人被他一声怒喝惊醒连同种极等少年在内急忙在附近树林里砍伐粗大树枝又用佩刀削尖然后斜插入土以此做一道简单的防线。 他们一边忙乱一边却侧耳去听远方声响不过盏茶功夫显然两边就已经是短兵相接。战马的冲撞声战士挥刀的叫喊利刃砍入人体的钝响高冲锋时坠落时的闷响种种声息不断传来令人心惊。一众待卫除了种极等少年外都是经历过战阵却也是虽惊不乱待乱匆匆忙活完看种极等人时除了神情略有紧张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表现不禁令唐承训等年长侍卫暗暗称奇。 各人听了半响只觉得战线越往自己身处的营地接近种种声响越响亮不禁脸上变色面面相觑。 胡沙虎虽然以少敌众其实宋人心中也未尝没有女真人马上无敌的想法。谁知今夜来敌竟是悍勇如此竟是将这些女真人渐渐逼了回来。当世之时女真之勇名震摄天下宋人又惧又服连他们都抵挡不住各人却如何能不害怕。 唐承训见沈拓仍是披衣立于众人身后便急忙上前向他道:“官家还是到营帐内躲躲吧?要不然让钱松带几个人护着官家先到树林里。这夜间天黑敌人未必能搜的到。” 沈拓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原也有些害怕待看到自己侍卫如此表现便知自己一旦奔逃那便大事休矣。 当下将眼一瞪喝道:“这么点营地躲到营帐里何用?避到树林里敌人若是放火烧林又当如何?不必多说朕在此地看着你们为朕杀敌!” 他移魂转世以后待人接物都是和蔼可亲没有一点皇帝架子。众人一者是知道赵恒原本就是如此二来也觉得是变乱之后的常理。不曾想今日沈拓临着这样莫大的危机却表现的如此坚毅。 当日在东京城内秦凤经略使种师道领数十万大军来援号称西兵百万。而女真兵不过是完颜宗瀚一部十万人左右背倚坚城外有勤王兵马百万赵恒父子畏敌如虎惧不敢战一意求和。朝野上下大臣百姓乃至禁军都是一样的做派谁知今日的沈拓在暗夜之中敌人可能瞬息间将白刃相加之时竟能行此大振人心之举。 他虽是大声喝斥听在这一群侍卫耳中却不亚于玉旨纶音如此一来便是为皇帝战死亦是心无遗憾死得其所。 康承训虽是担心却也知道沈拓所言是实当下无法只得手握铁矛站在队列之前低声向钱松等道:“一会万一是女真人败退了来你们几个将官家挟住躲在林中能躲一时是一时。” 钱松应道:“省得一会见机行事。” 过不多时却听得蹄声如雷月色下数十名女真人狠狈逃来。见眼前有宋人建筑的简易工事他们却是虽败不乱立刻圈马停住就在尖木栅栏之外形成一个半翼阵形将这简陋的工事护卫在中间。 在他们身后不远一百多骑兵狼奔虎啸追赶而来待看到火把尖栅却也是一呆奔跑在前的显是这一队骑兵的领当下略一迟疑便将手臂一举身后的诸骑知其意思便乱纷纷止住马步。 若是女真败兵四散而逃宋人构筑的工事自然不足为这伙骑兵一冲之力。纵是逃入栅内亦可长驱直入。唯有眼前局势最难处置。前有工事近二十名宋人持刀举矛严防于前工事两侧又有金兵护卫若是强冲不下不免陷入包围。 敌骑眼见如此却也只得散开一百多骑成半圆形状开始慢慢逼近。 稍近一些却是在火光下看的清楚这伙骑兵都是箭衣短袍头戴尖顶毡帽面目狰狞。有那满头满脸鲜血的尽自狞笑直如吃人生番一般。 女真人也自凶恶比之这些骑兵的模样却简直是文明礼教之邦了。 众蛮骑却不管众人如何一边用蛮语喝骂一边慢慢逼近待稍近一些便张弓搭箭略一瞄准便是一箭射将过来。 胡沙虎被亲兵卫护在后见敌人射箭却是正中下怀当下怒喝道:“还射教他们看看咱们女真人的射术。” 话音未落却已经是一箭往他胸前急射来胡沙虎大喝一声往后便倒却已经是躲闪不及这一箭势大力沉正中他的胸口。 不但是金兵便是康承训等人也是“啊也”一声。 此人若死自然是大势去矣。 各人楞征片刻过后胡沙虎却已经扳回身形口中啐出一口鲜血骂道:“他***差点射死了老子舌头都咬破了。” 说罢将胸口的箭矢轻轻一拔却显然是入肉不深拔出之后溢出几滴鲜血便即止住。 他又自胸甲里面略一摸索却是摸出一个箭头在火光下微微一看便大笑道:“他娘的骨制的算老子运气好!” 如此这般众金兵士气大振左右搭弓向着敌人回射。他们射术精妙不在这些蛮骑之下而手中弓箭多半还是宋朝匠人制作的黄橖木的神臂弓准头又好力道也足加上是三棱铁制箭头各人一箭射去对方多半就要坠落一人。 两边僵持不过片刻功夫对方已经被射落二十来人那领左臂也中了一箭眼见不是事只得用蛮语喝骂几声先自调转马头然后一众属下还射而退金兵却也不敢去追。 沈拓因见强敌已去将手心里沁出来的手汗在衣衫上擦拭一番然后才上前向胡沙虎问道:“将军这伙人是哪个部落如此凶蛮?” 胡沙虎往着蛮骑退走的地方啐了一口然后方答道:“这些全是黑鞑靼土蛮屡屡犯边这次竟然深入至此差点吃了他们大亏!” 大家给推荐票呀谢谢! 第一卷 蒙尘北国(8) 沈拓闻言先是一征然后方才恍然大悟。 这胡沙虎所言的黑鞑靼其实就是活跃在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在成吉思汗以不世武功统一草原之前整个大草原西到河西走廊北到辽东有着大大小小的游牧数百个部落。蒙古只是后来成吉转汗统一草原后加以各部落的总称几百年后民族融和又有统一的语言和文字才形成一个独立的民族。 在此之前所有的草原部落只是被统称为黑鞑靼和白鞑靼两部。白鞑靼活跃在与西夏接壤的河套地区相对于黑鞑靼白鞑靼则显的开化和文明一些愿意以交易及和平的方式与异族相处。同时也有不少白鞑靼部落为辽国和西夏效力甘为鹰犬。这样的情形持续多年甚至到成吉思汗兴起统一蒙古诸部时还有不少白鞑靼部落为西夏效力不肯背弃故主。 除此之外所有的草原部落被统称为黑鞑靼而成吉思汗所属的泰赤乌部便是其中之一。 在辽朝中前期时黑鞑靼虽然一样的精于骑射武力雄强性格坚毅敢战善战却一直没有辽朝有过实质性的危胁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铁禁严厉。辽国上层深知草原民族的危害向来实行严厉的铁禁政策寸铁不得出边。如此一来使得不少部落缺乏武器、盔甲甚至是箭头都只能用骨制。如此一来战士不管有多英武总不能和武器精良的契丹武士争雄也就少了生事的念头。 待到辽朝末年朝政败坏走私严重不少商人贪图利益将生铁甚至是武器运至草原如此这般使得所谓的黑鞑靼各部实力大涨犯边破境杀官掠财的事时有生令辽国上下不胜其烦。 待女真兴起袭灭辽朝战胜强国之余自信心暴棚对一向不显山露水的蒙古部落并不放在眼里所谓铁禁自然成了一纸空文。因为如此短短几年间蒙古诸部均是实力强盛开始不侬的侵犯金国边境。 女真人初时并不将这些更野蛮的鞑靼人放在眼里待现边患不断敌人骑射本领并不在自己之下时却是悔之晚矣。终金国一朝自建立伊始一直到亡国边患和蒙古铁骑始终是当朝者最忌讳害怕之事谁知苍天造化弄人强盛一时的大金国却果然是亡国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 沈拓一听之下心中便即明白。却只是向胡沙虎笑道:“原来如此。这不过是些许小事明日将军禀报了上国的宗室元帅申饰边臣严加守备便是。” 胡沙虎亦是不以为意点头道:“只是晦气折损了不少兄弟。” 沈拓放眼看去却见原本一百余人的金兵现下至多七十余人一战相接便折损至此蒙古骑士之勇悍可见一斑。 当下安慰他道:“暗夜之中仓促接仗敌人又人数众多小小挫折算不得什么。” 胡沙虎只道:“这些蛮子也弄了许多兵器打起来也不要命射术也是精良下次遇着了可要小心。” 说罢又放声大笑摸着自家胸口向沈拓笑道:“还好他们铁器不多工匠也不多连铁箭头也没几支不然今夜咱们都难逃一死了。” 沈拓却并不接话只扶额皱眉道:“适才还不觉得什么现下竟是头晕的紧。” 胡沙虎知他胆小忙道:“皇帝身体弱这样惊动却也是难以承受早些歇息吧。” 沈拓诺诺连声急忙招手两个少年侍卫上前将他扶了往营帐内歇息去了。 他可以休息其余金兵及康承训等人却是彻夜未眠小心戒备待月沉星稀远方的天际一缕红光照射在众人脸上时各人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待天色大白队伍起营上路不过一个半时辰便到了一个寨子寨内并无驻兵只有还有数十名成年的女真男子胡沙虎一声令下这些成年男子便背弓持矛加入为他属下。待到响午时分各人来到一个小城之外又汇合了城内百多名驻军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至此之后胡沙虎令全队晚起早歇宁愿少赶点路却也是再也不敢宿营野外。一面小心戒备一边急忙令随军的文书官修书盖上印章将此事禀报上去不提。 这一队金兵与宋人相处久了多半会说上几句汉话种极等少年心情不多日便与他们厮混的极熟相互间说笑不禁。 这一日金人却拿赵恒取笑提起他当年在东京时战战兢兢出城与宗斡谈判时的窘状以此为乐。 种极等却是少年心情虽然被人戳中软肋却仍然抗辩不休。辩的急了却是叫道:“那夜不是咱们官家临危不乱稳住军心你们早被人追杀的干干净净哪里轮到现在来说嘴。” 话是实话众金兵却是丝毫不信只道:“你们官家能骑马就是奇事还带兵打仗?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种极等涨红了脸还要再争沈拓在前听的真切却是回头微笑止住众少年侍卫与金人的争执。 待到了晚间歇息时沈拓却将种极叫到自己房中一字一顿的吩咐道:“鞑靼夜袭一事绝对不可再提!” 种极似有所悟却也不敢多嘴当下应答一声转身退出。 大金天会六年宋建炎元年原大宋皇帝现大金重昏候赵恒奉金国都元帅完颜宗斡之命由五国城至上京。 金国上京会宁此时不过是一个边鄙小城虽然为一个庞大帝国的都方圆不过数里也很小有人家上京北面不远就是女真人的龙兴之地胡里改路。上京四周也多半是没有开化的游牧部落人口稀疏不事农耕。是以虽然为金国都王公贵族多居此地论起人口密度商旅规模城市繁化连宋朝内地一个三等州府都是差的老远。 当日赵恒在至五国城前曾经被押送至此向着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宗庙行礼跪拜。而沈拓却是第一次至此他虽然知道此时的金国都荒凉落后待进入其中之后却只觉得这居住着金国皇帝和贵人的都京师比之五国城除了多出一些仿建的宫室建筑外竟也强不到哪去。 他虽然在宋人心中贵为一国之君在金人眼中原本连条狗也不如。康承训等人上次曾护赵恒前来此处受尽金人折辱此次入城之后金人却派人将沈拓等人接了送到一处大宅院中安顿妥帖众人屁股尚未坐热却又连连差来了原本东京的厨子后宫的宫人甚至送来衣袍、马匹书籍各种生活用品沈拓在响午时分入城金人却连晚间的烤火的炉灶都已生好当真是殷勤关怀无微不至。 各人心中纳闷沈拓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闷到了晚间沈拓并诸待卫用过晚饭眼看天黑下来金人派来的奴仆乱纷纷点起蜡烛沈拓一边命人烧了水泡脚一边在手中拿了书假看心中暗想:“这宗斡邀我前来看来竟不是看一场马球或是折辱一番这么简单。” 正自皱眉却听外面守门的小厮跑来叫道:“来客了来客了。” 沈拓精神一振心道:“来了。是福是祸总要见个分晓。”当下令道:“传请!” 第一卷 蒙尘北国(9) 其实不待人传外面已经是嘈杂一片数十人在正堂外的小院里挤做一团乒乒乓乓将所把的物事放下。女真话契丹话汉话各种口音吵成一团却教人听的头大。 正乱的没奈何却听到几个女真人大声斥骂几鞭子抽将下去众人却仍是不能消停乱了半响过后却听到有人在院门前咳了几声却是再也无人敢于做声。 原本的吵吵嚷嚷立时变做静谧无声。一股绝大的威压感笼罩在各人心头。 沈拓蹬上鞋袜迎到门前却见几个女真汉子护卫着一个瘦弱老者慢慢走向门前。 那几个女真人一见沈拓便用女真话大声呼喝。沈拓在五国城久了知道这是让他行礼便将双手一伸揖让而拜。 正在弯腰却被两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他抬头一看却见那老者微微一笑虽然满脸皱纹这一笑开来却是双眼炯炯有神神情自信。却听他用汉话说道:“不必如此。” 看到沈拓盯视自己那老者又是一笑向沈拓道:“不过半年多不见皇帝见了故人也不认识了么?” 沈拓却哪里知道他是谁当下含糊应道:“现下我只是重昏候皇帝一说担当不起啊。” 那老者轻轻摇头目视着沈拓双眼道:“旁人不当你是皇帝自己却也是如何孺子当真不堪至此么?” 他适才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老人模样此时稍一薄怒却是双眼目光如电直刺沈拓内心令他不敢与其对视。 一直想不到应对之辞只得喃喃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心多烦忧。往事已矣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老者道:“我今年六十五岁执掌大权成为部落的领也几十年了。做勃极烈做都元师统领大兵生杀予夺何等痛快!现下年老雄心犹在任何人要夺我权柄除非我将我变做一具尸皇帝年纪轻轻就真的这么意志消沉?” 沈拓一面揣度着对方的用意一边道:“上国灭我故国俘我父子虽降表递上而降为庶民眼下黄河南北俱为大国所有我父子亦为楚囚纵是不甘又能如何?于其心怀不满不若仰怀圣化安心做大国臣民的好。岂不闻阿斗云:此间乐不思蜀。” 他这一番话看以回应对方表明自己心中确有不甘却也陈明已意表示认识到了金国实力雄厚甘心为顺民便是。 还不待对方有回应沈拓又道:“若是能迁至上京居住与诸位朝夕相处那便更好不过了。” 以赵恒父子在东京城下的表现这番话却也近情在理完全符合赵恒的心中所思。那老者又是放心又是稍觉失望只道:“皇帝既然来了便好生歇息。听人传报你在五国城时身体很弱曾经有好些天不能下床不言不语甚至有自杀之举。人生世间除死无大事你能死都敢去还有什么怕的?哈哈放宽心在此住上几天过几天我教人来接你去看打球。” 他说罢起身沈拓连忙站起相送却听他又道:“我派人送了些家什古董还有些书籍笔砚你父子二人俱爱这些东西我得了不少放在家里却也无用送些与你们。” 沈拓急忙拜谢那老者却也并不放在心上连连摆手让沈拓不要相送便即扬长而去。 他刚出门沈拓一口大气尚未出来却见几个身着宋人官服的官员自院中厢房鱼贯而出向着自己纳头就拜。 沈拓忙道:“诸位不可如此此地是金国上京我只不过是金主册封的重昏候当不得如此大礼。” 说罢急急闪在一边不肯受众人的大礼。 他如此这般这几个官员却也并不理会只又在原地叩了几个头便自站起身来。 其中一人沈拓却是认得他刚移魂时症状似重病在身难以回转金人以为必将不起曾派遣几个宋室大臣前往探视眼前回的便是当日探视者中的一员原本的大宋兵部尚书丁傅。 曾是君臣自然不必太过客气。沈拓知道要韬光养晦却也知道反常即妖太过谦抑反而让人看出不是来。 当下袖袍一甩自己先进了房坐定了捧起了茶来喝。 丁傅几个入内却又向沈拓做了一揖方才分为左右站定。 沈拓问道:“诸位此来何事?” 丁傅年近七十已经老朽不堪此时见沈拓手捧大碗如庄稼汉一般的饮茶却是悲不自胜两只小眼眨巴几下竟滴下几滴老泪来。 沈拓奇道:“先生何事如此?” 丁傅泣道:“臣等无能让陛下如此受屈。住此陋屋用此器物。” 沈拓哭笑不得放下茶碗道:“听说金国皇帝也是如此饮茶。况且北地茶叶珍贵我在五国城时想饮茶亦不可得你又何必因这点小事悲伤。” 说起来这丁傅身为兵部尚书武事不修卫国无术金兵兵临城下时就是此人推荐的东京无赖郭京号称可以用六甲神术召来天兵打败敌人结果天兵没来金兵倒入了城来把这老头全家上下女人和财物抢了个精光只身孤影抓来上京城因其地位崇高却是不曾亏待了他让他在各元帅府奔走效力等于是一个高等幕僚。 此人如此其余的官员识量见识由此可见沈拓对这些无能无用无心之辈却也当真不曾放在眼里。 当下只略微安慰几句也知道这丁傅是借着这机会哭哭自身境遇罢了。待他消停下来沈拓便又问道:“此次我来不过是看看打球无甚要事。怎么如此郑重其事却也奇怪。” 丁傅凑上前来凑在沈拓耳边低声道:“适才斜也都元帅没有和陛下明说?” 沈拓眼皮一跳这才知道那女真老者是何方神圣。此人貌不惊人却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弟金太宗的叔父金人灭宋的都元帅。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勃极烈。如此地位却也怪不得适才来此时众人如此忌惮害怕。 他心中大震却只是点头道:“不曾提起什么正事只是问了些生活起居小事。” 丁傅却仍是满脸神秘又低声道:“其实陛下有大喜事!” 沈拓只是摇头答道:“我落得如此境遇还能有什么喜事可言?” 丁傅道:“康王殿下不顾二圣北狩竟自建极称帝。金人上下很是愤怒。再加上此人任用李纲为参知政事宗泽知开封府整军顿武竟要和上国天兵相抗。因为此故金国上下很是愤怒。各人都说既然康王如此行事不若放陛下回去收拾人心整顿官府只要对上国称臣年年纳贡永守南疆可比康王要强的多。” 他见沈拓呆着脸不语还以为是欢喜的呆了便又道:“金人议论此事久矣只是不能骤然决断。况且支持此事的是斜也、宗斡等人那宗瀚、希盘、宗弼等人却又反对。两边相持不下金国皇帝也不能决定。依臣之见不若陛下上书给金主愿意以子奉父认金主为父世世代代永为藩屏。这样一来此大事必定可成!” 沈拓心中大怒只想一个窝心脚将这无耻之徒一脚踢死也罢。这些人饱读诗书以圣人门徒自居平日里只拿着官俸苦害害姓这也罢了。在此国家民族相争的大事上竟也是如此下作想的只是一已之利当真是可鄙之极。 只是心中虽然恨极却也知道断然不可如此行事。只得忍住心中愤恨向他道:“此事重要我还要多想一想今日已晚还请诸位早回。” 那丁傅原以为沈拓必定一说就动却不料他如此回复当下呆了一呆却只得道:“既然如此那么臣等先行告退。” 他一边倒退行走一边道:“陛下决断迟恐生变啊!” 其余诸官沈拓也无法全然识得却显然是和丁傅一般见识都相随他叫道:“陛下早断陛下早断!” 沈拓哭笑不得只是连连摆手令他们快走。 待这些无耻之徒退尽沈拓却也是不免心生迟疑。若果真是如此待自己回去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到时候称不称臣纳不纳贡却又由不得金人了。 第一卷 蒙尘北国(10) 只是这些念头稍纵即逝。 若是赵恒本人必定不能抗拒这样的想法和诱惑甚至金人不提他也必定要想方设法回到故国。 岂不知这样一来金国上层必定不能放心。不但人不得归国看守亦要加严加重。沈拓与普通的中国人一样对那段历史很是关注。在他的记忆中金国确实也有放归钦宗的打算可是上层一直争论不定始终没能做出最终决断。终赵恒一生也没能踏足故土一步。 而赵恒本人却是一直心念故国曾经在一次马球比赛上攀住金国左副元帅宗斡的手泣不成声哭求对方放他归国。结果宗斡大怒将赵恒斥责一番令人严加看守不得放纵。 如此这般赵是想回便越不得回。而每次请求放归都会使得赵恒脖子上的枷锁更重更紧一些一直到将他勒死为止。 沈拓想到这里已经冷汗淋漓。这些金人贵族看似内部很有争执颇能利用。其实在灭亡宋朝彻底将所有的汉人归为奴隶这一点上绝无不同意见。在他们中间成为被利用的棋子只能被这两股强大的势力左右相逼最后死的惨不堪言。 想到这里心中已有定计。 斗智斗计沈拓自忖不下于任何人。更何况拥有比人多过千年的智慧若是还不及人就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有了决断却是睡的极香。这些天来成日奔波每天在马背上颠簸赵恒这身体底子实在太差沈拓尽自坚持精神倒是坚毅许多可这身体本钱不足每日下马后便觉腰酸腿疼难以支持。 因这一条沈拓背地里不知道被女真人嘲笑过多少回。他自己倒是不以为意反觉心中轻松。 无论如何被敌人小瞧总比被人重视来的更好。 这一觉睡的天翻地覆他刚从马背上下来睡的又不是简陋的营地和小城上的土坑却是雕花木房被褥垫的老高绵软舒适。 只是这一夜他睡的却是不好连接做了好多个梦。 他梦到儿子梦到年迈的父母。 还有那张舒服的大床的和年轻时的妻子。 睡梦中翻来覆去清晨醒时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听到外间有人走动急切间只得扯过被角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清清喉咙问道:“外面是谁?” “官家醒了?臣是薛强。” 沈拓哦了一声知道是时辰已晚今日自己要去拜见金国皇帝去的太晚显的不恭谨侍卫们害怕他迟了却又不便将他叫起只得派薛强这个小鬼进来弄些动静让他自己醒来。 他急忙披衣起身穿上鞋袜那薛强知他起来又急忙备上青盐净水让他梳洗。 沈拓一面用毛巾擦脸一面看着天色。今天却是北国冬日难得的好天阳光耀眼光线直入室内令人觉得和暖舒适。 沈拓心中急却是感受不到只一迭声问道:“薛强现在什么时辰了?” 薛强答道:“官家现下已是辰时三刻。” 他一边说一边帮着沈拓收拾利索却要比沈拓自己手脚要麻的多。沈拓一边急脚往外走却也夸他道:“薛强你手脚很是利索不如净了身吧以后专职侍候。” 薛强虽是少年却是吓了一跳忙往地上一跪向沈拓道:“回官家臣是武人唯愿边疆报效不愿自残身体。” 沈拓原是玩笑见他如此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哈哈戏言劲言耳。” 薛强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道:“这种话哪有拿来戏言的?官家最近令人感觉可亲可近了许多可是并不象个帝王的样子了。” 沈拓笑问道:“那什么才是帝王的样子?” “最少要有威仪要一言九鼎才是。官家现下给人的感觉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这样不好。”薛强连连摇头手中兀自捧着巾栉却是一脸的郑重。 沈拓一见失笑却也不同这小孩多说。他以今人扮古人这些“古人”又以老旧的眼光来看他种种细节自然有很多不合拍的却也只是无法可想。只能等明间长久让他们跟着沈拓的节拍来走了。 此时既然是辰时末刻却也快到了金主接见大臣的时候。此时的宋金两国都并没有后世的明朝那么变态天不亮就要召集早朝皇帝辛苦大臣也受罪。偏偏上下别着一股劲以为起个大早就能致国家太平。 一见沈拓出来康承训等人却已经准备停当。各人都自留了一套御前班直的官服此时各自换上却是精神抖擞威风十足。 见沈拓诧异诸人都道:“陛下此去是去见那金主咱们不能太也让人小瞧。陛下虽不能穿龙袍咱们却没说不准穿官服。” 沈拓摇头道:“不可。一你们不可穿成如此模样在上京行走。二随我入宫的三五人足矣。” 康承训急道:“陛下安危重要不多带人如何得了?” 沈拓笑道:“身处虎狼之邦带一万人又如何?休要再说你们几个都不如去让种极和薛强他们陪着便是。” 说罢待几个少年侍卫换过衣服沈拓便这般青衣小帽也不坐车在宅门找到了金国负责看守他的官员带路一行人便这么步行入宫。 此时的上京城内虽然鄙陋偏狭却是显的活力十足。辽朝已灭天祚帝被俘身死。远自辽东西夏、草原各部都在表面上臣服了金国奉为上邦。这小小上京城内各国和各部族的使臣比比皆是甚至远在西域的色目人蓝眼高鼻也在上京城狭小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而城内金人又多半是从龙郧旧高官贵族虽然貌不起眼一个个却是神态傲然使得这小小城池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和强大。 这是一个百战无敌的国家才有的自信也是一个正处上升期民族所特有的骄傲气质。这样的情形在当年秦的咸阳汉的长安有过在宣威于天下的大唐长安有过甚至在西夏的中兴府有过唯独在号称天下万国上邦文明之本的大宋开封却是从来都没有过。 文明越深开化越久反倒失了锐气没了铁血。所谓野蛮战胜文明却成了千百年间颠扑不破的真理。金人此时如此百年后的蒙古人却又将他们文明开化了的子孙打的魂不附体其间种种凄惨伤心却比当日宋人还要更悲壮几分了。 沈拓心中只是嗟叹却也知道当世之时没有人要听他心中所思的这些宏论也看不到千年之后。当世之时金人手中的铁矛才是真理! 城池狭小他们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却已经到了皇宫之外却听那带队的官员向沈拓道:“重昏候请在此等候。下官这便入宫看陛下是不是召见。” 这个金朝官员却是一个汉官只是言语间对沈拓没有半点尊重。 看他仰着头说话种极等人俱是愤恨沈拓却也不以为意只道:“麻烦贵官。” 那官员点了点头转身往宫门处去几个守门金兵上前盘查他掏出身上腰牌便被放入。 沈拓看着他背影向着种极等人道:“这人说是汉人但是世居北方投靠辽人已久。辽朝没亡他却只是拿自己当辽臣。辽国一亡他又只当自己是金国大臣。至于祖宗是谁早就忘了精光了。” 第一卷 蒙尘北国(11) 兄弟们多投票啊。这周日十二点后冲榜到时候在线的别忘了给我投几票。同时也会有更新的。 种极等却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们原本以为这汉官是宋人是以对皇帝不恭是大不敬怎料沈拓明知对方是辽国汉臣却仍然加以痛骂。 看着几个少年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自己沈拓轻轻摇头。儒家学说的“忠”字一说只是忠于皇帝忠于涉身的王朝却没有人从民族大义从国家整体来阐述这个忠字。结果中国有史数千年来汉奸之多有如过江之鲫。 辽国汉臣出使宋朝被扣学苏武牧羊数十年不降。如此不顾民族大义的汉奸竟被时人称为忠臣后世人看来荒唐可笑的事在当时竟是社会主流价值。 他思索再三终向这几个少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你们可都知道?” 孟子这句话春秋之后就甚少有儒者敢提起君权愈重甚至君为国家。如此一来却教这几个少年如何明白。 见他们一起摇头沈拓又道:“我大宋百姓同宗同源炎黄血脉。可是大辽中的汉人也是如此。大伙儿都是一个祖宗一个民族。是以大宋也好大辽也好大金也好只有咱们这个大宗族的事是比大宋大辽更加重要至于皇帝那就更不必提。你们记着无论如何咱们汉人要奋图强可不要真的让蛮子踩在脚底!” 这一番话其实是歪曲了孟子的微言大义不过用来哄这些热血少年却是足够。 种极等人握紧双手齐向沈拓道:“陛下说的是咱们汉人不是孬种!” “好好。你们明白了就好。”沈拓连连摆手让他们小声。 其实这些话说来风险极大若不是知道少年心情纯真还出不了内奸和叛徒沈拓当真还不敢说。 沈拓与这几个少年侍卫谈谈说说只见这宫门处不断有人出入。看到沈拓青衣小帽站在宫外不免都瞧上两眼。 除了金人贵族外其余身着宋辽两国官服的降官也并不在少数。 有那大宋降官看到故主却也是脸红过耳。但是礼不可废这些儒臣虽然愧疚却也只得一个个上来行礼向沈拓请安问好。 沈拓不住侧身并不肯受众人的大礼。 叩拜诸官多半是当年的中央朝官或是虚衔或是差遣的实官都是位高权重的大员。一被俘来北方不降的送往五国城与赵氏父子一起关押。只有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愿意为金人做事的才可以留在金国各处为官做宰。 沈拓心中鄙薄这些人的为人心中很是瞧他们不起。虽是如此却也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些人不守臣节胆小怕死成事不足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坏起事来却比十万大军还要可怕。 因为如此当这些人报名参见的时候沈拓却也是脸上带笑自己虽然侧身却令种极等人将这些大臣一个个扶将起来。 正乱间却听一个青年官员报名道:“臣秦侩叩见陛下。” 种极等并不在意照旧上前将这官员扶起。 沈拓却是浑身大震只觉得后背又痒又麻如同有一只毒蛇在自己后背爬过当真是难受之极。 这中国历史上最有名最被人唾骂的大奸臣就这么堂而皇之站在光天化日下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他用心打量只见这秦侩身高颇高大约在一七八左右身材瘦削脸部白皙若不是留着几缕胡须居然也算是一个小白脸。 只是眼睛飘忽见自己看向他时双眼便立时移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其实若是在一年之前这人还算忠枕有节。秦侩在政和五年得中进士然后历任太学学正、职方员外郎、御史中丞等官也算是仕途顺畅。在东京城破二帝被俘后金人曾经扶立张邦昌为帝秦侩仗义执言坚决反对。金人因他桀骜不驯将他带到北国上京教他吃些苦头。 此人在未做官时曾为私塾教师自觉苦不堪言做诗道:“若得水田三百亩此番不做猢狲王。” 连做教师也觉得苦数千里奔波金兵的喝打斥骂北方的恶劣条件教这个原本还有些大义在心里的官员立时将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到上京后不久便投靠了金国元帅完颜昌甘为鹰犬自此之后此人一心为金国效力最终也得偿所愿成为历史上最有名的大汉奸。 他此时心中也觉有愧见沈拓一直盯着他看却也是红头涨脸虽然天气寒冷却仍是如芒刺在背。 沈拓见他神情知道是自己太过着相。不免遮掩一番向着秦侩笑道:“久不见你竟觉清减许多。” 秦侩在东京时虽然随朝参拜过沈拓几次却很少与皇帝单独召见。更加谈不上有什么情谊沈拓如此一说他心中却是更加惭愧以为沈拓有意讥刺当下只得诺诺连声抱拳退在一边。 他如此模样沈拓却也不再同他多说。此人奸恶之极沈拓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加以招惹。当下转转身来不再理会。 虽是如此眼角余光仍然时不时的瞄上一眼毕竟能亲眼看到这有名的大汉奸也是异数。 虽然他早已摆脱了幻梦一样的感觉一旦遇到这些历史上的知名人物却仍是觉得恍如梦幻难以相信。 待那进去禀报金主的官员出来却也不管沈拓身后的诸多宋官只向沈拓道:“陛下宣重昏候进见。” 沈拓忙答道:“是臣尊陛下令旨。” 说罢便随着那官员入内。 他如此对答却教那些宋人官员极是难堪。各人虽然可以投降却仍然视沈拓为君皇帝如此被侮辱却让这些官员如丧考妣比当日北宋亡了国更加伤心难过。 他们摇头晃脑一个个在眼角努力挤出几滴泪来唯恐后人。 这些人也知道史笔如钩眼前情形将来估计要被记上一笔。却只是在心里想:“反正我不忘故君没有太过失德。只是顺天应时辅佐新朝应该也不算什么罢?” 沈拓却不知道这些人的龌龊模样他心里其实也很是紧张。做为修习过社会公关和官场交际的高级官员他心中明白不管你搞多少花头做出多少努力有时候做十件事却不如在领导面前的第一映象来的更加重要。 为什么甲多做事却不讨好?为什么乙的话领导就是爱听?这里面固然有很多原因但领导看你顺眼了你就什么都好。 而他沈拓现在的“领导”就在眼前。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太祖在位时按女真人兄终弟及的习惯他被立为谙班勃极烈在灭辽灭宋等诸多战事中也立下赫赫战功太祖逝后他的威望地位自然无人可以挑战顺利即位为帝。女真人虽然还是有原始部落的宗族会议的遗风此人的威权却也足矣如中原皇帝那样一言九鼎了。 沈拓一边行走一边稳住心神。这金人宫殿很是简陋进了宫门不远饶过几个大殿便是吴乞买日常办公的地方。 待到了偏殿门外却有几个金兵卫士上前将沈拓身上摸索一遍这才挥手放他入内。 沈拓甫一进殿只觉两眼昏黑不能视物。正懵懂间却被人用女真话训斥一通他猛然醒悟立时张手掀开衣袍下摆跪将下去。 口中称道:“臣重昏候赵恒叩见大金皇帝陛下。” 一边说一边叩。 却听不远处传来几句女真话然后又听人用汉话道:“陛下说免礼赐坐。” 这也算是殊仪沈拓却也不露声色只侧身坐在拿来的凳子上双手垂于膝上默不作声。 这点时间却也教他习惯了殿内的光线。 这小小偏殿不大也就是南人富贵人家的正堂大小。殿内北方面南而坐的自然是金主吴乞买。 在吴乞买两侧却有数十名女真贵人就这么在殿内水磨砖上席地而坐。 而沈拓身处的位置却是殿门一侧他只微微看了几眼就知道殿内上下人等却也正在打量他。 他也并不说话只是在嘴辰间露出一丝微笑双眼并不刻意回避诸人的眼神。若是有人用眼神直接打量时两眼相交沈拓便轻轻点加以回应。 片刻之后各人看过却都在想:“这宋人皇帝却也是落落大方比那些臣子好的多了。” 宋人大臣要么死不投降漫骂讥讽都来要么战战兢兢卑躬屈膝沈拓这副模样不卑不亢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帝王风范确实是要比那些臣子高明许多。 第一卷 蒙尘北国(12) 却听那吴乞买又用女真话说了几句沈拓虽然听不大明白却仍然微微侧耳做倾听状。 待通事官翻译过来却是问候他起居的寻常话语。 沈拓心中暗笑这女真人建极几年却比当年的野蛮不通王化要强了许多居然也知道关心俘虏奴隶的饱暖。 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用极恭谨的话语来应答表示在五国城内一切均好感谢吴乞买的关心。 一番应答后却听到吴乞买在御座上一通大笑然后又是劈里啪啦一通话出来。 却听通事官译道:“陛下说皇帝的神情举止果然比刚过来时强的多。记得当时献俘太庙时皇帝脸色青白浑身颤抖简直不能走路。现下看来在五国城果然没有受了大委屈过的还好。又问着皇帝可想念故国?” 沈拓仍是一脸荣宠不惊模样只略一思索便立刻答道:“回禀陛下臣现下是大金的臣子故国即金国矣。” 吴乞买又是一通大笑不止是他便是连列席旁听的诸多女真贵族亦是得意而笑。 却听吴乞买又道:“皇帝这番话不尽不实虽然好听却不是实话让他如实回答。” 说来也是奇怪废徽宗钦宗父子帝位的人是他一口一个皇帝叫着沈拓的人却也是他。人的思维定势却也奇怪虽然表面上沈拓一口一个臣也有很多金国大臣一口一个重昏候的叫着却仍然有相当一部份人甚至是吴乞买在内仍然当沈拓是宋国的皇帝。 沈拓心知这一关难过心里却是早有腹案当下全不犹豫立刻答道:“虽然身为金臣然而臣是南人身居北方也确实想念南方的风光景致臣很想饮故乡水。” 这番话近情在理虽然表明了想念故土却也并没有触怒在场的女真贵人。各人听完通译后却也是一脸释然。 若沈拓一口咬定丝毫不留恋故土各人不但不信亦会鄙薄其人。 吴乞买也是微微点头他虽然不会说汉话其实登基为帝后早就知道马上可得天下却不可马上治天下的道理。故辽的汉化祈契丹官员很多也有很多实打实的儒家汉臣为他宣讲典籍讲解历史虽然还不能与后来汉化的金国皇帝相比却也稍稍明白了汉人文化中的精髓。 当下只听他道:“皇帝此语令人信服不过既然归化大金也就好生在此安居多余的心思也不必想了。故乡水好饮我北国的水却也清甜甘霖难道就饮不得?哈哈。” 沈拓站直了身拱手道:“陛下说的是。” 吴乞买对他又有征服者面对失败者的快感又有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又有对沈拓仪态对答的欣赏。 用极复杂的眼光盯视了沈拓几眼后终道:“重昏候应答得体朕很欢喜。可命人带回好生看顾大伙儿都不要委屈了他。” 这话却不是对沈拓说诸多女真人先听明白一个个站起身来一起答道:“是遵旨。” 沈拓听完通译后却也是躬身而谢。 这样一来召对也算结束。吴乞买挥一挥手便有几个侍卫将沈拓带出。 待沈拓一走吴乞买却也走下御座在地上盘腿而坐沉吟道:“大伙儿看这个人能放回去么?” 今日却是女真人的御前会议这吴乞买在当年部落时的积习难改虽然是皇帝却并不愿意高高在上的与众人议事宁愿盘腿而坐面对面的与众人交谈。 在场诸人以斜也地位最高却听他先答道:“依我看这个人脑子很是清楚知道难以敌过大金再加上胆子原本极小放他回去也必定不敢和咱们做对。” 他是太祖完颜阿骨打和吴乞买的弟弟现任的勃极烈与都元帅地位卓远过旁人他先开口一时间竟是没有人接话。 吴乞买皱眉道:“这是议事大伙儿都说。” 完颜宗瀚道:“当日我领兵攻宋此人确是胆小。放他回去他必定不敢生事。” 他第一句话就肯定了斜也所说斜也脸上却并不欢喜。他知这个侄子一向与自己意见相左此时开口绝不可能是站出来支持他。 不出他的所料却听宗瀚又道:“不过此人是正经的宋人皇帝在官民中威望是那康王不能比的。那康王都能拢起那么多兵马如果放这人回去就算他本人胆小怕事又岂能不为别人左右?如果他回去后那宋人民心军心大振更加要和咱们打到底又怎说?所以依我所见绝不可放此人回去。更加不可再立他为帝若是这样后患无穷。” 完颜昌是宗瀚一党当下接道:“没错。宋人不服咱们狠打就是。当日宗斡非说要立傀儡以宋治宋结果张邦昌成不了事。刘豫又是无能又只会为自己打算除了咱们交给他的地盘寸土不能多得。一旦用兵就被赵构打的大败这样的傀儡要他何用?咱们几万女真兵攻过去凭他什么赵构能挡的住?放这赵恒回去只是多一个麻烦我绝不赞成。” 宗斡为太祖庶长子当日为灭宋的右副元帅亲自统兵攻入东京俘获二帝功劳比完颜昌大上许多是以此人虽然言反对斜也却将宗斡也饶进来明里暗里却是在指责对方无能。 宗斡脾气甚是暴烈一听他说便立刻上前扯住他衣领骂道:“当日咱们士卒疲惫打不下去这才要扶立汉人以汉制汉。你当日也没有二话退兵时你跑的最快现下又是这样说法是何用意?” 又骂道:“你若不赞同扶立刘某当日你是右路军监军有话便说有屁直放。现在借着此事来攻击我真是奸狡小人。” 他这般做态与他交好的宗磐、宗弼、完颜鹘懒、完颜希尹等人立刻站起向着完颜昌揎臂擦拳也欲动手—— 今晚过十二点有一章冲明天的新书榜。到时候在线的一定要支持啊。 第一卷 蒙尘北国(13) 吴乞买原本也知道诸子侄之间颇有不合不象当初起兵时那么兄弟齐心这些年来疆土越来越大各人的权势也越来越大互相之间都已经有了争权夺利的心思。只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分帮结派互相争斗竟然已经要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脸色阴沉心里也是明白。宗瀚与斜也等人之所以事事针对宗斡一者是宗斡与他们政见不同二来这些人却因为宗斡是太祖长子按女真习惯太祖传位于他而他则必须将帝位还给太祖宗斡身为太祖长子在继承帝位这一条上有着旁人不及的优势。而宗斡现下已经很难说话若是即位为帝宗瀚等人却怕他生杀予夺将反对他的人杀个干净。是以无论如何凡宗斡支持的宗瀚等人就必定反对正是此理。而其余诸人紧随宗斡身后却也是因着他庶长子的身份对宗斡支持也算是一种政治上的投资。 吴乞买叹一口气却只觉头疼之极。他自然想立自己的儿子为继承人却也知道无论是宗瀚还是宗斡都绝不可能同意。他虽然皇帝这种事却不可能当家作主也是可叹。只可惜宗峻早逝不然凭他太祖嫡长子的身份继位为帝绝无争议。 他只顾想着心事殿内形势却是一触即诸人都是宗室亲贵女真现下虽是没有封王这些人却都属亲王位份。吵闹起来在殿中旁听的远支宗室和大臣却都是不敢做声。至于殿中卫士看到诸王吵闹更是躲的老远不敢来触这霉头。 眼见各人就要打在一起吴乞买终忍受不住挥拳喝道:“当着我的面你们都敢动手?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要领兵厮杀?” 说罢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他虽然是气的脸色铁青这些人却全是他的兄弟侄儿却并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虽然并不敢当真动手却仍然是吵闹不休。 斜也眼见不是事只得好生相劝只是他年纪老迈中气不足劝了几句之后自己却是咳嗽连声语不成句。没奈何也只得顿脚去了。 如此这般这次御前会议却是一点成效没有。除了使得原本就分裂的各派更加仇视外全无成果。 此时已是年末金人讨论不出结果只得罢了。不管如何现在的统治集团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各人又因当着吴乞买的面差点动手被吴乞买狠训一通于是各自道歉陪礼内里给争更甚歧见更大表面上却是你谦我让和衷共济。 只苦了沈拓原本斜也等人接他过来原是要重立赵氏因着宗瀚等人极立反对却只得将此事搁浅。而宗斡等人心里哪能当真瞧的起沈拓只是想把他接来当做一个幌子来用此时两边争执不下宗斡等人也是无法只得将沈拓晾在一边不管不顾。 一直待到天会六年匆匆结束金人朝野上下却仍然没有个决断。待到正月十二时金人遵循辽制于正月时召开马球大会娱乐之余也可以展示贵族与将士的骑术保持尚武之风也使得上下和睦有点与南朝大宋元宵灯会较劲的味道。 宗斡等虽然暂且利用不上沈拓却也愿意将此人带到球场。一者是拉拢二来也用沈拓来宣示国威。 堂堂一国君主这么着被困在金人手中在球场上看着金国健儿呼啸奔腾肃杀之气直冲云宵的同时看一下亡国君主的脸色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事实上史有明书宋钦宗在金国境内曾经多次被邀观看这一类的马球比赛而也在这种场合他才有机会接触到金国上层。 有一次钦宗攀着宗瀚的马头苦苦哀求请对方允其它女真贵族所请放他归宋他愿意收拢人心永远做大金的屏藩。 而这个时候金人早识破了赵构也和赵恒是一路货色根本无心恢复故土也绝不敢和金国抗衡既然有了赵构这样的无能之辈再放赵恒回去只是徒增变数罢了。如此一来宗瀚便对赵恒严词训斥不允其请。钦宗泪流满面却也是无法打动金国贵族的铁石心肠。 沈拓心中明白这段史实知道金国虽然有放回钦宗的议论却一直鼠两端。不论如何他也无法打动位高权重对上层决策有着决定性影响的宗瀚。况且就算主张放归的宗斡一派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宗弼也就是欲称的金兀术对宋就是以征伐为主和谈为下此时依附宗斡只是他一已之力无法与宗瀚对抗行火中取粟之计罢了。 局势如此纷乱他只求不在此时引人注目不行出格之举完全成为一颗没思想没自主的棋子反正任人摆布便是。若是依附一方完全惹恼了另一方却只怕有性命之危。 男子汉大丈夫大好头颅他可不想就这么被人斩去。 上京城地方狭小马球比赛也只得在城外举行。 与辽人在大都会里开辟球场建造看台的奢华不同金人草创国家蛮俗风气尚存。所谓球场只是在城外用布缦围成。数万人围在用白灰划成的球场四周等候着球赛开始。 所谓马球也就是“击鞠”又称骑鞠、击球。球有拳头那么大球体的中间被掏空马球的制作原料是一种质地轻巧并且非常柔韧的特殊木材球做好以后外面还要涂上鲜亮的颜色并且要请专门的工匠在球的表面进行精致的雕刻作为装饰。球手手持数尺长的球杆用偃月形态的球杆顶端击球多入球门者胜。 这样的打法考较的不仅是球员的骑术还需得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唐时的马球比赛尚且斯文契丹人自唐人学来却是打的血腥之极。每场球下来总有伤者。那球杆势大力沉争抢之际甚至有意往脸上招呼一杆下去立刻血肉横飞。 这样的比赛自然是极为野蛮。却也当真锻炼人的体魄与胆识。契丹人由此训炼出了众多精锐敢死的骑士辽朝之亡只是亡于朝政**其实契丹之勇仍然是为诸族之冠。直到蒙古灭金灭宋时还召募了大量敢死敢战的契丹骑士。 沈拓至时却正好有一骑士被人自马上击落下来血葫芦一番滚倒在地。旁边的骑士却是不避不让纵马直从此人身上奔踏而过眼见是活不成了。 不但沈拓脸上变色就是他身后的诸多宋人武夫也是赫然变色。 宋人练兵总是不温不火而对方只是打一场球赛瞬息之际竟然是生死立分!康承训等人俱是轻声怒骂直呼野蛮。 沈拓心中震惊无论是前世今生这样血腥野蛮的场景却是第一回见到。 他面色白的模样却正好被宗斡等人看了个分明当下都是哈哈大笑嘲讽南朝皇帝孱弱无用。 不论他如何谦虚守拙却因着“明星”身份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宗斡等人如此一笑当真是千人注目一起看向沈拓。 沈拓稍觉窘迫这样的待遇当真是有些吃它不消。 吴乞买与斜也等人见到沈拓窘状也自忘了要善待与他的话语尽自笑。这些女真人此时也有着与后来成吉思汗一样的乐趣。 征服别人的国家搂着他的老婆将他踩在脚底。 沈拓的侧妃原本没有几个此时也早就不知去向而正室朱皇后早就自尽若是不然只怕被加之的侮辱还要更重几分。 如此受辱尽管是意料中事沈拓却仍然是气冲上顶只觉怒不可遏。 正当他紧咬牙关怒气勃之际却被一双大手猛然一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跌的狼狈好在此处原是草场虽是冬日屁股底下却是厚厚的枯草却也并不如何疼痛。 沈拓原本便是大怒拉他的人如此无礼他直若要跳脚大骂。 只是在心里强自忍耐心道:“赵恒那厮被人斥骂都若无其事他可是皇帝我这点小事又算得什么。” ================== 原本要过十二点传早点传让大家看有过十二点还在线的兄弟记得过来投我几票冲榜需要谢谢大家了。 第一卷 蒙尘北国(14) 他感觉到身后的侍卫上前连忙摆手命他们退后。 自己调整了一下情绪方才转头却要看是谁如此无礼。他心中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报今日此仇! 只是扭头一看却见一张大脸正自瞧自自己微笑。这张脸却是蒙古人的典型相貌高颧骨小眼睛踏鼻子胡须浓密。 沈拓正自诧异却见这野蛮人先开口笑道:“怎么皇帝陛下恼了?” 沈拓适才虽然强自按捺却仍然是脸带薄怒却被这人瞧了出来。他忙答道:“哪里些许小事怎么就会怒。” 那人嗤笑一声道:“人非草木皇帝也是血肉之躯我不信你不怒。” 说罢瞧着沈拓啧啧连声又道:“适才拉你坐倒却也是为了你好。这么着挺在那儿更惹人注目罢了。” 这话却是有理沈拓心里虽是感觉却觉得此人口气傲慢很是无礼感谢的很是勉强。 却听那人笑道:“你们汉人就是这样什么都要讲个礼我帮你了口吻不好你便不乐。这样的皇帝就算给你百万健儿你也用不好。” 沈拓先是又恼此语仔细思之却觉得是至理良言因肃容道:“好真的感谢足下。却不曾请教姓名上下?” 那人大笑道:“好我一向听说中原皇帝又有傲气又是胆小怕事今天见你却总是感觉传言不可尽信。”说到这里他挤挤双眼低声又道:“说起来俺也是个人物咧。” 沈拓哭笑不得此人甚是促狭说话的神情语气极象调笑。他犹豫再看却只得道:“却不知道尊驾是?” 那人终答道:“俺是奇雅特氏的后人乞颜部吞必乃的儿子蒙古人现任的合布勒汗!” 他说的抑扬顿错虽是用汉话却隐隐然有股子蒙古歌咏的味道沈拓却是听的一楞一楞心道:“怎么成吉思汗没出来到出来一个蒙古的合布勒汗?” 这里却是他孤陋寡闻这合布勒汗其实亦是雄才大略在金熙宗时曾经以蒙古为国号建立了一个小蒙古国自称祖元皇帝建元天兴。 只是他运道不好出头的时候正是金国强盛和金人斗了多年一无所获反而在他手里得罪了塔塔尔部为蒙古部留下了后患之忧。 只是此人也不愧是人中之杰金人屡派大兵最多一次以十万精锐入草原与他决战却也不曾讨了好去。 此时这合布勒汗自己却也不知道他的重孙子名叫铁木真。 沈拓虽然不知对方是哪里冒出来的蒙古大汗却也是知道对方必定是个人物。在这样的场所言笑不禁神态自若甚至一脸蛮子象的蒙古汉子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只这一点也知道这蒙古人心智毅力非比常人。 想到这里便向那合布勒汗笑道:“以前没听说过大汗恕我孤陋寡闻了。不过今日一见只觉大汗是个好汉子日后还要多多亲近才是。”他这番话却是揣摩了对方的心理既是自傲应该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自卑而且蛮人性直自己直言不讳不但不会得罪对方还会令他非常欢喜。 果然不出他所料合布勒闻言大喜笑道:“你若说什么久仰我便小瞧了你。汉人全是这毛病嘴上客客气气说的话却是拐着弯。刚刚和皇帝说话不过是出于好奇既然皇帝是个爽快人那么本汗就也交皇帝这个朋友。” 沈拓微微一笑却也知道蒙古人的朋友有时值钱有时不值半文别说是朋友便是结为“俺答”该出卖时也绝不会皱眉。 他对这个“朋友“一说毫不在意只是笑道:“却不知大汗怎么会在这里?” 合不勒撇嘴道:“上国召唤怎敢不来。大金国要宣示国威年年马球比赛都要召集各部落前来观礼甚是让我们出人出力大国强盛俺们小小部落怎敢不从?” 沈拓心中暗笑这蒙古汉子确是有趣说不上几句正经话便是语气诙谐也说不清他是在说笑还是讽刺。 却听他又低声道:“其实大金立国这几年边境很不安稳。就是我部落的孩儿没事也干上几票。大金皇帝很是头疼这会子让咱们来看大金勇士的威风只怕是要吓唬一下咱们这些蛮子。” 沈拓一边看着一个被球杆打的满脸飘血花的骑士一边漫应道:“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既然上国有意招抚大汗还是好生约束一下部众的好。” “嘿皇帝还真是圣人知道兵者是凶器所以百万大军都不敢打生生让人逮了来。不过俺们蒙古人本来就是凶器大草原上缺衣少粮的不在边境干几票难道吃风喝沙?那乃蛮部今年几万人攻入大金腹地大抢特抢凭什么让这些家伙财俺们受穷!不瞒皇帝我这次带了几千部下一起过来就打算回程的时候狠狠抢上一笔反正上国富裕绝对不会当真在意的。” 沈拓猛然扭头却见这合不勒笑咪咪的摸着胡须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看此人双眼说好听说是精光四射说难听些便目露凶光。 他只觉得哭笑不得当下只含糊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合不勒却连声叹气又道:“听说女真人从东京城里抢了几百万的金银财宝十来万的健壮工匠这些要是给了俺俺可就……” 他就怎样却也说不出来。只是看向沈拓的眼神不免还是有了几分鄙夷。在这草原汉子心中有着几千万人口百万士兵钱财无数却落得个被人俘虏成为阶下囚的下场眼前这个沈拓还真是无能之极。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专心去看比赛。 今日球赛却是在投降的契丹人与女真人相搏。女真人由奴隶翻身做主人一个个都傲气十足又并不理会对手的死活只要稍有争执便用球杆往着对手的脸上去招呼。契丹人亡国之余哪敢还手? 不多一会功夫已经有几名契丹球手非死即伤其余上场球手悟得道理表面上大呼小吃球标纷飞其实只是虚张声势一旦女真人挨将上来便一个个躲的老远。 如此这般这球赛还有什么看头不多一会功夫契丹人已经输的找的着北被对手灌进的球数连记分的人也数不清了。 沈拓看的只觉好笑那合不勒性喜马球却是看不下去待看到一个契丹球手隔的老远还被一个女真球手用球杆打落马下终是按捺不住故意大着嗓门叫道:“这鸟球赛不看也罢如果要以打架定输赢不如大伙儿拿起刀枪杀个痛快更好!” 第一卷 蒙尘北国(15) 他嚷嚷的如此大声沈拓心知不妥连声咳嗽意欲提醒。 合不勒知他用意却并不理会。 此时的蒙古人不管如何却是有一点好处很少奸诈之徒更兼心直口快想说话的时候绝不含糊。 这便是所谓的质朴之风若非如此合不勒的孙子也该汗也不会就这么死在仇人部落的毒酒之下。 合不勒大吵大叫自然引的一众金人侧目。 若是他用蒙语叫嚷便也罢了。偏生适才与沈拓说话一直用的是汉话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叫骂之时仍然用的是汉话。 好在四周除了合不勒自己的卫士外懂的汉话的便是沈拓一干人等。 沈拓环顾四周见诸多女真人虽对合不勒好奇却明显是听不懂他的话语不禁替他擦了一把冷汗暗道侥幸。 正想劝这蒙古蛮子几句却听有一个少年人用汉话道:“这蛮子你刚刚乱吵什么?” 沈拓回头一瞧却见一个女真少年衣着华贵正自冷眼看向那合不勒。 金国初立上自皇帝下至大臣衣着都不甚讲究。这眼前少年却是一身茧绸儒衫腰系玉带加上面白如玉冠带齐整端的是一个英俊少年。 只可惜脑门顶门剃的精光后面垂着一条细辫子却是典型的女真人打扮丑陋之极。 沈拓暗自揣测这想必是哪家大臣的爱子今日热闹带了来看马球却正好听到合不勒说话少年心情血气方刚听人辱骂女真便前来寻衅。 却不知道这少年小小年纪在哪里学的汉话讲的甚是流利不象女真成*人纵是会说也是个大舌头。 那少年却又紧接着道:“哪里来的蛮子口出不逊成何体统?” 说罢竟是皱眉向身后的几个卫士令道:“拿去有司拷打讯问他这样侮辱女真是何用意。” 这少年一副小大人模样竟是满嘴蛮夷有司。 沈拓自然不知这少年名叫合刺便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嫡长子宗峻的爱子是太祖的嫡脉长孙很受族人重视。取了大辽后众人议定日后治理天下需得文教。便让这合刺受辽国大儒教育几年下来已经是满嘴的之乎者也学有所成。 他身份贵重极受宠爱而且吴乞买的皇位势必要在他兄弟中选出因宗斡暴烈众人不喜这两年来已经有无数人提出就让合刺成为谙班勃极烈将来继承大金皇位。 如此一来却使这小小少年颐指气使隐然间有一股生杀予夺的味道。 被合刺如此辱骂合不勒不禁大怒挥拳道:“老子却要问问哪家的大人没有家教让一个没有长成的小孩向着成*人无礼?” 合刺是个少年哪里被人这般顶撞过当下小脸气的通红连声令道:“拿下把这蛮子拿下!” 合不勒身边的卫士俱都站起一个个膀大腰圆将合不勒围做一团。合不勒连声冷笑道:“我要看看大金如何对待来访的客人。” 这边如此闹腾早就惊动了不少女真人。 因见是合刺与人争执所有的女真人都是大怒一个个抽刀拿剑横眉立目站在合刺身后只待他一声令下就上去与这伙蒙古人厮杀。 此次前来看球的却也有不少部落领看到合不勒被女真人围困所有的草原部落亦是围拢过来虽然不敢公然相助却也是暗自戒备。 至于那些西域各国的使臣外邦色目却是一个个抱定了看热闹的宗旨远远避开唯恐一会打起来刀枪无眼。 两边正自僵持吴乞买等人却也是看的真切急忙派人过来询问事情经过。 待知道是合刺与合不勒口舌相争后吴乞买却也不欲生事只笑着吩咐道:“哪有让孩子与客气争执的道理今日的事不论对错就这么算了。” 此语一出却是大合蒙古人的脾味。各人心中慰帖合不勒又上前与合刺相抱见礼便算是揭过了此事。 因这小小风波球赛结束之后各人也无心逗留便自散去。 沈拓又拜见过了吴乞买等人得了吩咐这才离去。 他身份到底还是与众不同因着场地拥挤女真人唯恐他受了挤踏竟是派了一队汉兵为他开道将他护送回住处。 带队的汉人将领刘彦宗身份却是不低。原是辽国大将投诚金国后很受重视先授汉军万户现下竟是拜枢密使受命统领金国境内所有汉军位高权重又原是幽燕汉人对故辽没有忠诚对宋朝也没有归附感却对金国新主极尽忠枕。 金人得辽境后贪欲又生不肯放弃燕云十六州甚至趁机攻宋也都是这些汉人降将的主张。 以此人身份原本并不需要派他护送沈拓。只是此人心里好奇破东京时他却是在山东东路征战不曾见过宋国皇帝此次听说沈拓在此便有意讨了这个差使前来。 沈拓心中极是痛恨此人却又不得不对他虚与委蛇看到此人满脸得色言谈举止间更是以灭宋以为大功。对沈拓客气也是出于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骄傲和怜悯的心态罢了。 好不容易捱到住处那刘彦宗抱拳道:“重昏候小心这两日上京可能有些不太平没事不要出门的好。” 他对沈拓殊无敬意话一说完略一抱拳便要离去。沈拓见他原本还算是满面春风转身之际身上的铁甲叮当做响脸色却已是变的铁青一片。 心中一跳忙道:“刘将军究竟怎么回事愿闻其详?” 刘彦宗对他并无提防之意对沈拓的问话略不在意随口答道:“适才那蒙古蛮子如此无礼竟敢讽刺合刺王子其罪难赦!适才陛下不过是害怕在场中拿他当面闹出来不好看这才放了此人一马。适才我接令送重昏候返回时听得宗斡元帅吩咐今天半夜就要出兵把城里的蒙古蛮子合数拿下。” 见沈拓听的呆他阴沉沉一笑又道:“听说宗斡元帅打造了木驴一拿到合不勒便让他骑在木驴上好好享受一番。” 说罢又一拱手只道一声“某去了”便自扬长而去。 沈拓也不理会此人的态度亦并不为合不勒的遭遇而吃惊。金与蒙古相争先是金人强势在金国木驴上不知道死了多少部落的领。 后来蒙古强势又不知道屠戮了多少女真人。这样的恩怨原也与他无关。 他心中隐隐觉得此事也该算是他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天大的良机。 合不勒是生是死自然与他无关。不过若是合不勒可以生逃出上京那么沈拓自己未尝不可以跟着合不勒一起出逃。 他在脑中紧张的思索衡量利弊。 今日之事显然是事出突然并不是有意设局。况且金人对他要放要杀随意做主也犯不着来试探。 而这合不勒号称拥有几千强兵是否能杀出金人重围又是否能安全逃回漠北回到漠北后对沈拓是杀是放或是干然为了缓解与金人的矛盾将沈拓送回? 想到这里沈拓满头大汗双手微微颤抖委实是紧张之极。 这些天来念之系之的无非是逃走二字。但当机会一旦降临又与极大的风险相伴的时候如何取舍却当真教他难以一时决断。 第一卷 蒙尘北国(16) 不过瞬息之间沈拓额头上已经是汗水滚滚难以停歇。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懦弱。以往一想到赵恒父子便觉得太过可耻胆小怕事一至如斯待决断生死的大事落在自己身上时却也觉得人生除死无大事要别人死容易决定自己生死之时却是与那些所谓的懦夫一样很难在一时间有着冷静而准确的判断。 此时天近黄昏几缕薄云渐次遮住了太阳光线渐渐暗弱下来小院中人来人往掌灯的张罗着做晚饭布置关防的乱成一团。 几个少年在院中空处拿刀弄剑舞成一团。几个年长的少年侍卫武艺却是高强一些屡败对手。那败落的却也并不服气捡起掉落在地的刀剑却又重新冲上前去。 几个年长庄重些的不禁吆喝连声让这伙少年小心些刀枪无眼不要伤了同伴。 沈拓见状微笑心知宋人在五国城不得佩刀拿剑那胡沙虎在路上给宋人刀剑后来却也忘了收回就这么着留在各人手中别说这些少年如同得了宝一般就是成年侍卫也每天爱不释手将自己的佩刀擦的雪亮。 他不禁想起那日与康承训闲聊这忠忱之极的侍卫领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长刀一边向他道:“官家自从失了刀剑我这人便象是失了魂。这一日重新将这刀拿在手中却只觉得这刀与我的手臂连在一起血肉相结再难分开。” 说到这里康承训看一眼沈拓神情终又道:“若不是此身需得护卫官家宁愿当日持刀与敌相搏战死也罢。旁人不知我却因手中空空终日难安。在五国城时虽然天天跟在官家身后却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具尸走肉一直到此时长刀在手才觉得又可以与敌厮杀护得官家平安。” 这一席话却是说的时间不远。沈拓当时心中感慨此时却也不知道怎地突然想了起来。只记得自己当时默想这刀剑相比武人重要如此那么又有什么相比与自己最为重要? 当日并没有答案。 权力金钱、美人人所欲之沈拓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若是说最为重要却也不然。唯在此时想到能身脱囹圄之中从此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却终于得出答案所在。 自由掌握自己命运的自由原以为不过是空嚷嚷的口号此时却终觉得这原是至理名言。 想到这里他只觉心胸豁然开朗原以为在暗夜中行走看不清来路去向此时只觉得明月如洗劈破旁门之后前方却是大道所在! 既然决定心中便自清楚。 负手进房后不过片刻之间如何行事却已有了计较。 待天黑之后康承训只说访友向守门的金兵扫呼一声便自离去。 他们困于上京之中是以关防并不严密只有一队十来人的金兵由一个十夫长领着在院外来回巡逻。人员进出也并不受到严格的盘问。 康承训这一去却一直要到接近子时方才回来。 因回的太晚他心中却是过意不去手中提了一个食盒露出透鼻的香气。待几个金兵上前盘查时只笑道:“回来的晚了给各位军爷带了点吃食还有一瓶酒都是在汉人朋友家里拿来正经的中原精致小菜!” 金人草创国家一切文物制度都很鄙陋浅薄连带着吃食都远远落后于汉人。这一小队金兵不过是寻常女真哪里尝过什么上国酒食。待闻到康承训手中食盒的味道时却是口水大滴丑态毕露。 也不待那队长同意几个金兵先即打开食盒却几一碟碟的精致菜肴码放的整整齐齐色香味俱齐诱人之极。 再加上那一瓶酒露出来的酒香各人哪里还忍耐得只待队长上前先动手拎起一只鸡腿放在口中大嚼其余各人便也立刻伸手捞食大嚼特嚼。 康承训看他们吃相龌龊只觉好笑却不敢忘记自己差使。连声让道:“各位不要只顾着吃啊这酒很香大伙儿尝尝。” 其实不待他让北国天寒女真人哪有不爱饮酒的?只是狼多肉少十来个人就一瓶酒不等队长下令却是谁也不敢去动他。 那队长却是个异数并不爱酒是以只是先大吃大嚼此时听得康承训话再看属下眼中幽幽光却是醒悟。 自己便拎起酒来先饮了一口然后道:“各人一小口别他娘的多喝。” 只一小口却是强过没有众金兵一时大喜一个击鼓传花一般将那小小酒瓶传递着喝不过眨眼功夫酒瓶已然见底。 康承训站在一边一面搓手一面暗算时间。身为宋廷待卫领他平时却很爱到烟花柳巷中去也曾在江湖中人手中弄了一点蒙*汗*药今日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众金兵饮酒过后却开始慢慢觉得头晕眼花。各人强自支持很怕被人看出自己酒量不行。一个个歪眼咧嘴心中只是奇怪这酒为何如此性烈不过一口便已支持不住。 片刻之后十余金兵已经是东倒西歪终于有人支持不住当先倒下。 康承训看的大乐只是个性沉稳却不做声。从他身后却是跳出薛强来拍着手大笑道:“好了好了倒也倒也!” 种极黑着脸上前训他道:“就是怕闹出动静才用的药。你可到好这么着大叫大嚷要引人来么?” 薛强撇撇嘴却也不与他质辩只是返回身去向着坐等消息的沈拓道:“官家外面的守卫已经全放倒了。” 沈拓微微一笑起身出门。在他身后十几名卫士鱼贯而出俱是短打装扮收拾的齐整。 至于金人送过来的仆役厨子却早被全数制服捆翻在厢房内。 康承训见他出门连忙上前见了一礼方道:“陛下却是果然不出你所料。那些蒙古鞑子很是感激咱们去报信却不肯派人过来帮着咱们一起出逃。只说陛下要和他们一起走自然是没有问题只要出了城到了草原自然会护得陛下平安。只是从这里到北门和他们会合却要咱们自己想法。” 沈拓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和他们非亲非故虽然报信有恩却也不值当折损人手干冒大险来助。” 又问道:“我教他们往北门冲合不勒可有话说?” 康承训道:“开始他们不听说是从北门出去方向是女真人的腹地岂不是自己寻死。臣将陛下的道理讲说明白他们这才肯听。” 沈拓“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只道:“咱们这便走罢。这是上半夜女真人是要在下半夜动手现下正在集结准备正好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康承训连连称是招呼侍卫牵出战马各人自牵了自己马匹正欲动身却听种极向沈拓问道:“陛下这些女真人怎么处置?” 沈拓看着那些歪倒在地的金兵再看种极脸色却知其意。种极叔祖种师中日前传来消息在陕西与金兵苦战不敌而死种极听闻消息对女真人的恨意却又加重了几分。 他心中暗叹口气心道:“才十六岁的孩子!” 却是不再犹疑只道:“随你处置一会快些赶过来!” 种极高兴的脸上放光重重一点头向沈拓答道:“是臣一会便到!” 沈拓答应一声急忙翻身上马当先向着北门方向而去。康承训歪头看了种极一眼便连忙打马跟上。 各人得的不远隐隐约约却听到那些睡梦中的金兵传来微不可闻的惨叫那声音自睡梦之中几乎微不可闻。 今天电脑出了点问题明天争取三更补上! 第一卷 蒙尘北国(17) 合不勒在此时却已经点集了留在城内的几十名护兵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上京北门。 金人为了让这些蒙古蛮子放心有意放纵。不但没有在他们住处安排守卫连暗哨也没派几个。合不勒等人解决了住处外的几个暗哨便再无阻碍此时时间紧迫也顾不得惊动旁人几十人拼命打马挥鞭直冲北门。 这上京城简陋狭小城门也比不得中原大城戒备森严巍峨高大。虽然有一个百人队在此看守却并没有拒马待把守城门的金兵听到马蹄声响各自从睡梦中惊醒时数十个蒙古精骑已经冲到近前。 众人也不打话并不理会金兵的喝骂一径冲到前去用着手中兵器大砍大杀。 可怜守门的金兵全是老弱残卒不过是用来盘查入城的军民哪里经得住这几十个精锐蒙古骑兵的冲杀只不过一照面间已经被砍翻了一片。 有那聪明灵醒点的金兵眼见不是事或是倒下装死要么便撒腿奔逃。只是双腿哪里逃的过战马不过跑出几步就被追倒砍翻。 片刻功夫过去这城门处已经是血流满地守门金兵大半被砍死少数没死的倒在地上呻吟有几个蒙兵跳下马去只要有口活气的便补上一刀。 合不勒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他表面上镇静自若其实也很是紧张这上京城内少说有两三万精锐的女真兵再加上一些契丹兵和汉兵只要动作稍慢一会倒在地上呻吟的便会是他。 况且金人是否会让他死个痛快还是一个问题。 他连连令下令属下搬开死在城门洞里的金兵尸搬开门杠快些打开城门。只是急切之间那看似破烂不堪的城门却总是无法打开。合不勒一边侧耳倾听感觉不远处人声嘈杂显然是金人已在调兵遣将而城门久久打不开却是急的他暴跳如雷。 正忙乱间沈拓却也赶到看到情形混乱连忙向康承训吩咐道:“这城门必有机括这些蒙古人不知就里你快些去帮忙。” 康承训听令立时下马几步跑到城门处排开众人。借着火把的光线一看却是有一个小小铜扣将木杠扣死在铜椁里那些蒙古人只顾用蛮力强拉却哪里能拉的开。 他伸手过去将挤在前面的几个蒙兵拉开各人知他身份又因他气度沉稳虽不言语却使得人很是信任。当下各人让开由着他将那铜扣拿开再轻轻一提那挡了半天的木杠便已经拉开。 合不勒见状大喜又听到身后不远马蹄声响便也顾不得和沈拓客气只道:“一会紧跟着我们不要走失!” 待城门“吱呀”一声打开合不勒也不顾有属下还在城门处一马当先强行在人群中挤开一条通道抢先出门而去。 沈拓却不如他这般急切待各人自门洞中出来又纷纷上马这才挥鞭打马在蒙古人骑后相随出门。 种极亦已赶来看到沈拓如此气度从容染满血污的黑脸上却是显露出极为佩服的表情。 他们如此闹腾城中上下早被惊动。只是金兵制度严明不得上司命令最近的驻军却也不能擅自出动。待正在部署准备下半夜动手拿捕城中蒙古人的宗瀚等人得到消息下令追赶时合不勒与沈拓等人已经奔出十余里地。 待吴乞买和斜也等人知道消息均是大怒。女真人自起兵以来无往不利这一次居然被人在老巢占足了便宜死伤过百对方一人未折跑了个干净况且还带跑了沈拓!沈拓身份特殊重要性却远在当时力量很弱的蒙古人之上。吴乞买一面下令出动大股骑兵出动务必要追到沈拓一面又令河东、河北诸路戒备严守关卡绝不允许放脱了沈拓。 同时还派出一队骑兵急赶往五国城沿途多调兵马至五国城一带布防以防沈拓勾结蒙古骑兵前往五国城援救赵佶。 其实这倒是白担心沈拓虽然知道金兵在北门方向力量薄弱却也知道北方是敌人根本所在布置的兵力虽然不多不过一旦有命村寨中随便出来些猎人民户加以武装就是一只可怕的军队。合不勒虽然带了两千多人前来最多也只是够资格在边境地区小打小闹一番若是敢深入敌人腹地那可真的是寿星公嫌命长了。 他们急奔出城一步也不敢停顿先是跑到合不勒部下驻营处将两千多骑兵叫起匆忙起行一往西北草原方向赶去。 待到天明之后虽然身后追兵一直追赶不上路上却遭遇了几支小股的金兵驻防军队多至两三百人小股的不过几十人在这两千多骑兵面前不过是一合之后便全数被杀。如此这般一直跑到近午时分虽然蒙古马最耐长途却也经不住这样的快奔行马力已经有些不支。 合不勒知道现下勉强多跑几十里路一会马力延续不上赶的路却是更少待看到一处小河虽然冬日却没有断流时便举手示意止住众人。 他先自跳下马来吩咐各人抓紧息养马力喂草饮马至于人是否吃饭却是并不打紧了。 一边吩咐一边到得沈拓身前见他坐在河边坡地上虽然疲惫脸上却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便笑道:“皇帝身子却不如我想的那么弱原以为这么长路跑下来非得口吐白沫不可。” 沈拓这会子功夫已经将喘息调匀见他取笑却也不恼只笑道:“前一阵子有意每天多骑一会子马这阵子却派上用场哈哈。” 虽然此时追兵在外他却只觉得一直压在头上的那股重压已经消逝如同鱼入江河鸟飞入林这样的自由自在滋味甚妙便是失了性命又能如何。 合不勒先是点头称是然后却收敛笑容向着沈拓正色道:“蒙古人知恩图报原说皇帝身子太弱跟着咱们是不成的想着等你回五国城时寻着机会带兵去救。现下既然如此我合不勒在此向长生天立誓一定将皇帝带出金人境内如负此誓愿死于马下。” 沈拓站起身来答道:“大汗言重此番若能脱难将来必有所报大汗。” 合不勒抚须微笑点头道:“我这一口汉话是当年为了和契丹人打交道才学的。说来也怪他们明明是契丹人却一个个诗曰子云摇头晃脑象个汉人书生。” 他啐了一口显是当初学汉话时吃了不少苦头。 沈拓笑道:“契丹人也有不说汉话的其实他们分南北两院北面官治胡人南面官治汉人大汗不学汉话也是可以的。” 合不勒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这些契丹人哪个不是说汉话?契丹话反道不怎么会说我当日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宋不是强国为什么大家要学宋人穿衣打扮要学宋人的典章制度要学宋人的建筑什么都学宋人的东西就这么好?” 沈拓问道:“那大汗现下想明白没有?” 合不勒摇头道:“丝绸虽好穿了不好走路。诗书画这些我怎么也不喜欢。宋人成天整这些怪不得……” 说到这里他突然醒悟眼前站着的人可不就是宋人的亡国之君。若是在昨夜之前他必定不顾沈拓感受照直了说。只是对方刚刚干冒奇险向自己通风报信救了蒙古部落几千人的性命这样伤人脸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第一卷 蒙尘北国(18) 只是话虽未出口眼前的宋人谁不是人中英杰当下俱是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个均是面露怒色。 各人正欲反驳却听沈拓点头道:“大汗说的其实有些道理可享受的东西太多了自然会销磨人的斗志。朕每思前过何尝不是被衣帛珠玉消磨了男儿气概才落的个如此境遇?” 合不勒连连点头只道:“皇帝想明白这一点等回到中原一定能重整旗鼓和女真人重新打过。” 又问道:“只是听说宋人又推举了一个新皇帝?一个部落怎么能有两个大汗?皇帝回去后怎么自处?” 沈拓并不答他这话只盯着他眼问道:“大汗若是我有一天提兵北上与女真人一决雌雄大汗是否帮我?” 合不勒并不犹豫直接反问沈拓道:“若是我现下说一定助你你信么?” 沈拓盯着他眼半响过后缓缓摇头道:“不信。” 两人同时大笑良久方止。 合不勒摇头晃脑的向沈拓道:“我也见过辽国皇帝懦弱无能偏偏驾子摆的十足。而且总以为他是天下第一人别人都得攀附着他为他效命。我原以为你也是这种人怎料几次交道打下来竟觉得完全不是。” 他啧啧连声面露遗憾又道:“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也不象是无能之辈怎么就这么失了天下呢。” 沈拓大觉尴尬却又无法解释。只得含糊应道:“往事已矣咱们且看来日。” “好!”合不勒大声一赞将手一伸向沈拓道:“愿与皇帝击掌而誓将来宋兵能攻过燕云蒙古人就是皇帝麾下的将士愿为驱策!” 沈拓微微一笑伸掌与他一击。 这合不勒显然并不如他外表所露出的那么粗豪不文仅凭他煞费苦心的学习汉话窥探辽国虚实又敢公然与金国翻脸进退之间却是游刃有余。 康承训适才已向沈拓禀报他昨夜去报信时蒙古人衣不解带刀枪在手显然也是有所防备。 而现下刚刚逃出不远是否能成功回到漠北还不好说此人居然就上赶着和沈拓早拉关系以备将来之需。 若是旁人换在沈拓的位置上必定会对他感激涕零将此人视做盟友。唯有沈拓心中明白蒙古人是比女真人更可怕的大敌若是将来利用而不能制约他们稍有机会让这个一样具有雄才大略的蒙古大汗有着展的机会只怕其祸还远在女真之上。 只是当得此时却无论如何也要此人的助力。 见他环顾左右康承训等人急忙退开连带着合不勒的几个近卫亦是一起退避。 合不勒甚是灵醒见各人退开便向沈拓笑道:“皇帝是忧心回到宋国的事吧?” 沈拓点头道:“不错。据我所想大汗对如何逃回漠北心里并不如何担忧吧?” “不错。” 合不勒也不隐瞒对沈拓笑道:“适才冲城的时候很是紧张。一旦出来凭着我这两千多儿郎要说回不到草原那真是笑话。” 沈拓看他神情竟是极有把握。他却也想象不到这个看起来粗鲁不文的蒙古大汗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打算。 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形下很难给对方很好的意见。与其多嘴不若藏拙。便只道:“大汗胸中有百万甲兵脱身小事耻。只是我却与大汗不同虽然逃到草原离回到中原还是颇有困难。” 合不勒答道:“那么皇帝的意思是要如何?” “借兵。” “喔?依皇帝所见需借多少?” 合不勒面露冷笑又接道:“一万?三万?皇帝以前是中原的皇帝要借兵我为了全部落的利益答应了旁人也没有话说。可是现下皇帝回去还要争位万一失败我乞颜部岂不是血本无归?这样的事漫说我不能答应就算是答应了部落里的那颜们也不会由着我的性子来。” 两人适才还一派温馨现下一言不合这合不勒竟是说翻脸便翻脸。 在他看来打救沈拓到草原是顺手的事不需花什么本钱。至于与沈拓保持良好关系待他将来回到南方若是万一得势等若是先放了本钱将来可以收利。而现下对方一穷二白竟腆着脸找他借兵那自然是万万不可绝计不能答应。 他脸若冰霜沈拓却似浑然不觉只是微笑道:“大汗不必着急虽是借兵却不需要那么许多三百骑足矣。” 合不勒瞪大双眼道:“这怎么能行?金主又不是傻子你随我跑了他自然不信你会在草原上呆一辈子。那样还不如在上京城舒服。不必多说此时上京城内轻骑尽出护五国城追击我们同时下令各地严防河东、河北、山东诸路一定是戒备森严三百骑?只怕连大辽西京也过不去吧。” 沈拓道:“谁说要从河东或河北走?西夏那边走不得?” 合不勒原也是极精明的人只是脑子一时没有绕过弯来待沈拓一语点醒已是恍然大悟。当下在自己腿上一拍叫道:“着啊!金人只顾着防备河东、河北两路却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绕道西夏由西夏归宋!这真是一着妙棋金人绝然想象不到。如此一来夏人对北的是白鞑靼各部向来与夏人和睦是以边境武备废驰根本没有什么防备。皇帝只要带着轻骑昼伏夜出不停赶路十几天功夫就能直穿夏国境内等他们反应过来皇帝早走的远了。” 他大赞大叹沈拓却并不如何得意。自己不过是仗着对当前局势的了解才敢有此判断。而这蒙古大汗不过因自己一句话就分析的条理分明委实可怕。 此时的西夏是崇宗当政在金辽战事初起时他以为辽国必胜便派出五千夏兵助辽伐金。待后来辽国每况愈下此人见风使舵立刻向金称臣使得金国上下极为欢喜。于是夏趁着金兵南下宋朝西兵尽出边防空虚之机大举进攻宋朝境内。连下天德、云内两军、得朔、丰数州破震威军平夏城得到宋朝大片领土。 然而在金人并不愿意在自己身侧有大国崛起在夏主大德五年时突派强兵夺回了天德和云内两军地界虽然后来又赏给夏人大片宋朝的陕北领土两国关系却在这段时间陷入低谷甚至到了不通消息的地步。 沈拓趁着这个机会由夏人北部边防空虚的黑山威福军司入境可以直插向南直入延安府。算算路程不过十余天功夫。夏人虽然有十二监司近五十万大军其实总人口最多时不过三万百其常备军精锐多半就在京师和雄关大城驻防其余的边防部队几无战力沈拓的计划多半可以成功。 只是这样一个计划只是向这合不勒一说对方立时明白若是旁人亦能想到便是极可怕的变数。 沈拓心中暗自警惕绝不可因多着古人千多年的智慧便小瞧了天下英雄。 嗯太累了……想三更而不行抱歉。 第一卷 蒙尘北国(19) 两人一时间将借兵一事谈妥对于合不勒来说拨给沈拓几百人并不得什么只要沈拓平安回去自然不会忘了他的大恩。 而沈拓此时只求能够脱身许给对方一些金银只是小事一桩。 谈妥之后两人相视而笑合不勒谈成了一桩大买卖心情舒畅。他笑咪咪看向沈拓却直如一个猎人看向猎物一般。 沈拓心中暗笑知道这个蒙古人虽然精明眼界却也是太小。 想当初赵恒父子被困于东京一意求合两次搜括东京城所有的金银加上建国百多年的府藏一共奉献给女真人金数十万两银七百余万两。 而此时不过答应给这蒙古大汗金一万银十万其余兵器丝绸若干便使得他如此高兴。 却听合不勒劈啪连声将他酸麻的双腿拍打活血其余的蒙古兵早就将战马喂好活泛马力虽然不过歇息了半个时辰人马俱是又精神许多。 各人见合不勒活动身体双眼注视着远方都以为他要下令出于是归拢战马收拾器物准备动身。 合不勒凝神皱眉用蒙语大叫一气却有几十名蒙人贵族一溜烟跑到他身前。 他们却也并不避讳沈拓只用蒙语大声商量。 沈拓看各人的脸色先是吃惊然后却又面露兴奋。他心中一动心道:“这合不勒竟是要伏击金兵?” 却是果然不出他所料合不勒指手划脚属下众人得令立刻分散开来两千多蒙兵分做几队隐身在道路两边的山谷内。 他选择的这饮马休息的地方却果然是一处伏击的好地方。大道两侧俱是山地两千多人马藏在谷内敌人根本无从觉。而因为前方有未断流的小河敌人在过河时只能从那河上小桥上慢慢分列而过。待蒙古兵突然杀出时敌人队形散乱尾难顾必定大败亏输。 最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追击赶来的金兵必定是轻骑兵也绝不会防备被追杀的蒙古人还敢反戈一击。 待蒙古人部署完毕人禁声马衔枚沈拓却也在自己侍卫的保护下进入山谷深处并不参与厮杀。 种极等几个少年倒是请战康承训也不待沈拓说话便断然拒绝。 各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便隐约听到远方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金兵骑兵只比他们迟走了一个时辰加上要判断踪迹并不是一意奔驰此时居然已经有大队骑兵追到可见带队的金兵将领必定得了严令一意打马死追。 却听得金兵越来越近到得这小河边时带队的金兵将领却也是挥手示意下令全军暂停。 沈拓只觉得手心冒汗心道:“难道他们觉有异?” 却也难怪他紧张这样的场面他两生人都是第一次见根本没有任何的经验。 却见大队金兵下马将战马牵到河边然后松手放马让战马自己跑到河里饮水自己则在袋中拿出吃食三五成群散坐在地上大吃大嚼。 沈拓松了口气这队金兵约有五六千人虽然是轻装轻骑人数却过蒙古人几倍。这时候的女真人勇武善战武功远比百多年后的子孙强的许多蒙古人虽然凶悍敌人若是有备以一敌三却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他原以为敌人如此合不勒必定会下令立刻出击。歪着头去听动静那大队蒙兵埋伏的地界却仍是一点动静也无。 一直待众金兵吃完喝完开始躺倒在地上歇息时一声凄厉的牛角声突然响起两千多蒙古兵出狼嚎一样的叫喊合不勒汗等贵族那颜当先抢出两千多蒙古骑兵分做两部左右突出向着正在河边歇息的大队金兵猛冲过去。 枪骑如林刀光耀眼不过瞬息之间大队蒙兵如尖刀一般恶狠狠的插入金兵阵中。挥手之处血光迸现。 大地在颤抖血花在跳跃刚刚还在谈笑进食的金兵一瞬间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残肢;铁蹄过后大队的金兵队伍如同被尖刀切开的蛋糕软绵绵的分裂开来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阵形。 冲击厮杀射箭…… 冲击砍杀再冲击…… 两千多先行得到歇息的蒙古兵不知疲惫的冲杀着砍杀着屠戮着。 合不勒浑身是血已经纵马奔回沈拓身边向着沈拓点头示意后便微笑着看向还在追砍金兵的蒙古将士。 胜负已定不需要他再带头冲杀了。 沈拓身体微微颤抖一阵阵恶心的感觉袭上心头难以抑制。 原以为只有枪炮才足以致人于死对冷兵器战争完全没有认识的他今天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 头颅在空中飞舞死者的双眼兀自睁的滚圆握刀的手青筋毕露却已经掉落在地被马蹄踏为一滩模糊的血肉。 一个金兵战士蹒跚行走却没有人在给他补上一刀因他腹部中刀虽然用双手捂住却是止不住肠子自腹中流出慢慢拖拽在地。 呻吟哭叫临死前的呓语。 种种情状令人如在地狱。 只是沈拓知道此事今后难免他要的并不是逃回江南做富家翁而是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杀戮和死亡将不可避免。 他眼大双眼绝不肯少看一眼。 今日生在金兵身上的未必不会生在他身上。若要避免此事的生唯有以战止战以暴制暴。 他情形如此那合不勒却与他绝然不同。 这个蒙古人杀的浑身是血离的沈拓老远身上的血腥气已经熏的人难受他却是浑然不觉只用双眼看着战场上的情形。 沈拓看他眼神却唯有享受二字。 是的这蒙古人在享受杀戮享受血腥享受别人的死亡。无论他装的如何文明如何的雄才大略潜伏在他体力的残暴基因却将他叛卖的清清楚楚。 “国虽大好战必亡。” 想到蒙古人最终纵横欧亚大6沈拓心中百感交集。有时候先贤圣哲的话也未必全是至理名言。以战养战以战富我而弱敌那么又怎么会亡于战! 这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事不到一个时辰便已临近结束五千多当先追来的金兵轻骑已经大半被杀唯有几百名临时集结成阵退缩在一个小谷上的金兵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还在苦守。 合不勒皱眉对沈拓道:“咱们过去看看。” 说罢策马向前一边行一边叫道:“还不快些处置了这些人耽搁时间久了又会有追兵到来。”—— 今天晚上坐火车出去北京参加唐家三少的婚礼周日前更新稍慢一些的话请原谅。 下周三江必定力请大家到时多支持。 第一卷 蒙尘北国(20) 大汗有命各人立时策马上前刀砍箭射砍瓜切菜一般将那几百顽抗的女真人杀了个干净。 沈拓远远看了却见那带队的金兵将领正是胡沙虎有心为他求情却是自失一笑。 有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站在普通人的立场来想事情与这胡沙虎不过是短短几天也说不上什么交情只是看着相认的人死在刀剑之下仍有不忍之意罢了。 待金兵被杀尽合不勒连声令换过折损的刀剑牵来更好的战马稍事调整便即上路。 那些死掉的伤势过重的蒙兵合不勒等人却也没有办法带走只得抛弃不顾。 算来这一场战事除了少数金兵见机的快抢了马逃走外其余大部全然被杀而点算蒙兵损失亦有四五百人的损失。 若不是金兵完全没有有组织的抵抗就算是以逸待劳伏击敌人胜负竟还是难料。 因着如此一路上合不勒脸色阴沉很是难看。 可想而知他杀出上京当面讥讽金太祖嫡孙合刺杀伤了几千金兵金国上下必定极是愤恨他纵回草原也是别想安生了。 随之而来的必定是金国的精锐讨伐大军。 沈拓此时与他并肩而骑看他神情自然知道此人在为了什么烦忧。 其实以合不勒之勇蒙古乞颜部骑兵之精锐虽不足以攻入金国然而在草原上与敌相抗却也并不会怎么吃亏。 只是敌人大举来犯纵算是打的胜也必定会死伤惨重合不勒之所以忧心便是因此。 沈拓略一沉吟便知端底。 只是此时与他去说却是为时尚早沈拓微微一笑只做未见。 他们这一仗却是打的极是威风。女真人自建国以来以往就算折损人手也是因为敌人背倚坚城与金兵相抗在这样的野战战事中女真人自完颜阿骨打时起便从来没有过如此惨重的失败。 金太祖起兵攻辽时不过区区两千人。就算是面对天祚帝所谓的百万大军也不过两万余人。而追击合不勒一阵便折损了五千多精锐士兵。 虽然并不俱是女真其中也有相当的契丹和汉军却也教金国上下颜面顿失。 吴乞买连下严旨诏令各路大军合围堵截必力不使合不勒跑掉。只是一场惨败之后金兵各路将领却绝不敢孤军冒进唯恐再中埋伏于是斥候遍布侦骑处处。一遇危险地形便宁愿耽搁时辰也不敢轻率进军。 而如此一来却也正是中了合不勒之算。 若是他们一意奔逃不管怎样都会被金兵追到。到时候蒙古人士气低落边战边逃到不了边境便会全数被杀。而这一漂亮的伏击战后蒙古军士气大振金军却畏畏尾不敢贪功冒进等若是跟在蒙古人屁股后头送行罢了。 两边追追停停合不勒在过肇州时竟又与当地守卫打了一仗将那些乌合之众尽数歼灭后顺带着在肇州城外绕了几圈直吓的那当地守城的猛安魂不附体。 当城头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阖城百姓被尽数驱赶上城头准备死守的时候。两千多蒙古兵马头一调却在城池附近烧杀抢掠一番半天过后每个人的矛尖都挑着或多或少的人头耀武扬武阅兵一般在城池边上呼啸而过。 如此这般却教追击而来的金兵将领跳脚需得担心蒙古人杀回马枪还得安抚城内人心宽慰受苦害的各处百姓等他们动身再追时蒙古人却不知道走的多远。 如此的奔袭拖动烧杀抢掠原就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戏百多年后正是凭着这一手征服了欧亚大6此时用在金国却也算是女真人倒了霉。 待过了肇州地界到东北路招讨司地界时却已经是到了草原边缘。蒙古人不再与金兵追兵纠缠一路狂奔十余日后便已到了捕鱼儿海地界。 这里原是乃蛮部的地界语系与蒙古部落并不相同。不过同为鞑靼部落并没有世仇的情况下进了乃蛮部的地界已算安全。 况且此时的乃蛮部落也正频频向金国边境骚扰三不五时跑去打打秋风拿些东西抢些人口奴隶合不勒所为却也正对他们的脾胃。 合不勒与乃蛮人合兵一处远远迫退了追赶来的金兵谢过乃蛮汗之后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捕鱼儿海其实是草原上的一个大淡水湖夏秋之季水草丰美有不少部落放牧至此。湖中水产丰富岸边也有不少猎物可以射杀是蒙古各部休息放物的上好地方。 此时虽然还是严冬蒙古人一至此地却也是松了口大气一种无形之中的安全感使得众人开始觉得疲惫不堪。 大半个月奔袭厮杀数千里路经常昼夜颠倒后有追兵前有来敌。 这样的做战方式也唯有蒙古人和蒙古马能承受的住。而就是这样一支勇武善战的军队经常整天做战连一口饭和热水也吃不上喝不着饮上几口马奶就能连接做战毫不畏惧。 合不勒却知部下累极在此地也很是安全倒不必急着回到肯特山一带的本部驻地。 这些天来各人露天席地惯了当下便在这捕鱼儿海不远处挖地穴以为暂居合不勒一面命人四处射猎来补充干粮一边多派细作至金国边境附近打听消息。 这些天来沈拓等人虽不做战却是随着蒙古人东奔西走不出一刀不一箭却是比蒙古人更觉得疲惫。 沈拓的身体原本极是孱弱他有意多加锻炼却仍然是承受不住这样强度的千里奔袭一至捕鱼儿海安顿下来心情一松身体受的苦楚却是大举反扑竟使得他起烧来。 当时的蒙古人缺医少药也根本不知道求疾问医合不勒来探视过几次沈拓见他病的严重便到乃蛮部寻了几个巫医来以向长生天祈祷。 沈拓初病时很是严重几近昏迷。 昏昏沉沉之际又觉得金兵杀来又梦到返回后世家人朋友并相来迎。 却又梦到被金人抓获赐他毒酒。 昏迷之际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胡话。好在他此时说的是家乡土话含糊不清服侍他的几个少年侍卫竟是听之不清却也少了后来许多麻烦。 待稍稍清醒后看到几个蒙古巫医正在自己身边跳跃口中念念有辞。 沈拓只觉得哭不得想挥手赶他们走却是抬不起手。好在薛强一直在他身边照顾见沈拓念念有辞便急忙趴在他身边问道:“官家有什么吩咐?” 沈拓强自挣扎着道:“让这些人走找几条干净布帕沾上冷水一直敷在我额头上。” 薛强吓了一跳忙道:“官家赶这些人使得你中了寒可不能再用冷水敷头了。” 沈拓怒道:“听朕吩咐!” 薛强不敢再抗跑去找了康承训来沈拓却只是不理。各人没有办法只得依他吩咐一直用冷水湿帕替他敷头。 第二卷身返故国(1) 这种冷敷退烧法在后世看来是最基本的医学常识当时人却觉得怪异非常。合不勒来看了几次却只道沈拓晕的糊涂了暗中叹了几口气又令人准备后事这里虽是草原却也有着不少稀疏的树木他命人砍了几颗找到木匠打成棺材务必不使这个宋国皇帝死的太过寒酸。 只是准备之时想起自己的真金白银肯定要落空不免肉痛一番。 谁料这沈拓命大开始时高烧不退幸亏一直用冷水敷头加以控制合不勒又派人冒险到边境买来一些草药让宋人自已熬制喂给沈拓喝了。 数日之后沈拓终于开始退烧一条命算是捡了回来。 这一日天气甚好合不勒心情却是沉郁之极。他左思右想这里可以商量大事的竟是那个病怏怏的沈拓。无法只得自己骑马由蒙古人的营地跑到沈拓几个的住处。 汉人宿营却比蒙古人讲究的多虽然一样挖地为空却是铺上干布枯草上面用树干搭成屋顶以遮风雨。 他到得沈拓身边却见他正捧着一只陶碗吃饭。合不勒上前一看皱眉道:“这几天打了不少野物黄羊獐子应有尽有皇帝病体刚愈怎么吃这糙米喝这菜汤这成什么话!” 顿着脚向着自己的伴当们叫骂道:“蒙古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自己吃着肉让客人去饿肚子?” 沈拓咽下一口饭忙向合不勒道:“别这饭还是你的细作辛苦得来是我让人特意吩咐带来非是你们薄待。” 合不勒奇道:“莫非这个比肉好吃?” 沈拓笑道:“大病初愈好比树苗初种不可太用肥力否则适得其反。不是这个比肉好吃是我不得不吃罢了。” “弄不懂你们这些汉人。”合不勒嘀咕一声在沈拓面前盘腿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拓吃饭。 沈拓原也吃的差不多了见他如此便将碗放下向着合不勒笑道:“怎么大汗有事?” 合不勒点头道:“不错。刚刚得了消息心中苦恼跑来和皇帝说说。” “哦?” “咱们的事捅了大漏子金国皇帝大怒下诏征调大兵让完颜宗瀚带领誓要灭平我蒙古乞颜部方止。” 沈拓不动声色只问道:“女真人要来多少兵马?” 合不勒愁眉苦脸答道:“听说要征集各部兵马加上汉军、契丹降军一共十万人。” 他拍拍腿叫道:“我乞颜部到是可以征集三万骑兵不过和对方十万人打很难取胜啊。” 沈拓摇头道:“金国现在地盘大了有不少精锐女真士兵留驻在南面和我们宋人相持戒备此次调集的大兵真正的女真将士不会过两万人。你们蒙古人骑射功夫不在女真人下又是待敌来攻以逸待劳有什么可怕的?纵不能胜亦不会败。” 合不勒只是摇头脸皱的似是能拧出水来。 他确实是当真头疼。沈拓固然说的在理不过兵凶战危哪有必胜的道理?只怕按人数来算乞颜部必败倒是有理。纵然能胜也必定是惨胜。这一回他得罪金朝得罪的狠了难保金人不再派兵来。金国耗的起乞颜部能经的住几次折腾? 想到自己的雄才大略必将付诸流水合不勒苦恼万分恨不得扯自己的胡子。 只是当着这个文弱的汉人皇帝面前他却有意要保持自己的尊严除了在表情上无法隐瞒之外不肯多显露太多的苦恼神情。 沈拓见他如此也知此人确是没有办法这才如此。 因道:“大汗我是有一些办法可以让你部不致有太大损失便能使敌人退兵。” 合不勒大喜跳起身来向着沈拓一揖笑道:“愿闻其详?” 他欣喜之余竟是拽文沈拓也为之失笑。当下让他坐下将所谓的十六字真言向着合不勒详细说了。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合不勒沉吟良久方才照着自己腿上重重一拍叫道:“果然妙极!” 沈拓点头道:“不错。草原上天高地广金兵十万人抵得什么用?况且各部也不会由着他们横行必定也会多加骚扰。他们粮草供应不易必务要寻着大汗主力战决。那么先不和他们正面交战躲着他他驻营就骚扰他他累了就打他。他退兵也不要让他安稳回去。若是大汗依着这计策来行我料定金兵十万能活着退出草原的最多一半耳。这样一来金人知道厉害以后也不过严守边境再不敢入草原来和大汗一争雄长了。” “哈哈若果真如皇帝所言将来乞颜部能成为各部之主必定出十万大军助皇帝讨伐金国!” 沈拓颔点头却并不应答对方。 其实这样的战略在明军与北元残余势力争斗时正是北元的惯技。明军来了蒙古主力消失无踪明军主力走了元军却卷土重来。一直到蓝玉为帅就在这捕鱼儿海附近包围了元军残余主力一举歼灭。北元除了元顺帝太子只身逃走外连玉玺都丢给了明军从此之后再也不能成为危胁明朝政权的统一势力。 他微微冷笑心道:“给你十六字真言你对付得了金兵却对付不了别的草原部落。若是我能将金国征服下一步就是让草原再也听不到狼嚎。做全草原的大汗?好朋友恕我到时候帮不得你了。” 合不勒却不知道他所思所想只觉得对方这十六字真言当真妙极。他面露笑容就在原地转圈如癫似狂。 半响之后却才想起来自己又受了对方大恩。 蒙古人此时保留着淳朴之风受人恩惠必定要有所以报。沈拓救了他和部落将士的性命他费心费力带着沈拓逃出两下算是扯平。 而沈拓借兵却是言明将来偿还金银。到得此时又助他破敌妙计却教合不勒心中甚是愧疚。 因向沈拓道:“皇帝此计当真妙极。我有此十六字决敌女真人不费吹灰之力。可惜我部落现下太弱委实没有什么可报答皇帝的。” 他连连搓手只觉得心中为难之极。半响过后方向沈拓道:“皇帝一意要回中原借一百兵算不得什么。不若我送皇帝三百骑兵二十个武艺高强的好汉子做那可儿将来也不必回来就留在中原帮着皇帝征战吧!” 沈拓心中亦是欢喜。原本费了老大代价才使得这蒙古大汗答应派兵送他回到宋境便即返回。而返国之后要面对赵构已经登基为帝的现实却教他很是担心对方现在如此行事自己在初回宋境时却在手头有了一只绝对忠心的武装力量这可真是天大的臂助了。 当下站起身来向着合不勒抱拳笑道:“这真是天大之喜谢过大汗了!” 身返故国(2) 两人计较已定沈拓身体亦已大半恢复而女真人也在厉兵秣马随时进击。合不勒要先回部落准备战事。而沈拓也担心夜长梦多若是金国上下醒悟过来派人知会西夏不论任何代价务求夏人协助拿捕沈拓的话夏人却也不会违拗。 当下之计唯有兵贵神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即逃回宋境。 三日之后两边俱是拔营起寨合不勒依着诺言精心选了三百多名最勇武的将士送给沈拓前去中原建功立业。 至于给沈拓做那可儿的有不少是族中的低等贵族不少智勇双全之辈。 待两人依依惜别之时合不勒却突然向沈拓道:“皇帝我知道中原人都称皇帝为天子是天帝的儿子是人中之龙。咱们不过是蛮夷就只会拿刀弄剑汉人一向瞧咱们不起。不过此次与皇帝相识相交缘分非浅今日冒昧愿与皇帝结为俺答!” 沈拓尚未答话康承训等人俱是面露怒色。 所谓结俺答便是蒙古人结为义兄弟的说法。中原汉人情投义和者自然也可以结拜为兄弟。不过多半是在身份对等的情形下方有此举。而在康承训等人眼中沈拓虽然现下落魄不过仍然是大宋的皇帝是天下人之主又有谁敢在身份上与他抗衡? 看到康承训等人脸色合不勒忙道:“罢了是我太过高攀此话当我没有说过便是。” 沈拓先不理他只转头向康承训等人道:“唐太宗可是英主?” 虽然不理解他话意康承训等人却忙答道:“唐太宗削平群雄又将国家治理的升平当然是英主。” 沈拓呆着脸又道:“那么他被称为天可汗你们可知?” “臣等知道。” 沈拓训道:“大唐何等强国?太宗并不自拘身份视各部族为兄弟绝无歧视。是以各部爱戴敬以天可汗之称。当时有朝臣说陛下是大唐的皇帝蛮夷无知竟加以可汗尊号太过不敬应加以训斥。太宗不纳竟颇以做天下各部族的大汗为荣这是何等气魄?正因如此大唐国威宣赫竟是天下万国之主。我朝建国至今向来以天朝上国自居一旦在战场上打不过人便称弟称侄称臣不以为耻偏现下大汗要和我结拜你们到觉得是侮辱?” 康承训等人虽觉这话有些强辞夺理处却也无可质辩只得一一点头称是。 沈拓说完方向合不勒笑道:“就在此撮土为香结拜为兄弟!” 合不勒原也不过是与沈拓虚与委蛇所谓结俺答云云不过也是蒙古人中拉拢人心的惯技怎料沈拓一番大道理说出来却使得他惭愧之极。 当下与沈拓一起跪下慨然道:“我合不勒与大宋国皇帝结为兄弟从此福祸与共!” 待沈拓念完誓词合不勒方才站起向着送与沈拓的三百余蒙古兵大声训斥显是要叫部下对沈拓言听计从不可违抗他的命令。 待沈拓站起合不勒竟是潸然泪下与沈拓轻轻一抱道:“愿早闻皇帝捷音。” 沈拓只笑道:“将来必有再会之期。” 说罢略一拱手翻身上马康承训带着一队蒙古骑兵当先。钱松带着种极、薛强等人簇拥在沈拓周围大队的蒙古骑兵紧随在后一小队人马依次展开慢慢东行。 待沈拓等人去的远了合不勒的长子斡勤巴儿合黑向他问道:“父汗这个中原皇帝好象没有巢穴的黄羊既软弱无力又没有下属却不知道父汗为何如此重视于他?” 合不勒沉默良久方答道:“我原也以为他是无能之辈只是一当着他面看他眼睛竟是只觉得凛然有若神光令人觉得睿智难言。正因如此我才信他重他孩儿你别看这人现下什么也没有不过不久之后咱们必定能听到他大振声威的消息。” 斡勤巴儿合黑却是不信只道:“这么厉害怎么当初就亡了国?” 沈拓却是听不到这对父子的议论他如此顺遂的从金国脱了身又没有被蒙古人扣押为质索取好处。此时又得了几百蒙古骑士以为臂助这样一来却无形中使他的复国大计更增加了几分胜算。 是的复国。 沈拓在自己心中又重复一次。 他双拳紧握回想着这么多天来的境遇。无论是他还是赵佶还是原本北宋的王公贵胄又或是普通的百姓。在这样家破国灭的大时代里均是遭遇奇惨冤死刀下而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沦为奴隶的更是惨不堪言。男人如此女人更是摆脱不了被强暴的命运境遇比男人更凄惨几分。 如果说沈拓开始时还伤感自身的命运抱怨来到这个时代后来又只是想办法回江南做富家翁而不可得到得此时整个心中却只有一个声音: 复国驱除女真收复燕云! 赵构不可信**的官员不可信却有与强汉盛唐一样质朴和敢战的大汉百姓更有岳飞这样的盖世名将!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女真人也罢蒙古人也罢这世上又有谁敌的过岳飞? 沈拓在五国城时也曾寻人数次打听过岳飞的行踪。只是此时岳飞不过是一个秉义郎手下将士不过几百也并没有立下什么大功。与折家、种家等镇西大将世家相比根本无人念及。 他打听几次都无人知晓也只得罢了。 只是以有限的历史知识来算岳飞在犯罪之后被宗泽赏识此时该当在东京开封宗泽麾下为统制官。 需得过上几年才是岳飞声名雀起之时在屡败金兵后渐次成为统兵大将。 沈拓心中稍觉遗憾却并不打算回到开封后立刻拜岳飞为统兵元帅。一个将才必定会有他光的时候与其拔苗助长不若就等着他自己破茧成蝶那天再加以重用更好。 此后三月余时间沈拓由着众蒙古人带路在草原各部的夹缝中穿行。间或有些部落来察问沈拓各人却也都换上了蒙古衣袍混在大队中无人看的出破绽。 而自黑山威福军司入境后很少看到巡兵只是偶有牧人也只当这一小队的骑兵是白鞑靼部落入兴庆府的使团。 待深入沙漠后更是人踪不见。沈拓部下却也很有折损有数十人死在途中。 历经千辛万苦却终在金天会六年宋建炎三年春三月出得沙漠。 这一日斜阳西下天气已开始和暖春风扑面枯草渐露新绿沈拓混在大队的蒙古兵中在一处草坡上下马坐地等候着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消息。 “官家我在前面看了夏人与宋境边防空虚只有一些老弱残卒巡视边墙低矮破败可以一跃而过!” “好!” 沈拓大喝一声霍然起身向着所有人道:“待到天黑急穿到边墙附近待冲入宋境咱们这一遭辛苦可总算是值得了!” 各人暴诺一声种极等宋人少年已是眼中带泪。 近两年的时光被俘为奴受尽种种屈辱而就在今夜能得回故国纵然是在冲关时战死却又有何妨? --------------- 我从北京参加唐家三少的婚礼刚到家从下周起力了大家多收多推荐吧! 第二卷 身返故国(3) 及至晚间天黑沈拓居中康承训导前二百余人借着夜色到得西夏与宋的关隘边墙之前。 夜色苍茫静谧无声。 唯有风掠过树从叶舒枝动。树林中草地内无数生灵并不理会人类的征战厮杀仍然展现出勃勃生气。 沈拓侧耳倾听只觉鸟飞虫鸣一片祥和。 康承训策马上前一步面带不安向着沈拓道:“官家白天探子来看还有些疲兵老卒在此巡视怎么夜间如此安静只怕有诈?” 沈拓先是沉吟半响之后方道:“虽然如此此地并不象是有伏兵。” 康承训点头道:“臣亦感觉如此。” 几个蒙古领兵的将领见沈拓半响不令一个个上得前来听到他们君臣对话亦都道:“臣等征战无数依臣等看这边墙处并无伏兵。” 沈拓终下决心向着众人笑道:“眼前纵有千万兵难道就能畏惧不前?承训你头前开路咱们跟上。” 康承训仍觉不妥此地是夏与宋交界一过此地便是宋之延州地界夏宋相争多年这些年来虽然宋金交战也没有道理在与宋国交界处尽弃守备的道理。 只是帝命难违当下只得应道:“是臣遵旨!” 说罢他以五十骑为先导率先自冲关过境。 沈拓率中军一百余骑紧随其后。 各人知道情形诡异并不敢稍做停歇整夜奔驰绝不爱惜马力。 待天明过晓东方露出几丝鱼肚白时这一小队骑兵竟是奔出了宋夏交界数百里外。 康承训得到一处高岗之上手搭凉棚张望却见不远处的一块小山谷里似有村庄模样。他心中激动立刻奔到沈拓身前叫道:“官家前面有个村庄咱们立刻过去歇息如何?” 奔行一夜人马都是累极此时放马稍息人也都是精神不振各人听到康承训一声大叫俱是抬头看他。 只见他连同身下战马都是满身满脸的水渍。 有汗水亦有泪水。 沈拓心中也是激动却知道此时需得谨慎并不能放浪行事。这康承训为人木讷忠忱以没主意为最大的主意此时居然有了主张。他回头张望蒙古人反正不是到了故乡无甚表情所有的宋人待卫都是面带狂热。 他心中始终以昨夜的情形而不安因强自收敛高兴的情绪只向一个懂汉语的蒙古十夫长令道:“你带一队人过去看看有无异常。” “是!” 一小队蒙古人绝尘而去沈拓也策马到高岗上去看。 典型的汉家建筑虽然不是青砖绿瓦却也是阡陌相间飞檐拱斗。 他亦不禁为之激动只觉得双眼又酸又涩难以自持。与康承训等人相比他的俘虏岁月远短于他们他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余诸人。 看到诸人都情绪难安沈拓跳下马来笑道:“近乡而情怯啊!何况咱们不只是还乡大好山河胡气冲天救亡图存在诸君了!” 沈拓回来究竟要如何做怎么做是与赵构争权夺利然后继续当年对金国一味退让还是安心当一个傀儡太上皇所有的近臣虽然与他日夜相伴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此时沈拓居然主动提及此事这些可又比回到宋境之内更让各人关心了。 当下所有的宋人俱都围拢过来看向沈拓。 沈拓微微一笑。别的不成做过多年领导把握群众心理开会讲讲话鼓舞士气这可是他的拿手活。 当下又道:“此次南逃朕每次思量都很觉抱愧。朕寻得机会逃出胡人掌控可是父皇尚在五国备受金人困苦。朕一逃出金人必定恼怒定会更加凌辱父皇。朕在千里之外却是心忧如焚。” 他这一番话却是当真把握住了各人的心理。宋人与汉唐不同什么武功文治都不及一个孝字。如果沈拓只顾自己不论是要做什么大事却把老子赵佶抛在一边不管那么下属也必定不会真心拥戴。 赵恒之所以一直被视为正朔靠的也正是这一套。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语一出眼前各人却果然露出感佩伤感之色却听沈拓又道:“除了君父尚有我千千万万忠良子民陷身北国沦为奴仆朕在此立誓必定要恢复故土迎回君父救我百姓于水火之中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这一番话在沈拓来说不过是为了鼓舞人心说的也确实是他的心声。听在这一干宋人耳中却是如同青天霹雳! 多少年了北宋除了开国的太祖与太宗兄弟二人其余君主都是胆小怕事的无能之辈一有战事肝胆俱裂。 宋真宗被寇准强逼到前线打了胜仗还一意求和就是这样的皇帝居然还被称做英武。而到了这个丧乱的大时代赵家的子孙却是一蟹不如一蟹软的简直好象没有筋骨一般。 而在此时居然从当年那个拥兵百万却执意求饶的皇帝口中说出了如此豪气干云的话各人一时间呆了竟是恍在梦中。 半响过后诸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涕泪交加跪倒在地泣道:“陛下有此英断臣等粉身相随死有何憾?” “好!”沈拓点头将各人一一扶起又道:“朕今日此语你们要多加宣讲要使我大宋百姓俱知朕意!” “是!” 沈拓大为满意。 眼前这些人都是他的近臣由他们大肆宣扬自己的话可比自己到处去讲更好。等若干天后所有的大宋百姓都会知道当年的软骨皇帝逃了回来要整军顿武收复故疆。如此一来每战必逃的赵构命运如何不问可知。 “嘿。” 沈拓微微冷笑一声他历史虽然不是很好可也知道赵构此时正在扬州金兵进击此人自扬州仓皇而逃竟致吓到阳痿。 天下终究不能让这种无能竖子来掌握! 正在此时那一小队蒙古兵却自远方的村方中飞而来。 情况有变!各人都是久经战阵立刻起身执矛拿刀翻身上马。稍顷过后那小队蒙古兵飞而来那十夫长急驰到沈拓身前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向沈拓道:“官家那村里没有百姓咱们隔的远远看了只看到有一小队金兵在村里驻扎!” “哦?” 沈拓并不熟谱战事只是目视康承训等人。 康承训道:“依臣看来延州只怕是失陷了。此地只然只是小村却是交通大道所以有金兵在此驻扎。” 他又紧接着道:“怪不得夏人退避三舍原来是收拢防线害怕金兵进逼夏境。” 沈拓道:“这且不管。咱们此时应该如何?” 康承训道:“咱们耽误不得延州失陷鄜州只怕也不保。只得快马加鞭不顾路上是否有金兵阻挡一意南下!” ============== 推荐 不灭僵尸 类别:东方玄幻|专栏作者:夜孤寒|书号:115523|总6466o点击总2539推荐|2oo7年5月21日更新 书号115523 身返故国(4) 各人听得此言心情振奋俱道:“官家此言有理!” 计较已定各人刚要起行沈拓却向那蒙古十夫长问道:“村里驻扎的金兵多不多百姓都逃光了么?” 那十夫长躬身一礼极利落的答道:“驻在村里的金兵怕有一百来人多半是契丹或汉兵女真人没几个。我远远听的全是汉话和契丹话。百姓么只怕都死光了吧村头小河沟里全是百姓的尸天虽不热却臭的熏人!” 他说的若无其事死的反正也不是蒙古人就算是蒙古人想必这十夫长也不在乎。 沈拓最恨屠戮当下恨的咬牙切齿。 各人看他脸色便道:“不如把这小队金兵宰光了咱们再走不迟。” 那十夫长也道:“他们军纪很是不好其实上头派这队金兵过来应是把守这道路的这些狗兵全驻在村里贪图舒服。这样的军人咱们一回合就全杀光了。” 沈拓终下决心挥手道:“好将这些畜生杀光一个不留。” 这一路行来为了害怕暴露行踪哪怕是有人寻衅沈拓的态度也是能躲则躲能逃则逃。三百蒙古兵全是乞颜部的精锐一个个嗜血善战跟着沈拓跑了几千里一个仗也不敢打心里当真是憋气之极。 他这一声令下百夫长赤那狞笑一声向着沈拓道:“跟着皇帝几千里唯有这一道旨意最合咱们的心意。” 说罢他当先狼叫手持铁矛向着不远处的村落冲去。 在他身后近三百蒙古兵相随而叫一个个紧随而去。过不多时只见那小小村落里烟火升起隐约间可以听到惨叫求饶声。 不过小半个时辰近三百蒙古兵已经将村落里的百来名金兵全数杀光。待他们杀气腾腾血染战袍奔回时几个宋人卫士竟是没来由的觉得胆寒心跳。 此事过后他们并不刻意隐讳行踪路遇大股金兵便加以躲避小股金兵则上前痛杀一气。旬月过后整个鄜延路上下皆知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股蒙古骑兵竟是逢人便杀。 沈拓原以为这样的行动必会引得金兵大股来剿却是不知什么原故整个鄜延数州金兵数量竟是不多任由得沈拓等人一路大杀特杀一直冲过渭水过得永兴却是轻松到得宋人地界。 宋境却与来时的诸州相同百姓离散烽火处处。有小股宋军骑兵见了沈拓一行却也并不上前只是急而退显是要回去禀报上官。 康承训见沈拓低头沉思“官家对面就是泾原地界大宋在此必定集结重兵不若派臣前去通传否则一会大兵云集不好说话。” 沈拓心中所思却并不在此。此处情形很是诡异金兵看似强大其实驻防的几万兵马多半是步兵而且以契丹和汉兵为主战斗力很是低下。 而与之相反一入宋境小股的骑兵队伍已经见了十几支而且部勒分明军纪严明一看到沈拓众人并没有人上来贪功邀斗而是有的迅后退有的远远相随观察。 看军旗番号也是分属不同的部队如此一来宋兵在泾源一带集结大军已属明显之极。 “官家?” 沈拓半天不答康承训却是急的满头大汗。兵凶战危一会子几千宋兵涌将过来到时候就算表明身份谁知道是不是刀枪无眼万一伤了沈拓那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好你去吧万事小心。” “是!”康承训兴奋的满脸放光。万里奔波所为之事正在今朝。 “承训稍等。” 沈拓将康承训叫住沉吟道:“咱们君臣仓猝奔逃身上什么信物也没有。事情顺遂便也罢了若是……” 康承训只是武人哪里懂得沈拓意思。 若是此地负责的武将领是赵构心腹若是沈拓出逃的消息已经南传赵构心里有了提防这会子贸然与宋军将领接洽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那可比被金兵抓回去更加凄惨了。 “种极?”沈拓稍一沉吟心中已有计较。 “臣在!” “你与康承训一起去打听一下你种家还有什么人在此!” “是臣晓得了。” 沈拓闻言盯视他一眼。康承训不懂的事这种极小小年纪竟似明白沈拓之意。 数月奔波种极已是锻炼的极为沉稳坚毅黝黑的面孔上竟是面无表情。只是与沈拓面光相接时到底是年纪尚小忍不住将眼帘低垂不敢与沈拓对视。 沈拓微微一笑只道:“折孝忠薛强你们与种极同去。” 几个西兵世家的少年一起应了策马到得种极身后相随着康承训一同向南奔去。 此时天近正午又时值四月各人立马在平原高岗又是都身着战甲没有树木遮阴太阳直洒下来不一会功夫只觉额头后背上汗水直冒。 沈拓微一招手合不勒送给他的几个那可儿立刻上前知道他意思后便立刻将腰间皮囊解下递给沈拓。 沈拓手持皮囊仰头痛饮甘洌清甜的河水直入喉中几大口喝下来只觉得身上燥热稍去渐渐清凉。 因笑道:“喝水比喝马奶解渴你们也喝。” 几个蒙古人一起摇头憨笑道:“官家自己喝便罢了咱们还只是喝马奶。” 当时蒙古人纯朴之风尚存出征远行什么行李也不必带。只是在身上佩一个皮囊一则可以盛装马奶征战渡河时将皮囊鼓气充满便是一个上好的渡河工具。除此之外只有一些用来缝补衣甲的针线、弓弦等物。除此之外竟是身无长物。 渡沙漠时曾经有好些天食物饮水接济不上沈拓等宋人也只好喝马奶来活命旁人也罢了沈拓每次喝时都如同喝药当真是苦不堪言。 沈拓见他们摇头也不勉强只又笑道:“也罢待到了州县府城朕必定多赏好酒给你们让你们喝个够!” 此话一出不但几个那可儿大喜就是其余的蒙古将领也是喜上眉梢。 沈拓待自己的宋人侍卫尚有些恩威并施的味道待这些蒙古兵将却是从不斥责打骂是以这些蒙古人虽然远离故乡却也知道只要沈拓有朝一日重得帝位他们必定多得金银赏赐竟是没有人以离家万里为苦。 而沈拓心中亦是明白眼下他可以倚重的完全信任的除了那少数几个侍卫外便是这一群率兽食人的蒙古人。 各人正在欢喜几个蒙兵却用蒙语大叫沈拓急忙回头却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无数宋兵正黑压压的涌将过来。 沈拓浑身一震心知绝不是前来迎接自己。虽然隔的尚远却能看的出这大股宋兵是以战阵模样压来刀手、矛手、箭手依次排开阳光下兵器耀眼人行处尘烟滚滚遮天蔽日。 “克鲁克鲁!” 蒙古兵生性凶残擅战眼看对方是成战阵而来却也不惧一个个用蒙语起劲大叫喊打喊杀。 身返故国(5) 沈拓心中却是明白眼前压过来的宋兵全是步兵以蒙古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原在于快的机动能力。蒙古入侵南宋时其实南宋士兵的个人战力竟是并不在蒙古人之下。重甲强弓、精锐的武器这些累加在一起再加上有孟珙那样的名将指挥竟使得蒙古侵宋的早期占不到一点便宜。 蒙古人无法只得使用惯技以骑兵四处侵袭扯动宋军防线乘虚而入以优势兵力打败劣势宋军。饶是如此也是在宋朝越来越**士兵素质和武器质量不断下降再加上时无大将竟以范文虎那样的人渣为主将在足足五十年后南宋方被蒙古所灭。 现下的这个局面眼前的宋兵显然是西兵精锐步列整齐杀气盈天这几百蒙古人再能打陷到这几千禁军阵中也必定是有死无生。 沈拓心中焦急却也不知道康承训与种极等人出了什么差错只得顿足道:“咱们先撤他们没有骑兵奈何不得咱们。” 却听几个蒙古将官齐道:“皇帝你看。” 沈拓转头一看却见已方退路方向有着足有两三千的骑兵四散列队将他们的退路堵的磁实。 看着这近万的宋兵杀气腾腾逼将过来他哭笑不得心道:“怎么打女真人不见他们如此威猛。” 百夫长赤那问道:“官家他们不服你么?那咱们下去冲杀一阵打倒他们服!” 其余诸蒙古将领亦道:“不错皇帝的位子和咱们汗位一样还得靠刀子来争皇帝放心咱们一定助你夺位!” 沈拓连连苦笑摇头不已只向他们道:“放下刀剑各人下马不要有异动。” 赤那争眼瞠目诧道:“咱们有几百人就算打不过也能护得皇帝冲杀出去这样就降了也太丢脸。” 沈拓厉声道:“蒙古的好汉子是这样对主人的命令吗?” 当日合不勒将这些蒙古人派遣给他可是言明从此奉沈拓为主沈拓既出此语一众蒙古人无奈却也只得解下身上武器丢在地上然后一个个跳下马来盘膝而坐。 这对蒙古人是莫大的耻辱自赤那以下各人都是气的脸色铁青。 沈拓却也懒得去理康承训等人所去不远料来没有与宋军高级将领见面这些部队想必是早已部署并不是知道自己身份后仍然如此。 若是此时自己大乱方寸竟是带队奔逃那么乱军之中能否冲出尚在两可之间若是给人机会大做文章却比现下的局面要更加头疼。 于今之计就是镇之以静! 好在他在金国见过世面论起凶残擅战眼前的宋兵尽管明显是精锐却在整体感觉上弱了女真人和蒙古人不知道多少。 五六千人这么杀气腾腾的压将过来给沈拓的压力感甚至还不如自己麾下这三百蒙古骑士冲锋时的感觉。 如此一来围拢过来的宋兵却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隔的老远就看到他们一个个跃下马来抛掉兵器竟是一副任凭宰割的模样。 待围到三百步左右大队宋军终于停下脚步与对面的宋兵骑兵会合将这小股蒙古骑兵围了个严实。 刀手与矛手在前退开缝隙更多的弓箭手与弩手上前张弓搭箭。 眼看着冰冷的箭矢对准自己所有的蒙古人却是面露不屑之色在他们看来天下骑射除了女真尚没有人能与他们一较雄长。 沈拓却是知道厉害宋自开国以来失了河套地区无法养马一直没有成规模的骑兵为了对抗契丹铁骑一直注重步兵的远射能力是以得到夏人的神臂弓后大量装备宋军一支百人的队伍刀矛手不过二十余人其余都是弓箭手。自己这一边只要稍有异动只怕万箭齐瞬息之间所有人的身上都要多出几个血窟窿。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过不多时一个宋军骑校策马前来在众人身前大声喝问。 好在对面的宋军将领显然也知异样这队兵不战不逃必有原故。 沈拓略一思忖心中已有计较。因低头召来一个侍卫向他吩咐道:“休说朕在就说你们自漠北逃出带来朕父子口信且看那带队将领是何反应。” “是!” 那侍卫得令跨上马去到得那喊话的小校身前向他低声说了几句。 那小校闻言大震不敢怠慢当下将那侍卫带上急行归队。 沈拓微闭双目虽然眼前生死莫测心中却是一片宁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的时候人根本无法把握自己。 只要做出了最大努力成事于否就真的只能看老天了。 过不多时却有数十骑随那侍卫奔行而回一路到沈拓身前不远。 却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将军靠在最前虽然面目白皙直若书生。却是一脸傲气只身单人就敢一直骑到蒙古人身前几步远看到各人抬眼看他咪着眼扬着脸打量着盘腿而坐的蒙古将士。 赤那等人大怒紧握双拳直欲站起与宋人厮杀一番方能出气。 只是刚要出声之际却听那将军冷哼一声眼神突然变的凌厉之极扫视众人。各人心中均是一凛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唯有对自己有着绝大自信指挥过千军万马厮杀视人命如草芥的统兵上将方有这样的威势。 却听他冷笑道:“胡说八道这些蛮子能为二帝带来口信?什么御驾身边的侍卫全是胡扯。我曾经在东京远远见过二帝圣驾身边的侍卫也曾见过几个怎么这些人却一个也不认识?” 沈拓身边的侍卫当日多有战死在五国城时除了康承训等少数几人多半是新招入卫这将军不识却也并不奇怪。 “全数杀了!”那将军将马一回挥手下令。 蒙古人中也多有几个懂汉话的闻言大急若不是沈拓下了死令当即就要跳起来与他搏命。 沈拓不再犹疑既然这人说见过他那么就博上一搏吧。 当下从众人队中挤出向着对方大声道:“你见过朕叫做什么?为什么朕竟不记得?” 这人说他曾“远远”见过皇帝想必当初也不是什么高级武官沈拓亦是不认识他既然如此不若博上一搏却看对方如何。 身返故国(6) 那将军原都准备离去听得沈拓一语却是急忙回头。 先用眼神直视沈拓半响不曾稍稍移动一下。 沈拓表面镇静自若背心却是如被针扎汗如雨下。 半响过后那将军猛然跳下马来双手扒在地上膝行向前身上的甲衣锵然做响。待到沈拓身前方才以头碰地大声泣道:“臣吴玠叩见陛下!” “好好好。”沈拓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对答。 看他仍然在叩不止沈拓急忙跳下马去将吴玠扶起。 这么一会功夫吴玠已经额头见血淋漓不止。 沈拓看的心中侧然不禁道:“将军何苦如此。”又问道:“你是何时见过朕?” 吴玠脸上已经是涕泪横流皇帝问话却不敢不答只得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却是昂然答道:“臣在靖康元年为忠训郎曾随渭州经略使席贡入卫京师。陛下当日与枢相李大人一同上城头检视军马臣与诸武官曾一同见驾报名请见。想是当日人太多陛下不记得臣了。” 又叩道:“臣等无能无用之极使陛下陷身胡人之手现下平安归来是我大宋亿兆生民大喜臣喜极而泣不知所云尚乞陛下恕罪。” 沈拓心中感慨。在吴玠这样的统兵大将眼里自己这个皇帝是否有用或无能误国并不紧要更为关键的是皇帝实际上是国家的代表皇帝被俘是举国上下的耻辱怪不得多年之后岳飞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迎还二帝! 因只道:“将军忠勇朕感念之!” 吴玠这才借机别过头去以袖拭泪。他如此模样却教身边的那些蒙古人极为诧异。蒙古人只在大汗或父母逝世时才会以刀割面大哭以送。象吴玠这样趴跪在沈拓身前哭的如同孩童一般却是蒙古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拓见他情绪稍稍平静便又问道:“将军现任何职?” 吴玠答道:“臣现任忠州刺史左行营兵马统制官。” 沈拓微微点头知道这人阶级并不是很高只算是中级军官。统制一级是宋朝军一级部队的最高长官。 宋制设厢、军、营、都四级每都百人每营五都军管五营每厢三军。至北宋末改革军制设正将副将每将人数不一都是以职业军人为每军设一百多将置统制为正官统领为副将。吴玠此人现下应是将统管的军队全数集结在此。 便点头道:“如此就请将军护卫朕之安全!” 吴玠毫不犹豫立刻答道:“臣愿以此身护得陛下平安!” 说罢厉声向稍远处懵懂中的诸多将校叫道:“尔等还等什么快来拜见皇帝陛下!” 此地将校多半是下级军官哪里曾见过皇帝。看到吴玠哭泣下拜各人早就呆了此时听他叫喊连忙滚下马来急忙上前一个个以大礼向沈拓参拜。 待礼毕起身方有一个将军嗫嚅道:“吴将军不是说陛下此时在扬州么怎么会到了此处?” 吴玠狠狠看他一眼恶声恶调的答道:“陛下在靖康二年蒙尘北狩刚刚辛苦归来!” 那正将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不敢再说。 诸人这才明白这原来不是赵构却是被俘往北方的钦宗皇帝。各人俱是武人心中都以靖康年的事为平生大耻一听原是赵恒归来俱是面露激动之色有不少人再次趴伏在地连连叩激动之余不在适才吴玠之下。 只是武人俱是性直感念之余却都在想:“这位陛下回来却不知道扬州的陛下怎么办。”又都想:“这才是正经的皇帝太上皇的长子建炎皇帝不过是藩王只怕要让位的。却不知道陛下的诏书什么时候过去。若是康王不受那可有热闹了。” 沈拓却如何看不清这些武夫的心思见他们神情有些尴尬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思。 只是他却也不好在这些人面前宣讲明示只是又向吴玠道:“这些蒙古人是逃亡时相随左右朕很信任将军亦可善待他们不必怀疑。” 吴玠却道:“这怎么能行陛下既然回来自然由臣护卫这些蒙古人毕竟是异族怎么还能护卫在陛下身边。” 此语一出众蒙古人原本就因他的态度愤怒此时又听他侮辱自己的忠诚更是愤恨不由得站起身来指着他叫骂。 沈拓亦是不满却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淡淡道:“朕万里归来他们一直在左右若是此时就将他们驱赶离散天下人如何视朕?将军不必多说还是由他们帖身护卫。” 毕竟是帝王之威吴玠看他神情不善也只得罢了。只是在心中暗想:“当日在东京见陛下陛下很是文弱看起来不过是个秀才模样这些时日下来眉宇间竟有坚毅果决之色断事也很决绝看来竟是有大变。” 他心中有些不放心不由又仔细看了沈拓几眼却不是皇帝是谁。 当下跪倒在地请了沈拓上马然后下令所有兵马收拢护卫在沈拓四周。 如此迤逦而行刚出十里却见前面烟尘大声显是有大队人马来到。 明知此地不可能有大股金兵吴玠却是很谨慎止住大队行进摆开阵形静候对方前来。 稍顷过后却是大股骑兵先来略近一些吴玠便看到旗号因向沈拓笑道:“陛下是川陕宣抚制置使张大人来了。” “喔?张浚?”沈拓暗自出了一把冷汗好在当初还喜欢看看史书不然就要当场出乖露丑。 能做到一路制置使的怎么说也是朝中大员自己若是不识纵然和赵恒共用一副躯体也要受人怀疑。 吴玠微微点头答道:“回陛下是张浚。” 沈拓听他语气却未见得有如他脸色表现的那般愉快。再看其眸却已是冰凉如水。 此时却无法计较这陕西的文官和武将是否和睦这张浚此时是主战派的代表之一在朝任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此次过来川陕也是主动要求此人向赵构言道:中兴当以川陕始。也是当时少有的真知灼见赵构对他也极为信任是左仆射赵鼎的得力同盟两人在建炎年和绍兴初年一力主战对南宋偏安一隅立了大功也算是历史名臣沈拓对他也极为期待。只是此人忠心耿耿却不知道是对国家还是对赵构对他沈拓究竟如何还需再看。 张浚此时是督陕大将来到陕西不久兴水利劝屯田裁冗兵一时间陕西颇有些新气象也极受西兵将领的尊重。 看他近了吴玠以下俱都下马相迎。 唯有沈拓安坐马上巍然不动。 张浚却也并没有做朝廷大员的打扮寻常士绅衣帽骑一匹健马直突向前。他驶得稍近沈拓拿眼去看此人四十多岁年纪面黄短须满脸精干之色却不象寻常宋廷文官一副懦弱迂腐模样。 此人却也看到沈拓开始还面露难以置信模样却已经不敢继续骑马跳将下来。步行再走几步脸上终露出确定神情。 离沈拓尚十余步远便是趴伏在地报名行礼泣不成声。 这样的表现却也在沈拓料中。宋朝文官此时不论如何无耻怯战却还没有藐视皇帝的人存在。若是武将还能干犯帝驾文官却绝不可能。 他驱马上前几步离的稍近却并不下马只在马上略一弯腰向张浚温言道:“卿来辛苦且起身说话。” 如果说适才张浚还有些残留的怀疑此时却是烟消云散。他连连叩悲泣不已竟是难以自持。 靖康初年张浚为太常薄常待皇帝左右对沈拓模样举止熟到不能再熟他如此一叩身后数万兵将一起伏身趴叩在地一起行礼。 沈拓放眼看去竟是黑压压跪倒了一片除张浚外数万兵马显然也是知道了沈拓身份相随着张浚一起大放悲声。 他在后世也是位高权重却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竭诚效忠如此的全无保留如此的拥戴忠忱。 只觉一股酸气直逼眼眶忍不住也是泪流满面。 身返故国(7) 他策马向前将那些跪伏在地的将士一一劝起因人数委实太多竟是骑马绕了半天。 数万将士伤心之余却也看到皇帝伤心流泪不觉更是铭感于心悲难自禁。 待沈拓回到原地万岁之声不绝于耳响彻云宵。 古人尊重皇帝至此诚然非虚饰之言。 此地混乱却也不便说话张浚等人簇拥着沈拓一路南行。沿途之中却也有数十万百姓闻风而至引浆持壶跪在道路两侧见到沈拓单人独骑行在队伍最前各人心知这便是皇帝当下山呼鼓舞连呼万岁。 及至泾州城内却也是香花处处城内各商铺均摆下香案果烛沿途欢迎。 沈拓心中暗叹宋室毕竟待士大夫和百姓不薄虽然有赵佶花石纲之害以致东南有方腊起义其实全国民心并未背离人心向宋方致有南宋偏安。 泾源与秦风相同一向是宋朝对抗西夏的重镇城池修的高大巍峨城内建筑也是方正古朴道路宽敞。 沈拓身后相随的众蒙古骑兵却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大城一个个睁眼歪嘴看的呆。 种极等少年侍卫看了心中暗暗笑都道:“这里不过是大宋的军镇若到了洛阳开封甚至扬州、苏州等处还不得把眼珠子瞪掉下来。” 待到了泾州刺史府中沈拓在正堂中端坐了由张浚领头其余诸多边臣、将军一起拜见行礼。 沈拓温言嘉勉令众人起身。 除张浚外尚有秦凤路总管张俊、渭州经略使席贡、泾原统制统制官刘琦环庆军统制赵哲、熙河军统制关师古等边臣大将随同参见。 除张浚外张俊身为后来的中兴四将之一沈拓却也知之甚详。此人在靖康之初屡立战功由最下级的弓箭手屡被拔迁自最下级的武官做到御营都统制拜节度使封郡王在此时还有些英武奈何后来为了附合赵构之意以保富贵竟然相帮秦桧陷害岳飞犯下滔天大罪。而他的部下也由精锐之师变成乌合之众每战必败。 此时的张俊已经是御前军的统制官到这陕西来是因为与张浚交厚赵构又同意张浚经略川陕之计这才派了他来。 沈拓甚厌其人表面上却与众将相同对待并无特异之处。 其余刘琦、关师古等人皆是川陕大汉边将世家向沈拓见过便昂然侍立左右。 厅内一时间竟是悄无声息。 沈拓刚回来时给各人的冲激已然渐渐过去摆在当前的却是很尴尬的现实。扬州有一个皇帝这里却又有了一个各人如何自处若是沈拓下令赵构逊位却又当如何? 相比与寻常武将最尴尬的却是张浚。他身为朝中高官又是右相又兼枢密赵构派他来川陕总理一应大权对他极是信重依赖。 沈拓不来此地一切事物皆由他做主。沈拓一至他身为臣子自然要奉沈拓为主。只是一来沈拓身份有些尴尬二来前车之鉴犹在张浚却不如武将那般死忠身为文臣其实在心里对沈拓颇有微辞只是以他的教养身份纵然是明知沈拓才德俱有不足却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绝不敢去多想。 君臣父子在古代中国是一道枷锁锁住了多少能人志士上进之路却在此时成为沈拓最大的护身法宝。 张浚沉吟半响终是无法摆脱多年教养所形成的思维定式场中静默终要由他先行打破。 因向沈拓拱手道:“陛下北狩归来臣等欣悦之至。当诏告天下以慰大宋亿兆生民百姓之心。” 沈拓点头笑道:“此事需早行一应事物交由相公去办。” 张浚微微抬头与沈拓对视一眼。只觉对方眸子晶莹剔透看似单纯只是偶尔波光闪过竟觉得深不可测。他此语其实表示效忠无论如何沈拓的皇帝地位不容侵犯忽视这也是一个士大夫官员应有的操守。 只是沈拓如此迅捷应答却不由得让他心中一凛答道:“臣一会便命人刻板开印以诏帖颁行天下。” 却终是忍不住向沈拓问道:“陛下泾州偏狭不宜驻跸圣驾不若还都开封?” 沈拓心中雪亮张浚此言一来是试探他将如何处置赵构建极称帝一事二来是要看这个皇帝有没有胆量临敌前线。知开封府的宗泽已在建炎二年逝世死前多次上书赵构请还都开封前临前敌。赵构胆小如鼠哪里敢于答应。宗泽悲愤之极身体每况愈下临终之时尚且振臂大呼:“过河过河!” 忠臣义士之死最伤人心。赵构之举令主战派官员武将失望之极。只是此人白马渡河收拾残局有大功于社稷沈拓若还是一如当初那么天下臣民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此事沈拓思量良久张浚一问便立时答道:“九弟现在扬州开封无人朕每思当日大局崩坏便是因开封不守。既然九弟不到开封那么朕不回去却置义勇之士于何地?卿纵不言朕亦决意还都开封!” 此语一出不但张浚大为激动在场列席的诸多边臣将帅亦是感念。沈拓称赵构为九弟不称康王便是间接承认了赵构称帝的合法性避免各人要立刻陷入二帝相争的尴尬局面之中。而愿意还都开封对激励中原地区的将士也有着无可替代的绝大作用。如此一来各人心中一块大石算是放下都觉皇帝经过北狩一事与往日已经有了绝大不同。 当下各人一起躬身向沈拓道:“陛下英断臣等定当竭力报效护卫陛下还都!” 沈拓微微一笑不再多说此事只是向张浚问道:“相公原是枢臣不在扬州九弟身边来川陕做甚?” 张浚躬身答道:“臣言中兴当从川陕始。而金兵将攻略东南为减轻东南压力便在关陕集结大兵兵薄永兴陛下此来路遇大兵便是臣在此集结而成再过一些时日诸路兵马齐集就可兵。” “中兴当从川陕始好!”沈拓先是点头嘉许然后又问道:“诸路兵有多少金兵多少?这些相公可曾清楚?” 张浚道:“金军主力均由兀术率领此时兵压东南在关陕一带不过是两三万人且老弱之师没有战力。只是我军调动很难粮草供应亦要时日若是此时就能动手只怕立刻可以得胜。” 说罢面露得意之色。张浚自入陕后数月间已经将原本纷乱不堪的局面稍理出一些头绪来此时集结在泾源各地的宋兵怕已接近三十万只要再过一个月集结的大军可以过五十万。自宋金开战以来还从来没有集结过如此大军行主动攻击在正面战场与金人力战之事。他以一介文臣只要战胜便可以立下赫赫之功却教他如何不得意。 沈拓看他神情脸色知道此人已经部署完毕大战即。他心中不安自己记忆中除了岳飞收复襄、邓在朱仙镇大败金军外南宋对金的战事虽然得胜都以守势以逸待劳方能战胜。 而张浚此时集结大军如此规模史书上却没有战胜的记录那么想必是打了败仗。西兵是宋朝精锐而此时中兴四将的队伍尚未成形西军在此若是尽丧主力那么整个战场的主动权就拱手让给金人宋朝再也没有牵制敌人的能力。 怪不得赵构在其后几年中狼狈不堪被金兵打的一路南逃甚至在建康逃后一路颠簸海上经年不敢上6地只有在入临安后岳飞等部实力大涨越战越强他才能安稳。 沈拓心中不安有心要劝张浚慎重行事却因为自己的“前科”而不敢声心中着实郁闷。呆了半响方道:“朕既然在此那么自然不可置身事外行营打仗朕亦亲临。此战大宋必胜!” 身返故国(8) 此语一出堂中立时静的好似一座坟墓一般。 张浚呆了半天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眼前的皇帝之口。他期期艾艾劝道:“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行此冒险之事万万不可!” 其余诸将亦道:“陛下坐镇西京即可待咱们打败了金兵奉安东京号召万民不可亲身赴险。” 沈拓也早知众人必定会如此反应却也不慌只又缓缓道:“北狩嘿其实身为俘虏奴隶其中苦楚唯朕自知。” “陛下!” 众人哪经的起他如此都是脸上变色齐声相劝。 沈拓却是不管只站起身来慢慢踱到窗前凝视窗外。 碧空如洗白云片片。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如此说开始他尚有些做作待到此时词中之美却是深深打动了沈拓自己吟哦到最后已是悲不自胜。 “陛下节哀靖康年事臣等亦无能无用非陛下一人之过!” 张浚等人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皇帝做如此亡国之君悲泣之声而李后主被俘后境遇还远过沈拓当日被金人侮辱的惨况沈拓如此各人心中如何能不感同身受。 他们苦苦相劝沈拓却是突然收了悲容目视群臣淡然道:“昨日之耻亦去了朕昨日之非。今日之朕却再也不会畏怯惧战!既然要与女真人大战那么朕身在此处怎可不亲赴戎机以鼓士气?当日寇准抗击契丹真宗皇帝什么也不必做只是亲临前线禁军将士便奋勇十倍朕虽不及真宗皇帝却也愿为将士们击鼓邀战!” 张俊等人尚在迟疑吴玠却抢前一步向沈拓道:“臣等感愧陛下如此臣等敢不效死!” 由他带头其余诸将亦齐道:“陛下亲征必可获胜!” 张浚无法可想亦只得相随施礼以赞同沈拓亲征之举。 此事议定沈拓心中有如一块大石落定无论如何他也要相机处断此次陕西大战为宋朝保留元气。 此役除非是打的惨败不然对他则有百利而无一害。 因沈拓初至各人却也并没有与他多说细物只由张浚又问候了几句起居便罢。 见沈拓面带疲惫各人知他万里奔波此时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精神必然疲惫当下由张浚带头众人向沈拓辞出。 张浚临行兀自不安向沈拓道:“陛下此地官舍太过简陋臣一会下去便着人前来修补增益伺候的下人才数十人亦嫌不够臣行文各地精取良家女子到陛下身边可以稍稍补上不足。” 沈拓连连摇头只道:“一瓦不动一人不增。” 张浚知他在东京时就很减省这样的回答却也并不意外只又劝了几句见沈拓意思坚决便也不再劝他告辞请出。 沈拓却也不便相送只在堂前看着各人乱纷纷离去。放眼看去这小小泾州刺史府外此时竟是大军云集甲胄鲜亮刀矛耀眼。 张浚及诸将唯恐皇帝再出意外他们无法对天下人交待。各人心知情况复杂却旁人却也不能完全放心因此尽全是将自己的心腹亲兵留下。于是这府衙四周除了沈拓自己的三百蒙古骑兵外竟是留有过千甲兵将这府邸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别想飞的进来。 沈拓看了心中暗笑对赵构小子他自然别有打算。只是现下他不会对赵构动手赵构也不会傻到立刻对他动手。 张浚刚至府门张俊却是迎上前来向他道:“相公官家要亲征之举恐其中自有深意请相公谨慎。” “哦?” “相公负川陕重任财权人权皆有况且手绾兵符指挥提调数十万西军劲旅如此责任不可轻率而放弃。” 张浚摇头叹道:“我何尝不知陛下要亲征其中亦有夺权之意。然而我们做臣子的难道能和陛下相抗?”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半响过后张俊方道:“我与你相交莫逆你以腹心待我是以刚刚如此说话。其实若是陛下当真奋勇克复山河指日可期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二心不成。” 张浚连连点头却仍是愁道:“却不知道如何给扬州禀报不论如何天无二日两位陛下如何相处却愁死我了。” “若是此处的陛下愿为太乙宫主岂不更好?” 虽然白日当空光线明亮张俊此时的脸色却是有些阴森。 “不可。陛下当日北狩虽有处置不当失之柔弱之处却仍然是太上嫡子名正言顺。若是行此逆臣之事天下人如何看咱们?扬州又如何以威德大义制御天下!如此一来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张俊不敢置答半响过后方道:“只是咱们……唉我总觉此事有负扬州所托。” 张浚神色严峻道:“二帝不相争臣子皆效命天下事还有希望。我看这里的意思也不是要争只是人皆善变将来若有反复方是咱们力争的时候。” “对!若是官家待扬州不公虽然他是嫡长咱们也要力争。” “正是此理。” 两人计较已定却是回府各自修书至于如何对赵构陈明此事侧重的角度是否不同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沈拓驾临陕西一事瞬息间传遍天下。金人原本还欲遮掩此事一面在河东河北加大搜索一面派人在草原各部中大许好处期望各部能与金兵一起进击乞颜部合不勒以弄清沈拓是否还在蒙古部中。 只是合不勒得了沈拓十六字决原本含糊不清的草原部落的骑兵游战法竟立时变的层次分明有章有法。十万各族联军深入草原粮道漫长屡被袭扰想寻着合不勒主力决战却是踪影不见。想烧杀抢掠一下以损伤乞颜部的实力却连一顶蒙古帐篷也没有见着。 如此一来金兵被拖的苦不堪言再加上要对宋朝用兵种种器械人员俱有不足之处没奈何却只得由吴乞买主动低头派了使者向合不勒宣诏以示既往不咎。 合不勒已经得了诺大好处继续和金人斗下去也有些吃力当即便受诏领命表示不再与上国对抗。 至于使者问起沈拓一事合不勒却是光棍直接道:“蒙古人没有出卖朋友的习惯。” 身返故国(9) 他如此强项金国上下虽恨的牙痒痒却也是无计可设。正头疼间却由陕西传来沈拓北狩归来消息而且自张浚后吴敏等朝中文官大员也到了泾州亲自证实。 如此一来金国上下立时颜面无光。原本就决定要对东南动手却是立刻加快了脚步。 宗瀚原本年老多病不欲多到南方受热此时却也无法在与蒙古人和约初定之时便带了几万女真精锐南下。 他也不同兀术合兵一处直接自山东南下至准东大破宋天长军兵临扬州。江准制置使刘光世领大军前往迎敌他却是中兴四将中最无能无用的一个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刘部大军尚且没有与金兵交战便已经全被溃败刘光世只带了几百亲兵狠狈逃回扬州。 前线如此溃败扬州城内却仍然是歌舞升平。 宰相汪伯彦、黄潜善兀自带着高僧说法前线军报频传城内百姓四散而逃凡有请示者他们都只道:“不要怕已有举措应对。” 官员如此赵构却也是过得一天算一天。自传来兄长返回陕西一事他便日日头疼哪里顾得上前方战事如何。 这一夜多饮两杯正自睡的香甜凌晨时分却被内待省押班康履推醒。 他极为恼怒盯着康履叫骂道:“怎么了连你也不当朕是皇帝了?” 康履额头大汗淋漓知道皇帝最近心烦因很多文武大臣并不等他同意就到泾州参拜其兄而很是恼怒。 最近几天已经有好多名内侍因为此事被赵构下令杀死。 他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官家臣怎么敢。是前去天长打探的内侍返回金人已经破了天长刘光世部大败最迟到明天响午金兵必至!” 此语一出赵构只觉得浑身一冷原本酒后燥热身上汗此时冷热相逼竟不由得打起寒战来。 “官家官家!” 看着他懵懵懂懂康履大急不停摇晃推搡着赵构。却是一时不慎将床边的一碗冷茶打翻正浇在赵构小腹。 “啊……” 赵构被冷水一激只觉小腹间一片冰冷神智却是清醒的多了。连忙跳起身来手忙脚乱的穿上衣袍甲胄。 再看看天色不过是刚刚破晓。 虽说金兵离的尚远他却急不可待立刻下令传集卫士连后妃也弃之不顾身边簇拥了几个侍卫之后便立刻下令出。 他自南门而出因为逃的尚早道路并未阻塞一路打马急行一直到数十里外的扬子桥畔方才驻马稍歇。 歇息好久之后方才6续有朝中的文臣武将赶到汇集了几百人。 赵构叫过一名卫士问道:“城中怎么样了?” 那卫士脸色又红又白直筒筒的向赵构答道:“陛下逃走后城中大乱。百姓口口相传都说陛下弃万民不顾金兵即将杀来于是城内十数万人一起出逃都往那南门去。加上文武官员宫中后妃宫人将士僧道挤成一团。臣在城门时被挤死踩死的老弱妇孺已过千人尸体成泥血水和肠子流了一地都是其况惨不可言。” 他说的如此凄惨不但自己眼中泪流不止就是其余众人也都流泪。 赵构却是不管不顾只颤抖着手拿过缰绳便要上马再逃。 那卫士终于忍耐不住将他的马绳拉住叫道:“陛下攻破天长的金兵不到万人而且从北方几千里下来疲惫不堪城中尚有数万守兵足堪一战!陛下只要不走将士必定用命百姓必定相随万余金兵又有何惧?” 赵构急于逃命却被他攀住马头心中不由大怒只是此时用人之际却也不想责罚只道:“松手国家大事你一个卫士知道什么。” 那卫士却是强项只道:“听说靖康皇帝要回开封陛下这么躲让怎么对得起他?” “你大胆!” 赵构这几日心头最惧怕的就是此事哪里容得这卫士如此挑衅当下勃然大怒拔出佩剑恶狠狠往那卫士心口刺去。 那卫士“呃”了一声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了一眼赵构胸口鲜血四溅将赵构手中宝剑弄的血污一片。 赵构心中慌乱也不理会只道:“快走!” 他这一去却是狼狈之极。耽搁了这么一会功夫瓜洲渡口那边已经是人山人海十几二十万的扬州市民涌到渡口将所有的渡船抢的一空。而原本的船夫见不是事早就一个个躲的老远不敢摆渡。 这么乱的情形赵构却也想象不到一时间竟是慌了手脚。 没奈何在长江边上四处寻找总算寻得一条小船重金许给船夫那船夫却只不肯靠岸只道:“岸边这么多人我怎么敢靠近一近前来怕不就压沉了。” 赵构急的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表露自己身份来压这船夫急切间连百姓的哭叫声也仿佛是女真人就要杀将过来。当下将心一横策马入江自己拉着马缰绳泅渡好在那小船离的不远游上一会功夫终成功爬到船上。 他此去之后只身单人手持一把宝剑茫然四顾竟是无可依靠。 一直到镇江知府钱伯言知道赵构在西津口登6上岸派出当地守兵四处寻找将他迎入镇江府内居住这才稍稍安定。 在镇江住了几天收拢了一些残兵逃官后赵构又逃到建康再一路躲到杭州这才稍稍安心。 在他逃后不久傍晚时分五百名金兵先头部队先到扬州烧杀抢掠**妇女第二天万余金兵骑兵主力追到瓜洲渡十几万百姓尚且没有渡江金兵大杀大砍一时间长江内浮尸数万浮尸成片岸边的百姓死伤惨重血污狼藉。 第三日又有数千金兵来到再次抢烧扬州官府典籍官室仪物朝官女眷和官女都被烧光抢光大杀大抢三天后扬州城几乎成为空地残破不堪金兵这才缓缓而退。 宗瀚知道这一仗将宋室御营主力打光大江南北几无战兵因为如此虽然天气炎热他却决意稍稍歇息调整后便带着大军渡江一举灭掉宋室朝廷。 宗瀚如此得意兀术却听闻沈拓回到陕西集结大兵危胁永兴。他心中明白江南无有大的战事而江南水网密布眼看天气就要转热宗瀚部下多是重甲骑兵又是北人天气一热必定是徒劳无功白白辛苦罢了。 而陕西一带集结的宋兵足有五十余万虽然有相当的民伕在内能战的禁军主力也有二十余万人此战若是打胜他的声威权势自然会水涨船高。 于是自三月起兀术由准南急向京西移动沿途令符急召集大军准备待他人到时要集结一支过十万人最少有一半以上是以精锐女真骑兵所组成的强大部队。 大战一触即。 我更的快你们的票不快! 经略关陕(1) 沈拓揽过亲征大权却也并没有事必躬亲。他心中明白自己就算真是钦宗亲临对调配军队划拨粮草临机战阵等事也全然弄不明白。而现在的他对宋朝军队的详细地方财政的负担能力整个统治集团对战争的补给准备全然是一头雾水。与其指手划脚惹人生厌不若先行藏拙多听多看的好。 调查研究之后才有言权这一点沈拓可比古人清楚的明白的多。象宋朝皇帝那样长于深宫却以为自己是天才的军事家每派将军出征就要事先画好阵图不顾地形不顾实际情况只要求军队照着他的阵图去打仗可比小孩过家家还要滑稽。 他此时要做的便是每天身披黄袍骑白马在各营中来回巡视。 自建炎三年春起京西各路战云密布宋军慢慢集结泾源一带号称有雄兵五十万。 沈拓看的多了心中却是明镜也似。中国古代军队制度混乱后勤和战兵不分。这所谓的五十万大军其实真正的禁军主力约有二十五六万其余则是各地调集来的弓手、厢兵、民伕。 而在正规禁军中也是良莠不齐。有的部队极为难打比如吴玠兄弟与关师古的部下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 而赵哲、孙渥、贾世方等将自身不是什么良将驭下之方亦是欠缺军纪散漫营垒疏忽虽然将士一见沈拓亦是山呼万岁士气高扬却明显与吴玠等部不能相比。 种极等人却也换过衣饰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持弓带剑骑马环卫在沈拓四周很是得意。 这一群少年多半是郧旧功臣子弟如种极和折孝忠都是西兵武将世家那日能成功说服张浚前来相迎也是一群西军将领看了种极等人后当场拍胸脯担保的原故。 军人世家以护卫国家为荣而沈拓代表的便是国家。种极等人自然以侍奉在沈拓身边为荣。 看着一众少年轻衣怒马在自己身边嘻笑打闹沈拓面带微笑心情亦是变的轻松。 人的心情真的有如磁场在不同的地方便有不同的反应。 这一天到得却是张浚的驻地守门的将士因见是沈拓到来却是不敢怠慢虽然主官不在却是立刻打开营门山呼万岁。 沈拓不住抬手示意命各人起身。自他一路骑马驰入数万名披甲将士如同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面对如此情形饶是沈拓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却居然想到了当年一代雄杰的老话:“大丈夫当如是乎!” 平等那是对别人自己能享用的又何必强去改变? 薛强一马当先一直策骑到中军门前大声叫道:“张相公呢怎么不来迎陛下?” 沈拓皱眉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斥责自己的待卫。张浚身为朝廷重臣一方大员薛强一个小小侍卫就这么昂然直撞他的中军大呼小叫未免太不成话。 张浚的亲兵头目却是跪在辕门一侧见皇帝侍卫问话皇帝亦骑马在旁因抬头答道:“陛下张相公在行军法杀人此时就在大营西侧的法场上。臣见陛下入营已经派人去传请。” “哦行军法?”沈拓略一沉吟知道古人用兵时最讲究杀人祭旗张浚诸事准备停当兵马渐渐齐集动手在即显然是要杀人祭旗。 “是。”那小校极为恭敬的答上一声又道:“不若陛下移架法场亲自监斩也可振奋军心士气。” “胡闹!” 话音未落张浚却是赶了过来连忙向那小校斥责道:“陛下何等身份怎可去做这样的事简直胡闹。” 沈拓摆手笑道:“些许小事相公不必怒。” 张俊躬身答了一个“是”又道:“陛下连日辛苦臣只道今日不会过来过来的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不妨事。” 沈拓笑吟吟跳下马来与张浚寒暄片刻却突然问道:“听说九弟那边情形不妙。朕只知道金兵攻克了扬州准备过江却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 张浚苦笑道:“建炎皇帝陛下现在建康。刘光世、韩世忠等诸军虽然溃败不过实力犹在。御营诸军亦已汇聚杭州。罢汪伯彦和黄潜善相职命王渊为枢密使朱胜非为尚书左仆射御营统制气象却比在扬州时大有改变收复失土指日可待。” 沈拓差点笑出声来。怪道史书上说张浚此人志大才疏为政用兵都很差劲就是现下向他回话也是胡说八道。 韩世忠新败舟师移至常熟守土而已。岳飞跟在杜充部下刚刚打败了李成却苦于被杜充约束无法扩大战果甚至连开封也未必守的住纵有雄才大略也无计可施。而刘光世部基本溃散现下自保尚且不足还“收复失土”真是笑死人也。 不过罢汪、黄二人却确实是让举朝上下出了一口恶气。 赵构此人虽然后世多评为庸才其实此人有一条好处便是识人用人。金兵拼命来犯他便用主战派加以抵抗局势稍一缓和便使用主和派对主战派加以打压唯恐触怒金国。而其间反复在乎一心交键时刻总能将旁人祭出来消弥全天下的怨气。 纵是杀岳飞后世多骂秦桧其实秦某人何能能杀枢密副使三镇节度? 至于中兴诸名将也多半是他提拔重用识才用人确实有他的一套。岳飞资历最浅之所以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将名将与赵构的信任倚重却也是分不开的。 扬州之后赵构只身逃窜多年经营全数沦陷天下人俱怨。若是没有沈拓这个变数倒也还好反正没有人能危胁到他的地位。唯沈拓回来赵构却也不得不做出姿态除了罢汪、黄二人还在杭州下诏表示绝不再退要与金兵决一死战。 沈拓对他的表示自然深感怀疑其余的宋朝文臣武将却并没有什么异议。沈拓若是多说两句他当年弃守开封过失可比赵构要大的多了。 当下只打了两个哈哈对张浚道:“如此便好朕便知道九弟英武。” 如此一说张浚等人脸上却是尴尬赵构无论如何也和“英武”两字不沾边。 却也很怪每当沈拓提及赵构时张浚等人潜意识里却总当自己是赵构的人言语间颇多唯护这样的微妙关系却是连当事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沈拓却转了话题问道:“今日相公要杀人是干犯了军法的将士么?” 经略关陕(2) 此语一出张浚却很是尴尬。 半响之后方吃吃道:“今日要斩的却并不是寻常士卒。此人虽干犯军法与金人暗中勾结却是位高权重。” “哦?”沈拓好奇之心大增当即问道:“相公可否告知此人是谁?” “此人陛下想必也曾听说起来便是那原威武大将军、行营参军事、泾源路经略使行营兵马总管曲端。此人屡立战功靖康元年时曾经率西兵入卫京师。只是当时不过是一个统制陛下一定是记不得了。” 沈拓自然是“不记得”脸上却是假做沉吟半响后方摇头道:“果真是不记得。” 张浚点头道:“此人抗击西夏有功在泾源路为统制为兵马总管时都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只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其腹心大将张忠彦日前突然投降金军更是坐实了他有谋反投金之意。为坚将士之心绝叛逆之望臣决意今日将他连同几十名干犯军法的士卒一起问斩以为来者之戒。”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义正严辞合情在理。沈拓连连点头却只觉得此人也有些昏了头脑这曲端怎么说也是一路大军的总管赵构不在张浚等于是关川六路和蜀中四路的土皇帝一切事物自然由他做主。可是自己就在此处此人居然还是对方面大员说杀就杀并不请示其中关节却委实耐人寻味。 其实史实上张浚杀曲端却是在富平战败后恼羞成怒之下又急需替罪羊来顶缸这才杀了曲端。 曲端此人是西军领袖人物是宋朝难得的战略层面的大师级将军。张浚初至陕西时对他也极为倚重拜以威武大将军统领整个西军。登台拜帅时西军欢呼不止士气大振。而其后不久曲端屡次违抗军令加上当年有逼走陕川宣慰使王庶的前科使得张浚不满之余又多猜忌。 将帅不合张浚自然不肯再用他于是富平战时曲端的泾源兵交给了刘锡、刘錡兄弟统领因曲端威望太高刘氏兄弟不能服众打的帅旗却仍书“曲”字此人在西军中威望由此可见。 战败之后张浚勉强收拾残局保有四川和关中斩曲端推卸责任。更为时人诟病也被赵构猜疑其后数年不受重用。 而在此时张浚决意杀曲端却是因沈拓至后曲端当众向人道:“张相公意在缓解东南之忧不顾西兵困苦屡次勤王折耗过大此时准备不足便要与金人野地决战必致惨败。若陛下不至也便罢了今建康天子在此相公不顾陛下安危此何心哉?我必定要入奏天子请罢兵停战据城而守则关陕无忧!” 张浚原本深惧沈拓与赵构二帝相争一事这曲端只为为将却不懂政治当众说出如此话来却是谁也救他不得张浚连夜下令将他逮捕以他心腹大将投金一事决定杀他。 只是无论如何却也想不到沈拓今日却赶至邠州检阅兵马却正巧遇着他要杀曲端。 两人正自说话远处的校场上却传来阵阵鼓声鼓声隆隆竟是音带杀气。 张浚不安道:“时辰将至陛下可在此安坐臣去处置了便来。” 沈拓心中虽对此事怀疑在此时却也不便与张浚争执只道:“相公辛苦其实此事交给一个正将去做便是。” 张浚自然不好告诉他泾源兵不稳需得自己去镇住场面只道:“勤劳王事臣份内事有何辛苦可言。” “好卿便宜行事不必管朕了。待军法事了朕再去检阅大军。” “是。” 张浚心中欢喜连忙又行沈拓行了一礼便欲离去。 沈拓却将他叫住笑道:“朕既然来了可命康承训随卿一起也教诸将士知道。” 张浚并未多想连声答应带着康承训去了。 他自己离去却留下掌帐前亲兵将吴璘侍奉在沈拓左右保护皇帝安全。 沈拓此时已知道这吴璘是吴玠之弟两兄弟都是西兵大将勇将。吴璘相比其兄谋略稍逊而勇武胜之是以张浚用其掌帐前亲兵。 因向那吴璘笑道:“朕在这军营中还能有什么意外将军只顾昂按剑睁眼瞪目却没得吓坏了朕身边的这些孩子。” 吴璘听得一笑却是放下身段到得沈拓坐处侍立。 种极和薛强几个少年心中虽是不乐却也不敢与沈拓质辩只低声道:“谁是孩子打起来还不知道谁厉害呢。” 沈拓只当没有听到只笑吟吟与吴璘闲话家常几句过后见吴璘心神放松便突然道:“适才看张相公提起曲端语多不悦那曲端可有什么得罪张相公的地方么?” 吴璘心思原本就粗直哪里知道沈拓在套他的话只老老实实答道:“张相公与曲大帅一文一武原本相处的还算和睦只是因为张相要策应东南不顾西军安危苍促之间就要与金兵决战。曲帅一意反对两人争吵不休张相对曲帅说不敢打仗你做什么将军曲帅二话不说交还将印两人就此反目成仇。” 沈拓道:“如此只算是公事上的争执却也不算什么。” 吴璘答道:“陛下来前两人却又恶吵一次。张相问曲帅此战胜负如何?曲帅说:必败无疑。” 沈拓失笑道:“哪有这样答话的问的也不通。” 吴璘拍腿道:“是啊!这两人都是倔脾气张相公一心想让曲帅低头曲帅则认为张相公是文人而不知兵不将他看在眼里这不就顶起牛来了。” 沈拓忍不住大笑几声心想:“这不是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和么此事常有。“ 却又向吴璘问道:“后来如何?” 吴璘道:“张相公大怒向曲帅说胜又如何?曲帅答:若宣抚之兵不败端伏剑而死。张相公说:敢立军令状吗?曲帅取纸笔而写。张相公看他如此也是气不过也道:浚若不胜当以头赠将军!” 他说到这里连连拍腿道:“大军未动将帅失和这可真是不妙。” 沈拓心中一动向他问道:“你兄弟二人吴玠为权永兴帅秦凤路副帅你为帐前掌亲兵都是西兵大将此次张相公宣抚关陕调动大兵与敌人决战你兄弟二人看法如何?” 吴璘却不愧是武人直率的很沈拓话音未落他便答道:“曲帅曾言:平原广野贼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水战。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虽然我兄弟被曲帅苦害几次差点儿命丧战场不过他这话在理当日军议时我们都是赞同的。” “哦?” 沈拓低头不语面露沉思之色。 他心中自然也清楚宋朝此战有败无胜。在这个女真满万不可敌的时代在关陕平原这个宋朝最后可以让女真重骑兵展开冲锋的地方在正面战场平原地形与集结起来的女真骑兵做正面战场的交锋诚为大不智之举。 张浚行此事是害怕东南不保赵构被擒那么宋朝没有了大义上的君主必定灭亡。而沈拓一则明白赵构跑的比兔子还快女真人一直逮不到他。二来他自己现下也是皇帝凭什么牺牲自己来保全赵构? 只是他又清楚张浚以川陕五年财赋花几个月时间集结了大量的物资集结了大量军队必要与金兵一战方可。若是他以帝王之尊强令停战一者西兵士气受挫固城拒守是否成功也很难说。而他沈拓亦就是赵恒的威望也必将进一步下跌。 在与赵构争威望争帝位的时刻他也绝对无法来做到这一点。 他想了半天终摇头一叹觉得无法阻止这一战。 经略关陕(3) 因向吴璘问道:“除了你兄弟二人还有曲端之外西军将领还有反对此战的吗?” 吴璘答道:“我兄弟二人之外还有八字军的领王将军参军刘子羽除了咱们之外其余诸位将军都赞成张相公的决断。” 沈拓又问道:“曲端说必败将军以为如何?” 吴璘坦率答道:“若是陛下未至时咱们与金兵野战必败。陛下至鼓舞士气乡兵民伕都肯用命则胜败在五五之间。” “那么歇兵不战固守各路城池如何?” 吴璘摇头道:“若陕州不失此计尚且可行。今陕州永兴长安都失敌人居形胜之地占陕甘过半我军分则难聚固守亦不可得。若是张相公一开始便定下此策各部坚守各路集结数万精兵以为机动救援的力量这一仗便好打的多了。” 说罢摇头叹息显然是不以张浚的部署为然。 吴玠吴璘兄弟确有古大将之风曲端多次置他兄弟二人死活不顾张浚对他兄弟却有提拔重用之恩谈起战事时却并不以恩怨出而是直抒胸臆以战事为重。 沈拓展颜微笑从自己坐的杌子上起身向着吴璘笑道:“将军胸有丘壑将来成就必不在你兄长之下只掌帐前亲兵太过屈才待将来有机会必使将军掌一路兵马大展雄才。” 他说这话时神态从容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刻意买好对方。 然而毕竟是天子别的不说天子的褒奖却比什么都强。 吴璘当即大喜掀开衣甲下摆单膝跪下抱拳道:“陛下夸赞臣愧不敢当。只盼将来能提点兵马直入燕云报得陛下赏识大恩。” 沈拓伸手将他扶起正要再说几句却是听得校场那边数万将士突地鼓噪大叫。 吴璘一惊忙道:“陛下在此安坐臣去看看便来。” 今日要杀曲端泾源兵不稳吴璘身为亲兵领自然知道其中关系利害。兵变轻易不会生然而只要控制不住就是大祸。 他匆忙而去沈拓却知是康承训在那边弄鬼却是一点不慌只招手将薛强种极等少年叫来向他们道:“你们是朕身边的人朕最信的终究是你们。不过你们行事说话也得给朕长脸争气知道么?” 沈拓这几日一直冷遇这群少年对西军诸将和侍卫多有拉拢亲厚之举诸多相随他逃亡的卫士都是心中委屈而此时皇帝如此一说各人心中的不满都是烟消云散几个少年脸薄立刻涨的通红向着沈拓道:“陛下放心臣等一定给陛下争气绝不丢脸。” “好这么着朕就放心的很。种极过一段时日你便去吴玠军中效力你年纪最大朕先放你出去跟在朕身边终究只是一个舞刀弄剑的莽夫到了军中好好效力将来拜相持节也为你种家争光。” 种极涨红了脸紧握双手向着沈拓道:“臣一定重振家声不负陛下所托!” 种家是西军中最显赫的世家靖康之后种师道、种师中等种家大将相继病死战死堂堂百年世家此时竟没有一个顶梁柱能出来重振家声沈拓如此厚待种极等若是帮着种家重新振作却叫种极如何不感激涕零。 只是沈拓如此一说其余侍卫却也叫将起来都道:“陛下偏待种极咱们不服。” 沈拓微笑摇头也不去理会他们。只向随侍在旁的诸多卫士和张浚亲兵道:“朕不等他们回报了这便过去看一下将士为何鼓噪。” 一个亲兵副将上前道:“陛下在此安坐便好待张相公将将士抚慰好了自会请陛下过去的。” 沈拓却只道:“朕自己的将士还害怕他们不成。” 说罢翻身上马竟是矫健的很。 如此一来旁人却也不好再劝只得一个个都翻身上马向着大军云集的校场而去。 沈拓衣着虽然务求简朴却是一袭鲜亮的明黄色刚一接近校场外围场中数万将士已经看的分明一起鼓噪欢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沈拓面带微笑骑马绕场一周向着将士挥手致意。 他原本骑术平常几千里奔波下来骑术已经大为精进此时骑马绕场看起来随意潇洒英气勃数万宋军将士看在眼里均是感奋之极。 待他骑到张浚等人身前时万岁之声兀自不绝。张浚等人亦是感奋待沈拓近了张浚喜上眉梢上前道:“大军齐集诸事皆备陛下又可以如此振奋鼓舞军心此战可以必胜。” 沈拓微微点头以示赞同。却向他问道:“适才为何鼓噪?” 张浚将笑意收起向沈拓答道:“适才臣要将曲端在校场问斩泾源兵竟鼓噪不服军纪如此不整臣已命刘氏兄弟严治将带头鼓噪的几十人全部拿住穷治其罪。” 两人就在军前对答沈拓身前身后围绕着各路总管、统制、统领正将、副将各人都是佩甲按剑昂然侍立。 在他们身后则是数万带甲将士兵甲耀眼杀气盈天。 只是当沈拓与张浚说话时却是无人敢吭一声场中鸦雀无声咳喘之声可闻。 却听沈拓皱眉道:“周王禁人说话凡有议论国事的都抓起来结果弄的道路以目国人不服最终失了王位。咱们大宋自开国以来就不曾禁人说话军纪是一说不过军士有话却也要叫人说不然将士如何心服临敌又如何用命?” 张浚心中不服却不好在这么多将士面前和皇帝顶撞。只得躬身答道:“陛下此言有理抓起来的人一会臣亲自去审问。” 沈拓摆手道:“不必在适才被抓的泾源将士中选取几人过来朕亲自问话。” 又道:“暂且不斩那曲端由朕弄清楚事情原故再说。” 张浚急道:“斩曲端是大事军中鼓噪不过是他旧部不服只需打上几个再加安抚就是陛下又何需如此?” 沈拓冷笑道:“这曲端原本也是一路宣抚总管大将相公也拜他为大将军统管西军如此人物相公说杀便杀朕问也问不得宰相也太有权了吧?” 张浚又急又怒却也知道自己适才的话太过孟浪。若是在私下以宋朝士大夫敢和皇帝折辩的传统沈拓就算怒他也敢再和皇帝争议。而当着几万将士面前此时又面临二帝相争的敏感局势他若是再与沈拓顶撞势必引混乱使人误以为他完全投入赵构一边。 沈拓竟是抓住了这一微妙的场合地点只几句话便将他堵的答不出话来。 张浚无奈只得答道:“臣岂敢陛下要问臣这便命人带几个闹事的军士上来。” 沈拓面带威严只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便罢。 待几个张浚亲兵出前去提取适才抓捕的人犯时眼前队列中所有的泾源路将士竟是突然欢呼大叫连呼万岁。 张浚额头冷汗连连心中明白此事过后自己威望大跌而皇帝却是在眼前的军人心中形象威望大涨。 经略关陕(4) 吴璘却不理会张浚心中所思竟是亲自提点着亲兵前去带了几个被抓的军士过来。 看着五六个军士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跪在沈拓身前旁边的西军各系将领却也是心思各异。自靖康大变以来西军系统经历过争端不和在靖康二年时甚至有武将代表曲端和文官领王庶差点兵戎相见水火不容至此。 而张浚一到陕西本身先是天子近臣拜仆射、枢使位高权重极受赵构信任委以川陕十路军政大权。 而张浚本人脾气倔强直率性格极强一到川陕便以雷霆手段更换了四路经略使全数换上了他以为合用了人选。如此一来川陕十路无人不知道张相公大名豪强有如曲端当年曾经仗剑要杀宣抚使王庶统兵大将张浚也是说罢就罢要杀便杀。 如此一来虽然他帐下武将有不少都是一手提拔重用然而文官与武将自来对立靖康变后更是如此而张浚身为文官代表将武将一压再压甚至到了杀曲端的地步各人纵是他的心腹却也是有了惺惺相惜杀鸡骇猴之感。 而沈拓至此多日却一直忙着巡检军营接见武将哪怕连不少副将都曾经见过皇帝而对文官除了自中原和江准赶来的几个大员沈拓接见过关陕本地的文官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如此一来武将集团立觉扬眉吐气风光之极。而今日沈拓当面与张浚生份各人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乐上心头。 沈拓却似不知各人心思只向那几个军士问道:“你们为什么敢在营中鼓噪不知道军法无情?” 几个军士对视一眼终有人横了心道:“我们不服宣抚大人的处置原本也不敢做声此处由宣抚做主他要杀杀便是了。我们只在曲大帅去后给他扶棺送终便是。” 沈拓呆着脸道:“这样的想头原是对的怎么又闹将起来?” “刚刚咱们正等着曲大帅被杀却看到康大人随张宣抚过来康大将看咱们都是不服却和咱们说皇帝陛下就在营中有什么话派人过去向陛下说是非曲折陛下自然会断个分明这么着咱们才闹起来。” 康承训却早就在一边等着这一刻一待那军士说完便立刻跪下请罪道:“臣见识不明胡言乱语以致引军中大乱请陛下恕罪。” 沈拓怒道:“你怎么行事如此孟浪亏朕还一直夸你沉稳坚毅!” 康承训吸一口气又低头道:“是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见他难堪的额头出汗沈拓心中稍觉不忍却仍道:“此事当责以军法由张相公处断朕亦不问。” 他如此坚决旁人却也不好说话当下过来几人将康承训带下等候张浚处置。 沈拓将此事处断完毕却又道:“你们再说为什么不服?” “陛下张宣抚说曲帅扰乱军心放纵大将投降。其实那张彦忠自己不是个东西夜里偷偷跑了关曲帅什么事?曲帅向来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议事而已怎么地就成了扰乱军心?以这条罪状无论如何也判不了死罪张宣抚如此断事我们泾源军断然不服!” 这军士尚未说完张浚已经是面若沉水。 自宣抚关陕以来他威福自用崖岸高峻断事时绝无人敢与他顶撞更没有人敢驳回。只是此次居然被几个小军当着几万人的面如此折辱委实令他难以承受。 沈拓却似不曾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只沉吟片刻便向他道:“相公断事确有轻率之处。” 如此话说张浚再也抵受不住当下免冠跪倒答道:“既然如此臣不堪再用请陛下允臣辞职别选贤能处断关陕大事。” 宋朝规矩一旦大臣被弹劾或非议则臣子必须上表自劾然后请求辞职。 如果皇帝直接向臣子责难那么做臣子更是别无选择必须立刻辞职。张浚请辞倒是没错不过激愤之下却是语带不敬甚至是讥讽。 沈拓自然不会放过于他当下薄怒道:“相公身负川陕十路重任怎可如此率性?” 张浚还要再说沈拓却断然道:“此事不必再说朕自有处断。” 喝退张浚之后沈拓用按玉带面色冷峻却是默不作声。 场中数万人亦是默然静立等候着他的处断。 半响之后沈拓方道:“曲端虽有不是处不过以朕看来罪不致死!” 话音甫落场中已是一片欢腾。 沈拓心中亦是微觉忌惮这曲端尚未见到却明显是太得军心。为将帅者能将国家军队弄的如同私军一般却也难怪人心生怀疑。 只是决定已出却也不好悔改。况且此事原并不是为曲端一人。其实他远在泾州时就听得吴玠提起此事放在心中这一次到颁州巡视原本就是专为此事而来。只是却也没有想到张浚居然会傻倒当着三军将士面前处死曲端。 他想杀人立威却遇到了更着急树立威信的沈拓。 听到沈拓如此决断张浚默不作声。其余诸将也是脸色复杂。张俊事不关已杀也好放也好倒是无无所谓只是沈拓这一手很是漂亮将张浚打的灰头土脸张俊心中也是暗自警惕心知这靖康天子却已经远不是当日那么好相与绝计不可有错失处被他抓住。 刘氏兄弟二人却是心中暗自不服只觉得皇帝太过回护泾源兵不将别路兵马放在心上。 至于张哲、刘子羽等人却是更加愤怒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相随张浚与皇帝拒理力争。 待将士欢呼已毕沈拓却是将脸一寒怒道:“相公奉命勾当川陕十路有权处置节度使以下的大员杀曲端纵是有不是处自然会有人向朕禀报你们是什么样人居然敢鼓噪挟持?若是再有下次军纪军法何用?” 张浚浑身一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沈拓此时此举是何用意。 适才沈拓已经将他的威望打倒最低此时的话却又是帮他重树威权无论如何他却是想不明白皇帝这样一打一拉倒底是何考量。 除他之外各人亦是面露惊异之色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拓肚里暗笑却只又将诸军将士斥责一通最后挥袖道:“闹事诸军各依军法责军棍若干日后再犯则必斩不赦!” 如果又打又拉却将诸军将士揉搓的如在梦中一时间军法官急步跟上将几十个犯法军士当即剥光了衣裤一五一下打将起来。 那些军士却也不愧是西军健儿任凭军棍不停的落在身上却是一声不吭。 诺大校场只有沉闷的军棍击肉声不停的在各人耳边响起。 待将犯法军士打完沈拓方向张浚转过脸来展颜笑道:“卿仍要请辞么?” 张浚心情复杂半响之后方才答道:“陛下处断圣明臣心悦臣服。” 经略关陕(5) 经此一事后沈拓又打又拉隐然间已经将整个关陕大局控制在手。 又将诸路经略派来的亲卫全数还下令由全军重新推选将士入卫重建殿前三司。 宋制皇帝驾前有殿前司、待卫亲军马军司、待卫亲军步军司。这三司又称三衙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九员武将统将皇帝御前亲军和全国禁军。 这也是为了强干弱支防止禁军做乱的举措。宋太祖以禁军主将动叛乱自然害怕后世也有人仿而效之因此将五代禁军制度改革多设主将副将使得事权分散。 同时又设文人枢密使设各卫大将军出征时需枢密和兵部一起下令派遣各卫大将军为临时的都指挥统率大军。 靖康乱后三衙亲军全军覆灭禁军不成建制。而赵构在扬州时诸事草率只是重新建立了御前亲军这样的机构成立前后左中右五军将各地军队加上亲军名号并没有真正的重建三衙。 沈拓心中也是明白在这样混乱的时代想完全的重新建立原本的中央军制很是困难。此时下令重建三衙却是和他自己的威权有关。 他一声令下川陕各路经略使并不敢怠慢。经过张浚一事沈拓重拾威权在西军中重新竖立皇帝不可冒犯和质疑的权威。若非如此与金兵决战在即各路将领绝计不会将自己的精兵拱手让人。 不过半月功夫诸路精选的兵马齐集颁州沈拓以五百武艺高强者充入殿前司保护自己安全。以两千骑兵为御前兵马亲军五千步兵为御前步军将各部军队重新打乱以康承训为殿前司都指挥两名跟随他自五国城逃回的侍卫为副都指挥令吴璘为御前马军都指挥步军都指挥却是任命了刚被释放出来的曲端。 内事既然和顺沈拓的目光立刻迫不及待的放在了战云密布的前线。 天会七年靖康四年建炎三年川陕各地战云密布。十八万大军整个宋朝的西线精锐尽汇于此。刁斗林立鼓声如雷大量的宋军行动之时脚底烟尘扬起竟是遮天蔽日。 除了陕西本地的将士外无数士兵远自成都、庆州、万州千里奔波而来在富平前线安营扎寨枕戈以待。他们穿着草鞋身着铁甲手持各式的制式兵器如同绯红色的浪潮一般自川中席卷而至。他们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尚是青涩少年很多人对这一次战事的重要性全无概念对战事的规模和残酷性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官一声令下便是义无反顾奔赴前线。而当沈拓宣抚众军时这些淳朴、坚韧、勇武的关陕大汉却以他们最大的热诚最真挚的眼神最响亮的嗓音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天子龙的化身整个国家的象征致敬行礼表示要奋勇做战绝不会失败。 除此之外尚有三十余万的民伕相随军队运送粮草建造营垒甚至给相当数量的民伕放兵营在正规军的空隙中安营以为羽翼用来帮助宋军防守。 要维持这样的大军后勤线自陕西一直绵延到川中粮、草、钱、帛堆积如山。张浚贷陕川百姓五年财赋民力方可维持。 与军队不同这些民伕更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是在春耕时就开始做战事准备无数躬耕田亩的农民被从自己家中的田头地间中召唤出来集结到州府搬运各种战备物资每天啃着干粮喝着冷水奔波在蜀中和关陕的崎岖山道上在道路不修山路坚险又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运输工具的条件下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将一担担的物资由四川运到陕西而在运输任务结束后他们只拿过锄头的双手还被迫拿上武器准备与敌人做殊死的搏杀。 而面对这所有的这一切却是没有人有过怨言。 在中国古人任何大规模的民众集结都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元朝脱脱好生要疏浚河道因此在黄河集结了几十万民工却最终引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葬送了元朝。 而此时最值得庆幸的便是在川陕各处军队质朴而敢战百姓憨厚而忠直若非如此以宋朝的残败局面以川陕之力是绝对没有可能起这样大规模的战事的。 这样大规模的集结还是自建炎三年初起一直到扬州事变赵构仓皇而逃张浚用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在八月将尽九月将至时才终于将军队集结成功。 而正因集结这样的军队民伕财物需时极久动作极大这次战役的隐秘性和突然性则完全消失宋军的一切动作全部被警惕的金国上层看在眼里。 张浚的一切动作都建立在一个误判的基础上。他以为金军主力都在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的东路军统领由江准一线攻过长江一直要将行朝小朝廷灭亡为止。却不料金国上层在六元帅御前会议之后由宗瀚领兵攻打江南只是将赵构撵入杭州后就暂时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金军主力却是大半集结在陕西准备应付与宋朝西兵的大决战。 完颜宗辅为元帅坐镇中军完颜阿离补为左翼都统统领西路军完颜宗弼为右翼都统他们由各地调集汇聚了七八个万户的纯女真骑兵队伍汇集了王伯龙和韩常的汉军万户队伍再加上渤海万户契丹万户总兵力已经过了十万人。 自当年宗瀚统兵攻破东京后金国东西两路军合并一处女真骑兵战多数的战事也是第一次。 黑色的铁蹄黑色的拐子马黑色的旋风。 来自北国的彪悍战士悍不畏死射术和武艺雄强精良身着重甲来去如风。在平原地带以两翼夹击之术在目前为止尚且没有对手。 他们每个人都身强体壮战马也是精挑细选足以负担他们身上铁甲的重量。平时行动每个重骑兵还要有两个仆人随同随侍为他们肩挑手扛搬送行李以节省马力体力如此这般在宋军绯红色的军阵对面亦是集结了数十万人。 张浚原本决定在远离富平二百里外的颁州指挥战事却被沈拓全无商量的否决。 当诸将苦劝以前线艰苦危险皇帝不可亲至来劝沈拓时沈拓却只道:“富平再苦却苦的过五国城否?前线虽险朕当日躲在东京城内却又如何?今大战将至朕躲在将士身后何谈亲征?太宗当年征燕云曾被箭伤祖宗创业如此艰难后辈子孙只知道躲闪逃避却只怕终不免为亡国奴!” 皇帝如此坚决诸将亦无话说。自八月中起殿前三司各部便护卫着沈拓到得富平前线入住中军大营。 经略关陕(6) 富平位于关中东部物华毓秀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宋金两军相争均是不约而同要以富平为主战的战场。 宋军只要能在此击败金军主力收复永兴则上可收复延州各地下可兵薄长安金兵的战略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其实在年初时金军由完颜达懒、完颜娄室率领攻入陕西陷陕州克长安看似猛不可挡其实女真兵很少做战的主力是投降的汉军万户及契丹万户。若是那时张浚能集结精兵先守再攻趁着敌人力量集结在东南江淮时大举反攻当时金兵不过两三万人实难抵挡。 只是此人志大才疏总想一战而克敌灭金人主力甚至隐约间有着一战破敌然后直入燕云的雄心壮志。再加上物资集结也确实困难是以一直拖到敌人也大兵云集与宋兵结寨相拒。 这一日天近傍晚沈拓换过衣袍身边只带了几十个精干的殿前司卫士自大寨正门打马而出待到远方天际最后一丝血红也变的黯淡无光时骑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向后伸出右手止住队伍。 沈拓策马上前向那骑士笑问道:“吴玠到地方了?” 吴玠翻身下马站到沈拓马头前脸上满是烟尘疲惫之色显是长途奔波而来。只是双眼闭合之时却是精光四射。 他当日第一个迎到沈拓在后世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碰巧而已而在这个时代却是无与伦比的大功。 况且人心微妙第一个迎到皇帝的皇帝自然会视他不同而他则也可以视自己为皇帝心腹。 沈拓对吴璘的重用便是巧妙的迎合了这种心理。 听得皇帝问话吴玠虽然精神不济却也强打起精神笑答道:“是的陛下此处便是卤泊川。” “哦?”沈拓亦是翻身下马一脚踩下只觉得脚下松软绵湿再借着微光一看却见脚下的绿草根部已经溢出水来。 在他之后数十名侍卫亦是跳下马来环绕成一个半圆将沈拓护在中间。 更有几人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便摸索出火石咔哒咔哒打上一通将带来的火把一个个点起火光在松油火把的顶端跳动一气先是微弱然后渐渐明亮起来将方圆百米内的地方照射的通明一片。 沈拓自己看了一气却突然扭头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一个矮个汉子招手笑道:“曲端你常说要背倚山川之险才能和金人一较雄长以朕看来这里也很不错。” 那矮个汉子原是隔的老远皇帝招手却也不敢再呆着不动只得大步上前。 他伫立不动时身形矮小不为人注意。行走起来全是昂挺胸气宇轩昂身形虽然矮小步子却是迈的极大几步便到了沈拓身边。 曲端先不说话只是也先踩踏了一下脚下土了然后便咪缝着眼看向四周。 这卤泊川却是关陕大地上难得的沼泽地方圆不大不过数十里方圆却有一小块地界将富平战场对阵的双方右翼及左翼隔开不能直接交战。 以张浚的布置将最精锐的泾源军和大部份的战力部署在左翼平原战场将赵哲的环庆军和吴玠的永兴军布置在卤泊川之后借由着前方沼泽地形来抵挡金军骑兵的进击若是小股敌军过来环庆军和永兴军可以轻松将敌人消灭。 如此一来金军右翼等于瘫痪只靠左翼和集中了大半主力的宋军做战虽然在平原战场上骑兵拥有相当大的优势过十万人的宋军步兵大阵压迫过去也会给敌人相当大的压力。只要左翼得胜则全局战场也可以取得胜利这便是张浚及他的幕府参谋刘子羽等人借由宋金两军的状态形势制定出来的计划。 沈拓在这些天来千里奔波回来尚未轻松片刻便要迅的介入陕西路的文武之争重竖自己的权威还需提防来自赵构的明枪暗箭一事接着一事若不是富平之战太过重要关系到陕西六路的得失他也委实没有精神行此御驾亲征之举。 待到了富平之后他日夜不停将绵延十余里的宋军营寨看了大半甚至在众多骑兵的护卫下隔着里许路观察华阳原上的金兵营寨。 他虽然并未系统学习过军事理论也并不是职业军人只是两千年的知识累积无数的前人战例历历在目在观察数日之后心中已是清楚明白富平一战宋军兵力远金人地形却是太过吃亏金人地形较高宋兵地处低地而且两军相隔的是广阔平原金军骑兵以高冲低纵然是宋军人数占优却也最多能在左翼与敌人拼个平手。 稍有不慎便是全局溃败。 而右翼这里在军议时所有的参谋及统兵上将都极为信任卤泊川这样的沼泽地形认为金兵绝无可能自右翼突破。 再有在右翼宋兵营寨前有着十几万民伕的营垒很多民伕都被配了武器就算是有金兵冲入众人也相信这些民伕能抵抗很久一直到环庆军和永兴军将敌人打退为止。 而在沈拓心中只觉得宋军将领觉得最安全的右翼却恰恰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段。 曲端听他问话却是不急回答又兀自看了半天地形方才答道:“陛下臣意亦是如此此处沼泽人行都很困难重骑兵更加不可能越过。金兵应当无法从此处进兵纵是勉强过来一些也不会是环庆军和永兴军的对手。” 他身材矮小在这沼泽中更是明显夹杂在诸多身材很高的卫士当中很是滑稽。只是当他抬头张目时双眼眼神凌厉锋锐直如刀刃相加。 “那么此战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曲端终罕见的叹一口气答道:“事已至此唯有将士用命拼死厮杀借由陛下威名一举破敌。” 沈拓摇头笑道:“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若是有当初也不至于被人抓到五国城去。” 又道:“朕却不以为这一仗该这么打!” 他抬起头来目视着远方夜暮低垂几颗星星在远方闪烁而在不远处的星空之下就是十万人的铁骑。 若是他不到这一仗宋军自然是败了而他到了无论如何不会让历史重演。北国的大地江南的水乡还有这黄土高坡梳着金钱尾辫子的女真人正在横行战士血染征袍却无法抵抗这些双足的豺狼堂堂大汉天朝辉煌的文明却阻止不了野蛮的破坏丧失了自信和进取心由宋朝起。 他来了附身为帝。生存下来改变这一切吧。 这一刻他静静伫立身若凝渊。 曲端原本亦是气质不同凡俗心理更是不与常人相同。虽然沈拓救了他一命他对沈拓也只是有着对皇帝的尊重并未觉得从五国逃回的沈拓相比从前有何不同。 而在此时此刻却不自觉得眼前的这个皇帝却果真有着常人难及之处。 他是极心高气傲的人却不自禁的将头颅低下向着沈拓问道:“却不知道陛下心中有何计较?” 说罢却仍是不自禁的斜睨沈拓一眼心道:“难道他还真的有什么妙计不成我却不信。” ==-=== 过门要写完啦下面就是大战今天临时有点事更新的太晚了让明早起来上班的同学们看吧记得给我投票啊 /shob1_id=119581 宛若新衣的新书《游戏王朝》他可是当年写《屠龙巫师》的网游巨巨新书会好看的。 经略关陕(7) 今夜无月。 隐匿在夜色中的宋军大营鼓声突然响起鼓声如雷鸣一般在星空滚滚而过。营内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小股的骑兵手持火把在身后步兵大阵的掩护下飞快向前在金军大营前飞驰而过。带队的将领一声令下无数尖头点头的火箭劲射入金营木栅帐篷纷纷着火。 火光下无数的女真人契丹人汉人先是四处躲避却又在将领的斥责下扑灭零散的火星。 几个被惊动的女真万户开始大声怒骂点集兵马准备开营出击。 只是当女真骑兵集结完毕束甲待出的时候大队的宋军骑兵已经开始慢慢退后待女真人赶到营门时宋军骑兵已经快退到自己步兵本阵前散开两翼借着大营的火光护卫步兵。 而步兵阵势早就排列整齐开始缓步上前刀手矛手、枪手在前大队的弓弩手在后枪矛如林箭矢散着冷冰冰的寒光正对着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瞪瞪的勉强出战的敌骑。 “乌乌乌……” 金营中牛角号声响起大队的骑兵刚刚冲出营门便被召回。 “咳这打的什么仗!” 带队的万户赤盏晖在自己腿上狠狠拍了一下向着宋军阵中狠狠啐了口痰然后自己先已先员转马头抢先回营。 这些天来宋军借助着人数优势分做几队昼夜不停骚扰金营。白天打夜里袭扰到了中午金兵累极了要歇晌宋军却又大肆擂鼓搅的所有人都不敢怠慢睡觉都要睁开眼来。 十几天下来宋军虽然也很疲累但是毕竟人数比对方多出近一倍分做几队轮班休息却比金兵要强过许多。 完颜宗辅忍耐不住曾派人到宋营投下战书要与宋军约期决战。 张浚等人颇想答应都道:“堂堂王师岂能自堕威风?士气可鼓而不可泄当与敌人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一决高下胜负不可怯战!” 沈拓却道:“谁想答应就派谁出营与敌人单挑堂堂大宋文臣武将岂可不为王前驱?诸卿有怯战的吗?” 这话是摆明了不讲理张浚等人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听众沈拓安排了事。至于曲端等人却是完全赞同沈拓的提调以众击寡如此安排却是将人多的效能挥到最大。 如此一来不管金兵如何邀战宋军却只是不理。反正大营连绵不绝物资不断送上两边僵持宋军却是不怕。 而金兵却与宋军不同他们还是保持着蛮族习性采取的是因敌就粮的办法。 简单的说就是抢。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后勤所需的军需补给就是打倒哪儿抢到哪。反正宋国繁荣昌盛了百多年又是采取的藏富于民的国策宋朝民间之富让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女真人眼珠子都红了。 抢吧抢啊! 从燕云抢到中原从中原抢到江南。金兵一路抢掠不但没有因战争削弱反而大大增长了实力刺激了所有女真部族的胃口也使得愿意从军的女真族人越来越多。 只是到得此地却是陷入了困境。陕西原本就是宋朝的贫瘠地域与西夏的多年战争和沉重的赋税再加上自然环境的破坏种种因素相加使得陕西六路相比中原江南要贫穷的多。 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多年战争破坏百姓流散逃亡金兵刚至时还能抢到一些粮草几个月下来却已经是将整个治下弄的民不聊生百姓存活尚且不得哪有多余的粮草让他们抢? 沈拓自是看出了这点两军相持背倚四川和荆襄后勤补给充足的宋军自然拥有更大的优势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着急和金军决战? 赤盏晖回到营内心中左思右想只隐隐然觉得不是事。 女真人性格耿直想到了便很难忍耐的住。他当即脱下重甲换过衣袍便即往完颜宗辅的帅帐而来。 到得帐外却见里面***通明人影幢幢显是有不少万户大将与他一般心思均是来到宗辅帐内探听破敌之法。 此时女真人尚且不大讲究尊卑上下赤盏晖到得帐内见是满满一屋人正自说的热闹他便也先不说话只向帐内各人略一点头便自坐下。 身边却是汉军万户韩常、王伯龙赤盏晖夹杂这两人中间老大的不自在。 与重视汉将的女真贵族不同好多勇悍善战的女真将领由内心鄙视汉军绝不相信汉军的战力。 却听完颜撒离喝正说道:“这些宋蛮子战也不战退又不退。又人数众多咱们还不敢分兵这样僵持下去可不是个事。” 完颜宗辅也是一脸晦气向他责问道:“你说了半天什么粮草士气我都知道。那么现在问你以你的见解要怎么办?” “依我看来这关陕大地远不如中原和江南富饶南边的宋军都不能战咱们何苦在这里多费功夫?不如留几万兵守着长安等地咱们东西两路并下江南擒了赵构那厮那说。” 话音未落帐内其余女真万户便一起道:“这怎么成咱们自打败大辽灭宋入东京还没有吃过败仗。这时候要退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以后谁还怕咱们?” 赤盏晖也道:“这也罢了咱们一退长安等地怎么守的住?宋人不擅野战守城攻城都是好手此处这么多宋兵咱们一退关陕必定被他们全部收得在手这样一来再和中原连成一气以后的仗可就难打的多。” 更有人讥笑道:“你自己要做啼哭郎君可不要把咱们也搅进去。” “哈哈!” 一时间帐内欢声如雷各人都是面露微笑一脸怪异一起看向撒离喝。 撒离喝面皮涨的通紫一片怒道:“我那日一时失态你们便要笑我一世?” 这啼哭郎君却是有个典故在内。当日撒离喝领兵入关陕正遇着宋军吴玠所部两军交战吴玠所部精锐敢战部队严整将撒离喝部前锋击败堪堪攻到他身边。 这撒离喝虽然勇猛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危险的境地。于是一边飞骑逃命一边竟是忍不住鼻涕眼泪一起下来被人看了个分明。 后来此人自觉是奇耻大辱立刻提了兵报仇终将吴玠打败这啼哭郎君的丑名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头上。 看着他太过难堪完颜宗辅连声咳嗽将各人的话头压下。 场中一时寂静无人笑归笑如何打破眼前僵局各人却是也完全没有办法。 过了半响宗辅方向宗弼道:“你看如何?” 他兄弟二人若论领兵才能宗辅在宗弼之下。若论年纪威望宗弼此时尚不及宗辅是以宗辅为正宗弼为辅。 而此次兴军精兵铁骑多在宗弼之下战守大计其实宗弼的意见最为重要。 宗弼闷了半响方道:“当初认为宋人兵多又着急和咱们打不如以逸待劳让他们攻。现下拖了这么多天他们竟是不战咱们却是真的拖不起。”他轻描淡写的又道:“既然他们不来咱们过去便是。” 宗辅愁道:“咱们女真打仗一向是两翼齐飞一起夹击。今宋人左翼强悍右翼却倚仗着地利若是只从一面强攻阵势施展不开只怕就是得胜也是惨胜之局。” 宗弼尚未答话完颜娄室却先开口笑答道:“我也是愁这个所以多天来没有什么话说。昨日与副元帅一起看了地形却是寻得一个妙法可以破敌人右翼。” “哦?” 宗辅精神大振喜道:“既然你说行那便一定可以!” 完颜娄室是金人当时最难得的智将无论是大局战略还是战场细节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些天来他只是沉默不语各人都道他也无法可想此时此人竟是说有了办法一时间各人都是大喜均觉破敌有望。 经略关陕(8) 却听完颜娄室又道:“宋军敢在左翼摆下主力所为何来?不过是因为右翼有卤泊川沼泽天险人都不好走过去别说是咱们的骑兵了。我所思右想此战的关键还是要从卤泊川上来着手。” 宗弼抚须大笑道:“他们可真蠢。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用汉人的话说活人岂能被尿憋死?” 完颜娄室接着笑道:“不错。我去勘探了一下地形有两点可用。” 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佩刀在地上边划边道:“大伙儿看咱们的左翼离他们的右翼相隔不过里许中间是人马都行不得的沼泽。而在沼泽对面就是他们的民伕营地。我大略看了一下当真是千疮百孔破绽百出。里面的民伕每天进进出出都是散漫的很有老有小能打什么仗?咱们只要多备柴薪泥土多使人力在卤泊川填出一条路来直杀入他们的民伕营中那大队的民伕一冲就乱连着他们自己的军队本阵也一起冲乱咱们在左右合击打他们的左翼主力如此一来何愁不胜!” “好太好了!”完颜宗辅大喜起身大步走到完颜娄室身前大力拍他肩头笑道:“你可真是利害这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完颜娄室身形佝偻被完颜宗辅拍的连连咳嗽摆手道:“元帅太过奖了临阵判断捕寻战机不过是寻常事。” 完颜宗辅一阵尴尬心道:“这样的寻常事我偏想不到讥讽我么。” 只是看着对方脸上刀削一样的皱纹再加上知道完颜娄室最近连连咳血身体很是差劲却是一阵心软只道:“你太劳神了一会回去好生歇着。冲过卤泊川的事你就别管了让宗弼去办吧。” 完颜娄室摇头道:“他要统兵咱们的主力冲击对方的左翼换了人带队未必能坚守到敌人右翼大乱的时候。” 宗辅捏了捏手却也不得不点头承认。此次大军公认的智将是娄室而战场上的临机判断形势借着个人勇力稳住军心在战术上抓捕最微小细节的能力最强者当是宗弼舍此再无别人。 而他自己才能不在于此这次若不是宗瀚年老多病想必统领全军的大权会落在宗瀚头上。 当下只得叹道:“如此只得再辛苦你。” 完颜娄室微微一笑又道:“兵多了不好过去太少了怕不足用我带三千兵马罢了。” 宗弼却插话道:“够么?敌人若是有了提防只怕冲不开缺口。打不乱他们陷了进去再出来就难了。” “太多动静太大需时太久反倒不如兵贵神。” 宗弼点头道:“有理那么我在左边顶住右边就靠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伸手互相一击然后哈哈大笑竟是意气风全然不将场中别人看在眼里。 宗弼与完颜娄室击完掌后却是斜睨着眼看着帐内诸多万户粗声道:“全给我好好打谁出乱子必定不饶!” 如此一来竟是不将宗辅放在眼里宗辅气的双手微微抖却是不愿在这大战前夕与自己兄弟生份只得也附合道:“不错此战关键大伙儿提起精神来!” “是!”十余名万户站起身来一起暴诺应承答道:“一定拼死做战此战必胜!” 话音未落对面宋军营中却又是鼓声大做。 各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摇头叹气。不管明日如何今夜却还是别想睡的安稳。 宗弼拔须恼道:“战又不战白天打夜里闹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事!” 完颜娄室面色阴沉略行几步到得大帐门前扶着木柱向着远方的宋营看了半响良久之后方沉声道:“我总觉得这一仗咱们不狠打拿下关陕川中将来会越来越难。” 宗辅与宗弼对视一眼却是一起道:“普天之下谁是咱们女真人的对手你多虑了。” 完颜娄室只是轻轻摇头却是也不肯再说。 当下计较已定金兵营中连夜调拨兵马虽然对面宋军仍是骚扰不停所有的金兵却是知道了来日大战却也是不再苦恼。 绵延十数里的大营中篝火处处战士奔走擦亮器械准备弓箭。而众多强掠来的民伕则给战马喂食喂水为女真骑兵准备好战甲待到天将破晓之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将完成。 完颜宗弼一早起身先是在自己帐内默祝一通愿此战大胜女真人的威名更加震摄天下而他自己也可更进一步开府建衙成为都元帅。 祈祷一完他就恶声恶状的唤来几个汉人奴仆先是服侍他吃完早饭然后为他束上衣甲牵来战马。 等他骑上战马集结好自己的亲兵往着营门处而去时八个女真万户早就等候在外他行进时有些还在吃早饭的士兵纷纷站起向他请安问好。 而更多的士兵早就准备完毕骑兵上马步兵持矛看到他来了便一个个欢呼大叫以示对主帅的尊敬。 当太阳初升金营内一切已是准备完毕近十万主力兵马集结完毕跟随在宗弼身后。 一缕阳光射入宗弼眼内他稍稍掉转过头只见刀矛如林战甲耀眼而更可怕的还是那几万最精锐的重甲骑兵。 当着此时宗弼只觉心胸中豪气油然而生虽然身经百战双手却也是微微出汗。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只要将手微微一挥身后的这几万铁骑将一往直前将所有挡住去路的一切事物踏为粉碎! 天下苍生谁是我的敌手? “出战!” 他终于将自己的右手猛然一挥! 马蹄声如雷牛角鼓声响成一片十万将士的呼吸声竟也仿似汇聚一处势若虎啸。 两军营寨相隔甚近十万金军出营不久便已快接近宋军营寨。 宗弼看着对面势若沉渊一般的宋军营寨却不知怎地心中猛然一沉。他略一沉吟便叫来自己的亲兵领向他吩咐道:“去问着宋人敢战否!” “是!” 那军官应诺一声立刻单人单骑策马到宋兵营前。 他却也是懂得汉话又是粗大嗓门当下在宋人营前将宗弼的话转述了。 片刻之后却见宋军营中射出一支劲箭那军官躲闪不及立刻穿心而过将他射落马下。 “混帐!” 宗弼勃然大怒。双方自然也有互杀对方使者的事只是象这样在十万金军阵前公然将金人主帅的使者射落马下之事却还是头一回。 只是他怒虽怒却也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诱使自己以骑兵冲击营寨。当下一忍再忍却又心生一计叫过几百人来吩咐道:“一起叫能生擒宋帝赵恒者赏银万两绢万匹!” 众人得令当即奔到宋营稍前箭力不及之处一起大叫。 过不多时却听宋营内亦有几百人一起回叫道:“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银十两!” 声音如此之大所有的宋军将士自然也是听到当下笑声四起却是十几万人亦一起大叫:“能生擒金兀术者赏驴一头!” 完颜宗弼终于忍耐不住挥拳咆哮道:“攻他们既然不敢出来咱们就先往他们的营寨里攻!” 经略关陕(9) “轰。” 宗弼一声令下先是他身边的亲将然后是数百名各级将领一起挥旗下令三万铁骑轰然向前向着对面的宋军大营猛扑过去。 尘土扬起日光无光大地为之颤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股黑色的旋风。 空间好象被扭曲了…… 声音也消逝无踪…… 这是怎样的冲击力又是怎样的彪悍骑兵?扫荡契丹征服中原打败铁鹞子所向无敌! 简陋的羊马墙如何能抵挡这样迅猛的进击? 孱弱的步兵又该如何抗拒这样的冲撞? 不能! 宗弼的宽阔的大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管你如何用计如何拖延却看你如何来应付这一战!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宋营中一处箭塔之上双手拿起擂木连声敲击。此人身着明黄衣袍头戴长脚蹼头若不是大宋皇帝却又是谁? 宗弼双眼瞳孔突然紧缩如刀似刃! 他转头问自己身边的汉军万户韩常道:“你见过他确定是么?” 韩常也是一脸惊异呆了半响方答道:“没错是他!” 宗弼长出一口粗气方又道:“怎么自五国逃走竟是判若两人。当日在东京时他若如此咱们怎么攻的下城?” 说话之间宋营内所有的宋军将士却也是看到皇帝亲自上塔击鼓! 宗弼紧握双拳指节屈的喀哒做响。 如果说适才女真铁骑的战意压倒了人数远过他们的对手那么此时对面宋营中虽是鸦雀无声却是战意高涨明显与适才气势被压时不同。 鼓声隆隆虽然只是一人击打一面却每一击都好似敲在所有的宋军将士心上。 前次金兵入陕曲端将迎战前只是略做动员提起二帝在五国青衣把盏便引的全军将士大哭杀入敌阵如入疯狂。 而此时那些曾经被人俘去在蛮夷之邦备受欺凌的皇帝却就在自己眼前为全军将士击鼓助威! “杀杀杀!” 憋了半天之后所有被眼前场景震惊的宋军将士齐声大叫浑身上下再无临战前的紧张与惶怕唯有杀意! 数百面将旗迎风招展在空中挥舞。曲端、刘锡、刘錡、张哲一个个统兵大将将自己命令传达下去然后各级正将、副将又依着上官命令打着旗语指挥着自己下属的军队。 一下下敲击鼓点的沈拓好似在指挥一场华丽的交响曲。 在他眼底十几万宋军将士汇集成了红色的浪潮形成了十几个红色的方阵向着寨墙缓缓推进。 步兵将自己手中的长矛和长枪伸出木栅寨墙用来阻碍对方的冲击。 弓手和弩手将自己手中的弓箭和劲弩平端斜举搭上箭支目视着越冲越近的敌军。 黑色的浪潮转瞬即至! 号角和鼓声立刻停止淹没在尖刻的箭矢破空声中。 “嗡……啪!” 一阵箭弦震动之后劲箭破空而出直落在对面的骑兵队伍当中。再之后又落在对方跟进而至的步兵队中。 当先最早冲过来的金兵队伍浑身上下立刻插满了缀着白羽的箭支惨叫着倒下在黄沙泥土上翻滚挣扎。 有不少战马也被射中出凄厉的惨叫声。 弓箭急绝不停歇无休止的收割着人命血水四溢渐渐汇集成河。落马将士被马踏成泥血水混着内脏被溅踏飞甩再深深踩踏入泥土之内和上血水过不多时这一块小小土地已经变的惨红一片。 只是宋军在低处建营金兵却是位于高处。地利之弊在交战不久后便开始呈现出来。 越来越多的骑兵突过低矮的羊马墙直接突进到寨墙外延开始刀砍斧削向着寨墙边上的宋兵步兵砍将过去。 宋军一面以重甲步兵抵挡一面让后面的弓弩手向后方射击以争取更大杀伤敌军。 这个时候他们坚不出战不与敌人在野地里野战的优势尽显隔着一道薄薄的寨墙尽管多处被敌军突破敌骑却也无法撕大裂口强冲直入以骑兵来荡涤宋军的阵势。 如此这般宋军以优势兵力将敌人主力骑兵死死挡住弓箭手不断射箭不断的有女真骑兵中箭倒下转瞬而亡。 宗弼看了半响脸色已是变的难看之极。他原也知道今日必将陷入苦战之中却是没有料到竟是伤亡如此之大如此战法简直是以自己之短而击对方所长必定吃亏巨大。 他咬咬牙想着一会完颜娄室自对方右翼突入时敌军整个阵列大乱到时候可以大加屠戮以报现在之仇如此一来方才觉得有些平静。 他连连下令挥动旗语将冲击不利的铁甲骑兵稍稍调后休息然后下令弩射手与汉军契丹军中的射手与宋军对射并且将队形展开以减小伤亡。 如此一来金军射手虽然比宋军少上许多却是占着地利风向之便一时间竟是战了个平手将战线稍稍稳住。 “上铁浮图!”看到前方战线稍稍稳定寨墙边的宋军战线稍有不稳宗弼知道时机已至便立刻下令让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两支战兵之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浮图出动以直接将对方的战线撕裂。 铁浮图人约三千却是女真人队伍中最精锐的攻城步军。身着两重铁兜牟周匝皆缀长檐甲下用毡枕加垫。三人为伍以皮索相连。后用拒子马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以示绝不反顾。 拒子马是战场上用来抵抗骑兵冲击所用为铁制牙形马蹄踩上立被刺穿而这些步兵身后竟然拖拽着拒马其悍勇坚毅由此可见。除了示知绝不后退外不断拖行的拒马也可以提防住对方骑兵的进击要与铁浮图相战骑兵完全派不上用场唯有以步制步。 号角声声声若呜咽。 时近正午双方已经接战了大半个上午不住有死伤的士卒被拖下战阵。而这三千浑身被铁甲包裹住的精锐步兵就这么在号角声中一步步走向血肉横飞的战场! 冰冷的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被渐渐晒的火热被头盔包裹下的脸庞却是看将不清唯有铁檐下的双眼露出嗜血的寒光。 左手中是便于攻城的短兵大刀短剑铁锤甩锤右手是足以挡住重箭的铁盾。 每行一步这些浑身重甲的士兵便出一阵阵低沉的喘息加上一声声的吼叫。 如狼嚎如虎啸。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经略关陕(10) 三千名铁浮图如墙而进过不多时已经渐次逼近宋军营寨。 “全军出阵!”张浚眼见敌人逼近不禁振臂大呼。 他毕竟还是最高统帅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皇帝就在眼前他却也只得干冒矢石就在营门不远处督促整个战局。 看到敌人铁浮图逼近显然是要强行冲寨将寨门处的宋军冲开缺口以便其余的重甲骑兵强冲而入。 他连声下令命令全军一起出战一时间营内几百面大鼓一起擂将起来十几个宋军方阵排开阵势在营门处排开阵势准备出寨与敌人决战。 曲端亦上马持枪在泾源兵队列中大声鼓励士气将此战的重要和皇帝御驾在此的重大关系向将士讲明。 他在宋朝西军特别是泾源军中威望很高由他说出来的话却比寻常将领更得将士们的信任。 在他骑马所到之处都是欢声雷动杀声震天。 刘锡与刘錡兄弟就在泾源军阵中看着曲端如此受到将士欢迎虽然他们身为主帅却也并没有特别的嫉妒宋军上下西军中最为团结刘氏兄弟便是代表况且刘錡虽然年轻却已经有大将之风对同僚向来以和睦为先绝不肯为了战功与人争执。 在隆隆的鼓声中宋军阵势排开鱼贯而出。 那些逼近寨墙的金兵原本就很疲惫宋兵主力一出他们便缓缓后退与宋军先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慢慢汇集成阵开始一股股的与宋军接触交战。 刀刃翻飞长矛戳刺。 刀砍入骨的钝响人重伤后的呻吟临死前的呓语马匹重伤后的嘶叫使得整个战场有如鬼域。 “泾源兵迎敌!”刘錡率领部下一直注意着敌人铁浮图的动向待看到这些钢铁怪兽越逼越近他咬咬牙振臂大呼下令自己属下的一万多泾源兵上前迎战。 他的部下也有相当数量的弓弩手与敌人刚接阵时还有不少弓弩手射弓箭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就落在金人头上。 只是这些铁浮图都是身佩重甲加上持有铁盾一看到箭矢飞来便一个个略做躲闪或是举起盾牌来抵挡如此一来箭矢对铁浮图兵的杀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面是一万多人的宋军精锐一面是女真人征服南北的百战雄兵一阵箭雨飞过之后两边立刻撞在一起。 “轰!” 一柄大斧猛然间砍在一个宋兵的身上自肩胛骨斜劈而下将他上半身一分而二骨骼断裂血水和着内脏猛然飞出血撒大地。 一众宋兵看红了眼十余人一起围上不顾旁边女真人的刀剑刀砍矛刺一时间将那女真人砍翻在地。 只是对方身上的重甲太过硬实纵是当时被砍翻在地身受重伤却只要一时不死便仍然有一战之力。有那女真人浑身是血却兀自在地上抱住宋兵的脚一直待将对方也摔倒为止然后一扑而上牙咬手掐至死方休。 如此一来虽然泾源兵是西军精锐中的精锐以一万余人对着对方三千人却仍然是抵挡不住铁浮图不断向前抛下倒下身死的战友如同一根尖锐的铁矛直刺入宋军体内。 只是宋兵人数远过金兵在这小小的狭窄战场上金军的精锐重甲骑兵施展不开无法冲刺而宋军的将领都是经验丰富临阵指挥很有章法过不多时又有一个宋军万人方阵斜插而上在刘錡的后方将铁浮图紧紧围住前后夹击使得对方不能一意向前冲刺的锐气大减。 待对方度和冲劲一缓刘錡所部却是稍稍退却又一个宋军方阵开上前来将敌人死死挡住。 如此几次三番铁浮图女真战士虽然都是精锐力气足以负重勇气足以应付重重包围却也无法如此的消耗。 万户韩常一直留在宗弼身边他的汉军队伍比不得女真人在这样的决战中被第一轮派去冲营此时退败下来重新修整。看到铁浮图陷入苦斗他却是很是着急急忙策马赶到宗弼身前大声问道:“元帅铁浮图只怕撑不住了?” 宗弼也是咬牙道:“铁浮图冲阵厉害但对方一旦挡住不能前行负重太大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力竭。” 韩常擦一下脸上的血污请命道:“既然这样我再去冲一阵把铁浮图救下来。” 宗弼看他如此又见他部下军队都是疲惫不堪难得的关切道:“你部也很疲惫不如我自己去冲杀一阵。” 说罢也不待韩常回答便挥手下令带着自己一向亲自统领的三千拐子马铁骑向着不远处的战场冲去。 他身着白袍骑白马一马当先来回奔驰不断的鼓舞着部下的士气。 连他在内所有的金人将领均是明白这一战打到现在所有的金兵阵势均是被大队的宋兵包围分割开来各自陷入苦斗只要有一部份的金兵支持不住败退下来就会造成全局的溃败局面。 在此之前宗弼虽然觉得对方难斗却也并没有想到战局竟会打的如此惨烈。 二十余万人在方圆十里不到的战场来回冲杀战做一团在宋军将领的指挥下宋军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人数优势加上士气高涨又在开始金兵冲击营寨时将敌人的锐气和冲击力消耗掉是以战至此时大部金兵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苦境不能集结成团很难应付优势宋军的攻击。 曲端刘氏兄弟二人还有他们属下许多将领都是宋室难得的名将良将而刘錡更是在多年以后曾经以两万人在正面战场击败过宗弼的主力宋军在这些将领的指挥下使得战场形势慢慢往着有利于已方的方向倾斜并不为奇。 而当宗弼率领三千拐子马疾冲向前时总以为以这支生力军可以稍稍改变一下战场形势所料不及的是他部下的女真万户赤盏晖苦斗半日却是无巧不巧在这个时候败退下来。 五六千女真士兵在赤盏晖的带领下虽败不乱缓缓后退损失到并不是很大。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铁浮图和宗弼所部的两翼却完全暴露被追击上来的宋兵团团围住。 待赤盏晖现情形不对想回军去救败退之军却是无法鼓励再战。 宗弼亦被围在阵中他暴跳如雷亲自持矛四处冲杀却只觉得对面的宋军越来越多自己部下的这点生力军却被对方如海绵吸水一般渐渐将锐气和体力消耗。 经略关陕(11) 宗弼被围所有的金军将领都是大急完颜撒离喝耶律余睹、王伯龙等人都欲去救却只是自己也陷入苦斗难以脱身。 韩常见不是事却也顾不得自己部下重新集结完毕只带了两千余人直扑到宗弼外围前去救他。 外围的宋军见他当先扑来却有将领下令命弓弩手立刻箭向他射去。 韩常手持铁矛左支右挡奈何箭矢过于密集总有几支射在他身上。此人勇悍之极却也并不在意只继续向前。刚要接近宋军战阵却终有一支箭正射中他脸部直插入他左眼。 韩常先是觉得脑子一晕然后只觉得脸上湿热一片。 他身边的亲兵一起惊呼立刻围拢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住。 韩常看到部下惶急前方不远处宗弼正自苦战却是一股怒气涌将上来当下不管不顾右手一伸却是握住那箭矢猛力一拔。 “啊!” 血淋淋的箭矢带着他的眼珠一起被他拔出。钻心般的疼痛使得他狂呼大叫却也使得周围看到的宋金两国的士兵俱是惊的目瞪口呆。 韩常知道此时却正是鼓舞士气的最佳良机当下也顾不得恶心将自己眼球一口吞下然后张弓搭箭向着宋军阵中一箭射将过去。 此人是金营中最善射的将领能开三石重的硬弓当世之时女真人亦不能及唯有宋朝大将岳飞在射术力道上与此人相同。 他一箭射出劲道之大令他身边的亲兵只觉得脸颊被劲风刮的生疼。而这一箭却是将对面最近的一个束甲宋兵当胸穿透余劲不衰又是射在另一名宋兵的额头箭杆摇晃竟是紧紧深深嵌入巍然不动。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将军的指挥固然重要其代表出来的勇气和胆识却也并不在指挥之下。韩常如此勇悍围住宗弼的宋军虽是精锐却也是忍不住气沮胆寒。 而韩常继续箭箭不虚当者辟易加上此人生啖自己眼珠其部下和宗弼所部看的分明各人都是振奋。 一方气沮而一方兴奋适才还铁桶也似的宋军大阵立刻被冲开一条缺口铁浮图与拐子马配合做战大砍大削一时间尽使得宋军不敢靠近。 宗弼见对方阵势只是稍稍退却已经有很多将领上前重新振奋士气知道此时虽然稍稍扳回形势却仍然败势难挽因此只是指挥各部金军缓缓后退然后重新排阵上前与宋军苦战。 只是此时两边相持虽然金军多半力不能支宋军却也并不能如适才那样把大部的金军包围两边刀来枪往死伤累累却也都奈何不了对方。 待杀到下午时分金军已是力不能支步步后退完颜宗辅坐镇中军知道将士很难支撑若不是宗弼临阵指挥得当一直稳住阵脚只怕早就溃败。 他心中着急一边派人去催完颜娄室一边将金营内留驻的中军尽数派出只在自己身边留一些卫士。 看着金军大阵一步步的后退宗辅心中默祝只愿完颜娄室进击敌人侧后顺利使得这股宋军阵脚大乱如若不然此战败象已成再难挽回了。 所有的金营将领在等待完颜娄室打开卤泊川的通道宋营内部却也正在紧张的等候。 那日沈拓看完地形之后便将曲端、吴玠等将领召集至自己的御帐提及金兵可能利用民伕大营不稳想办法自卤泊川一路夹击宋军后路一事。 众将面面相觑都道:“陛下不必担忧女真人断不可能自卤泊川进兵。” 曲端更是面露不屑只道:“陛下担忧过甚了卤泊川绝计无法过得大兵来的少了不够填馅的来的多不等他们到了咱们的弓弩手早在营内等着了。” 沈拓却不着急待众人七嘴八舌说完只说了一句:“若是诸位此时身上金营当着我师士气高涨人数众多又粮草充足无需战若是你们当此局面左翼面对我军主力右翼只是一道沼泽你们会如何?” 此语一出曲端吴玠等相随他看过地形的将领却是立刻陷入沉思。 卤泊川宋金两营只是隔着一道沼泽最近处不过里许不到虽然人马难行若是想方设法一意自此处进兵却又如何? 见各人沉思沈拓又是笑道:“朕确实是不懂军事与诸位将军不可相比。然则朕自五国城奔逃时却已经悟得一个道理。” 曲端此时对他已是稍稍服气此语一出便立刻问道:“请陛下垂训!” 沈拓微微一笑道:“用兵之道正奇相辅。这八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朕当日逃出上京便想所谓正奇之道如何揣测?其实很简单以自己的心思来替换为敌人的心思。若我是金太宗吴乞买如何下令如何布置如何抓捕?自然先要严防燕云诸路然后是河北河东却是想不到朕也想到此点自然不会如此之蠢还从那里南下。何妨绕个大弯自草原沙漠穿西夏境内看似远了其实反而近了。在南逃路上也曾遇到小股敌人或夏人骑兵或小股匪盗朕来回躲藏总是以对方想法出行对方意料不到之路线。如此一来方平安返回。今日征战其势不同而道理想同。若诸位以对方心思来揣度此战则用兵可以更谨慎想法可以更周全一些朕不懂军事亦觉得我军右翼是一大隐患而敌军那边未必没有人能想到若是以轻骑铺垫沙土木柴垫出道来一路冲杀我军民伕大营溃乱冲破自己军营又当如何?” 说到这里他悠然一笑看着脸色已是变的铁青的诸将又道:“古往今来战争常常在一线之间决出符坚征东晋数十万大军因草木皆兵而溃败若我军民伕大营一乱则军心必乱那时候纵是神仙也打救不得了。是以此事要紧如何应对请诸位好好思虑的好。” 如此一来当日并不被放在心上的右翼却是因着沈拓的意见宁愿左翼正面再吃力些亦是要将环庆军及永兴军部置上去而到了此时左翼已经将要得胜金兵苦战不退甚至连宗辅的中军亦上前助阵却只是不见完颜娄室。 沈拓击鼓之后却并不曾下那箭塔只在高处眺望整个战场。 如此大规模的冷兵器博杀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说来却也奇怪再也没有那种惶恐害怕的感觉看着整个战场血肉横飞却只若在下棋一般冷静。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一切掌握在手却又有何怕? 待看到宗辅中军出动宋军步步前压沈拓却不信对方如此稀松。他自忖自己不是神仙虽然因他到来而士气大振对方却也不至于一无应对之策。 因招手叫来吴璘向他吩咐道:“右翼要紧朕身边无须留用太多人。留康承训带五百殿前班直保护便可你可带着所部骑兵前去你兄长处提防备战。” 吴璘不安道:“陛下在此安危远重于全军将士。这一战便是打不胜咱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陛下在大宋便有中兴的一天。若是陛下有了闪失臣百死莫赎。” 他跪在沈拓身前说话手捧头盔头部稍稍低下并不能看到他的脸色只是语气沉重恳切自是自至诚。 沈拓很是感动不论如何古人中忠君亦是爱国爱国便是忠君。后世觉得荒谬唯有当世之人才能理解其中蕴含的深意。 只是却厉声斥道:“此事朕一意决断你若不遵朕便亲自领兵过去。” 吴璘却还是头一回听到沈拓用如此严厉的口吻说话一时楞住。 却听沈拓又道:“去迟恐有变!” 经略关陕(12) 吴璘不敢再耽搁迅即带着麾下两千多精锐骑兵向着右翼营寨赶去。 宋军骑兵极少战马都是辛苦得来很是宝贵。此次富平之战十八万大军其中骑兵不到一万除了吴璘所领外都已经出寨在适才步军开寨门出战的时候护翼在步军两边。沈拓一下子就将两千多骑兵派往右翼也是委实不放心。 然而他的决断却不能不说是极其敏锐。 吴玠与赵哲奉命把守右翼赵哲的环庆军三万余人混在民伕寨中是第一线的防御力量。营内除了留下少数民伕用来迷惑敌人耳目外其余都是环庆军主力。 而吴玠名义上是亦是一路军马总管其实到底是因为资历太浅总管永军军兵马的名义前还加了一个“权”字。 加上前次金兵入侵陕古永兴军基本上算是全军覆灭止留残部不到万人加上吴玠原有的风翔军部下也不过就一万出头。 环庆军在前永兴军在后两军布好阵势严阵以待。 待完颜娄室带着大量民伕去填平沼泽迅冲开对面民伕营寨时却是赫然现几百个奔逃的民伕身后便是已经戒备森严的数万宋军。 完颜娄室倒不负女真智将之名。他深知自己属下不过是三千骑兵纵是退守大营对整个战局亦是没有大的影响唯有在此地打开局面才能对整个战局有所裨益。 不过短短一瞬此人已经瞅准宋军阵势中的缺陷当即挥手下令三千多女真精骑如狼似虎立刻直插而入。 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环庆军的主帅兵马总管赵哲却是不知去向临阵之时一军主帅竟消失无踪。 若是泾源兵在此纵是没有主帅也能抵挡一阵只是环庆兵却是西军中最弱战力意志都很薄弱再加上历任主帅都并非良将整支军队便一直处于西军下游不思振作。 此时却是雪上加霜主帅不见踪影各级将领心中尚且惴惴不安士兵却又如何奋勇做战待完颜娄室率领骑兵直冲过来当先的矛手和刀手为之辟易阵线立刻被冲乱脆弱的弩手弓手哪里能与铁骑争锋立刻四散奔逃。 而那些用来做为诱誀的民伕原本应是迅闪躲免得影响兵士与知交战此时场面大乱民伕冲入军阵之中搅乱原本就已经溃败的军队前面的军队溃败下来又开始冲乱在后面的永兴军。 吴玠急的满头大汗不住督促下属安抚军心将前面败退下来的军队赶开。他与赵哲二人奉命把守右翼身负重托若是整个战线被这些败兵冲跨那么整场战役的转折亦是由他和赵哲而始此后青史留下的只能是千古骂名。是以拔剑出鞘亲自在第一线指挥全军甚至下令弓箭手射杀那些前乱自己阵脚的败兵。 只是败退下来的宋军实在太多永兴军尽管远比环庆军坚韧却也是渐渐阵脚不稳。 吴玠性格坚毅向来自负此时却也是惶恐害怕只是他向来驭下极严下属军官们只顾着遵循他的命令却也没有人敢去研究他的脸色。 正当危急关头吴璘却是率领两千生力骑兵赶到。他虽不及其兄此时已经是威名赫赫却也史青史留名的良将一看情势如此危急却并不急着率领下属前去助阵而是止住所有骑兵的脚步就在永兴军一侧展开成环形护卫永兴军的阵形。 吴玠看到吴璘赶到却是长出一口大气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立刻滚下豆粒大的汗珠。 环庆军败退下来的士卒却也因为吴玠的坚持和吴璘的赶到而渐渐稳住阵脚在永兴军后重新收拢阵势准备再战。 “唉!”看到对方反应如此迅捷完颜娄室不禁长叹口气。 他并不准众骑兵多杀敌人而是一路驱赶力争将敌人阵形完全冲坏到时候再驱骑大杀特杀便可以收到奇效。 少量骑兵冲击多达十倍的步兵战胜的唯一机会便是对方全部将后背卖给自己。 怎料吴玠如此坚韧面对败兵和敌骑竟是坚守不退稳住了阵脚。而敌人竟也将少量的骑兵派遣过来援救好似高手着棋自己步步被人算中这仗算是完败再无机会。 局势如此他却也并不着急竟是冲着近在阵前的吴玠大笑几声然后一抱拳用娴熟的汉话道:“吴将军真是了得这一次是你们要胜了下次咱们再打过。” 吴玠此时却是刚回过神来对方挑衅却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冷哼一声便罢。 站在他身边的种极此时只是他部下副将却是昂然向完颜娄室答道:“敢不应命?下次再战必定留下将军级!” 完颜娄室眼前一亮仔细看了种极一眼然后微笑道:“好少年英雄我的级你能取到便算你本事。” 当着两军阵前前锋骑兵尚且在游弋冲阵此人竟有如此闲心说笑对左翼的大战也是不放在心上在场所有的宋军将领却也是心生敬佩。 此人虽败不乱知道眼前没有机会便以前队收回后阵却也并不急着撤退而是面向吴璘所部骑兵提防对方骑兵追击。 吴璘蠢蠢欲动只想与这女真名将战上一场。 吴玠却是向他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妄动。 吴璘长叹口气知道对方退而不乱自己只有两千轻骑兵无法与弓马娴熟重装束甲的女真精骑相斗这一追上去步军也无法掩护势必是一场苦战。宋军骑兵不多却是无法禁的起大量的折损。 待完颜娄室缓缓退到水泽之中又有后队慢慢撤去堆积的木柴薪草吴璘策马到吴玠身前长笑道:“兄长此战胜矣!” 吴玠亦重重点头大笑道:“自靖康变以来尚未有如此扬眉吐气的一天今日我兄弟当长歌纵酒为此战一醉!” 吴璘又道:“敌军已退再难重返不如愚弟留下兄长率所部去左翼支援。” 吴玠知他心思这边并没有生大战将来论功行赏只怕少算了他兄弟二人。 他只是摇头道:“不需如此敌人用精骑自这里包抄也是无法中寻得的办法这里占不得便宜左翼也是打不了多久了。” 说罢又低声向吴璘道:“咱们已经得了大功再去左翼争功却又何必。” 兄弟俩先是相视一笑吴玠却又冷哼一声大声道:“赵哲此人当此大战居然不敢临敌阵前逃窜躲避差点儿惹下大祸这一次我却要看张相公如何向陛下交待!” 吴璘知他心思对张浚任用自扬州带来的官僚为西军主将很是不满。况且张浚以赵哲等人统领主力大军而只是将吴玠统领永兴残军兵力比他当年做正将时多不了多少吴玠心中不满已非一日。 当下也大声道:“正是此事一定要禀明陛下!” 经略关陕(13) 完颜娄室败退之后却是全然没有全军而退后的喜悦。 他身为女真万户大将向来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当日灭辽辽帝亲征率七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鼓而下! 后来灭辽平燕云下河北攻东京又和西夏打过几仗女真兵怕过谁来又有谁敢在野战中与女真铁骑正面相抗? 正因有辉煌战绩的底气才有“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狂言。 今日之后八万女真人败在宋军阵前的消息必将传遍天下!从此之后灭宋之战可是越来越难打了。 若只是纯军事的角度他倒还并不特别忧心。富平之战不过是宋军抓了金兵一定要攻不能久峙的特点硬逼着金兵主攻敌人营垒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就算是有所挫折也并不能真正的在女真人心头留下太大的阴影。 他所忧心的却是宋帝赵恒! 此次富平之战宋帝亲征更是亲自擂鼓做战种种蛛丝马迹看来很多部署决断都与赵恒有关。 此地的宋军人数众多也是宋朝被攻破东京前留存的正规军中最能战的一支。对和他们的对决失败完颜娄室并不在意。而值得恐惧的便是宋朝皇帝从此改变。 若是对方从此变的励精图治安民治军遇有战事便亲征鼓励士气以宋朝的人力物力而以女真越来越**墮落的现实只怕征宋不能反而要被人收复燕云甚至赶出辽国故地直到白山黑水。 他满面愁容心思却已是不放在眼前的战场上而是考虑今后的大政方针该如何抵消宋帝在此战中表现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女真对河东、河北此时都没有真正建立统治甚至数十年后亦经常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辽国故地耶律大石带走契丹部众建立西辽时刻想着恢复故土。其余留下的契丹部落又怎会对女真人当真服气。 女真满万不可敌并不是军事上的定论而是一种军事上的震摄和威胁。富平战后被打破的便是这样一种威摄天下人心的咒语被打破底下的事可以想见的是四处起火疲于奔命。 他一面沉思一面率兵急赶过不多时便已到得左翼战场。 当先看到他的是宗辅见宗辅用充满希翼的眼光看向自己完颜娄室面露苦笑轻轻摇头。 宗辅面露痛苦之色猛然转身不再去看娄室。 而他的亲兵也知道此战要败却是急忙开始收拾宗辅的印信仪仗帖身细物准备簇拥着他逃走。 娄室也不管宗辅如何却是急忙率军前行到得宗弼身前。 宗弼亦是杀的全身是血污了白袍。见他来了便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败了?他们有埋伏?” 完颜娄室点头道:“不错民伕大营已空里头全是宋兵。嘿却不知道怎地环庆军主帅赵哲不在敌人阵势被我冲乱差点儿就得手了。” 宗弼扭头看看他身后士兵却见依然有近三千人便抚须笑道:“不妨事我就知道你就是败了也不会把这三千人折在那里。败就败吧宋蛮子被咱们欺付了这么久让他们扬眉吐气一回又如何?” 娄室先也是一笑继而却道:“只是此战过后咱们想再横行无忌只怕有些困难。” 宗弼斜眼看他半响过后方道:“输了一仗便泄气了?嘿咱们这次是吃亏下次找补回来便是。” “不是……”完颜娄室欲言又止此处却不是深谈的地方。 此时残阳如血双方激战一日士卒疲惫只是宋军人数众多越逼越近整个金军阵脚已是不稳到了即将要溃败的局面。 宗弼看他神色却也是心中一动知道对方所思。 这一战固然是宋兵人多却也反映出女真人战力下降若是换了十年前八万女真人的蛮性和武力人数纵多出一倍又如何? “败了败了!” 前线的汉军队伍和契丹人终最先忍耐不住全线溃败向着金军营寨的方向逃来。 “走吧今日之耻必将十倍回报。” 宗弼面色沉郁却是强挤笑容用雷鸣一般的叫声传达着命令让各部女真依次退后自己则和完颜娄室率领亲兵来回护翼让更需要撤退的部下先退。 只是兵败如山倒他向来打的是顺风仗也让他胆色过大宋军此时胜利在望却是得理不饶人强突猛冲宗弼虽然有娄室的几千骑兵助阵却仍然是无法与士气高昂的宋军相抗。 眼看自己身前的士兵越打越少越来赵多的宋兵逼近左右他却也禁不住心慌。却听大部宋军在将领的指挥下一起叫道:“活捉金兀术!” “骑白马白袍的便是他不要放走了!” “大胡子的便是他!” 宗弼只觉得心头突突的跳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害怕惶恐的感觉。 他先是脱掉血污的白袍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又与部下换过马匹。待听到人说大胡子的便是他时却教他当真痛苦。 只是此时天色虽然已渐渐转为昏黄却离天黑还远的很。宗辅已逃好多女真万户带着士兵逃了而他因为一意要断后却有陷入重围的危险。 因为他的明显特征刚刚有好多宋兵包围在他身前左右死战猛追饶是他部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却也是很难抵挡。 他知道厉害当下在心里暗骂了宗辅几句却也只得一把拎起自己的宝剑将下巴胡须割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宋军寻不得目标却只是捉住了别的大胡子倒霉鬼。 宗弼左冲右突却也是冲出了重围。 营寨已失不少战马兵器辎重粮饷尽落敌手。 他立马高岗之上看着不远处的营寨中夕阳下穿着绯红战袍的宋军如潮水般涌入砍杀着不及逃走的金兵。 而更远处宋军的营寨前破旗死马死尸伏地。有不少女真伤兵动弹不得却趴在地上大声咒骂。 而且不少宋兵已经开始搜掠战场遇着还活着的女真人上前便是一刀砍死。 宗弼脸上已是热泪滚滚不忍再看。 此战完败好在主力未损。女真人多半是骑兵汉军契丹亦有不少骑兵适才大阵溃败却都是一起奔逃。宋军多半是步兵很难追赶的到是以除了在与敌人正面交战时的死伤败退后却并没有大的损失。 宗弼终决定离开却是用双眼死死看了半天宋人的营寨半响过后方轻声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说罢调转马头向着自己的卫士道:“走吧到陕州去!” 经略关陕(14) 就在完颜宗弼离开后不久沈拓也在大队骑兵的簇拥下到得此地。 战场早就恢复了平静鼓声牛角声全然停歇那响彻云宵的厮杀声人马冲撞时的闷响兵器相加时的巨大响声也是一起停止。 晚上徐徐吹来暮色低垂。 沈拓侧耳倾听只有微不可闻的呻吟声还有宋军将士的欢声笑语。 却不知道怎地他竟是怅然所失。 这一仗自是胜了宋军上下甚至远远躲开的几十万民伕也开始欢呼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取出不知道如何来的鞭炮劈里啪啦的放将起来。 只是打掉了敌人多少主力胜果多大沈拓心中却是全然无底甚至全无信心。他通晓历史自然也会被历史所局限。 这一仗自然是因他之故将历史改变其后的展他却也是不得而知。那种迷茫与惶恐的感觉将他深深困扰。 甚至有一瞬间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眼前种种恍若梦幻。 唯有当呼吸着傍晚时清洌的空气感受着数十万人的欢声笑语方使得他又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重新置身现实。 此战过后又当如何? 这样一个沉甸甸的问题摆在他心头横亘不去。 吴璘回到沈拓身边后不久却又被他派去与其余诸将一起清点战果计算自己一方的伤亡。此时赶了过来却见皇帝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他一直不敢上前便只站在沈拓身后不远处插手侍立。 过不多时张浚等人亦是赶来看到沈拓如此神态却也是不敢打扰只是侍立在旁。 沈拓沉思良久待到觉诸人已在身后却也是一楞。 只是他最擅掩饰自己并不想在这大胜之余让各人心冷。当即将脸色一变向着诸人笑道:“朕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是看的呆了。” 此时虽然天色渐渐黑沉眼前所见方圆十数里内破旗死马血水横流无数宋军将士战死当场在他们的尸体一侧往往便是敌人的尸体。 双方纠结交缠竟是有不少人趴在一处牙齿咬在对方的喉咙上双手掐在敌人的脖子上。这里某人用铁矛刺穿了对方的肚皮身后却又被人斜砍了一刀。 沈拓原是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待看到此处却也是禁不住又是呆了。 在人类明大规模的使用热兵器后好象都瞧不起冷兵器战争中的弓箭与刀枪而沈拓每次在史书上看也只是冰冷的文字并没有直观的感受。 只在当这样残酷的战争场面就这么摆在自己眼前时他才知道那史书累累所载是多么残酷与凶暴。 今日之战其实也不过用一句话便可概括:靖康四年秋王师大破金虏于富平。 张浚等人原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个咬牙切齿才不能在沈拓身边笑出身来待皇帝一语点醒却也是仔细观看战场情形渐渐将喜悦的心情按将下去。 沈拓却又向吴璘问道:“战场点算如何咱们这一仗胜是胜了究竟打的如何朕竟是糊涂的紧。” 说罢便笑。其余各人原是在心痛此战宋军折损被他如此一说却又相随一起笑将起来。 吴璘先是一笑然后肃容答道:“陛下适才臣去派人点算敌我两方的尸。再加上营内算出来的伤兵数目这一战大宋将士战死一万一千余人伤两万余人。” 他面色变的很是伤感又道:“伤亡的多半是泾源兵。” 曲端闻言脸色扭曲显然是心痛之极。 此人宁愿不救友军却也从不愿损失泾源兵的实力这一战之后泾源兵在短期之内却是无法恢复元气了。 张浚看他神情却是不悦。只淡淡道:“不管是泾源军还是环庆军都是陛下治下子民大宋禁军劲旅无论哪一部死伤严重都是一样的。” 他原以为曲端会反驳却是听到对方接话道:“不错。陛下在此各部用命泾源兵便是死光了又如何?” 张浚微觉愕然却是不知道对方如何转了性。曲端斜眼看他微微冷笑。其实此人行事忠义又有德望只是向来刚愎自用又不相信别路将领。在他心中只要陕西有自己存在才可以保有全境而别路兵马是死是活却并不打紧。 唯有此次皇帝如此奋勇集诸路大军力量打败金军主力他虽然自负却也知道凭着自己是完全无法办到的。 如此一来再死抱着一路兵马不放却又是蠢人的行为了。 沈拓不理会他们只又向吴璘问道:“敌人死伤如何咱们缴获如何?” 吴璘皱眉答道:“敌军尸体一万五千有余臣大略看了一下过半是汉军契丹女真较少还多半是在冲营时的折损。其余缴获武器无数战马数千匹营帐器物无数粮食很少此次金兵主动出战只怕也是因为粮食不多不能长久和我军对峙。” 沈拓微微点头却又问道:“没有什么俘虏么?” 吴璘诧道:“咱们在搜捡的时候凡是有气的都补上一刀抓他们活口做甚。” 其余诸将亦道:“此战虽然大胜并没有伤到他们筋骨大将都跑的差不多了那些小兵留着也是浪费口粮自然是一刀杀了更好。” 沈拓心中叹息觉得太过残忍却也明白在当前宋人痛恨金人的情形下给一刀痛快已经算是仁慈之极了。 只得吩咐道:“对敌兵自然如此不过他们营里不及跑掉的民伕百姓却多半是强掠而来都是我大宋子民不可伤害。” 诸将齐声应诺一起答应。 沈拓却也是顾不得辛劳当下先是安抚夸奖一下众将然后骑马巡营宣慰全军将士。待他回到自己营帐中便连连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将士。 一时间酒香肉香飘满绵延十余里的大营欢歌笑语响彻云宵。 宋人自靖康以来几年之间屡吃败仗两个皇帝被人抓去都一失再失而后立的皇帝连东京的城门也不敢进躲在扬州半年前还被人撵兔子一样的一直赶到杭州如此的奇耻大辱世间却有哪一个军人愿意承受? 此战过后前耻虽不能一洗而净却也大振天下士民之气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狂言打破宋军对金兵不胜的历史已成为过去。 如此兴奋之事纵是明日战死却又如何? 沈拓身为帝王却是不方便与将士同饮只是在酒宴刚开始时向着各人虚劝一杯便罢。他自己回到帐中却也是很难入睡。 耳边全是欢声笑语一直闹腾到半夜三更沈拓起夜出来观看还兀自看到三五成群的宋兵呼喝邀饮面带笑意。 想到白天的大战血肉横飞激烈之时这些宋兵好男儿顶着敌人重甲骑兵顶着对方铁墙一般的铁浮图咬牙硬上拼死奋战到得此时却忘了自己身上的创口疼痛满心欢喜以为皇帝振作宋兵强盛将来胜利指日可期。 沈拓眼帘稍稍低垂只觉酸涩异常。 今夜之后这些豪饮欢呼的大宋男儿却又能剩余几人。 他步出帐外看着满天繁星心中只是在想这一战却是胜了。下一步却是要重新收拾关陕残局这第一步却是该如何着手? 经略关陕(15) 靖康四年秋宋兵在大破金军于富平后多路出击上延州下克永兴军收复西安。金军锐气已失败逃之后难以整军再战。宗弼本欲整军与宋军主力再战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使得金军主力不能继续与宋军交战而是退保陕州、华州等陕西门户只留完颜娄室等人率领少量的军队固守金军主力则多半退到河东、河北等地休息。 当时的金国制度尚有原始遗风当初太祖病逝吴乞买以太祖弟入继皇位虽然尚是壮年储位问题却已经成为影响金国前途命运的大事。 在长期的勾心斗角之后太祖诸子开始自成一系国相撒改之子宗瀚亦是一派领而太宗诸子虽然也欲与前两派相争却是实力太弱德望战功都无法与前两派相比。 吴乞买在权衡利弊尤其是亲眼目睹了宗幹、宗辅、宗弼等人当着他面要与宗瀚等人动手。他忧心忡忡唯恐在自己死后金国内乱导致亡国灭种于是痛下决心不立自己的儿子而是继续兄终弟及册立斜也为谙班勃极烈都元帅以为皇储。 斜也虽然已经老迈身体大不如前却毕竟是太祖和当朝皇帝的兄弟由他继位各派都无话说。本来此事已成定局谁知道斜也命薄吴乞买身为兄长尚且健壮他却在金天会七年宋靖康四年时突然得病在富平之战尚未结束时便已经一命呜呼。 他死之后吴乞买左思右想心道:“这回总该我的儿子来继位了吧?” 于是开始试探询问宗瀚等人的意思欲立完颜宗磐为谙班勃极烈。 此时留在金国上京的太祖诸子当以宗幹为只是他这些年来并未参加征战而是留驻上京统管政事。虽然位高权重又是当时太祖诸子中最年长的却是手中无兵硬不起腰骨来。 于是一面和吴乞买敷衍一边修书急信让宗辅等人返回上京。 当着如此大事能不能打败宋朝西军主力得到关陕全境却也并不那么重要了。金军实力尚在甚至进攻关陕时都并没有全国动员而抗击金军的却是当时宋境内能调集的全部正规军队的主力宗辅与宗弼略一商量便决定返回上京先解决掉皇储问题再来征宋不迟。 如此一来陕西压力大减宋军连连收复失地之余却也是疲惫不堪吴玠与刘锡、刘錡等人统兵至陕州等地却见完颜娄室与完颜撒离喝防卫有方戒备森严此时攻防之势逆转宋军以疲惫之师攻城则必败于是前线诸将奏明皇帝赵桓请求息兵罢战暂且休整。 陕州等地尚在金兵手中则潼关陇州一线亦无法收复金兵把握住了陕西河东门户据太原大同一线形胜之地富平一战虽胜却仍然面临着金兵随时再来的危险。 赵桓(为行文方便改沈拓为赵桓)先是在富平视师亲征打败金军主力后声威直震天下。诏命所下关陕川中荆襄等关系战局的州府无不应命。 然而此战过后局势却又变的尴尬起来。 俗语云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赵桓是太上皇长子早就即位在前因被金人俘虏康王赵构方以藩王的身份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为帝。 在赵桓逃回之后赵构已经成为民正言顺的皇帝虽然即位之后连东京开封也不曾去过却也是得到天下士心的承认。 富平大战之前天长军溃败赵构自扬州逃窜先至镇江再至建康最后躲到杭州改名为临安。 富平战时赵构不知做何想法前方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并屡下诏书诏勉嘉奖前线将士。同时上书给兄长赵桓表示自己因害怕社稷不保才僭越为帝既然兄长已回自然要就此退位仍为屏藩的好。 赵桓未至富平时赵构的退位表章已至因前线事急赵桓借口无暇回复置之不理。待富平战后赵构请求退位的诏书却连接而上一封比一封恳切赵桓每看时只觉此人情真意切关爱社稷孝顺父皇友爱兄长简直是至情至性君子之极。 若不是赵桓来自后世对赵构为人清楚明白还当真要被他打动。 只是如此一来世人虽都觉得赵桓才是正统却也觉得赵构无辜。加上当日若不是此人宋室宗庙必然不保再加上继位数年手底下早有一帮亲信分列中央和地方。赵桓若不是亲征打赢了富平一战局势如何演变还真的是难以预料。 只是在富平战后赵桓以正统皇帝的身份加上声威大涨赵构原是心不甘情不愿只是想用以退为进之策观望局势展。 赵桓自然知他心思此人手馆东南大权在赵桓回来后越小心戒备不论主战主和所加任命的全是自己亲信。其余刘光世等大将也连连上书都道:“建炎天子于南京即位事出有因今虽靖康天子自北南归建炎天子亦有挽回天下的大功不应遭到废黜的待遇。” 如此一来被富平之战吸引的目光便全部投到二帝相争一事。 赵桓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断然下诏命赵构退位此人就算表面答应其部下亲信也必定会跳出反对而如此一来先是文书相争然后天下臣分划分立场自己虽有大义所在奈何对方亦是即位多年广有腹心纵是可以收拾掉赵构也必定要消耗掉宋朝相当大的力量。 在沉寂很久之后赵桓权衡利弊终在赵构的表章上写道:“弟即位亦名正言顺让位一事姑且待之。弟权且经略东南朕经略关陕复克东京待迎回父皇之后再言其它。” 此言一出不但赵构普天之下的宋室臣民却也是松了一口大气。 解决此事之后赵桓先至颁州后至永兴军入西安。 途中屡次下诏命被贬斥到海南的李纲至西安相见。 下诏命赵鼎、朱胜非、傅亮、张所至西安。 在普天之下都以为赵桓将留驻西安在休整兵马后攻略陕西诸多雄关要隘然后兵迫河东收复太原、大同等地时赵桓却悄然离开西安身边只带了康承训的几百殿前班直侍卫和三百蒙古骑兵往着成都方向而去。 “承训当着眼前此景真以为是太平盛世。” 赵桓身着商人衣服着绵穿缎一副面团团富家翁模样手持团扇看着成都城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是忍不住语出感慨。 康承训等人亦是换成白身衣衫十余人挺胸凸肚侍立左右活脱脱一副财主带着家人出游模样。 “东家咱们不要在这里多呆人多眼杂不如早点进城的好。” “也成。” 赵桓微微点头信步向前康承训等人急忙跟上簇拥着他往成都城内而去。 经略关陕(16) 晨光还在城市的头上闪动。 巷陌里传来一阵阵铁牌的敲打声……来自寺院的行者和头陀一手执铁牌一手用器物敲打沿门高叫佛号同时用高大的嗓门向还在沉睡中的居民报告着当前的时辰。 而在城外已经有无数的行脚人生意人或是肩挑手提或是赶着毛驴静静的等待着开城门的时候。 经济行贩挑盐担的赶驴的卖柴草人唱曲儿的说闲话的卖糖人的各行各色神色各异虽然是清晨绝早却都是精神奕奕绝无倦色。 等时辰一到守门的老军得到命令吱吱呀呀的推开城门人群开始涌动向着城中自寻营生。 赵桓一路行走却见家家户户或是打火做饭沿街的竹檐木舍开始冒出缕缕炊烟或是举家出门三五成群汇集一起又在各式各样的早点铺子前面散开。 市民们各自走进自五更就响起动静的油饼店胡饼店享受着热气腾腾的美食边吃边聊谈的却是当前最热门的话题。 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一面大啖胡饼一边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听说富平打胜了后官家到了西安提调兵马准备集结大兵一战收复全陕然后出潼关收复洛阳从洛阳打东京!” 他说的眉飞色舞其中有听到的消息也有自己的臆断按他的想法金兵挡不住大宋官家的御驾亲征那么西军尽出自然是出潼关克复洛阳和东京这样中兴之势就算是成了定局。 这几年来宋人屡受金国的气丢地失土皇帝也让人捉了去宋朝城市百姓已经形成了市民阶级对国家的命运和前途远比前人关注这个中年男子的话却是迎合了大多数人急于收复都的思想一时间小小的早店铺子中全是赞同他的各人议论纷纷都说他说的有理皇帝必定会亲提大兵杀出潼关一直到把金国鞑子赶过黄河甚至要收复燕云为止。 也有老者叹着气说道:“快打吧不把鞑子赶走这日子就没法好好过。这几年来赋税一年比一年重眼瞅着都快撑不下去啦。” 此语一出店内各人都是沉默。 宋朝的商品经济达也使得城市市民阶层很是富裕而成都是益州府更是繁华所在。这时候的四川并没有经过南宋末年蒙古入侵的破坏自唐朝以来的扬一益二的局面并没有大的改观。 尽管如此自张浚经略陕川后为了集结大军与金人决战广为搜罗民间财赋加大征税的力度加上战乱连结使得全国经济流通也受到了影响而农民百姓有不少被征去当兵或是为前线输送物资对农民的收入生产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农村凋敝城市却也渐渐开始受到影响那老者感慨日子难过却是当场所有人的共同感受不能不引起大家的重视。 半响过后方有一个粗眉大眼的少年笑道:“咱们不当兵打仗还不做民伕不过多交几个税钱就算苦熬朝廷将来总有章程办法不会长久的。” “是是老朽刚刚失言了。” 那老者也知道自己说了丧气话忙不迭认错。 如此一来店内的情绪又活跃开来各人大声说笑议论着富平一战的得失俱是眉飞色舞兴奋之极。 赵桓来自后世从五国城到西夏一直到富平看到的都是兵荒马乱每一日见到的不是血肉横飞、兵器的寒光耀眼便是一副兵荒马乱的凋敝模样农人奔走于道兵士横戈冷眼行走村庄鸡鸣不闻于耳奔走道路尸体趴伏于地却哪里见过这样的太平景像。 他心里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伙人换过衣服把店里的摆设稍一改动可不就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城市的活画像么。 看着他们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议论时事赵桓不但不以对方言辞中的揣测和缪误为怪反而觉得心头涌起一种温暖和熟悉的感觉令他万分的高兴。 成都尚且如此想象东京、杭州更是繁华居民更是富裕吧。而宋朝的天子并不高高在上史有明书每当遇到重大节日皇帝或是便装或是在宫中高楼与民同乐。甚至在东京城内皇宫与街市相连闹市中的声响不断的传入宫中皇帝听到了反而有羡慕百姓自由的感慨。 “可能也正是如此消磨了宋室帝王的血性和斗志只想苟且偷安吧。” 赵桓心中暗自感慨收回心思一面低头喝茶一面轻轻咬着香脆的油饼。 这次决意微服进城就是要好好看一下常态下的宋朝都市和农村这一路行来农村他已经看了不少情形很是不妙唯有都市只要没有被战乱骚扰过来仍然是保持着旧日的繁华和活力。 只是听着百姓议论却也是明显比往日太平时节日子要难过许多。 正热闹间却有几个从富平前线回来的本地农人路过府城进来歇脚顺便买些物事回家。他们手中提着绳索和扁担因为缺钱只是蹲在这早点铺子门前闻着香气等候早市开业。在他们身边不远有几个担着新鲜蔬菜进城贩卖的农夫也正在歇脚菜担放在脚边还闪亮着露珠他们话拙不敢参加这些市民的讨论看到同是农人的民伕却是忍不住上前打听前线的消息。 那几个民伕明显是受了苦楚身形瘦弱眉眼间都是倦意因着众人关切却也只得强打精神勉强回答了一些问题。 只是他们身处下层哪里知道具体的经过。问答了半天也只是翻来覆去的几句:“女真人很凶不过死了不少咱们打了胜仗人也死了不少。” 问到皇帝只都道:“不知道啊不知道官家现在到了哪里。不过咱们见过官家骑着白马披着黄袍人看起来很瘦弱不过很是精神。” 有一个民伕看到众人神色有些失望却是眼带笑意的强调道:“我和官家打了个对面官家还冲我笑了一下我看皇帝脸色虽然不好眼神却很精神看我一眼我脸上好象被刀子刮了一下一般痛的很咧。” “哈哈……” 他话说完各人都是顿足大笑。大伙儿都知道他夸张不过如此形容皇帝却也教各人高兴。宋人与别的朝代不同对皇帝以很亲热的“官家”一词相称却是多年以来对宋朝统治的一种认可对皇帝统治的满意的一种表现。 只是文治满意武功却是差劲。靖康皇帝赵桓原也如此。从五国城逃回后却是变的英武异常更使得普天下的百姓敬服。因着如此坊间市民乡野百姓开始对赵桓有着种种神话式的描述和夸大也是人们心理期盼的一种表现。 各人笑了一气那个浓眉少年含笑到店家主人面前掏出一吊钱来为外面的一群民伕买了几十个油饼带着两个店小二捧到他们面前笑道:“几位在前方辛苦了这些小小微物不成敬意各位请用。” 那几个民伕神色不安向他道:“怎么好意思让公子会帐。” 那少年摆手道:“不值几个你们才更辛苦。” “唉那多谢公子了。” 几个民伕齐声叹气纷纷接过油饼张口大嚼。他们明显是又累又饿抱着油饼吃的香甜顾不上再说话。 那少年回到座中微笑着坐下向夸赞他的店中诸人抱拳逊谢表示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赵桓看他神色从容言谈恳切心中一时间好感大生忍不住也向他笑道:“不知道这公子尊姓大名行如此仗义之事将来必有福报。” 经略关陕(17) 那少年对众人的夸奖原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见赵桓气度不凡身后或站或坐十几个大汉环顾左右他心中一惊知道眼前这貌不惊人的清瘦男子必定非富即贵。 赵桓看他眼神已知对方有所警惕便用诚恳的语气向他道:“我别无他意不过看公子气宇不凡想与公子交个朋友罢了。” 那少年二十不到的年纪气度却很是从容原是吃了一惊待赵恒话一说完便又恢复常态只笑道:“我是寻常白身又哪里有什么气度可言了。乡野鄙俗之人也不敢和贵人折节相交。” 说罢站起身来向着赵桓略拱拱手便自去会了帐匆忙离去。 他生的浓眉大眼又是方脸站起身来身高竟是接近两米不论古今都是气宇轩昂的大汉只是气度从容神态安祥显然又是读书明理的书生气质与长相身高绝然不同令人一见而产生好奇之意。 赵桓想与他结交也正是这样的原故。 见他匆忙离去薛强怒道:“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不如我带几个人出去把他绑了到时候却看他是不是还这么不近人情。” 赵桓冷哼一声向他训道:“我只是看他年纪轻轻大不了你们几岁气度行事就很稳重想看看他是哪家的子弟罢了。至于你一年二年的下来就跟在我身边别的没个长进脾气越来越大了不得了!” 薛强很少见他如此火吓的小脸白立刻闪在一边不敢说话。 其实他年少机敏手脚利索很得赵桓的宠爱今日被训固然有不是处却也是赵桓看得那几个农人如此困苦再加上自秦岭而来汉中平原和关中平原四处都是破败景像刚刚入城后稍觉好些却又见着那些刚从富平归来的农人。此时都是深秋想来这些农民家中景况很是不堪秋种春收这时候才回家准备秋播农时却是误了。 康承训见他神情不悦忙劝道:“既然他不识抬举便也罢了。这会子早市要开咱们且去看看再说。” 赵桓点头应允当即命人上前会过了帐便由这小小铺子出来沿街随意闲逛。 他们清早进城看到的还多半是由乡间入城的农人仆役待到东方的太阳升起天色大亮时城市内千门万户一起打开沿着城内几条热闹的大街各处行走却明显能感受到整个城市的活力。 城门口是聚集成堆的人力。 木竹匠人、杂作挑夫、砖瓦泥工僧尼道人还有奶妈、女伎、厨娘、相扑力士纷纷扰扰熙熙攘攘。 赵桓仔细看去热闹却是热闹只是这些由下等市民组成的劳力大军却多半脸带菜色或是萎顿无神一看到赵桓一行人走近便一窝蜂般拥将过来讲价自荐甚至只要管顿饱饭便可成交。 康承训等人都是叹气铁青着脸摇头不止。 赵桓暗自点头心中明白适才那些铺子里的市民口里叫着难过其实还算小康之家而眼前的这些市民才能真正代表整个城市的现状。 大道两边机坊、织坊林立等候着牛车来拉走织好的丝绢用户。 钢铁作坊、铁匠铺子制作着针灸用针、缝纫针、剪刀、钢锅、耕具适才那些来自富平的民伕便是在这些铺子里购买急需的用品。 金银铺子、扎纸铺子、香料铺子、水果铺子、酒楼、茶楼、都开门营业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早起沐浴的商人从散着香气的浴室中出来满是自信的笑容走进旁边的中药铺子购买着四川本地的土产药物。 达官贵人府中的下人在人市上雇佣了各式各样需要的人力趾高气扬的带回家去。 酒楼里的粗手伙计们在店堂后面宰杀着当天要用的鸡鸭猪羊。 赵桓看了半响深深感受到宋时盛世时的繁华与商业活力。成都尚且是内6城市不但不能和都东京相比就是和江南大城和临海的贸易城市也是无法相比。饶是如此尚且如此繁华若不是战争影响这城市还要将展现出如何生气勃勃的一面! 怪不得后世有言宋朝守城门的一个老军也比当时的一个欧洲小贵族活的更舒服。 别的不说每条大街上都有数不尽的生活用具出售都有巍峨高耸的酒楼茶楼甚至连洗澡用的开水都有专门的行当应承! “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当汴州。” 中午时分看着一群群的游人从酒楼里钻进钻出赵桓心中却是忍不住在脑海中冒出这样的一句诗来。 都说皇帝孱弱不想打仗其实在这样都市里生活的市民又怎么会真正的想战争。而与他们息息相关生活在一起的文官集团自然也锐气全消哪想闻兵戈之声。被人侵略时自然要抵抗而稍一安逸则必定流于苟安不思进取。 中华文明的进步在宋时确实到了一个转折的时刻。若是能抗住外敌这样的商业社会讲究实际和科技进步火药已经开始应用展到工业文明却比明末有着更大的可能。 赵桓连连摇头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 后事如何现在却不是思虑的时候就算宋朝能展到工业文明也需得渡过眼前的难关才行。 他一路观察成都当是他眼前能直接影响和命令的地域中最繁华的大都市西安残破荆襄是军事要地却不是财赋之地。 而成都虽然保持着表面的繁华却也明显看出力不能支。供应富平一战尚且如此若是自己当日听信张浚等人的意见稍加休息后便继续攻击陕西门户甚至以重兵直上河东只怕会适得其反一面耗空了川陕财力一面又兵溃城下使得富平一战的胜果化为乌有。 一行人在城中东转西看待到响午时分却也将这成都城内有名的大街看了个遍康承训眼看各人都是一脸倦色更有几个少年侍卫肚皮咕咕直叫便向赵桓笑道:“东家也走的乏了咱们随便寻个酒楼先祭过了五脏庙再说?” 赵桓摇头道:“不咱们现下去见赵开。” 康承训道:“那待城外卫士一起进来宣明圣驾到了成都然后命所有官员一起到府衙来见这样可好?” 赵桓笑道:“不过是叫赵开供咱们一顿饭不必如此惊动。” 赵桓知康承训难以放心便又道:“我带着薛强他们先去见赵开你出城引着所有班直待卫进城便是。” “是。” 康承训知道皇帝一旦做了决断便再也没有人可以改变只得答应一声又向薛强等人吩咐几句便孤身一人匆忙向城外赶去。 经略关陕(18) 赵桓此次巡视各地州府除了观察地方的财赋民力情况查视官员能力品德才干亦是最重要的一环。 多日巡行下来他很悲哀的现:这个时代官员的品德多半都高过于他来的那个时代。 宋代官员俸禄之高后世的明清和现代都远远不及。宰相、枢密使一级月支钱三百贯春、冬各赐绫二十匹冬棉一百两、炭火一千六百秤、粟米百石、柴草一千二百束、盐七石。 州府县官员依次递减到了最低一级的县官折成现代的收入大概的月收入是人民币一万一千到两万两千之间。 在宋朝为官做到中央一级几年下来就是现代的一个百万富翁。就是最低级的小吏收入也足以安家致富。 如此一来在高薪政策下官员再贪污就很为时人所鄙视。况且宋朝政治氛围极为宽容最少在北宋蔡京前还没有权相这一概念。台谏功能完备官员敢于直言勇于任事政治清明虽然经过哲宗与徽宗几十年前的破坏党争风气渐渐使得朝政风气腐坏但因靖康一事党争却又打破士大夫一心救国的多很少再顾得上争讦攻击。 只是品德虽好能力却多半有些问题。宋朝虽然不以八股取士却也开了以纯粹的文人执掌天下的先河唐朝一直以是郧旧子弟与科举力量甚至是武将共同执政。而到了宋朝太宗执政的几十年间开科取士一共录用了一万多进士。待到了仁宗朝甚至非进士出身的不得进入馆阁为官。 如此一来地方的官吏就多半成为死读书的书呆子虽然高薪养廉在品德上多半没有问题能力却又多半不足。 北宋至南宋三百年间有名的文人大臣有操节的不知道有多少却很少有以能力见称的名臣便是问题所在。 守拙有余而进取不足加上纠缠宋朝百多年的“三冗”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解决与战争破坏纠结一处对各地经济生产的破坏已经呈现在赵桓眼前。 赵开成都府路转运判官兼管整个川陕的茶马专卖张浚负责川陕大权后又加以他宣抚置制的权力等于将整个川陕的财政大权全交给了他。 此人受命之后减免冗费改益茶马收税办法使得整个川陕的经济收益大为增加富平一役能集结那么多的物资此人功在第一。 赵桓来自后世自然知道战争与后勤的关系对负责整个战役的后勤官赵开极其感兴趣此次巡视各地接见普通官员之后深感当时官员的权变能力不足见一见这个当时最有名的理财专家便成为他眼中最急迫的大事。 宋人居住习惯已与唐人不同唐人坊市分明街道划分严整有如棋盘。宋人却常常是街市联结一处道路狭窄官员府邸与百姓住处连接一起很难有严明的划分。 赵开住处便是在一大片普通的民户区中划出了一块几十亩地的区域高墙碧瓦之外便是市井小民的住处叫嚷吵闹声不绝于耳甚至就在他的府门旁边还有几家贫户的住宅使得这个高级文官的住处多了几分活气少了几分威严。 赵桓因不肯在此时便暴露身份求见时却是多了几分踌躇。 却是薛强少年机敏见门房将他们一伙人打量不休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怀疑便上前先在那人袖中悄悄塞了一吊钱然后笑嘻嘻道:“大哥回禀一声就说是西安茶马商人赵某人求见要与大人商议要事还请大哥通融一下。” 他料想这赵开管理川陕财政大事少不得要与不少大商人打交道便以如此说辞求见。 那门前的管事人果然不再怀疑只自己悄悄捏了一下袖中铜钱便笑道:“这么老远来的?可真不容易既然这样我就去给大人回禀一声。” 说罢转身进内过不多时便出来笑道:“算你们走运大人此刻正在忙不过有不少商家已经进去大人吩咐让你们进来一会子一起说事。” 赵桓微微点头也不和那管事的说话便自昂然直入。 那门政微微一楞心道:“这商人却好大的架子。” 想要喝斥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来只是看了赵桓扬长直入。 赵桓过了仪门到得正堂一侧打眼一看却见大堂内影影绰绰已经是站了不少的人都是衣着锦缎一看便知都是富商。 他也不和众人打话只是悄然混入人群拿眼去看那正伏案办事的赵开。 薛强等人也不敢怠慢并不如普通商人的家仆一般在外等候而是同样跟在赵桓身后悄然侍立。 那赵开先只是低垂着头埋文案执笔批示公文一封未完便有下一封呈上。待他批完立刻有人将他批好的文件拿出交给等候多时的差人拿走快马送交各州府执行。 整个内堂虽然站了数十名商人仆役差官却是无人敢吱一声只静静等候看着他执笔如飞笔落纸上时沙沙做响竟也是声声可闻。 待他一连处理了几十份争件方才咳了一声抬头轻声道:“茶来。” 一个仆役立刻上前奉上茶碗赵开伸手接过却是没有士大夫饮茶的从容竟是一口而尽然后看也不看伸手将茶碗往那仆役手中一递便低头又去看文书。 就在这俯仰之间赵桓却只见他脸色枯瘦满脸皱纹虽然头上头尚是乌黑却已是老态毕露。 赵桓此前问过此人年龄知道他不过四十出头此时居然如此模样显然是太过操劳的原故。 他微微叹气知道无论哪朝哪代掌握财政和后勤琐事的人劳心费力声名却不能显于后世就算是史书有记录也并不能有太高和太好的评价最多一句:勤于任事善理财赋。便是极高的褒奖了。 如此一来谁还敢做这种傻子自然是宁愿做清要官将来熬资格都能做成中央大员再和皇帝顶几句嘴便可以留下万世清名这笔帐是个人都算的过做事的官员越来越少却也毫不稀奇。 如此这般虽然他以皇帝之尊混在一群商人当中一直静静站着等候赵开决断公事竟是全无不满。 倒是一群侍卫在他身后一个个龇牙咧嘴显的极是不乐。 半响过后方听赵开低咳几声推开批好的公文让等候的小吏们拿走他又闭目歇息片刻方才转头向这一大群商人道:“你们想必都是为了经总制钱来的?” 经略关陕(19) 他声音低沉沙哑语又快加上面部表情很是严肃峻刻使得这个署理川陕财政的朝廷要员更添了几分威严。 一个面白无须身形稍胖穿着茧绸袍子头戴朱红软帽的商人上前满脸堆笑向他答道:“正是正是大人我等都是为了这个月的经总制钱而来。” “哦?嫌少啦?” 那商人猛一哆嗦全身的肥肉都颤了几颤脸上的笑容却是带了几分苦意忙又答道:“大人这个月摊在咱们川中商人头上的经总制钱足有七十万贯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是交纳不起了。” 他开了头其余的商家也自叫苦不迭都道:“赋税原本就重上个月的经总制钱还是三十万这个月翻了一倍还不止这样下去都是应承不起了。” 赵桓却不知道他们嚷嚷的经总制钱是什么名目因转头低声向薛强问道:“这经总制钱是什么名目的赋税?” 薛强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一个叫费伦的少年侍卫凑上前来向赵桓道:“这是经制和总制两个衙门收的税赋经制钱是方腊造反国家军费不足由经制衙门收取总钱是南渡之后康王加征的赋税由总制衙门收取。这些钱加征在各式各样的杂税里头比如收取的酒税就叫权添酒钱这样收取的赋税总称叫经总制钱。” 赵桓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夸道:“难得你用心。” 费伦脸红道:“我没事就爱瞎打听所以知道的多点。” 赵桓又问道:“你知道这经总制钱一共要收多少?” 费伦答道:“去年的经总制钱一共收取了一千三百万贯。这两年的军费和官府使费依赖这项税赋很多。” 赵桓尚不及答话他自己却又笑道:“咱们在去北方之前只知道经钱不知道又加收总钱合在一起这样一说竟连您都不知道说出来竟是笑话了。” 赵桓微微一笑却是暗自警醒日后问人话却要小心谨慎不然自己是做皇帝的连征收的赋税名目也不知道这也太过滑稽。 却又扭转过头继续听那群商人叫苦。 这一听却是大略明白原本宋朝赋税名目之多收取之重简直是花样百出杂驳不堪。 自唐以来改革两税法把田赋、力役、户税都折在两税里分春秋两季征收其余费用一概不取。这样简单明了官府再要使用民力就得需要花钱雇佣人力才行。 而在宋朝两税只是做为正税的一种户税和力役照样征收。 除了两税、户税、力役、经总制钱还有数不清的名目来收税。 支移、折变、盐茶专卖、和买和卖、经总制钱、月桩钱、板帐钱、两税盐钱、蚕盐钱、丁绢、丁盐钱、市例钱、折估钱。 如此这般那群商人一迭声的叫苦种种加征在他们身上的税钱花样之多直若牛毛却压的这些富可敌国的商人渐渐喘不过气来。 赵开面无表情听了这群商人叫了半天待人声渐渐平息下去方苦笑道:“我也知道加在诸位身上的赋税是重了些。” 他也不待众人接话立刻又道:“可是现下的天下大势诸们也不是不明白?太上皇尚且蒙尘北国东京城内被人抢走了几百万金银这经总制钱和月桩钱都是为了军费使唤若不是如此哪儿来的钱打仗?咱们四川尚且没有敌人来攻可不是军队在陕西顶住了敌人?若是兵临城下乱军入城各位到时候想交赋税却又寻谁去交? 说罢低头喝茶润润喉咙之后又道:“我这里先打个包票这个月加征之后再不多加。” 各商人面露喜色都道:“大人说话可算话?” 赵开此时方露出真正的笑容答道:“我何尝有过说话不算?各位其实不是我说大伙儿得了政府的盐茶专卖我加各位一分各位出手盐茶却是加了三分。这样子犹自叫苦成何体统。我大宋恩养百姓宽待士绅该出力时各位却如此模样岂不是让天子恼怒百姓寒心?” 他面露忧色又道:“我向来克扣你们不想多加正税给百姓为了是大局安稳可是你们也不能太过重利弄的百姓都吃不起盐却又何苦。” 数十商人显然都是川中知名的富户获得政府盐茶专卖的大商家此时却如小学生一般听这赵开声声训斥竟是无人敢驳回一句。 待他说完各人乱纷纷都道:“大人说的极是小人们回去之后绝不再加盐价。” 又人人苦着脸道:“其实现下的盐价已经太高不少人宁愿寡淡着嘴也不买这样下去咱们得了盐引也是白纸一张啊。” 赵开也是苦笑底下的弊端他如何不知道。自从他掌理财赋以来已经多方设法减免一些冗费可是前线军情紧张官府使费一丝不能减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又有什么办法。 当下苦笑道:“别弄的和苏东坡所说的那样: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山中食无盐。” 见各人还要再说却是连连摆手道:“都下去吧钱是一文不能少我会和天子禀奏看看能不能多辟财源或是减省一些总之我这里不再加征你们也不能坐地起利若是让我知道必定不饶。” “是是请大人放心。” 众商人虽然被他的话说服并没有打赢擂台减免赋税却也得到了下个月不加收的好消息便怀着忧喜参半的心情一个个告辞请出乱纷纷去了。 “你们还有什么事?” 赵开不是进士出身也没有到东京陛见过自然不识皇帝。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却是苦于打下的包票下个月未必能兑现。他在商人集团面前素有威信靠的是雷霆手腕和多年来竖立的威信若是失信于人则一切付诸流水。心中苦闷问着呆着不走的赵桓时却是没有了好声气。 “见着圣驾还敢如此无礼?” 薛强见赵桓并不肯回答赵开的问话而只是微笑不语。他聪明机灵自然知道皇帝用意当即上前一步大声斥责赵开。 “圣驾?” 赵开面露疑惑却是不停的打量赵桓。 他自然接到了张浚的密信知道皇帝已经离了关陕翻越秦岭由关中入汉中沿途考察民风和官员的声望才干。 他接到密信后心中颇不自安。近来的川陕情形已经很有些尴尬。张浚以知枢密院事和宣抚川陕的身份原本是川陕十路一人独大皇帝回来后已经在暗中收权。几个月下来兵权已经收归皇帝自己掌握张浚身为枢密宣抚很多武将已经直奏皇帝断事而不经过他。 除此之外皇帝下诏起复李纲又调来很多当年在靖康年间得力的大臣虽然现在二帝并存在川陕各地已经明显是靖康天子当家。 如此一来他身为张浚的得力部下能不能见信于皇帝继续受到重用已经是他本人仕途上的一道难关。 经略关陕(20) 他正是惊疑不定门外却是嘈杂连声不禁厉声喝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几个家仆跌跌撞撞跑进房来却一个个是满头大汗向他道:“外头来了几百个兵将都是盔甲鲜亮说是官家的御前班直将咱们府前府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开听到此时心中再无怀疑急忙跪倒向赵桓行礼报名一切依足仪式。 赵桓含笑坐下待他礼毕便道:“此地不比朝堂无须太过多礼坐下说话吧。” 赵开看他神情很是欢喜言谈举止也很随意想来经过一番查考对自己很是满意。他心里一边思量着皇帝这样做法的用意一边措词答道:“宰相在天子面前尚无坐处臣岂敢。” 赵桓失笑道:“适才看卿断事有经有权很有办法怎么在朕面前就这么拘泥。” 他转头向薛强吩咐道:“来给他搬椅子。” 赵开知道再辞反而不好宋室虽有太祖撤宰相椅子的故事不过后世帝王多半谦抑大臣进见坐着说话也是常有的事因此连忙又向皇帝谢过便即坐下。 却见赵桓先不说话只是拿过文案上残留的公文细细阅览。 这当口康承训等人已经进来看到皇帝和大臣说话却也不便见礼只带着几个蒙古百户侍立在旁。 赵开却是闻到一阵膻腥气他心中不满觉得皇帝身边还留着蛮族做御前班直太不成话。只是他城府深沉不肯多话脸上亦是古井不波完全看不出情绪波动来。 赵桓细看过去却见赵开的字并不是当时流行的瘦金体字而是师承颜体写的古朴苍劲大开大阖。 他看看端坐不语的赵开心中暗自一笑。 字能识人饶是此人现下一副良善君子模样其实心胸中自有丘壑这一手字便出卖了他。 他忍不住先赞了一声道:“好字!” 赵开忙起来来道:“臣的字怎么能称好陛下和太上皇学字论造诣比臣高明太多臣惭愧。” 赵桓淡淡一笑答道:“为君的字写的好画画的好都不是好事。” 赵开顿觉愕然却是不好接话。 赵桓又看了一气终将那几份公文放下展颜笑道:“卿的文字断事干脆利落果断刚毅怪不得能将川陕的财赋理的井井有条。” “臣岂敢人都说臣是理财能吏不过臣却惭愧川陕在臣手里越来越疲弊以此时的财力供奉官府开支都很吃力若是再兴军打仗却是有些支拙不开。” “你也很为难各地的情形朕都看了都很困难。你能以十路地方支应几十万人的物资很是不易。” “臣惭愧。” 赵开到底跪下向着赵桓行礼道:“虽然如此臣还要奏明陛下以川陕十路的力量很难再支持大规模的战事。除非江西、荆湖、准南、广南等路都上缴赋税至此不然臣断言两年之后川陕可能生乱。” 他这样说虽然是实情却也有试探皇帝对远在杭州的九弟到底是何打算的意思。 原以为皇帝必定着恼甚至会斥责于他却见赵桓微微一笑答道:“暂且不会兴军财赋的事朕心中已有计较。” 他其实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现代的财政办法却是左思右想有的太过先进不适于现代有的缓不济急很难迅实施。而且他返回不久根基不稳有很多事不能太过操切唯恐落人口实。 至于赵构他更加是不能急。 最少在表面上他完全不能露出自己要设计对付这个九弟的打算甚至无论人前人后他绝不会指责赵构一句。 他也知道赵开刚刚试探也有投效自己的意思。 毕竟先回的关陕西军将领看到自己亲临前敌已经死心报效。至于鼠两端在赵构和他之间来回徘徊的待此次回到西安自然会加以料理。 至于赵开…… 赵桓微微一笑向着他道:“卿之长才朕已知道。川陕得力于卿不少将来天下亦将得力于卿。” 说罢起身又道:“既然来了成都自然要见见知府还有别的官员。此间事了朕也就不再巡行了。” 赵开也急忙起身一面在心里想着皇帝适才的话一面劝道:“陛下微服巡行虽然可以直观民情不过太过危险。“ 赵桓近来已经很读了一些当时的皇帝起居注听他这话不觉笑道:“太祖当年也常微服出行有大臣劝他他说:周世宗当年听信传言认为夺他天下的是方面大耳的杀了不少朕在他身边却一直无事可见皇帝自有天命。” 赵开微微一滞很想说太祖英武皇帝不可与他相比。不过想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帝王竟有勇气在战阵前擂鼓助阵这话涌在喉间却又咽了回去。 当下君臣出门一起往那成都的知府府邸而去。 阖城百姓此时已经皇帝驾临却是满城轰动大街小巷涌出了数十万百姓拥挤在赵开府邸四周。 成都驻防并没有禁军只有一些厢军和扑火军此时得了军令急忙出来维持却只能勉强在人群四周挤开一道通路。 康承训等人满头大汗向赵桓劝道:“陛下还是等人群被驱散净街之后再去那知府衙门吧。” 赵开也道:“哪有陛下去见臣子的道理还是将成都府的官员一并召来就在臣府中见见的好。” 他们觉得害怕赵桓却只觉得如此情形却是难得之极。 他见了无数的官员、将军、士兵、还有被当成士兵的民伕入西安时有几万禁军和御前班直开道所有的百姓都跪在道路两边或是关门闭户不得目睹天子的容颜。 而唯有在这样不经意的场所突然爆出来的情感才是天下人最真实情感的体现。 宋室毕竟尚未失去民心。 白苍苍的老人颤抖着身躯站在道路两侧尚在童稚之年的小儿骑在父亲的肩头小声的询问着什么。 赵桓站在高处一眼看去却只是黑压压的人头先是吵闹后来在厢军的喝斥下已经渐渐变的鸦雀无声。 他止住还在劝说的康承训自己先骑上侍卫牵来的白马翻身骑上策马先行。 见他如此其余几百名班直侍卫不敢怠慢急欲跟上。赵桓稍稍摆手命他们不要跟的太紧。 看到他如此亲民并不畏惧城中赶来围观的数十万百姓却有不少感情脆弱的流下热泪。待皇帝稍近一些便一个个山呼万岁俯而跪。 赵桓面露微笑却在这一排排跪倒的人群中缓慢而行。 康承训等人相随其后却是捏了一手的冷汗。 待到知府衙前围来的人群终于被隔挡开来四周跪倒的却全是身着官袍的官员。 康承训终松了一口大气亲自上前扶着赵桓下马。 他禁不住埋怨道:“官家此举也太过冒险了。” 赵桓轻轻摇头向他道:“承训民心可用。朕要做的事太多唯有让人知道朕得天下士民之心做起事来掣肘会小很多。” 他心中一时激动却是忍不住向这心腹近卫领说了实话。 民心真是一个很难揣测的东西。 历史上的成功者很少有不会利用民心的。而在古代中国擅长此道的君主却是太少太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赵桓一路看来再加上历史上对宋朝的评价使得他对当前的局势已经渐渐有了明显的评价。下一步如何着手已经有了一些腹案。 而在赵构未除宋朝百年来习惯优礼士大夫的大环境下如何更改积弊痛下狠手却也着实教他为难。 既然民心可用那么就利用一下民心将百姓捆上他自己的战车却又何妨。 经略关陕(21) 赵桓在沿途民众的欢呼声中进入成都府衙打眼见到的却是一排排跪在地上的百姓。在他们身前不久却有数下正趴伏在地臀部满是血迹显然是正在被施以仗刑。 他虽来自后世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废除肉刑的时候虽然看的一征却也并未说话。 知府曾时迎上前来向他又行大礼赵桓勉慰他几句便向他问道:“这些人犯了什么罪打成如此模样。” 那曾时面色白皙浑身修饰的极是整洁亦是满脸干练之色。 听到皇帝问话忙答道:“这些人有的交不起赋税有的谩骂朝廷侮辱士绅。再有便是贩卖私盐。” 赵桓心中沉重眼前的这副画面可不是他在一些黑白电影上看到过的? 所不同的他现在已经是所谓的官僚地主阶级的总代表了。 有心要骂这曾时几句他却也并未做错。而赞同他此举却也有些不大对头。 只得道:“百姓也有苦楚放了他们吧。” 却不料曾时将脸一板答道:“陛下臣守牧一方自然要遵循朝廷法度陛下虽有慈心却也不可败坏朝廷法度。” 这样的顶撞在宋朝官员看来居然并不算特别的过份。不但曾时脸色如常就是赵开等旁观的官员也是面不改色。 赵桓微微一滞把心里的恼怒强压下去只微笑道:“卿言有理既然如此朕自内库中出钱来替他们交纳了赋税如何?” 曾时拱手道:“陛下慈心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刁风不可长若是普天下的百姓都如此陛下又能出多少内桩钱?” 赵桓只得点头称是命人将那些欠着赋税交不起的百姓送出又命人补上他们的欠税这才做罢。 看着那些百姓含泪去了赵桓却也是心情沉重。 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家与官员的利益息息相通全国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集中在百分之二三的官绅地主手里而他们却是不肯多缴赋税为国解难却仍然将沉重的负担压在百姓身上。 北宋末南宋初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若不是民族战争转移了天下人的眼光事态如何展殊难逆料。 大部的百姓被放出却仍有部分百姓跪伏于地没有被放出。 赵桓看他们几眼却见都是满脸的桀骜不驯之色一个个身形壮硕虽然被强迫着按倒在地却都是高抬起头不肯服帖。 只是他们可能也想不到皇帝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在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神情时却也带有几丝不安。 当世之时哪怕是杀官造反百姓却也很少有将矛头直接对准皇帝的。 赵桓因问道:“他们都是贩卖私盐的罪犯了?” 曾时答道:“正是。这些人胆大包天十几个人啸聚一处贩卖私盐臣派兵将他们尽数擒了这伙人却强项的很并不服罪。依律当处斩刑。” 这伙人却也当真强项听得曾时要将他们处死却仍然无人肯出声求饶。为的还脸暴青筋显然是极为不服。 若不是皇帝在此想必这些人要破口大骂了。 赵桓心中知道宋律对士大夫极为宽容却也有对小民极为严苛的一面。贩卖私盐二十斤以上的就可以判处死刑。 只是律法无情几个皇帝治政却还宽仁。若是不然光庆历年间就有一万多人贩盐在二十斤以上都杀了却真是血流成河了。 因着此故象这样贩卖私盐犯了死刑的多半是刺配流放眼前这些汉子显然都是将脑袋提在手心的滚刀肉处死尚且不怕更别提刺配流放。是以曾时的话却是吓不到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赵桓并没有被对方恶劣的态度激烈而是神态平和向着跪在最前的一个壮汉问话。 那壮汉头凌乱并没有梳理脸腮上胡须根根暴起面若黑炭赵桓仔细看他却也忍不住赞:“好一条汉子。” 那汉子原是打定了主意杀剐随意绝不求饶也不说话。 只是看着赵桓坐在自己身前笑咪咪询问姓名却是很难再保有原本的主张。 他咳了两声终于答道:“官家小民姓王名荆海州人氏。” “喔?” 赵桓前生却也是海州人却用海州话向他道:“那你怎么到此地贩卖起私盐来了?” 那王荆吃了一惊差点儿跳将起来向他道:“官家怎么会说小人的方言?” 赵桓听得乡音心中高兴却是又转了官话笑道:“朕在五国时与张叔夜日夜谈天他在海州多年有时带了口音朕却是学了几句解闷罢了。” 他原本是一时忍耐不住那王荆却是面露喜色叫道:“原来张大人尚在人世咳!早知道就不做这营生免得给他老人家丢脸。” 张叔夜原该在北去路上死去却不知怎地竟是未死。赵桓知他是北宋名臣闲时每常和他闲聊却也受益很多。 见这些人都面露激动之色便问道:“你们可是他的旧部?” 王荆原本的暴戾之色渐去只时竟是露出一丝羞色吃吃答道:“咱们原本就是强盗横行四处无人能制。后来在宋大哥带领下去攻海州却被张大人用计擒获宋大哥和咱们便都降了。原以为为朝廷效力还能重新搏个富贵谁知道没过几年张大人自身难保安抚使不做了到朝廷为官却被女真人逮了去。咱们这些人原本就不是官兵这个当口却还有谁理打仗也打的腻了不如还做强盗图个痛快的好。” 赵桓原本也不在意待听到他所云“宋大哥”一语却是心中一动。 忙问道:“你说的宋大哥是叫宋江罢?” 王荆答道:“正是。原来官家也听说过他。” 曾时在一旁冷哼一声道:“宋江啸聚三十六名大盗横行京畿梁山泊距离东京不过几百里路朝廷深以为患与方腊并称陛下又怎会不知。” 赵桓对这个后世鼎鼎大名甚至比他还有名的多的梁山好汉领极感兴趣。当即不理曾时又问那王荆道:“那宋江现在何处还有林冲花荣李逵等人都在哪里?” 他连连搓手心道:“如果梁山好汉们都在招来做大将却也不错。” 却听王荆愕然道:“宋大哥已经故世什么林冲花荣等人却是不曾听说过。” 赵桓连呼可惜宋江死活他极不关心。此人天生只会做大哥难不成自己把位子让他?倒是林冲花荣等人演义上都是万夫不当之勇看来小说家言终不足为信。 当下又细问其余头领下落这才知道。那宋江原先被张叔夜招降却又带着一些人复叛被西军名将折可存擒获后处斩。大刀关胜建炎二年时抗金而死不失为一条好汉。 史进建炎元年据兴州谋反自称皇帝被杀。 其余杨志、张横等人多半与宋江无关或是宋军下级军官或是别部大盗是后世强加给宋江手下。 他问完之后虽觉可惜却也有置身历史与现实中的奇妙感觉。 呆了半响之后方向那王荆道:“既然你也曾从过军这些不法的买卖还是歇了吧。朕看你是条汉子到泾源军中效力做个军校也算是正途出身。” 皇帝亲口招纳诸盗皆是感奋当下一一叩头应允适才还硬着头皮的强项汉子却有几个人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王荆终究强项谢过了皇帝大恩后还是手趴地缝向赵桓道:“官家听小民一言现下赋税这么重咱们也知道朝廷要和金人打仗可是百姓都是实在活不下去啦。小人贩盐知道也是亏的官府的钱可是若没有小人多少人家吃不起盐身上都浮肿了。小人自海州一路往荆襄四川到处都是饥民若是不加整治眼看大乱将起。” 曾时上前喝道:“住嘴你一个盗贼知道什么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赵桓面色阴沉缓缓道:“乡野之人往往一语中的。” 他站起身来向着康承训吩咐道:“不必为难他们派几个人送他们到泾源军中效力。” 经略关陕(22) 赵桓在成都耽搁数日接见官绅士民宣慰人心。 靖康四年冬赵桓足迹几乎踏遍全川。除成都、眉州、汉州、绵州、彭州外还有万、并、忠开诸州直到年底得知李纲等人已至长安方才匆忙离去返回关中。 就在他由万州返回成都又自成都府城出仪仗铺陈数十万成都百姓出城相送时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亦是混杂在人群之中默然观察着皇帝仪驾的离去。 良久之后待皇帝车驾远去人群疏散之后那青年并没有混在人群之中返回城内。而是信步到了郊外的汤火铺子里买了一些干粮牵来一匹白马将干粮挂在马身一侧自己斜斜骑了就这么悠悠然往着南方而去。 他昼夜赶路路途中遇着一伙回家乡仁寿的商旅熟人却是写了一封书子给自己的老父请安问好之余表示自己还要到青城一行大概要半月之后才会回家。 那商旅头目与他相熟见他倚在马背信笔而写挥洒而就不觉笑道:“虞小哥儿你早就学有所成怎么不出来应考得中之后又为国效力又能光宗耀祖。” 那青年摇头笑道:“老父尚在做子女的当然要侍奉左右哪能出仕。” 那商人点头赞道:“虞哥儿真是孝子听说你写的什么《辩鸟赋》就是以鸟乌之情传人间至情阐明孝意。我不识字不过听说州府里的大人们读了都说是极妙的好文章也说哥儿你是难得的孝子。” 那青年便是四川仁寿人姓虞名允文后世当显其大名不过在此时只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白身青年母亲逝世后因生性至孝虽然文名显扬于川中很多朝廷大员都听说过他他却以要侍奉父亲归老的名义不肯出来应试做官。 此次出游也是这么多年难得之举却不料在成都见着从北国逃回皇帝赵桓甚至有过交谈。当时他并不知道后来在赵桓露面接见民众时却在人群中远远见了当时他吃了一惊却也有了很多感想急着和自己的忘年交谈上一谈这才延误了回家的日期往着青城出。 与那商人闲话几句之后他就继续出白天观风望景吟哦诗文看起来潇洒自若从容而行只是年青的面孔下却是情绪激荡有时候骑坐在马上却是忍不住呆心中想着当日与皇帝交谈时的情形。 他的目地却是号称道家五十洞天之一的青城大面山治境虽然也属益州成都治下却也是相隔了二三百里地他每天慢悠悠的走路五六天后方才到了大面山脚下。 虽然山路艰险因为马身上驼了不少东西却也并没有弃马攀爬而是牵着马匹自己步行。中国名山很多青城却以一个“秀”字甲于天下此时虽然时值隆冬大山之内却仍然是苍茫翠绿显示出与别处不同的碧绿隆冬之际竟也让人感觉勃然而若有生机却是怪不得被称为道家的洞天福地。 此时这大山并没有后世为了旅游客人而出出来的齐整山道虽然山上有不少道观道人也有当地人上山消夏避暑山道却仍然很少有不少地方只是人脚踩出来的崎岖小道那虞允文牵着马迤逦而行很是困难待勉强得了半山山势开始平缓易行一些他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此处他却已经来过数次熟悉的很东张西望了一阵之后看到树从中有一个大山洞的洞口显露出来便立刻面露喜色牵马上前到了洞口处轻声叫道:“姚兄?” 半响之后见无人应答他的国字脸上稍稍露出一点焦躁神情本欲进洞稍一沉吟之后却是盘膝坐下取出干粮清水就这么在洞门口处大吃大嚼起来。 他这般做态本来寂寂无声的山洞内却突然响起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一个道人装扮的中年汉子不紧不慢的踱出洞来向着他道:“虞贤弟你可真是有耐性。” 虞允文眉毛一挑笑道:“姚兄现下是神仙中人原本就过的是雍容岁月世俗间一点时光算的什么?小弟在此就算是坐上几天想来姚兄也不当什么的。” 此时时过正午冬日的阳光均匀的洒在这片小小山谷之上那中年汉子几步跨将出来站在虞允文身侧却是默然不语只看着他大嚼大吃。 耀眼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只见他双眼炯炯有神面色奕奕有光紫髯郁然长达数尺顾盼之间却是只觉得令人凛然难犯虽然昂然负手神色俨然却令人觉得如同出柙猛虎难以侵犯。 虞允文终于吃饱喝足长身而起。 那汉子却是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看他站起便斜眼歪头盯视着他。 虞允文双眼微闭半响过后方又笑道:“罢了咱们还是都坐下说话吧。” 那汉子手按在腰放声大笑其声响亮之极中气十足竟是惊的周遭的飞鸟扑腾而起在四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乱叫。 他笑了半响过后方向虞允文道:“小兄弟拿身量来压我气势这可真是笑话。” 虞允文苦笑道:“你也象个出家悟道的人?每次同你相见都觉得如芒刺在背你就象那半出鞘的宝剑想压制自己的锋芒却不知道那出来的半截却更加的扎人眼!” 两人一时坐下说话那姚姓汉子却感慨道:“不过几年没见你却当真长成*人了。当日我路过仁寿见你不过十五六岁罢?现下可真是一条汉子了。” 说罢又笑道:“你有心从军扫清胡尘吧?此情此景我竟想起这前几天填的词来。” 虞允文笑道:“什么?” 那汉子放声吟道:“春剪绿波日明金渚镜光尽浸寒碧。喜溢双蛾迎风一笑两情依旧脉脉。那时同醉雨锦袍湿乌纱欹侧。英雄何在满目青山飞下孤白。片帆谁上天门我亦明朝是天门客。平生高兴青莲一叶从此飘然八极。矶头绿树见白马书生破敌。” 这词意境激昂却是对虞允文极是夸赞寄语他能以白马书生的身份行英雄事战场败敌。 这两人年纪虽然相差极大这姚姓汉子显然也是知道虞允文心中报负借着自己的词对他大加鼓励。 虞允文性子虽是沉稳此时当着平生知已品味着词中深意一时间竟是痴了。 良久之后方才连连拱手逊谢道:“平仲兄这怎么当的起!” 姚平仲长声笑道:“当不起?这世间允文允武胸中自有百万甲兵才学不下当年武候的非你何人?有什么当不起的!” 虞允文自然是连连摆手表示对方太过夸赞与自己的才能所学并不相符。 他当然不知道后世千年过后军事韬略文治才干都非常人能及的**在阅读他的传记之后却只有八个字的评价:“伟哉虞公千古一人!” 经略关陕(23) 两人又品评一阵词意正欢愉间姚平仲却突然道:“老弟突然到我这里想必有什么要紧话要和我说你我虽年纪相差不少却是平生莫逆有什么话直管说来。” 虞允文笑道:“我每常也来看你怎么今日就说我有要紧话说?” 姚平仲道:“我当日见你你正在仁寿乡间射猎。我单人独骑浑身血污你却不以为怪。而是张弓引箭也不细看只一箭便射中一只正在奔逃的野兔。然后神色从容问我:来者何人来此何意?” 虞允文微笑点头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影洒在他年青的脸庞上让人很难想象还有几年前以十五六岁的少年遇着一个凶蛮狂暴野人般的将军又是浑身血污他竟是那么从容不迫不慌不忙。 只是听他向着姚平仲笑答道:“你当时可凶的紧看到我引弓搭箭便也将自己手中弓箭取下瞄向了我。若是我稍有不对便是将我一箭穿心呐。看我射中野兔你便露齿一笑却是一箭将正在飞过的一只飞鸟射落然后方向我说:败军之将不必言姓名。” 两人说到这里却是相视一笑。他们能够相识当真是巧合之极。 姚平仲又道:“我当时又渴又饿眼都花了若不是你那么从容又露了一手让我看然后送上食物和好酒茫茫前路却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虞允文失笑道:“你也算了不得怪不得人家说你是西军中第一猛将。当日一意要去袭营金军势大你左冲右突不能得胜全军覆灭之时却是单人独骑就在女真人包围中杀了出来。然后一天一夜跑了七百五十里到邓州才歇了一下脚。姚兄我一直想不通透当日怎么会败又怎么那么没命价的逃?” 这两人相识很久姚命仲当日兵败一事却是两人交谈中的禁忌虞允文从不问及姚平仲却也是不提。 此时虞允文就这么问将出来姚平仲瞪眼看他半响却见他神情不变仍然目视自己他便颓然一叹道:“我看你今日神情不同往日却果然是来触我的霉头来了。” 他站起身边双手按腰默然看向大山远方。 半响过后方道:“当日兵败其实是皇帝战守之策不定。当时我与李相公都说金兵立足不稳咱们西兵号称百万来援女真人也很害怕军心并不稳定。只要给我几千精兵去冲营必定能获奇效。” 虞允文道:“此法不错皇帝可应允了?” 姚平仲嘿然道:“允了是允了不过是在十几天后。官家先是害怕不敢战后来又知道不战不行拖了好久方才答允。可是战场之上时机稍纵即逝拖了那么久女真人对咱们虚实俱知突袭又怎能收到奇效?” 说到这里他紫黑色的脸庞上满是愤恨良久之后却又是悲伤难遏到后来竟是泪如雨下。 他是至情至性中人这虞允文又是他知已当下也不隐瞒自己情感当下大叫几声自洞中取出佩剑狂舞开来。 只听他叫道:“皇帝是天下之主这天下是他的却关我什么鸟事?我只恨我麾下几千精兵跟着我转战千里打西夏灭方腊一个个身经百战哪一个不是身带剑创?就这么全战死在东京城下死不瞑目!” 虞允文亦是神情凄凉看着姚平仲怒如狂却也仿似见到了当日东京城下那悲惨的一幕。 箭如飞蝗战士泣血。 甲胄断裂战马倒地。 无数关西大汉饮恨在女真人的铁蹄下。以一当十却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对手他们苦战不退阵势却被撕裂被包围执戈转战千里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在他们尸体之上却是女真人骄横的铁蹄。 怪不得姚平仲突围之后一路上屡受诏书却坚辞不受到大面山中假称遇到仙人从此修道不问外事。赵构建极称帝后也派人来征辟他出山却仍被拒绝也只得罢了。 东京那一战却是姚平仲平生恨事积郁在心不能泄。今日被虞允文提起话头在这少年好友面前泄一通却也是好过了许多。 良久之后他平静下来盘膝坐下手捧弓箭和宝剑向虞允文问道:“良马思壮士宝剑赠英雄我是不会出山了我看你今日此来竟有出世济民之意不如将这良弓宝剑都送你吧。” 虞允文摇头道:“暂且还要再看姚兄却也不必着急将宝剑赠我。” 说罢又将赵桓自五国城逃出后的事迹详细向着姚平仲说了。说到最后他叹口气向姚平仲道:“当日我与官家在那店子里相遇以我来看官家神情举止皆非常人。顾盼之间英气勃现。只是他往日举措太伤人意我也是打算不遇英主或是老父在堂时绝不出仕见着官家之后竟确实是有些犹豫了。” 姚平仲神情亦是惊诧之极只道:“官家文弱当日在东京城内有雄兵数十万又有坚城可倚也是畏敌如虎怎么敢在阵前击鼓助战?真是怪了。” 又道:“李相公又被起复只盼能真的能重用他才而不是借助他名。若是还如当日用我那般天下英雄从此齿冷。” 虞允文大笑道:“适才听姚兄的话竟是想起一个笑话。” 姚平仲也笑道:“讲来听听让为兄也笑上一笑。” 却听虞允文说道:“有人捉了一只老鳖想吃它却又害怕背上杀生的罪名。于是在热锅上用细木搭上栈道然后向老鳖道:你能爬的过去便不吃你。那老鳖知道对方用意为了求生却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居然百死一生爬了过去。正自擦汗却听那人又道:你果然有诚意我决定不吃你了但是要你自锅子这头重新爬回去若是掉了下去可怪不得我。” 他说罢眨眼看着姚平仲微笑不语。 半响过后却见姚平仲跌足大笑指着他道:“太过阴损真真是口不饶人。” 虞允文却是叹气只道:“以前的皇帝用李纲李相公可不就是如此。需着时便让它过去需不着时却是生死随意甚至一手出卖也不可惜。建炎天子也是如此刚即位时需大臣安抚人心根基稍定就将李相公一贬再贬宗泽留守东京亦是如此。总之以我来看官家现在确实有振作之意但将来究竟如何还需再看。” 姚平仲原是对赵桓充满愤恨对朝政失望之极只是身为朝廷大将他却不能公然指责皇帝胸中块垒难以消解这才决意解甲出家从此不问世事对天下大势再不关心。 只是听到虞允文说起当日富平一事身为武将却也是难免感觉振奋甚至膝间宝剑也仿佛嗡然作响。 只是想到当日君皇暗弱奸臣当道却又不免将雄心收去听得虞允文最后的话便点头道:“不错天下事已经难为。纵算是出几个大将统率精兵又怎么能破得了大宋百多年来的破败乱局!根子烂了纵是有一百个姚平仲又能如何。” 虞允文点头道:“不错。当前大局非得痛改积弊徐图奋强。以我看来富平齐集西军所有精锐以地利和皇帝亲临鼓舞士气才堪堪挡住敌人。若是咱们主攻在黄河之北到处都是平原敌人铁骑奔踏起来如何抵挡?现下说来能保有旧土就算万幸。皇帝将行不可为之大事却看他如何着手吧。” 见姚平仲频频点头他却露齿一笑露出与他年纪相符的调皮神色说道:“不过能为常人不能为之事是为大丈夫。天子么就理当如此才对。” 两人同时大笑姚平仲只向他道:“你此次回去常派人给我送信来说说大势有何转变我非出世之人被你今日一访却当真坐卧难安了!” 经略关陕(24) 就在青城山中这一大一小的少年英杰与西军猛将语笑欢然纵论天下大势的时候京兆府长安城的城门外正有一队禁军护送着几辆马车到得长安城门左近。 带队的禁军头目已经官至副将。此时显然是担负着保镖一样的职责使得他显的漫不经心甚至有一些故意的怠慢。 他指使着属下的几个士兵带上公文文书拿到城门处让守门的士兵验看。 在等候的同时他便昂着头随意的甩动着手上的马鞭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长安城门附近的情形。 长安在政治上属于京兆府管辖是宋朝在陕西的腹心重镇百余年经营下来已经成为户数十万以上的大城。 只是当年黄巢之乱和朱温破坏原本繁华无可比拟的世界性的大都市在宋初时已经破败不堪野草从生狐兔横行。元气刚刚恢复不久又遇着金兵入侵它军事上的保障永兴军路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潼关华州陕州灵宝等门户相继失陷长安自然也不能保有原本的安全。 靖康二年金兵主力退出陕西宋军趁机收复长安。其后不久金军主力又至长安再度失陷。 如此几度三番拉距一样的大战在长安轮番上演使得这个原本就元气不固的城市越显的破败没有生气。 在宋建国之初太祖尚且说过国家太平后国都西迁巩固关中以立万年基业。只是汴渠一坏粮食转运困难加上开封越繁荣使得后世的皇帝绝了此念再无迁都之意。 而阴差阳错之下原本的北宋亡国之君赵桓此时竟是不得不驻跸在此了。 那副将原也是陕西人这些年来转战南北很是辛苦也立了一些功劳。此次回陕接的任务令他很不情愿觉得大材小用。又看到此时长安城内外仍然破败不堪城碟不修百姓离乱面带饥色无数的难民就在城市内外修葺茅舍以暂时安身污水横流病患从生种种污秽不堪处令他皱眉。 他立身的地方便不断有百姓入城成群结队面带菜色稍稍接近一些便有臭气熏人。他知道这是战乱后难民重新回聚却仍然忍不住侧过身子不敢让这些人太过接近。 因着主将如此他的几个亲兵就大声吆喝甚至挥动马鞭不准百姓靠近。 正乱间马车上传来一阵老者的咳嗽声稍顷过后一个身着青布长袍脚着布鞋的清瘦老者踩着车夫送上的脚蹬步下车来。 那副将虽然一脸的桀骜不驯看见这老者下得车来只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双腿稍稍用力策马赶到那老者身前翻身下来然后笑道:“李大人眼见都要进城了您又何必下来冒了风寒就不好了。” 老者先不说话只先用双眼目视四周扫视一番看到无数的难民就这么搭建窝棚睡在城外而长安这里显然是刚下了一场大雪残雪尚未化尽站在这人来人道的城门大道上尚且感到寒气逼人。 他不为人知的皱一皱眉然后才向那副将点头道:“多谢将军好意只是一直在车上憋屈的很既然到了不如先下来走动走动活泛一下身体。” 那副将道:“既然这么着大人稍待一会把门的军兵验看了文书咱们就能进城先歇下了。” 两人一时无话只呆呆站着看着一队队军人自城中开拔出来驱赶民众弄出空地搭建棚席过不多时又有大队车辆出来运出米粮埋锅生火开始煮粥放赈。 他们一时看住了此时已能入城却也并不急着动身。 半响过后那老者长叹口气只道:“还好有施粥放赈之事不然百姓真的难以过冬。” 见那副将满脸的无所谓他只得又是摇头叹息然后向那副将道:“王将军咱们进城吧。不知道城内给我安排好住所没有。” “这个末将也不知道。只是诏命下来命大人火至长安见驾。我在途中听说陛下尚在成都此时就算往回估摸着也没有到吧。” 两人一时相顾无语。那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李纲曾先后赵桓和赵构兄弟二人任命为负责战事的高官甚至一度任左仆射兼门下待郎位列左相。 只是这兄弟二人在任用李纲一事上却不愧是师出同门局势稍一紧张就起用李纲来抗战稍一缓和便将他罢用。 赵构手段更狠将李纲提到左相的位置不久就开始裁撤收减李纲手中的权力待建炎二年后他羽翼将丰更是将李纲身上所有的官职剥夺干净一直贬到万安军(现海南省)为民。 也正因如此李纲很得朝野间主战派的人望在普通百姓心中李纲与宗泽二人都是大宋的挚天巨柱拥有常人难得的威望。 赵桓掌握川陕不久就立刻宣调李纲回朝却也是将了赵构一军隐隐然将人心拉在自己一边。 只是诏书上说的含糊不清只是让李纲回朝面圣对他的任用却是只字未提。待到得长安附近却也教这一行人踌躇不安。 李纲对自己的名份地位并不在意当下只向那护送的副将王权吩咐道:“既然圣驾不在咱们只管进城不拘寻个地方先住下。” 他看王权只是撮着牙花子一脸为难却是突然醒悟忙道:“你不过是奉韩将军命送我过来此时你任务已完一会进了城就可回去了。” “好李大人这么说末将一会护送大人入城就回去交令了。” 王权面露喜色将拳一抱翻身上马身上的铁甲甲叶哗啦啦一阵乱响。 他们一行两百余人除了一百多名兵士便是李纲的家人随眷乱纷纷穿过城门却见已经有数十名身着朱紫的官员已经在城内守候。 李纲自车窗看的分明连忙又喝令停车自己赶快下车向着打头的紫袍官员拱手道:“张大人李某如何敢当?” 他此时不过一介白身张浚身为签枢密院事川陕宣抚位份判若云泥。 其余赵鼎、谢亮、王庶、朱胜非也是朝廷大员依次上前向李纲问好。 李纲也知道眼前这些官员都是朝中主战派的代表所以被赵桓自全国各地下诏召来虽然这些人多半是他的后辈他在朝中为官时他们只是低级官员或在地方任职。但到得此时他也并不自恃身份依次与这些人见礼问好虽然在这里不方便谈论国事却也从自己的表情态度向他们表示鼓励和支持。 待看到张所与傅亮时他的态度却又稍有不同亲热却又带有一丝惭愧。当年他举荐这两人分别担任河北招抚使和河东经制使却因为他自己的原故使得赵构忌惮这两人坐大为了剪除李纲羽翼先将这两人先后罢官甚至河北河东大局糜烂也是不管。 众人正自寒暄赵鼎瞅到一个空子悄声向李纲道:“大人陛下昨夜已至长安只是暂未声张。” 李纲吃了一惊也低声向他道:“这是为何?” 赵鼎微笑摇头只道:“这等大人见了陛下就知。” 两人话未说完张浚却凑上前来笑道:“赵大人也提前向李大人道喜么?” 赵鼎退后两步笑道:“这样的大好消息现下还是由张大人来说更好。” 李纲微觉诧异只道:“什么事如此神秘?” 张浚语气微带醋意却仍然是一脸笑容向李纲拱手道:“陛下早有制书要拜大人为平章军国事!” 有宋一朝还从未有大臣被赋予平章军国事这样的重任却也难怪张浚等人的态度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如此一来等若李纲的权力远在宰相和枢密使之上宋朝军政大权尽托他手。 李纲原本也是欣喜过不多时便是醒悟过来脸上变色道:“此官非人臣所能当吾将固辞让陛下收回成命!” 经略关陕(25) 他如此一说众人面面相觑却也觉得言之有理。宋自开国以来向来是宰相与枢密相互制衡还没有哪个大臣同时手握政权和军权。 李纲其人众人自然相信所以在皇帝下诏命时并没有人上书反对。 而李纲自己却是一语道破其中厉害。 平章军国事权力当比唐朝宰相甚至更有过之。若是被野心家获得这个职位却又有谁来制衡? 看到众人呆李纲更是坚定了固辞的决心。当下又与众人寒暄一阵便有小吏上前引导着李府家人前去安置。 张浚等人原要去他府中与他一起商议战守大计李纲却连连推辞只道:“诸位有将要位列宰辅的也有掌枢密的聚集在我府中商议军事大事有违制度。还是等见了陛下当着陛下的面陈说的好。” 他如此小心谨慎却也是以前吃亏太多不得不如此行事。 各人知他用意便只得看他颤微微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赵鼎原为御史中丞李纲被贬斥后隐然成为赵构属下文臣的主战派代表。只是赵构重用汪、黄二人对赵鼎很多排斥而在扬州败后此时皇帝已经有命令他签书枢密院事待李纲离去后他便向张浚问道:“陛下回驾长安不知关防如何料理?你我身为枢密殿前三衙亲军竟不向我们禀报这成何体统。” 张浚摊手苦笑只道:“此是陛下圣意我有什么办法?” 赵鼎面带薄怒道:“陛下所为不合体制大臣当据理力争怎么能推诿圣意如此而不管?” 张浚被他抢白又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韬光养晦以取得皇帝信任的苦衷而只知道胡乱指责当下拂袖怒道:“皇帝反正也回来了赵公如此强项今晚便由赵公向陛下陈说好了。” 两人身为大臣当街如此说话类似争吵周围戒备的士兵俱都围拢上来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谢亮等人知道其中关节这两人在扬州时就因意见不和常有争吵。两个都是性格坚毅刚直极为自信的人物张浚不肯在朝为相一意要求离开中央经略川陕也有不想和赵鼎在朝中争执的意思。 当下各人上前将这二人劝开都道:“体制大事我等位列大臣自然要向陛下力争两位不必如此。” 只是这两人都是固执已见的性子各人哪里劝的过来赵鼎只道:“张公既然如此一说那今晚陛下召见自然会让张公看我如何行事。” 张浚冷哼一声也不打话只向旁人拱一拱手便自离去。 如此一来气氛很是尴尬各人也只得再劝慰赵鼎几句便各自离去。 赵桓前日就已返回长安却是不曾进城只有赵鼎等大臣知道他就停驻在长安城外不远的灞桥左近。因皇帝早有招呼待李纲到得长安后与诸臣一起陛见。 灞桥距长安十余里路。唐时长安城中有人离开都城便是将人送行至此当春风扑面柳絮飘飞之际折柳赋歌为好友壮行极尽风雅。 赵桓在灞桥停留御营地址原是驿站他自己住在房舍之内随行的数千御前亲军就在驿站四周扎营护卫。 他原本也是着急回来召见李纲等人向着这些后世名臣询问战守大计询问改良政治改善经济状况促进农耕改革军制的策略。 只是在川陕一行之后一路上奔波辛苦也并不能使他完全消弥心中的疑惑。 李纲赵鼎甚至张浚都是史书名臣想来能力并不会差。可是宋代名臣又难道少了?为什么真宗年间丈量东京附近的土地都做不到? 王安石改革以惨败告终最后落得个新旧党争徒然消耗了宋朝国力。 冗员冗费冗兵这三冗带来的沉重负担到了这个丧乱之际的亡国时候居然一点改善的迹象也没有。 他阅览过很多当时的财政报告国家的收入在六千万贯和八千万贯之间徘徊。失去了河东、山东、河北、河南甚至江南湖南湖北各路也被金兵数次攻入很受破坏财政收入不但没有减低反而有所增加。 而这些收入百分之九十用在了官府费用、俸禄支出、军费用在公共设施的改良赈济科教文化医疗等后世需要大力投入的各项领域里的几乎为零。 自宋真宗以下宋室就开始积贫积弱财政几次面临破产的危机。在仁宗庆历年间国家就**到了难以支持的地步。 浪费贪污隐田优厚的官俸使得宋朝的士大夫享受着前所未有的顶级待遇而宋朝税收之重却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两税制它的精髓便是量出为入。每年在收取赋税完结后官府制定出明年所需的花费然后来制定税额。 宋朝的优礼士大夫政策使得它可以征税的耕地年年减少巨额的税收落在了佃户和中小自耕农身上。 宋朝的职业雇佣兵政策使得它需要负担一百多万职业军人的一切费用这样庞大的开支只能用更大力度的压榨来支付。 赵桓在川陕各处所见便是农民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中小商人被压的接近破产甚至获得盐茶酒专卖的大商人也开始叫苦连天。 若不是宋朝的工商农业都比较前代有很大的展特别是海外贸易的盛行为它带来巨大的贸易顺差使得它治下的百姓还能接受这样高额的税收甚至在巨大的压力下还能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展。 而到得此时北方大量的土地被人抢去南方有很多地方面临灾荒税赋不减反增却也难怪史有明书北宋末南宋初年农民起义时有生。 而如此种种情况相当大的一部份是由于优礼士大夫的政策所造成的。大量的官员人浮于事却领取着高额的俸禄赵桓若要改革制度第一刀便得先向官员下手。 在当前的条件下他却万万不能如此。 赵构在等他出错金国虎视眈眈如果这时候在他手中闹出轩然大波失去了士大夫的支持他纵是帝王又如何来号令天下。 这些天来他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原本一心要回到长安开始改革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前世身为一个奋斗到高层的官员他知道这个时候所要开始的第一步只能是肮脏的权力斗争只有把绝对权力拿到手他才能随心所欲的改革。 他端坐帐中手捧一些奏章只是看不下去。百般无奈便拿了几本时人的诗词稿件轻声来读。 宋时印刷业极为达文人官员将自己的书稿和诗词汇集成册便立刻行天下博取名声。 只是他手中拿的却是用毛笔抄录而成显然是近期刚刚写出来还没有刊印成册。 正看间窗外薛强小声道:“官家李纲等人奉命来见现在传请吗?” 赵桓精神一振笑道:“朕亲自去迎。” 说罢穿上鞋子自己手中持烛待房中近侍打开房门便一脚踏出。 他房内生着火炉不觉寒冷待刚一出门只觉得寒气刺骨不觉将身体缩上一缩。 只见房外人影中走出一个衣着青袍的老者向着他跪下叩连声道:“臣怎当起陛下如此厚待竟开门相迎。” 赵桓心知这便是李纲连忙将手中腊烛交给旁人自己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一别数年朕出来迎一下又能如何。” 李纲在赵桓手中数度沉浮东京被围时曾经朝夕相处却是从未见过皇帝如此亲近连气质神情也是大有改变。 他一边又连声逊谢一边只是想道:“人都说陛下不同以前怎么竟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经略关陕(26) 赵桓一直牵着他手将他引到自己座前。 他自己先行坐下然后看向李纲诸人笑道:“都坐下说话吧。” 说话间薛强等人已经搬着椅子进来一一摆放停当。 李纲等人谢过一个个坐定。李纲虽然年过七十精力眼神仍是很好在烛火下打量了赵桓几眼便道:“陛下清减了许多虽然国事操劳也需保重身体。“ 其实赵桓虽较以前偏瘦最近大半年来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比之以前已经好过太多只是这老臣劝谏赵桓知他好意含笑答道:“李卿所言极是朕知道了。” 说罢却又问了几句李纲的生活起居劝他好生注意身体。 见李纲对答从容不以皇帝现在的态度为特别的荣宠而在言谈间提起当年靖康事时也并不露出不满的表情。提到当前的局势时虽然寥寥数语往往切中其际极陈利害鞭辟入里。 赵桓心中暗自赞叹后世高官大员他也见过不少只有当着这李纲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古大臣之风! 稍谈一会他便向李纲道:“李卿为海内人望当日若听卿言断然没有北狩的事。朕每常想起很是后悔。” 李纲眉头微皱欠身答道:“陛下蒙尘是臣等无能。如今陛下既然回驾臣以为往事不提也罢。” 他提起这个话头原是向他公开致歉李纲将话头轻轻一卸也是表示自己不想计较。 赵桓微微一笑心中很是赞赏对方这样的态度。因又道:“朕此时已知前事之非欲令李卿为平章军国事抗金大事尽托于卿。” 李纲急忙起身拱手道:“陛下臣绝不敢当此重任。” 赵桓皱眉道:“卿担当不得这天下还有谁能担当?” 李纲从容道:“依臣愚见陛下欲与金人相抗不过省冗费实权责练精兵九字便可。我大宋国力远在女真之上只要陛下宵衣旰食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据川陕望河东河北徐徐图之便可。臣不过寻常老臣怎敢平章军国大事。若陛下一意如此臣只好请辞还乡绝不敢在朝中逗留半日。” 他如此坚决却也在赵桓料中。当下笑道:“李卿不必推辞朕意已决。当此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事。以李卿人望以示朕决意抗战之决心。自李卿后不再除授大臣为平章军国事诏命言明朕意后人不得效法也便是了。” 李纲还要再说赵桓含笑问道:“李卿可认为朕是庸懦之主么?” 他如此一说不但李纲坐不住张浚等人亦都站起齐声道:“臣等不敢。” 赵桓又道:“朕非暗弱之主李卿纵是平章军国事朕亦不怕只要申明朕意后世不得再设众卿又何惧之有?”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做答是好。 李纲不想成为类似权臣的存在而赵桓衡量当前的大局和人心的向背却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推到前台成为靶子。 皇帝决心一定李纲也没有话说他一面为皇帝如此决心抗战而欣喜一面却也隐隐不安觉得这其中还有深意只是一时想它不到。 当下却只得低头俯跪伏于地向赵桓叩谢道:“臣惶恐只恐有负圣心。” 看着他满头白颤巍巍跪伏于自己身前赵桓竟是生出一丝不忍他站起身来亲手将李纲扶起笑道:“朕绝不疑李卿李卿也不必自疑。” 这样皇帝与臣子交心的话极是难得。李纲站起身来眼光却正好与赵桓的双眼相对只觉波光晶莹温暖和熙与自己映象中那一双充满了惶恐冷漠、惊疑自大阴狠的眼神绝然不同。 他心中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哽梗几欲落泪。 看着他的神情赵桓微觉得意。这个宦海老臣城府深沉崖岸高峻自己却终于打开他的心防此后使此人全心效力当不是难事。 他笑吟吟回到座中一时心情大好正高兴间却见赵鼎上前几句拱手道:“陛下。” “赵卿何事?” “臣蒙陛下任重委以枢密重任陛下返回长安三衙亲军如何驻防统兵将军既不来臣处备报也不招呼甚至臣听人说日后三衙亲军不归枢官统管。臣以为陛下此事处置失当。” 以文臣枢密统管军队这是当年太祖定下的规矩赵鼎与张浚怄气语气极为不敬若是皇帝反驳他便立刻以祖制来说话若是皇帝仍然不依便决意辞职。 他这边心情紧张场中的气氛一时也极为凝重赵桓却是微微一笑答道:“朕道何事。赵卿身为枢密禁军也好三衙亲军也好自然全是赵卿统管。先前不和赵卿知会不过是朕要隐瞒行踪不想过早被人知道方才如此。” 赵鼎面露得意稍稍回头斜视一眼张浚却见对方气的面色铁青心中更加高兴。 当下又向赵桓道:“既然如此臣自然不负陛下所托。” 赵桓笑道:“这是自然赵卿为朕之股肱朕信而不疑。” 见赵鼎就要退下赵桓反倒将他叫住拿起适才放在几案上的纸稿向他笑道:“卿等来前朕却正在看赵卿的新词朕很喜欢。” 说罢又拿眼去看了那词稿几眼脸上笑容却是慢慢收了轻声吟道:“香冷金炉梦回鸳帐馀香嫩。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消瘦休文顿觉春衫褪。清明近杏花吹尽薄暮东风紧。” 赵鼎面色微窘这小词格调不高原是伤怀感时之作士大夫之间传诵吟哦就罢了居然还有好事者递到皇帝眼前着实让他觉得有失大臣体统。 却见赵桓脸色凝重叹息道:“朕知道这词作于扬州事变之后当是赵卿伤感国事激愤之作。” “啊?” 赵鼎的眼睁的老大心中诧异莫名不知道皇帝怎么把一春花雪月伤时感怀的婉约词理解的如此偏差。 他正自惊异赵桓也不理他只又道:“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只此两句扬州之变凄惨情形仿佛历历在目朕心也觉侧然。” 除了赵鼎之外旁人哪里知道他做词时的心境。 他自己不便解释旁人自然对皇帝的分析大加赞同。各人议论纷纷提起扬州变化时金兵万余人在长江边上大杀特杀尸体横列整个江岸江水为之血红一片。 而积累的大量物资甚至留存下来的宫室仪仗典籍物品粮食甲仗也是损失一空。 各人不便公然指责赵构话里话外仍然是将矛头指向于他。 赵鼎心中觉得冤枉只是眼前话头说开他此时纵是有天大胆子也是不敢否认了看着唾沫横飞的同僚心中只是哭笑不得。 张浚适才失了面子哪肯跟着皇帝赞赏赵鼎的诗词只一直拿眼去看赵鼎见他神色有异他也是聪明绝顶人物一瞬间已知赵鼎被皇帝阴了一道心中畅快之极忍不住面露微笑。 赵桓知道此事已经定局当下概然道:“朕意已决除了赵卿的词当派翰林四处搜寻凡有提及讽刺时事的不论写的如何一律刊印成册四处颁。” 说罢将几案上的一个小册子拿起命人递给诸人观阅笑道:“这是最近朕身边近侍搜罗来的朕看虽然格调平仄未必多好只要有益于民心大局便可多多刊印行。” 李纲接过一看翻了几页只见开头的几十词全是赞颂富平之战大捷皇帝亲征威武不乏过度溢美之词而且显然不是精心雕凿很多都是平平之作。 只是他与赵桓心思相同觉得只要能鼓励人心就算是意境稍差却也不必强求。 皇帝与李纲都赞同此事其余各人虽觉得不妥却是一时想不出来哪里不妥也只得罢了。 见各人都无意见赵桓很是兴头当下又道:“除了诗词朕也有明文诏书一同刊印还需多编话本小说甚至以白话配画于坊间田头四处行。总之朕要天下人都知道朕决心已下绝不允许胡尘南下辱我华夏!” 由李纲带头房中各人心思各异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起躬身行礼用整齐划一的声音向皇帝道:“陛下圣明。” 经略关陕(27) 此事议定赵桓却又突向赵鼎问道:“听说赵卿在来长安前还曾遇着一件大事?” 赵鼎微一愕然然后方才醒悟向着赵桓答道:“陛下说的可是刘韩相争的事?” 赵桓点头道:“不错就是此事。朕听说一些不过其中细节还要赵卿讲说。” 这件事已经随着赵鼎西来而传遍天下皇帝知道也不足为奇。只是当着这十余名朝廷亲贵大臣被皇帝问到这样的光彩事赵鼎心中委实高兴。 他兴奋的脸上光声音也稍稍提高向着赵桓道:“这件事先是因着刘光世的部将王德擅杀韩部士兵韩世忠闻信大怒派兵占了建康府府衙。臣听闻此事立刻奏报了建炎天子先逮王德然后下诏斥责韩世忠再将王德交有司治罪明正典刑。如此一来诸将震动全军悚然不敢再多生事端。此事解决之后臣便接到了陛下召见的诏书建炎天子也无甚话说臣便立刻上路赶来长安。” “哦原来如此。” 赵桓的神色并没有赵鼎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只是淡然答应一声然后眉毛紧锁不再做声。 赵鼎神情尴尬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郁然不乐。 其实赵桓倒没有他想的那么小气只是自己突然想起一事一时走神忘了还在与人说话。 他年轻时看过不少笔记野史记得赵构是因为扬州事变时匆忙出逃又匹马过江冒了风寒从此阳痿。 而在逃到临安后因为部下对他很是失望竟是生了一场军事政变后来还是在韩世忠和刘光世等人的相助下出动大军剿平了叛平。 这一场叛变事件过后赵构对武将再也不敢放纵宁愿放弃北方也不敢让武将做大这一次兵变也是极重要的原因。 赵桓隐约记得此事却只是想不起来细节何时爆会展到如何的程度他心里殊无成算。 他也感觉到自他到来后这个世界的历史展轨迹未必会照着以前的方式来进行很多地方都会改变。 比如眼前的这些大臣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站在此地。 他低头想了半天只是不得要领也只得暂且放下。 座椅旁的炉火噼啪做响火星四射薛强急忙上前一面加上几块木炭一面轻轻咳了一声。 赵桓一惊抬头一看方想起来赵鼎还在等他说话。 因笑道:“适才想着年后的战事还有物资备办财赋是不是足用偏九弟那边还有这些事端到教朕很不放心一时想的呆住了赵卿莫怪。” 赵鼎很是感动连连躬身答道:“臣岂敢。” 张浚上前道:“陛下陕州华州潼关等地年后必定可以一鼓而下甚至女真人会不战而走陛下不必忧心。” “哦卿何出此言?” “背河守城没有成功的道理。况且女真人擅野战而不擅守城精锐又调到河东、河北江准各路完颜娄室再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在富平战后没有拿下关陕门户不过是因为力战之后士卒疲惫并不是拿不下它。” “虽然如此仍然不可大意。朕不懂军事凡调兵遣将出兵征战一事张卿需与其余枢密商议然后由平章军国事决断之后朕自然应允。” 赵桓在军事上确实并不通晓。在富平战时虽然提出建议奠定胜局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什么军事天才。 军事制度政治经济法律文教这些才是他需要过问的。至于具体的战事安排如何进兵分路把守训练士卒这些向来只交给专职的官员去做他从不过问。 对张浚的这个回答前半部分倒是和以前一样后半部份委实教这个签书枢密郁闷。 原本大权在手万事顺心皇帝来后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得此时不但身边有一个怄气的赵鼎头上还压了一个资格更老威望更足的李纲! 他无声的叹一口气知道皇帝虽然还是信重自己手头的权力却是越小了。 当下只得应允了扫一眼李纲和赵鼎二人自己退到一边坐下。 赵桓又与诸人闲谈一气因见天气已晚便道:“天寒地冻的诸卿宜早去明早朕便回长安城内到时候再召集全部大臣一起商议大事。” 几个大火炉劈里啪啦的响着木炭的脆响皇帝与诸臣同处陋室语笑欢然全无隔阂这样的场面纵是东京危急时也是从未有过。 是以赵桓一语即出诸臣竟是觉得不舍只觉得若是皇帝早一些如此行事大宋也不会落到现下的这个境地。 当下由李纲带头众人向皇帝行了一礼然后鱼贯而出。 待第二日天色微明赵桓已经起身在几千御前班直亲军的护卫之下直入长安城内。 城池四周居民都是得他令旨才得赈济百姓知道之后心中感激虽然戒备兵马很多还是有十数万百姓远远跪下山呼万岁。 赵桓面无表情心中感叹中国的百姓当真是善良之极只要有一口热饭吃便对统治者歌功颂德。 他在城中的居处是由原本的经抚府邸改建。因为逢着战乱赵桓严旨不得浪费所以整个府邸格局基本上没有改变只是将原本的正堂房檐顶部换过了黄瓦除此之外再无改变。 待他骑马得到府前时数百名文官武将都已在行宫外等候。 赵桓微微点头脸带笑意看到李纲跪在马前时甚至跳下马来亲手将李纲扶起。 他由正门进入而群臣只能由偏狭的侧门挤入虽然这所谓的宫室只是由官衙改变一应的规矩却是丝毫不能改动。 待他在原本的关陕经抚正堂坐定时看着那些虽然简陋却是鄣显着皇室风范和威严的明黄器物时又见着群臣在自己身前山呼拜舞哪怕是李纲那样的年纪和地位也全然不能有一点怠慢。 他不禁抚须苦笑心道:“皇帝之贵就在如此乎?” 这一年他经历了许多辛苦甚至亲临战阵危急存亡常常只在瞬息之间;这一年他成功的自北国逃回重新执掌大权确定了一场对女真人主力的胜利;这一年他巡幸各地接见官员迅的进入了角色甚至开始接触并了解到这个时代的许多不足并开始致力于改变。 而这种种波澜壮阔的一切反映在史书上的则只有短短几句:建康四年冬皇帝车驾御长安改长安为府拜李纲为平章军国事朱胜非、谢亮为左右仆射张所、傅亮参知政事、张浚、赵鼎执掌枢密。 是时皇帝巡幸关陕川中各处始有求变之意。 第三卷写完了下面的第四卷会更细化写法上也会稍做改变同时也会改变章节名。 对未来的写法我已经有了大致的脉络请大家到时多提意见吧。 这本书大概会在月末左右上强推上架也应该是在下月了。 第一章 秦桧南归 大队的骑兵在北国的平原上奔驰鲜艳的战旗迎风招展坚硬的马蹄踩踏在冬日的硬土上出一阵阵沉闷钝响。 “好了且住。” 打头的军官是一个女真猛安头上一顶黑白相间的貂皮帽子戴的齐整身上的衣袍束的极紧虽然长途奔驰也是丝毫不乱。 他挥止队伍之后回头打量着落在身后老远的一支队伍隔的太远怎么也看不清楚。他无声的笑了一笑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下巴上暗黄色的胡须然后跳下马来。 他极想伸个懒腰只是当着部下却无法如此只得强行按捺将双手按在自己腰间看着几百名骑兵乱纷纷下马。 也不需他吩咐自有一些老成的军官督促众骑兵立刻牵引着战马整理搭扣喂食草料自己也拿出皮囊取出干粮就着冷水吃饭。 过不多时落在后头的小股队伍终于赶了上来。 这一伙人除了大半的女真骑兵外还有十余名汉人官员被女真骑兵包夹在队伍中间虽然身着官服一个个官帽歪斜衣袍不整狼狈之极。 那女真猛安面露讥诮之色挥手令道:“来人给他们送去饭食毡子让他们好生歇息一会儿。” 几个女真兵听令去了将那伙汉官一个个扶下马来送上稍稍精致些的饭食又在地上铺开毛毡让他们坐在上面休息。 一个女真百户站在一旁看的只是怒气勃半响过后气冲冲的向那猛安叫道:“怎么让汉狗显的比咱们女真人还高贵?” 他带头叫嚷其余众官也跟着叫道:“就是也不知道上头的王爷们是怎么想的。平白放了他们不说一路上还尽自要照顾着他们当成大爷捧着咱们女真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那女真万户名叫完颜活女其父完颜娄室是金国万户也是陕、华诸州和潼关等地的守将在金国诸将中以智计谋略见长虽然只是一个万户其实在女真上层中的影响力则远远过了他的官职。 此次放归汉官回南原本就是完颜娄室一意坚持依次说服了宗辅、宗瀚、宗斡、完颜希尹等宗室高层然后奏明了皇帝吴乞买终于得到肯在囚禁的汉官中精心挑选出这十余人来放回南朝。 完颜活女也并不赞同父亲的见解只是他为人深沉多智虽然心里很是不满却并不肯在旁人面前多说一句。他是其父长子女真这时候并没有建全官制父死子继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完颜娄室病情加重随时可能一病不起在这个当口他可不想触怒父亲。 听到部下抱怨他只是淡淡答道:“这件事上头自有主张咱们只是奉命办事说这么多牢骚话做什么。” 他知道部下如此闹腾也是指着自己在父亲面前陈说利害喝止众人后终又说道:“这件事我会和父亲说说看不过能不能成还得再说。” 诸军官喜道:“还是大人英明老万户虽然神仙一样到底是老了。听说这一次放归的才是一小批然后还要大批放回这样可怎么得了。咱们在富平败了北方原就有不少汉人不服这样一服软儿以后咱们女真人还怎么挺直腰板说话!” 虽然对方对自己的父亲稍有不恭完颜活女也认为对方的话很是正确与他的心思完全想同。他面色阴沉不由自主的长叹口气心里对说服自己固执的父亲殊无成算。 歇息半响过后此处却离潼关不远完颜活女一声令下各人又翻身上马。 这一回大队并不先行而是将那些汉官簇拥在阵中往着潼关方向而去。 此时已经是靖康五年的初春新年刚过这伙女真人却是先人关陕出赶到上京领命连年也没好生过就又被从上京赶了回来自然是一肚皮的怨气。 他们也不管上官如何想法只是一直骂骂咧咧抱怨赶路辛苦连热食热水也没有一口更别提美酒美食了。 骂的兴起更是指着中间那伙汉官大吧女真脏话层出不穷将对方的祖宗八代都骂上一遍方才过瘾。 一个汉官老者吓的脸色惨白原本长途骑马就很难承受一路上金兵虽然不打骂却不曾绝口直吓的这老头儿心惊胆战唯恐哪天有人骂的兴起把他从马上一把拖将下来一刀砍了。 他颤抖着身体压低声音向着自己身边的一个青年官员问道:“秦大人他们只管叫些什么是不是不怀好意?” 那青年官员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秦桧此时他脸色阴沉咬着牙答道:“他们在用脏话骂咱们又说上头不该厚待咱们。” 他双眼满带恶意嫌恶的看了一眼对方又低声道:“有几个特别凶的说要找机会下手把咱们杀了。” 那老者“啊”了一声胡须直抖面庞抽筋差点儿掉下马来。 秦桧肚里暗笑这些天来的恶气总算稍稍泄他知道不能做的太过当下又将话风一掉安慰那老者几句。 当下无话天气阴沉朔风凛洌眼见就要下雪带队的完颜活女心中焦急派人来对这伙汉官勉励了几句让他们这次不要掉队要拼命紧跟大队。 汉官们也知道天气要变想到在荒郊野岭中熬夜或是在雪地里赶路各人也是不寒而粟虽然有不少人双腿磨破了皮马走的稍快就是钻心般疼痛此时也顾不得只得拼了老命的打马急行。 好在各人都知道潼关近在眼前此时辛苦一些也好过在雪地里捱苦众人振起精神拼命打马居然也和女真大队并未落下多少。 完颜活女时不时望后看上一眼看到汉官们一个个龇牙咧嘴苦不堪言模样却是忍不住笑。 他们在响午就开始赶路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渐渐黑天空中挥金断玉般降下雪花过不多时已经将各人的眉眼头染的雪白一片。 寒风打脸雪花冰冷各人正觉苦楚间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叫道:“到了前面有***了。” 这小小寒冷完颜活女自小在北国长大原本倒也不觉得什么这些年很享了些富贵竟也是觉得经受不住。此时听到人叫嚷他心中也是一喜。策马上得一个小小土坡打眼去看只见不远处有几盏灯笼正在风中摇摆虽然看不大清楚却也知道前方必定就是关城。 他心中一喜暗想:“一会子命人烧上火坑杀一腔羊喝上几壶黄酒去去寒气。” 想到这里只觉得肚里咕噜做响饥火上升再也忍耐不得。 当下大声令道:“大伙儿快点赶到了城里好歇息。” 其实不待他令他部下士兵都和他一样心思当下各人奋勇欢呼大叫拼死赶着腹下战马往着关城赶去。 第二章 合纵连横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他们远远看到关城因为雄关要隘高大巍峨隔的老远就可以看的到等真正跑将起来却是一直跑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得那关城左近。 此刻雪下的越大了各人身上都飘满了雪花开始还可以拍打下去待雪花落的越密集各人索性不管不顾任它飘洒。 待打头的士兵叫开关门千多人迤逦而入一个个须衣袍皆白女真人尚且好些那些汉官已经是浑身冻的僵硬脸色青紫很难支持。 各人入得关门一打眼便看到城门外的操场上已经升起了几十个大火堆雄雄火光映射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那从天而洒落的雪花竟似也害怕火光散出来的热气在光线四周跳动盘旋转瞬飘走不敢靠近。 各兵大声欢呼就想立刻冲到火堆前烤火他们虽然生长于北国但这些年多半生活在汉人境内耐冷的本事早就退化的差不多了。 只是完颜活女治军极严没有上官命令下头的士兵安敢乱动。 看到底下军官和士兵一个个看向自己完颜活女虽然奇怪守关士兵居然想着升起火堆却也顾不得多想咳了一声令道:“都看什么?先把马扣好然后拍雪烤火!” 他不顾兵士欢呼自己先翻身下马一面让两个亲兵给自己拍打身上的积雪一面接过守关百户送上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把就向那百户笑道:“生受你了冰天雪地的等到这会子。” 那百户也笑道:“这点子辛苦算什么你从陕西到上京又马不停蹄赶回来可不更辛苦么。” 两人正说间却闻到一阵酒菜香气完颜活女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几个火堆旁有一间小屋屋内***辉煌隐约看去几张桌子摆的齐整酒菜陈列于上酒肉香气显然是从那边传来。 他不禁大喜拍着那百户肩头笑道:“难得你想的这么周到升火也罢了连酒菜也摆好了。” 那百户神情尴尬勉强笑道:“这却不是我的功劳不敢贪功。” 完颜活女诧道:“那是谁?” 那百户尚不及答话黑暗中几个身影渐次走近有人听到他话便在那百户之前答道:“这些全是我的安排功劳么也说不上。” 完颜活女眼一斜说道:“你又是谁?” 话音未落自己醒悟过来连忙几步上前将那说话的人扶住笑道:“原来是父亲。” 他扶住的正是完颜娄室。 这个女真万户面色枯槁神情憔悴在这冰天雪地里行走虽然身上穿的是厚厚的毛皮大衣仍然显的很是单薄瘦弱。 他看着自己儿子苍白的脸上浮起几缕血色刚要说话又是猛咳一阵。 完颜活女大急连忙在他背上敲击待他稍稍缓和就道:“这大冷的天你身体不好跑到外头来做什么?” 他以为父亲是专为自己而来又愧又急接着又道:“我南来北往的走惯了父亲又何必操心要从陕州赶到这里来。” 完颜娄室看他一眼喉头间动了一动半响过后方道:“我不是为你而来而是为了群汉官还有陕州我亦不再过去甚至潼关也住不久了。” 完颜活女大惊忙道:“难道宋人攻过来了?唉咱们是有点不会守城兵力又少。不过父亲我看您也不必着急等开春暖和了战马养肥了咱们再和宋人来场大战不愁关陕不定。若是西边难打咱们还是一劲的攻南方把那赵构撵到海里夺了他们江南财赋之地看那赵桓还能蹦跶几天!” 他们边说边说一会儿功夫已经走近那摆放酒饭小屋。 房内四角木壁旁边都升起了火炉虽然室门大开因为附近全是篝火加上室内炉火内外夹攻不但不嫌寒冷反而是热气扑面。 完颜活女扶着父亲坐下一会功夫身上残雪化尽成为冰水流水脖中。 他又觉得燥热又是觉得衣内寒气逼人连忙将外头大衣脱下转眼再看父亲却见他脸色越难看。 他知道自己父亲得的是痨病很难医治天热还好些这寒冬腊月的很难支持。在离开陕西之前他曾经问过不少汉医也曾请部落的巫医祈祷如此种种收效甚微据不少人的推断完颜娄室很难活过残冬。 想到这里又看到父亲脸色难看他心中很是难过。只是彼此都是国家大将此时正说公事也不好说太多家事当下待父亲脸色稍稍好转便又问道:“父亲适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儿子尚不明白?” 完颜娄室先不理他只是向人吩咐道:“去把那些汉官请到房里来就说我摆酒为他们接风洗尘。” 完颜活女怒道:“父亲你巴巴儿的赶来不是为我摆下酒席也不是为我却为了这些龌龊无能的官儿?这是什么道理又是什么意思!” “你懂什么?这里头的文章很深你慢慢看着吧!” “父亲不说明白儿又怎么能懂得?” “那好我先问你当前宋人二帝并立西边打败了咱们东南懦弱无能咱们该当如何?下一步棋怎么走是好?” 完颜活女一呆却想不到父亲突然抛了这么一个大题目让他答。 他略微一顿便立刻答道:“赵构懦弱无能咱们自然是继续攻打他。依我之见宋军现在的精锐全在西边主战的大臣也在西边东南那边全是什么汪黄之辈赵构也是个没用的皇帝能打的军队那刘光世不成韩世忠么勉强能做对手。咱们只要大兵南下灭掉他们东南的朝廷断掉西边的供给然后还怕打不败一个区区赵桓?” 他身为女真族的高级军官天下大势的演变也是了然于胸。对于宋朝西军他不象普通的女真军官那样轻视而是觉得在富平败后可能一时半后真的奈何不得对方。那么赵构懦弱东南没有宋军的野战主力全力南下灭掉宋朝南方的势力然后再转向西进。 这样的想法不但是他也是女真高层中很多人的见解。 完颜娄室先是闭目养神不言不语只是呆着脸听儿子讲待他说完便是顿足叹气摇头不已。 半响过后方道:“儿子遇事还要多想想要得天下光凭武力不行还得有智略。” 他呆呆看着一会在外头烤火的女真兵听着他们嬉笑说话又接着道:“况且女真人越来越不能打和咱们在部落时远远不同了。” 完颜活女原是不服再看看自己部下还算是女真精锐士气军纪比较以前确实相差很远虽然很想辩驳只是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完颜娄室站起身来终露出一丝笑容拍拍他肩笑道:“你不是蠢人终会明白的。他们汉人有什么合纵连横好儿子咱们女真人也不是光会耍刀弄枪我这两个月思谋很久终和几个王爷商量妥当定下了计要让他们汉人自己窝里斗打横炮咱们女真人分化利用岂不是事半功倍!” 他站在门前感觉着四周的热力又伸手手去接下一片冰冷的雪花。看着那群被引导过来的汉官脸上却满是寂寥之色。 看到儿子站到身边刚要说话又觉得胸闷喉痒一阵巨咳之后终又向完颜活女道:“我不久于人世了你只要记住我话时势要变咱们的应对之策也要变不要让汉蛮子把咱们看扁了。” 第三章 南人北人 完颜活女虽然并不很明白父亲的意思却也知道这大概是父亲最后的嘱托了他只觉眼前又酸又涩想要答话只是喉头涌动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完颜娄室拍拍他肩微微一笑。 他负手而立待汉官们到了便伸手一让笑道:“诸位远来辛苦略备薄酒为诸君洗尘请!” 这会子他说的却是汉话语音纯正语气谦和那伙汉官先是一楞然后乱纷纷答道:“这可太叨扰大人了怎么敢当。” “好好诸位不必客气就请入席。” 见各人还在踌躇他恍然大悟笑道:“今天晚了大家不必揖让长者席以年纪为尊如何?” 虽是如此说到底汉人规矩大各人终是揖让一番最后到底还是依了完颜娄室不论官职只以年龄长幼坐定。 完颜活女面露鄙夷之色这伙汉官身为囚犯一般仍然是这般迂腐。 他百思而不得其解到底父亲看中了他们什么。 待各人坐定完颜娄室概然举杯笑道:“也没有什么好的薄酒一杯先敬诸位。” 说罢将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完颜活女看的大急知道父亲的病最忌喝酒只是不敢上前相劝。 完颜娄室一杯下肚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因点着筷子向汉官们让道:“诸位请不必客气。” 汉官们一路北下餐风饮露劳苦之极此时房内温暖如春酒香肉香扑鼻哪里还经受得住当下各人将手中酒饮了立刻筷落如雨再不停歇。 完颜娄室看的一笑知道他们饿的狠了因下令道:“来人再送上酒菜来。” 一众下人在外应了立刻又川流不息上酒上菜十几个汉官饿的狠了见对方如此哪还客气自然是大吃大嚼连话也没有几句。 完颜娄室自己却没有什么胃口筷子略点几下寻着一些清淡小菜吃了几口。正思谋着要说话却是咳嗽上来当下巨咳一阵觉得喉头间甜知道不妙连忙转头在嘴上按上毛巾半响过后方才拿开。 完颜活女看的分明只见那巾布上满是血渍他急忙上前接过恨恨的看一眼席上诸人转身退下不忍再看。 完颜娄室也不及同他计较又不住向诸人劝酒劝菜却突然看到自己对面的秦桧面带忧色只顾饮酒并不吃菜他心中一动不禁向他问道:“秦大人怎么不动筷子?” 秦桧正在沉思见他动问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连忙笑道:“在下体质向来虚弱连日奔波累的狠了反是没了胃口。” 完颜娄室微微一笑道:“是么?” 秦桧知道对方奸狡刁滑是女真人最难哄骗的高官当下只得又道:“前路艰难桧思而忧心所以也有些没胃口吧。” “哦?哈哈秦大人还当真是多愁善感。” 完颜活女面露微笑竟是亲手夹了一块鹿肉放在秦桧碗中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不管多难走照着路来走还怕走它不通?” 秦桧微微一征只得勉强将他夹的鹿肉吃下。他是江南人其实当真不喜荤腥一块又腥又辣的肉吞下只觉苦不堪言差点儿流下泪来。 完颜娄室看的大笑连忙命人送上热茶让他漱口。 待秦桧稍稍好些完颜娄室又笑问道:“听说你在昌元帅面前说过一些章和很有见解不晓得能不能和我说上一说?” 秦桧心知此事也瞒不了人当下概然道:“我与元帅说的却是我对宋金两国争斗的见解依我看来南北风情不同人的品性不同习惯不同北人得南人地无用南人居北人地也不习惯不如南人归南北人居北大伙儿依着习俗各居南风互通有无各守其土这样也就省得战乱频乃贵人们可以息劳省心百姓也能安享太平世间从此无事岂不是好?” 这一番话实在是出于秦桧真心是他在北国被羁押的几年中苦苦悟出来的道理。他是江南人在北方居住时那旷野黑土冰天雪地都教他觉得苦恼万分难以承受同时他也知道女真人下江南时也对水网密布夏天闷热的南方天气极为不喜。此人想来想去竟是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想法:干脆大宋把北方让给女真人北方的南人可以回来到南方居住两边划江而治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各依习性安居乐业从此可以少上许多争端。 这一次他被放回一则是他得到了完颜昌的信任对方知道他已失锐气只盼宋金从此不再交战放他回去绝无坏处。 另一则就是他提出了这样的理论在当时也很迷惑了一些苦于战争的官员和百姓放他回去大肆宣扬一下可以迷惑宋朝的上下的警惕降低对方的斗志。 后世提及此事时总是痛骂秦桧有一层却是无人想到。 完颜宗磐、完颜昌等金国上层贵族此时也是声色犬马贪图享受一心想和宋朝议和不再打仗。 纵是没有秦桧提出他们也会派遣别人执行。 吴乞买很少主见宗瀚年老宗辅多病宗弼尚未掌握朝权宗磐与完颜昌等人也是金国中的主和派富平一战之后更给了金国主和派以求和的借口。 放归汉官归还陕西、河东、河南、山东等地与宋议和此事居然在素有威望的大将万户完颜娄室提出对于完颜昌等人来说却是嗑睡遇枕头再好不过。 秦桧将这一番一讲在座的汉官却都是精选出来的软骨头主和派官员虽然吃喝不停却也是停的入港待他讲完各人停住吃喝略一思索便都道:“秦大人果真是南人中的奇才这一番话当真有理。” 完颜娄室也是击掌大赞只道:“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此真是至理名言当浮一大白。” 他学习汉语的同时也学会了不少汉人诗文说话很是风雅说完之后果真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各人见他如此便也都饮酒亮杯。 一时间这小小房内气氛大好各人语笑欢然与这女真人杯来盏往亲热之极。 待酒过三巡杯盘狼藉之际完颜娄室又向诸人道:“秦大人的话我们女真人也很赞同两国交兵死伤的都是百姓何苦来哉?现下送各位大人回国只盼能两国息兵罢战我国归还贵国诸路城池送还当日被俘的亲贵大伙儿从此不再争斗这可多好。” 诸人都道:“是极是极。” 他又道:“议和成否关系极大为显诚意咱们先退出陕州让出潼关要是议和成了东京汴梁也归还你们。还请诸位到靖康天子处多多申明咱们的好意。” 见各人又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他微微一笑又让了各人几杯便自退出。 待到了房门之外只见完颜活女气的脸色青站在雪地中不言不语只看着自己呆。 他知道不但是自己儿子有很多女真贵戚都很不满这一次的议和让地的决定。在心中叹一口气向完颜活女道:“让出陕州等处这是实。河南东京也尽可还给他们。河东诸地却是寸土必争。我儿不必在此久留可带我麾下兵马前往太原去见撒离喝。他得了宗弼吩咐你去与他谈谈就会明白。” 完颜活女虽然还是愤怒也只得躬身点头答道:“是儿子听命就是。” 完颜娄室喟然一叹走出房檐抬头去看只觉天地间一片皎洁他也不管站在身后的儿子只低声道:“好一出大戏啊可惜我等不到它演完啦。” 第四章 行人司 秦桧等人在潼关稍驻数日之后便即启行。 完颜娄室病情越严重完颜活女匆忙离去只是将他们交由一个百户官带领到得宋金边境宋军防军早有通知来了一个副将迎接一路东去直往长安。 这伙汉官被金兵看押时对方虽然痛骂侮辱他们却只能隐忍而已不敢多出一言唯恐得罪。 而到得宋军手中他们却似惊蛰后的虫子一般立刻鲜活起来。 先是有人抱怨朝廷怠慢只派了一个副将来接。然后便是指责地方官员沿途接待不肯尽心至于迎接他们的宋军将士自然更是卑微之极挥来喝去如使奴仆。 他们之中有老臣何粟有前兵部尚书丁薄有前参知政事吴敏最低级的官员也是中丞秦桧。 如此一来不但那副将不敢怠慢沿途官员也只得曲意奉迎不敢得罪。 他们自靖康五年正月便入关东行一路上并不如同在女真人手中那么拼命赶路直待半月之后到了二月中旬方才得到长安城外。 那副将把诸人带到城外笑嘻嘻行了一礼只道:“诸位大人稍待等末将去禀报过了再来奉迎各位。” 丁薄冷哼一声答道:“还要禀报什么?陛下在何处吾等自当前去朝见还要向谁禀报?” 何粟也道:“咱们从北面千里迢迢返回陛下一定即刻传见不需等候。” 那副将也不同他们多说只又打躬行礼笑道:“末将去去便来。” 说罢竟是一径去了却不似一路上那么恭敬有礼。 丁薄怒道:“我执掌兵部多年还没见过武夫如此无礼却不知道现下是谁接任一会到要好生向他领教一二。” 此人那日被金兵喝骂又被秦桧一通解释只道对方要杀他差点儿跌落马下到得宋人境内却又不知怎地只觉得自己威风凛凛虽然还没有陛见皇帝也没有被授予官职却只觉得生杀大权仍有环顾左右只觉无敢犯者。 只是他脾气尽管大护卫他们的军人和守城的士兵却只不理会。一个个执刀弄剑环卫左右听他一迭声的抱怨众人只是谈话说笑并不理会于他。 半响过后那副将才带着几个从人打马返回。 他先跳下马来先是取下头盔交给身边的亲兵然后向着各人潇洒抱拳笑道:“在下护送之职已完这就辞过。” “你要走?那咱们呢?” “请各位大人稍待一会子就有政事堂的人来接各位大人。” “如此费事做甚?你直接带着咱们进城岂不便当!” “就是行事如此颠倒糊涂成何体统。” 那副将翻身上马年青的脸庞上满是微笑并不因为被训斥而着恼只是连连拱手答道:“诸位大人见谅各人有各人的职责末将职责在身不便伺候了就此辞过。” 丁薄怒道:“你叫什么名字报上来!” 这些天来他因为这副将太过年轻官位又低并不将他放在心上。到得此时却是忍耐不住要记下对方姓名将来好加以惩罚。 那副将仍不着恼只是眼皮微闭笑答道:“末将姓费名伦政事堂行人司第一副将大人有什么垂训将来得空再领教。” 他语极快显然是不想再和这伙官员多有纠缠将话说完便立刻将头盔戴上手中马鞭一挥向着身后诸兵令道:“快走今晚需得到延州!” 说罢自己当先启行跨下马儿四蹄翻飞扬起几缕尘土几个纵跳之间已是去的远了。 他身后诸兵也不理会旁人一个个挥鞭打马立刻紧跟在费伦身后纵骑而去。 丁薄只气的脸色铁青痛骂朝中大臣驾驭不了武臣。 也有几个官员向他劝道:“当今兵凶战危朝廷依赖武人出力光景自然不同以前大人还是稍稍忍耐的好。” 丁薄吹鼻子瞪眼连声大叫:“如此下去只怕金国女真不除唐末五代藩镇之祸重现当今!”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面露忧色。 宋承唐朝五代藩镇之祸不远当年诸镇征伐武人驱赶废立皇帝如同儿戏百姓离散如同牛马。 就是因着如此宋太祖才立下的削夺武人权力以文人统兵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又使精锐都齐集京师方便统管以这样的守内虚外之策来杜绝藩镇之祸。 各靖康年来四处战乱不止当年的老规矩很难再守。各部经略、总管都是武将几年下来兵将一体再加上有地盘防区除了财政上仍然由中央统管一切体制竟与唐末相当。 各人都是高官大臣其中利害如何不知。沿途下来各路、军、府、州防区内的一应军务都由武将经略文臣但守土牧民而已。 各人看在眼中早有隐忧被这丁薄一闹却都是悚然心惊。 何粟等人都道:“此事咱们自然要管请丁大人放心。武人不可擅权不可专掌一部以防尾大不掉这些都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岂可不慎之。” 丁薄见众人如此心中稍觉安稳只是转脸看那秦桧见他阴沉着脸不一言便问道:“秦大人如何?” 秦桧答道:“我自然也是要上书说话请大人放心。” “哦那就好。” “不过以秦某看来适才这伙军兵不是寻常兵马。那副将行事也是事出有因而不是武人跋扈。” 丁薄很是不服只道:“他们穿的军装服饰都是寻常禁军模样。那个副将年纪轻轻又能有什么独特之处秦大人你太过虑了吧?” 秦桧微微一笑却是连连点头答道:“是秦某到底太过年轻见识不如大人说话孟浪了。” 丁薄见他如此便也不再相逼只转过头去又与别人说话。 秦桧见各人不再在意自己却只在心中冷笑暗道:“当真是不知死活太无眼力。” 这伙军人刚接他们时秦桧也只当是寻常部众。稍过几天便已被他看出端倪。 这百多人的小队衣甲寻常手中的兵器却都是上品。身下骏马都是产自西夏横山地区的河套马最为精良。养这样的小队骑兵每一个可当得五人。 除此之外这一小队军士多半都是少壮之人一个个精明外露行动之时训练有素。 更令秦桧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伙人从上至下都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令他说话行路都很难安心。 而那副将看似谦和有礼其实这一伙人的言行举止却每天都逃不过他眼睛。 几日下来秦桧早看的心惊原本还敢和诸人一般行事后来便是沉稳了许多事不关已便绝不出声。 此时眼见这费伦带着属下离去他仿佛觉得身后压力顿时压轻总算明白了自己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是为何。 那便是被人监视的压迫感。 他只觉额头汗水淋漓很难安心。自己一伙人刚入宋境就有这么一队官兵看视左右一路随行到底是何用意是谁安排这水到底有多深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第五章 政事堂 他正惶恐间城门处一阵喧闹几个官员带着卫士仆从推开挡路的百姓到得众人身前。 “见过诸位大人。” 打头的官员身着青袍向着诸人行了一礼。见诸人乱纷纷拱手还礼便笑道:“下官不过是个推官不敢当诸位大人的礼。” 秦桧心中不安因问道:“怎么政事堂派人过来却是御史台的推官?” 那推官只是拱手笑道:“不敢下官不是御史台的人正是政事堂该管。” “哦?” 秦桧心中正加疑惑只是那推官满脸笑容再问他话却是打死不答只是催说堂上宰执都到正在等候。 其余各人也嫌他多事只顾问个不休当下由何粟带头各人随在那推官身后几十个卫士相随左右肃清道路。 宋室官制最为繁芜复杂虽设三省但宰相不一定是三省长官三省中的各部也不一定理事下属各官也不一定就因官职而做某事。 比如吏部尚书不管人事户部尚书并不管财赋。真正办事的就是“差遣”。 差遣官都带有: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监等等。唯有加上这些字眼才算真正的办事官员。宋朝皇帝为了集权常常不以本职任本官而以位卑职微的小官担任重要的差事官职称谓混乱之极常使人不知所以。 而唯有担任平章政事或参知政事后进入“都堂”亦即政事堂成为宰相执掌国柄这一点宋百年来倒是从未变过。 因着国难未了一切从简赵桓特诏令在长安的官员各依本职任事。而一切政务自然也由政事堂裁决。 这样的崇高地位却并没有使政事堂的办公地点有什么特异之处。 赵桓的皇宫尚且不加一瓦政事堂便只是在赵桓住处不远的知县衙门之内由着一排向东的厢房稍加改建而成。 待秦桧等人由正门迤逦而入却只见一排青砖碧瓦白墙矮树。 何粟摇头道:“国难如此国家机枢要地也是这么简陋。” 他如此一说其余各人也是唏嘘不已。原本的政事堂就在东京皇宫内富丽堂皇气派万千哪象此处寻常富贵人家的厅堂也是不如。 正说间几个位列宰执的大臣依次而出。 不待旁人介绍诸人都早知道眼前的这些旧日同僚已经位列宰执。 当下由何粟带头各人抱拳躬身向着诸宰相行堂参礼。宋制亲王虽然尊贵在礼仪待遇上还在宰相之下。眼前诸官虽然以往都是朝中大臣此时也必然不能免礼。 看着他们躬身行礼因着这些人也都是身份尊贵便由左仆射朱胜非领头向着各人还以半礼。 一时礼毕何粟等人面露笑容就想步上台阶去与各位宰相说话。 却见一个执事官上前一步止住诸人笑道:“诸位稍待李大人正处断公事稍待一会便出来。” 何粟等人只得止住脚步不再上前。 各人都觉得李纲驾子太大心中不乐只是李纲到底是当世名世海内人望纵是心中不悦也并没有人敢声说话。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各人心中正自焦躁却听到房内传来一阵说笑声顷刻之后只见李纲携着一个中年官员的手竟是一路送了出来。 这官员也是身着朱紫各人拿眼看去竟是全无印象并不相识。 那官员看到堂外有十余人等候也是一愣连忙向诸人拱手问好然后便自离去。 李纲看向诸人却都是当日朝中老相识。 他心中沉吟不知道如何是好。金国先是有和谈之意然后一古脑的放归了不少官员。除了这些被送到长安的大员还有相当数量的小臣也要逐次放归。 在与皇帝讨论之后朝中宰执早有共识这必是金人用计西兵原就是宋朝精锐又是新胜锐气正足陕华诸州原本就不是易守之地再加上女真人并不擅长守城而金军主力新败加上朝中易储一时不能着手与宋军主力再战。 既然如此不若假借求和与靖康天子治下和谈让出陕西全境。而同时放归这些当年的软骨头大臣用来搅浑川陕同时可以用兵东南也可以借着与靖康天子和谈的同时对建炎天子加以拉拢待金军上层的政治问题解决主力休整完毕由河东、河南等地主力再入陕西。 而东南方向却被所谓的和谈拖住脚步金兵只要小施压力就可以置之不理。 “九弟虽算是马上天子其实很是懦弱。朕若一意主战他怕失了大义只怕还不敢谈和。若是朕这边与敌国稍有议和的意向那么九弟便绝不会再战。甚至抢在朕前头与敌言和也未可知。” 李纲回想起前几日与皇帝的密谈便觉头疼。 他虽然并不完全赞同皇帝的分析却也明白建炎天子赵构确实不是一意求战的英主。如果当真事态如此那么金人分化利用当前的宋朝局势对着陕甘川襄的靖康天子一力打压而对着东南却是拉拢利用。 更或是这些一意主和的大臣大造舆论对皇帝施加压力搅乱朝政。而金国也对他们多加扶持先行退让。那么军心士气必定混乱而皇帝究竟何去何从都很为难。 他紧锁眉头只觉得女真人阴险狡诈并不是只知打打杀杀的蛮夷。 好在皇帝也知道此时众臣心思慌乱前日特意召见李纲只道:“朕与往日绝然不同。漫说他们不还河东河北诸路纵是还了朕还要燕云得了燕云朕也是要直入上京横扫黄龙为国家彻底扫灭此患!” 皇帝有此方针大计李纲顿觉放心。 其实赵桓与他谈话时只说担心赵构会借此求和却并没有把自己更深一层的担心说出。 若是赵构突然长进抓住这一良机连诏书表示他绝不与金国言和甚至斩杀放逐几个当日害他扬州惨败的主和派官员那么这时候的赵桓就会非常尴尬。 金国主动放归官员主动出让占据的陕西诸州确实在相当程度上给赵桓带来了困扰。他身为大宋的皇帝绝不可能不接受因为国难被俘的官员不管对方当日是主战或是主和也不可能不去接收敌人主动让出来的城池。 而接受这一切所谓的“示好”后在天下人心中皇帝主和主战又是需得推敲一番了。 皇帝这些心思李纲并不完全明白。 眼前这些官员虽然政见不同却也都是在东京城破时因为勤劳王事才被敌人俘虏押往北国极边之地受苦。 于情于理他此时也不能怠慢刁难。 因见着众官向他行礼李纲便欲还礼他身后的一名小吏却突然咳上一声向他轻声道:“依例众官见平章政事行堂参礼平章政事不需还礼。大人您今日不仅是平章政事还是平章军国事。” 李纲愕然虽然稍觉尴尬也只得挺身受礼。 待各人礼毕他便面带笑意步下石阶向着诸人拱手道:“诸君久违请入房说话。” 第六章 学习班 “李相公请。” 各人纷纷伸手揖让由着李纲先行入得房内。 室内与外面看到的不同还算轩敞虽然乱哄哄进来二十余人几个小吏摆上椅子居然并不很挤。 李纲也不敬茶只抚须沉吟向各人说道:“诸君辛苦为着陛下北狩流离北国多年今日得以归来某心中也很是欢喜。” 丁薄为兵相执掌兵部时李纲虽然也是大臣不过只是兵部侍郎还是他的属下。后来任尚书右丞东京四壁守御史宰相一路青云之上。 他当时在靖康变时既无机变也无抗战的决心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李纲只知道大言炎炎挟民众以欺主上现下弄的威望大涨甚至做到了臣子不可居于位的平章军国事让他着实嫉恨。 适才李纲并不还礼显然就是因着这新官职的原故想到这里更觉得猫爪挠心般的难受。 耐着性子等着别人与李纲敷衍寒暄几句他便阴沉着脸将那副将跋扈的事添油加料说上一通。 说完之后众人看向李纲待他话。 却见李纲摇头道:“行人司虽说是武将统管其实并不是军队。” 见众人面露诧异之色便又道:“其实行人司之职与原本的皇城司相当都是侦察间谍细作也有考较官员的职份。这个是他们份内的事我也没有多管。” 丁薄怒道:“这成何体统。本朝一向政治清明哪有过这样的特务衙门!” 李纲知道此人摆老资格原就是瞧他不起此时自然是心火大盛。只是他为人深沉又是新晋的平章军国事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被人非议。 因是全无怒气反而向着丁薄微笑道:“本朝虽然政治清明却也不能说君主就不能查视臣下皇城司之设又是为何?陛下设行人司时早有明言此司主要是为侦察敌国不是为了官员这一次派他们去接诸位也是看看诸位从人中有没有混入金国细作丁大人又何必动怒呢。” 见丁薄哑口无言李纲又道:“其实有人劝陛下重设皇城司以宦官执掌。陛下说本朝一大误就是让此辈做官甚至做统兵大将童贯之祸不远岂可不慎!是以陛下虽收留了一些当日逃出东京的宦官和宫女却只让此辈洒扫庭院不令其读书办事永为垂例。” 对宦官的控制和提防宋朝开始做的尚好。后来宦官统兵打仗甚至成为一路统帅还有的代天子安抚诸路滋扰地方成为大患。 好在宋朝士大夫力量极大宰相号称内外皆管宦官也在体制的监督之内若是不然中唐之后的宦官之祸未必不会在宋朝生。 赵桓这一决定不论在场的是主战还是主和政治上的分歧如何严重在对待宦官集团的态度上却是一般相同。 听李纲说完诸人都是面露赞同之色一起道:“陛下所言极是。” 此事被他轻轻揭过丁薄虽不服气却也只得罢了。 却听有人又问道:“李相既然见过咱们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接见咱们蒙尘以来下官一直被看押在上京不见天颜久矣能否请李相公上陈下情与天听令咱们即刻入见?” 他期期艾艾底下的话虽未出口堂内诸人也是心中雪亮清楚明白。 这些人最高的做过宰执最低的也是三司副使御史中丞。当日被俘也不能算是他们的过错现今回来如何安置就成为各人心头最重要的头等大事。 沿途之时他们早就得知自己家人的下落并不担心。而在宋朝为官田赋不交俸禄优厚地位崇高都是辛苦科举得中进士熬资格办事得到升迁虽然天下尚在战乱之中不过好官我自为之这一点却是打死也不能放弃的。 李纲心中也是雪亮得到放归被俘官员的消息时他便开始头疼。 他的心思很与赵桓不同冗官问题困扰宋朝百年切肤之痛的是皇帝和百姓官员们利益相同对这一点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哪怕回来的官员再多依着旧日制度安插起来并非难事。 他所头疼的还是政见不同。别看这伙人现下都萎靡不振没精打采其实各人都有大批的好友故旧盘根错节在朝廷在军中乡间都有相应的势力。 若是一古脑儿的安插在中央为官这伙摆明了的没骨气没担当的人吵嚷起来左右朝局也着实令他难受。 有宋以来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力除非如蔡京那般弄权欺上压下否则别想政令畅通没有挚肘。 他沉吟片刻知道此事推托不过只得答道:“陛下有言在先诸位到此见过各位宰执之后即可进宫入见。” “哦?” 自丁薄以下诸人都是面露喜色。 却听李纲又呆着脸道:“对诸位大人的安排政事堂也是早有成算。” “不知诸公如何安排?” 这一下不仅是丁薄便是秦桧这样心中暗藏隐忧的也情不自禁目视李纲等着他说出下文。 李纲只觉尴尬先是转头看一眼朱胜非与谢亮二人这两人却是微笑转头不肯说话。 他暗自叫苦心道:“这平章军国事果真不是好来由。” 当下只得强打精神挤出笑容说道:“诸位随二帝蒙尘久矣政事荒疏现今的情势亦不大了然。依我之见暂且不必为官担任实事的好。” 丁薄大怒不禁起身叫道:“李相公我做兵相的时候阁下不过是侍郎现下在陛下面前得意便说我荒疏政事?” 何粟亦道:“这成何话说我为官数十年曾经侍奉过四位陛下还从来没有过这等考语!” 其余各人也都是怒不可遏一个个站起身来乱哄哄吵成一团。 秦桧虽不说话心中亦是怒极。他少年得意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一路青云直上向来只有被人称道的份还没有人敢这样指责批评。 李纲一阵阵头大此时却也不便与各人对吵。倒是堂上几个小吏一迭声劝道:“各位大人哪有这样在都堂里吵闹的这成何体统。” 待各人稍稍安静李纲忙道:“诸位不必着急这也是我等好意。比如陛下有意改革官制已经召集大臣数次会议其中详情诸位自然不知。再有财赋、军制皆需更改。我等天天在陛下左右有很多细处还不大了然以诸位刚刚南归又如何能够清楚。” 这几句却也是实情说的诸人尽皆默然。 却听他又道:“不仅是诸位地方上有不熟政事或是对当前大局并不了然的也尽皆如此安排。” 何粟冷笑道:“我在五国城时常常在陛下左右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陛下南归这么点时日想必是身边奸臣环绕竟致如此。” 这话说的极重李纲顿时脸上变色厉声道:“何大人若有凭据尽可弹劾我等若被见疑自然会自请辞职。如是在这等场所如此羞辱李某却是不能。” 他一直和颜悦色甚至被丁薄指责也是并不怒。此时如此一时间竟是将诸人震的说不出话来。 朱胜非等人都道:“何大人太过鲁莽李相公为人行事岂有可指责的。” 何粟也知道自己适才说话过逾想到眼前此人已是平章军国事却不得不将胸口一腔恶气按将下去拱手道:“何某失言。” 丁薄知他难堪忙道:“不知咱们先不任官却是做甚?” 李纲神色转将过来先向何粟答了一礼然后又道:“我等商议就叫堂下学习。” 第七章 学习班(2) “堂下学习?” 丁薄咀嚼着这个从未有过的名词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如何反应。 李纲也不待他多想当即又道:“诸位现在就可以去拜见陛下城中住所也会着人安排。休息两天过后就可以进班学习了。” “好某等谢过李相公。” 各人再无话说当下各自拱手乱纷纷出得都堂。待他们出外之后自有人引领往着皇宫方向而去。 看着众人面露不满那何粟等老臣更是摩拳擦掌显然是要到皇帝面前告上一状李纲连连摇头长声叹气。 这些明明全是皇帝的主意当日他也请求皇帝明诏颁天下却不料皇帝却将这些事全数压在了他的头上。 一想到赵桓似笑非笑向着他道:“卿为平章军国事这些事卿亦赞同又何必一定要朕下诏?” 李纲只觉得皇帝讲的是歪理一时半会却又不知道如何辩驳。 其实事情很简单至少在表面上赵桓加强了相权主动削弱了君权。事皆出于政事堂这样等于后世的内阁负责制度一切成绩与李纲有关若是有了失败自然也是千夫所指。而以赵桓的政治手腕自然也不必担心李纲弄权。 君权相权千百年下来君权越来越强相权越来越弱。汉文帝时丞相申屠嘉不满皇帝宠爱小臣邓通于是自丞相府令召见邓通意欲杀他。 邓通知道此事吓的屁滚尿流连忙入宫趴在汉文帝面前求皇帝救命。皇帝也没有办法只得先让邓通去相府让他好生求饶。然后自己再派人说情救了邓通一条小命。 至武帝时开始设立中书令等官以内廷分薄宰相的权力。及至宋初宰相连坐椅都被撤下要站着与皇帝说话。 皇帝权力越来越大没有管不到的事。而宰相权力越来越弱这一趋势在靖康五年的长安却有了小小的改变。 这一改变目前只能使担负平章军国事的李纲头疼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虽然自己担负重责皇帝却等若把所有的事情都放给自己来办。 比如此次处置被金人放归的官员所有主意都是皇帝自己拿定他不过赞襄辅助却是由他号施令将责任统统扛了过来。 行人司明明被皇帝拿在手中却是挂靠着政事堂的名义。 而如此种种所行的事皇帝却又事先都与他打过招呼征得了他的同意却教他无可拒绝他黑锅一个接着一个的背却也只能甘之如贻有苦自知。 他在这边苦着老脸赵桓却也是心烦意乱。 几个月下来凭着以往的积累的政治经验令他将川陕十路的政军大权牢牢掌握改革政治制度却只是稍变皮毛。 至于经济制度军事制度虽然自己心里有很多想法暂且却是无可下手。种种事情繁芜复杂各种势力缠绕纠结。 他现在最苦的便是手头可用的人太少。 设立行人司他已经将费伦等心腹卫士派了出去因着他们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只能暂且做些收集情报积累经验的小事总得过上两年才能大用。 开春之后原就是要改革官制清除冗官冗员还未着手却传来金人求和放回被俘高官一事。 如此一来却将他预定好的步骤打乱。 而新任的三司使赵开前来拜见给他带来的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这小半年来息兵罢战军队一样要吃饷官员的俸禄一样不少收取来的赋税又不能再加。而与此同时江南各路挤济过来的物资却是一日少过一日了。 这自然是赵构在搞鬼川陕催促的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对方也不说不给只是采取了一个“拖”字决却已经使得赵桓头大不已。 川陕十路算算最多是两千万贯的收入这其中有九成是用在军队和官员身上他的宫室费用省到不能再省身边除了从东京跑来的几十个宦官和宫女别无长物。就算如此也眼看要入不敷出。 赵开虽然是理财能臣到底是时代局限并不能提出什么真正有效的办法只能反复削减冗费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正自烦乱一个宦官上得前来轻声道:“官家外头有何粟等人求见。” “哦到底是来了。” 赵桓勉强将思绪收回令道:“宣他们进来。” “是贱臣尊旨。” 那宦官依命去了过不多时已将十余人带上。 何粟扑腾一声跪倒泣道:“陛下……” 其余诸人亦是跪地哭泣。 赵桓看着他们模样心中一丝一毫的感动也是欠奉。 当下淡然令道:“诸卿起身不必如此。” 待各人情绪稍稍平静赵桓便向何粟道:“卿自五国来父皇如何近况可好?” 何粟答道:“太上皇先是听说陛下逃走心中忧急食睡难安。后来听说陛下成功逃走太上皇又是欣喜若狂两相交加又受了点风寒竟是卧房半月方才愈好。臣返来之前太上皇拉着臣的手道:盼吾儿早些接朕回去卿务将此语带到。” 赵桓步下御座盯着他眼又问道:“太上皇还有别的话说吗?” 何粟摇头道:“别无他话。” 赵桓连连摇头只得又坐了回去。他心中明白赵佶必定是得了女真人的警告不使他在赵桓与赵构兄弟之间做出决断以使得宋朝的局势更加混乱。 当下心中失望只得草草敷衍几句问候了这些大臣生活起居诸事待对答完毕便懒洋洋道:“诸卿想必知道都堂安排且先下去休息过两日去重新学习政务一待学习有成都堂便会重新安排。” 何粟等人原本要寻他告状眼见皇帝如此说话心中已是凉了一半。丁薄到底不甘如此当下壮起胆子道:“臣等为官多年政事谙熟哪里再学。李相公如此安排臣等并不心服。” 赵桓原就极不喜他见他如此便厉声喝道:“卿熟谙政务?当日东京被围卿无一策可报国唯知搜罗东京百姓金银以馈敌军还听那什么郭京胡说以六甲神来助大宋?当真荒谬!朕被卿一误岂可再误!若不服李相公安排崖州便是你的好去处!” 赵桓自即位以来还从未如此火就算是当日东京城破也并没有如此切责臣下。 丁薄吓的满脸通红双眼翻白眼见就要晕倒过去。 赵桓拂袖而起也不管他只向着侍立在一边的赵开令道:“赵卿进来朕还有话要问。” 其余诸人只得跪倒叩不敢再说。 赵桓正欲入内却突然盯着秦桧令道:“秦卿也进来。” 秦桧吃了一惊原就是心中有鬼皇帝盛怒之余却不知道怎地突然想起他来也不知道是凶是吉。 当下只得应允道:“臣遵旨。” 第八章 秦桧 他随着皇帝入得内堂拜过之后赵桓赐坐。 待两人坐定赵桓先向着赵开道:“卿言之事朕都明白。卿所言的兴利除弊十条改革茶马税减下户支移利水脚钱等条罢宣和六年增供纲布一律照准。卿善理财于今之时理财最为要紧卿能建言条陈朕心中着实欢喜。” 赵开得皇帝嘉许心中也极是高兴。 他所上条陈都是针对当前川陕财政措施上的弊端削减了很多冗费的同时也改良茶马税的征收办法节省了很多环节在减免赋税的同时收入不但不减反有增加。 掌管财赋的大臣能做到这样赵开自己心中也极是得意。 只是看向皇帝的脸色神情间却并不怎么欢喜。 他心中咯噔一声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只听赵桓道:“开春解来的铜钱、绢、帛、丝、米粮折钱一千七百万贯。这一个月间就用了三百多万。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赵开躬身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年头年尾的总得给官员和将士们赏赐常例之外往往多加一些。川陕禁军要支饷的有二十二万人官员四千余人花这个钱已经是极俭省了。” 赵桓皱眉道:“不能再省了么?” “臣委实没有办法了。若不是陛下圣明宫室用度极少只怕早就支撑不来。各州府的用度也是遵照陛下的意思大加削减。再减只怕连纸张也用不起了。” “既然如此也只得罢了。” 赵桓苦笑摇头让赵开退下。 看着他鞠躬俯身一脸恭敬赵桓却是明白这个以理财闻名的官员并不曾实心效力。其实当前局势再怎么省也没有冗员冗官冗兵浪费更多赵开想方设法都是在现有的制度下小打小闹省下些边角料的钱却想裁剪成衣那自然是想也别想。 于今之计最省财力的当然是裁减官员削减军费。然后丈量田亩开辟财源。 而这两样无不是最得罪人的差使。仁宗庆历新政和王安石变法前车之鉴不远赵开不敢趟这个混水其实也怪不得他。 待赵开退下赵桓目视秦桧半响不语。 此时虽然开春天气尚很寒冷秦桧原觉得手脚冰凉此时被皇帝一直盯视只觉得对方目光中包含着许多自己不懂的东西令他胆寒不已天气虽寒却只觉得后背一股股冷汗直冒过不多时便是汗透重衣。 赵桓看他模样却是饶有兴味。 如果说在金国上京时他见着这个后世有名的大汉奸时还全无办法只得敷衍了事。待到此时这个以害死岳飞闻名的大奸臣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身前。只要他一声令下薛强等卫士一拥而入将他拖到堂外即刻斩了。 他笑咪咪盯着秦桧却是思量着要不要立刻将他杀了。 秦桧见他似笑非笑却又明显不怀好意他心中有鬼只见皇帝不断打量自己也不说话更觉紧张。 良久之后赵桓却不知怎地转了心思他懒洋洋将腿搭在案上全无人君模样的向秦桧笑道:“秦卿辛苦。” 秦桧嘴干舌躁答道:“臣岂敢言辛苦。只是能再随侍陛下左右不胜欣慰。” “哦?到底是跟着完颜昌高兴还是跟着朕高兴?” 赵桓轻声说来秦桧听到却如同晴天霹雳。 去年金国几路主力南下完颜昌、完颜宗弼完颜宗翰、完颜撒离补诸路大军在进入陕西之前一路南下将赵构一直赶到临安。 而完颜昌一路临行之前曾经询问过秦桧的意见而秦桧为了保全自己也着实给完颜昌上了几个条陈。 而完颜昌也投桃报李待秦桧不薄多方照顾。若不是秦桧害怕落个骂名只怕还能给他加上金国的官职。 此次南归秦桧究竟算是金国密使完颜昌的心腹还是当真归宋为官效命宋朝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完颜昌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指示也并没有要求他出卖宋朝情报。只是当他临别之时完颜昌笑握他手道:“秦大人在上京时我待你不薄南归之后好自为之。” 说罢还加重捏上一捏。 他的手粗糙僵硬秦桧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捏的生疼稍顷过后已是满手是汗。 待浑浑噩噩开始南下后他这才思量过来。对方的“好自为之”并不简单。自己的屁股并不干净想着回去后一心报效宋朝绝不可能。 甚至如何粟等人那般行事都是不能。唯有将自己捆在金国的战车上一心为金国打算才能无事。若是不然完颜昌南下时他秦桧可是亲笔上过条陈写过建议还有军事参谋的名义这样的风声传到大宋不死也教他脱层皮! 有了这样的顾忌他好比怀中揣了一个婴儿一路上谨小慎微不敢露出一点破绽。何粟丁薄等人大吵大叫时他也并不敢随之附合也正是为此。 此时皇帝却不知道如何知道其间底细竟是轻飘飘的一语道出。 他只觉得全身抖又是害怕又是愤恨。 毕竟是正经的孔门子弟读圣贤书行孔孟道若是原本的金国治下的汉臣也罢了以宋臣降金人名节上太过亏缺传之后世太也难听。 他紧握双手看着笑吟吟的皇帝先是惭愧然后是愤恨到得最后却是畏惧。他也想不明白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件极隐秘的事他为完颜昌效力的事除了完颜昌身边的几个近臣之外再也无人知道。因着如此对方才放心让他归来以为内应。 “难道是行人司?” 他额头冷汗连连虽然寒气逼人豆泣大的汗珠却是滚滚而下。 当下也顾不得细想只得趴伏下身连连叩头向赵桓道:“陛下既然知道臣有亏名节臣也不敢辩驳只求陛下赐死。” 见赵桓呆着脸不做声他又壮着胆道:“若是陛下开恩不将臣投敌一事颁诏天下臣愿立刻仰药而死。如此臣得保名节陛下也可以不失识人之明。” 他知道皇帝极爱面子多半可以答允他这个请求让他自尽以保臣节而皇帝也不必因为不能识人而丢脸。 只是想到自己家中的娇妻幼子想到江南的水乡风光想到良田大宅却一下子只觉得心如刀绞难以自持。 秦桧连连叩头到后来竟是泣不成声。 赵桓脸色阴沉待秦桧碰的满头是血方道:“你在金国所为朕尽知悉你也是我大宋的大臣如此有亏纲常名教的事亏你也做的出来!” 他站起身来步到秦桧身前将他拉起道:“原是容不得你不过此时用人之际念你才尚堪用姑且寄你一命去堂下学习一段时间后朕自有用你的去处。” 秦桧晕头涨脑只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就完。 半响过后才向赵桓问道:“不知陛下有什么差遣?” 赵桓微笑道:“这时候且不说到时候卿就知道了。” 第九章 讲四讲 秦桧一头雾水的退下虽然弄不清皇帝是何意思却不知怎地竟是松了一口大气。他为人处世最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其余国家安危皇帝王爷都并不放在心上。他人的性命自然不是性命他人的财产弄来给自己最好。他在历史上位至宰相连赵构都忌他几分却一直对金国百依百顺不敢得罪。甚至宋金议和以他复相为谈判的条件其因就是非常恭顺是金国在宋朝最好的代理人。 其因为何?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金国待他再好又能强过宋朝?其实答案很简单一来金国强大宋朝弱小秦桧这样的权臣对内可以用铁腕对外却向来是软骨头只要稍稍会影响他的富贵前程针尖大的险他也不会冒。而与此同时唯一对他身家性命有危胁的赵构考虑着北伐不一定成功考虑着北伐可能会导致金国送还二帝也并不愿意与金国做对于是君臣二人一拍即合联手施为。 二来他当年曾经依附过金朝完颜昌被人捏住了把柄。他日思夜想左右不过是保全令名保全富贵若是惹怒了金人将他当年老底兜了出来纵是赵构信他用他他也绝计无法在朝廷存身。 而今日此时不知怎地这一污点却被赵桓知道当面揭了出来。此时的秦桧却是神清气爽心中鬼胎一去当真是碧海蓝天心情欢愉之极。 若他是千百年后的现代人只怕要高呼一句:洗洗更健康。 他此时涉及不深好比小孩子犯错最怕人知道而真的被人知道了却是豁然觉:也不过如此。 既然皇帝此时不杀他也不贬斥反而隐然有要重用他的说法。此时不但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反而借此机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很鲜明的位置他年纪轻轻已经做到御史中丞的位置皇帝又不把他投靠金人的事放在心上将来位列宰执岂不是指日可期? 怀着这样的轻松秦桧被赵桓召见之前满脸阴沉心思沉重。而召见出来步出皇帝后竟是满心的轻松写意略显削瘦的脸庞上也竟是露出几分笑意。 待他出来自有负责的小吏将他迎去送到城内一处馆舍安歇下来。 这一伙南归官员都不是长安人氏全数被集体安置。除他们之外尚有不少川陕本地的官员却也并没有在长安购房也只得聚集一处暂住。各人知道川陕凋敝绝无可能负担起一个都的功能在长安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必得迁都。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钱财。 当夜无话待到第二天天明上课的地点却与住处不远各人安步当车也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已到得。 丁薄等人原以为这堂下学习的名目是李纲害怕他们分薄权力故意刁难。待与其余“同学”汇合一处竟是觉熙熙攘攘济济一堂百多名官员已经先期到来。 看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堂下学习的教谕却是赵桓亲自调教出来这些官员的脸色早见了多次当下也见怪不怪上前笑道:“诸位大人不必惊奇听李大人说学习班不但要在长安办将来克复东京还要在东京办其余临安、成都、建康、福州各地所有官员都可相机入班学习。” 他抚须微笑赞道:“李大人当真英明竟能想到如此主意。” 这教谕其实也在弄鬼此事瞒的住天下人却是骗不了他。此人原本不过是川中一县丞还是赵桓在巡视川中时现他颇有才能带在身边悉心教习。好在此人年轻接受事物很快不过几个月功夫手腕见识已经大大增长很能当成一个人才来使用。这学习班究竟是要做什么其实质为何明者是谁此人心知肚明此时称赞李纲不过是秉承赵桓的宗旨将祸水往李大人身上引罢了。 此语一出其余各人果然是连声冷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若是说这主意是赵桓所出各人自然不敢冷哼说不一定还要违心赞扬几句但腹诽却是免不了的。 一时各人闲话说完进得房去按早年规矩先是拜过了孔子然后却是请出了赵桓的画像各人参拜。 看诸人都是一脸呆象显然是不解那教谕叹一口气又解释道:“这却是本官的主意了。诸位大人试想我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自然是行孔孟之道报效国家。国家者虚无缥缈如何报效?自然就是皇帝陛下了!本官已经请示过陛下得陛下恩准不但咱们要在开课前拜过陛下御容还需朗读誓词下课离开也需如此。下官还又请示了陛下不但官员要如此日后由官府开办官学让贫家子弟读书也需如此。如此一来我大宋臣民百姓都不但要在心中有陛下效忠宋室言行举止亦需如此。” “哦哦!” 各人听的目瞪口呆宋朝士大夫集体意识很强君权也没有神化到明清时那么厉害纵是明清时际也没有早晚参拜皇帝画像的事。 只是这教谕官张嘴陛下闭口忠孝各人又无法驳斥总不能告诉他大伙不爽此举让他把皇帝画像收起来? 待乱哄哄的闹腾完那教谕皱眉道:“毕竟是第一次各位大人礼仪不熟这也罢了。如果明天依然如此礼仪不对的就记过一次。各位大人需知记过三次的延长学习三月记大过一次的延长学习一年。记大过三次者延长学习两年。如要自本班毕业重新做官就得好生学着了。” 有人冷笑道:“大不了辞官不做又能如何!” 宋朝官员自尊极强或者说整个官僚体系在没有腐化之前很知道自律哪怕是位至宰辅只要被人弹劾就要自请辞职待皇帝落后再说。也真有的不少官员以当官为苦事动辄辞职回家做乡绅享受比当官更乐。 而在此时蔡京专权多年朝政**当年的气节早就丢掉只是丢官罢职这件事却仍然没有后世来的严重。 正因如此各人好好的官不能做被强来学习心中原是不爽。这个教谕官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青衣布袍很是寒酸各人都是衣着朱紫有在中央为官有的是地方经略哪一个不是威风赫赫位高权重被他导来训去早就不爽是以有人借着他宣示纪律时故意难。 “辞官?嘿嘿!” 那教谕连声冷笑冷眼看了那官员半天半响过后才问道:“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怎么?要去告某?本官姓孙名询!” “喔原来是环庆经略使孙大人!问及大人姓名不过是让人记小过一次。大人口出狂悖之言对本教谕咆哮怒吼是以记小过一次以兹薄惩。” 孙询原是陕西转运判官负责陕西财赋原是大大的优缺做的很是舒适。只是富平战后原本的环节经略使赵哲临阵脱逃被皇帝下令斩赵桓当时并不了解宋朝的官僚体制便以张浚的建议让此人代赵哲为经略使。 此人原本不过是个文官对军队全不了解对打仗七窍只好通了六窍尙有一窍未通。却是刚愎自用嫉贤害能赵哲死后他不思安抚环庆军心只知道以官威压服上任不到一月军中屡屡有事生。他也妙极竟然召集诸将喝斥道:“你们都说赵经略死的有冤今直言相告尔等项上人头亦是不牢!” 如此一来差点害的环庆军哗变世袭的环州将领慕洧情知不妙连夜上奏赵桓派来钦使安抚军心这才勉强稳住。 经此一事赵桓知道此人才不堪用理财则敷衍了事治军则必定败绩因借着南归官员的名义大办学习班将孙洵一类的人物尽数塞进一批。 这孙询能力虽差脾气倒很刚硬听到教谕要记他小过当即冷笑道:“嘿记过?本官辞官不做回乡为民贵官就是记过又能如何!” 此人知道皇帝不喜欢他上司也对他没了信心此后官场难混勉强到班报道算是给皇帝和李纲一个交待此时硬顶硬撞打算就此收蓬回家乡享福。 “辞官?嘿嘿孙大人本班的规矩尚未讲明。” “什么规矩?” “规定地点规定时间不到本班毕业的标准不能离开。” 此语一出不但孙询瞠目结舌就是其余抱着和他一样心思的官员也是吓的傻了。 那教谕连连冷笑又道:“各位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一个堂下学习都弄不好就想辞官不做?诸位大人国难当前以往的老规矩却是要改一改了做不做官辞不辞官都由不得诸位。想你做你不做也不成不想你做你想做也不成!再有要辞官的一律记过!” 他越说越是严厉到最后竟是如同训斥。也难得他小小七品文官敢当着这么多朝廷重臣如此行事。 待他训罢自有几个小吏又紧接上前一条条一桩桩将这学习班的规矩讲明。条款之多规定之细惩训之严却令这些官员听完之后如同冰水淋头从头凉到脚。 这样的所谓的堂下学习如同囚禁形同坐牢。却偏生是冠冕堂皇大义在前再加上许多细则约束更令人苦不堪言。 最妙的就是这样的规定并没有什么真正触犯人身体或是钱财有很多玄妙的东西让人一想害怕却又不知道你怕它在哪里。 而不准辞官的规定更是使人逃也不能当真是除死不休了。 有那聪明灵醒点的想到其中的可怕之处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一个个脸色铁青双手颤抖。 再去看那教谕虽然怒气已消又是笑咪咪模样却是再无人敢轻视于他。 “好了既然诸位大人都已明白咱们就可以开讲。” 教谕宣示之后诸官坐定有一青年读官上前抱着一摞教材大步上得台来捡开第一页纸读道:“诸位大人为官之道最重者当为四条。这四条便是:公、忠、廉、能。如何才能体现出来咱们分头来讲把这四讲学完诸公自然可以结业了。” 他说罢微笑开始照着赵桓编定的教材来讲。 秦桧一直没有做声此时抽得一个空子偏过头去轻声向那教谕问道:“敢问大人上下?” 那教谕看他一眼笑答道:“不敢姓余名平。” “日后有机会当与大人多亲近亲近。” “那是下官的荣幸。不过课堂之上秦大人敢好不要说话了。” 秦桧微微点头不再做声。 余平亦是微笑不论如何他不负皇帝所托这第一次的杀威棒打的极狠极准。 第十章 登闻司 镇服了这些位高权重桀傲不训的官员后余平看一眼台上讲官那讲官觉了他的眼光也不做声只是轻轻点一点头。 余平冲他鼓励的笑上一笑然后便轻轻转身踱出房门。 出门之后他又安排了一些细务然后又吩咐人备马立刻往宫中去见皇帝。 他这几个月来天天与赵桓见面与把守宫门的禁军早混的熟了见他来了也不要他多讲一个军官便立刻去门上通传过不多时一个小宦官出门来细声细气的向他道:“陛下说在花园传见。” 余平也不理会只冲着那通传的军官抱拳一谢便跟着宦官往内行去。 路过时他眼角扫过只见那军官肩膀上赫然佩着一个铜牌上面刻着一颗镀金的小金星很是漂亮。他微觉诧异停住脚步问道:“将军肩上这是什么饰物好生漂亮。” 那军官咧嘴一笑答道:“大人这个是军职标识末将是个正将所以有这个。副将就没有是四颗银月。” 余平沉吟道:“这到新鲜是谁的主意?” “这是陛下的主张。咱们这些人都算是御前班直带刀侍卫的领陛下说靖康年后身边的老人多半不在咱们这些多半是从下头抽调上来不但兵不识将连陛下也不能尽识这怎么能成。是以在肩头带上标识是正将副将还是部将统制都可以一眼识得。” 说到这里他指指自己胸前的一块小小铜牌又笑道:“看吧上面还有末将的名字职份一眼就能看的分明。” 见余平拿眼来看那正将又笑道:“陛下真是英明竟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没个把月隔的老远也能叫出咱们的姓名了。就算是下头更低级的军官陛下也是能一口叫出名字还能知道各人家里的境况问寒问暖大伙都说陛下真是难得的圣主!” “萧东楼萧将军?” “正是小将。” 这将军显然是知道余平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将来可能大用顾不得自己官阶其余高过余平极有礼貌一点皇帝御前带刀侍卫的架子也没有。 余平心里思索皇帝用意只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只是他到底见识不能越时代想了一回只是不得要领。 当下向这萧东楼答道:“说的正是下官也是叹服。” 说罢向这将军一拱手跟着早等的不耐烦的小宦官入内。 一路行走余平心中感慨若是换了几个月前这样一个将军岂有拿正眼看自己的时候?到得如今不但是这萧东楼就算是朝中大佬又能如何。 他面露冷笑当此得意之时却是不知怎地想到自己为官十几年来沉沦下僚郁郁而不得志若不是皇帝偶尔赏识几十岁人不知道要混到何日才是出头之日!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才干学识是有能让皇帝赏识重用他的却正是他这一点子不平之气。 赵桓前生为官多年下属中是什么品性有多大才干是擅言谈交际还是肯做实事还是虚华不实或是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和后台一眼看将过去**不离十。 这余平在当日见皇帝时态度模样明显就是一个不得志的小官僚对答谈吐也还清楚明白眼神掠过明显是郁结与不甘这样的人不拿来用上一用岂不是太过浪费。 只是在提拔使用时皇帝自然不能这样推心置腹几碗迷汤一灌把公忠廉能的信条先给这余平上了几课然后委以重任品阶虽然没有怎么提不过不但是这余平连其余的卫士和政事堂的几个宰执都知道此人必定会大用了。 他一路迤逦行来绕过几个别院小门一路上卫士都识得余平知道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因此并没有过多盘查一路放行无阻。 待到了原经略衙门的后园余平远远一觑看到皇帝正坐在园中一处草地上边临帖写字便一时立住了脚不敢打扰。 赵桓为着节俭用度整个宫室不肯加一砖一瓦唯有这后园格局虽然不变为着能在闲暇时舒缓精神仍然是请了不少工匠加以修葺花了过千贯钱将这小小花园整治的平整干净又是错落有致山石流水横亘于其中很是漂亮。 今日天气晴好赵桓也动了雅念命人在这后院摆好书案磨好笔墨自己拿起笔来一笔一字照着赵佶的书稿一字一字的临摹。 在他身边有几株正在盛开的腊梅阵阵清香不绝于缕环绕左右。草地不远几处山石边上两只仙鹤正知梳理雪白的羽毛。 天气又好虽然还是早春今天的阳光却很是暖和洒在人身上手上令人觉得舒适异常。 更令后世很多书法爱好者瞠目结舌甚至口水横流的是赵桓身前几案上摆的全是宋徽宗赵佶的亲笔作品。 因着条件有限并不能寻到很多赵佶的书法艺术作品只是将他赐给大臣的临帖和批复下来的文书奏章捡着好的汇集了几本册子好让赵桓临摹。 这项任务当初皇帝交待下来竟是政事堂承旨来办翰林学士王用诚亲自四处寻访报给李纲和诸位宰执后进呈御览。 之所以这么慎重原因却是简单。 当前的皇帝赵桓大宋朝至高无上的天子他不会写毛笔字。 赵桓师承其父自小就对书法极感兴趣一笔漂亮的毛笔字在艺术成就上只是稍逊其父而已。在他太子和继承帝位的几年宫中也流传出他不少的作品在士大夫中间广为流传。 在五国城时他无需写字回到陕西后面临富平大战的严峻局面琐碎事情委给张浚官员任命也没有调整偶有需要让几个近侍写了条子去办便是。 待到局面安定虽然处理政务可以召见几个新任的知制诰和翰林学士来承旨草诏办理但身为帝王总有要自己亲自动笔的时候。 开始赵桓尚不以为意后来这种局面越来越多他深夜起身写上几笔却只得立刻烧掉。 天可怜见他前世也练习过几年不过后来谁还用这个劳什子写字?看着象狗爬一样的字体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不能等闲视之。 无论如何以前一笔漂亮字的皇帝现在却写的象狗爬怎么能没有一个交待! 于是皇帝在一次偶然的出行中不小心坠马伤到指骨虽然没有伤的厉害却是经常莫名其妙的颤抖不能执笔无法写字。 同时他密令取来赵佶和自己当年所写的书法作品看看短期突击能不能有所长进鱼目混珠。 只是在面对之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愚蠢。赵佶那一笔漂亮的瘦金体字就算给他二十年也未必能临摹的好最多得其形而无其意而真正赵桓的那一笔字却也并不是他那几把涮子能够学的会。 于是无可奈何间只得没事常常抖手以示臣下或是自己没事常常摆出临帖练字模样最终却以不能执笔而告终。 只有如此才能使人不敢疑心。 当余平到来时赵桓摆手早摆的软了勉强执笔后那笔锋东扭西歪不成模样。他苦着脸向年青的翰林学士王用诚道:“朕不意也有今日竟是笔不成字!” 王用诚知皇帝心中难过他虽然年轻尚且不到三十年纪还没有皇帝大却已经是个饱学之士还是在今秋秋举时被赵桓亲自取中又因他一笔好字文思也好人又憨厚老实是以取用为翰林学士为皇帝讲解文书典章偶尔也负责草诏。以一个文人的想法不能执笔写字自然极为痛苦因此他用极小心的语调向皇帝道:“陛下不必着恼诗词书法究竟是小道帝王垂拱而治天下草诏制书自有臣等陛下又何必执笔呢。” 这样的话若是换了真正的赵桓必定是讨不了好。他父亲一生最爱书法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他身为孝子自己书法成就也不小怎能容人这么放肆批评。 此时的赵桓却是面露微笑用温和的语气向这个年轻人道:“卿言甚善朕知道了。” 王用诚也是腼腆一笑他知道自己不是谏官并不想多说。 “陛下堂下学习教谕余平来见人已经到了。” “哦叫他过来吧。” 赵桓眼眉一挑原本那种真正轻松惬意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先是轻声令道:“王卿且退朕有事再召你进来。” 然后转脸之间脸上笑容已换却是与适才不同竟是更加的明显令人一看之下如沐春风。 虽然眼中看着这样的笑容王用诚却只觉得心中一寒当下诺诺连声向着皇帝行了一礼又匆忙与上来的余平打了一个扫呼便匆忙退下。 见余平打量着慢慢远去的王用诚看着王用诚背向自己肩头还兀自一耸一耸显然是被他盯的不安见着这老实人如此赵桓心中也极不舒服。 余平敢顶撞朝中大员敢斥责一路经略一者之赵桓放权给他二来却是此人有一股蛇一般的气质。 是的目光似蛇奸狡狠毒。不经意中此人的眼光竟似能直入人骨。 此人一直不得志这点特质也可能是原因之一。没有人愿意在自己身边放一条蛇除非是对自己的手腕极为自信。 赵桓便有这个自信这一次他要做一个操蛇人。 看着容光焕光一脸得意的余平跪在自己身前赵桓面露微笑缓缓道:“余卿朕已听闻你今日施为很是高兴。” 余平叩道:“臣只是为陛下效力不敢不如此。” 赵桓先道:“你且起来。” 皇帝对臣子称你我便是极亲近的表示余平心中一喜连忙起身。 却听皇帝沉吟道:“今日看来对你竟是大材小用了。这堂下学习不过是按规矩来做规矩是死的任你怎么做也不过如此罢了。今日朕有意要在行人司之外别设一司专职查察官员凡有贪污、渎职、投敌、欺下瞒上之举的皆可查闻。” 这一项任命却比在学习班当教谕强的多了余平心中大喜双手几乎要挥舞起来。他又产刻跪下碰头道:“如此重任臣愿担当!” 当真是性格决定命运这样的任命余平想也不想便立刻接了下来。 赵桓心中冷笑口气越温和又道:“朕给你抓人权审人权风闻捕人都可以。不过要记得一条不得用刑不要把自己弄的和周兴、来俊臣一般你懂么?” 余平先是有些愕然待看到赵桓微笑弹指弹的却是那学习班的班规他一时福灵心至立刻大声答道:“臣明白!” “好那这登闻司便交给你了。” 余平连连叩头答道:“臣愿效死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十一章 苗刘兵变 身在长安的赵桓不断的巩固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并且开始慢慢介入这个时代加以改变。而与此同时在靖康五年春天的临安城内他的九弟赵构却将遭遇到登基为帝几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原本应在去年就生的兵变虽然推迟了半年却依然将沿着它原本的轨迹生。 在赵桓归国后虽然变临着扬州兵变金兵进入江南的惨败赵构毕竟做出了一些改变在表面上振奋起来斥退了几个著名的主和派官员表了几次坚决抗战的诏书在短期内很是迷惑了一些人心。 而因为赵桓在富平一战吸引的眼光也使得他无形之中将这次兵变延缓下来。 但赵构毕竟是赵构任何表面的改变并不能使他怯懦的内心变的更加坚强。他自小的教育成长的经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使他对金国对抗没有信心。而敌人经心安排的一切对赵桓谈和对他适度施压都使得他忧心如焚生怕在与金国的谈和中落了后手更使得他原本就尴尬的地位摇摇欲坠。 若是和议答成金国将其父赵佶放归那么原本还鼠两端的部下必定会迅而坚决的将他抛弃。 无论从能力还是从大义来说他都不够资格与赵桓相争。这大半年来被长兄一纸诏书强迫退位的噩梦一直困拓着他。赵桓越不着急对他下手他却越是心中惴测难安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要怎么下手。 他也曾经考虑不如退而求其次以他保全宗庙的大功请求退位为皇太弟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如此一来就算太上皇返回也不能对他为难反而会保全他的地位以酬报他的大功。 只是权位一旦上手想放弃却是太难太难。赵构深夜推枕一想到自己由“陛下”变为“殿下”甚至将来可能更加的凄惨落魄便是打定主意能赖一天是一天最好赵桓被金兵再抓了去甚至有朝一日死了那才是好! 于是在隐忍许久甚至对赵桓言听计从对方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一段时日后赵构开始小动作不断拖欠钱赋支持禁止军队往川陕调动暗中屡屡召见心腹大臣明说暗示让他们不可接受来自长安的诏命种种手段层出不穷只盼着能削弱赵桓治下势力让他败于金国之手。 正觉得手之际却是传来金国放归被俘虏的大臣退让陕州潼关各地甚至是河南山东赵构却如同五雷轰顶惊怖莫名。 如果和议答成最倒霉的自然是他。更令他害怕的是金国竟是往着长江一线调集大兵看其动作竟是有在西线求和南线求战的意图。 与赵桓担心的恰恰相反赵构得知此事后并没有假意求战以提高自己的声望而是迫不及待立刻将汪伯彦、黄潜善等主和派官员复位连连下诏派遣使者过江要抢在赵桓前头与金国达成和议。 这样一来就算是赵桓与金国也达成和议他究竟也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对于在长安生的诸如设立军衔以官员的官衔来担任实际职务、全面恢复唐朝的中央三省制度设登闻司和行人司诸事他却绝不关心。 这些微妙而重要的更改变了历史契机的大事就在他眼前悄然滑过并不能使他动心。 因为被议和这样的大事拖住了精力临安城内一些禁军将领对枢密院使王渊的不满而爆出来的几次小争端被他简单粗暴的解决。 而几个禁军将领禀报上来的委屈与抗争也被他身边的内侍省押班亲信宦官领康履所隐瞒。 在他治下贪官纵横宦官跋扈号称鱼米之乡的江南大地号称湖广熟天下足的两湖之地百姓却为着吃饱肚子在愁在叹气每当收缴赋税的日子到来村落里鸡飞狗跳官员鸣锣坐轿恶吏如狼似虎将百姓们微薄的一点出产抢个干干净净令他们觉得苦不堪言很难再忍受下去。 原本这一切都在抵抗金兵的大义下被压制下去而议和的风声一传被斥退的黄、汪之流一回好比在滚油中注入了冷水整个临安城都在爆炸的边缘。 江南的冬天与甘陕大地不同。 湿冷不干脆粘粘的令人不爽利。又因为传统的原故很少有百姓在家中象北方人那样堆砌火坑加厚加固门窗连衣服也是漫不经心的并不刻意多穿。 如此一来在靖康五年的春天虽然名义上冬天已经离去春暖花开的时日已经到来而薄暮时的一场小雪虽然并不象北方的大雪那样张扬霸道却是将寒气直逼入人身又蜿蜒由着简陋的门窗爬进人家盘踞不去令人觉得阴冷难耐。 此时的临安城人口并不如几十年后那么多也并没有做为宋室偏安皇都多年后的那么热闹繁华。皇帝此时不过是暂且安身还并没有想到在此久居随行的官员和武将们也不把此地当成安身立命的所在。 虽然酒楼妓馆等**因为官员的增多而稍多了一点生意到得子时将近时天又冷人马稀少所有的临街生意都歇业闭门只在薄薄的门板里面偶尔会传来几句人声和残乱的灯影。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有一行人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匆忙行走。他们身着绵袍神色略带一点紧张虽然还披着青布大衣若是仔细看去后腰处还有掩饰不住的隆起。 大宋并没有宵禁巡街的几队禁军在路上遇着他们也只是略看几眼并不十分在意。 天气如此之冷当官的在屋里生着火吃着熟牛肉喝着黄酒而士兵们口中呵着白气手中的铁矛冷的刺人谁又有心去多事。只盼着早点下值大伙儿凑上点钱也去沽点酒来御寒。 “到了!” 一行七八人七拐八绕终于在皇宫附近的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为的中年人转头环视四周看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便一边拍着门一边用着浓郁的河东上党口音轻声道:“刘兄?刘兄开门。” 这一处宅院看来也是好几进的大宅院其主人想来也是非富即贵。当此深夜一群壮汉面色阴沉在昏暗的门灯下轻轻敲门这情形却是十分诡异。 半响过后那宅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披团花棉袍头戴软脚蹼头的男子将门打到半天先用手中的灯笼晃上一晃看清楚并无外人便展颜一笑答道:“当真是等的心焦。” 敲门的男子也是一笑神情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他一溜而入向那开门的男子道:“这几位全是我的心腹部下。” 又转头道:“还不向刘统制见礼。” 身后络绎而入的诸男子一起躬身抱拳道:“末将等见过统制大人。” 他们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因为一向训练有素问安请安的时候声音整齐划一暗夜之中竟然也闹的动静不小。 “啊不必多礼。此时也不是闹这些事的时候。” 开门的便是赵构的御营兵马的领扈从统制刘正彦。而带着心腹手下前来刘府见他的也是另一位手握重兵的扈从统制苗傅。 苗傅的属下见礼过后由着刘正彦亲自领路一行人进得刘府正堂各人脱下披风却是一个个都拿刀佩剑再与堂上原就候着的一群将领会合一处各人俱知两位统制官的用意均知大变在即一个个兴奋非常。 刘正彦虽是主人此时也顾不得和苗傅客气一进房内便立刻向苗傅道:“诸事皆妥了么?” 苗傅也顾不得坐只道:“都妥了。今夜来此将大事决定过一会子便6续还有人来待明天散朝之前最少能调动八千人。” 说罢环视左右竟突然大笑道:“你看王世修、张逵、王钧甫、马柔吉这几位全是现下禁军最得人望的将领加上你我二人何愁大事不成!” 苗傅先祖原就是殿前亲军都指挥使在禁军系统中根深蒂固论威望和人脉都比刘正彦强上许多。此次事变苗傅为主刘为辅此时谋主信心十足其余各人也都是面露兴奋之色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非常。 却听苗傅又断然道:“中军统制吴湛是我的老部下虽未明言他也隐约知道我要行大事诛叛臣逼伪帝退位。咱们先杀王渊然后入宫康王手无寸铁到时又能如何还不是任你我摆布。” 诸将早都兴奋此时知道大事必成均是俯身行礼道:“一切听将军之令。” 他此语已经反意毕露甚至不称赵构为陛下而以康王相称。 各人心中都是明白若是不成必定被杀于是呼喝之际都是手按刀剑杀气腾腾。 刘正彦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看着阴沉沉的窗外心道:“明日不知道是晴天还是残雪不尽。” 第十一章 苗刘兵变(2) 当下各人无话默坐堂中等候消息。 他们在聚集此地之前早就在各营传话安排心腹将士挑唆禁军都道:“明日杀掉王渊和康履富贵共享分掉奸臣的家产而朝廷法不责众也拿大伙儿没有办法。” 如此鼓动再加上王渊很是不得人心诸营鼓噪军心立时不稳。 这王渊原本也是个人物原本也是西军出身善骑射多智谋在童贯的统领下破西夏击方腊还是在徽宗朝时就是个有名的大将。正因如此在赵构即位之后他又是第一批投效的大将立刻成为赵构的心腹极为倚重。 在建炎年间所谓的中兴四大将并没有崭露头角岳飞刚刚出头正在泰州做镇抚使所谓的岳家军并没有成型;韩世忠、刘光世新败收拢残兵沿江布防虽然都位列总管、节度其实此时在赵构心中还并没有王渊更受信重。 只是此人自靖康乱后性格突变畏敌如虎不欲与敌接战。赵构在扬州败后原是要接受韩世忠等人的建议在镇江落脚沿江待敌。 而王渊却是持相反的意见只说临安有重江之险建议赵构到临安落脚。 赵构害怕敌军并不在他之下。两人一拍即合于是自扬州一路南逃直到临安。王渊本人也被委以重任担任枢密院使、御营都统制。 在扬州渡江之时他掌握海船舟师却并不肯拿大船来运送将士也不去运送百姓而是将所有的大船装上自己积累的财物运送过江。 此事过后他在军中积累的威信人脉尽数丧失。 苗傅、刘正彦原就对他被皇帝信重青云之上而不满又因着此事更加愤恨。 加上内侍省押班康履借着皇帝宠信与王渊勾结一气威凌禁军诸将之上初到临安时这些宦官顾不得兵荒马乱竟然大张旗鼓在钱塘江观潮如此做法更令得全军上下怒不可遏。 房内的灯花终于暗淡下来白纸糊就的窗外透出几缕鲜红色的光线。 刘正彦吹灭油灯房内先是暗黑一片过不多时便又渐渐明亮起来。他推门出去只见天空碧空如洗远方红日喷薄而出竟是一个大大的晴天。 他心中大喜却并不露声色只是吩咐家人送上酒饭给汇集来的禁军将领们食用。 今日朝会以苗傅和刘正彦的身份并不需要参加等王渊等人下朝之后才会点集诸将让他们汇报军务。 众人掐算时间等待不远处宫内的钟声响起苗傅豁然站起沉声令道:“各位兄弟灭贼就在今朝!” “是谨遵将军之令!” 苗傅微微一笑目视刘正彦道:“刘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刘正彦道:“别无他话诛恶必尽而已。” 苗傅重重点头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刘正彦心中不悦知道对方别有他指却也不好做声。他的父亲刘法原本是西军大将在童贯手下时因被强迫出战而战死那王渊原是刘法部下念着老上司当年的情份将刘正彦推荐至禁军任职其实对刘正彦颇有私恩。 他也知道苗傅对自己并不完全放心而禁军多半的将士也是以苗傅为。此次自己跟随苗傅起事却正是不想久居人下。 大丈夫不为五鼎食当为五鼎烹! 刘正彦露出一丝狞笑恶声恶调的向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大将令道:“出到城北桥!” 城内治安防御皆以这两人为。他们早有准备大量的禁军将士早就被调集到城北桥一带等他们带着几百心腹赶到已经有近八千将士埋伏在道路两侧。 城北桥一带地处宫城外围并没有百姓居住而且在禁军出动时隔的不远的百姓也知道大事不妙变乱将起众人都是关门闭户不敢出门。 偶尔有路过的百姓或是低级官员都被埋伏的禁军或是杀害或是看押不准任何人走漏消息。 待到散朝时分6续有官员自宫中出来城北桥又是必经之地凡有路过的哪怕是位居右相的汪潜善虽然在大队的仆从和士兵的保护下仍然被禁军拦阻下来不让他继续行进。 此人生性诡诈颇有心机一见事情不妙当下顾不得摆自己的丞相驾子问清事变缘故之后却是向着苗傅和刘正彦连连拱手赞道:“诸位肃清朝中奸氛仗义起兵汪某佩服佩服。” 诸将原本有意将这个主和派的大官一并杀掉被他这样一搅却一时下不得手。 苗傅也不想杀害文官大员王渊怎么也是武将杀他算是武将集团的内斗若是杀掉文官只怕将来未必能有好收场。 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不曾有武将犯事更不曾有文官至宰相者而被诛杀的他却也不想干犯大忌得罪整个士大夫集团。 汪潜善一见如此知道暂时得保性命立刻躲回轿中连连擦汗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除他之外诸多下朝的大员皆被看押无人走脱。 苗傅心中却是焦躁虽然拿住不少官员那王渊却是不在。若是被他知道风声逃出城外以他在军中的资历调动驻外的大军前来平乱自己和刘正彦绝难相抗。 正烦躁间几个禁军将领眼尖连连叫道:“王渊来了!” 苗傅浑身一震挥手令道:“去将他拿来!” 他一声令下几百个如狼似虎鲜甲亮盔的禁军将士立刻拥抢上前将王渊身边的卫士从人驱散将他拉落下马来。 王渊自朝中出来虽然感觉气氛不对却也不曾想到竟会是一场宋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兵变。 第十一章 苗刘兵变(3) 待他被拉落下马刀戈矛剑架在脖间士兵的眼神杀气腾腾显然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他斩成肉酱时这个曾经出生入起位高权重的枢密使禁军的最高统帅方才真正的慌了手脚。 苗傅赶上前来看着王渊脸色青心中得意非常。只是他毕竟与王渊同事多年一时却是反不过脸沉吟片刻便让在一边侧目而待。 在他身后几个被王渊训斥过的禁军将领也赶上前来带着一众禁军士兵开始大声数落。将王渊贪污枉法苛待下属等事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将出来。 王渊眼见如此知道难以善了。一时间反道镇定下来见对方数落便也是一件件的反驳。他倒底是位高权重说话条理分明竟是辩的各人渐渐答不上话来。 苗傅听的着急连声大咳目视自己的心腹将领令他上前。 那将领知道赖不过去只得板脸上前责问王渊道:“别的不说你和女真人勾结致使天长军大败扬州被破百姓军人死伤十几万金银典籍仪仗失落无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渊愕然。 无论说他什么他都有得反驳现下竟然说他勾结金国阴谋叛国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辩驳的好。 正呆间却看到刘正彦也在人群之中正赶将过来王渊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大喊道:“刘将军我待你不薄请你救我一救!” 刘正彦却不打话只狞笑一声扑上前去猛然一跳将手中佩刀往王渊脖间猛然一劈众人只见刀光一闪一声钝响之后那王渊早已被劈的身两断鲜血自颈间喷薄而出将刘正彦的手上脸上染的血污一片。 “好!” 苗傅先不言语此时方才放声叫好冲着刘正彦笑道:“将军好刀!” 刘正彦心中得意却只向苗傅点一点头道:“咱们即刻进宫如何?” 苗傅收了笑容转头向诸将令道:“奸臣已除尚有不少为祸的宦官咱们现下就进宫去以清君侧!” “是遵令!” 诸将及禁军军士连声暴诺将王渊的级挑在矛尖八千余铁甲禁军浩浩荡荡直奔赵构的皇宫杀去。 及到皇宫附近凡有面白无须者尽数杀之。待到皇帝正门前时已有过百宦官被当场斩杀声异处。 血泊深处也有不少普通的仆役和低级官员因为没有胡须而被误杀。他们虽然连声辩解杀红了眼的士兵哪里顾得了许多只要看着可疑的便一并杀却。 一路上大砍大杀正主儿康履听闻风声早就逃进内殿到赵构身前请皇帝救命。而看守皇宫正门的中军统制吴湛一见乱军杀来不但不做抵抗反而令中门大开将乱军放入。 他自己佩甲执兵带着属下亲军直入内殿在赵构面前陈情道:“陛下勿惊苗傅、刘正彦只诛奸臣、恶宦不伤陛下。” 赵构亦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险情不觉泪下只道:“祖宗开国百年未有此事朕竟遇之!” 杭州知州康允之听闻事变立刻入宫斥退吴湛将赵构拥上内宫城楼。同时亦有不少没被乱兵拿捕的大臣闻迅赶到赵构身边。 因着诸多文官大员来到其中也有不少很得威望的老臣殿前诸班的禁军军官不敢造次只得连呼万岁将赵构的黄幄竖起在城楼待乱军赶到看到皇帝仪仗便一起山呼万岁。 赵构听在耳中却只觉甚是荒唐。 过不多时苗傅与刘正彦赶到赵构凭栏问道:“卿等来此何意?” 苗傅厉声答道:“陛下任用奸臣勾结金国臣等已代陛下将那王渊诛杀。” 赵构无奈只得道:“既然如此卿可带部下离开王渊其罪当诛杀了也便罢了。” 苗傅冷笑道:“恶虽诛奈何陛下身边还有康履他与王渊一党亦要诛杀。” 赵构闻言不语城楼上冷风如刀他却只觉得额头汗水淋漓而下。他身边的大臣见他如此心中急都道:“陛下便依了他不然乱兵性起冲进来胡乱杀人陛下也是危险。” 赵构屡被逼迫心中急只得道:“难道朕身边连个侍候的人也不能有?” 户部郎中叶宗谔怒道:“陛下可怜一个宦官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吗?” 底下禁军等的不耐烦已经开始鼓噪大叫。 赵构抚额不语不再回护自己的心腹宦官。 叶宗谔知他已经默许便立刻挥手下令让围在赵构身边的禁军将士下手将躲在清漏房檐下的康履拖出交给楼下的乱军。 那康覆大声求饶却是无人理他几个壮硕乱军将他按倒一刀斩在腰间立刻将此人斩成两断。康履断成两截上半身兀自涕泪横流不住求饶。 赵构知道此事难以善了心中却兀自还有一丝希望连连下令册立苗傅刘正彦二人为节度使御营正副都统领。 又派身边的文臣下楼前去劝二人退兵。 苗傅只不理会向着赵构大叫道:“渊圣(赵桓)已经回架陛下当初即位为帝就属不该此时还要赖在皇位上吗?” 赵构闻言先是心惊肉跳继而大怒。他早知可能会有此事当此事生在自己眼前时却仍然令他愤恨不已难以接受。 苗傅见他不理知道一时难以让他屈服便立刻跪倒解衣只道:“陛下不应吾等所请我罪当斩请立刻明正典刑!” 苗傅如此刘正彦等人亦是解衣而跪号泣固请一定要让赵构宣诏退位。 正闹腾间宋哲宗的皇后赵构的伯母隆佑太后赶到城楼见乱兵如此她亦无奈只得向赵构道:“暂且允了他们不然可能激起乱军伤到皇帝。” 而苗傅等人见太后到来更是鼓噪不已让隆佑太后作主下令赵构逊位。 见赵构还不肯同意苗傅更是高叫道:“陛下事久不决恐三军生变!” 赵构无耐双手虽是气的抖却知大事难回。只得铁青着脸道:“朕以宗庙将覆暂代帝位。今兄长已回长安自当退位。” 太后闻言却也好似松了口气立刻同意肯。 过不多时早有翰林学士奉命赶到草草书写以孟太后为名义的赦书下令赵构正式禅位重为康王。 苗傅手接赦书知道大事已定宣示诸军山呼康王千岁。 待到晚间又派人将宫中肃清将赵构的心腹全部逮拿将削去了帝号的赵构软禁到显忠寺身边止留十几个内侍照顾起居。 此事一毕苗刘二人又急忙修书令人送去长安。 看到骑着快马的信使带着从人匆忙离去苗傅长出一口大气向着刘正彦笑道:“只要靖康天子诏书一至咱们的事就算是有了大义名份旁人再也说不得什么了。” 刘正彦却不如他那般乐观只道:“靖康天子毕竟与康王是兄弟咱们如此逼迫靖康天子若是不乐天下之大我二人再难容身。” 苗傅斜视他道:“荒唐天子位别说没有兄弟父子也当不得什么你真糊涂。” 见刘正彦垂不语他却又沉吟道:“只是临安城在咱们手中沿江一线韩、刘、杨诸将都忠于康王他们若赶在靖康天子诏书至前就来难却也很难抵挡。” 他断然道:“刘将军咱们要修治甲兵严防城池若是韩刘来攻也好相抗!” 刘正彦慨然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要来说不得也要与他们斗上一场了!” 第十二章 安抚江南 苗刘兵变的消息迅传遍江南。 虽然派出了过百人的信使分做两队一路在6路急驰一路沿江朔流而上直入荆襄由汉中过秦岭直入汉中。 因着河南尚在金人手中也只得这样舍近求远绕道前去长安。 苗刘二人也知道缓不济急派出信使的同时同时又入宫去见太后再次求得诏书安抚人心诏命韩世忠、刘光世、杨沂中等部镇将留驻防地不得擅动。 宋朝并没有派宦官传诏的惯例这一份份诏书自临安出由着大大小小的颁诏官员星夜就道分路前往各地。 奉命前往镇江颁诏的却是那日在兵变时断然交出康履避免乱兵冲上城楼的户部郎中叶宗谔。赵构在位时对他渐渐信重他以户部郎中的官职在禁中掌握军械甲仗官位虽然不高其实职责很是重要对禁军将领和士兵也极有影响力。 那日乱军冲入内宫若不是他只怕赵构身边寥寥无已的那些殿前班直卫士都不会剩下。 赵构在失扬州后确实有相当一段的时间不得人心朝野皆怨。中央禁卫军动叛乱也是这种失望心理的表现。 但是如现在这般差点连身边最亲近的卫士也将他抛开的情形却是因为赵桓归来。 叶宗谔那日虽然暂且回护赵构免得他被乱军所伤也是出于士大夫本能的忠君心理罢了在他看来虽然赵构对他自己极为信重却并不是值得尊重和效忠的帝王。 远在长安的靖康天子才是正统。 而且除了正统之外赵桓显然比赵构要英武的多除了少数赵构的心腹外没有人真心态意拥戴于他。 若不是赵桓担心引内乱心里又清楚赵构身边早有定时炸弹就算是强迫赵构退位赵构也非奉诏不可。 而赵桓并没有强迫赵构退位身为文臣又在赵构身边极受重用那自然还是要竭力效命已为社稷国家尽力。 如此错踪复杂的形势与想法苗傅等武将却是完全不能明白。 请诸文臣出外颁诏安抚人心时这几个禁军大将心中惴惴不安唯恐文臣不服不肯效命。若是如此则军心民心必乱很难维持。 只是当他们寻着叶宗谔时他却是立刻接命没有半分的迟疑。 因着事情紧急自临安出后叶宗谔等人星夜就道除了要歇马之外竟是很少停驻脚步。吃饭喝水都在马上除了困的实在受不得才下马暂且打上一个小盹然后就继续前进。如此这般不过五天之后距离镇江已经不足百里。 知道就要赶到叶宗谔反倒在傍晚时下令暂且歇息与一众从人在一个小酒店中用饱了饭又好生睡了两个时辰起身上路时虽然天夜黑透冷风阵阵各人却是精神抖擞马匹也回过力来虽然顶星戴月连夜赶路一时间却不觉得很苦。 一路疾奔待到天色隐隐白沿途的村庄传来阵阵鸡啼开始有行人和起早的农夫出现时叶宗谔驻马稍歇问清距离镇江不到十里各人都是松了一口大气。 这一番长途奔波却是将随行叶宗谔出来颁诏的家仆和保护的禁军将士累的如同脱了层皮一般。 江南的冬天阴冷难耐天气将明未明时节最是难耐。各人虽然穿的极厚一阵阵冷风却如同刀割斧削一般一直往着人身体里钻直凉透骨。 虽然如此叶宗谔心中却如同一团火在燃烧。二帝相争极其影响士大夫的心理成为压在他心中的一块重石如今在他看来大事已定大宋军民将在靖康天子的率领下抵抗金兵大宋地广人多兵力财力雄厚自此往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生性豪爽一路骑马急行感觉到冷风直刺入骨再看镇江城池隐约可见心中更是欢喜。因嘴中一边呵着白气一边扭头向几个骑马跟随家仆令道:“天色好早的了大伙儿加把劲一会进了城诏书开读了就可以去用早饭好好歇息。” 跟在他身后的仆从军人早冷的不堪此时他一路不停各人也不敢说话。虽然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一轮红日挂在头顶看的眼热却不能给人一丝一毫的热气。众人早冷的难耐听他如此一说一个老成家人笑道:“大人既然都到了镇江城啦也不急着这一刻咱们就在城外不拘找个早点铺子随意用点早饭喝口热粥便是。” 他一开头其余各人也七嘴八舌道:“正是吃几块胡饼喝点热粥也能去去寒气!” “这鬼天气这风象小刀一样我的胸口只怕一点热气也没有了。” “最苦的是骑在马上连跺跺脚也是不成我的脚只怕一会下地走路也难。” 听着各人七嘴八舌的抱怨叶宗谔先是含笑不语待各人说完便摇头道:“咱们不能下马吃饭太耽搁时间。我身负重任岂可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他其实身上也很是难过也很想下地休息喝点热粥暖身只是想到就要面见韩世忠说定大事。待靖康天子诏书一至则再也没有反复。 一想到这里身上的责任感和迫切知道韩世忠态度的急切心理使他不愿做半刻停留。 因含笑道:“吃了这么多天的苦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先阻住各人话头又令道:“来把昨天买的酒取出来分了大伙儿喝酒御寒!” 他自己先取出马背上的酒壶对着嘴大喝几口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胡子上叶宗谔也不去擦只是将舌头一伸全数甩入嘴中。 一边饮一边又取出几块牛肉干大嚼几口咽下然后又是饮上几口酒。 他酒量极大这小小酒壶便是来上十几壶也醉不倒他只是想到一会要见韩世忠颁诏少饮几口后便只吃肉不喝酒一会功夫便将几块牛肉吞下。 如此作派不但他身前身后的禁军将士看的目瞪口呆此时镇江城门附近出入的百姓看到这个官员如此也是看的楞征。 只由他的家仆见怪不怪只是仍然忍不住面露笑意。 镇江城距离长江极近行到城门处时只觉得江风浩荡水声呼啸一阵阵劲风掠来吹的人衣衫啪啪做响。 “痛快!” 叶宗谔将手中酒壶一抛回转头去遥望北面的长江。 到底隔的还远只是能看到远处有水气升腾而起并不能看到一波如带的大江。 他心中觉得稍稍遗憾却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一诗此时喝了几口酒又觉得国事大有可为竟是不自禁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自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吟罢挥鞭漫声道:“唯愿我大宋将士横戈渡江再不退回才好!” 话音未落却听不远处有人应道:“好诗!” 听声音却是一个女子。 叶宗谔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妙龄美妇正含笑看向自己。见他眼光转来那女子也并不躲避而是将手一拱笑道:“大人做的好诗小女子佩服!” “岂敢这并非是下官所做而是另位奇女子所作。” “喔?” 那妇人眼眉一挑大是惊异。 她虽然生的眉目如画美艳非常此时做如此举动竟是英气勃勃胜过男子。 叶宗谔看的大奇见她身着华贵打扮也是贵妇模样竟是骑在马上怀中抱着婴儿腰间居然还佩着一把佩剑。 他身为程氏理学的信徒原不欲在大街上与一妇人搭话此时此刻被这女子的气度所折竟不知不觉又答道:“此诗是李易安所做我也是在临安时听人传颂吟读记了下来。适才想到长江就在眼前不知不觉间吟了出来。” “居然如此李易安一向是做婉约词居然能写出如此慷慨绝妙男儿气十足的好诗当真让人敬服!” 那女子先是恍然大悟感慨赞叹之后却又一笑向叶宗谔道:“大人满脸风尘显是有要务小女子就不耽搁大人了。” 说罢竟又是抱拳一礼姿式潇洒干脆只道:“大人请!” 叶宗谔看的一呆却也回礼道:“夫人请!” 答礼之后这才策马驱骑直往城中韩世忠居处而去。 第十三章 一路上行人并不很多看到他们一行数十人又是官员又是军人的组合早就识趣的闪到一边不敢挡路。 待到达韩世忠的节度使府附近时行人越稀疏大队的束甲军士枕戈持矛竟是宿卫休息在道路两侧。 叶宗谔面色凝重知道自己一行虽然赶路消息也必定早就传到那韩世忠耳中对方如此作派行事显然是齐集精兵准备前往临安讨伐苗傅。 他一路行来因为身着官服又有奉诏前来的身份有几支巡逻队伍上前盘查过后便一路通行无阻此时心中急更是快马加鞭一直到节度府前亦不停歇。 “好一个狂生!” 叶宗谔原也要勒停身上战马却只觉身侧一股劲风袭来扭头一看竟是有人用手握住马脖生生将马夹住。 那马吃痛嘶吼跳跃却只是动弹不得。 叶宗谔额头汗下脸色大变。 他跨下战马原是从禁军战马中精选而出这几天来天天赶路都并不疲惫。马身高大不论长途冲刺都很出色。这样一匹高头大马竟是被人轻轻用单手挟住不管如何挣扎都是动弹不得。 这得是何等神力方能做到! 他心中惊诧只顾看着那挟马的武将一时竟是忘了理会战马那武将满脸虬须根根暴起仍色涨的通红见他端坐马上不动冷哼道:“怎么等着我把马摔倒么?” 叶宗谔恍然大悟连声道:“将军神力下官敬服。” 一边说着一边跳下马来连声抚慰那马闹了半响过后那战马安静下来那武将也慢慢卸了力放着战马去了。 他适才对叶宗谔很是不敬对方却并没有什么恼怒的表示而是对他的力气很是惊叹同时也并没有什么害怕惶恐的模样露出。那武将想了一回到底不想帮大帅得罪人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向着叶宗谔道:“适才末将言语得罪大人莫怪。” “唉这说的哪里话来。是我太过孟浪心里着急竟在你们大帅门前驰马被你这样一拉原也活该。” 叶宗谔生性爽利哪里会在这种小事上与人计较。他一边大赞这将军神力一边急忙赶到大门处向着守门的军官道明来意。 他手奉诏书韩世忠虽然持节封疆守门官也不敢怠慢急忙跑步入内前去禀报。 趁着这点空闲叶宗谔急忙又向适才那武将问道:“将军神武下官很是佩服不知道尊姓大名?” “末将解元……刚刚真是得罪大人了。” 俗话说人和人打交道第一映象极为重要。这叶宗谔生性豪爽喜好交朋结友说话做事的模样气度就很令人折服。他自己又是奉旨颁诏的朝廷中枢的文官论起身份地位可比这武将高的多了此时不但不计较对方无礼反而口口声声很是佩服却叫那解元闹了个大红脸。 “啊原来是解将军怪道如此武勇!” 这解元原是韩世忠麾下的一员副将前次金兵南侵世忠部亦抵挡不过全军溃败唯有解元统领二十余名将士自己先单人独骑冲入敌人数百骑阵中呼喝大叫单枪刺下一个女真谋克又将余部杀溃一时间勇名冠绝江南为时人称道。 叶宗谔拍膝笑道:“解将军你因战功被授阁门赞善舍人的诏命时我还在场呢。听说你事迹时下官就很佩服了。” 他舔舔嘴唇略带遗憾的又道:“可惜这次事急不能与将军共谋一醉!” 解元也是武人见对方如此直爽心中大喜只道:“怕怎地咱们大帅就要动兵大人和咱们一起杀到临安灭了叛贼后再喝个痛快好了!” 叶宗谔只是摇头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将军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解元道:“怎么不简单。咱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主上蒙尘被奸臣所困咱们自然提起刀兵前去护驾。” 叶宗谔心中一动问他道:“韩将军亦是如此想么?” 解元答道:“这是自然。” “仅凭将军一部临安禁军亦有万人凭城而守战事胜负并未可知。” 解元大笑道:“大人适才末将看你还是个痛快人现下就来套我的话了?” 叶宗谔老脸微红他确实是不善阴谋诡计套话的伎俩极为拙劣被这看起来粗鲁不文的武夫一眼就看了出来。 却听解元又笑道:“看大人也是个直人咱也不瞒你。昨天夜里刘光世大帅的使者就到了城中和大帅谈了半夜想来是两家大帅说好要对临安用兵。” 他斜眼看着叶宗谔道:“大人看起来象是知兵的也该知道咱两家大帅的兵力加起来过十万又都是能战敢战的百战精锐临安城里那些只能护着皇帝逃跑的废物禁军能打什么仗只怕咱们一到城下就尽数降了。” 叶宗谔嘿然不语却不想与这勇将争论。 且不提该不该用兵就是十万虎狼之士的说法也是大有水份。上次完颜宗翰提点大军南侵刘光世部五六万人不战而溃韩世忠部亦是一战即败兵士逃散大部。 这半年来两人将军队重新收拢韩部应有三万余人刘部四万余人加起来不过七万多罢了。这解元显然是晕了头脑对自己人也来夸大人数的这套。 只是对方就以这七万人难也不是苗傅和刘正彦所部的禁军将士可以抵挡。 果真如此则江南大乱康王重新复位。 心里正在盘算却听到一阵铁甲甲衣哗哗作响数十个束着重甲的亲军士兵在适才的中军官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直奔他而来。 稍近一些那中军官便叫道:“大帅有令命伪官入见!” 叶宗谔闻言大怒斥道:“我是朝廷命官还是太上皇取的进士你是什么东西安敢如此辱我!” 他适才被解元训斥也不怒此时勃然大怒脸色铁青又是身着正经的文官官服腰悬鱼符玉带如此喝斥那中军官一时间竟是不敢回话。 宋朝最重士大夫军人地位被刻意打压这些文官连皇帝也不怕更何况是赳赳武夫。此时虽是乱世老习惯一时也没有尽改叶宗谔端出进士及弟朝廷中枢文臣大员的架子来竟吓的这些身束重甲手持刀枪的军人不敢答话。 呆了半响过后那中军官到底换了一副笑脸向着叶宗谔道:“大人大帅的话是这么着说您别为难咱们。” 见叶宗谔呆着脸不理便又道:“既然这么着末将给您陪个不是请大人您进去和大帅说话可成?” 第十四章 叶宗谔冷笑道:“不必了!” 说罢自己昂挺胸将仆役递过来的明黄诏书捧在手中厉声叫道:“太后有诏检校少保、武胜军节度使御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接诏!” 他一边叫一边手托诏书直往这帅府内撞。 因着手中捧有明黄闪亮的诏书那些面对敌人千军万马而面不变色的勇将虽然一个个束甲持刀竟是无人敢上前阻拦。 他原本是在这帅府正门之外大喊大叫直撞而入几步便踏过正门穿堂仪门直到帅府正堂阶下。 如此吵闹在正堂内议事的韩部将领早就惊动叶宗谔远远看了只见数十名将军左顾右盼歪头斜脑向着自己这边看来。 只是韩世忠军令极严没有人敢交头结耳议论也没有人敢走动半步。 解元急的满头大汗跟在他身后却也不敢以暴力来解决这个大胆的文官只是不住口的劝说。 正闹的不可开交堂上传来一声暴喝:“解元不必劝让他进来。” 解元猛一哆嗦连忙止住脚步向着叶宗谔苦笑道:“大人自求多福罢。” 说罢退下不敢再跟。 叶宗谔心头火起知道这一声陕州口音味道十足的叫声必是那韩世忠所出。 因边大步行走一边冷笑道:“韩少保这一声吆喝当真是中气十足威风凛凛啊。” 待入得堂内只见韩世忠大马金刀坐在堂上正中看到自己并不起身叶宗谔将自己手中诏书一托喝道:“太后诏书韩少保接是不接!” 却听韩世忠怒道:“叶大人此是伪诏韩某如何接诏!” 韩世忠在赵构刚到临安时曾经由海路前往临安去见皇帝在宫内召对时曾经与叶宗谔打过几次交道因着叶宗谔掌握军械也对他很是客气。 此次颁诏若不是叶宗谔前来只怕连现下的待遇也未必能有。 因着对方尚有几分客气的意思叶宗谔亦不过份只是又道:“韩大人下官可不是假的这太后诏书亦是隆佑太后当面给下官如何能称是伪诏?” 韩世忠猛然站起大步得到叶宗谔身前盯着他道:“如何不伪?陛下被逼退位太后亦在乱军掌握之中刀枪就在眼前性命尚不能得保如何能说这诏书是真的?” 叶宗谔个子原也不矮被这韩世忠逼近身来却是觉得原本不过中等身材的对方竟是比自己高出一头。 除此之外对方眼神如电盯视自己身上虽并不束甲持兵却仍然有一股绝大的气势压迫而来。 与那些身上只有杀气和武勇之气的勇将相比已经是一方镇将节度的韩世忠却有着一股指挥千军万马统领一方安危身负数百万人性命的大将方能有的凌厉气势。 这股气势直压而来连叶宗谔一时半会都是说不出话来。 却听韩世忠又道:“某自小贫苦十八岁从军以图一条活路从军之后历尽艰苦在童贯手下屡屡被疑立了功也不获补崇宁四年我就斩将夺关立下大功不过只补一阶做了进义副尉而已。若不是当年王渊将军带我去平方腊又以“万人敌”相赞使我名震军中更是派我去生擒了方腊立下不世大功这才慢慢熬成了承节郎。” 说到这里他环顾左右微微冷笑向着堂内诸将道:“叶大人读几本书就能出将入相位高权重如何能知道咱们从小兵干起的苦处。” 叶宗谔大是尴尬原本很是得意的进士身份在这个十八岁从军身上伤痕无数战功累累的开府节度大帅面前竟是这么的不足为道。 堂上诸将大多也是韩臣忠自低阶武官甚至是小兵提拔起来对他的话各人都是赞同之极。一时间堂上笑声大起各人攮臂撑拳让叶宗谔看自己身上的伤痕数说自己立下的战功。 却听韩世忠又道:“正因如此咱们知道功劳得来不易被人赏识不易。我韩世忠能有今天一来要拜王渊王将军的提拔之恩二来建炎天子的大恩韩某也是一日也不敢忘。” 他在赵桓手下时不过是个武节大夫果州团练使是一个普通的中级武官。赵构即位之后先是信重王渊因着王渊的原故对他也很是信用。 自建炎元年起赵构刚刚登基为帝不久就将韩世忠升为忠州观察使带御器械;然后就是御营左军统制、定**承宣使、鄜延路副总管加平寇左将军最后直至武胜、昭庆军节度使、检校少保。 几年时间由一个小小团练做到开府节度青云之上王渊固然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归根结底还是赵构对韩臣忠极为赏识重用的原故。 韩世忠如此一说显然是表示不忘王渊和赵构的重用提拔之恩一定要起兵前往临安一则为王渊报仇二来以报皇帝赏识重用的大恩。 看着叶宗谔面无表情韩世忠面露讥诮自己转回坐椅向着叶宗谔冷笑道:“叶大人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来接诏!” 叶宗谔摇头叹息向着韩世忠道:“韩将军你只说康王待你不薄却不知道康王待我又岂是等闲?” 他以康王相称赵构韩世忠不禁为之大怒当下只大声喝道:“叶大人不愧是张邦昌一流的人物一边嘴里赞颂皇恩一边却是为敌效力!” 他连连冷笑只道:“只都说文人风骨士大夫乃是我大宋根基所在自丧乱以来投敌报效的士大夫也不比武人少真是令人寒心。” 叶宗谔也不怒竟是微微一笑向他道:“韩将军的话下官并不明白。那张邦昌为女真人效力虽然后来主动削去帝号见康王请罪举朝上下虽然有祖宗不杀士大夫的垂训到底劝康王诏令他自尽。不知道今日叶某奉太后之命前来传诏奉靖康天子为正朔从此国家不在有二帝相争之患却是投的哪门子的敌?” 韩世忠愕然不答只别转过头不再做声。 其实他起兵一事不过是激于义愤伤心自己的老上司被杀提拔重用自己的皇帝被逼退位而真正打将起来万一靖康天子诏书一至到时候是否奉诏乃至半途而废甚至引东南江准一带的宋军与拥立靖康天子的西军产生争执直至双方交战而使得亲者痛仇者快。 这些事他身为统兵大将自然也有考量。只是心中权衡利弊觉得究竟现在是乱军做乱自己一向以忠义为立军根本若是不闻不问就等着长安那边消息将康王这个旧主完全抛弃未免太让人耻冷是以无论如何要有所动作罢了。 对方此时将靖康天子抛将出来以大义正统的名义对他加以驳斥韩世忠竟是无语可对。 却听叶宗谔又道:“适才所言康王待下官亦是不薄。下官由下僚直至户部郎中掌御营军械官虽不高却是权重。若是以私恩论这颁诏之事下官断不能前来。不过以公议而论韩将军靖康天子今执掌西军富平一战亲临战阵岂是康王能比?况且靖康天子是太上皇长子大宋正统。康王为续宗庙为帝本属权宜之计安能恋栈不去与长兄争帝位!” 说到此时赵桓天子的正统性终于在这一场争论中使得叶宗谔取得了完全压倒性的胜利。 不论如何赵桓才是正统。正统的力量在赵构没有什么变乱的前提下还不能完全显现一旦在苗傅兵变之后赵构退位虽属被逼竟是没有人觉得在这一件事上苗傅做的有什么不对。 便是韩臣忠口口声声言说要起兵前往临安也只能以私谊旧恩为借口而不能说苗傅逼迫赵构退位是谋反造乱其因便在如此。 “康王退位虽属兵变却亦是人心所向。今临安使者已往长安将此事奏明靖康天子而不日诏书自长安至将军是奉诏还是抗诏?若仍如今日将置我大宋百年来列祖列宗与何地?将军自以为忠义难道想以私恩坏天下事吗?” 对方越是退让叶宗谔却是不依不饶辞锋越犀利。 韩世忠颓然不语其部下文人幕僚和武将虽多在这样层面上的交锋却也是不敢出一语来辩驳。 半响过后叶宗谔又逼问道:“将军可愿奉诏?” 韩世忠悠然一叹回转过脸色来。 他知道此事到此也可以收蓬不必再扮了。 因起身跪下向着叶宗谔道:“臣韩世忠奉太后诏不敢有违。” 他如此一跪其余诸将亦跪同声奉诏不提。 叶宗谔只觉得双脚软适才借着胸口一股怒气大义凛然指斥对方其实若是这韩某人当真恼了管你是什么颁诏使臣先乱刀斩死再说只怕也没有人能替他申冤报仇。 待将诏书开读完毕由着韩世忠亲手接去封存叶宗谔终松了口气向韩臣忠笑道:“将军深明大义下官总算不辱使命。” 韩世忠微微一笑一面携着他手往内堂而去一边轻声向他道:“世忠原也不打算当真起兵不过刘光世部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叶宗谔大惊失色只道:“这如何是好?” 韩世忠摇头叹道:“刘某人与我绝然不同他心中唯有康王康王不肯退位他在其中作用甚大。我想长安天子心中也是明白而刘光世心中更是了然。是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康王复位。此事不能善了我也不能将刀兵对向自己人而对岸金兵甚多我更不能自弃防线。此事究竟如何唯有静观其变而已。” 第十五章 叶宗谔大惊失色只道:“这如何是好?” 韩世忠摇头叹道:“刘某人与我绝然不同他心中唯有康王康王不肯退位他在其中作用甚大。我想长安天子心中也是明白而刘光世心中更是了然。是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康王复位。此事不能善了我也不能将刀兵对向自己人而对岸金兵甚多我更不能自弃防线。此事究竟如何唯有静观其变而已。” 叶宗谔只觉满嘴苦涩却也只得点头道:“不错下官能做的也只是这么多底下的事唯有静观而已了。” 韩世忠微微一笑向他道:“天下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身为臣子尽力而已想那么多也是无用。” 他确实生性豁达中兴四将中唯有此人不失忠义之名又能善得天年其为人处事的态度也是重要之因。 见叶宗谔仍是郁郁韩世忠轻拍他肩大笑道:“你一个小臣偏操这么多心做什么?放心吧以我看来刘光世不过一庸才必定会困于坚城之下。仗一则不会打大二则也必定会有利于靖康天子。” 叶宗谔苦笑道:“但愿如此。” 两人正行间叶宗谔只觉一阵香风扑鼻转头一看却是已入韩府内室有不少妙龄侍女穿梭其间而内室正中却是早间在城门处遇到的那美艳妇人。 见叶宗谔行近那妇人嫣然一笑向他屈身一礼笑道:“大人与外子所言妾身已全听到。但愿天下人都如大人一般忧心国事壮怀激烈天下事自然可为。” 她所言“壮怀激烈”自然是指叶宗谔之前在城门处赋诗言志之举。 叶宗谔还是头一回见到高官大员的夫人如此落落大方任他不拘小节也是颇为脸红。 韩世忠却不理会先向自己夫人一笑然后方向叶宗谔道:“这是内子若不是她早前见了大人你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受诏。” 他说罢大笑抚须令道:“来人上酒我要与叶大人共谋一醉。” 叶宗谔想起今日事虽然顺利却也极是凶险不觉感慨道:“我只道自己是磊落男儿朝廷命官行事自有天佑岂不料这次助我成大功的却是李易安这样的奇女子。” 他击掌赞叹只是叹气道:“可惜李易安是个女子若是不然定要结识。” 韩世忠与梁红玉相视一笑却不言语。 他二人夫妻同心不用言语就知对方意思。这叶宗谔看似豪爽其实骨子里还是读书人这世间能人异士甚多哪里要抱着男女之别不放当真迂腐! 韩世忠与梁红玉相识时他不过是西军中的一名小校梁红玉也不过是一个美貌营妓若是两人抱着世俗之见却又哪里能有举案齐眉结为夫妻的缘分。 他们夫妻的事叶宗谔却也略有耳闻此时见他们模样原本还有些腹诽韩世忠不该娶营妓为正式的心思一时间竟是踪影全无。 他叹一口气拿起侍女送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向着这夫妻二人亮杯笑道:“唯愿我大宋得过此关靖康天子励精图治北伐女真富国强民。” “好干了此杯!” 韩世忠亦是举杯一饮而尽。梁红玉虽是妇人却亦不甘人后亦是举杯饮了。 三人一时间俱是大笑只是举杯痛饮再无别话。 叶宗谔喝到大醉被人扶起前去歇息时心中却只是在想:“那刘光世竟敢悍然兵不知道苗傅等人能否抵挡。” 他到达镇江时脚程已经是极快究竟是文人体性赶路不及真正的骑兵。在他到达镇江前两日苗刘兵变康王被逼退位的消息早就传到镇江自然也更早的传到了驻扎在建康的刘光世耳中。 此人亦是西军将领一脉其余刘延庆是西军大将靖康变时其父战死在开封城内博得一个忠义之名。康王即位为帝后刘光世引数千西军精锐前去大元帅府投靠成为赵构最早的军事力量之一。 刘氏也是西军大将世家只是声威德性都远远不如种家将和折家将。刘光世因着家世早早就成为宋军的高级武官。 只是刘氏父子名声虽著能力却是极差。在宋兵与女真约定一起进攻辽朝南京的战役中数十万西军在童贯的率领下威风凛凛直入燕云却因为刘光世畏敌惧战约其不至导致全军大溃横尸绵延数十里为女真人所轻导致后来的靖康惨变。 此人外战外行内战却是内行燕云战后遭到降职的处分没过多久又因为他率部剿灭了几股强大的北方农民起义军又被复职。此后历任承宣使观察使在赵构手中更得重用甚至在建炎三年完颜宗翰进攻扬州一役刘部全军不战而溃成为扬州失守的罪魁祸赵构对他不但不加罪反而进封其为奉**节度使成为中兴四将中最早持节的大将他在赵构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此人能力如此德性亦差。其部收容了大股的叛军、起义军的投降部队、土匪兼收并蓄来者不拒。军纪差战力差只是人数众多使得朝廷不敢轻视。 由其如此在朝中的文官大臣眼中此人不堪使用屡屡有人攻击请求赵构不要让此人为将。 张浚曾经向赵构直言:“刘光世骄惰不战不可为大将请罢之。” 这样的意见在朝中屡被人提起而赵构一慨置之不理。 如此一来他对刘光世的倚重信赖也换得对方的忠心报效。若说韩世忠等人拥立赵构还是为了大局安稳也是因为赵桓并没有特别强硬的措施所致刘光世则是完全忠于赵构甚至为了保全赵构帝位不惜以自己属下五万左护军与陕甘西军一战。 待苗刘兵变的消息传来刘光世并没有半分犹豫。一面急派使者知会韩世忠等镇边大将一边连将令集结大军等叶宗谔赶到镇江时他的军队已经在短短两天内集结完毕齐集在建康城下。 他的使者虽然并没有言明一切不过已经将刘光世的态度说明是以韩世忠心中也是明白此人不管别部兵马如何也必定会仗着他麾下兵马最多悍然用兵。 却也果然不出他所料虽然春寒不宜动兵军队集结仓促刘光世的性格也并非武勇他麾下的左护军的前锋部队却已经在叶宗谔到达的同时开始向着南方开拔。 鼓旗不扬士气不显大队穿着简陋战甲手持枪矛一脸茫然与疲惫的士兵在江南春天午间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行走。 刘部所统号称御营左护军听起来冠冕堂皇其实成份复杂完全不能和韩世忠所部相比甚至连镇守苏州的御营中军统制杨沂中所部也相差甚远。 这些士兵成份复杂训练不精粮饷不继。因为上司惧战整个部队的士气也很低迷他们驻守在天长军时女真兵还离的老远五万多人的军队就溃不成军不敢接战。 虽然刘光世在重新整军时试图加强军法整束部队但是因为自己个人的能力不足威望也很不够收效甚微。 看着一队队士兵没精打采的走过刘光世却并不担心而是骑在得至西夏横山的白色精骑上悠然自得挥动手中的马鞭控制着身下的战马以优美的小跳骑姿慢慢行进。 此时天已近午天气仍很寒冷他属下的士兵衣着单薄装甲不精一个个冻的满脸乌青双手红肿。他自己却是在甲胄内穿着厚厚的棉袍怀中还放着上等的好酒时不时取出来饮上几口以驱寒气。在他身边护卫的中军将士还是他从陕西带出来的西军精锐虽然人数不过两三千人却是他部下中最善敢敢战的精锐最得他的倚重因此在衣甲和武器上也最为精良。 虽然他对部队的士气和战力并不担心只是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行动度很慢的士兵却也忍不住急。 他连声令命令自己的亲兵去知会各部将领一定要督促士兵加快行军的度。因为着急他保养极好的脸孔上也露出焦急和愤怒的神色。 他的亲兵很少见到大帅如此的神情举止一个个不敢怠慢立刻分头掉马前往各部传令。 过不多时蜿蜒十几里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急游走的大蛇行进的度立刻变的快捷起来。 刘光世侧耳倾听只觉得原本绵软无力的沙沙脚步声渐渐转变成啪啪的巨响显然是所有的士兵都得了命令都在加快脚步。 他极为满意的点一点头掏出怀中的酒壶轻轻啜饮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气自吼间直涌而下令他极为舒畅。 正自得意间却只见身后有小股的骑兵疾驰而来。 第十六章 刘光世注目一看只见是自己的几位心腹大将结伴前来。 待他们稍近一点刘光世便问道:“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军队行进不好生看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虽然语气并不高昂但是由于长期以来身居高位颐指气使形成的气质使他的问话极具威严。 此人一惯行事驭将以宽严相济恩威并施驭兵则宽纵为主对赵构则以逢迎为最重之事除了赵构诏让他往前线打女真人他会抗命外别的事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前军统制王德答道:“大帅末将等有下情上禀。” 他是刘部大将之刘光世也不觉含笑点头用比较亲切的语气向他道:“你这个夜叉吃了一回亏说话也这么谦逊有什么话但只说来。” 此语一出那王德虽然生的黑壮凶悍竟也是老脸微红。 不禁躬身道:“大帅打救之恩王德永世不忘自回大帅营中便立誓以父事大帅。” “好好好。” 刘光世抚须微笑心中好生得意。 这王德也是西军悍将以前从属姚古帐下曾经帅十六精骑深入金兵境内擒对方镇守太师敌军援兵前来王德手刃数十敌军震怖不敢再追。 当献俘阙下皇帝赵桓亲问俘虏战斗情况对方答道:“无他只看到一个黑夜叉冲入便束手就擒。” 从此之后王夜叉之名名震军中。 建炎三年王德因小事与韩世忠部大将刘彦忠争吵粗人性起一刀将刘彦忠斩死差点引韩世忠与刘光世两部内斗。左相赵鼎要杀他刘光世亲寻赵构求情到底赦免了他。 王德所言以父事刘光世正是如此。 “大帅末将等前来是要陈明行军困难士气不振一事。” “哦?” 王德又一躬身向刘光世道:“天寒地冻的咱们的军士都是重新招募有不少是土匪义军大帅并没有施恩于下除了正项粮饷外并无太多好处。这些人散漫惯了不能和咱们的老部下相比这样的天上路打仗又是内战攻城士气不振也是情理中事。” 刘光世先不答话示意让王德退下。 他心中其实已有腹案却是不便说出。只得故作沉吟眼角余光扫去看到一人心中不觉大喜。 当下向那中军副统制郦琼道:“来郦将军说说咱们军心士气不高该当如何?” 那郦琼奸狡似鬼如何不知道大帅用意。 当下吱吱唔唔只道:“末将愚鲁不知道该当如何。” “唔?军中谁不知道勇猛王德智计郦琼郦将军现下不肯为我出谋划策是何用意?” 郦琼被他拿话一挤再无办法。只得将牙一咬先轻轻将大帅抛来的黑锅接上然后答道:“末将有些粗浅的想法不敢轻率说出并不是敷衍大帅。” 刘光世冷笑道:“本帅治军向来是言者无罪郦将军但讲无妨。” 若论斗心机玩阴谋诡计这郦琼虽然奸狡却当真不是刘光世对手。在刘光世手中这人虽然屡吃大亏却也当真服气。 此等小人最服最惧的就是比他更奸滑更心狠的人。史书上载刘光世久战无能赵构不能回护将他撤离原任不再掌握军队。刘部军队以王德为主帅郦琼为副此人耻为粗人王德之副手竟是率军叛逃。 是以此时虽然明知刘光世耍他却是将苦水咽下换上一副为大帅打算的嘴脸向着刘光世低眉顺眼的答道:“甲胄不修部伍不肃关键还是咱们左护军成员太过复杂是以军纪不严训练不精大帅为了保持战力多招士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刘光世心中不悦对方虽然摆明了是回护他的说法却也是在指责他的治军之道。 因重重咳了一声示意郦琼快讲。 郦琼浑身一震忙道:“以末将之见于今之计唯有纵兵抢掠不以军纪约束。如此一来士卒们知道有利可图自然是奋勇效命不需督促。” 此语一出王德诸人面面相觑却也并没有人出来反对。 宋朝的赋税虽然大部给了军队到底士兵的收入还是不高靖康乱后各部军队受到的管束很弱有的军纪很严有的军纪不修。刘光世所部便是如此。 只是以前放纵士兵抢劫却只是在敌占区或是双方拉锯的所在还没有本**队放手大抢自己境内百姓的道理。 因着如此刘光世心中虽然如此打算却是不肯自己说出。 待这郦琼一语既出刘光世双目如电目视诸将。 其余诸人如何不明大帅用意一个个抱拳躬身齐道:“郦将军此计甚妙反正临安附近百姓从贼附逆咱们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 王德心中虽不赞同却也无法只得喃喃说上几句并不反对。 刘光世心中欢喜知道解决了这一难题部下的这几万军队必将一改面貌如狼似虎直杀到临安城下。 若是不然凭眼下的状态就算挣扎着到了坚城之下也必定拖的跨了哪有余力攻城。 当下断然挥手令道:“郦琼此计甚妙就这么号令三军。” 见郦琼苦着脸不做声便挥手道:“咱们也是为了援救陛下将来就算小有不是陛下也承担下来断然不会以此事怪罪咱们。” 他此语也是有理诸将一时间精神大振齐声道:“大帅英明。” “好你们这便下去传令命三军加快脚步快些再快些!” 诸将听得他令一起拱手散去。刘光世身边的一个年青将领是他本家侄子很得他信重见诸将散去他心中有些疑惑因策马上前问道:“大帅其实逆贼困坐城内那韩世忠以大帅所想就算是不起兵南下也断然没有前来与咱们相争的道理。杨沂中镇苏州所部不过五千人虽然精锐到底人数太少其路各路镇抚使兵微将寡人微言轻哪有资格说什么话。咱们一路徐徐而进大造声势岂不比这样急着行军更好一些?” 刘光世斜他一眼斥道:“后生娃懂什么!今陛下刚被迫退位人心尚未尽失若是我缓缓前行待长安诏使到就是陛下也不能等闲视之我又有何资格在陛下退位后抗着长安诏书一意攻打临安?那时候全江南都和咱们做对这仗不必打也输了。” 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和自己侄子说上一说。虽然他表面上安然自若其实赵构复位关系到他身家性命这种事抢的便是时间他哪里敢怠慢。 一边说一边挥动马鞭不但下令全军将士急前行自己更是快马加鞭恨不得立刻冲到临安城下。 刘光世所部迅猛进击沿途烧杀抢掠以刺激军心士气沿途各州并没有什么镇守大将除了一些守土文官知会刘光世表示抗议之外再也无人能够管束。 他自建康五年三月初十日进军不过十余日后在三月下旬之初便已经到达临安城下。 因着一路上捞得好处甚多他的左护军五万两千余人士气高昂。临安城做为行在不过一年不到城墙和城防设施都很薄弱不过是一个内地寻常州府的格局。此时又是初春时节虽然天天渐渐转暖城外的护城河河水不过半满刘光世一声令下五万多士兵和掠来的十余万百姓一起动手顶着城头稀疏的箭雨不过半天功夫就已经将大段的城外工事夷平又用沙土柴草将护城河填上所部兵锋已经直指临安城墙。 因着天色已晚当天并没有攻城的打算填平护城河后军队后撤将百姓分散看押不管不顾甚至有不少百姓被军队强迫着去建造营盘。 待天色将黑未黑之时数万人的营盘连绵三四里路蜿蜒绵长就建在城外两三里外。 刘光世知道苗傅与刘正彦都不是大将之才此时想必已经吓破了胆这两人能据城死守已经大出他的意外是以扎营之时并不担心敌人开城来袭待营盘栅栏拒马鹿角等物安置已毕城内乱军更是不足为惧。 他在薄暮时分带着几百个亲军绕着城池奔行一周待西边的红日彻底沉入远方的天际时已经将城上防卫虚实看的分明。 此人虽然不敢和女真人接战毕竟也是西军大将世家身经百战。粗略一看已经知道城内虚实。 城头士兵稀疏士气并不很高略略看去不过一万余人分守着临安城十几个城门兵力绝对做不到平衡。 他看清城头虚实后也不耽搁回到自己舒服的大帐内一边烤火饮酒一边连连下令决意明天清晨便从涌金门一带攻入务必要将城池一鼓而下。 第十七章 令过后刘光世又交待一些营中细务便自倒头大睡。 他的中军离城墙也并不很远敌人守城尚嫌力量不足他也并不害怕敌人会昏到来偷营夜袭。 况且他的部下士卒虽然不是精锐几个大将还算的上良将营盘建的滴水不漏很是严整刘光世自己看过也很是放心。 敌人若来的多动静必大不等接近营内也必定惊觉严阵以待断然叫对方讨不了好去。 若是来的少了只怕还不够填馅的又有何惧。 夜色之中除了营盘中固定的几堆篝火再无别的照明设施。阳春三月天气渐渐和暖夜间仍是很冷围城军队的营内除了少数睡眼腥松的值更军人全军数万人都钻入简陋的帐篷内休息整个营内除了轻微的鼾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待到下半夜时天空除了微弱的星光外原本的半轮残月亦消失不见。营内的篝火早就熄灭整个营盘都笼罩在暗色之中。 一队值更的士兵巡逻到营盘外围天气寒冷各人缩着身子将手中的枪矛横在胸前双手抱拢以来取暖。 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这一队巡兵却是来自中原的降卒跟过土匪也参加过几股起义反抗金军的义军后来大多势败众人也跟着大股同乡好友一起投靠了刘光世。 原本抗击异族为了土地和亲人与敌死战的热血在东奔西走中渐渐消逝不见。投靠的土匪和所谓的义军哪一股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多为了抗金的大事少。眼中看的耳中听的与当初奋然投军时的所思所想完全不同。待到刘光世部中与女真人打的少了剿的土匪和义军反而多了手中染满了自己人的鲜血心肠也变的硬了很多事情原本自己看不过眼现在做起来竟是习以为常。 这一路南下虽然没有攻入州府大城抢的金银财宝很少。不过沿途扫荡一路上拔了好多村子扫了不少镇子。虽然在大半年前江南曾经被金兵攻过也遭受过抢掠破坏到底因为金兵耽搁的时间很短所谓的搜山捡海其实只是粗略功夫百姓受到的骚扰和劫掠并不严重。江南大地此时已经是天下最富之地全军五万多人一路上抢来夺去俊俏的小娘们不可能人人有份多半归了军官但是银钱珠宝大伙儿却多多少少能沾一点光。虽然身为降卒干的多是苦活在抢钱时却没有人理会是刘帅旧部还是新附降军。 等再攻入临安在这样富裕繁盛的大城中烧杀抢掠一番从不从军却也不打紧了。抢的多了逃到南方更远处买田置宅娶老婆生儿子却比当兵强的多了。 一想到能够入城抢劫虽然在这寒夜里被分到下半夜巡逻的差使众人却也是心中滚烫恨不得现在就肋生双翼飞到那临安城中。 “啪。” 正行间一声脆响却将各人惊的一震带头的小军官立刻转身回头低声喝问道:“什么声音?” 队尾的一个军士应声答道:“是我的矛尖扫到了地面不晓得刮到了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笑骂道:“你这家伙也不小心吓了咱们一跳。” 他们俱是来自一处那带队的军官也不好过份斥责只得用和缓的语气劝道:“大伙儿提起点精神来再有一个时辰才下值出点事来咱们都得被斥责。” 各人都懒洋洋应道:“是咱们省得了。” 当下无话各人又继续前行。 那个矛尖刮到硬物的小军将手中的铁矛略正一正继续行走。刚走两步却猛然觉得事情不对。适才他手中矛尖刮到不是别物竟好象是人的铠甲。 他心中猛然一惊立刻大跳起来大声叫道:“不对!” 话音未落在他身后猛然有人跳起暗夜中寒光一闪一柄冰冷的长刀已经直劈他颈项一声闷响之后鲜血洒抛那小兵再也不出声响半截身子砰然倒地。 人头落处刀光闪烁大队臂缠白布的士兵自暗处突然涌现挥刀砍劈。可怜这一小队十余人的巡兵突然遭遇大队袭营的敌军尚未来的及反应就被对方砍瓜切菜一般一时间杀了个干净。 杀完巡兵营中已经骚动只是夜色深沉暗处不见人踪不过两百余人的摸营军人都是臂缠白布虽然在暗处亦能分清敌我。 他们不住钻入敌人营帐大声叫喊手中大刀不住挥舞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使得营中更加混乱不堪。 待整个大营如同沸水一般滚将起来这伙袭营军人却是不声不响慢慢退出敌营到得城边呼唿一声城上垂下软梯两百余人不过片刻功夫就沿着几条绳梯攀援而上回到城中。 因着暗处不见人踪城外的大军一直乱了大半个时辰饶是各部将领均是起身缠压自己的部队一时半会却只是无法将军心稳住。 暗夜中不知道有多少军人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直到刘光世急中生智命令点燃了几个帐篷使得他的中军率先安稳下来然后其余各部亦都如此办理这才使得全军镇定下来没有形成更大的骚乱。 王德闻变之后立刻率自己本部精兵奔出大营在城外不远处戒备防止敌军大举杀出趁乱冲跨整个大营。 待全军安定之后刘光世勃然大怒先将几个负责值夜守营的军官一并鞭打然后令人点检损失。 这一次小小夜袭竟使得他五万多人的大军乱了半夜除了几百人死在敌军手中外其余死伤两千余人多半是在自己人刀下做了冤枉鬼。 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奇怪不知道这苗刘二人怎么突然如此长进敢用这小股死士夜袭他的营寨。 待天明之后因为吃了这个大亏军心不稳一时间却也不好攻城只得拔营起寨将大营后退数里重新安好营寨严整营垒多派人守更值夜提防敌人再来偷袭。 城外刘光世军一退城头的禁军却是一起大声欢呼良久不止。 敌人人多势众刘光世也毕竟是当世名将虽然颇有水份也令得城上守军很是害怕。经此一战后却是赫然觉这持节大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了不起。 如此一来自然是士气大振。 苗傅此时已经加官为御营都统制武当军节度使他连连令命人取出库藏酒肉又下令给昨夜出城摸营的壮士每人五十贯的赏钱其余诸军亦各有恩赏一时间城头万岁欢呼之声大作其声震天那刘光世所部军马虽然相隔数里却也是听的真切分明。 一面是士气高涨一面是垂头丧失古人冷兵器争战胜负其实只是在毫厘之间三军不可夺气一旦士气低落就很难挽回。若不是刘光世部到底人多势强又有破城后纵容抢劫的好处此战已经是分出胜负了。 苗傅与刘正彦在城头宣慰将士颁酒肉赏钱一直闹到傍晚时分看到对面远方的敌营中再无动静两人心中大快知道今日敌人不可能再有登城之举两人放下心来一起下得城头。 两人同为节度使只是苗傅是御营都统制刘正彦却是副统制比苗傅低了半等因此事事以他为主。自刘光世起兵南下以来苗傅诸事都办的很是妥当昨夜摸城也是此人安排。刘正彦原本还并不是很将对方看在眼里待到此时已经是心服口服。 两人沿城而下到得城角处后刘正彦看向苗傅向他笑道:“今日事毕再无危险。不过明日该当如何还请将军示下。” 如此一说等若是将苗傅视若长官也是刘正彦敬重苗傅安排的原故。 苗傅哈哈大笑向着刘正彦道:“刘兄切莫如此这几天的事其实苗某自己安排的少多半是听从他人的计谋。” “哦?” 刘正彦脸上变色惊问道:“是何人如此厉害?” 苗傅一脸神秘只笑道:“此人在我府中刘兄与我一起去见自然就明白了。” 刘正彦满头雾水却也不便再问只得相随苗傅身后与苗傅一起往着他住处而去。 第十八章 两人带着百多骑护卫一路上风驰电掣片刻之后便已到得苗傅府内。那苗傅下马之后便携手刘正彦手一路到得自己府中书房之外。 他越走近神情越是郑重待到得书房外时便是连脚步也放轻不少。 刘正彦看的大奇这苗傅一向自视甚高连王渊压他一头也是令他极为不满今日如此恭谨却不知道房内是何人物竟能让他如此高看。 房内一灯如豆两个人影正自安坐房中对面而谈。 苗傅先咳了一声然后方才踏足而入。 刘正彦紧随其后进入房中。却见一个身着蓝袍腰悬宝剑的红脸中年道人正面对自己而坐。看到刘正彦进房那道人注目一看双眼精光暴射令他不敢逼视。 “苗将军咱们说好了不见外客怎么带了人来?” 那道人也不理刘正彦只扬起了脸逼问苗傅。 苗傅满脸堆笑搓手答道:“此是御营副统制刘将军说起来并不是外人。又因着守城大计我一个人全拿主意不好需得知会刘将军共同协力这才请了他来姚真人不要介意的好。” 这道人便是姚平仲他是西军大将靖康变时与种师道一起援救东京时苗傅不过是禁军的一个中级军官曾经在他手下效力对他极是佩服是以很是恭谨。 姚平仲自然也知道刘正彦底细说起来刘正彦的父亲刘法也是西军大将与姚平仲谊属同事颇有交情。 只是他因王渊被杀一事对刘正彦并不满意。王渊虽然失去将士拥戴毕竟是待刘正彦不薄此人因为自己份位低下亲军被削就对老上司和恩主动了杀机甚至是亲手挥刀将王渊的级斩下此事纷传江南姚平仲未入临安便已知悉。 他宁愿见苗傅也不愿与刘正彦见面正是为此。 刘正彦却不知道他的想法一听苗傅称呼他少年时也见过姚平仲几面一经提醒自然立刻想起。 当下拱身做揖深深一拜向姚平仲道:“原来是姚世叔在此怪不得苗将军智计连出战意十足使得军心稳定若非如此咱们早就逃窜沟渠没准横死道中了。” 姚平仲冷哼一声嗤道:“不敢。姚某已经出家为道士世俗的称呼就不要了刘将军叫一声真人足感盛情。” 他语意冷漠刘正彦很是尴尬当下只得直出身来不再言语。 苗傅心中暗笑这姚平仲在军中威望却比他二人强上许多厚此而彼比对他的地位无形巩固大有助力却教他如何不喜。 当下上前插话道:“真人昨夜说的缠布夜袭扰乱即退之策果真是有奇效。敌人闹了一夜今天再也不能攻城士气大跌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他现下虽是节度使御营统制对这老上司仍然极其恭谨言语中不但大加赞誉而且也极尽谦逊。 姚平仲回过脸色向着他微笑道:“其实姚某善突骑并不善智谋审时夺势以死守之论劝将军夜袭之策破敌的却是我这小友。” 姚平仲如此一说不但苗傅脸上变色就是刘正彦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亦是面露诧色。 要知姚平仲身旁所坐的白衣少年不到二十年纪虽然气度沉稳看到这两个权倾朝野的将军入房也只是先欠身一礼并没有什么不安的神情却终究因为年纪太小不为二人重视。怎料姚平仲如此一说种种举措竟是这少年一意促成却怎不教他二人大惊失色。 苗傅心中更是怀疑不敢相信。他与刘正彦原本就是庸懦冲动的中人之才并没有急智和长远的眼光。因为一时不愤又想着兵变后可能并不会遭受攻击甚至并未考虑太多后果就悍然政变。待知道刘光世全军攻来韩世忠等人按兵不动后而长安诏书势必要很久才会到来两人顿觉大势不必。他们又害怕刘光世的威名又觉得众寡难敌商量一通后竟是别无办法。 两人也真荒唐计较之后竟决意带人去显忠寺尔赵构赐给铁券诏书赦免二人死罪然后带兵开城出逃再看后事如何。 若真如此刘光世入城拥立赵构复位必定大出追兵追杀二人。赵构复位后重得大义名份这两人亦必定无处可逃必定死于沟渠。 正要分头行事却是姚平仲寻到苗傅府中与他当面交谈。以利害相劝让他固城死守只要等靖康天子诏书一到则大事必定。 因着姚平仲的资历威望苗傅却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心中一定他也不是完全无能之辈安排城防鼓励军心动城中百官督促百姓至城下协防种种举措很是到位刘光世不能仓促破城也是因为城防尚算稳固。 再有夜袭一事对方想短期破城已属绝无可能之事。 他一心以为姚平仲是西军大将资历经验都远过于他只要听命于他必定无事。谁料此时此刻对方却说出这些见解计策却并是出于一个白衣少年之手却教苗傅如何不惊诧莫名。 他期期艾艾半响过后方才向那少年拱手一礼道:“苗傅谢过足下指点之恩不知道尊姓大名?” 那少年仍然是面带微笑并不以对方表情的变化而改变。仍是手中执书向着苗傅笑答道:“岂敢在下虞允文不过是一介白身哪敢当将军的谢。” 苗傅面无表情只道:“达者为师苗某身家性命都赖足下之赐区区一谢尚不足以报大恩。” 刘正彦亦是上前谢过只是心中怀疑觉得应是姚平仲不欲显露名声是以将功劳推在这少年身上答谢之时态度只是敷衍而已。 虞允文并不在意他此次与姚平仲出川游历先到陕西然后化装潜入中原却是由河南到山东然后过江南下一路见识增广气途涵养原本就是绝佳到得此时虽然一袭白衣气度模样却是远过常人。 苗傅见识到底要比刘正彦强过一筹见这少年模样便知姚平仲所言不虚。 宋朝的建节大将多有自己的文人幕僚。那刘光世早早建节为帅身边的幕僚小吏足有数百文案令旨策画帮闲都需落魄文人相助。 他见这虞允文很是年轻又是白身打扮料想并未中举应该是姚平仲的亲朋故旧之子随他一同出游增长见识。他此时既然建节为帅若将此人招在身边自然是大有臂助。 心中有了计较便坐到虞允文身边对他大加赞赏言语中颇有结纳招揽之意。 虞允文却是装做懵懂只与他虚与委蛇只做不解其意。 半响过后几人寒暄良久苗傅只是不能开口知道对方并不愿意也只得罢了。他突地想起正事因向姚平仲和虞允文问道:“两位今日敌军已去来日必当攻城不知道还有什么破敌之策?” 姚平仲与虞允文相视一笑只不答话。 苗刘二人大急只是连连打拱一直询问不休。 半响过后姚平仲方挥手道:“破敌之计吾心中自有成算你二人只需先上城头苦守等时机一到自然相告。现下讲了也没有用处不如不说的好。” 苗傅与刘正彦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问。 姚平仲毕竟是资历军功都远在他二人之上此番相助又不要保举功名显然是一心相助不使城中生灵涂炭而已此人既然胸有成竹自然也不必再问。 两人当下连连施礼又寒暄盘桓好久方才一起退出自又去安排守城之事。 待他二人连袂而出姚平仲方才收了笑容向着虞允文恨声道:“原以为这两人还算人物这几天看下来真是烂泥不可涂墙!” 虞允文也是面露忧色答道:“不虑后事而先逼康王退位闻大兵将至竟欲奔逃今强敌环伺亦无坚拒之心这样的将军如何能打得仗。” “不错若不是咱们恰巧到来临安城早落到刘光世之手这两人也必定如同丧家狗一般被人撵着到处跑。” 两人相视苦笑连连摇头。 半响过后虞允文向着姚平仲含笑问道:“适才你说有破敌之策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字。” 姚平仲大感兴趣倾身问道:“你却说说看?” “无他一个拖字而已。” 虞允文站起身来在灯下漫步游走侃侃而言道:“强敌围城之势已成夜袭一事可一不可再唯今之计唯有坚定这苗刘二人固城死守的决心以坚城固守而待时机变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看向姚平仲微笑道:“你哪有什么计谋哄这苗刘二人罢了!” 姚平仲先是瞪眼看他半响之后方叹气道:“我这点心思确实是瞒骗不过你。” 见虞允文含笑不语他又道:“走不能走自然死守。临安城也算坚固尚有精兵万余只要主将一意死守必定还能拖上好久。这两人决心不足老姚我只好在灶下添柴给他们加把火。至于后事如何以我看来终究要看靖康天子的举措了。” “不错。咱们能做的也只能如此后事如何自然要看天子手段。” 虞允文低头沉思片刻终抬头一笑向姚平仲道:“依我看来天子已非常人可以揣度虽然局势千变万化扑朔迷离不过终究是有办法的你我二人因缘际后只当看一场大戏也当真是人生快事。” 千万人的生死天下大局这少年却是随口说来恍若家常。姚平仲也不以为怪只与他相视大笑而已。 他原是武将这一场大笑中气十足苗府上下尽皆听闻笑声过处却教人骇然变色不知所已。 第十九章 史载:靖康五年春三月刘光世将兵五万围临安昼夜而攻傅(苗傅)于堂上悬天子相率将士朝傅更言:无他生死乃命唯尽节耳。将士感奋人人尽泣大小数百战而士气不堕城因得守。 时光恍惚而过转眼就是靖康五年四月。 一个身材高瘦身着黄袍头戴黑色软脚蹼头的男子正伫立在一株含苞欲放的桃树之前静静看着。 他脸色白皙红润显的极是健康下巴上的胡子并不很长修饰的极是齐整。他是大宋的天子一国之主自临安一封奏折飞送来后这一地位已经无可动摇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 在他身边几十个宦官和宫女环绕侍立因着皇帝看过一封奏书后就陷入沉思各人知道官家在思虑大事一个个屏息静气不敢大声唯恐惊忧。 “江南的春天想必已经是很好看了这还是个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啊。” 赵桓并没有象众人想象的那般正在思谋国事临安的一封奏折却引起他的旧日情怀。他在江北成长江南求学那绿树桃花青山古宅小桥流水处人家都曾引他的思古悠情。只是当日陶醉在江南古建筑的风光与韵味的同时却并不曾想到自己能够穿越千年有机会亲身体验。 行人司成立不过半年人手尚未过千其中赵桓以粗浅的从间谍小说上看到的知识来亲自培训出来的干练人才不过数十人。 由旧统新历练中得真知行人司真正能起到作用还得两三年后。 在川陕各处部队驻防动静民间粮食收成气候、百姓琐事、甚至官员吃请家常小事都渐渐有各处的分部侦辑汇总上报给赵桓。 而在川陕之外行人司的触角刚刚伸出并不能形成有效的情报网络。 这一次的临安事变虽然赵桓早有预感也早派出了行人司中几个精干的细作潜入临安随时侦察情报却因为地位不高通迅手段落后等兵变生苗刘控制全城局势真转而下派往长安的使者都出后行人司的情报才刚刚上路。 赵桓想到这里只是轻轻摇头。 开春这几个月来他先是在政治上压服打击了不少鼠两端的官员屡次下诏减免赋税下令各地官府节省用度不准浪费除此之外又断然拒绝女真人的请和。 “朕将兴百万之师穷其百年之运所请议和一事朕在位一日绝不允准!” 诏书一下赵桓威望之高在川陕各地所得人心已经远远过了不同意议和所带来的损失。陕州、潼关等地敌人无可守御早就自动退出收复陕西门户后短时期内长安安如泰山已经成为兴复宋室的最佳基地。 “陛下李纲、谢亮、张浚、赵鼎求见。” 赵桓自沉思中惊醒沉吟片刻吩咐道:“传见。” 待李纲等人入内赵桓早就进入室内正襟危坐不敢怠慢。各人依次行礼赵桓照例寒暄几句依例赐坐。 张浚性格急切先向赵桓问道:“陛下臣等已知道刘光世起兵一事建康距临安距离很近此时想必刘部兵马已至城下甚至攻入城内也未可知。陛下此事该当如何料理?” 赵桓微微一笑向他道:“卿位列枢相此事卿自己没有想法吗?” 张浚先是一征然后答道:“前次苗、刘二人奏章已至陛下已经命人前往临安颁诏刘光世既然已经起兵料想不会受诏。况且受诏之前临安亦不一定得保。依臣之见康王已经退位不论光世拥立于否陛下皆不可再误一定要让康王退位不得再改这是一。” 赵桓终稍稍动容心中知道这个原本赵构的心腹大臣在长安见识半年之后终不再有鼠两端之患。 因轻轻点头正容答道:“这一点确是重要卿的意思朕明白了。” 李纲等人亦附合道:“此言正是天无二日当日陛下权宜之计今日既然有人代陛下行事则再也不可承认康王为帝。” 张浚又道:“文事是咱们占了先手康王退位虽然是被逼不过他自己下诏退位又有隆佑太后诏书统江南都已知晓陛下诏书一到则人心自然知道取舍。然则刘光世若是得了临安拥立康王复位以臣愚见不以武力征讨很难以诏命让刘光世奉命也难以让康王前来长安。” 李纲接口道:“康王来长安则为皇帝亦是康王若不然留临安则虽康王而皇帝。” 他言简意赅却是一针见血。 康王虽然退位甚至被软禁不过只要一天留临安就仍然有复位的可能最少也能挥出远远过藩王身份的影响力。 而如果以赵桓诏书所命让康王星夜就道立刻奉隆佑太后前来长安则就算给他帝王身份也只能做个藩王。 赵桓心中暗赞这李纲当真老辣。 因向李纲问道:“李卿意下如何刘光世如此行事已与谋逆无异该当如何处置?” 李纲喟然一叹他很不愿意却又不得不答皇帝的话而身为平章军国事也不能敷衍了事。当下只得答道:“唯今之计不动大兵很难平息刘光世之乱。刘部虽不算精兵不过左护军全部有五万余人以苗、刘之能多半守不住城。于今之计唯有迅调集大兵沿荆襄顺江而下两月之后兵临江南。主将以臣等会议结果当用曲端为主帅吴玠、吴璘为副率强兵十万以狮博兔在康王不能重新收拾江南局面之前必要剿灭刘部主力奉隆佑太后康王前来长安。” 他语调虽然平静却也有种掩饰不住的无奈。 金人求和明显也是因为内部争夺谙班勃极烈皇储位时没有心思南下富平一败主力退出一时无法与宋军在陕西争胜。 现下金人已经解决了皇储问题虽然完颜娄室病逝完颜撒离补、撒八、龙虎大王、勃室等诸多女真万户都渐渐由北而南驻扎在河东、河北、山东诸路一旦金国上层下定决心随时又有十几万人的女真、汉军、契丹主力由河东太原而下直攻入陕。 宋朝现在的军事实力已经是很明显的分为陕西和东南两路。西军勇悍敢战野战照样能与女真人争胜东南刘光世与韩世忠两部近十万人也是守土主力若没有这两部大将女真人尽可横冲直撞东南半壁江山国家财赋之地很难保有。 然而事情展到了这个地步再想保全内部平和一力抗金的局势也是绝无可能。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在赵桓刚回时的权宜之计此时已经不可再用。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站在了擂台上搏杀不打个你死我活绝没有收场的可能。 待李纲缓缓说完堂内立刻寂静无声。 谁都知道这是明智之举却是谁也不愿意先出声赞同。这一类天家争位的血海厮杀虽属必要也对国家大局有利却是没有大臣愿意在这种事上大出风头。 赵桓闭目摇头心中也很难决断。 他当然也知道以中国的传统文化历史甚至是权术财政上的任何一点来考虑对赵构都要赶尽杀绝才好。 但是内战争端死的全是中国男儿痛的全是大宋百姓而得益的无疑正是磨刀霍霍的侵略者。 他想来想去却也觉得此事无奈。他自己就算可以接受另一个在身份地位上与自己相同的人那些臣子、将士、百姓却主动替他这个皇帝不值不甘不堪。 “唉……” 他长叹口气向着李纲问道:“卿规划周详朕没有什么疑问。只是曲端与吴氏兄弟一去西军十万出陕若是金人来攻又当如何?” 李纲道:“西军在富平战时足额十八万人战后有些死伤也是补了回来。今所说的十万大军从征由陕西六路调走六万其余人数由川中四路和荆湖两路调集地方守驻部队补齐便是。” 赵桓点头道:“如此一来陕西仍有十万劲兵以上女真来攻驻城据险而守也不至太过狼狈。” 众人俱是点头这一方案是李纲与张浚、赵鼎等枢密使日夜相商多次推演在务必要一战败敌不可拖延时间的做战计划下又不能动用太多西兵出征又得给刘光世等叛军极大的压力调用六万主力配合几万地方守备部队人数已经不可再少。 见赵桓沉默不语张浚突奇想向各人道:“若是韩世忠能出兵相助甚至不用西军主力前去也可成事。” 李纲摇头苦笑道:“此人素有忠义之名虽上表奉诏承认康王退位只奉陛下为主。然则让他兵前去临安一者此人是镇守大将不可让江防空虚。二来他也必定敷衍了事不会如此急切对旧主太过无情。” 他们就在这御园的滴水堂中议事此时春暖花开和风阵阵坐在这花园堂上满目桃红柳绿很是惬意。 只是当着如画美景讨论的话题却是如此的沉重严肃令人觉得压抑难当。 半响过后赵桓却是摇头道:“此事先且如此料理诸卿可以准备。然则朕心中思虑最好是有更好的办法不大动刀兵为佳。” 第二十章 殿前会议 御前会议讲到这里自然是以皇帝的意见为最终结论。李纲等人见赵桓并不愿意大动刀兵心中一面觉得轻松却也担心皇帝当断不断日后反受其乱。 待其余诸人一一退出后李纲到底停住脚步略一迟疑之后便回过脚步向着赵桓道:“陛下有些事该当杀伐决断不可太过慈软。” “哦?”赵桓嘴角带笑向着李纲问道:“李卿此话是何意?” “一部左传当可解陛下之惑。” “若是大家都退两步岂不是海阔天空?我大宋太祖太宗之事就是前车之鉴。” 李纲面部抽筋若对方不是皇帝当真是要加以训斥才是。只是他身为臣子又是儒家名臣有些话却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 呆了片刻之后方才又道:“陛下既然说到太祖太宗前事那么就该好生想想祖宗当日心狠的苦心。” 赵桓低声苦笑知道不论古今涉及到政治斗()争无非是要以权术手腕加上残酷心肠只有这样才能是成功的基础。 他心中明白也做的出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就这么一直做下去历史不过是换了一个强势帝王于天下大计不知道有什么根本的改变。 文明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赵桓深知其理。只是该如何去做自己心里却也没底。 他沉吟着迷茫着也有一点点的软弱半响过后方道:“李卿你说的朕都明白朕……自有分寸。如何料理九弟的事朕其实都想好了。卿大可放心祖宗基业万里江山亿兆生民我一家人的亲情算得什么?当年范文正所言:一路哭何如一家哭朕记得朕也明白。” 他的话说的并不很有条理章法意思却是明白清楚。 皇帝如此亲切诚恳的和自己说话却是从未有过。眼前的这个皇帝与当日东京城里的胆怯自私不同却又多了一些教人叫不清楚的东西。 阴冷每一个接近赵桓的人几乎没有见过他怒每次接见臣下甚至是小臣宦官军人百姓都从未见过赵桓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每天每时每刻他都是笑脸迎人甚至有帖身服侍的人在皇帝睡梦时也看到皇帝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唯其如此才更加的令人觉得难以亲切。 赵桓因着李纲诚心待已对他终于难得的畅开心防话虽然说的不明不白却是清楚明了绝非敷衍。 李纲心中感动向着皇帝连连拱手心中又觉释然也有一丝愧疚。身为儒臣劝皇帝对付自己的亲属甚至是曾经的天子无论如何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若是皇帝因着这件事对自己更加信重那只能增加他心中的负罪感而已。 待这个老臣终于离去赵桓又安坐良久心中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克制。 岳飞! 在泰州做镇抚使的岳飞此时手中已经有了初步的班底打败过李成、平杀叛将刘经、戚方先是准南宣抚右军统制杀刘经后并其后军实力大涨后任武功大夫昌州防御使泰州镇抚使兼知泰州手下强兵劲卒已过万人。 其麾下原以河北八字军的将士为基础勇猛善战在岳飞的统率之下已经成为东南一带极有战力的强兵。 除岳飞外王贵、张宪、寇成、王经、徐庆还有岳飞长子岳云都是难得的良将勇将。岳家军已经屡立战功虽然部曲不多威名不著却已经如猛虚出柙凶悍勇猛常人难挡。 这一年多来赵桓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这个中华历史上最著名的民族英雄大豪杰大将军。若不是害怕打乱岳飞成长的过程扰乱他的经历他早便下令将岳飞调到自己身边。 时间荏苒而过岳飞已经慢慢打出名头实力越来越强虽然年不到三十已经做到一镇承宣镇抚的位置。 此时用他一来可考较此人到底对自己这个被俘虏过的皇帝有多大的忠心二来也必定如同猛虎添翼得到莫大的助力。 此人能力见识已成纵是加()以重任也必定可以放心无事了。 唯一可虑的便是岳飞个性太强太过强硬刚直他在政治上并不合格却总是喜欢做出与他武将身份并不相符的举动。 岳飞之死除了众所周知的原因之外也是与赵构多年矛盾总爆有关。绍兴七年朝议以刘光世做战无能要将刘光世部交给岳飞节制统率。然而枢密使张浚以为岳飞部曲原就太多不可增益其权于是此议做罢。 岳飞闻讯大怒不待朝廷允准便自行回庐山守墓。 赵构下诏抚慰只道:“卿前日奏陈轻率朕实不怒卿若怒卿则必有行遣太祖所谓犯吾法者惟有剑耳。” 名为安慰其实杀机已伏。 再加上北伐、手握二十二统制八十一将雄兵十万建议皇帝立储等事不但招致赵构猜忌不满也不仅仅是秦桧要置岳飞于死整个南宋的文官集团对处死岳飞一事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就是因为岳飞太过强硬、刚直清廉又肯任用文人幕僚。 这一切的一切太象一个军阀和成功的开国帝王而不是忠心耿耿的武将。宋至立国便以守内虚外为要务虽不致于量中华物力以结外国欢好但赵构是宁愿不要北方故土也不能容忍家父亲和哥哥回来和他抢皇帝的人更何况一个武将家臣有可能夺去他的赵宋江山! 如此一来岳飞不死何人当死? 赵桓每览史书感叹赵构阴狠残酷的同时却也明白岳飞这样的个性和抱负遇到赵构那样的帝王其下场如此已属必然。 而这个极有个性和能力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帅才如何在自己手中用好却又不使他脱离掌握成为赵桓使用岳飞最大的困扰和难题。 而此次临安兵变也必定将成为赵桓使用岳飞的最好良机。 事若成则君臣两利从此可以大用重用岳飞东南一地几年之后就可确保进可攻退可守。 想到这里赵桓终下决心。稍一思忖过后便向身边的小宦官令道:“传王用诚薛强!” 这两人一个是年轻的翰林学士人品厚重可靠一个是从龙卫士拔擢起来的年轻将军一个二十出头稍显老成一个二十不到机灵多变一文一武想必能够相辅相成。 薛强身为殿前班直的卫士领一传即到。这一年多来种极等人多被赵桓放到军中历练种极已是吴玠帐下副下此次收回潼关等地虽未带兵厮杀却身为前部锋将大出风头使得薛强大为眼红。 他到得赵桓身边因为是带御器械并没有解下佩刀便是一手按刀一边躬身向赵桓行了一礼。 看着薛强用探询的眼神看向自己赵桓哑然失笑。这个少年侍卫因为太过机灵不免有些聪明外露多嘴多事这一年多被他放在身边一直捶打教训却是长进了许多不再毛躁。 他只是摆摆手让薛强站过一边并不与他先讲。 稍待片刻那王用诚也匆忙赶来一板一眼的跪下向赵桓行礼然后便朗声问道:“陛下诏臣前来有何吩咐?” 赵桓略一沉吟便将令这二人前往泰州一事说了。 王用诚并不迟疑立刻答道:“陛下命臣为宣诏使者臣必定刻日就道日夜不停飞赶往泰州命岳飞起兵剿灭逆贼。” 薛强却是道:“若那岳飞不奉诏又当如何?” 王用诚接话道:“哪有此理?岳飞、杨沂中、韩世忠等人俱奉太后诏上表陛下愿从此听命不违。为国大将者岂有心口不一的道理?” 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掷地有声薛强无可辩驳却只是觉得他太迂腐因而面露冷笑。 赵桓知道这薛强灵醒心中对他很是赞赏但为了增加他的信心却顺着王用诚的话头道:“不错朕听说岳飞背刺精忠报国四字其忠忱若此必无可虑。” 薛强仍不服气却也只得跟着皇帝说道:“那我可没有什么好说陛下意思是要我护卫王大人的安全这一点绝无问题。” 赵桓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赌搏他买的是自己通晓岳飞的见识、报负、能力与他的忠义之心。买对了则万事好说错了除了仍然要调动西兵南下大动周章外也别无太大损失。最多延长东南的稳定和对岳飞的使用罢了。 他挥手让王用诚和薛强退下一边心里暗暗的想:“但愿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对刘光世起兵一事自此分为明暗两线来进行。 公开的方面由李纲领衔宣示天下说明刘光世是逆贼剥夺他的一切官职凡从逆诸将及时反正则无事继续从逆则一并以反贼论处。 同时下令江准驻兵、两湖、两浙诸路兵马不可轻动凡不奉诏令而轻一兵者必斩不赦。 以刘錡为永兴军马步军总管负责长安一线的安全;以张俊为鄜延军马步军总管刘锡为熙河经略使马步军总管这几人都是威望很高的名将大将统率十万西军精锐进攻力虽不足用来守御则稍稍让人放心。 而环庆军都总管吴玠被授两浙招讨使率御前亲兵侍卫司马军都指挥使吴璘、秦凤军总管关师古、副总管刘惟辅等西军大将集精兵六万开始往汉中集结出旌旗招展关中、汉中震动朝廷决意征伐叛乱彻底解决东南的决心传遍天下。 第二十一章 重用余平 靖康五年四月中西军六万齐至汉中同时平章军国事李纲离开长安决意到襄阳指挥这一场关系国运的内战。 途中李纲命湖北路安抚使勾涛、湖南安抚使折彦质等诸路使司集结各路司禁军、厢军诸部一并纳入吴玠所部这样一来吴玠到达临安城下时将过十万大军。 而在李纲尚未动身之前手藏赵桓密诏的翰林学士王用诚殿前司副指挥使薛强轻装简从带着百余人出长安由汉中出饶凤关沿汉水而下直到武昌由武昌上6直奔泰州。 整个行程约五千余里如果是枢密院的黑牌五百里加急这段路程大概十五天到十七天就可走完。王用诚和薛强知道事情紧急如果要避免大规模的内战就必须兵贵神赶在刘光世攻克临安或是康王重新掌握东南大局之前说动岳飞等人出兵他们接到诏命之后立刻动身因为诏使走的路线又是北线安全快捷一路上不停的更换马匹以着比枢密黑牌更快的度向着泰州疾驰而去。 自富平战后女真人退保河东、河南解()决自己的内部皇储之争在江准一线也只是以小规模的骚扰作战而已。山东、河北等地义军仍然是扰乱金国的心腹大患拖住了大批的金军主力。在这样的情形下宋军主力的调动将来可能的内部厮杀却令得金国上下弹冠相庆兴奋不已。而在宋国境内凡有识之士无不痛心疾却也没有办法。 任谁都知道天子位的争执是没有办法妥协的。在这样的大宗旨下任何企图罢战熄兵的愿望都会被视为对某一方的不忠而最终招致灭顶之灾。 赵桓自派出薛强和王用诚后虽然相信岳飞最终会听命起兵却仍然做出了万全的准备。李纲出长安往襄阳张浚至兴元都是他的安排。无论如何他知道在这一件事上不可再拖也消耗不起了。 只是旁人却是想象不到当此局势严峻之时皇帝精力最被牵扯的却是一些法律条文的颁由和实施在赵桓眼中哪怕是真的西军直入临安在东南打个昏天黑地其实此战仍是必胜并不值得太多关注。 唯有种种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上的改革才是重中最重。 他的官员学习班制度使得境内官员闻风丧胆而掌握着对官员考察审讯之权的登闻司更可令所有的官员毛骨悚然。 特务政治当然不好也并没有那么大的用处。赵桓自己当年做皇太子时老头子赵佶并不喜欢这个王皇后的遗腹子而是更喜欢文采风流长相俊秀的第三个儿子郓王赵楷因着这种宠爱赵佶任命赵楷为提举皇城司统率这个北宋最著名的特务组织。因其所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赵桓都得顾虑到赵楷在背后给他下绊子使阴招。 而当金人入侵赵佶匆忙将帝位传给赵桓时赵楷心中不服竟有率领皇城司的心腹闯宫的谋逆之举。只是他带着的几百特务在面对把守宫门的步军都虞候何灌的三尺利剑时当场溃散全无用处。 而在情报的侦辑上所谓的皇城司也仅仅是个摆设罢了所侦察上来的情服都浮于表面根本不能当成统治的有效辅助。 而可以风闻奏事专职对官员进行弹劾举报有着无限制的捕人权的登闻司却是堪比唐朝来俊臣和周兴的恐怖所在。 其实登闻司的构造原理是赵桓结合了后世很多成功的经验组合而成。在结构上效能上唐朝那样的不分清红皂白的乱拿乱打乱杀又如何相比。 此时就在赵桓的眼前身着绯色盘领横襴衫头戴漆纱蹼头足蹬乌皮靴的余平正手持一张公文神采奕奕的向赵桓口说指划汇报着这半年来的成绩。 “风闻传问九品以上官员三百四十一人查无实据亦无异样的一百七十余人其余诸人又情形不一。 财产来历不明与收入不符者五十余人; 与地方大商勾结以官身经营私产者三十余人; 常口出怨言对朝廷不满者六十余人; 有勾结女真阴谋降叛者十余人; 其余诸官怨望、骄惰、扰民、各有不同。” 赵桓淡淡一笑先让他坐下然后方道:“不错坐实罪名后上报三省政事堂如何处置由政事堂决断。” 宋朝官员收入极丰仍然不能杜绝贪污行为的存在。而整个文官集团官官相互也并不觉得贪污是如何了不起的罪名。 当官自然要致富这也是当时人的理念。如此一来对贪官的监督和查察就有着先天上的困难在有宋一代官员贪污也是痼疾很难消除。 赵桓现在拿旧有体制慢慢开刀先并不减免官员俸禄却是开创了官员申报财产的先河。如此的理论要在千年后的欧美国家才开始实行却被赵桓这个穿越者轻轻拿来用了如此一来效果当真是好到不能再好无数贪官污吏就因着财产申报后收入与财产不相符这简单一条就被拿捕定罪无可推脱。 至于勾结女真除了少数边境上的几个官员外多半只是借口。登闻司对内不对外官员是否忠于赵桓是不是对赵构尚有同情和效忠之心才是他们查察的关键。 至于官员不可经商不可怠政赵桓亦是采取了后世法规他当年用这个打倒过不少政敌用起来得心应手。 他使用的正是改良的明朝大臣张居正的“考成法”对地方官员的政绩量化标准交代的任务以公文的形式下达分批设号在限定时间内要完成一件公文上所交待的政事。何时完成需要留底若是并未完成需详细交待理由说清原故。 就算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原因尚要()记过更何况是那些推诿惰政惯了的庸懦官僚。 这财产申报和考成法两条正是赵桓赐给登闻司的两大利器扫荡之处从官员无不摧眉折腰胆战心惊。 数月来除了当朝的宰执们并未公开反对外已有无数官员上书请求罢登闻司一如宋朝旧制。 而激切者更是要求皇帝斩余平以谢天下。 这些人却全无例外的被到各地的学习班在双规中学习着考成法的精要不等写下一个大大的“服”字休想毕业重新为官。 这些举措唯一不激起大规模反弹和强烈敌意的最大因素就是不论是登闻司或学习班都不得以**上的刑罚来惩戒官员。熬夜攻心疲劳轰炸书写学习心得亮相检讨种种手段层出不穷令不少人生不如死却都是精神折磨绝不涉及**。 赵桓正自得意却听余平道:“陛下虽然如此到底登闻司没有刑讯权办起事来诸多不便若是陛下信臣允臣以刑讯来审理犯官则收效更佳。” 看着他舔着嘴唇一副嗜血模样赵桓心中厌倦心道:“软刀子杀人才最厉害当真是蠢。” 脸上却是带着笑意向他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凡事要慢慢来。卿不知道诸臣间对卿颇为不满若是刑讯出事朕亦回护不得。” 余平浑身一震知道是皇帝点醒自己。他现在位不高而权重虽然官品不过是六品就是连政事堂的参知政事们也不敢小觑于他。 而这半年以来抓捕的官员众多又有谁背后没有几个靠山?诛余平以清天下妖氛的说法早就流于坊间若是自己贪得无厌惹得皇帝厌倦下场则必定凄惨。 他原就是聪明人此时略一思索就立刻醒悟连声道:“臣思虑不周差点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恕罪。” “卿也是勤劳王事何罪之有。” 赵桓见他慌张反道回转过话头着实夸奖了他几句。现下刚在川陕各处推行考成诸法过一阵子还要推行全国江南两湖两广福建一并施行正是用人之际他却不想这余平此时就生出什么异样心思。 好生抚慰一通之后便让这余平退下。 赵桓轻轻伸指弹弹衣袍下摆上并没有的浮尘令道:“来传诏赐余平金银玉带文阶升二等。” 他身边自有一堆为他草诏的知制诰、翰林学士。这样的赏赐并不需要翰林学士执笔一个身着绿袍的知制诰立刻上前奋笔疾书顷刻之间草诏书成颁示天下。 两更了啦同学们给票了啦。 还有推荐糖加三勺的《生肖守护神》 推荐戴小楼同学的《大宋时代周刊》 这两人调戏我 第二十二章 学习心得 秦桧自加入堂下学习后在开始就认识到了这一关难过。几个月下来同期学习屡屡犯规眼看学习的期限一加再加那丁薄和何粟二人学习期限已经加到四年两人都是须白皆白的老人自己屈指算算只怕今生再也没有机会毕业想到凄楚处两人却是落下四行老泪。 秦桧见机的早人又灵醒自入班学习后就紧跟着教谕和讲师的脚步老老实实不敢稍有懈怠。开春之后又先在长安买了宅院又写信让家眷自江南过来竟是在长安城内安下家来一心一意要做个好学生了。 如此一来江南乱起长安人心惶乱。皇帝身边的大臣有不少将家人产业留在江南虽说西军精锐南下叛乱不怕不平只是枢密院的黑牌军报并不瞒人各人都知道刘光世军费不足军心不振为了鼓励军人士气竟是放纵军队在江南抢掠。 消息传来长安本地的百姓不过痛骂几句赞几句西军无敌自能剿平叛贼便罢。而各人干系到产业和家人性命痛骂之余不免悬心。 于是不但丁薄与何粟等人愁眉苦脸其余家在江南者也是整日长吁短叹难以欢颜。 秦桧一来学业顺遂这堂下学习的内容不外乎是赵桓改良的一些后世法条法令还有一些忠君报国民族大义的政治讲义他连科举也中得只要用心来学自然是得心应手。 他却不如那些被迫学习的官员们对这些内容有本能的抗拒只是照本宣科并不理解其实质。《官员责任制度》、《诸子百家论》、《秦法汉法考辩》、《试论两税改良》《西域各国见闻录》除了吃饭睡觉必要的应酬之外秦桧每天每日都抱着这学习班里的一本本讲义拼命研读。 这些东西都是赵桓借着探讨古代学说和文献的名义或是改良法律的噱头用后世的很多成熟的政治制度的学说和理念加以改良和包装塞进了讲官的讲义之中。 其中有来自西方国家的政治学说和构架也有中国千百年下来封建制度中的佼佼者们明的很多切合中国实际的改良制度。 将丁税杂税一并交纳省去了若干环节的一条鞭法。 在一条鞭法上更加先进的摊丁入亩。 秦桧在夜间阅读到这两条时虽是冬夜竟是额头冒汗不可遏止。 他一向自忖聪明总觉得天下间人没有几个与自己比肩而到得此时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敬佩之余不禁去打听这些讲义教材的著者是谁。谁料他百般打听却是全无头绪时间久了只得自己没事击节赞叹恨不能向者著书者请教以为平生憾事。 这一日下学之后他原欲即刻回家继续研读到了内院大门处却被几个官员挡住去路。 “啊竟是朱相公?” 看到为的那人身着朱紫站在学院的青石台阶上顾盼自雄正是那尚书左仆射同平章政事朱胜非。 秦桧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施礼笑道:“今日好大风竟吹的朱相公到咱们这里来了。” 朱胜非不知怎地看着这青年才俊并不顺眼只是同在朝中为官今日自己路过此地不合被何粟与丁薄等人缠住当年旧谊很难尽消这才停步说话再遇到这秦桧却是越的不是滋味。 他拱拱手只道:“秦大人一见少教。” 他态度冷漠却是对了何粟心思。 这秦桧全无骨气与讲堂内的教官们打的火热学的又非外起劲何粟也是看的他不顺。 见朱胜非如此便笑道:“藏一兄这秦大人在学习班内很是得意咱们老矣将来的事还是要看秦大人这样的聪明人哪。” 何粟为宰相时朱胜非不过是东道副总管知应()天府经历官阶都差了老大几级。宋人最重资历他现下虽是宰相也不敢对这老臣怠慢。 当下换过脸色向着何粟笑道:“正是如此我看陛下的意思对堂下学习中的优异者将来必会重用。秦大人简在帝心将来必定出将入相位列宰执指日可期!” 他说罢哈哈大笑何粟等人自然凑趣一起抚掌大笑。 秦桧气的昏他自中进士以来还没有人敢如此折辱他。当下只想抱拳便走想了一回却是平心静气向着朱胜非道:“秦某谢过相公吉言但愿有相公所言的那天。” 他如此不卑不亢却教朱胜非大是尴尬。其余几个看热闹的官员也知道秦桧没准当真能位列宰执之位当下连忙插上几句闲话将这小小过节揭了开去。 何粟见朱胜非面露郁郁之色知道他作秦桧一来是对此人看不过眼二来必有心事。因向朱胜非问道:“藏一兄看你脸色郁郁似有心事?” 朱胜非长叹口气拂袖道:“朝廷大举用兵吴玠由汉中出饶凤关所部兵马也已齐集。听说镇守平江的杨沂中也是不稳若是他也反戈相向东南必定糜烂至不可收拾。”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是江南人一听他说各人都是急不禁七嘴八舌问他情况究竟如何。 朱胜非又道:“以我之见自然还是宣慰最好。刘光世也是将种世家子弟哪能就这么轻易反叛了。国家宣示大举用兵此人就算有心投顺也是骑虎难下啦。”这种皇位之争最是敏感朱胜非原籍平江生怕平江城也陷入战火中一时不愤竟是将心底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便是自己打了一个寒战。待看看众人都并()无异样表情却才放下心来。 何粟见他如此自己虽然也是一脑门的官司却是好生劝慰了他一通。 寒暄几句后何粟当先笑道:“相逢不如巧遇今日老夫做东请诸位至舍下一聚。” 他原是国家重臣虽然现在并不得意众人也却不过他的面子只得一一应允。何粟看一眼秦桧又道:“秦大人也请一起。” 秦桧谢道:“下官怎敢叨扰。” 何粟皱眉道:“秦大人瞧老夫不起?” 秦桧眼眉一跳心中不爽之极却又强按下心火勉强笑道:“怎敢老大人如此一说下官自要奉陪。” 何粟轻轻一哼也不与他多说先让着朱胜非上了车马然后自己紧随其后。其余各人也有坐轿也有骑马的各人跟随在后过不多时便到得那何府宅前。 虽然只是暂且安身各人慢慢明白东京在赵桓眼中并不是战略要地而江南是偏安一隅的局面关中虽然残破却有潼关函谷之险西军精锐尽数在此看皇帝的意思这几年内都要在长安来统领全局无奈之下也纷纷开始在长安置宅买业这些官员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出手豪阔的不少大半年下来长安城内大兴土木建造出了不少官员豪宅这何粟的府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飞檐拱斗碧瓦白墙院内杨柳成荫花木繁盛竟是在这长安城内建出极具江南风光的园林风格的庭院当真是奢华糜费之极。 何粟身为主人先至一步内院阶前将各人延请入内。 待各依官秩资历年龄坐定后何粟轻轻一掌却有十余个青衣小僮纷纷进来在各人面前斟上清茶。 秦桧刚刚举杯又闻得香风扑鼻五六个头梳高髻穿着翠绿宽领短衣的美貌女子手捧着高木方桌厨案、刀具各物凫凫婷婷进得堂来。 她们也并不多话只是在入堂之后便依次将物什放好或是涤器或是生火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堂中忙个不休。 何粟笑道:“近日有人用木桶装上江水水草送了几条鱼来虽然走了四十余天那几条鱼却是没死。今日诸君难得一来就请大家尝个鲜。”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动容。宋朝官员俸禄优厚家常却还是很少有人在吃上如此奢侈这几条鲜鱼现下还在那几个厨娘提上来的水桶内扑腾出道道水花如此美味若是在江南吃还算平常在这长安城内当真是大不易。 各人感他盛情连连称谢。 何粟摇头摆手笑道:“几条鱼不当得什么不过今日请的主厨却是难得之至。” 他咳了一声向着堂下问道:“谢家娘子还没到么?” 堂下有人答道:“尚未。” 何粟面露焦躁之色顿足道:“一个厨娘偏这么大架子。” 在座的却有知道这谢厨娘的因向他笑道:“大人不可如此这谢厨娘最重自家身份大人想必是派了下人去请她自然不肯来的。” 何粟哼道:“难道要老夫去请?听说她是川中最有名的厨娘来到长安老夫便派人先去请了莫不成有人捷足先登?” 那人笑道:“这到不是。厨娘也自重身份不可见钱而眼开。大人修书一封派了下人再去请这次就必定来了。” 何粟老大不愿却也知道下等人亦有规矩不可强迫。当下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书子吹干之后派人送出。 嗯我又被调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文学网阅读!) 第二十三章 看着那送信家人出门而去何粟哑然失笑向着各人笑道:“老人远封书子不知道多少人想得而不可得今日竟为一厨娘而动笔。” 各人也是笑当下无话一边饮茶一边谈些诗文又看着那些何府家养的厨娘整治器物收拾炉灶过不多时却见适才那送信的家人满头大汗跑回堂上。 何粟将眼一瞪怒道:“她还不来?” 那家人连连摇头指向身后。 各人一起拿眼去看却见一妙龄少女生的甚是齐整一头乌长过腰臀见各人拿眼去看她那俏脸微微一红连忙将头一低。 进得堂来先是向着何粟福了一福然后轻声道:“家主人命我送上回书呈给大人一阅。” 诸人到得此时才知道这少女竟是谢厨娘的仆女。 厨娘拿大在宋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越是上好厨娘架子便大只是架子大到谢厨娘这般地步的却也是少有。 何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命人将那女子手中的书信接过来自己展来一看没看几行却是先“噫”了一声。 待他看完将手中书信抖上一抖大笑道:“诸君也看上一看。” 秦桧好奇心大起耐着性子等各人看完自己将那书信接来一看只见一张素纸上字并不多却是秀丽小楷虽不是上佳也非得十余年的苦功方能写出。 再看信的内容却是言辞委婉恭谨。语句典雅之极令人一看便知道是才女手笔。 只是他看到最后却也是嘴角带笑不可遏止。 这书信说来说去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便可以表述:“大人您要请我来做饭请您派车来接不然恕不奉召。” 他哑然失笑。何粟等人却是笑不可遏再看那投书少女虽然还是低头不语却也是嘴角偷笑。 人的心理也是复杂适才何粟还因为这谢厨娘架子太大而恼火到得此时怒气全消满心满腹已全是好奇。 因笑道:“罢罢罢事已至此各位也想必也饿了。不必耽搁派人用马车将她接来。” 见各人并无话说。何粟又自嘲道:“老夫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难请的厨娘今日到要见上一见。” 朱胜非也凑起道:“若是整治不好自然要重重罚她才是。” 何粟抚须微笑连连称是。 那投书少女却不服气娇声道:“我家谢娘子做厨娘五年还没有客人尝了她整治地饭菜不连声叫好的。” “好好。那等你家谢娘子来了再说。” 各人此时已没有了闲聊的心情连何粟与丁薄这样的宦海老臣都好奇心大起更惶论他人。 好在那谢娘子住处极近马车出门去接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到院中有人大叫:“谢娘子到了。” 何粟听的一震屁股略微一抬差点要起身去迎。 只是突然醒悟自己是三朝老臣前任的宰相。居然起身去迎一个厨娘。成何体统。他老脸微红再去看旁人。却见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看向院中。 他微微放下心来自己差点出丑旁人也好不到哪去不会被人传将出去成为笑柄。 稍顷过后只听得堂外环佩叮当人未至就是声先夺人。 “奴家见过各位大人。” 稍近一些各人只见得那厨娘满头珠玉身佩金银饰物红裙绿裳进得堂来尚未看清模样却已是盈盈拜倒。 她声音不似适才那少女那么清脆却是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与娇柔让座中男人听的心中一动。 待她起身各人拿眼去见只见她生地只是面目清秀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美艳比何府中家养的厨娘也颇是不如。 各人稍觉失望却又见她神态从容举止循雅落落大方并不为这些男人的目光所动不觉又将轻视之意重又收起。 何粟倒并不太在意这女子的容貌只是向她笑道:“谢厨娘你架子可真大好生难请。” “大人叫我小谢便是。” 那谢厨娘先躬身答一句然后娇笑道:“仆无绝艺亦不敢如此。” 她意是用文言来答却教各人眼前又是一亮何粟大笑道:“好就请小谢为某等整治鲜鱼若是不好可要罚的。” “这是自然。” 小谢眼波流转轻声笑答并不以何粟的危胁为意。 她先用团袄围裙然后先在脖子上挂上银索以银索勾住自己的衣袖。整治完毕后方不慌不乱的走到刀案前取过鱼来掉臂而摔将鱼摔晕后再切抹批脔不过片刻功夫几条活鱼已被整治完毕。 她动作不但娴熟而且极具美感因惯熟而条理分明动作之际挥洒自若却教一众男子看的目瞪口呆。 待整治完毕后再又抹上自己带来地作料将鱼放在炉火上细细熏烤过不多时鲜鱼的香味便已溢出教人食指大动。 待鱼烤熟后一旁待应地下手厨娘纷纷而上将鱼呈给座中各人。 各人接过之后也不揖让纷纷下口去咬。下口之前触鼻之处已觉香气难奈一口咬下只觉得焦黄清脆口感绝佳。 再配上案上好酒送下当真是妙不可言。 因鲜鱼要现治现烤不停送上各人也来不及夸赞只是不住享用待肚中填满酒意上头之际那谢厨娘却又将朵下的鱼头和内脏中能食者炮制成汤以青花细瓷送上让诸人饱饮解酒。 待鱼汤喝完各人长出一口大气均觉得这一次等的不冤。 何粟也是大喜他这次延请客人原是有交好结纳之意为此将自己府中刚到的鲜鱼奉上若是整治不好可浪费了上佳材料。 他一边夸赞厨娘手艺高一面叫道:“来人赏金十枚银百枚绢十匹!” 如此重赏却教座中各人吓了一跳。这样的赏格等若一户中产之家的全部财富委实不少。 待何府下人将打造的极精巧的金银钱币送上那小谢却是并不在意先是福了一福轻声谢过何粟然后用手捏起一枚金币向着送过来地小僮笑道:“小哥儿辛苦拿去喝茶。” 她如此做派各人又刚尝过她手艺醉眼朦胧之下竟又觉得她顺眼许多简直是天姿国色。 只是宋人女伎和妓女分格甚严各人又都是朝廷重臣言语间并不敢孟浪待看到这厨娘谢过何粟盈盈倒退而出竟都是觉得若有所失。 不少人打定主意拼着花费重金也要再请这厨娘到自己府中整治一次方可。 秦桧只觉得酒意上来又见何粟只顾与朱胜非等人说话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他到底年轻醉意上头也顾不得许多当下站起身来向着何粟拱手道:“食得如此美味好酒当真是谢过老相国。只是下官不胜酒力要先告退了。” 何粟叫他前来原也不过是请他来陪客此时宾主尽兴有些话自可趁着酒意说出此人在这也殊多不便当下也不苦劝只勉强留了几句便叫上几个家仆送秦桧出门。 秦桧歪歪倒倒被人搀扶着步出何府大门后那几个何府仆役便也不管他只将手一松任他自己行走。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有些懊热秦桧又有了酒更觉得身上闷热难当。此时天色已晚长街无人他也顾不得许多将自己绯色官服的上衣衣领解开让冷风吹入竟觉得痛快非常。 若是往常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要骑马坐轿身边最少也有五六个长随跟着侍候。只是他住处与学院很近自己骑马行走不过片刻就至。因着领悟到皇帝不喜欢官员奢费索性连家人也不要有时候甚至徒步行走更何得何粟等人不满。 他信步而行刚至街角拐角处却有几双大手将他臂膀一把拧住。 秦桧吃了一惊浑身汗毛直竖喝问道:“是谁?” 却是无人答他只有人漫声笑问道:“秦大人今日酒宴那厨娘生的如何?听说你们一个个大块朵颐对着美色吃的好生痛快。” 秦桧下意识答道:“弱态生娇眼波流慧人间无其丽也。” 刚一答完却是猛然醒悟喝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此事?” 那人大笑道:“你们吃的痛快朕在外头转悠了半天原想进去却觉得里面热闹的不堪想想还是罢了。到城南军营中转了一圈回来这酒宴还是未了却遇着你秦大人也是有缘。” 话音未落却是几盏灯笼过来灯光耀眼令秦桧一时间不可视物。 他脑中懵懵懂懂并没有理会对方话意待双眼适应了灯光后方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这一来却是更吓了一跳对方笑意吟吟双眼波光粼粼却不是皇帝是谁。当下浑身酒意化成汗水流淌个干干净净。 第二十四章 赵桓却好似没看到他的表情好整以暇的踱将过来又向着秦桧笑道:“人间无其丽也?嗯不错朕也当叫一叫这谢厨娘看看是如何的美貌又是如何的巧手。” 他语气轻松好象也当真要叫那谢厨娘前来秦桧心中却是明白眼前的皇帝绝少物欲享受还是在东京时就数次减免宫中用度和他的父亲赵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纵是赵构流亡时的享用也远远过了在长安城内安居一年的赵桓。 别的不说赵佶在东京时每次用膳那侍候的“院子家”就得过百人十五盏酒上过菜肴的式样最少过百。 而赵桓宫中早传出消息这一年的用度也比不上乃父当年的一个月。 他猛打一个激灵适才的酒意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痛苦与无奈。期期艾艾半天方向赵桓道:“国事忧急东南板荡金人环伺在侧臣不能为国家解忧反而……臣请陛下重重治罪!” 此人见机的当真是快极皇帝深夜微服巡游显然不会是有闲心出来四处闲逛。国难当前大臣仍旧奢靡夜夜笙歌享乐无度。而他秦某人显然不是宠臣也不是何粟那样的老臣和重臣头上顶着一顶堂下学习的帽子还没有摘下来若是皇帝决心整顿风气用来开刀的舍他其谁? 他以不甘与痛苦的语调先行认错弄的好象他被逼赴宴一般先狠狠怪责自己一通然后请罪。如此一来赵桓却也不好深责于他。 秦桧说完只是躬身不语眼角余光偷偷抬起。想去看皇帝的脸色。 也不知道是被他地神态所打动还是心中另有计较。赵桓却是当真没有责怪他的打算待他说完便伸出手去将他一把扶起。 秦桧抬起头来虽看到皇帝仍是脸带笑意不知怎地心中仍是一寒。 他自忖聪明也确实富有政治手腕在其真实的人生中。斗倒了无数拦在他身前的军国重臣从张浚到赵鼎岳飞到张俊无不败在他手中。 此时虽然并没有青云直上。手中亦是无权不过在他眼中朝中诸人张浚志大才疏虽然略通军事不过太过刚愎迟早生事;朱胜非不过是一个庸材;赵鼎虽然有才不过失之小器而且没有手腕李纲海内人望。不过太过刚直心机手腕都是不足。 有宋一代讲究培养士大夫地气节结果靖康之变前也确实很少有善于政治权术能够一手遮天的权相式的人物。 自太祖朝至今不过蔡京一人耳。 秦桧不敢自谦却觉得自己未必输给任何人。 唯有站在赵桓身前对方行止有度待人谦和。有时候甚至不象一个帝王。只是无论如何。却教人轻视不得也轻松不得。 赵桓却好象没有现他的异样心思一般。笑吟吟挽着他手道:“家常宴饮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卿如此应答到教朕很是意外。” 秦桧只觉得自己手中汗津津很是难受却又不敢抽出手来只得小心措辞答道:“适才把酒十五盏果子菜式无数还有杂班小戏女伎歌舞光是那谢厨娘一人就得了重金赏赐。臣在里面想国家收入有度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我辈大臣领着俸禄不思为国解忧却是糜费奢侈至此一顿饭钱就是多少百姓的家产。这样一来和晋朝的那些亡国清谈的无能之辈有什么不同。” 赵桓停住脚步双眼盯视着秦桧不放。 秦桧只觉得脖颈汗水淋漓却是连眼皮也不敢眨上一下当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半响过后却听赵桓叹道:“想不到你见识如此朕心中着实安慰。” 虽然如此夸奖对方赵桓心中却是清楚这种当着领导冠冕堂皇大道理一箩筐的事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指望每个官员良心现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心里如此想口中却又道:“那王恺一顿饭费万钱还说没下筷子的地方只盼我大宋官员都能如秦卿你一样心系家国百姓才好。” 说罢到底顿了顿足怒道:“朕转了一晚上百姓生计仍是困难官员仍然是花天酒地这成何模样成何体统!朕自己尚且不忍劳苦百姓众官都是读书人怎么如此不知体恤百姓疾苦!” 秦桧无言以对赵桓身边地卫士多出身贫苦一个个闷哼出声都是怒极。 其实赵桓自己前世为官之初尚且心存百姓疾苦待时间长久每天高级轿车接送星级酒店出入一顿饭几十万的豪华饭局也享用过吃喝的时候却也并没有想过太多。只是级别到了自然如此。 待此时做了皇帝天底下连一根线也是他的产业时却赫然惊觉原来自己以为自己还算是个好官却不料当日所做地事在百姓眼中一样可恶一样可杀。 他痛骂一通一则是对今日所见不满二来也是痛悔自己当年所为借机泄。 秦桧见他怒心中甚是惶怕没奈何只得寻着话头道:“陛下不如下诏禁止官员聚会酒宴纵是民间富者有如此的也要禁绝。这样一来国家可以集中财赋用在疆场争胜。” “这样的馊主意他也想的出来?” 赵桓心中诧异扭头盯了那秦桧一眼。 却见对方眼神闪烁不敢与自己正视。他心中冷笑暗道:“你竟敢来试探我若是栽在你手中我也在官场几十年么。” 当下漫应道:“不好世风只有用劝导的哪有强迫为之的?若是以政令来强压只能适得其反。我大宋内忧外患唯有上下和谐方可事半功倍。” 秦桧心中只是滴咕一面是痛骂官员厚禄而浪费一面又要和谐却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何想法打算。 两人谈谈说说一路行走却又多走了不少官员的府邸。除了少数几家外大半都是歌舞欢声不绝于耳酒水香气直飘院外当真是花团绵簇热闹非繁。 秦桧原以为皇帝必定越来越恼却见赵桓回转过脸色来仍是那种淡淡笑意与他说些文章掌故诗词歌赋竟是恬淡从容不温不火。 他只想着皇帝今日不知是何用意又看到暗夜中人影幢幢不住有人自各大臣的宅中跑入跑出在赵桓身后的一些随从中汇报官员宅内的情况。他知道这是行人司在勾当侦辑大臣阴私心中更是老大地不自在。 正自苦恼却听赵桓问道:“卿在堂下学习心得如何?” 秦桧精神一振忙答道:“臣日夜读讲义不缀不敢稍有懈怠!” 赵桓点头一笑答道:“朕知道你学的可算最卖力。” 又问道:“那些文章很是难得朕看过了都极有道理。卿可讲讲心得不必隐讳。” 秦桧等这一天可谓等了好久因此并不沉吟立刻精神抖擞沉声答道:“以臣之计那些西域见闻可增长见识开扩眼界不过缓不济急将来有用现下并不值得太耗精力研读。” “嗯再讲。” “至于那些律法变革税赋制度的改良以臣之计当以专门的理财官员甚至是专职财赋事的小吏来学也比咱们来学要强过许多。” “嗯。” “至于诸子百家考辩民族大防保国守家的道理最好翻成话本配上插画广为印刻使天下百姓俱都识得认得知道华夷大防汉胡之分的道理。” “不错这一条朕现下就准了你。” 秦桧得了鼓励越起劲又道:“至于官制改良责任追查引咎辞职权力分制如此种种再加上兵制改革方是当前之急。若是有得力人手痛加改革则不过三年五载我大宋国力必定倍增区区女真蛮夷算得了什么!” 他双眼炯然光兴奋道:“若是大宋禁军能如秦军那么善战而不顾生死官员每天忙碌不休负责任事百姓得以安居商人可以获利国家强盛则外敌自然就不足为惧。” 赵桓静静听他说完方击掌大笑向他道:“卿果真是用心!朕把这些龌龊官儿关了起来交给他们这些心血去学本指望多几个能体悟出来的却是让朕着实失望。今夜与卿一谈却是大出所料欢喜之极。” 他兴致勃勃抚住秦桧臂膀又与他深谈良久待到最后赵桓微笑道:“秦卿适才所言需要有得力人手推广新政以朕看来人选就在眼前耳。” 秦桧听的耳热心跳差点儿就要蹦将起来。 却听赵桓又道:“只怕以后不能与卿单独见面了。” 宋朝制度皇帝召对小臣可以单独谈话见宰相则一定要有史官记录起居注。赵桓所言便是要将秦桧拜相的意思已是极为明显。 秦桧大喜当下拜舞下去向赵桓道:“臣如何敢当陛下如此厚爱!” 第二十五章 赵桓微微一笑将他扶起又温言抚慰几句方放他回去。 他自己负手慢步而行在这春日的街道上夜风徐徐吹来正是惬意。路途中遇着几伙巡火兵早被随驾的御前班直撵开。 待慢悠悠踱到宫前西角门时随侍的康承训知道他一入宫就很难再说话因上前两步向着赵桓道:”官家臣有话要说。” “哦?”赵桓回转头来看向康承训问道:“什么事?” 康承训沉声道:“官家不记得这秦某人在金国上京时是什么做派了么?他阴冷深沉多谋多智适才看来又能言善辩简直就是少正卯一类人物。官家恕臣直言这种人信不得也重用不得。我朝用人向来以品格为重太上皇用蔡京就是一误若是这秦桧为相将来必定为祸不在蔡京之下。” 赵桓静静倾听待他说完却是不置可否。 康承训大急上前两步又道:“官家臣断定这秦桧是李林甫、蔡京一类的人物若是官家不察将来必生大祸!” 赵桓终没有办法再保持沉默快步向前几步眼看着康承训不语。 康承训知他意思立刻转身挥手止住其余侍卫的脚步。 待四周只有他二人时赵桓方低声向他道:“你是朕的殿前司都指挥使你想必知道你是朕最信任的近臣?” 康承训并不犹豫立刻答道:“臣知道是以不论官家是否欢喜。一定要犯颜直谏!” “唔你有这忠心朕很欢喜。” 赵桓先是点头夸赞然后又道:“诸葛亮说过后世不少士大夫也说过要君主亲贤臣远小人。但其实君主身边不能光有君子也要有小人。武则天为什么要用来俊臣、周兴?因为她以妇人登基为帝身边有多少人不服。又有多少人在暗处密谋要赶她下台要重新扶立李唐?她不怕么?来俊臣和周兴是杀了不少人不过冤枉死几个人相比皇位谁轻谁重?” 康承训急道:“官家与武则天不同她是篡位谋逆以妇人而登临帝位。自然人心不附。官家是太上皇长子名正言顺的大宋皇帝怎可如此自降身份!” 赵桓冷森森一笑向他道:“事不同而理同。承训我大宋为什么东京城破皇子亲王公主嫔妃被押到五国城如同牛羊一般?” 康承训诺诺连声。却是无可对答。 他很想说是太上皇与官家父子无能以致亡国却是无法说出口来。 赵桓知他无法回答便又道:“自仁宗皇帝庆历新政然后是神宗皇帝用王安石变法都是不成为什么?庆历新政用的是范仲淹神宗用的是王安石他们都是君子都是要富国强兵。可弄来弄去到最后都付渚流水就是因为他们太过君子太过方正。变法图强这种事是为地国家富强百姓富强可是强国而富百姓亏的是谁?亏的是士大夫亏的是官员贵戚!那么士大夫和皇亲国戚为什么要变法为什么要支持新政?可恰恰是他们手里的力量连历朝的皇帝都不能轻视。真宗皇帝想重新丈量东京附近的土地都不行你想一下这力量有多么可怖。今大宋外有强敌内实疲惫若是朕以常法应对十年内都只能是偏安之局十年后人心思定金国据北方而与我宋朝划江而治兴师北伐只能是徒劳无功或是血战之后方能寸进苦地仍然是百姓罢了。这秦某人朕岂不知他是何等样人?观其行听其言察其行少年得志野心勃勃却是吃不得苦挺不直腰。在北国事金人如父回来后拼命压抑一朝得志必定是会弄权。不过这种小人有个好处就是上有好下必从。君主喜欢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奉迎君主自身没有理想君主的想法便是他们地想法。我今要变法图强眼前有一个最得力的人选为何不用?用李纲吗?他太刚直也太老了。朱胜非庸人一个。谢亮张所不足当一面。张浚志大才疏赵鼎气量偏小。朕思前想后秦桧德不足而才有过之朕用之则为能吏朕弃之也不过是一纸诏书又有何惧。” 他如此长篇大论为了说服康承训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不论如何使用这样一个大汉奸而不是将他一刀宰了自己这一关也难过的很。 康承训原是武人性格直率才有劝说赵桓不要用秦桧之举。此时皇帝如此推心置腹将帝王心术一古脑的告诉自己显然是全无防范他心中极是感动涨红了脸道:“臣太鲁莽了不知道官家自有主张若是公然弹劾那奉桧只怕坏了官家大事。” 赵桓微微一笑拍拍他肩道:“你有什么想法先和朕讲最好。在外头你是武官又是近臣朝政看在眼里就好多说没有好处。” 康承训再无话说凛然答道:“是臣一定遵循官家地教诲。” 两人一时无话半响过后眼见后门在望有不少守门的卫士远远看到赵桓已经迎将过来。康承训终忍不住又道:“官家虽然秦桧用的有理可是臣总觉得小人得志心里怪不得舒服。” 赵桓轻声冷笑答道:“朕权柄在手用他时自然威福给他不用时一笔抹掉了他也是寻常。” 说罢负手而行不再理会这直心肠的武人。 康承训目瞪口呆半响过后方想:“官家这样说法当真是吓杀人。” 赵桓却不理会于他自己在大队卫士地簇拥下。由宫门角门入内入得大内。 待到内院门前侍卫们却不能进内只有几个年轻宦官上前掌着灯笼将赵桓迎入院内。长安城内的宫室不过是经略衙门改建。规制狭小勉强分成外廷内廷。其实相隔不过是一堵院墙赵桓每日接见官员处理政事穿过一道青砖碧瓦的院墙。到得外院正堂就可。而每天处置完政事后跨入这小小院墙之内则外事不入内事不出。自成一个小小世界。 赵桓来自现代原也极不喜欢残害人身体地宦官制度打定了主意在他手里不再收一个身体残缺精神也不健康的太监。只是原有的几百宦官自各处来投他却也不能拒绝只得全部留用。 时间久了却慢慢体会到宦官的好处。 这些人身体残缺被家人父母抛弃的多。孑然一身又被世人歧视。眼中除了一个皇帝再无别物。当然仰仗着皇帝聚敛钱财或是象李宪、童贯那样成为统兵太尉位极人臣也是宦官的希望。 赵桓自然不会使用宦官统兵监军也不会在特务组织里使用宦官。不过身为人主享受着数百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也使得他在这个时代里感受到了一点做为帝王地乐趣。 当然手握大权掌握着千百万人的生死存亡才是身为男人最大地乐趣。也是支持赵桓在这个时代里撑下去的最大动力。古语所云最有道理正是那句:大丈夫当如是乎? 虽然对外保持着简朴的形象其实以赵桓看来现在的享受已经足够。 入得房内宽敞华丽地装饰周鼎秦彝陈列其中。 一人高的浴盆滚烫的热水沐浴。五六个美貌宫女环列左右纤手轻擢香气缭绕。洗浴之后换上柔软地细绵中衣随意留下一个待奉床弟自然是满室皆春。 赵桓不用禁欲却也不是情圣。到得古代还要去泡妞谈恋爱?未免太蠢。他身边地侍女全是南逃后渐渐精心挑选虽然没有同意臣下在外大规模的选秀骚扰民间却是暗中派人精心挑选良家女子都是容止过人脾气温顺年约十六七的妙龄女子在他身边侍候。 他已经吃过现代女子的亏需去屈就哄她顺着她最后还是翻脸成仇。到是这些古代的妙龄少女视他为天视他为一切生命中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讨得他的欢心。 男人能够如此予取予求却又夫复何言。 待得第二日起身便立刻召来翰林学士草诏册封秦桧为参知政事中书侍郎。 任命宰相的诏书按理需由别的宰相副署方能成事。宋太祖罢范质等三人宰相地职务当时的宰相一共只有三人一并罢却。结果任命新宰相赵普时竟是没有别的宰相签名副署闹出了老大笑话。 赵桓诏书一下因李纲不在便有谢亮等参知政事副署。朱胜非心中虽不情愿却也只得跟随画押。 待他们副署之后便由中书省派人将诏书送到秦府由秦桧手接诏书叩谢皇恩。 如此大事别的官员尚不及来贺秦府上下家人一个个喜上眉梢欢呼雀跃当庭黑压压跪倒一片向着秦桧称贺。 秦桧却是面无喜色将诏书捧到内堂放好之后其妻王氏见他非但不喜反而面带忧色不禁奇道:“相公一生所求不过是今日怎么不喜反忧?” 秦桧叹道:“我自然想货卖帝王家出将入相人生极至。不过昨夜我与陛下长谈一时说走了嘴虽然博得陛下赏识给了我这顶宰相帽子。不过只怕是从此多事劳心费力永无宁日。更怕的就是将来骂名累累陛下将我如同那晃错一般处置那可真是一场黄梁梦醒来更凄凉!” 他龇牙咧嘴又道:“明知如此我却又舍不得这大富贵奈何奈何。也罢富贵险中求畏畏尾安能是我秦桧!” 第二十六章手机站 王氏嗫嚅道:“其实夫君已经做到御史中丞这样的清要大官现在虽然学习不过官家看样子还赏识你不如求做外任不拘到江南什么地方做个知府也很舒服。” 这王氏生性贪婪虽然秦桧官职不低俸禄极高其家早就大富不过她一直怂恿秦桧出任外任也好方便捞钱。 秦桧知她心思心里不免暗骂几句妇人之见。本想训她几句想了一想话到嘴边却只是道:“陛下的诏书都下了你以为皇帝的诏命是开玩笑么。况且我位列宰执之后什么好处捞不到!” “是不错不错。” 王氏眉开眼笑帮着秦桧将衣衫整理一番又道:“那相公升了官要不要在府中大摆宴席也请别的宰执来府中相聚将来好共事。” 秦桧冷笑道:“你竟不懂。你知道我为什么轻巧巧得了这个参知政事?多少朝官一辈子白了头而不可得?就是陛下要我当他的恶狗帮他咬人。好共事?只怕我将来得罪的人将遍布天下!” “这如何是好?”王氏大惊失色满心的欢喜立刻飞到了九宵云外。 秦桧冷笑道:“狗么就得咬人逮兔子弄的好了主人自然要给骨头吃。当然兔子不能逮光人也不能全咬跑不然要狗还有什么用?”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支持文学支持! 他举起眼前桌台上的铜境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孔再低下头去看身上的一袭紫袍。分外耀眼。 格格一笑洒然道:“咬人之道亦是存亡之道岂可不慎哉!” 事情果然不出他地所料或者说。赵桓也根本没有隐瞒任用他的目地。 靖康五年四月二十五参知政事秦桧领清军使奉命核准清查陕西六路的冗兵。 秦桧奉命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到枢密院索得各路禁军的名册并召来富平战中的百多名立过战功身材高大魁武地军士做为样兵。 他先在延州动手将鄜延路吴玠出征所留下的几千残兵。几乎全数清退转为驻防厢军。然后马不停蹄。入泾源、熙河、环庆、秦凤诸路清退老弱残疾。待诸路事完转回长安时。已是月余时间过去。 因惦记着向皇帝汇报和做完最后的手尾。到得长安后秦桧并没有立刻去见赵桓。而是直入长安军中开始厘清永兴军的冗兵。 永兴军负责长安各处的防御经略使和马步军总管府都在城内自赵桓到长安后已经不以文臣为经略使管制诸路兵马总管因此整个永兴军的兵马最高统领便是马步军总管张俊。他原本就在永兴军家成为统制是西军系统中最早投奔赵构的大将后来被赵构赏识成为御营五部之一然后又阴差阳错因为张浚要经略川陕被他带回陕西富平一战他立功不多风头完全被刘氏兄弟和吴氏兄弟抢走此人贪暴残酷并不爱护属下但是治军严苛因此虽然主将并没有什么谋略人格也是低下其军队的战斗力确是很强在中兴四将中仅次于岳飞所部。 此时张俊的直属部曲一方面是由他从陕西带走然后在东南加入御营军系统后得到赵构大力支持扩军后招募的部下再加上赵桓将原陕西永兴军残部划拨给他其部下所部也已经过两万人。 他在赵桓刚到陕西时虽然并没有一意拒纳赵桓其实心中一直以赵构地心腹自诩并不安心受赵桓的调派。他与赵构君臣相得不仅仅是功名富贵而是确实以忠心待赵构。待到后来兵在陕西人在陕西财赋亦自此处给有心返回东南却是根本不敢出口唯恐被人抓到把柄剥夺他地兵权。 富平战时他军功很小也是因为存了保留实力的想法并不真正卖力决战。其实他本人地指挥能力一般但是他手下的大将杨存中、姚端都是难得地野战指挥地奇才后来都成为南宋赫赫有名的大将此人能成为中兴四将和赵构地关系是其一也是因为部下勇武善战的原故。若是他真心死战当日富平大战宋军得胜必定能损失更少获得的战果更大。 战后张俊心中原也惴惴不安不料赵桓对他并没有任何处置更是将永兴军的残部又交了给他任命他为永兴路马步军都总管使他的实力更加强盛。因此他虽然并不乐意脱离赵构却也渐渐放心并不象赵桓刚至时那么谨小慎微。 此次由参知政事秦桧清军他早已知闻因为他自己对部下的精锐程度很是放心并不以为清军能清到他的头上。待听到军营外秦桧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时他又是意外又觉愤怒和难堪。 他有心要给秦桧一个下马威又知道对方现下是皇帝的宠臣勾当清军不过是一个前兆以后拜枢密签书或是以宰相来执掌枢密都未必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已经有李纲平章军国事但前车有鉴哲宗时以文彦博为平章军国重事谁知道这个秦桧伸手到军队中来将来会不会做到那个位置! 怀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张俊自住处换上全套的铠甲身后跟随着几十个盔明甲亮的亲兵又击鼓传将将姚端和杨存中等大将传来一并到辕门处去迎秦桧。 他接到消息时只说秦相公将至其实距离尚远待诸人一起到营门迎接时又足足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方看到远方大队人马挟着烟尘而来。队伍前列是百多个身材高大精壮的禁军样兵然后再是参知政事的全副仪仗再其后却是旌旗招展看将不清料想那秦桧就在那里了。 张俊面色黝黑下巴的胡须根根竖起相貌极是强悍也是因着这副长相使得军中上下对他很是敬畏。 他面露冷笑转头转声向姚端道:“文人相公做事就是拖出这么多的花样。若是咱们清军单骑入营选将任能相看一番就是哪用的如此大作周章。”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还能稍做批评姚端不过是个统制官哪敢去批评当朝得宠的参知政事当下只得吱吱唔唔不敢评判。 张俊冷哼一声只专注着外头队伍不再说话。 待仪仗卫士入内秦桧却并不是坐在车轿内而是挟剑骑马也并没有戴着展脚蹼头只是戴着一顶软帽看将过去不象个文官却象个换了便袍的武将。 张俊虽然批评他却也不敢怠慢大步向前抱拳躬身向跳下马来的秦桧行了一礼故意粗着嗓子道:“末将见过秦大人!” 秦桧满脸烟尘极是疲惫见张俊如此只是淡然一笑向他道:“张将军辛苦。” 张俊偏着身子将秦桧让向里面脸上挂着挤出来的微笑向他道:“听说大人这一个多月行遍陕中六路行程数千里委实辛苦。末将听说之后也对大人的才干极为佩服。” “哦?”秦桧何等样人见他表情神色早知就里知道他必有下文也不言语只是脸上带笑仍然等着他说。 张俊侃侃而言又接着道:“只是末将看来现下宋金交战这军队的老兵虽老经验却比新丁要强过许多大人只依年纪老弱来淘汰军士虽然快捷末将却不敢赞同。况且现下川陕十路驻军不到二十万吴玠又带着六万虽然金国那边内乱刚止天气又热这阵子必定不会来攻可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两边突然交战大人如此清除军中的勇武敢战的将士使得军心散乱若是交战时我军人数不多士气低落这可如何是好!” 他皮里阳秋一面大赞秦桧才干独到一面又说他淘汰的是军中的勇武之士到得最后更是指责对方扰乱军心若是两国交战宋军打了败仗则责任全在秦桧一身。 秦桧听的大怒恨不得拔出剑来将这个桀骜不驯的武将戳个对穿方能解气。只是他阴沉多智不过瞬息功夫就已经将怒气压下。 眉头一皱便向张俊道:“将军此言甚是不过秦某做事自有道理一会若是做的不对将军自可上书陛下弹劾于我。” 张俊干笑道:“岂敢。” 秦桧也笑又道:“况且淘汰老弱原就是强军军中冗兵一去省下的钱再去招募敢战的死士只有使诸军强盛请将军放心。” 张俊道:“这是自然末将看相公如何行事就是。” 到得此时他话语中仍是不服。这秦桧不过是个文臣又不是枢密此时却也不必太买他的帐。 见秦桧皱眉打量这营中情形张俊又道:“末将所部两万四千三百余人一万四千人驻扎在潢关陕州一线其余万人尽皆在此。请相公先点视此处大营中的将士便是。” 秦桧也不回头只摆手道:“陕州、华州、商州、潼关各地的军士我已点选完结将军这里已是最后一处了。” “什么?”张俊目瞪口呆委实难以想象清军是一件极难的事这个看起来文静孱弱的文人大臣行事却是如此的果决。 第二十七章 秦桧不露声色淡然笑道:“陕州各处一万五千人斥退三百余人令其返乡为民。退出禁军为驻防厢军者三千一百人余者如常。陛下已经有令一面清军一面精选陕西弓手中精锐武勇者充入禁军以补足被斥退和转为厢军的名额军士数额不但不会少还会渐渐增加。” 他弹弹自己衣袍向着呆的张俊笑道:“节财赋斥老弱增勇武这是陛下的章程秦某不过是奉诏办事将军还有什么疑惑么?” 张俊却也了得并没有被他这连珠炮一样的话语打懵只冷笑道:“陛下的诏命自然是没错不过咱们也得看看奉诏办事的秦相公是如何料理的。” 说罢将手一横厉声道:“请!” 秦桧也不打话只快步向前到得营内正中。过不多时万余名永兴军的将士已经集结在校场四周等候他落。 清军的消息早就传遍诸军秦桧一来诸军将军心中忐忑不安都害怕这个铁腕相公把自己清退。 宋朝禁军的俸禄极为优厚在宋初时京师中一个寻常禁军每个月除了固定的柴米外还可以领取三十贯的俸禄这样的工资水平比后世的朱元樟的农民军强过百倍与八旗披甲人的待遇相当。 由是如此在开国后不久以大量灾民和破产农民为厢军然后在厢军中选择善战勇士充入禁军的政策。却渐渐使得宋军人数越来越多而战斗力越来越弱。禁军有丰厚地俸禄养尊处优每天不习操练只知道鲜衣怒马。使气纵酒。更过份的是禁军关饷总会领取实物柴米京中禁军养尊处优惯了反正俸禄优厚。不在乎几个小钱于是每月饷时大量的脚夫跑到军营替着禁军将士挑扛粮草。 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打的过辽夏铁骑更惶论是金国女真。 眼前地这支以西军为基础的禁军。自然要比当年在东京城内腐化的禁军强上许多然而以饥民流民招募入伍的祖制并没有改变。这支军队中充斥着打量地投机主义者和老弱病残。而主帅则以军队视为私兵也是害怕清军引军变。并不能认真清理。 赵桓痛下决心派出秦桧前去清军。也是因为宋朝历史上的冗兵之痛太过著名不能不改。他宁愿引兵变甚至做好了以武力弹压的决心好在这秦桧办事很有章法又事先请示赵桓革退的少清至厢军的多这样虽然使得不少禁军将士俸禄减少却并没有使他们陷入绝境愿意挺而走险的人自然就寥寥无几。 此时此刻秦桧安坐在校场正中看着万余名束甲将士恭恭敬敬站在他眼前全场鸦雀无声不少人脸上变色露出惶恐害怕地神色。 他心中得意却将这种情绪隐藏的很深。全军将士眼中地秦桧是那么庄严郑重使人不敢轻视怠慢臣服在他地威严之下。 待全军将士汇集完毕秦桧先是令下令场中的千多马军先行操练。 宋朝缺乏战马自然也缺乏上好地骑兵战士从开国到现在马军的待遇一向远远出步军养活一个骑士地费用最少能多招募五个步卒。 因是如此对马军的训练和甄别也从来是清军的重中之重秦桧此举并不足为怪。 马军稀少赵桓又知道骑兵集团化使用远远比散在诸军中管用自富平战后他就下令将诸军中的骑兵全数集中成为御营马军由吴璘统领。张俊部曲中所余的这千多马军已经是他冒着触怒皇帝的威险一力坚持方才留下。 这样的宝贝他自然也不敢怠慢是由自己的心腹大将姚端统领每天训练不缀。 看到秦桧令要先校阅马军张俊面露得色也不说话只看见姚端让他亲自带队展露骑术和马战之法。 姚端得令自己亲自纵骑到马军队中千多骑先是小跳慢跑到得校场空旷处开始表演合纵搏杀全队冲刺马上骑射等诸多技艺。 这一队骑军果然是张俊所部精锐千多骑战马与骑士都是训练有素行进后退纹丝不乱极有章法。骑射时也绝没有箭不中靶的情况生。 待他们操练完毕张俊却到得秦桧身前向他笑道:“大人观马军如何?” 他如此挤兑秦桧也不同他计较只微笑答道:“不错将军所部马军是六路中最为精锐依秦某看不需要仔细甄别悉数留用就是。” “好相公高见哈哈!”张俊干笑几声缓步退下心中甚是得意。 秦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令道:“马军退下步军操练!” 待马军退让出场地一队队步卒开始依着各式阵图开始准备操练。 秦桧伸手止住令道:“不必操练阵图依我的法子来试。” 说罢挥手招来几个样兵中的轻健矫捷者厉声令道:“好生去做!” 这些他亲自挑选的样兵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立刻一起躬身暴诺道:“是遵大人令!” 除了秦桧左右心腹外其余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待这几个样兵纵身到校场中秦桧方道:“分批列队各人跟在他们身后跑。” 张俊怒道:“这是什么考法?不看刀法不看箭法只看能不能跑?” 秦桧先不理他连声令。下令诸将开始分队准备跟着跑步。待场中人慌马乱乱成一团跑将起来他一边看着烟尘滚滚一边向张俊笑道:“刀法箭法自然要考。不过军人打仗敌人跑的时候要不要追?我军不幸落败跑不过人是降还是死?若是连跑也不能跑还当什么兵?” 张俊张大嘴巴。满腔怒火很想驳斥他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只是他也是统兵大将却无论如何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地话虽然新鲜却很是有理。并不是无理取闹。 他默不作声只得与秦桧一起。关注着校场中的情形。 这一试。虽然是分批进行却是很快试出了大量跟不上样兵脚步的弱者。同样是全身束甲。那些样兵跑完全程一个个仍然是气定神闲。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虽然有相当数量的军士也是如此却是有大批士兵累地口吐白沫才能勉强跟上。 掉队的瘫倒在地不能再跑的甚至晕倒在地急需救治的比比皆是。 张俊脸上气地铁青只得向秦桧力争道:“大人这样一试最少有两三千人跟不上难道他们都不要了不成?” 秦桧却是气定神闲笑答道:“这自然不成跑不成的也有勇士下面还得再试。” 其实若是换了别的军队秦桧也未必精心挑选最善跑的又亲自吩咐样兵努力快跑自然也不会有这样大批的军人跟不上脚步。正是因着这张俊态度跋扈他才特意如此。 跑步之后再是试验力气再是校验刀法枪法箭法校场内折腾的鸡飞狗跳人人争先个个卖命。 当兵吃粮虽然不是件易事在宋朝却是远远强过做一个农夫虽然兵凶战危总算是能养家糊口若是不合被淘汰出军断了生计可就惨过现在了。 秦桧自清早入营一直折腾到日暮西沉将张俊全军折腾个不休哪怕是最强壮地将士也是感觉很难支撑。闹到最后终是因张俊所部果然强悍只是淘汰出千多名不合格的将士在诸路兵马中已经是极少。 在张俊而言这已属过多。只是对方考校方法独到很是认真他也无话可说。唯有场中千多将士面临着全被淘汰地命运却是脸色大变群情激愤。 他们全数簇拥上前不敢围住秦桧只得远远一起跪下一起求情哀求请求秦桧再给他们机会。 有那脾气暴躁地也纵声大呼:“咱们给官家卖命为大宋一刀一枪搏杀拼命却只能落个如此下场吗?” 如此一来那些未被选中的便也心生同情一起鼓噪。 张俊身为都总管大将部下如此吵闹他却只是不理到要看看这秦桧如何料理。 秦桧先是不理待诸将士吵地弱了方才皱眉令道:“各人先除去甲胄。” 他一声令下身边诸多卫士亦一起喝叫:“大人有令各人先除了甲胄再说话。“ 各人虽然不愤却也只得依命行事。 待场中千多人一起除去甲胄他又令道:“上身衣衫也一并脱掉。” 张俊在一旁怒道:“大人这太过胡闹。他们就算不能做禁军大人也不能如此折辱!” 秦桧答道:“将军不必急且看下文。” 众人将衣衫一并脱去秦桧略一点头身边数十人一起下到场中开始挨个验看。 过不多时各人就知道秦桧用意。这些人虽然跑不快刀枪不精箭法寻常力气也是不足那些负责验看的人却将那些身上刀疤累累地受过伤的将士挑出那些身上光洁并无创痕的仍然留在原地。 这样挑选过不多时就挑出了百余人出来剩下诸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桧此时方才挺身站起厉声道:“你们武艺不精这也罢了身上也无伤痕却是怎么当的兵?打既不能打伤又没有伤你们上阵时就是凭着嗓子来吓退敌人的?” 见诸人垂头丧气再无话说他又厉声道:“本官清军数万尚没有人敢出来说一句冤枉尔等若是觉得冤枉此时出来说话!” 第二十八章 他一语既出场中却寂静无声他如此的挑选法又如何能够有人站起来叫一声自己冤枉。 若是果真有人如此行事不但搏不得众人同情反遭鄙视。 秦桧见众人慑服便又分派下去将淘汰出来的禁军中又选取精壮一些的充为驻防厢军实在不堪使用的便每人给一定的补偿令其返乡回农。 将禁军甄别淘汰完毕后再下来又试过军中的伙头兵、辎重兵等“不入队人”亦是将不够资格者斥退。 诸事已谐秦桧终松了口气坐回椅中只觉得浑身瘫软几欲睡去。 他暗自苦笑心知这参知政事当真是得来不易比朱胜非等人简直是天上地下。不过他生性喜欢弄权要果真熬资格混成宰相然后在政事堂中会议决断事情不象现在这样手握大权却又感觉人生了无意趣。 此时暮色低垂虽然不算很晚场中早有人下令点起了灯笼火把将诺大的校场照映的雪亮一片。 秦桧稍歇片刻已经回过神来看到张俊神情难堪心中暗笑。 只是知道皇帝暂且也没有拿张俊动手的打算心中略一思索便向张俊笑道:“今番清军可算圆满结束了。” 张俊正自生着闷气却不料秦桧主动与自己搭话语意轻松意态闲适并不似刚刚那么箭拔弩张模样。 他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口不应心的答道:“相公真是英才睿断。末将佩服。” 秦桧并不在意又用很亲切的语调向他道:“张将军切莫介意秦某所为王命在身宋金现下又在交战兵者为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岂可不慎?” 张俊还在懵懂秦桧又低声向他道:“况且革退之后陛下还会将每年省下来的钱划拨给各部视情形来增补兵丁员额。将军所部甚是精良。秦某当然会据实禀奏陈情陛下这样一来将军所部虽然被革退了些许。补充回来地却会更多岂不甚好?” 他如此亲切温和。张俊岂有不领情的道理待说到最后更是体帖入微抓住了张俊不愿折损自己手中实力的心理更使得这个武将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看着张俊喜上眉梢恨不得抓耳挠腮的怪样。秦桧心中鄙薄知道这人品性很差。心智也不入流用来做个打手还成。图谋大事远远不够资格。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这样一想拉拢对方的心思就淡了几分因又笑道:“此间事毕天色虽晚好在宫门还没有闭锁秦某这便要去宫中见过陛下言明此次清军的经过。将军这里还要小心革退下来的军士若要闹事还望将军不要手软要痛加弹压不然闹出事来陛下不喜大伙儿脸上都不好看。” 张俊此时哪管得部下死活当下拍胸脯答道:“相公只管放心这里的事交给末将若是出了差错只管算在末将头上!” 说罢目视自己身边的中军亲将斥责道:“还傻站着做甚?还不将那些斥革下来的都集中一处让他们收拾行李待了钱就让他们走路。有人闹事军法不饶他!” “是!” 他地亲将得令立刻带领大队亲军将那几百个被革退的军士一律赶走。校场上鸡飞狗跳吵成一团。 秦桧站起身来他的事情已经结束心中一派轻松看这张俊如此行事心中更不以为然。当下便向张俊拱一拱手笑道:“将军少陪。” 张俊可算前倨后恭当下连连打躬笑道:“相公请自便。” 秦桧微微一笑翻身上马居然极是利落。 他在外出行原是摆上全副仪仗几百个众人卫士簇拥左右此时要去见皇帝虽然这些都是份属应得心中却很是惶惑。 犹豫片刻后到底只带了十几个属员和卫士相陪打马向着城内皇宫而去。 这军营在城西极偏处才能寻得如此空地容纳万多军人秦桧知道天色已晚不敢耽搁一路打马急行到得宫门处时天色也暗淡下来宫门亦是即将闭锁。 他到得正门不远的西便门时负责地卫士正督促着一群杂役脚力挪动宫门秦桧急急忙喝道:“且不要闭门。” 一边叫一边夹动马腹急奔向前。 那伙卫士不知出了何事暮色沉沉只看到十余人骑马急行向着宫门处冲来。各人立刻张弓搭箭排列阵势准备迎击来人。 正慌乱间却听人喝道:“不要慌张是参知政事秦大人。” 众卫士虽然听的真切却仍是不敢怠慢仍将秦桧等人拒在门外。稍顷过后一个都头迎上前来掌着灯笼看上一番见确是秦桧松了一口气后又板着脸道:“秦大人孟浪了怎么可以骑马冲撞宫门。” 秦桧不动声色跳下马来向着那小军官温声道:“我要去面见陛下禀报清军大事见宫门将闭这才有些心切岂能说是冲撞宫门。” 那都头只摇头道:“大人事情虽急不过宫门要闭了有事明日来求见陛下也是一样。” 秦桧做完大事心中得意也知道皇帝虽然很少出宫其实耳目灵便自己若是今晚在长安做完了事不来禀见皇帝心中是否介意还未可知。 求见之后皇帝就算不见也觉得他秦某人勤劳王事忠直可嘉这样地便宜买卖。干吗不做? 因板起脸来向那小军官训道:“你何等人?竟敢留难国家大臣!” 宋朝制度宰相确实是尊贵之极虽然现下离乱文官威风不倒这守门的小军官如何敢与参知政事顶撞? 见秦桧顶真那军官立刻软了下来只道:“小将做不了主请大人稍待。” 说罢转身入内自去禀报上官。 过不多时。值宿的郎官傅宿出来先向秦桧施一礼然后笑道:“天色太晚陛下未必肯见。下官已经派人去禀报了请相公稍待。” 秦桧微微点头。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此事。暮色中宫内外这百余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相峙等候。 一柱香功夫过后却见一个小宦官连跑带跳。急奔而至见秦桧等人还在宫外。便叫道:“陛下旨意令秦桧即刻入见。” 秦桧霍然张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知道自己这一宝又押对了。 他稍稍整理衣冠。又解下腰间地佩剑令人拿住自己却跟随那宦官入内。 长安宫室浅陋一行人却是在宫室内绕来绕去直走了半刻功夫那小宦官方指着一处灯光暗弱的偏殿向着秦桧笑道:“陛下就在此处大人请进。” 秦桧看这偏殿名说是殿其实不过是原本经制府内地一处厢房虽然明显经过修茸改建仍然显的鄙陋。 他想起当日在东京时皇宫内地繁华不禁长叹口气。那东京皇宫之大岂是这小小行宫能比光是玉真宫就有二十殿其中亭台楼阁无数任选一处只怕都比现在宫中所谓的正殿高大轩敞百倍。 心中虽然感慨却是不敢迟疑到得那偏殿门外见门虚掩便推门直入。 在外头看虽觉这殿内暗淡无光推门而入却见房内四角皆有烛台数十支腊烛熠熠生辉将房内照映地通明透亮。 皇帝赵桓正头戴黑色的软脚蹼头身着青袍连腰带也没有束歪斜着身子半躺在榻上与一个妙龄少女对奕。 秦桧不敢惊动只是轻步上前跪在地上向着皇帝行了一礼然后悄然起身在一旁观棋。 他看了良久却见这棋也不是双6亦非围棋下法只是分为黑白两子翻来跳去乱摆一气看了半天之后这才醒悟是以一方地棋子隔断另一方的棋路便是下法甚是简单他略看一气就知道双方错着连连。 宋人士大夫都善书画奕棋之道也很精通。只是眼前下棋地却是皇帝秦桧虽然看的急却是不敢出半个字指正。 半响过后赵桓到底将自己的五子连成一气指着那少女笑道:“你还是不成朕才是常胜将军。” 那宫女年纪甚小显然不知道与皇帝下棋的窍门拼了力去下天气并不很热那俏脸上竟是沁出几滴细腻地汗珠来。此时落败犹自不服见皇帝自夸便撅着嘴唇道:“那就再来下过不信赢不得你。” 赵桓摆手道:“你先去罢一会子朕处理完公事再来下过。” “是。” 那宫女也知道皇帝处置政事时绝对不容她一类的人物多嘴当下站起身来极乖巧地福了一福将棋子收起斜了秦桧一眼后在他身边飘然而去。 秦桧只觉得对方过时香风扑面他却是不敢乱想立刻上前向着赵桓躬身道:“臣见过陛下。” 赵桓坐正身体向他笑道:“秦卿不愧是君子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 皇帝要闲话家常臣子自然一定凑趣秦桧当下也笑道:“臣虽是君子不过也是看不懂这棋的下法方才不敢做声。” “喔?”赵桓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答道:“这是朕自己想出来的下法取其轻松惬意。” “陛下说的是。” 两人正说地热切赵桓却突然转过脸色正容道:“秦卿此次出行清军事情办的如何朕心里也大概有数所以心里欢喜。还望秦卿日后行事仍然如此。” 他加重语气一语双关地道:“只要这样咱们君臣相得以后仍然可以闲话家常。” 第二十九章 秦桧先是喜不自胜待赵桓如此一说又觉如芒刺在背惊喜交集之下竟致汗透重衣。 适才那宫女退出后早有值班的起居舍人赶来侍候。皇帝召见宰相向来如此也不以为怪。君臣二人闲话几句那起居舍人也是记个不停以为后世垂范。 赵桓与秦桧说笑几句又看他脸庞眉眼都是烟尘疲惫之色虽然知道此人是何等样人到底心中受用又好生夸赞了几句。 几句过后秦桧脸色回转过来赵桓却收了笑容正色道:“说说吧此次清军究竟如何?” 秦桧精神一振眼眉一挑向着赵桓朗声道:“臣此次清军由禁军清退至厢军者一万三千余人斥退不用者六千一百人陕西六路一共清出两万老弱病残不堪为军者。” “好。” 赵桓也是一喜宋朝清军也有制度早年尚行之有效现下早就无人肯做这得罪人的勾当这一次清军成效如此之大也与这秦桧当真得力有关。 见他高兴秦桧也是喜笑颜开又道:“依着陛下的打算清退之后再从陕西弓手乡兵中选取精良武勇之士整编充入各军。如此一来一还虽然人数大致相当其实战力提升与往日惫懒情形绝然不同。” 赵桓却没有秦桧这么乐观见他如此兴头只淡淡一笑问道:“如何见得?” 秦桧不知怎地。最怕他这种若无其事的脸色心中一寒只得将脸色收了一收小心翼翼道:“禁军俸禄极高待遇优厚凡当军者谁不愿入禁军?以前疲玩泄沓禁军不以军令军纪为意战力下降在所难免。今陛下痛下决心。派臣严加清理臣至诸军三军将士无不惶恐惕厉清军出伍之人无不号啕大哭痛悔当日不习武艺。以至出军。如此以来留者知道厉害新入者也知道军纪不同登基。况且陛下也有言在先此次清军后。将常派监军御史驻于军中严明军令军纪以为常例。这样一来何愁三军不效命遇敌不死战!” 这一番说辞他是事先想好说的条理层次分明为的是搏赵桓更加信用高兴之下。甚至可以使他兼任枢密。 只是说完之后赵桓仍是脸色不变。虽然说了一句:“秦卿见识地好。”却明显是敷衍了事”怎么上心。 他自然不晓得。其实这种军事制度上的改革与改良岂又是一个清军可以涵盖。中国自秦汉以降。军队的战斗力越来越低军事制度在唐朝的府兵和镇兵制失败后宋朝的募兵制又是失败到了明朝的卫所军制时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 但凡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宋朝军队战斗力低下的积弊很多既又没有天然养马地而不能有大规模地骑兵队伍有关也与皇帝的瞎指挥有关也有对武将的不信任和不敢重用有关。用更戍法使得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来限制武将的权威便是宋朝的创。 在北宋末南宋初这一特定的历史时期这种局面得到了相当程度地改观。虽然仍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队伍依靠岳飞等盖世名将的个人魅力来组成的军队纪律严明战斗意志极强面对优势的敌人仍能保持旺盛地斗志这种局面却也是削弱了政府在军队的影响力使得军队渐渐有形成将领私兵的情形。 岳家将、太尉军、吴家军种种称呼使得军队对将领的个人效忠到达了一个宋朝完全没有过的危险局面。 赵桓所虑者也在于此。 他当然相信岳飞等人的忠心不过任何将军队私人化的行为都令得掌权者不能自安他自然也不能避免。 为了使将来不出现这种尴尬局面只有未雨绸缪先进行军队制度上的改革不但要强化军队的战斗力也要强化政府对军队地绝对控制清军斥退老弱不过是最简单的外科皮毛手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是这样地考量和盘算就是讲给秦桧来听他也是完全不懂。 此人虽然有些才干到底太热衷了与他在史书上的记载完全相当。 这样地一个人赵桓怎么会放心把整个军队制度改革的事与他商量此人若是在其中弄鬼则祸不可当。 他只顾闷头想着心思秦桧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只看着赵桓脸色越来越阴沉却是不知道哪里触怒了皇帝。 半响过后赵桓却突然问道:“此次你到诸路清军除了出征诸将外其余留守将军都有接触说说观感如何?” 秦桧面露难色嗫嚅不语。 赵桓会意挥手道:“旁人都退下。” 诸人依命退出制度是制度赵桓地威严却也越来越没有人敢触犯。秦桧见各人退出方向赵桓道:“陛下以臣之见陕西诸路将领中当以刘錡最为出色余者皆不足道。” “不错。”赵桓颔点头很赞同他的看法。 顺昌之战的指挥者刘錡以两万人破金兵十万威名赫赫虽然不是中兴四将不过是资历和指挥的大战役不多造成其实论起功劳和能力远在刘光世等人之上。 秦桧得了鼓励又道:“吴氏兄弟亦是将才。” “不错卿言甚善。” 将才自然不是帅才这一点秦桧没有明言赵桓心里也清楚。 “曲端帅才然进取不足守成有余。” 赵桓亦是点头。知道这秦桧虽然是人品卑下军事才干也很差不过对于一个知名的奸臣和汉奸而言识人是最基本的功夫秦桧此时的表现确实是不出他地所料之外。 见秦桧张嘴欲言赵桓却突然向他道:“张俊如何?” 秦桧并不迟疑立刻答道:“此人贪而残暴御下治军尚可。行军布阵未见其长。况人品卑污不足为用。” 赵桓似笑非笑看向秦桧。 秦桧只觉全身麻不知道皇帝又在动什么心思。 他却不知自己虽然伪装的极好一副痛改前非。公忠廉能的模样其实底细早被赵桓知道的一清二楚。若论品行卑下张俊自然是如此但你秦某人又能强到哪儿去了。 却听赵桓又沉吟着道:“此人心向九弟对朕虚与委蛇。朕心里清楚的很。不过就算是他一心向着朕这样的人朕也不能用。治军么是他底下几个大将的功劳与他何干。这个人最善的是捞钱除此之外别无所长。” 皇帝下了如此考语显然是判了张俊死刑秦桧心中暗自庆幸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保留。正对了皇帝的心思。 却听赵恒又道:“夺了此人兵权如何?” 这话题却又比适才地品评更加严重。秦桧低头细想半响之后。方咬牙道:“此事需得有大臣镇住军心然后以雷厉风行。不使得张俊有从容布置的时机。” 赵恒看他一眼问道:“此人敢谋逆么?部下诸将又能从他么?” 秦桧答道:“以臣之见张俊待士兵残暴而宽待诸将赏赐起来也从不小气是以虽然才干不显却不失将士拥立之心。谋逆他自然不敢他部下诸将也必定不从不过若是他转投金人部下受他蛊惑加上他的亲兵裹挟未必不能成功。”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声音突然变大道:“怪不得陛下将他和他的心腹部下全部留在长安城内却是为了此事。” 赵桓点头道:“朕固然有包容之心张俊这样的无能庸懦之人也不能留用。此事待李纲回来就可操办。” 秦桧只觉惶恐皇帝的手腕心机竟是到了如此地步。适才垂询相问看来也不过只是试探自己其实如何处置皇帝心中早有成算。 只是他想不明白象处置张俊这样地统兵大将势必是牵一而动全身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告诉自己。 见他脸色忽青忽白赵桓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思因大笑道:“你不要怕此事告诉你就是朕信了你不会走漏消息。” 秦桧跪地叩泣道:“陛下如此信臣臣惶愧无极。” 正在做作之际却听赵桓又道:“只是此时同你讲倒不是没有原故。” “请陛下垂示。” “枢院的黑牌已至泰州镇抚使岳飞接朕诏命之后立刻用兵已是破了刘光世部。刘光世被擒军队溃败临安之乱已经是大定了。” “啊??” 秦桧浑身一震嘴巴张的老大半响不能合起。 他与常人相同不知道赵桓还用了岳飞这一张暗牌只是知道李纲前往襄阳部属大军由荆襄下两浙前往平乱。 自大军从陕西集结然后要过关中、秦岭、汉中然后才能由水路加快行进。算来大军出川就得是四月底的事更别提到达临安城下平乱了。 而薛强与王用诚一路急行早就到了泰州岳飞接诏后如何行事此时连赵桓也并不尽然知晓。只是知道在一个月之前岳飞接到诏书前后只用了十天不到的时间就将刘部大军五万余人击溃在临安城下又在乱军之中擒住了刘光世。 这样一来叛乱已平江南大定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能危胁到赵桓地皇位。 第三十章 秦桧先是喜不自胜待赵桓如此一说又觉如芒刺在背惊喜交集之下竟致汗透重衣。 适才那宫女退出后早有值班的起居舍人赶来侍候。皇帝召见宰相向来如此也不以为怪。君臣二人闲话几句那起居舍人也是记个不停以为后世垂范。 赵桓与秦桧说笑几句又看他脸庞眉眼都是烟尘疲惫之色虽然知道此人是何等样人到底心中受用又好生夸赞了几句。 几句过后秦桧脸色回转过来赵桓却收了笑容正色道:“说说吧此次清军究竟如何?” 秦桧精神一振眼眉一挑向着赵桓朗声道:“臣此次清军由禁军清退至厢军者一万三千余人斥退不用者六千一百人陕西六路一共清出两万老弱病残不堪为军者。” “好。” 赵桓也是一喜宋朝清军也有制度早年尚行之有效现下早就无人肯做这得罪人的勾当这一次清军成效如此之大也与这秦桧当真得力有关。 见他高兴秦桧也是喜笑颜开又道:“依着陛下的打算清退之后再从陕西弓手乡兵中选取精良武勇之士整编充入各军。如此一来一还虽然人数大致相当其实战力提升与往日惫懒情形绝然不同。” 赵桓却没有秦桧这么乐观见他如此兴头只淡淡一笑问道:“如何见得?” 秦桧不知怎地。最怕他这种若无其事的脸色心中一寒只得将脸色收了一收小心翼翼道:“禁军俸禄极高待遇优厚凡当军者谁不愿入禁军?以前疲玩泄沓禁军不以军令军纪为意战力下降在所难免。今陛下痛下决心。派臣严加清理臣至诸军三军将士无不惶恐惕厉清军出伍之人无不号啕大哭痛悔当日不习武艺。以至出军。如此以来留者知道厉害新入者也知道军纪不同登基。况且陛下也有言在先此次清军后。将常派监军御史驻于军中严明军令军纪以为常例。这样一来何愁三军不效命遇敌不死战!” 这一番说辞他是事先想好说的条理层次分明为的是搏赵桓更加信用高兴之下。甚至可以使他兼任枢密。 只是说完之后赵桓仍是脸色不变。虽然说了一句:“秦卿见识地好。”却明显是敷衍了事”怎么上心。 他自然不晓得。其实这种军事制度上的改革与改良岂又是一个清军可以涵盖。中国自秦汉以降。军队的战斗力越来越低军事制度在唐朝的府兵和镇兵制失败后宋朝的募兵制又是失败到了明朝的卫所军制时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 但凡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宋朝军队战斗力低下的积弊很多既又没有天然养马地而不能有大规模地骑兵队伍有关也与皇帝的瞎指挥有关也有对武将的不信任和不敢重用有关。用更戍法使得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来限制武将的权威便是宋朝的创。 在北宋末南宋初这一特定的历史时期这种局面得到了相当程度地改观。虽然仍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队伍依靠岳飞等盖世名将的个人魅力来组成的军队纪律严明战斗意志极强面对优势的敌人仍能保持旺盛地斗志这种局面却也是削弱了政府在军队的影响力使得军队渐渐有形成将领私兵的情形。 岳家将、太尉军、吴家军种种称呼使得军队对将领的个人效忠到达了一个宋朝完全没有过的危险局面。 赵桓所虑者也在于此。 他当然相信岳飞等人的忠心不过任何将军队私人化的行为都令得掌权者不能自安他自然也不能避免。 为了使将来不出现这种尴尬局面只有未雨绸缪先进行军队制度上的改革不但要强化军队的战斗力也要强化政府对军队地绝对控制清军斥退老弱不过是最简单的外科皮毛手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是这样地考量和盘算就是讲给秦桧来听他也是完全不懂。 此人虽然有些才干到底太热衷了与他在史书上的记载完全相当。 这样地一个人赵桓怎么会放心把整个军队制度改革的事与他商量此人若是在其中弄鬼则祸不可当。 他只顾闷头想着心思秦桧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只看着赵桓脸色越来越阴沉却是不知道哪里触怒了皇帝。 半响过后赵桓却突然问道:“此次你到诸路清军除了出征诸将外其余留守将军都有接触说说观感如何?” 秦桧面露难色嗫嚅不语。 赵桓会意挥手道:“旁人都退下。” 诸人依命退出制度是制度赵桓地威严却也越来越没有人敢触犯。秦桧见各人退出方向赵桓道:“陛下以臣之见陕西诸路将领中当以刘錡最为出色余者皆不足道。” “不错。”赵桓颔点头很赞同他的看法。 顺昌之战的指挥者刘錡以两万人破金兵十万威名赫赫虽然不是中兴四将不过是资历和指挥的大战役不多造成其实论起功劳和能力远在刘光世等人之上。 秦桧得了鼓励又道:“吴氏兄弟亦是将才。” “不错卿言甚善。” 将才自然不是帅才这一点秦桧没有明言赵桓心里也清楚。 “曲端帅才然进取不足守成有余。” 赵桓亦是点头。知道这秦桧虽然是人品卑下军事才干也很差不过对于一个知名的奸臣和汉奸而言识人是最基本的功夫秦桧此时的表现确实是不出他地所料之外。 见秦桧张嘴欲言赵桓却突然向他道:“张俊如何?” 秦桧并不迟疑立刻答道:“此人贪而残暴御下治军尚可。行军布阵未见其长。况人品卑污不足为用。” 赵桓似笑非笑看向秦桧。 秦桧只觉全身麻不知道皇帝又在动什么心思。 他却不知自己虽然伪装的极好一副痛改前非。公忠廉能的模样其实底细早被赵桓知道的一清二楚。若论品行卑下张俊自然是如此但你秦某人又能强到哪儿去了。 却听赵桓又沉吟着道:“此人心向九弟对朕虚与委蛇。朕心里清楚的很。不过就算是他一心向着朕这样的人朕也不能用。治军么是他底下几个大将的功劳与他何干。这个人最善的是捞钱除此之外别无所长。” 皇帝下了如此考语显然是判了张俊死刑秦桧心中暗自庆幸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保留。正对了皇帝的心思。 却听赵恒又道:“夺了此人兵权如何?” 这话题却又比适才地品评更加严重。秦桧低头细想半响之后。方咬牙道:“此事需得有大臣镇住军心然后以雷厉风行。不使得张俊有从容布置的时机。” 赵恒看他一眼问道:“此人敢谋逆么?部下诸将又能从他么?” 秦桧答道:“以臣之见张俊待士兵残暴而宽待诸将赏赐起来也从不小气是以虽然才干不显却不失将士拥立之心。谋逆他自然不敢他部下诸将也必定不从不过若是他转投金人部下受他蛊惑加上他的亲兵裹挟未必不能成功。”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声音突然变大道:“怪不得陛下将他和他的心腹部下全部留在长安城内却是为了此事。” 赵桓点头道:“朕固然有包容之心张俊这样的无能庸懦之人也不能留用。此事待李纲回来就可操办。” 秦桧只觉惶恐皇帝的手腕心机竟是到了如此地步。适才垂询相问看来也不过只是试探自己其实如何处置皇帝心中早有成算。 只是他想不明白象处置张俊这样地统兵大将势必是牵一而动全身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告诉自己。 见他脸色忽青忽白赵桓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思因大笑道:“你不要怕此事告诉你就是朕信了你不会走漏消息。” 秦桧跪地叩泣道:“陛下如此信臣臣惶愧无极。” 正在做作之际却听赵桓又道:“只是此时同你讲倒不是没有原故。” “请陛下垂示。” “枢院的黑牌已至泰州镇抚使岳飞接朕诏命之后立刻用兵已是破了刘光世部。刘光世被擒军队溃败临安之乱已经是大定了。” “啊??” 秦桧浑身一震嘴巴张的老大半响不能合起。 他与常人相同不知道赵桓还用了岳飞这一张暗牌只是知道李纲前往襄阳部属大军由荆襄下两浙前往平乱。 自大军从陕西集结然后要过关中、秦岭、汉中然后才能由水路加快行进。算来大军出川就得是四月底的事更别提到达临安城下平乱了。 而薛强与王用诚一路急行早就到了泰州岳飞接诏后如何行事此时连赵桓也并不尽然知晓。只是知道在一个月之前岳飞接到诏书前后只用了十天不到的时间就将刘部大军五万余人击溃在临安城下又在乱军之中擒住了刘光世。 这样一来叛乱已平江南大定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能危胁到赵桓地皇位。 第三十一章 刚一下车一个身着徘袍的中年文官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向着秦桧拜将下去高声道:“下官康允之见过大人。” “岂敢岂敢康大人不必如此。” 秦桧急忙上前将康允之扶起。这次苗刘兵变康允之也是最早请求赵构退位以安抚军心的文官若是文官全部不同意苗刘二人的主张此次兵乱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此人虽然不是皇帝欣赏的人才和心腹不过做为过渡的人物也因为江南的大局要紧以他临安知府的身份成为两浙路的宣抚使也是必然的事秦桧刚刚拜相不久可不想在文官集团内落下一个骄狂的名声。 看他如此谦逊康允之等人都面露笑容什么通判转运使提刑司各级文官乱哄哄上来依次拜过。 秦桧连连拱手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令人如沐春风。 待文官们拜罢秦桧转过脸色向着站在一侧的众武将问道:“哪位是苗将军?” 苗傅现下持节的身份已经被赵桓确认正式成为大宋寥寥无几的节度使之一论起身份地位远远赶过眼前的一众文官只足宋朝重文轻武惯了他却也无法可想。 听得秦桧一问便上前一步身上铠甲哗哗作响他只是一抱拳粗声道:“见过相公。” 秦桧淡然一笑拂袖道:“苗都院免礼。” 苗傅见他并不如何热切又只是以御营都统制的官阶来称呼自己“都院”当下心中一怒自己大步后退站在一旁不语。 刘正彦在他身后他也是拜了节度使。自己心里却清楚论起资历军功。实在是差的太远勉强抱着这个头衔不放只不过是抬祸罢了。 见苗傅如此他急忙上前向着秦桧躬身一礼大声道:“末将刘正彦见过大人!” “好刘将军免礼。” 秦桧将右手虚伸一下做搀扶状。 刘正彦当然不会等他当真来扶。自己连忙直身恭恭敬敬退往一边。 苗刘之后自然是更下级的军官上前。众将刚欲行礼秦桧伸手止住笑问道:“谁是奉州镇抚使岳飞?” 他语音未落。诸将对前的一个军官便大步上前俯身一拜朗声道:“末将岳飞。见过大人。” “岳将军免礼。” 秦桧连忙伸手搭在岳飞的臂前。将他扶起。 赵桓在他出前张口闭嘴都是在夸赞岳飞。比之苗傅和刘正彦这样的节度使这个岳飞将来地成就才真正值得敬重和结交拉扰。 只是他手虽搭上对方却并没有被他拉起秦桧下意识的加了一把力却只觉对方臂膀如同铁铸一般虽然他大力去拉对方却是纹丝不动。 岳飞行礼之后方才站直身侍双手一落将秦桧搭在自己臂膀上地双手轻轻卸落。 秦桧稍觉尴尬他是文臣领大宋的宰相以宋朝祖制就算是统兵大将见他也不能均礼。他对这岳飞如此谦抑对方却似全不领情令他分外恼火。 只是看向对方脸庞却并没有什么持别的傲气。 他打量岳飞身形只觉得对方比自己高出一头虽然是个武将身形魁梧脸庞却并不如何粗鲁倒还算的上是清秀虽然已经开始留有胡须也并不浓密。 他一边打量一边向着岳飞问道:“岳将军看起来很是年轻?” 岳飞微笑道:“不敢末将是崇宁二年生。” 秦桧屈指一算不禁动容。对方统领过万大军战功赫赫威名已经开始显扬天下而此次以一镇万人大军轻松击败刘光世对方也是统兵上将坐拥五万大军竟然被这年轻后生打的落花流水此人之能当真不容小觑。 他心智深沉与岳飞对答几句已经知道对方倒不是有意怠慢自己而是崖岸高峻不想与自己这个文臣宰相在对答交接时太过亲近已免被人诟病。 这种人拉拢是不好拉拢不过也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秦桧深吸口气心中突然一阵恼火却也不知为何。自己知道不对劲只得强压下去暗暗在心里念道:“始且待之。” 岳飞却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只是看对方对答待人都很谦逊一点也不象太早得志的高官大臣心里倒是对秦桧颇有好威。 他只有在战场上把对方当放人时才会真正的揣度人地心理。而在平时则很少防范一面是军事上的天才一面是政治上的低能正是因为这种心理地转换太过彻底。 若是以心为战场视所有人为故人以他之能又如何会被人陷害至死。 当下见礼已毕各人簇拥着秦桧重新上车往着城内而去。 道路两边全是原本赵构的禁军将士排开两侧鲜衣亮甲刀枪耀眼。 秦桧自车窗内放眼去看却只觉得多半是样子兵论起战力来只怕和西军要差上一截。 待到城外不远却又是岳飞所部兵马盔甲兵器与城内的御营亲兵相比自然要差上一些不过队列相应要更严整一些也更显地精锐一些。 只是仔细看去队列中有老有幼老者五六十也有少者十余岁也有还有不少士兵手中并无刀枪只是用削尖的腊杆做为兵器。 他忍不住摇头叹气自宋朝的半壁江山被占原本地枢密院下辖的军器监也丧失了大部分功能原本是禁军都是装备制式地盔甲和兵器现在多半不能办到。 他粗略看来只觉得岳飞所部兵马在训练和军纪上自然要过苗刘的部队。比刘光世地更是要强过不少。但是个人地战力和装备的粗疏应该是这支军队地瓶颈。 他自然不知。岳飞所部的兵马主力的老底子还是当年的八字军多半是农夫出身随着岳飞一起脱离了王彦后来转战各处兼并了几路兵马才慢慢有了过万人的规模。 若是以精兵之道兵力少了。朝廷和皇帝自然不会重视也很难让岳飞独挡一面这也是身为武将的无奈罢了。 车次粼粼而入。以秦桧的身份城内又没有府邸康允之思前想后。便将他送到原本的皇宫附近地一处大宅内安顿。 秦桧眼见如此心中自然慰帖与康允之等人逊谢过一番后。方才入住。 各人随他一起进来刚刚寒暄几句。秦桧却突然脸色一变正色道:“当真失礼。只顾与诸位说话竟然没有先去拜过太后。” 虞允之等人面色一红这却也是他们疏忽光顾着结交宰相竟然没有让对方先入宫去见太后。只是这件事说起来他们却并不能完全做主兵乱之后宫中被苗傅派兵严守隔绝内外以防止宫中有人支持赵构出来生事。 当下各人站起一起看向苗傅。 秦桧心中明白城中兵变大局其实并不在这些文官的手中掌握而是被兵变的脑苗傅一手控制。 再想到适才进城时岳飞所部地情形显然是破敌之后苗傅并没有让岳飞所部进城给他补给而只是让岳飞驻在城外是以军容显的有些破败。 他眉头一皱知道此时不是撕掳这些事的时候便也目视苗傅却不做声。 苗傅心中得意第一次有着掌握全局地快感。 到得这时他才知道怪道五代时将领和军士为尊原来乱世时手握重兵的人才是真正的草头王。 只是这种情绪却也不敢表露太深当下哈哈一笑向着秦桧道:“相公要见太后这自然可以咱们这便入宫前去求见便是。” 秦桧也是一笑向他答道:“不但要见太后一会还要去见康王。” 苗傅面露难色道:“康王也要见?” “这是自然。现下大局已定还怕什么?” “好见便见罢相公有令咱们自然要听。” 苗傅与刘正彦相视一笑心中得意非常。 秦桧心中冷笑极是鄙薄此人。只是刚想片刻却又心中一寒此二人所为与赵桓之前对这两人地论定完全一致却教他不得不心生惧意。 各人出得门去一路上却又是禁军夹道。 驻守皇城的军士都是苗刘二人地心腹这一两个月来城内的局势尽在这二人掌握之下原本地所谓宰相和枢使又渐渐被赵桓或是调走或是罢官苗刘二人在城内更是一手遮天寻常的文官哪里看在眼中。这些军士也是骄纵惯了眼里除了苗刘二人旁人绝不放在眼中。此时大队官员往那皇宫里去各军将士眼中却见见着苗傅一待苗傅上来便一个个持戈行礼恭谨非常而对秦桧等人却是全不理会。 秦桧心中大怒恨不得立刻处置了这两人。 他到底是宋朝的士大夫对武将的提防和轻视的心理绝无任何改变。 只是眼下却是对方的地盘种种手段却要慢慢施展。 他面带微笑显的全不介意待到得隆佑太后所居的清漏阁下时便立刻跪将下去极恭谨的向太后行礼口中只道:“臣护驾来迟教太后受惊死罪死罪。” 第三十二章 隆佑太后端坐不动见秦桧跪伏身前只道:“不必如此请起来说话。” 秦桧到底又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方才站起身来向着孟太后笑道:“臣此次前来临安奉了陛下的诏命要奉太后前往长安居住。” 孟后先是不答半响后方苦笑一声道:“这是自然官家在哪老身也自然要在哪。” 秦桧听她话音不对忙道:“陛下也是好意现下兵荒马乱太后在这里隔着几千里陛下心里不安若是有个意外岂不是宗庙之羞?” 孟后摇头一笑道:“宗庙之羞在五国城我一个老婆子再不会受辱。” 秦桧不理她话意只道:“长安位属关中有潼关之险西兵强劲应该不使太后再受风尘颠簸之苦陛下也是好意还请太后不必多想。” 孟太后自东京到扬州扬州到建康建康到临安奔波数千里委实倦了。况且危难之际向来是赵构照料若是不然也早就被俘或是自杀身死。 苗刘兵变她下诏让赵构退位也是逼不得已却不料赵桓借着这个契机一意要赵构重新为康王做为一个一直跟在赵构身边的长辈对这样的结局也很无奈。 眼前这个秦桧正如牛皮糖一般对自己的诘责与刁难完全不理只是笑嘻嘻催促她表态。身为皇室长辈若是再坚持却也当真是宗庙之羞了。 她万般无奈只得正色道:“我听说皇帝在长安。并不曾修茸宫室若是为了奉迎我这老婆子而大兴土木滋扰百姓那岂不是我地罪过?若要我行需得有言在先若我去了则皇帝原本居于何处。我便居于何处不需多建宫室多添一砖一瓦也是不成。” 秦桧知道她此时所说不过是为了面子好看罢了当下微微一笑拱手道:“太后体恤下情还有什么可说这些皇帝必定会答应的。” 他又接着道:“陛下常说太上皇远在五国城。不能亲奉起居是一大恨事。现下先将太后接过去侍奉起居能尽孝心于一二也算对太上皇尽点孝思。” 孟后微微一笑答道:“只盼皇帝能大振乾纲。强国精兵将来派上将北伐奉迎太上还驾才好。” 此语一出不但秦桧其余在场诸人一起道:“必定如此!” 秦桧见孟后面露欣慰之色此事谈妥他也不欲在这老太后面前耽搁太久当即就想告辞退出。 孟后看他神色。知道其意。却突然道:“秦大人康王如何?” 秦桧心中一震。知道这个老太婆虽然不管政事其实长处深宫见的权术斗争多了适才多般留难多半是为了此时的这一句话。 脸上却是不露声色淡然答道:“臣此次前来一则是看看两浙情形二来就是要迎太后和康王回长安。陛下说了康王有挽救宗庙地大功现下陛下身边膝下无子将来要仿太祖和太宗的故事兄终弟及这样一来国有长君社稷之福。所以臣此次前来一定要好心护送康王方可。” 孟后终长出一口大气满脸疲惫之色挥手向秦桧等人道:“如此甚好你们去吧我一个老婆子也没有什么好操劳的等康王他们准备好了一起上路便是。” 秦桧亦是一脸轻松躬身答道:“是那么臣等就告辞了。” 正欲离去孟后又突然道:“皇宫四周最少有两三千禁军围着国家在打仗有这些兵力多调些去江防也好我一个要死的老婆子还有什么可提防的。” 秦桧还未怎样苗傅等人却是脸红过耳。 秦桧瞥他一眼只得又道:“此事臣下去与苗将军商议着办。” “那好诸位大人就请去吧。” “是臣等告退。” 秦桧等人又行一礼一起退下。 苗傅心中愤愤难平离的稍远一些便恨声道:“咱们派兵前来也是害怕战后有乱兵生事一番好意太后却是如此相疑猜忌!” 见秦桧不置可否他心中打一个突知道眼前这个宰相并不是好相与只得收声噤口不再说话。 各人行到宫门前秦桧与众人相揖而让吩咐康允之等人前去准备孟太后与康王等人的路上地车马和用度物资自己却拉了苗傅的手又向刘正彦笑道:“公事已毕我有一些话要与两位将军说两位可否移步一二让秦某慢慢请教。” 他自到得临安对这两个兵变的大功臣就是若即若离苗刘二人虽然表面上从容自若其实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唯恐什么地方做的不到惹恼了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后果堪忧。 此时秦桧主动相邀两人都是没心机的人如何知道秦桧这样做法是先抑后扬先打这两个一个下马威然后再这样示好拉拢一下却比一来就示好更加让人容易折服。 这样的官场学问对人心理的研究只怕穷苗傅与刘正彦二人一生去研究也未必能够弄的明白。 他们要私下谈话旁人自然也不敢打扰当下各官一个个揖让而退四散而去。 苗傅见岳飞也要离去他知道这个统兵大将只怕也要受到重用当下突奇想竟向岳飞笑道:“秦大人和咱们说话岳将军不如同去也好一起讨教。” 秦桧虽然觉得这苗傅太过愚蠢。却也生出再拉拢岳飞地心思不禁目视岳飞看他如何。 岳飞只是稍一楞征便立刻答道:“末将营中还有军务要去处置。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示下若要领教还是以俟来日?” 秦桧心中一阵无奈知道对方是不想在私下与大臣结交。 当下只得挥手道:“岳将军请去若是有事我会到将军营中去吩咐。” 苗傅从鼻中重重一哼待岳飞转身离去。便道:“此人太过高傲虽然他解围有功不过这些天年咱们受他的气也受的够了。” 刘正彦也道:“我在禁军为统制时他不过是个忠义郎带五百人。现下是统兵大将就在咱们面前挺腰子。” 他们当着秦桧的面如此攻击却是存了一个争功固宠地心思。 义大功。他们自然是没人能抢然而守住临安将政变的成果保住却是岳飞这个小小镇抚使地功劳。 刘光世围临安先是吃了大亏停了几天之后。就开始在临安四周十几个城门四处攻打。苗傅与刘光彦知道逃脱无门唯有苦守因此天天上城指挥成天整夜的甲胄在身姚平仲又私下去见禁军将领以自己的资历和威望来鼓励军心再加上康允之等人动临安城内的居民在城下帮手递送弓箭。擂木沙石。运送饭菜救治伤员。如此这般苦守一月之后城内一万多禁军已经死伤很大军心开始不稳而刘光世到底人多势重又裹挟了不少百姓入伍充做签军来做肉盾城池眼前不保苗傅惊惶之下甚至有到兴隆寺请赵构复位让刘光世退兵的打算。 靖康五年夏五月天气炎热城外刘光世也知道城内军心不稳战力下降又是害怕有援军前来于是大军全数出动昼夜攻打。 箭矢飞扬炮石齐其声震天。 城头上下血肉横飞死尸枕籍于地臭味熏天苍蝇乱飞蛆虫遍地。 当是时临安城下无论是白天黑夜唯有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就在这最危急地时候岳飞所部万余大军终于赶到。 苗傅等人一见却是只觉失望。 刘光世部如此卖力攻打开初死伤的都是签军杂兵主力并未大损围城时又派兵四处抢掠各兵得了不少钱财刘光世又许诺破城后可以随意抢掠他部下的士兵虽然良莠不齐对女真人时畏敌如虎却也是争战四方战斗经验极多地老兵居多。临安城守军难以再守各兵都是清楚破城在望军心士气极为高涨。 这个时候来一万多兵马当得什么用。 苗傅与刘正彦略一合计决定不管城下如何对战城内守兵不可轻出这点兵力就怕内外夹击不成反而被人反攻进城。 他们如此商议岳飞却决意大军不必休息立刻进攻。 时正黄昏残阳如血。 岳字大旗高竖阵前岳飞长子岳云时年正当十二刚刚入伍不久军令一下岳飞手持双锤带着一百多骑兵如同利箭破空直插敌阵。 刘光世原以为对方是来送死却不料这个十二岁地少年竟是勇不可当在刘光世的步兵阵中横冲直撞东砍西杀将几千人地前锋队伍冲的溃不成兵不能抵挡。 岳云身后便是王贵张宪簇拥在主将岳飞左右万余本阵兵马直插入刘部大军的软肋! 不过一个时辰任凭刘光世如何震怒连斩数员大将却是无法阻遏住对方地兵锋眼见全军就要溃败刘光世在亲兵的护卫下准备逃走。 岳飞眼见他如此却是单人独骑直追上前刘部败兵见他如此神勇却是望风而逃无人敢阻住他的马步。 他稍驰近些在马上张弓搭箭拉满之后一箭射去便是将刘光世射落马下。 苗傅与刘正彦在城头只看的眼花缭乱胆寒不已。 两人相顾骇然齐声道:“这岳飞竟神勇如此!” 第三十三章 只是佩服归佩服眼看岳飞大破刘部大军俘获甚众除了当场斩了几百个在抢掠时民怨极大的军士其余三万多被俘的败军只怕大半要归入这岳飞麾下。 两个出城迎接岳飞时看着对方才二十八岁年轻气盛英伟不凡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他们虽然只是一时冲动这两个月时间下来拎着自家脑袋抗着刘光世几万大军的围攻城里还有不少赵构的心腹余党随时可能做乱内外交击苦不堪言。 为的什么自然是功名富贵。 对方以万余大军击破五万强敌声名必将冠于天下而功劳也是极大如此年轻便要获得与他们相同甚至是盖过他们的名声和地位这将是情何以堪。 是以此时不需沟通也不必商量借着岳飞不攀附秦桧不与他们同进退的机会大加攻击。 只是秦桧是何等样人这两个人心思他岂能不知。 苗傅住处距离此处甚近众人便索性步行秦桧满脸是笑携住苗傅胳膊对他二人的话却只是置之不理。 寻个话缝便只是与这二人闲话家常不提正事却令得苗刘二人好生郁闷。 过了不久便到得苗傅府中秦桧稍一示意苗傅便屏退左右只有自己与秦桧刘正彦留在房中。 秦桧摆明了是要和这二人密谈却只是不急坐在厅中右上座却是拿眼四顾而看夸赞苗傅这府邸正堂悬挂的字画。 苗傅与刘正彦心急如焚就差扑跪在秦桧面前求这个宰相告诉自己皇帝对他们是如何评价。 秦桧此来。自然是带来了皇帝真正的想法和评价之前他们由孟太后封授的节度使能否得到承认还是未知数。 见这二人如同被百爪挠心的怪样秦桧心中暗笑。却也是知道火候已至不必再惺惺做态了。 他微咳一声将苗傅口不应心的字画品鉴打断微笑道:“两位将军我此次前来却是带有陛下对二位的评价和赞许之辞。” 苗刘二人相视一眼脸上已是笑不可抑齐声道:“请大人示下!” “陛下说道康王虽然是事出无奈然则究竟是窃居皇位。若是责罚征讨又恐失天下人之心今有苗傅、刘正彦二人忠勇可嘉为朕解决了这个心腹之患难能可贵之至!” 苗傅大笑拱手答道:“陛下也知我忠勇了!” 刘正彦也是一笑只道:“陛下过奖。末将愧不敢当。” 苗傅横他一眼道:“若不是咱们康王打死也不会退位咱们立下大功。有什么不敢当的。” 秦桧抚掌一笑道:“苗将军地话是正理。” 刘正彦一笑低头不再言语。 秦桧又道:“陛下说既然两位将军立下大功。当真忠勇当初由太后授节度一事。虽是事急从权也是份属应当。两位又是宿将。持节为帅也足可当得。” 苗刘二人闻言大喜站起身来齐声道:“谢过陛下大恩。” 秦桧摆手道:“两位是份属应得陛下明言在先不必如此。” 见两人讪讪退下秦桧又道:“苗傅苗将军倡义功现下是节度使领御营统制有些委屈。陛下的意思可授苗将军为湖北路襄阳府路招抚使刘将军为谭州制置使跟随李平章李大人经略荆襄等地。” 他静静说完便啜茶不语看苗刘二人的脸色。 苗傅略一思索便知道这一项任命极佳。他以节度使的头衔任荆襄等地的招讨使等若皇帝让他成为湖北一路地最高军事统领比一个前任的御营统制要强过许多。 只是让他离开临安却是有些不舍。以他原意最好就是让他成为浙东路的宣抚使仍然镇守临安如此最好。 而刘正彦却是满心情愿由一个御营副统制成为一地的最高军事长官将来责权更大军功更大岂不是比跟在苗傅屁股后头要强上许多。 两人稍一思索虽有小小遗憾却都知道比现下的尴尬局面要强上许多。当下站起身来抱拳道:“末将谨遵陛下之命。” “好!” 秦桧面露喜色笑道:“临安这里距敌甚远陛下也不会留驻大军。两位将军到得荆襄整军顿武岂不是更有进步余地。” 他话锋一转又道:“此次苗将军还有加官授检校少保刘将军授阁门赞善舍人陛下说两位将军虽有大功恩犒赏不可一下子太厚恐伤二位将军德福。陛下思谋沉远为将军考虑甚多两位将军不可心生懈怠才是啊。” “是陛下之恩天高地厚我二人必定竭力报效以答陛下识人之明。” 这些封赏并不谓不厚却也不是时人想象中的那么厚赏。赵桓所考虑的一来是苗刘二人兵变叛乱虽然是打的是赵构保的是自己却毕竟是干犯大忌军人参政叛乱是宋朝大忌这两人必定心怀鬼胎对自己的地位并不确信。 若是大封大赏只怕还吓跑了他们。 将此事说定秦桧却是收了笑容将脸色一变向这二人道:“此次我前来宣抚两浙一是了断两位兵变后地手尾二来是要迎还太后和康王。” 见两人面露不解之色便又道:“我回长安太后与我一起动身康王么……两位将军随我一起上路康王交由两位将军的军中护送。” 这安排原也是平常的吩咐只是听在苗刘二人耳中却是阴沉的可怕。 这两人虽然不是灵醒人却也不笨秦桧说完两人浑身一颤面面相觑一时半会竟是不敢出身。 秦桧面带微笑却是别转过头复看墙上的书画。 这二人既然明白却也不必多说。他们自然知道其中关系厉害。 他们先是跟随姚平仲与金军相战地位不高和赵桓没有什么交集然后一直跟随赵构要说信重赵构让这两人做御营统制对他们倒比赵桓要亲厚的多。 既然他们出卖故主在新主面前立下大功不过要得到真正的任用却要更进一步弑杀旧主来博取赵桓欢心。 弑杀赵构他们便很难回头也必须永远跟随赵桓这样一来也算是赵桓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来表明决心。 弑赵构以为投名状。 秦桧并没有一直逼问他们甚至不肯加以诱惑。 他相信眼前这两个一心只想着功名利禄的武将会将这其中地利害关系想明白的。 他们等不起他却可以从容自若。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眼前这二人为了富贵可以杀王渊这个旧上司杀康王这只落难凤凰更有何难? 倒是刘正彦先下决心拿出当日一刀砍落王渊脑袋的利落先答道:“康王身份非比寻常自然是跟在末将地军中更加稳当。” 他如此一说苗傅也自然不肯落后当即也答道:“是极请大人放心咱们一定将康王照顾的稳稳当当绝不会出乱子!” 秦桧展颜一笑道:“船行江中康王又心中郁郁不乐两位小心看着别让他老人家脚一滑掉到江里才好。” 苗傅与刘正彦相视狞笑一起答道:“大人放心咱们一定好好照顾康王不使他出一点意外。” 秦桧收了笑容颔点头正色道:“如此一来两位将来的功名富贵包在秦某身上。” 与这二人谈妥此事秦桧便先离了临安往绍兴府路等处而去接近官员考核政绩安抚流亡甚至弹劾罢免了不少无能的地方官员使得两浙等路大为震恐。 他也不怕得罪人自己心中明白将来涮新吏治整顿大宋官场只怕他就是过河卒急行锋现下先拿一些官员来练手也算是为将来做事打个底子而已。 他原本打算巡行两个月时间待到七月再回临安然后由临安经荆襄各处拜会李纲再去看湖北路地吏治。只是待六月中旬左右却是传来几封急件使得他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急返回临安准备起身动行。 他离开地这段时间赵桓对整个东南的大局又做调整。 以韩世忠为沿准宣抚制置使负责准南和准西地大局;提升杨沂中为江东制置使将张宗颜等诸路划拨给他又令杨沂中招兵三万至建康练兵;岳飞则被命为浙东制置使负责临安各地的安全。 秦桧一面赶路一面思索着赵桓这些任命的用意。对韩世忠这样的宿将和大将这样的任命并没有什么奇怪倒是杨沂中的提拔令他有些诧异。此人虽然也有勇将之名不过资历还浅也没有打过什么大胜仗不久之前还是韩世忠的部将现下竟然将江东的安危交托给他又命他扩军整训将来只怕也要和韩世忠一样的地位却令他很是惊异。 而对岳飞赵桓当初满口夸赞现下却不将此人派驻前线而是留在临安这更是诡异之极令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第三十四章 一路上没头苍蝇一般乱想到得临安城内却又接到诏命这才得解释疑。 待见了苗傅等人便又是一副智珠在握模样。 倒是这一群武将除了岳飞之外均是面露不安之色。 苗傅身份最高先即上前向秦桧道:“枢院传来消息金兵诸路兵马已经河东诸地集结还有一部在潼关之外。看来是要大举动手了。” 秦桧点头道:“不错陛下也有诏书于我令我赶回长安。” 他说罢敛眉不语倒教堂上诸将摸不清深浅。 若是按他的话意皇帝对他军事上的才能也很重视是以催他回京。其实不过是临安局势复杂赵桓让他早些带着赵构等人离开好稳定大局罢了。 苗傅等人不知就里均是恭喜于他以为兼枢密必是早晚间事。 秦桧摇头挥手止住众人的恭维又道:“鼎州乱民钟相起兵半个月就间占了鼎、潭、辰、荆南、岳各州十九县声势颇大李平章坐震襄阳一时间竟无法可想。” 苗刘诸人没有话讲岳飞上前一步拱手道:“荆湖一带金人屡屡骚扰李平章应对外敌已很吃力钟相乱事一起应对不及也是常理。” 秦桧瞥他一眼淡淡答道:“不错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是以命咱们快些出临安一地尚算平安不必留驻太多兵马了。我与苗、刘二位将军带御营兵马出。岳将军权且留驻临安整顿刘光世所部的败兵。” 这番话算是正式的下令当下诸人站起身来一起躬身答道:“是。谨遵大人之令。” 苗傅上前一步又问道:“大人可要去见康王?末将前些日曾去拜见。康王愀然不乐郁郁寡欢身体削瘦的厉害听宫中人讲康王有夜咳的症候还请大人前去拜见开解一番才好。” 秦桧心中明白赵构也是为皇为帝的人权术相争最是残酷。他也明白此次前往长安说好听点是请难听一点却是形同囚犯。 秦桧充满恶意的一笑暗想:“不晓得这位康王会不会有三十年来家国八千里路山河的感慨了。” 心中如此嘴上却道:“陛下与康王兄弟情深。甚是关切。康王心中忧虑我这做臣子地自然是要去劝慰的。” 若是明清之世大臣在亲王地驻地自然是拜见亲王为第一要务。而宋制不同宰相按规定还位在亲王之上。是以秦桧上次来去匆忙竟没去见过赵构。 提起赵构他却又想起一事。 因转过头来向着岳飞道:“刘光世部整顿如何?” 他适才有过吩咐岳飞不知道他意思只得泛泛答道:“刘部军中不少兵痞流氓。恶习太重。只怕难以可用军纪约束整顿。” “哦?” 旁人得到大军只有欢喜的份。古人征战。最讲的是兵多将广什么兵在多而不在精真正能悟到这个道理的人简直没有几个。 这岳飞的话意已经显示此人见解不凡不是那种将兼并来的军队一古脑吃下而沾沾自喜的庸将。 秦桧心中有念及此不禁点头道:“刘光世确是如此带兵我在北边时听金人提及他也是不屑的多。将军既然心中有数不如就按自己地办法好生整治。” 他拂袖一笑环顾诸人只道:“岳将军是制置使辖下军人如何处断自然有他的章程分寸我也不便多说了。” 岳飞得他支持却也不禁一喜面露微笑又说了几件军中细务便即退下。 秦桧原本意不在此因此又道:“那刘光世和他麾下的几员大将陛下有诏即刻处死我上次至临安事情紧急竟没有将此事处断了。” 此语一出堂上诸将都是面露怪相。甚至有的当初血战城头身上伤痕累累的梦过国将领竟是露出兔死狐悲之色。 有宋一朝绝对没有处死过高级的文官而处死大将则是常有的事。这刘光世虽然身犯谋逆大罪死的不冤诸将想到文武地位殊途这样的统兵大将说杀就杀也是有些惴惴不安。 秦桧面露冷笑知道这些武将地心思。只是他身为文官却汉有对他们的心情感同身受因此向着岳飞断然令道:“岳将军为浙东制置使破刘光世立有大功处斩此人的事也交由将军去做。” 岳飞虽是面色黯然却是朗声一答概然将此令接下。 秦桧交代了此事便一意催促着苗刘等人移营准备随时与他一同出前往长安。 散会之后各将自去处置军务岳飞想起要提刘光世去处斩便带了自己长子岳飞才后跟随了亲兵一同骑马往着关押着刘光世的显忠寺而去。 这显忠寺地处偏狭自赵构被囚于此后改名为睿圣宫只留十五名内侍服侍左右。寺内寺外苗傅等人派遣了重兵看守哪怕城头最吃紧时也没有敢从此地调走一兵一卒。 刘光世兵败被俘后也被送来此地关在寺中看押。 岳飞接得这个差使心中也颇不乐意。他尽管看不起刘光世这样的无能之辈对方到底也是武将世家为国为民立过不少功劳。此次起兵也不能说真正是在谋逆不过是投错了人不得不如此耳。 有了这一层心思对杀掉刘光世他自然并无异议由着自己来下手却是殊为不乐。 到得寺外他命人拿手苗傅的将令待看守地禁军士兵让开道路自己便在山门处便下马步行。 他知道赵构也被软禁于此虽然对方已经不是皇帝。这一层恭谨之心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下。 到得刘光世居处。因着寺内外都有重兵把守刘光世等人在寺内也是行动自由并没有真正的看押起来。岳飞等人一至同被看押的十几个刘部大将都在岳飞一声令下众亲兵如狼似虎先将这些人尽数绑了。 岳飞向着当前一人问道:“刘光世在何处?” 那人知道今天大事不妙颤抖着嗓音答道:“刘大帅被陛下召去说话。还不曾回来。” 见岳飞将眼一瞪那人便改口道:“是康王召见!” 话音未落有一黑脸汉子便怒声骂道:“横竖是个死把陛下叫成康王他们就能饶咱们一命了?” 见适才说话那个还是兀自抖那黑脸汉子面露不屑之色往地上吐了口痰又骂道:“晦气跟你们这些人做同僚。怪不得让人家一万人打败了五万人!” 岳飞长子岳云年方十二却是天生神力个头身量已经与青壮无异此时见这黑脸汉子如此骄狂不禁大怒。上前几步只用双手就将这黑脸汉子身上的绳索拉断然后退后两步扬起脸来喝道:“兀那黑汉子我与你打一场?” 那黑脸汉子跳起身来揉一揉自己被绑的酸痛的胳膊斜眼看向岳云。答道:“你要与我打一架?好地很!老子虽然被俘。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服你斗败了我。我死的也不冤枉。” 又问道:“你叫什么?” 岳云早前看过岳飞脸色见父亲并无怒意便知道自己这事做地对因又笑道:“在下岳飞你呢?” 那人又看他一眼虽觉得眼前这小将年纪不大料想也是岳飞地同族兄弟一类因答道:“我叫王德!” 岳云眼前一亮又问道:“可是那个带着百余骑深入敌境勇擒敌太尉的王德?” 对方知道自己名王德也很是得意因答道:“正是!” 岳云微微一笑又道:“王夜叉原来就是你。” 此语一出不但岳飞麾下诸亲兵哄堂大笑就是不少要被处斩地刘光世部下也有不少面露笑意。 王德老脸微红大怒道:“你要和我单打又只言语侮辱不是好汉子所为。” “打便打吧你要用什么兵器?” “自然是用枪。” 岳云击掌一笑答道:“甚好我也用枪。” 说罢命人送来两支铁枪自己先取了一把在手中掂了一掂笑道:“太轻。” 王德也是接过看他如此不禁嘲讽道:“小小年纪能有多大年纪就敢这么说话。” 说罢自己双手一握那是浑身铸铁并不是腊杆枪却也被他弯到关圆这样一试只觉得这枪很是顺手又甩了一个枪花便一枪往着岳云胸口刺来嘴中嚷道:“看枪!” 岳云并不慌乱斜退一步已经让过对方枪锋。然后轻轻将手中铁枪往上一打场中砰然一声巨响王德只觉得手中巨痛再也把握不住双手一松那铁枪已经飞向半空。 再一转头却见对方枪尖正指在自己胸口枪尖还在颤抖。 再看岳云正自笑吟吟的看向自己年轻的脸庞上殊无异色显然是行有余力。 王德一向自负勇力此时却觉心灰意冷因向岳云道:“岳将军武艺惊人王德自愧不如败军之将再也不敢言勇了。” 说罢自己将双手往后一剪沉声道:“来绑上吧。” 几个亲兵又上前将他捆上王德心中又是悲凉又是愤愤不禁自言自语道:“大好头颅没有临敌死在女真人手里却被自己人砍了。” 第三十五章 岳飞冷眼旁观见刘光世麾下诸将唯有这王德大名向来闻知这番表现也不足为奇倒是王德身后有一大汉也是面无惧色见王德与岳云相斗虽然惨败他竟还有跃跃欲试之意心中大奇不禁向那人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先不提防他问然后便是昂答道:“末将朱全!” “哦?”岳飞略一点头脑中想了一想却不知道对方是何来历。 只又问道:“此番兵败你又有什么话说?” 朱全嘿然一笑摇头道:“败了便败了旁人无能我又没有战死有什么好说的。杀便杀吧末……老子提着脑袋闯江湖早便该死了。” 岳飞点一点头也不言语便挥手命人将这些人全数带下。 那适才被他问话的却是大将郦琼被人推过他身边却是面色青白惶声叫道:“岳将军饶末将一命末将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岳飞面露厌恶之色也不理他只命人将他立刻推下。 待各人被推到一旁他才轻声向着岳云道:“旁人就算了王德与那朱某人先寄押下来不杀待我禀报过陛下再作处断。” 他心中也很是奇怪按说杀刘光世也罢了他的心腹大将却并不一定要以死来抵罪。主将要用兵身为部下自然是无条件服从就军纪来说并没有什么错处不一定要全数杀了才好。 其实赵桓当日只是下诏杀刘光世连同刘光世麾下的十几个统制一起杀掉却是因为诏书不明只是令秦桧诛刘光世及其部下从逆罪大恶极者秦桧想了一想。便令将统将以上悉数杀掉却是他自己的主张。 他吩咐下去过不多时十几个统制和副统制被五花大绑。先押在山门一边。 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不少看守的禁军将士和几个服侍赵构的内侍听到了风声乱哄哄跑将出来伸头缩脑窥探这边的动静。 岳飞皱一皱眉薄怒道:“怎么办的事?” 也不待他多说。立刻有几个小军军带着部下跑将过去将闲人赶开。 这些人就算是犯罪当斩到底也曾经是高级军官众人知道岳飞的心思绝计不肯让这些旧日同僚太过难堪。 将这里的事安排妥当岳飞却是摇头叹息。皱眉向岳云道:“对刘光世不便用强况且他在康王身边。你们不必跟来。我自己过去便是。” “是父亲。” 岳云倒全然不担心乃父地安全岳飞闻名后世是他威名凛凛战无不胜的岳家军却很少有人留意。他原本出名声名显闻于世。却是他一声傲然远于常人的武艺。 最为时人所知的便是他地一身神力和极为精准的射术。 岳飞所拉的三石力的强弓。自己挥洒自如除他之外当世时只有在富平之战时勇救宗弼的韩常可以勉强相比。 枪术更是神乎其技。 当年他在八字军王彦麾下时就经常率领小队人马屡立战功就是因着这一身傲人的武艺。 岳云适才能轻松击败王德这个勇将在岳飞面前却仍然是远远不如。 如此这般别说刘光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赵构身边也没有武士就算有上几十上百地却也并不值得岳飞放在心上。 赵构被囚于显忠寺正殿之后的后殿大院内因着正殿供着佛像赵构也只是住在正殿左侧的偏厢内。 岳飞一路泰然自若得到这后殿院门前自己先解下佩剑交给身旁那个身形瘦弱满脸惶恐害怕之色的小宦官。 见他手兀自抖岳飞竟是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怕没有你们的事。” 那小宦官原本惊慌之极被他一语安慰方才觉得心中安定不少满怀感激的应了一声又将赵构与刘光世所在的偏厢指明这才退在一边。 岳飞轻轻摇头知道无论何时何处出了何种变故最倒霉地其实还是这些无根无基的下人。 他顾不得多想信步入内到得赵构地厢房外便自己大声报名道:“浙东制置使岳飞求见康王殿下。” 话音未落只听得房内一阵脚步纷沓片刻过后一双手将偏厢的木门霍然推开赵构面色苍白先是大步向前双足刚踏在石阶之上眼神中却又是一丝犹豫略一沉吟后便伫足不前只向岳飞问道:“卿所来何事?” 他虽然是极力压抑自己岳飞何等样人如何听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康王其实内心极其害怕惶恐。 他心中感慨只觉得眼前此景简直是残酷滑稽之极。 对着一个赵构不若对着十万金兵更加令他舒畅。 接赵桓诏书破刘光世不过是因着赵桓是正统又不想国家陷入大规模的内战究其实里岳飞对此时的赵构并无怨憎也不知道对方其实根本就是没用地软脚虾。 他心中若有所思答赵构的问话却是晚了许多。 赵构心中原本就是有鬼此时更是吓地脚都软了。 适才岳飞带着大队人马进寺二话不说将刘部诸将都盘花捆了那些亲兵言谈间也并没有避讳旁人都道要带回城外大营中处斩。 赵构身边的内侍都是少年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被赶开后便跑到赵构身前不免添油加醋几分将事情说地更加严重可怖。 康王赵构原本就是胆小怕事最最惜命的主听得内侍们口说指划宣讲一通当真是满头满身的冷汗。 秦桧前来临安奉迎他与太后这消息他也听闻得。只是对方只见太后。并不来见自己态度截然不同已经显出味道不对。 此时岳飞带着大队兵马来到明着是提刘光世并其部下诸将。谁知道是不是也要借机将自己这个麻烦顺便解决? 再见这岳飞沉吟不语面上更是露出不忍的表情他越对自己的推论信实了几分。 当下悲从心来惧意却是稍去。 当下忍不住清然泪下想到自己先做人质好不容易全身而退。再做人质半途逃往河北然后以兵马大元帅的名义挽社稷与危急存亡之间而长兄懦弱丢东京身辱为俘。一朝逃回天下人皆以他为正统。效命不迭。而自己不过杨州一败便一蹶不振难以支持。 再加以苗傅与刘正彦这两头白眼狼在卧榻之侧搞事逼的自己退位现下看来。连性命也不可保当真是一场荣华一场梦。转头来却是凄惨落魄。连寻常百姓也不如。 他一面痛哭一边却是顿足大骂将自己这些心里话一古脑的说将出来。 到得此时却也顾不得是不是对长兄不敬或是落一个什么下场了。 除死无大事在一个认为自己死定了地人心中当真是无所畏惧了。 赵构如此一闹刘光世却也自房中奔出见赵构如此便也破口痛骂。他却比赵构更加没有顾忌当下荤的素的一古脑儿全端出来当真是骂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正骂地开心岳飞只伸手在他胸前一按刘光世立觉气沮胸闷难以出声。 岳飞见他瞪眼看向自己便摇头一叹向他道:“刘将军自忖必死因有此举。不过将军还有家人却又如何?” 见刘光世面容一黯知道自己的话有效岳飞轻轻将手掌一松又向赵构道:“殿下误会臣前来只是请刘将军过营一叙并不是请殿下一起。” 赵构面容一松只觉得浑身又酥又麻到得此时方才是回过了一股劲来。 岳飞又道:“今日秦相公召见众将言道陕西事急需得早点动身。太后与康王的仪卫物品皆已齐备料得不过几天就能上路了。” 赵构刚刚回过神来听得“上路”一语却又是脸色大变摇头摆手道:“我不要上路不要杀我。” 刚刚说完又是号啕大哭对天叫道:“大哥饶九弟一命罢。” 岳飞又觉难堪又是难过当下忍不住安慰道:“殿下且放宽心陛下友爱兄弟殿下又对社稷立有大功陛下怎会有伤害殿下的意思。当初郓王殿下还不如殿下今日陛下也不是包容了。” 赵构连连摇头只道:“三哥与我不同只是夺嫡不成罢了。我却是曾经登基是大哥的心腹大患了。” 他稍顿一顿又道:“况且当日父皇尚在大哥有些事也做不得主。” 岳飞别无他法心中未尝不隐隐觉得赵构这次前往长安未必不会有什么“意外”生当下只得又劝慰几句然后慨然道:“殿下放心东南各地诸府镇都会以官职性命保得陛下平安。臣亦会上本保奏殿下对社稷有功臣等身为大宋臣民岂敢忘之?” 说完便令几个小内侍将赵构扶入房内。 见刘光世溚然若失不再言语岳飞也不为已甚只是将手一让向着他道:“请吧刘将军。” 刘光世浑身一震知道此一去便是自己丧命之时。 他到底也是将门出身此时此刻并不畏惧自己略整衣冠然后跪倒在赵构门前轻声道:“陛下臣去矣请陛下自己保重。” 说罢起身向着岳飞冷冷一笑道:“岳将军便请带我到断头处去!” 第三十六章 岳飞也别无话说只得略一点头与这刘光世一同往外殿而去。 到得大殿侧门众亲兵看到刘光世过来便一拥而上要去捆他。 岳飞摇头道:“给刘将军稍存体面不必绑了。” 刘光世适才强做好汉此时又是脸色灰白双腿也微微颤抖听得岳飞说不绑便用感激的眼神看他一眼点头示意以示感激。 岳飞见他神情知他害怕微微一叹又令两个亲兵将他驾上马车命人好生看守了又将其余各将一并押上方才一同往城外兵营赶去。 出得寺门走了不远便是闹市但见碧空如洗街市上人来人往语笑欢然车内众人均扒在车窗边上眼睛看向这鲜活的人间场景。 有骑马在侧的士兵见此便策马上前喝斥让他们不要太靠近车窗免得生事。 岳飞长叹口气向着众人吩咐道:“他们是不久于人世的人了不必如此让他们看罢了。” 他脸色郁郁不欢岳云见此便策马上前几步向着他道:“父亲这些人都是犯罪当死何必对他们心存怜悯。” 岳飞看他一眼知道这儿子虽然武勇过人但是心智其实尚不能与大人相比。 其实就是他自己又何尝知道自己为何叹气为何怜悯这些谋逆的犯将。 默默想了半响方向岳云道:“皆是国人又是勇将我如何不怜。况且我儿但记一条。杀鞑子需痛快去杀对自己国人杀的再多也不值得欢喜。” 岳飞答了一声偏头一想只是不得要领只得放下不理。 众人迤逦而行在城内时度并不很快。只得出得城去度便加快了许多。 车内诸人一片哀声知道车行的越快。自己存活在世上的时间便又少了几分。 只是再远地路终有尽时。 王德等人与刘光世默然对坐终觉得车身一震却是停了下来。 初夏时节天气反复无常。适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是几声闷雷响起。稀稀拉拉的下起小雨来。 大车停处明显是校场之上车身一停适才将各人绑起的众亲兵就一拥而上乱哄哄将各人押下车来。 众人知道命不长久。甫一落车便拼命呼吸。转头四顾希望多吸口气。多看几眼。 王德是个粗鲁性子此时也不知道岳飞打算要救他一命下得车来却仍然是泰然自若并不以砍头为事。 他东张西望只见诺大的校场上站满士兵正在操练。 天空中雨越下越大各人站了一会身上衣服已经湿透再看那些操练的士兵亦都如此。 只是一队队的带队军官并不叫停众兵士亦是一板一眼的操练枪法技击之术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更令他称奇地是不但普通的士兵和下级军官如此就是那些明显是统制一级的高级军官亦在校场上亲自指挥操练。 看了半响却见众兵多半在练枪术和力气而并不操练阵法王德心中纳闷一眼看去正见岳飞骑马过来。 待岳飞近前王德上前一步向岳飞问道:“将军将死之人问一句话可使得?” 岳飞对他很是赏识此时也不便说破只含笑向他问道:“王将军有话请讲。” 王德见他态度和蔼心里也是高兴因大大咧咧道:“将军军纪森严如此豪雨如注兵士和军官都不敢懈怠末将很是敬服。” “嗯。” “只是将军不练阵图末将早有耳闻今日来校场一见果然如此。敢问将军若是不练阵图临敌时只怕很是不便。若是兵同散沙还如何与人争战。” 他是一个只顾做战地莽汉且不说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当初岳飞以万人击败已方五万人就已经说明问题他却偏生还问。 岳飞哑然失笑只觉得对方当真是憨厚。 因正色答道:“王将军兵法一道运用巧妙在乎一心。战场上亦是如此数万人甚至是数十万人对决战前摆阵尚且有效待双方冲杀起来还有什么阵法可言。以飞看来战场上两方争斗就在乎兵士是否勇武是否敢战是否依命击鼓则前进虽前方刀山剑林亦不敢后退鸣金则退虽脚下金银遍地亦不敢稍迟半步。平日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则百战百胜又有何难哉。” 见王德听的如醉如痴他微微一笑又道:“自然平日也要练习一些阵法以应对敌人阵势至于枪法箭法奔跑力气也需常练。与敌争战也需百姓扶持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这便是我的军法。” 王德听到此时心中又是敬服又觉惭愧。 刘光世决定抢掠江南百姓以充军资以涨士气军心他当初虽不赞同也并没有反对。及至刘部大军祸害江南使得无数百姓家散人亡对刘部大军恨之入骨骂不绝口。这些天来他们被关在显忠寺内不知道怎么走漏风声每天都有无数受了苦害的百姓前来喝骂众人听了均是惭愧不已。 岳飞大军将至细作暗探都无消息就是百姓自己组成义军隔断两边消息的原故。 想到这里便将自己死的冤枉地心思收起满是诚恳地向岳飞道:“将军的最后两句话王德领教了若是来生再做将军必定也如此行事。” 他顿了一顿。犹疑片刻却又道:“不知将军虽是如此说当真行事又如何?” 话音未落岳飞身边的几个大将一起喝斥道:“岳将军一言九鼎岂有说话不算军法不行的道理。为了军纪连自己地母舅也不能幸免岂是虚言!” 王德原本就信实了九分一听此事当即更是敬服。因点头道:“末将省得了佩服之至。” 说罢退下不再耽搁岳飞地时间。 岳飞原也不想多加耽搁。他从军十余年此次行军法杀人却当真难过。 当下挥一挥手旁边的军法官和郐子手一拥而上将各人分散拖开喝令跪下。 岳飞令人斟酒送上。让各人一一饮了。又向刘光世问道:“刘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刘光世面色惨白。只是摇头。 岳飞嘴然一叹摆手回头众郐子手手起刀落一时间刀光闪烁劈砍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眨眼功夫便将刘光世等十余人全数砍做身两截。 豪雨如注。虽血流如浆又迅被雨水冲开。稀释。 岳飞静静听完军法官地禀报便挥手让他们退下又令人将刘光世等人的尸体收敛好生安葬。 见王德与朱全二人被押在一旁看得同僚被斩自己却安然无恙不禁面面相觑只是呆。 岳飞原想拉着这二人到自己帐中说话此时意兴萧索只是向他们道:“两位将军都是勇将死在这里太过可惜了。岳飞拼着身家性命先保住两位性命此刻便去上书陛下力保二位将军。” 王德与朱全原是自忖必死此时逃脱性命竟是不觉后怕。待听到岳飞赏识与保举地话语心中感激之意当真是无可言表。 两人扑通跪下溅的一头一脸的泥水却是不管不顾大声向岳飞道:“从此愿为将军效命至死方休。” 岳飞微微一笑命人带这二人换过衣衫自己看了一会操又亲自校正了几个军士地枪法缺失这才到得营中自己的大帐前命人取来干净衣袍换过。 他满腹心事端坐帐中良久先命人送上笔墨纸砚沉思半响却是掷笔不写。只向人吩咐道:“来人请胡大人过来。” 帐外亲兵依命而去过不多时只听帐外靴声囊囊近得帐前。 岳飞知是胡闳休到来也不待他报名便自己先开声道:“胡大人请进来说话。” 外头胡闳休应了一声便掀门而入。 见岳飞端坐案前上面摆有笔墨胡闳休便知端底因向岳飞问道:“将军是要下官来侍候笔墨的吧?” 岳飞见他灵醒便笑道:“正是。我要向陛下上书原是自己要写只是害怕以辞害意反而不好就请胡大人前来参谋帮拟。” “这是自然胡某书生百无一用在将军帐下此事原就是胡某地份内事。” 这话其实是略带不满岳飞自然明白只是他对这胡闳休还不太了解此时绝不敢重用因此也只做不知。 胡闳休原本是宣和年间的太学生求学时便著兵书很有名声后来靖康初应试兵科中优等当即补承信郎他是文人出身又是以知兵闻名岳飞在泰州任镇抚使时就征辟他为宣抚司参议此时任浙东招讨使便又以胡闳休为招抚司机宜文字。 只是两人相处时间不长岳飞对他的才学并不很是了解因此虽然对胡闳休在文字上很是信重在军事上却很少去征询他的意见是以这胡闳休很有怨气正是为此。 待胡闳休将笔墨磨开岳飞轻声向他道:“此次上书有几件事。一是请调陕西女真人就要动手我以数万大军坐食无事岂不惭愧。第二件事请陛下千万不可伤害康王并且皇帝无储请立康王为皇太弟。还有就是请加派文官为招讨司参谋、参议、机宜文字、书写机宜文字、干办公事检点医药饮食等员。再有便是乞饶王德等二人性命。” 他面色如常悠悠然说完而胡闳休坐在他的对面却已是惊的呆了。 第三十七章 半响过后方向岳飞道:“将军此事不妥啊。” 岳飞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将他面前的墨砚捡起轻轻研磨。 他这砚台是得自原本宋朝名臣韩琦的铜雀台砚韩琦得砚之后视若珍宝赋诗一赞道:“祁城宫殿已荒凉依旧山河半夕阳。故瓦凿成今日砚待教人世写兴亡。” 宋人重得自铜雀台取来的材料所制成的石砚也是取其兴亡替代的警惕之意而韩琦得此砚时韩氏家族正是宣宣赫赫之时宋室江山虽然说不上与强汉盛唐相比却也正是盛世景象。 谁能想象不过几十年时间过半国土落入人手而当年的名臣世家豪园大宅也只落得个风吹雨打去罢了。 岳飞含笑不语只是轻轻研墨这胡闳休是何等样人岳飞没有明言他又如何不理解眼前这个将军的意思。 他心中感慨向着岳飞沉声道:“兴亡替代朝廷更迭千载下来不知凡已而人间富贵更是不可常保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将军愿挽社稷并不在乎自己一家的功名富贵这道理闳休懂了。” 岳飞轻轻点头眉宇间终稍稍露出倦意。 他将手中的砚石放下忍住了到嘴边的呵欠只向着胡闳休道:“既然大人明白那么也不必为岳某人多想陛下现在励精图治。思谋收复故土。甚至直捣黄龙这话是陛下初回陕西时说的岳飞时时刻刻都记在心头。既然陛下有这样地心思做臣子地如何敢因为自己的功名富贵去趋利避害?有话不说成甚样人!” “是是下官明白这便写!” 胡闳休此时终于完全敬服。对岳飞心中仅有的那种距离也完全消弥。自投入岳飞部下来对方部队的军纪军法之森严部队的善战死战对百姓的秋毫无犯都已经渐渐明白为什么岳飞部下对他死心塌地以死效力。 他当初尚是以为一则是军法二来是岳飞每次战后都将赏赐和战利品平分部下。而不象其余的统兵大将那样收归私人所有才使得部下一心效命。 现今看来这位不到三十地统兵大将能在短短几年内声名雀起。百战百胜最值得人敬服和愿意为他效命的除了表面的那些外还是加有这种过人的人格魅力。 他心中激动想到上书后的不测后果。几欲落泪。 执笔成行文思却偏不如他的思维那么飘忽不定不过盏茶功夫就已经将这份奏章写就。 岳飞伸手拿将过来。捏着纸角细细一看后向着胡闳休展颜一笑道:“胡大人辛苦写的很好就这么着吧。” 胡闳休拱手道:“这是下官的份内事将军客气了。” 这话他适才也说只是自内心的语气却是与适才的那种讥诮地味道完全不同。 岳飞看他一眼又微笑道:“好了胡大人就请下去歇息。生受了你原要留你用酒饭不过我还有别的事情下次补过。” 胡闳休连忙站起笑道:“将军太客气了下官身为招讨司机宜文字这些微劳算得什么。” “此话说的是不过岳某以后还有军事要务机宜大事要与大人商量大人在岳飞军中少不得要多辛苦一下。” “是是这是自然!” 胡闳休大喜过望知道岳飞终渐渐视他为自己人并愿意试一下他在军事上地造诣他心中欢喜之极对答之时声音都颤抖起来。 只是此时却不是与岳飞长谈的时候胡闳休向着岳飞长揖行礼满脸喜色转身退出。 岳飞凝神看那表章虽然意思与自己所说的相同语气却是委婉很多显然是胡闳休在执笔时想方设法加以润饰的结果。 他哑然失笑自语道:“这些文人这么委婉着说意思还不是一样的么。” 正在失神帐门处又是靴声响起抬头一看却是一张年轻英俊地脸孔双眼炯炯也正往向自己。 岳飞此时却没有接见胡闳休时的正襟危坐模样见那人挑着帐幕进来身子却是往后一倒向他笑道:“就你一个人么?” 那人也是一笑答道:“都来了。” 岳飞摇头一笑摆手道:“就知道你们都沉不住气来都来了且都进来。” 帐外笑声顿起五六个身着重铠地赳赳武夫一起掀开帐门依次进来。 岳飞指着当先那英俊青年笑道:“张宪必定是你起的头。” 张宪也不抵赖先是盘腿坐在岳飞身边然后方笑道:“不错是我叫大伙儿一起过来。这些天来事情繁芜也不及大伙儿坐在一起商议。现下陕西要有大仗打我料想大哥必定要上书请调过去是以就这么过来了。” 在他之后进来地都是岳飞初从军时就跟随左右的宿将。 王贵、徐庆、姚政、寇成、王经都已经官至统制、副统制他们都是相州汤阴人有不少还是有岳飞一同长大的儿时玩件也都是整个岳家军的灵魂人物。正因如此才能和岳飞称兄道弟言笑不禁。 张宪在诸将中年齿最小此时不过二十二三左右立下的战功却是在诸将中为对岳飞也最为忠心。岳飞也对他很是喜欢信任是以军阵中张宪听命凛然私底下比较常人也更加随性一些。 见岳飞含笑不语张宪便道:“本来想把少将军也叫过来不过他推说要去训练踏白军不敢前来。” 岳飞当着这些心腹大将心情也很放松只随意答道:“这孩子这一点我很是高兴战时勇敢不过是个莽夫闲时知道练兵才是一员战将。” 张宪摇头道:“其实他也想来不过一来是身份不够二来也怕你责罚。大哥不是做兄弟的多嘴少将军每战必定是冲阵在前后撤在后年方十二胸口已经有了几道疤痕而大哥隐瞒少将军的功劳以至他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承信郎大哥不想云儿太过冒进不过这样又是压抑的太厉害了。” 他与岳云交好脾气都是火爆直爽年纪在营中也是相差最少是以两个人相交莫逆此时当着岳飞的面不免为岳云叫屈起来。 岳飞听到此时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待他说完便沉声斥责道:“你懂什么他是我的儿子一举一动军中都看的清楚稍有不慎就是千夫所指。宁压不纵这就是我的章程他的事你不必再说了。” “是我知道了。” 张宪虽然敢与岳飞说笑也敢进言只是这大哥一旦板着脸说话却是再也不敢顶撞半句。 岳飞见他如此便又回转过脸色来只向着众人笑道:“你们的心思我亦明白我自然也是如你们想的那般。给陛下的奏章已经拟好我已向陛下陈辞恳求让我到陕西去或是带大军回到泰州在那边大做起来也好。” 张宪等人闻言大喜都是相视而笑。 众人之中唯有王贵稍稍老成些此时众人欢喜他却摇头道:“只怕陛下未必能允咱们的请求要么让咱们在临安稍驻要么也是往荆湖去平钟相、杨么之乱。” 张宪闻言不喜抢白他道:“你只怕是多虑了大哥刚刚立下好大战功天下均知大哥的威名当着十几万金兵犯边的时候东南压力不大只有伪齐和少量金兵防御罢了要么是让咱们去陕西打鞑子要么也是往泰州去开边拓地怎地会让咱们闲着又怎会让咱们去和那些泥腿子打。钟相、杨么不过是打了荆湖路禁军一个措手不及李纲李平章尚在襄阳金国几十万大军也休想轻易攻下造反的逆贼又怕他做甚!” 他如此一说王贵人厚道老实心里有些想头被他一噎却是说不出来。 岳飞却知道这闷罐子一样的人心里甚是清亮因皱眉向他问道:“你说陛下不会允我所请又说咱们会被调去平乱这话是如何说讲来听听。” 又用目光瞪视张宪向他道:“下次议事休得多嘴!” 张宪老大不服气也只得低头答了一个”“是”再也不敢做声。 一时间帐中安静下来众人看向王贵只看他是何道理。王贵心中清亮语言却是组织不起来此时无人和他辩论他将脑中的思绪理顺一些清清喉咙方道:“不允前去陕西这事多半是定论。诸位想陕西有曲端、张俊、吴氏兄弟、刘氏兄弟堪称是猛将如云。咱们虽然打了大胜仗主帅的威名直达帝听到底根基太浅一万多兄弟尽可当得精锐刘光世留下的三万人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而西军诸将麾下的诸路兵马却都是西军精锐。想我大宋开国不久诸路禁军废驰神宗皇帝过后天下兵马精锐当属西军。我部兵马就算是能战敢战也不能说强过西军很多。” 他这话说的含糊不清有不少地方表述的重叠但意思各人都是明白当即各各点头。 第三十八章 姚瑞、吴玠、刘錡等人都是西军宿将又在富平一战中打出盛名麾下的将军都是西军劲旅岂是岳飞这一万多东拼西凑的杂牌军可比。 兵马精锐虽然在主帅的兵法军纪和个人魅力铸造而成然而岳飞成军的时间太短又并不是太受重视装备武器必定不能和一直是禁军精锐的西军相比。 若不是他整军极严只怕部下的战斗力还不如陕西的一个普通的乡兵弓箭手。 这种情况形成的时间已经很久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算是岳飞部下的战斗力当真在这个时候已经过的西军也不能改变人们心目中的既定印象。 如此一说各人心中都是了然。 西军系统内部争斗不断而对外之时却很是团结有不少西军将领跟随赵构流落东南却仍然自视自己为西军的一员对所谓的京军、河朔军、东南禁军都一并不放在眼里。岳飞求战固然是好事西军的诸多将领绝不愿意让一个八字军出身的将领到陕西领兵打仗。皇帝本人也不会觉得岳飞所部强过西军要千里迢迢将他调入关陕。 自然他们并不明白此时的皇帝赵桓不但重视岳飞而且远远过对常人的关注。若是不然刘光世所余下的几万兵马大量甲仗兵器战马不会这么轻易的交付给他。 王贵如此一说。各人都是明白。调入关陕做战只怕是缘木求鱼。 岳飞长叹口气向王贵道:“不错你说地正是。” 自己又低头去看眼前地奏章摇头道:“不管如何试上一试也好。” 王贵又道:“再有陛下已命韩世忠全领江准。杨沂中布防建康咱们现在也是堂堂招讨司的身份地位兵马几万这么过去就屈居泰州一隅之地施展不开若要全线出征就得提防整个东南不保我想不管是陛下还是咱们自己。都不愿意冒这个险。” 张宪脾气虽然急爆却并不愚笨若是不然。也不能成为岳家军中赫赫有名的统兵上将。他初时与王贵争执只是一时意气听到此时便已知道就里。当下点头道:“不错现下两边是僵持他们要防着大军自陕西杀出。顾此失彼东南这边。只得先守。若是咱们贸然出击失了水网地利。在平原上未必能讨得了好。” 他拍腿道:“没有马啊!伪齐自依附女真人后几年间得战马十几万光是马监就有好多个而咱们呢虽然建了背嵬、踏马、游奕三个军的骑兵马匹只有几百拼了命寻也是没有。没有大量的骑兵怎么和人在平原相斗死伤太重!” 各人都是百战猛将此时也都是皱眉长叹。 宋军缺乏战马自立国来便是如此西军尚好毗邻西夏有一些养马地又和西夏交易或是掠夺了不少战马还有几万成建制的骑兵。而东南禁军则拥有战马的数量太少简直不能成军。 岳飞向来重视骑兵知道骑兵才是争斗决战地不二利器在东南与敌相接尚且可以利用地形施展不开的好处若是征战到平原地区则非骑兵不可又非有大集团的骑兵不可。 在坐各人都是与岳飞征战多年的宿将当年在中原争战都见识过大规模的女真重骑一想到黑压压的铁骑乌云盖顶一般的冲过来各人都是脸上面色。 后世谣言说是岳家军以钩镰枪来破女真人的重骑兵其实当真是笑话。大规模的骑兵集团冲锋时用枪头去勾对方的马腿且不说冲击力有多大能否勾住就是几万十几万地马腿却要多少人去勾。 从古至今能破骑兵者唯有关墙劲弩或是以骑制骑舍此之外再无别法可言。 岳飞深明其理在部队规模刚刚过万战马很少情况下就建立起三个军号的骑兵部队。只是战马太少平时分别训练临阵时就让身为岳飞亲军的背嵬军上阵也正因如此背嵬军名声越打越响破敌无数成为后世著名地一支精兵。 此时他见各人有些丧气便道:“行军做战也不能全然依靠战马。伪齐的李成如何还不是在咱们手里吃了很多的亏。现在手头的不少战马也是他奉送的。” 此语一出各人却是哄然大笑。 岳飞所部在镇守泰州时与伪刘地大将李成所部多有交战对方自忖兵多将广战马很多经常气势汹汹压将过来却总是要在岳飞手中吃不大不小的亏几次三番下来却是再也不敢主动来求战了。 各人笑罢岳飞又皱眉道:“王贵所说我已明白。陕西多半去不得我以招讨使和所部大军江淮京东也不雾我去。如此一来只怕真地要往荆湖去了。那边又正好生事虽然有苗傅和刘正彦前去镇守不过他们是扈从禁军甚少战阵只怕打起仗来未必管事。荆湖那边也很少有战将。只有一个折可求还要镇守襄阳护卫李平章的安全。” 王贵连连点头答道:“正是我正是如此想法。” 张宪摇头顿足连声道:“以为苗刘二人离了咱们却又要与他们相会一处晦气。” 岳飞亦是脸色阴沉心中甚是不喜。 他现在是招讨使在浙东与苗傅刘正彦各负其责并不需要敷衍。而到得荆湖上有李纲也罢了再加上身为节度使和苗刘二人只怕要多受节制一想到此心中很是不乐。 众人身为武将苗刘二人起兵谋叛却是武人地大忌。逼赵构退位倒向赵桓这也罢了为了一已之私杀害老上司王渊这更加为人不耻。 各人想到要与这二人共事甚至受其指挥心中都是不乐。 半响过后王贵却呐呐道:“我看陛下对将军很是喜爱此次虽是有功其实并不在苗刘二人之上但我看来陛下对咱们的重视还在苗刘二人之上。将来到得荆湖只怕未必会让这二人节制若是不然何苦壮大咱们的实力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么。” 岳飞默然一想也觉得他这话有理只是他向来不愿意忖度皇帝的心思当下摇头道:“不管如何只需做好本份为国效忠便是。” 话虽如此想到要去与反贼做战去剿灭那些被逼造反的农民心中更是郁郁。 他心中不乐旁人亦是如此。身为武将当着强敌在外却要对自己人动起刀枪任是谁也不会欢呼鼓舞。 当下各人起身向着岳飞抱拳行礼依次退出。 张宪也欲离去岳飞突然想起一事便将他叫住又命人取过蓑衣来向着他笑道:“陪我去营中走走。” 张宪本欲回去见他相邀只得应道:“是。” 岳飞见他神情知道这青年城府太浅为着往荆湖的事不乐因向他笑道:“你且别如此我对你别有任用就算咱们都去荆湖你可能要很久之后才来。到那时钟相已平又可以调往别处了。” 张宪闻言大喜忙向他问道:“大哥派我往何处?” 岳飞含笑摇头只道:“此事边讲边说这里人多听到不便。” “是小弟省得。” 两人自己披上蓑衣蹬上木屐帐外虽然仍是大雨如注劈里啪啦打在身上却只觉得浑身舒适且又在闷热的帐中呆了半天此时出来只觉得空气清新一股股冷风吹打在身上更觉惬意。 岳飞信步而行张宪紧跟其后却听岳飞向他道:“我给陛下的奏章已经写就打算派你去长安呈送奏章然后代我陛见。” 张宪极是意见愕然半响方道:“送奏章派个军官带上几人便是何必我去。至于陛见大哥常说做一方镇守的需得好好保境守民要不然需图进取没事老是去见陛下有何益处。这一次又是为何?” 岳飞回过头来向着他正色道:“我信你重你人都说陛下自从五国逃回后行事与往日绝然不同陕西局面也非同往日。只是人言不可信我自己又不能亲自前去只得让你代我一行。” 张宪释然笑道:“原来如此我看大哥神情以为有了不得的事。” 岳飞却仍是脸色铁青四顾无人后方向他道:“还有一事我心中不安借着让你去陛见的由头让你与苗傅等人一起行进我才稍稍放心。” 张宪见他如此却是一呆。待岳飞说罢张宪面露难色只道:“这件事若是触怒陛下又是何苦。” 岳飞顿足道:“此事关系到宗庙社稷不能任由陛下行事。我辈臣子武将所为何事?若是宗庙不稳岂不是图劳无功。便是为着此事丢了性命亦是值得。” 他如此一说张宪再无别话当下概然道:“既然如此我绝不辱命!” “好!” 岳飞在他肩头重重一拍笑道:“如此我方才放心。” 两人相视一笑转头四顾却见烟雨迷离中一队队士兵兀自挥刀舞枪训练不休吆喝喊杀之声在这雨线里仍然清晰可闻声声入耳。 第三十九章 岳飞的奏书在第二天便封存完毕交由张宪。数日之后靖康五年的仲夏时节秦桧先奉着隆佑太后先行动身由6路往镇江见韩世忠然后入江启航。 苗傅与刘正彦二人则与张宪等人一起连同二人麾下数千禁军将士在秦桧其后动身直接由建康入江乘船往着荆湖路而去。 赵构亦被由显忠寺接出归入二人军中。 他们并不需要如同信使那般急行加上人员重多辎重负担很重每日只行二三百里都算快捷待秦桧奉着太后到达长安城外已是一个半月之后。 由于太后身份贵重赵桓虽然身为帝王也不能怠慢托大秦桧在接近长安不远时便每天派遣一个信使前往宫中送信待太后得到城外一日距离时赵桓早就率领文武百官到城外灞桥前去迎接。 回到长安已经一年多的时日赵桓的精神气色已经比较往日强过百倍。他每日行后世锻炼之法跑步健身合理饮食睡眠原本瘦弱的身躯体已经变的健壮爽利在他的刻意努力下骑射功夫也已经不在一个寻常的禁军马军之下。 不仅身体如此精神气质也是与往日那个胆怯懦弱的赵桓完全不同断事明快城府深沉眼光锐利直入人心。 这样一来使得不少当年见过皇帝的人都盛赞他有中兴之主的模样对他的身体和智力都有绝对的信心。 虽然国家面临太后将至国事渐渐走上正轨的喜事今春以来天时很好在考成法的督促下各地的官吏都不敢怠慢公事虽然还做不到当初秦国耕战的细致和严苛。在好天时和官员居然不添乱和帮忙的情况下整个陕西和川中还有东南、福建、两广诸路。都由着上好地收成。 唯其如此面对着河东十几万金兵的重兵压境荆湖路的混乱局面才更使得赵桓关注和忧心。 他自己知道他目前所做地一切不过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而真正的变革和考验还在后面。 那才是真正的挑战。 时值正午唐朝时所谓的灞桥风光早已荡然无存。千多年的开和无数次的战乱毁坏使得陕甘大地已经不复当年的那般俊秀风光。 光秃秃的黄色大地烈日下张大了嘴巴。无言的在诉说着什么。 几株沾满了灰尘地柳树垂头丧气的挥动着树枝树边不远一条蜿蜒扭曲的小河有力无力的在大地流淌而过。 水土破坏绝大部份的的土地的植被被破坏。陕西大地在孕育着汉唐强盛文明的同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虽然说是出来迎驾赵桓并没有将手头的事务放下。 吴玠带着大军由川回陕早就被派往延州一带布防其余环庆、河熙诸路兵马亦渐渐往着河东前线集结。 刘錡被派往潼关、陕州一线。 长安城内。也由原本地一万多驻军渐渐增实到三万余人。 清军之后节省下来的钱并没有用做别处相反赵桓相反设法在诸多高压和权术的逼迫下各地官府节省开支亦用来招募禁军精选精练。陕西兵额不但没少反而由当初的十八万余人增加到了二十二万以上。 以这样的兵力却仍然显的局势紧张捉襟见肘。 以守势对攻势。河东又是上游由多路压迫着陕西诸路。而失而复得的同州、陕州、潼关等地城防措施虽是得到了有限的恢复。面对着集结在洛阳的几万金兵压力也是很大。 在这样地严峻环境下对敌情的判断和分析敌人的主攻方向的判断就显的犹为重要。 赵桓前生只是一个官员虽然与普通地中国人一样对历史有着极高的兴趣爱好在回到这个时空后对军事上地也是孜孜不倦的学习但限于天份并不能在根本上有所改变。 如此一来他就只能在纷至沓来地军情汇报中尽量的动自己手中的力量给前线加以补充对前线将领加以鼓励和信任对将领之间的矛盾加以调解以期面对强敌的宋军能挥出它最大的效能。 更新更快尽在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至于结果如何会不会象靖康三年那样被完颜活女强行叩关而入沿着渭河河谷压迫过来或是如同完颜撒离补和完颜银可术那样由着河东太原等地进兵压向延州等地殊未可知。 局势严峻赵桓却并不慌乱每天照样接见大臣甚至也召集亲近的翰林学士到宫中讲读经史有时偶尔还议论诗文。 天子这样的风度和气概使得局面并没有前几天金兵入侵时的那种混乱一切按部就班紧张急迫的进行却没有一点慌乱那种几个金兵张牙舞爪的一冲就使得官员投降军队逃跑百姓离散的局面再也不会出现了。 因着太后未到他处置完几件公事时间虽然尚早却是不知怎地竟无心再坐下去。 起身信步而行到得这行宫殿门处。 抬头去看远方几里路外已经远远看到烟尘升起。 鲜盔亮甲身材高大的御前武士持戈佩箭站在他身侧。 赵桓默然不语只是看着远方的烟尘出神。 隆佑太后他不知道其人如何也并不相识也并不打算让这个有贤名的老妇人再参与在国事之中。自然也不会让她再受颠簸流离之苦。 历史上这个老妇人一直逃到过江西福建而赵构正流亡海上。这样的事也不必再让它生了。 而赵构……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心知不妥却又将它迅即敛去。 或许历史上的赵桓会饶他这个九弟一命而他绝对不会。 只是张宪企图救援赵构这背后明显站着岳飞的影子如何处置。已经成了他这几天悬在心头最大的难题。 正自出神耳边响起铁甲甲片声蹡蹡做响。他回头一看却是今日值宿。负责行宫安全的郎官傅宿。 见傅宿手按宝剑如临大敌模样赵桓哑然失笑向他道:“周围几千殿前班直护卫你又何必如此。” 傅宿身为值宿郎官也不必对皇帝行礼听得问话只是闷声答道:“陛下安全重于泰山臣怎敢怠慢。” 赵桓很是欣赏这个尽职的官员当初提拔用他。也是颇有意趣。 他因着对宋朝官员并不了然在长安宫中殿后的柱后命人写下境内所有县尉以上实任官员的资料随时查看。 而登闻司和行人司也会随时将资料更新将每个官员在任内的考评送交给他。 而他自己也经常带着卫士在陕西各处巡行亲自听闻百姓对官员地评价。 有一日。在某县巡查问及县尉傅宿众百姓摇头:“这个人太死心眼县里的兵才多少又能做什么用他每天折腾着练兵搞的鸡飞狗跳令县内官员和厢军们都很不满。” 赵桓只是一笑第二天便下了诏书。将这傅宿召入殿前班直担任宿卫护驾地职责。 此时对着这老实人赵桓心中一动向他问道:“九弟在江中遇难天下哀恸。你如何看?” 傅宿想也不想立刻答道:“这是扈从的官员和将士们的责任。应该派人严查将失职责依律治罪便是。” 赵桓面露微笑。又道:“最近行人司来报不少人说九弟出事是朕的授意你觉得呢?” 傅宿答道:“这自然不可能是陛下的授意陛下友爱兄弟如何为这般行事。况且臣是武臣这类事本就不该是臣所操心和过问的。臣只是知道为国效忠护卫陛下的安全余者皆不应该由臣去想。” 他说到最后这老实人却是露了马脚。 不应该想并不代表没想。 赵桓洒然一笑知道这一类事瞒骗不了人连傅宿这样的人也知道这必定是自己令人动的手脚更惶论他人。 只是为天子者有些事当做却必须去做只要自己不失天子之位使得家国中兴又何惧人言。 历史任由强者来书写。 两人一时无言唯有巡行的禁军将士身上地甲叶在不停的脚步声中出一阵阵冰冷的金石之声。 过不多时负责先期去迎接的几位宰相依次派人过来报信太后将至请皇帝出行宫至道旁相迎。 赵桓收敛心神低眉闭目默然不语。他以为自己能放下一切只是在这个时候竟是突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千年之后的母亲。 他如此做态不但那些小臣觉得天威难犯天意难测便是日常侍候在他身边的人也只觉得处于在这种状态下的皇帝绝对不可触犯。 良久之后赵桓终张目抬头淡然道:“走罢咱们去迎太后。” 皇帝一声令下仪仗护卫立刻起行乐队早就先行到达大道一侧开始吹奏宫中的乐曲。皇帝并不乘坐任何的器具也不骑马而是步行向前在烈日下慢慢向着太后车架前来的方向行进。 待孟后车驾一至皇帝展袍跪于道旁向着这位在东京城破后唯一留在宋朝境内地皇室长辈行礼如仪。 第四十章手机站 赵恒跪伏在地向着孟后行跪拜大礼因低着头并不能看到车上的情形。 孟后一见赵桓来到却是已经准备下车。 待看到这个身体健康神采奕奕的天子近得前来跪伏下去却不知怎地竟又是止住了身形。 她端坐车中透过车窗看过见到赵桓一丝不苟的行礼一直待他大礼行毕方踏下车来。 “儿臣见过太后。” 赵桓好象对着太后的托大并没有感觉看到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踏下车来自己并上前一步用手将她扶住。 孟后身体一颤下意识的将赵桓的手轻轻推开。 赵桓洒然一笑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微笑道:“太后一路辛苦在长安安顿下来除非是将来还都否则不必辛苦了。” 孟后看向他脸只见对方面色红润双眼波光粼粼好似一潭深水不可见底。 她没来由的心底一慌原本当着百官群臣质问皇帝的心思却是收了起来。只是下意识答道:“尚好秦相公照顾的周到一路上的地方官也不敢怠慢这是皇帝的旨意我很受用。” 赵桓又伸过手去这一次稍稍加大了一点力道捏住她的胳膊向上轻轻托着一边向前一边又向她道:“太后是皇室长辈现在父亲犹自蒙尘我这做儿子的如果照顾不好太后将来必受父亲严惩。” 孟后听到他一口一个父亲而不是叫“父皇”不由得心中一动终忍不住向他道:“皇帝打算什么时候迎回太上皇?” 此时他们边行边谈。已经到得最近的一个燕居之处赵桓放下孟后胳膊笑道:“太后不急可先去更衣一会再谈。” 孟后在车上坐的久了。确实也需要重新梳洗一番。 她虽然年长到底在宫中几十年基本的易容风范很是注重。 当下向着赵桓重重一点头在几十个宫女的围绕下进得黄幄围幕前去更衣梳洗。 赵桓并没有在为他准备好的座椅上落坐休息。而是召来前去迎按皇太后的诸宰执大臣与枢密大臣与他们谈笑寒喧。 众人觉得皇帝心情很好便也稍稍放开便是赵鼎与张浚二人虽然想与皇帝当面讨论一下并方军情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上来杀风景。 宋朝最重宰相赵桓语笑欢然站在黄幄围幕地正门处。而张所、谢亮、朱胜非三人则紧靠他身前。 张所性格直爽因着自己是宰相并没有张浚那般顽忌与皇帝寒喧几句后便向赵桓道:“赵开昨日已到长安臣与他略谈了谈。” “哦?”赵桓极感兴趣身体微微向着张所一侧。笑问道:“赵开与卿说些什么?” 张所道:“赵开此次过来便是与东南清军所费有关。今年国中诸路多半府库丰盈可以多做些事。唯其荆湖乱起要调动大兵前去平乱所费估计得千万以上赵开与臣说。只怕这一场乱子要使陛下清军改制多编禁军的打算推迟很久。” 赵桓收了笑容叹道:“赵开没有办法么?” 他先由陕西清军然后足额禁军接着准备大改军制厘清将帅职责改革军队编制再下一步便是改革厢军将厢军足额弱化其地方驻防功能而是将厢军改为专门的工程、通信、邮传等具有大兵团辅助功能的部队。 这样一来全国几十万基本是战时无用平时只能养老的厢军就可以挥它地最大效能。 先由陕西起然后是东南荆溯两浙福建两广诸路在战区四周足额禁军在后方也要大规模的裁撤和改编厢军以节省和合理使用军费。 全军西进和荆瑚乱起确是将他的打算扰乱使得这一过程最少要延迟一年左右的时间 见张所微微摇头他也不待张所答话便自失一笑向着他道:“赵开虽善理财到底不是神仙。” 张所与谢亮一起微笑都道:“陛下能知大臣与百姓甘苦何愁天下不治。” 赵桓点头答道:“荆湖乱起朕以为还是太过苛待百姓所致。” 此语一出不但两个宰相动容便是其余听到的大臣也是脸上变色。以赵桓身为帝王的身份有这样的见解并不奇怪但是能当众坦然说出却是令各人佩服之至。 自赵佶重用蔡京不理政事然后又贪图亨乐宫中用度无数还要大修园林以致扰乱天下不但军队军费不足战力下降也导致地方官地吏治败坏贪污受郁的现象大有激增而天子并不过问只要官员能足额赋税便是能臣。 如此一来方致才方腊之乱。 而荆湖路数次被金兵危胁这两年也受了灾荒而在赵桓返回之前赵构并不理会赋税丝毫不减而绝不赈济。 如此一来矛盾激化严重赵恒回来这一年多因着客观条件使然虽然努力拭图减免赋税却是只能小额度地减免。待今年荆湖路又遇大灾之年钟相处心积虑经营几年终于一朝奋起竖起大旗称王造反结果就一呼百应泛滥成灾。 众臣尚不及答话赵桓就又紧接着道:“至于钟相用来邀买人心的义杜也值得好生探讨一下。” 他话音刚落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朱胜非便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怎可如此现下朝延调拨大兵前去围剿逆贼而天子却在表彰反乱的叛逆浅显的将士知道却如何是想。 赵桓脸色微变眼神向这朱胜非一扫。便知其意。 此人田土佃农甚多而趁着这些年兵荒马乱小农破产的不少更是兼并许多因其如此对赵桓一切能触及到他利益地举措。都一定反对。 若是赵桓用钟相的办法则必定大利于农民而对官绅大户不利。 因着如此刚刚讨论政务此人并不出声待到此时便借着前方将士的名义出来反驳皇帝。 赵桓原欲当即驳斥想到眼前官员很多。与朱胜非利益相同地不少因此将到了嘴边的训斥话语收了回来只淡淡一笑点头道:“此事容后再说此地说起确是不便。” 这等于间接认错朱胜非难得在皇帝面前打胜一仗。心中甚是欢喜当即又啰嗦了几句便欲退下。 却见赵桓将脸色一变向着他道:“适才的事不说不过朕刚听闻人言你去迎接太后尚自摆足仪卫威风十足。见了太后礼节也是不答你身为宰执怎可如此孟浪!” 他训斥的事倒是确有其事。此人凭借这在赵构那边的信重又观风使色提前一步投尝赵恒。以为进步。赵恒当时情势微妙对他也不得不敷衍倚重将他拜相。而此人就以为帝心在已一天比一天骄狂。 此次迎接孟后他想着对方不过是哲宗皇帝地皇后赵桓父子与她不过是婶母的关系并无多深感情。 因着这一念头其余宰相都极为恭谨慎重唯独他很是怠慢在礼节上都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 这一类小事其余大臣看在眼里却也不好向皇帝禀报。朱胜非毕竟是宰相纵是礼仪上有什么小小疏忽却构不成被攻讦弹劾的理由。 自然这是因为宋朝的皇权不够独大使然若是明清此人犯的便是大不敬罪足以杀头。 此时此刻这些小小错漏显然是被皇帝知悉而当着百官的面加以训斥便是将赵桓地想法暴露无疑。 朱胜非脸色惨白只向着皇帝一躬身便先行告退。 而以宋朝的制度和传统他唯有辞职了事。 张所与谢亮与他同事虽然平时看不过眼此时相顾而视只得上前向皇帝据礼力争道:“朱某人虽然确是不恭然则陛下当着百官地面对宰相加以训斥也太过份了些” 赵桓脸带歉意向两位宰相先陪罪道:“此事确实是朕有不是。” 两人原本就不是为朱胜非叫屈而是为宰相的职位相争皇帝一认错便顺势收蓬退下一步只道:“愿陛下今后能够制怒。” 赵桓满脸带笑说话的语气却是又变的阴冷刻薄:“此人是张邦昌的女婿九弟对他加以重用此人又对朕很忠枕他的身份朕也没放在心上。怎料这大半年来骄狂肆意对朕地政务举措屡有嘖言今又对太后不恭难道他还没忘了他的岳父曾经称帝心有不甘么?” 张所只听得额头冒汗连忙抢先一步回答只道:“断然不会如此,陛下太过多疑了。” 赵桓眼见太后将出也不愿意在众臣面前再使宰相难堪因道:“虽然如此朕等他的表章便是。” 张、谢二人一起躬身答道:“是陛下睿断明判臣子不敢妄言。” 赵桓冷冷一笑回转过身来向着走近前来的太后迎上前去。 他适才所为大半被孟后看在眼中她心中只是奇怪赵桓以前性子懦弱软善不要说是对宰相就是对小臣也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苛刻。 一想到此原本的心事再也按捺不住只向他道:“官家迎回太上你还要等打败女真不肯议和今日你九弟不幸薨于途中你打算如何料理?” 第四十一章 赵桓一听便知道自己的好九弟赵构没少在这个老太婆面前给自己下药。他前世就是性格坚毅甚至是比较刚愎自用令世更是贵为帝王只有人听他的份哪有别人敢如此和他讲话。 他扭头斜眼看向这个走在自己前头半步的白老人。 阳光刺眼满脸皱纹的老人行走在烈日之下。 他没来由的心一软只觉得眼睛有点微微酸害怕人觉急忙低头。 待这股情绪过去后稍稍整理好思绪便向太后笑道:“不是儿臣不想议和实在是那女真人虎狼枭境之心哪里是真的要和咱们议和?前头说让了陕州撞关等地后脚就又调集大兵要兴军犯境。儿臣想不狠狠回敬他们打的他们害怕了他们是绝计不会将上皇送还回来也不会真的有心议和。” 见孟后不置可否便又道:“当年辽国契丹也不是一样么若不是真宗皇帝御驾亲征岂能一战而定大宋百年太平天下?可见这些蛮夷是畏威怀德只有先打怕了他们才会让他们感受天朝圣教从此不再动用刀兵。” 孟后猛然回头向他道:“你有真宗皇帝英武么?” 她这一问却是极有讲究。 他的丈夫哲宗皇帝就是一心要效法祖宗兴兵伐辽结果被当时的太皇太后责问道:“你有真宗皇帝英武么?” 哲宗无言一时无可兴对。而在他的统治下宋朝党争越严重政治军事越腐账落后兴兵征辽一事便被轻轻搁置不再提起。 此时孟后再问情形与当日不同应对的人却更加不同。 赵桓左右四顾。见了除自己的心腹内侍之外再无别人。因笑答道:“儿臣以为儿臣英武强过真宗皇帝。” “你?!” 孟后气极当真想不到他敢这样回答。 赵桓一笑轻声又道:“太后不信且看将来。祖宗当然有祖宗的功绩做儿孙的也不必看着祖宗气沮。朕要强过祖宗也盼着朕的儿孙强过朕若是打定了主意要一代不如一代这江山能保的住?” “好。皇帝当真有志气我这老婆子时日无多且看将来如何。” “这是自然儿臣说地出来便必定做的到。将来打败女真。迎回上皇和诸亲王、公主、嫔妃戚里其乐融融太后必定可以见地到。” 孟后在心里叹一口气知道自己皇太后的身份。在这个越来越刚毅的皇帝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 她面带苦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个赵桓当真也算的上是赵氏皇族中的异类。这种刚强坚毅的性子除了开国的太祖太宗之外只怕真的再也无人可及。 赵桓也不理她如何是想只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说道:“九弟不幸身故朕也很心痛。太后信儿臣一片真心。这心痛是因着自幼一起长大兄弟之情难以忘怀。” 孟后终忍耐不住盯着他眼问道:“官家你如实说你九弟是不是你下令害死地?” 赵桓并不避开她眼光答道:“天家无情朕落到九弟手里势必也是如此。兄弟之情到底敌不过皇帝大位。朕也不瞒骗太后也不屑瞒骗旁人只是太后问得别人却问不得此事也望太后自此忘杯以后不必提起的好。” 孟后气的浑身抖抬起手来想去打赵桓。 赵桓并不退缩直视她眼淡淡道:“朕自忖比九弟更能当这个家他若是老实在江南呆着朕也不为难他。可是他弄不好天怒人怨扬州一役为着他畏敌怯战死了多少百姓尸体遮满了江面!苗刘二人是他一手提拔重用到底反叛了他为着何来?还不是九弟太不得人心。朕在陕西一意抗金他却拉着朕的手脚江南财赋不肯供给甚至有传言要与朕分疆而治。这成何体统朕才是正朔是正经的大宋皇帝他不过是事急从权罢了。朕能回来九弟不但不能让位还要在背后牵扯朕朕是一国之主虽然兄弟情深都也顾不得。” 他之所以和这个半截身子入土地老太婆长篇大论却是知道自己处死赵构的事需瞒骗不过别人连坊间百姓都隐约知道是皇帝下令赵构根本不是死于意外更何况这些成天生活在权术斗争中的皇族中人。若是不将此事摆平不把自己的理由摆的冠冕堂皇将来赵佶和诸多皇室宗亲外戚郧臣都有回来地一天就是自己身边的诸多大臣也有很多人不满意赵构之死。 不先把这个老太后说服她闹将起来势必弄的朝野侧目纵是用强力弹压下去只怕也是他的威德之累。 在这个特别讲究纲常论理地时代杀弟终究是一个不好的名声他需要未雨绸缪。 见孟后听的呆赵桓却不知道挤了几滴眼泪出来轻声泣道:“太后朕说的嘴响其实也很是后悔。当初那几个逆臣有此心思朕想到九弟可恶竟没有阻止他们竟真的做此大逆之事。” 孟后其实已经被他说服只是心里总有疙瘩。皇权相争无情宋朝开国便有烛影爷声之迷太祖可能死于太宗之手天下人尽知。至于赵王廷美更是被太宗逼死。孟后在宫中几十年如何不明白。 质问赵桓只不过是因着这几年蒙赵构照顾心中有一股气下不来罢了。 此时见赵恒将责任轻轻推给下面地臣子孟后也算得了一个台阶当即老泪纵横抚着赵恒肩道:“官家好自为之吧老身老了只愿官家能致天下太平迎回皇亲和戚里郧旧。天家团圆除此也别无所求。” 赵恒见她如此。也知道这一关终于过得当即也跪伏在地痛苦道:“终是可怜九弟拯救宗庙于危难却不能随着朕一起享太平之福。” 他们此时已经到得灞桥驿官之内大队的官员紧随其后一见赵桓跪下痛哭各人知道必定是为了赵构一事便也急忙跪下。 孟后原本就是伤悲。被他一逗却再也经受不住双手扶住赵桓双肩哭道:“天家无情但愿官家有情。将来不要薄待其余诸弟李养上皇。” 赵桓听的出汗心道:“这太后当真老了这话说的岂不是明着指认我是杀赵构的幕后黑手?” 当下又痛哭几声便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传秦桧!” 因着赵构身死秦桧已是待罪之身并不能和众官一起陛见。此时皇帝一声呼喝众待卫急忙出去传召。过不多时已经将满脸死灰之色的秦桧带将进来。 赵桓命人端来坐椅就让太后在堂前房檐下坐了自己侍立一边见秦桧近前。便喝问道:“命你去奉迎太后和康王你竟疏忽职守使康王暴薨于途朕信你用你你却如此怠慢当真是死有余辜!” 秦桧在出长安时就与皇帝答成默契知道此次处死赵构自己绝不会是真正的替罪羊。 当下脸上装做惶恐害怕心里却并不慌乱只是连连叩自称道:“臣无可辩驳只愿陛下处死以偿臣罪。” 赵桓大怒喝道:“难道朕不能取你级么?” 秦桧只是碰头却是不再说话。 孟后看不过眼主动说话道:“秦相公一路上照顾我很是尽职康王是在苗刘二人的军中其实与秦相公无干。” 此语一出秦桧立刻松了口气额头上地汗珠却是一滴一滴落将下来滴在干躁的黄土地上。 赵桓虽然并没有打算让他做替罪羊却毕竟是帝王帝王心思谁能真正解得。更何况眼前地这位皇帝明显不是位好相与的主。 谁知道赵桓会不会一时兴起当真拿他的脑袋来堵天下人之口。 他低头闷了半响却又听赵桓道:“虽然如此却要将此事弄清。秦桧你来说康王如何出的意外为什么不能救治。” 秦桧真正的放下心来抬头答道:“臣一直相随太后左右苗、刘二人跟在臣后保护康王预备在襄阳府见过李纲康王也到太后身边侍候。谁知在樊城附近因着江风很大康王又饮了酒在船尾贪看江景不慎出了意外。苗傅与刘正彦二人闻信赶到康王已经没有呼吸无可施救。” 赵桓脸色轶青喝道:“康王身边没有侍卫么怎么会坐视他落江不顾。” 秦桧咽一口口水答道:“江风太大江流湍急康王甫一落江卫士们就下江去救只是水流太急待找到康王时已是太晚。” 康王出事后孟后其实派着心腹暗中打听因着知道的人太多也无可隐瞒。 赵构当时在船中安坐被苗傅派人灌了酒然后又强行丢下江去。 他临死前大骂赵桓又痛哭流涕请求苗傅饶他一命往江面上丢时他拼命拉住了卫士的手不肯放松怎么也抛不下去。 苗傅见状大怒命人用刀柄将赵构的双手打折惨叫声中这个曾经的大宋皇帝就这么落入江中扑腾了几下便沉到水中。 待赵构地尸体在江面上一沉一浮明显死得透了苗傅在下令一直等在江中的小船前去打捞然后便是哭临丧将功夫做全。 第四十二章 这一番情形看到的人当真是成百上千苗傅和刘正彦都是没有心机的武夫哪如秦桧一般知道避嫌他们只道是皇帝下令反正是办的皇差虽然杀的是亲王和前任皇帝却又有甚可怕。 存了这样的心思动起手来时自然是觉得百无禁忌大吉大利。 等赵构尸体被捞上来时跟随他二人前往荆湖的近万扈从禁军已经尽数得知此事。 当日与他们逼赵构退位诸军将士并无二话。 一则是王渊在渡江时太不得人心三军将士怨惧而赵构重用王渊则使得上下不服怨声载道。 二来则是康履等御前宦官依仗皇帝宠信和王渊的交情横行军中多行霸道结果更使得军中将士恨之入骨。 再加上将士心中的正牌皇帝赵桓已经回来赵构的身份从正统变为尴尬苗刘二人反乱却让禁军将士自觉不是叛逆而是唯护朝廷的纲常法统。是以刘光世围城时凭着苗刘二人竟然能据城坚守也是因着禁军将士士气高涨自觉所为正确所致。 而苗傅如此残杀前主不论事出何因都不能使得三军将士心服。待孟后暗中派人前来打探则前后情形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无人加以隐瞒。 此次孟后对赵恒极是不满也是因为知道赵构死的凄惨的原故。 此时见秦桧如此解释孟后心头怒火大盛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秦桧骂道:“你还敢为苗傅和刘正彦这两个逆贼开脱吗?” 秦桧见她气的抖心知大事不妙连忙答道:“为臣岂敢只是将当时情形禀报给陛下知道苗刘二人照顾不当。以致康王意外落江其罪难逃陛下会有处断。” 赵桓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拖脸上一阵青气掠过当即断然令道:“苗傅与刘正彦虽然立下大功官拜节度不过犯下如此大过也不必再提功劳了。” 他环顾左古此时群臣震摄。都知道他要处斩苗刘等人便一起屏息躬身不敢有丝毫的动静。 “薛强?” “臣在!” 赵桓厉声一喝站在他身侧不远的薛强吓了一跳。连忙站起班来向他躬身行礼静候吩咐。 “朕命你权为御营左军统制官前去襄阳。将苗傅、刘正彦二人赐死。刘湛等6行统制以上军官。悉数绞死!如此权慰康王在天之灵罢。” 说到最后一句赵桓语带伤感谢亮等宰相先行出语安慰。然后群臣一起开声竟将薛强的回答声完全遮住。 赵桓见眼前的薛强懵懵懂懂显然是还没有从刚被任命地官职和差遣中回过神来虽然已经行礼答应尚且不曾退下。 他暗自笑用眼角扫了一下按剑侍立在旁的康承训让这个殿前班的都指挥使将正在兀自呆的薛强带将下去。 处置完此事便是迎接奉迎太后的官样文章。 由赵桓带着。山呼拜舞群臣紧随其后一起行礼。然后上表称贺进奉礼物迎到太后时不到午时到得闹腾完毕已经是时近申时。 孟后卸下赵构这桩心事被眼前这些大场面也是弄的满心欢喜只是到底她年纪大了闹到后来已是满脸倦意。 赵桓见她如此自己也是倦了便下令省了不少繁文褥节下令起行奉迎太后返回长安宫中安居。 他如此郑重其事大张旗鼓也是因着宋朝皇室蒙羞至今宗室中别无长辈隆估太后在百官和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很高此事越是办的热闹越显的赵桓自北国返回后诸事顺遂原本随着赵构四处逃窜甚至曾经困顿海上地老太后将回到长安天子身边安享尊荣富贵。 皇帝一声令下大队人马立刻起行沿途大道也尽是闻风而来的百姓见得皇帝和太后的仪仗经过万岁之声不绝于耳响彻云宵。 自赵桓到长安来减免赋税兴修水利整治城市安抚流亡阖城百姓不但没有感受到皇帝到来的不便反而沾光不少。 很多举措要等很久之后宋朝境内地其余城市才能享受长安百姓因着赵桓驻跸于此确实是得了不少实惠如此一来对皇帝的拥戴之诚却也是其余地方不能比拟。 赵桓自己眼见如此也是心中得意。 前世为官今生为帝只要是个人就自然有愿意为百姓做事搏一个身前身后名的想法。只是前世碍于现实做了许多不愿做也不该做的事今生为帝却正是可以大展手脚。 有地人喜欢金钱美女有地人喜欢逍遥自在。赵桓这一类人权力最重而借由权力所带来那种满足感也使他极为欢喜。 及至城内皇宫正门虽然这宫门不过是用经制府邸的大门改制与东京城的宫室不能相比今日却也是张灯结彩喜气盈盈诸官将天子和太后送至于此便又跪于正门两侧眼看着皇帝将太后车驾送入宫中。 长安宫室只有原本东京城的十分之一大小因着要迎太后来此赵桓痛下决心将宫室附近地几百户人家迁走扩大宫室虽然如此也只有当日东京宫室的一小半大甚至比赵构经营一年不到的临安宫室也远远不如。 待百官退尽赵桓奉着孟后入得后宫见孟后坐在轿中不住看向两边。 虽然也是繁花似锦宫墙碧绿到底格局稍小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到得孟后居处。 各人依次坐下房里一时寂静竟是隐隐约约。听到宫外市集的叫卖声。 赵桓大感尴尬开口道:“国家艰难宫室格局也太狭小原本想着借太后来的由头好生整治一番却偏生荆湖出事金兵犯境国用不足竟是筹措不出。” 孟后含笑举手。虽然脸部疲惫难掩却也是看的出心情转好见赵桓如此一说却又将笑容敛去。只道:“我在临安时常听人说官家为了省钱宫室也不加修茸你九弟说你没有帝王体统。我到以为。官家以百姓为重倒是有当年唐太宗以百姓为水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东京来复战乱不休。天下百姓不堪其苦以我看来现下的宫室格局都属过分了。” 这老人家能如此深明大义赵桓到着实意外。 楞了一下又道:“究竟是距离闹市太近只怕吵闹。” 孟后合笑道:“闹市近些才好久在深宫吸不到一点人间活气。便是好了?我宋室一向宽仁做官家的也并没有象前朝那样深居九重你九弟也常出宫去你父皇更是如此。咱们现在居处就是叫些顽意小吃也很便当有什么不好。” 见赵桓还要说话她轻轻摆手面带倦意只道:“官宋去忙罢听说前方军务也很紧急加上荆湖路地事官家也很愁不要在我这老婆子身上太费精力才是。” 如果说适才赵桓还是敷衍此时却很是感动忍不住深深躬身答道:”是那么儿臣去了。” 说罢又吩咐了太后左右宫人几句便自己倒退退出。 他甫一出门便有一直等候在外地近从官员棒着大量的文书军报簇拥上前等候他的处断。 赵桓看着厚厚一摞文书皱眉摇头。 他又不是朱元樟勤劳到变态的地步只是很多事情做起来平常却是暗合将来的变局非他自己不能为。 况且眼下的宰相们虽然都是方正君子也有才干不过说要倚为腹心分散自己权力交付由人却也不能做到。 他长叹口气原是要回自己办事的偏殿却突然想起一事挥手道:“先送到我案上一会再说。” 待众人退下他便只带着几个从人沿着朱栏游廊一路到得后园。 此时天将向晚一棒红日斜斜挂在远方园内又经扩大芳草成片绿树成荫更有繁花似锦点缀其间原本的小小池搪经过整治也是婉若玉带盘旋环绕再加上珍惜异兽游戈于草间林中却是令人心旷神怡。 赵桓每到此处燕坐安然便觉得心神一松悠然自得。 每每听人说起东京宫中的御园规模比之此处更是百倍之上却是令他明白为什么宋朝皇帝都是意气全消。 待他坐定自由小宦官呈上凉茶又有人在旁挥扇消暑更加惬意。 赵桓稍歇片刻便令道:“让薛强过来。” 薛强虽然已经做到统制却仍然份属殿前班直令日皇帝命他前往襄阳更使他觉得会被召见因此便仍在宫中等候待赵桓一传便即刻来到。 因为已经外派为官薛强也不如在宫中做卫士时那般随意见得赵桓便跪下行礼。 赵桓面色轻松见薛强跪估在自己身前竟是大笑身体微微前倾亲手将他拉起道:“好小子真是出息地紧了。” 见薛强站在自己身前很是木讷赵桓拿他打趣又道:“你在朕身边多年一向能说会道怎么今日如此寡言难道不舍离朕身边?这却难了当日我就曾说过你心灵手巧不以男儿不如净身到朕身边侍候难道果真要如此?” 薛强原本当真有不舍离开的意思此时被他一打趣却是吓了一跳只道:“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慎言。” 赵桓想起当日事忍不住哈哈大笑。 薛强看他神情却是欲言又止。 当日赵桓拿他打趣他说赵桓不象人君而今日皇帝又拿他打趣这“不似人君”的话他却再也说不出口来了。 第四十三章 赵恒并不知道这个青年侍卫的心思薛强跟他时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此时也还不到二十却已经是身为统制授武功大夫。 他看着对方下巴上已经有短短的绒须脸上犹带青稚之色。一时兴起跳下自己座椅笑道:“来咱们比比。” 薛强不解他意还在楞征赵桓已是一把将他拉过稍一对比已知道薛强这两年身量长了不少已经比自己高了半头。 他笑吟吟坐回座椅向薛强点头道:“不错身量比朕还高的多。” 赵桓身材是偏高偏瘦这薛强能比他高在古人中也是难得的大个头。更何况自幼习武更使得他身材匀称高大健壮。 赵桓又笑道:“这样一来做个统制官就没有人说什么了。你也是将门虎子以子承父业朕提拔你快些你那些亲朋故友自然也会帮衬你几句。” 他知道薛强年纪太小他对薛强又太过重用难免有人说上几句怪话是以提前给这青年将军提神鼓气免得他心理受挫反道失了重用他的原意。 薛强却也不出他所料当真是对皇帝如此快拔擢很是不安。 赵桓提起话头他便连忙道:“陛下臣之前才是副将一下子就做到统制未免太快了不如就将臣命为正将或是副统制也好为将来的进步余地。” 赵桓渐渐收了脸上笑意向他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有人说话了?” 薛忙见他神色心中一惊忙答道:“哪里陛下任用大臣别人岂能有什么说话?况且臣自小便在陛下身边侍候陛下任用亲近的武臣也是我大宋的旧俗。没有人敢说什么。再者说臣也不是那种畏惧流言的人陛下用臣。臣有什么可怕的?” “好!” 赵桓击掌一笑肯道:“这才是在朕身边多年的人。” 又问道:“那你顾虑什么?” 薛强话已说开便也没有了顾虑便答道:“陛下只顾拔擢臣。却忘了种极与折孝忠等人。他们诸位也是在五国时便相随陛下此时种极不过做到副统制折孝忠也止不过是一个副将臣与他们自幼交好在东京城时一起被俘历尽辛苦到得五国陛下一朝任用。臣等尽在身边一起出生入死自五国逃回陕西如此情义。比若兄弟。今陛下将臣任为统制那种老大又如何是想?他家可是西军最赫赫有名的世家折二哥亦是如此种家将析家将一直是我大宋西军的两根顶梁柱。臣的家世怎么可与他二人相比臣地才干学识又怎么能和这两位大哥相比。” 这点顾虑确实是他心中最担心的事。人在青少年时官爵禄位确实没有兄弟情义重要为了赵桓所提的官职引起兄弟间地生份却是情愿不要的好。 况且他们这些跟在赵桓身边的侍卫也尽然明白他们对赵桓一片忠心而赵桓也会信重他们高官厚禄是迟早的事。 赵桓听完知道这薛强确是自真心情争之下连种大哥折二哥这样私底下地称呼也尽数说了出来。 他微微一笑向着红头涨脸的薛强道:“你的这个心思朕全明白了。你年纪小小不贪图权力官位却岂不知为了这些家人父子也可反目更何况你们非亲非故。” 伸出手掌止住薛强说话赵桓又道:“不过这种情感弥足珍贵朕又何苦去破坏?” 见薛强目瞪口呆赵桓展颜一笑又道:“你放心便是你的种大哥朕会有重用。” 说到这里赵桓皱眉不语。 薛强一惊忙问道:“因着折可求的事折孝忠不可重用?” 折家将曾经是宋朝的西军头等世家仅在种家将之下。当着宋朝社稷危急之时种家将的领种师道数次统领大军援助京师最后忧急而死。 其弟种师中在金兵进攻陕西一役中壮烈战死。 如此一来种家英烈家风更使得时人敬服。 相比之下折家这一代的领折可求统领河东麟、府、丰三州之地在金兵入侵之初也曾统兵解太原之围而后来太原失陷完颜银可术攻到麟州城下擒住了折可求的爱子以其子地性命将折可求逼迫投降以所领三州进献。 除此之外折可求又帮助金兵破得几个防守严整的大城。从此之后折家除了在湖南做安抚使的折彦质余者皆降金人忠烈折家一时成为大宋西军之耻。 折孝忠是折可求的近支堂侄与远支地折彦质不问自然也要受到连累。若不是他相随赵桓曾为近卫想在西军重新出头却是休想。绕是如此与种极薛强等人相比也是颇为落后。 如此一来他的前途就成为赵桓身边这些近卫的一桩心事此时赵桓稍一犹疑薛强便加以猜度。 见他如此赵桓哑然失笑只道:“你不必多加猜疑折孝忠与折可求无关朕岂不知?不过此事究竟有些瓜葛。” “陛下臣可保折孝忠与折可求绝无瓜葛亦无往来。” 赵桓摆手道:“此事朕别有安排你不知道其中关系。” 他长叹口气向着薛强笑道:“此事你就不用挂心了也不必把你的这些好兄弟想的那么不堪” 薛强面红过耳只得躬身答道:“是那么臣就去襄阳赴任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赵桓收了笑容向着他正色道:“薛强朕召你进来不是为了和你说适才的那些。你地职责并不是一个统制那么简单。” 薛强见皇帝神情凝重也知道下头必是将他叫进来吩咐的原因当下凝神静气等赵恒吩咐。 赵桓心中满意知道自己一手调敢出来的心腹年纪小是弊端却也更是长处。 少年人总比中年人和老年人更容易接受新的事物。 “我大宋军制以殿前司、御前侍卫马军司、御前侍卫步兵司这三衙来统领全国禁军皆是名在三衙之下军令下传军队整训皆在三衙之下。而行军出战则由枢密。这原本是为了武将擅权原是好的却又使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使得我大宋王朝百年多来罕有战胜。女真入侵东京禁军不堪一击就是军纪败坏所致” 他说的这些薛强也是明白却知道皇帝是借着这个开头来说便也不敢打断仍是凝神细听。 赵桓清清喉咙又道:“朕回陕西身边除了那几百蒙古人就是你们这几十个少年侍卫。虽然西军诸将都很忠枕为了不使大权旁落朕立刻重建三衙使得身边有一支放的下心的军队护卫。吴璘与曲端二人却是朕当时为了安抚人心故不得不如此耳。此次借着征讨刘光世之乱朕下令吴璘从其兄往征剥了他马军司都指挥的职位此次金兵要来犯境朕命曲端前往潼关又使得他不再任步军司都指挥如此一来朕要改革军制身边的这护卫亲军就没有资历够的大将能出来说话。” 这些事情原本是赵桓深思熟虑借由着自己越卓的政治手腕斡旋其中并不使用皇帝的权威来硬做效果却是更好。 此时与这薛强一说也只是略加提点使得这个心腹爱将用起来更加得心就手。 薛强也是灵醒在这一方面确是比种极等人强过许多听到一半便已明白脸上露出感动之色却还是不出一语打断 赵桓对他也极是满意只又道:“乱世中易出权臣也容易造就藩镇。朕观诸将可用者不少唯可虑者就是拥兵自重。况且朕要改革军制使得与往日不同便更加不可使军队生乱。刘光世能以一人带几万大军造反叛逆便是军制败坏渐渐不能掣肘主将的原故。今朕决意先存三衙但是再建御前亲军额制不需太多但坐镇形胜之地待亲军成型则废三衙亦不再有什么招讨、镇抚诸使武将亦不可为为知州管制地方改革名议额实兵员使武将只管统兵不再干涉民政。诸如转运使、营田使不可再令武将统领。如此一来比如建御前亲军每军仍为万人左右建成十军以诸将统制专镇地方以防叛乱。而地方诸将统领诸军则亦不必再加名目以数字相称简单明了定额数目后将军专心统兵然则数目不可太多民政财权亦收归朝廷这样一来朕指挥改革军队才可得心应手。而军队经过改制也可防将有逆臣生乱。” 薛强听到此处终渐渐明白皇帝意思。 他出镇地方皇帝要先拿他立个榜样种种举措必定由他及种极一般人先起若是他们能不负赵桓所愿则皇帝再加改制必定能事半功倍。 第四十四章 薛强略一思忖已知道皇帝用意当下断然答道:“官家的心思臣全明白了到得襄阳一切以陛下的主张为准。” 赵桓最喜欢的便是自己这些心腹爱将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当下很是欢喜委实夸了薛强几句。又命他军务上多与镇守大将商议政务武将不必理会然而李纲若有吩咐也必须依从。 两人对答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君臣之隔到似家中长辈在吩咐晚辈子侄一般。 待到最后薛强见赵桓别无吩咐他却问道:“官家臣到襄阳到底太过年轻只怕弹压诸军镇守心腹还行若是荆湖路的乱子越闹越大李平章派臣去前线平乱臣当如何?” 他快说完看看赵桓并无怒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帝王心术常人无可理解更何况赵桓这样的强势帝王。 荆湖路的乱子等若是钟相等人在赵桓的脸上狠狠呼了几巴掌而赵桓又有所谓“官逼民反”的考语又盛赞钟相等人在荆湖路的种种举措很是不错可以学习使得薛强等在场武臣委实模不着皇帝的脉门不知道皇帝究竟对这一场叛乱持何立场。 他话一说完赵恒并不迟疑立时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打仗朕会安排岳飞到荆湖你和他多学着点。你也是将门后人这些年来出生入死的虽然年轻不过名将都是打出来的那岳飞从军才多大现在也不过二十来岁朕已经有意让他持节你也不必对自己太无自信。” 薛强心中感动知道皇帝现下的说法是不止把自己当成一个鹰爪走狗而是要将自己倍养成一代名将。 只要军人便不会柜绝这样的好意。 赵桓看他神情淡淡一笑。又道:“名将么一是要看兵书然后就得沙场厮杀再来就是一场场杀出来得到地经验你天资不笨这几年兵书一直在看缺乏的便是统率大兵做战。此次让你去荆湖过一阵子种极也去费伦也过去你们这些人朕都是要大用的一个个和岳飞他们好生学着将来也是朕的统兵上将。” 他略顿一顿又吩咐道:“至于钟相等逆贼岳飞到了必定也掀不起大浪来。对待这些人就是剿抚二法并用。除了恶必诛外也没有别的什么说道。你好生去做朕自然还有下文不必忧心。” 奏对至此薛强也知道皇帝事多此事已算了结。当下躬身行礼自行退下隔了几日便去枢院领了任命前往襄阳上任。 他以小小年纪却要统领苗傅与刘正彦留下来的骄兵悍卒虽然也是聪明到底经脸不足一时间竟不能得手倒是赵桓知道必定如此派了他诸多胞泽兄弟前往助阵狠打狠杀又革退一批这才慢慢稳住军心。 此是后话却也不必先提。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赵桓在薛强走后便只得埋头文案送至他案前地除了宰相与枢密不便决定地人事与财政、军事上的重大决定便是一些涉及前方武将的微妙小事。 岳飞地奏书赵桓放在案头已有数日当日却是不知道如何决断只得暂时搁置。 此时就着火烛又在案前看到这一封奏书心中一阵愤恨将那奏书一把拿起仍在地上。 他性格内敛不但外臣看不到他火便是身边近侍也是绝少看到。 此时见皇帝如此暴怒殿内侍候的诸多宦官和宫女都是大惊失色有那机灵点的便急忙上前将岳飞的奏书轻轻捡起送到一边收起。 赵桓心中烦闷勉强又坐片刻终于站起大步到得窗前向往眺望。 窗外繁星点点夜晚的清风自大开的窗中徐徐吹来令他涨的头脑一阵清凉。 岳飞如此其实赵桓早有心理准备。此人不是寻常的武将还是在做镇抚使的时候就多次上书请求北伐做到招讨使和节度使后更是多次上书提出自己地政治见解 这一类事后世闻知都道岳飞忠义过人而唯有赵桓这个当事者才知道一个武将对皇室的事指手划脚令他这个皇帝有多么难堪和愤怒。 他长吸口气让清洌的夜风直入胸腔却是又觉得清醒的多。 无论如何以他后来人的身份以及多年来对岳飞的崇拜和了解其实并不需如此愤怒。 只是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强项和梗直做出这些政治上如同白痴般的举动当真令他摇头不已。若是接了任何一个皇帝只怕都会将此事放在心里一旦将来有什么不对必定就是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赵桓连连苦笑却也知道不必与这岳飞什较了。 回到座中又命人将那奏书取来命人执笔批复道:“卿言已览感卿至诚然则帝王家事非宜外臣所能问者朕不罪卿卿宜自省所请调派机宜文字一事朕别有安排卿姑且待之” 待那内侍执笔写完赵桓拿来一看虽觉自己语气颇软但岳飞所请无一答允想到这个大英雄接到诏书时的脸色他竟是笑不可抑。 此时的赵桓心胸完全放开只觉得自己象个做了一个恶作剧的孩童一般开心惬意却是没有真正报复人时的那种怨恨与愤怒。 此时完毕其余诸事做将起来便是得心应手待得翌日清晨便全部交由政事堂与枢院副署承旨办理。 及至宫门平台召见群臣当面会议时先由宰相禀报大事那朱胜非倒也识趣赵桓对他态度如此罢相已经是不可免之事。再加上谢亮张所二人当面求情皇帝仍然恶狠狠的数落他一番若是自己不快些自请辞职只派还更加难堪。于是昨日被斥今日朝会更已不至只是送上了请辞的表章。 赵桓冷眼看完将表章丢下只道:“准其所请不过暂且不必离京。” 他低头想了一想想到那次在学习班外遇到朱胜非等人的事微微一笑又道:“让他去堂下学习吧也好为其余的大臣做个表率。” “这?” 张所等人一阵愕然宋人尊重宰相从来还没有过将罢相的大臣再行处置的。那王安石变法惹的天怒人怨朝野上下不少旧党对他恨之入骨结果还是回乡闲居悠然天年绝没人去打击报复。 而此时皇帝一声令下这个刚刚卸任辞职的宰相居然要被形同禁锢确是让其余的宰相心中不安。 见他们要上前说话赵桓微笑道:“堂下学刁并非惩戒而是朕苦心孤诣一定要让众臣体会明白朕图强的决心和梳理出来的治世之法诸卿官员士大夫是我大宋的基石若是士人夫都不体会明白安能指望旁人?” 见各人听的目瞪口呆赵桓又笑道:“就这么着了诸卿日后公余闹暇也可以过去听课不要畏学习班如虎那里又没有皮鞭木棍。” “哈哈!” 皇帝假做风趣各人如何不知道学习班是什么名堂却也只是凑趣干笑。 因着这小型朝会都是近臣赵桓也不隐讳当即又道:“朱胜非退相朕意是以赵开接任他的空缺诸卿以为如何?” 赵开以理财闻名先是张浚赏识把他由一个小小的成都府转运判官任命为他宣抚司的转运使负责整个川陕十路的财政。 待赵桓归来听闻赵开理财出名他是后世来人对这些比较当时的人更会重观。亲赴川中见得赵开之后便对赵开更加信用。宋朝的财政大权原本掌握在三司使手中元丰改制后虽然三司犹在财权又重归户部赵开先由户部侍郎然后不到一年便为尚书兼馆阁学士一路青云直上却是因着战乱频乃他又确实是当世的理财高手皇帝重用旁人也无话说。 此时听到赵桓要将他拜相众臣自是别无意见当即全数同意。却听赵桓又道:“赵开原本署理户部以他理财朕甚是放心虽然拜相财权不可弃。况且朕决意各地的转运、营田诸使悉收中央管制这样可以事权统一不受掣肘。” 他冷哼一声向着诸臣道:“近来渐觉武将有跋扈之意军权事权财权甚至营田粮草皆归武将自行统领甚至提点刑狱亦归武人这成何体统长此以往岂不是又要重演唐朝五代藩镇为祸一事?” 这一番话在场聆听的全是文臣对武臣向来有防范之意此时一听便无不觉得皇帝的顾虑和考量极是有理。 见诸人并无反对意见赵桓又道:“提点刑狱仍归刑部。当今天下丧乱营田转运非比寻常既要收归中央亦不能薄了前线将士此中干系甚大也不仅仅是一个财权悉归户部亦不能显其重要。以朕的意思命赵开为尚书左仆射三司使统领全国财权营田再加上劝农征税悉归三司。这样一来户部重为闲曹可精选干员升入三司诸卿以为如何?” 第四十五章 众人只道皇帝今日召见大臣是为了商量新相人选一事不料赵恒几句说过却是又将中央职权重新区划怎料皇帝轻飘飘几句话便使得朝局将有大变。 若是仅仅变动中央倒也罢了依着皇帝所说连同地方各司使和权力也是被重新调整了许多。 这一类的地方与中央的权力分配财政的使用与上缴垂直体系的建立与使用在现今的中国尚且不清不楚中央与地方的财政与权力分配经过好多次的改动。 可怜在宋朝时在场的虽然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却如何能在脑袋里有这样明确清楚的分析与预判。 赵桓不过寥寥数语做的却是他深思熟虑经过一年多的打磨自己心腹可任用的官员队伍经过对军队的进一步掌控经过赵构已死的现实考量然后方有此举。 收回财权直属中央然后剥离军队中的若干权力也直属中央然后又将执法与司法诸权分立一样收回中央垂直体系甚至连营田这样的军农一体的事物亦收回中央部门。 如此一来地方官员手中的权力已经被削弱到极限而军队亦变为只管做战甚至厢军改革后地方的驻防军队亦是由中央一手掌握。 赵桓心中清楚中央太过集权并非好事。 然而在中国特定的条件下最大的中央集权反而容易将一团散沙一般由儒家学说和宗族势力组成的地方政府架空。凡事由中央掌握则事必事半功倍。 在宋朝地方官员地事情极少大事上禀小事交给宗族处理水利卫生很少过问。治安司法搅和不清。地方太大很难有科学和有效的管理在古代的交通和通信条件下以儒家学说立国天子治士大夫而士大夫凭借着自己的道德权威来镇压地方地方则有宗族长者和官绅一体治理。凡事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如此泄泄沓沓敷衍了事逐渐成为缠在古代中国的痢疾。无法医治。 秦朝的失败就是它原本在关中川蜀使用了细腻和严苛地法制在小范围内。可以制定并执行而放之全国时。就显示出它的不具弹性和无法实施的严重弊端。 加上始皇好大喜功于是自秦之后。汉朝以始中国历朝政府都放弃了对地方的真正控制转为无为而治的大宗旨。在这样的总体思想氛围下变法亦就是政治的改变和进步举步维艰。 而科技地进步更被视为奇技淫巧会破坏社会的整体结构纵得小利也会使天下变的更不安定。 至于明清官员以熬资格来取代政绩已经成为潮流和约定成俗的定规起因便是如此。 赵桓深知此中情弊更知道不在这一点上有根本的改变想使得中国社会脱离往下去地泥沼而转为有健康肌体和思维渐惭强盛而不是靠一两个天赋英才的帝王就只有从整个体制上来着手。 他不是救世主却有信心在自己手中的几十年使得中央集权政策能挥出它应有地效能至于身后事历史是牵一而动全身他开了头则自然有人继续下去。 赵桓的这些考量在场地人纵是聪明绝顶也断然不知所以。 虽然觉得变更户部与三司的权限有些多事各人却无法知道其中深意当下一个个俯身答应对皇帝地这些决断并无异义。 赵桓暗自笑当即吩咐此事的细节交由几位宰相协同处理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各地的财权事权收回。 此事处断完毕赵桓神清气爽当即又将岳飞奏书传示群臣。 几个宰相看完却是不便先讲只得待赵鼎与张浚先看完由得枢密先说。 张浚皱眉看完只道:“武臣敢说帝王家事大逆不道陛下给他的批复虽然断然柜绝也加以训斥臣只是以为还要略加惩处才能杜绝此风。” 赵鼎也是宗室此次事关皇帝权威倒是难得与张浚意见一致当即也道:“臣意也是如此陛下处断的太过宽仁了。” 赵桓并不以为然答道:“祖宗向来以宽仁为务现下也是要武臣效力的时候这岳飞也是出于忠枕之心训斥几句也就罢了。” 赵鼎红头涨脸亢声道:“陛下这话说的不对。我朝向来宽文臣而严武臣武臣不曾读书不知大义而且手握重兵稍有不慎就是泼天大祸。况且祖宗宽仁也知道将人处之以法。太祖当年待大臣和百姓多么宽仁有一次东京失火太祖大怒下令将引大火的小卒捆至闹市扔进火推活活烧死。行刑之日太祖亦是不忍那小卒惨叫声令得东京百姓毛骨悚然。太祖道:唯有如此方能为来者戒!” 他顿了一顿最后总结道:“太祖垂训不久望陛下能细思此事给岳飞一个处分方可为来者之戒。” 两位枢密说完宰相并各部大臣亦都上前说话一致请求让赵桓给岳飞处分。 赵桓却是料不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以他之见岳飞得罪的是他这个皇帝而自己的诏命拒绝之后又加以训斥却又显的宽仁诸臣必定无话可说。 怎料宋朝文官对武臣的防范和敌视心理竟是如此强烈。皇帝固然驳回他们竟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加以处分方才甘心。 “朕意如此卿等不必再说。”赵恒忍耐半响终于作。 他面色铁青向着群臣道:“岳飞固然不是然则朕知道他一片忠枕况且荆湖乱起朕已决定让岳飞前去平乱。此事枢密亦是没有异议前方将士用命怎可处置主帅令三军失望。” 若是换了别事赵框如此作必定已经将群臣震摄没有人再敢上前。怎奈此事在这些文官心中却比什么三司改制要重要过一百倍而这朝会中又都是升朝官俱都是赵框信任和重用的要官宰相与枢密意见俱是相同其余各官亦是上前争先恐后仍然喋喋不休。 赵桓面露苦笑只觉得乱蜂蛰头一般当真是苦恼之极。 宋朝的传统是绝对不以言语罪人赵恒虽然阴招频出使得群臣忌惮但是传统的力量惊人今日朝会闹成如此没准也是这帮大臣压抑久了借着这个名头同心协力一起同这个铁碗皇帝别别苗头。 见赵桓只是不理赵鼎向来以刚直和脾气暴烈闻名当即不假思索又向皇帝道:“陛下当日东京失陷陛下诸子失陷军中不可查察今陛下又无子嗣康王亦薨若是对岳飞不加惩处不论大臣小臣皆可议论陛下家事陛下以后将如何自处?” 他说的顺嘴又接着道:“陛下励请图治原是好的然则朱皇后亡没于乱军之中其余诸妃亦都不存今陛下安顿有时也该选取郧旧人家女子重新册立皇后后妃总是一时半会并无子嗣也可以稍绝人口。今陛下后宫虽然并不乏人伺候却无名目怎能使天下人敬服耶?” 赵鼎只顾顺着自己意思去说却是不曾看见赵桓脸色难看面部阴云大作眼看就要作。 张浚早知不对虽然他与赵鼎向来有着歧见两个人也全无交情甚至交恶但是当着此事他敬服对方敢言看到赵桓脸色不对只得连声咳嗽想要打断赵鼎说话。 赵鼎说的正自开心听他咳声大作却是斜了张浚一眼以示鄙夷。 张浚心中怒火大盛再也顾不得什么大臣之风斜身一步表示不与此人共进退。 不但他觉得过份在场诸臣亦是觉得赵鼎太过逾越。 靖康之变虽然是群臣百姓的伤心事而当其冲者却是赵桓。 被逼向金人下跪父子称臣被废皇帝之尊囚于北国蛮荒之地。除此之外自己的结妻子害怕被辱自尽身亡而其余嫔妃也星散零落要么死于沟渠要么被金人掠去为妾。而城破之时几个子女也离散不知去向其中滋味又岂是外人能够了然。 正因如此赵恒回来后不肯改号也不再册立皇后和后妃诸臣心中都是了解赵鼎因着岳飞一事直揭皇帝疮疤委实是过了一些。 赵恒到没有众臣猜度的那么凄惨的心理活动只是被这伙大臣抱起团来当众顶撞万分不爽而已。 好在他也知道宋朝风气如此若不是有蔡京二十年的破坏只怕比现在还要强硬直率许多。 忍了又忍终于回过脸色向众臣道:“诸卿既然如此坚持那么就给岳飞一个小小处分然则荆湖招讨一职不能换过他人只需让旁人知道不可如此轻率便也是了。” 他刚刚还是脸上浓云密布此时竟又是俯允众人所请。 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赵恒允了此事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挫折感。 岳飞也确实需要稍加敲打或者各人的想法并无错处。 况且他们在这种事上与他争执并无关大局只要政事不多加阻挠便已足够。 第四十六章 待诸多政事议定朝会结束诸官向皇帝行礼之后开始退出。 赵桓命人将赵鼎留住请他到后宫清漏阁相见。 张浚正自暗中笑只觉皇帝虽允众人所请毕竟还要对赵鼎加以训斥。却不料自己抬脚刚行几步又有小宦官上前请他亦到后宫阁内。 到得此时自然是皇帝要与枢密商量军事不但赵张二人还有几个枢密院承旨也被一并召入。 前线形式已是紧急金兵动员几个月前锋部队已经开始与宋军边防力量小有效战双方互有斩获而金兵因为天气的关系攻势并不大宋军也摸不清楚对方主攻的方向只得固守防线不敢轻率出战。 双方彼此都很清楚决战和大战的时机必定是立秋之后。而时光荏再而过盛夏已过各个地段宋军的对面金兵调动越频繁显然是大战将起。 想到这里张浚也将自己心中的杂念抛下紧跟赵鼎之后往着后宫而去。 宫室疼小各人不过走了盏茶功夫穿过几条深巷和朱门便已到得后宫阁前。 此是赵恒办事和召见大臣的地方虽然(一路看小说网,)地处后宫花园不远却是拆掉了不少房屋整出大片空地周围侍卫林立防备的很是森严。 只是如此重地阁门外不远处却有一群相扑力士。正光赤着上身顶着烈日卖力互博不停吆喝。 张俊与寻常宋人一样也极喜欢看人相扑只是此时此刻。却是皱眉摇头。 待到阁门处早有几个文学常侍侍奉在外随时准备被皇召见。 张浚冷眼去看见这些身着绿袍的官员看向不远处地相扑力士一个个也是皱眉不已。 他忍不住向一个比较熟识的常侍调笑道:“徐常侍既然不堪吵闹不如将他们驱赶开去。” 那徐常侍连忙摇头。答道:“岂敢岂敢他们亦是常侍大家品秩相同。怎可如此孟浪呢。”他说罢连连摇头不敢再说。 想来是因为这伙相扑力士自缘故吃了不少的苦头。 宋人的两大体育运动一个是便是踢球另一个就是相扑。 皇宫内院也拳养相扑力士混地好的力士还加以常侍官衔。 而赵桓重视相扑甚至有打算让相扑力士更加显耀使得这种民间娱乐活动。更加繁荣在宫中和军中形成制度。 文人贵戚也看相扑却在内心鄙视这些以力气和搏击技巧吃饭的人以赵桓的打算。恨不得让这些手不提四两的老夫子们也下场搏击一番才好。 张浚也顾不得与这徐常侍探讨皇帝的举措是否合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得他入内参详。 一脚迈入。只见皇帝正端坐阁中便连忙低头急步趋前向着皇帝跪地行了一礼。 因着适才朝会时已经见过便也一跪起身在内侍送上来的椅子上坐下。 赵恒的脸色也与刚刚不同。 适才虽不是大朝会也基本上集中了长安城内地升朝官有很多话私下讲来无妨而在几百人面前讲来却只能让赵恒难堪。 他自己也很奇怪后宫他宠幸的宫人不少算算也有十来人一年多来竟还没有人受孕。 此事一天不解决他的心里始终是有不安。 近来兵事紧迫加上很多改革地事要提上日程赵恒心中压着事情在房事上便更不着紧如此一来更显的赵鼎所说的立储立后一事更加紧迫。 只是身为现代人宠御着那些如同木头一样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宫人虽然都很美貌趴伏在她们身上个中滋味却越来越形同嚼腊。 赵桓微微苦笑看着几个坐在自己身前的近臣心道:“这些东西却是自己下贱。女人么哪有不变的。象这些人这样心里就没有对女人的感情二字可言岂不是也很好么。” 他自己安慰自己却也知道他与这些真正的古人不同。 当下不肯再想轻声苦笑向着诸内待吩咐道:“给各位大人上茶。” “是陛下。” 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多半是逃自东京大内的宦官多年来学地就是这一套侍候人的本事。一个个轻手轻脚走路时仿若无声却又快捷无比。 片刻功夫已经将官窑精致的白瓷细盏放在张浚与赵鼎面前的几案上。 至于几个枢密承旨则没有资格享受皇帝的赐茶并且也没有赐坐只是站在两个长官地身后等待备询。 赵恒待这两个大臣放下手中茶皿方才向这两人道:“今晨曲端来报说是潼关外金兵数量不减而且行人司有细作在外查探可能是完颜宗弼为主帅。”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这两个枢密使的耳中。 皇帝此时提起自然是询门他们是何打算有何见解。 此事两人在上朝前早已有过商议当下对视一眼由着赵鼎先道:“依臣之见多半不是疑兵。自古以河东下陕西易守难攻。前次延州等地有失实则是西军多次勤王又援太原耗尽实力加上折可求叛降金兵甘为引路加上完颜娄室自潼关沿渭河河谷直入到长安两边侧应咱们才失了陕西过半的地盘(一路看小说网,)。今请陛下亲镇永兴军前方禁军经过淘汰充实战力大增前方镇守将领也是名帅宿将如此以来自河东等地来攻困难重重倒不如由潼关强攻而入的好。潼关虽然号称天险不过多年战乱加上我朝立国并不以长安为都年久失修加上被金兵多次摧破关门用来阻敌已嫌薄弱敌人集结重兵叩关之后可以一路长驱直入直薄长安。臣等商议若臣等在彼处领兵也多半要如此行事最为妥当。” 赵恒目视张浚问他道:“卿意也是如此么?” 张浚连忙点头答道:“是臣意亦是如此并无异议。” “好吧。” 赵恒点头起身在阁内一角双手背后目视沙盘地图。 沙盘在中国早已有之并不奇怪只是并不如后世那么科学赵桓有心要加以改良不过这种东西只怕是军事院校毕业地正经军人也未必能弄的好更何况是他。 他此时接触到军事上的东西已经很多不似当初对军事一窍不通略看一会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两个大臣所言确实是实。 陕西地势是四面被山环绕自太原西进沿途都是险峻山谷而突破潼关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只要沿着渭河河谷前进一路上对然有不少堡寨城池却很难阻隔敌人的重兵集团若是一路突到长安要么据城死守要么就得儿狼钡而退。 这样一来对赵恒辛苦建立起来的英武天子形象殊为不利。 他定下决心断然道:“既然如此金秋将至敌人动手的时机也是就要来到。朕的意思调吴玠兄弟二人去援助潼关备守河东敌人则调长安张俊前去。” “是臣等计议也是如此最好。” 张俊虽然在资历上比吴氏和刘氏兄弟都要更老一些然而多年征战其人能力如此各人都是知晓。 既然敌人主攻是潼关就没必要让吴氏兄弟等大将困守延州等处不若将精兵劲旅调入潼关附近迎敌而长安地处腹地也没必要留驻一军的兵力驻守。如此一来调张俊填补其余各军的空挡最为恰当。 此事既然并无异议而后勤的粮草储备军械盔甲补充由着军器监和三司共同负责绝无问题。 江南既然事少财赋便被集中到陕西来使用大量的物资也顺江而上由四川运至。宋朝的武器原本就是制式制造这些些来很有荒疏也被赵恒下立痛加整顿这一年多来生产出了大量的强弓劲弩。 此战已经尽足了人事至于下一步的胜负如何就得再看天命了。 凡人只道是努力做事便会成功岂不知人事之后尚有天命。有很多重大的历史事件都充满着偶然性并不如如某种学说上所言是历史的必然。 赵恒回转座中看向赵鼎与张俊二人。 赵鼎很有才干处理起事来刚中有柔对待下属也谦恭有礼也很有权变。就是对气宇偏小稍有不对的便绝不容忍。 这样的个性脾气用来做宰相还好执掌枢密还嫌不足。 而张浚善于驭下识人也很自信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不容人反驳。能在疲敝的陕西经营不到一年就集结几十万大军与敌决战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极大的能力也具有很大的胆识。 然则就是太冒失轻进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军事统帅。 此次与金兵交战虽然没有象富平一战那么艰险却也非比寻常。赵恒原有亲征的想法却又知道帝王并不是军事统帅他又与李世民这样在军阵中成长的开国帝王不同有许多事在留在深宫着手比自己亲临前线要更加重要。 因此势必要精选一个枢密前往亲线统军然而他在赵鼎与张浚身上打量半天却终是很难决断。 第四十七章 心里半响终下定决心向着赵鼎笑道:“此事潼关一战关系重大曲端这人恃才傲物虽能力出众统率诸军只怕不能使得大将们全部服气赵卿朕竟让你前去前方督师你意如何?” 赵鼎闻言大喜哪有犹豫当即拱手俯身朗声答道:“做臣子的为王前驱陛下有命臣自然愿意前往!” “好如此卿可极早出长安早些到得潼关可以早些处置前方军务。” “是臣最迟明后天就可起行。” 赵鼎喜出望外委实难以想象自己今天顶的皇帝如此难堪却仍然被委以重任。他转头看向张浚见对方神情难看心中更是大乐。 赵恒见他们如此只得向张浚安抚道:“卿留长安在朕身边随时顾问也是极为重要。” 他歉然一笑又道:“自富平一战后朕便离卿不得。” 皇帝如此赏识不管是不是十足真金张浚心中倒也好受了不少当下也起身行礼连连逊谢。 此时气氛轻松君臣不免闲话几句赵恒已决意裁减官员数目以节省国用此举向来是支持者少反对者多。 无他毕竟食俸禄者而闲退无事的冗官极多而真正愿意食王禄则忠于王事的官员少。 赵恒闲问几句便知端底。 张浚不欲朝廷生事也不愿意自己身陷党争。皇帝问及他的态度便是敷衍了事。只道:“裁撤冗员。祖宗多次行事都每减而每多望陛下慎重行事勿伤士大夫忠忱之心。” 赵恒心中冷笑。知道此人在这件事上无法成为助力。 当下又问赵鼎意思赵鼎倒是慷慨只道:“国朝制度是祖宗制定原是防止有权臣专擅。以使官、职、差遣各不相同是故官员数目远前朝。而俸禄又极优厚每年收去地赋税。除了军费便是官员俸禄。今陛下励精图治宫室尚且不忍建造又何苦多养无用之官。不若断然斥退以省国用充实兵额多造甲胄的好。” 见赵桓含笑点头赵鼎又道:“不过国家养士也不能太伤尊荣体面。官员多半是一乡之望若是革退太多使得天下沸腾也不是陛下本意尚乞陛下慎行。” 赵恒心中失望知道这件事想得到文官集团地助力难于登天。 王安石当年连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地大逆不道的话语都敢说出却唯独也不敢大刀阔斧的裁撤冗官而是试图多进财源就是因为触及的利益集团太过庞大能量太大地原故。 正如赵鼎所言每个官员都是辛苦多年是一个家族倾力支持才能中举为官。而为官后家族又反过来沾那官员的光。如此循环每个官员与庞大的家族势力早就捆绑在一起处置一个官员便是得罪了一个大家族。 而革退几千上万的冗官冗员则等若在中国大地开罪了无数豪门世家。 因知此事急切不得赵桓也并没有觉得特别失望。 赵恒又向这二人好生嘱咐几句再无别话当即命人呈上金质盘龙汤瓶让这二人点汤而退。 宋人会客先茶后汤。茶用上好瓷器最好而各式汤饮却是以金银瓷三类汤瓶盛饮。 待客规矩便是客来先奉茶送客则“点汤”。 至于汤的种类则不一而足以各式食材和中药混合一处加以熬制。 今日天暑炎热则赐饮地是解暑去热的汤药。 虽是在皇宫内院对着的主人是皇帝本人张浚与赵鼎却也并不拘束手持银碗轻松啜饮。 自仁宗皇帝起宋朝皇帝便常在内宫赐大臣汤饮已是国朝旧俗大臣也并不觉得这是难得的殊荣更无须如明清两朝那般跪接皇帝地赏赐。 无论如何这还是一个尊重个性与人格的时代。 待这二人告退而出赵桓方收敛起脸上的淡淡笑意。 他心头一阵阵的烦闷又觉得积重难返需徐徐以各种手段来加以修正又觉得自己太过退让只需军权在手哪怕大杀大伐却又如何。 心中有事便在殿中辗转踱步脸上杀气频现。 周围随侍的都是他的心腹宦官也无需回避却被皇帝脸上的神情吓的抖不敢轻出片言。 气氛正自尴尬外间有人轻声禀报道:“官家太后听说官家今天朝会受了气特命贱臣前来奉上汤饮让官家进用。” 赵恒与孟后相处多日每天晨昏定省两人已经相处的极为融洽。 孟后毕竟在后宫多年不管赵恒如何隐忍和压抑她却知道官家并不是善于之辈。她不能干政却常常派人宽解或者干脆自己时时用言语开解赵桓以悄悄消解这个性格转的极为刚毅地皇帝心中稍存的戾气。 赵桓也知她意觉得自己手握大权在后宫有人给自己醒和稍许地约束也并不是一件特别难以接受地事。 此时离散朝已久孟后知道皇帝受气的消息并不奇怪巴巴地命人送过汤来想必是害怕自己作大臣。 赵桓面露笑容却在心里暗道一句:“这老婆子凭的多事。” 她虽然没有话周围的近侍却知道他的意思当下打开阁门让那太后跟前的近侍入得阁来。 那内侍自己在前身后跟着几个杂役太监捧着金瓶亦步亦趋到得皇帝身前。 以银勺盛出汤来。放在碗内赵桓结果略饮一口便已放下点头到:“代朕向太后说汤已喝了晚间亲自过去谢过太后。” “是贱臣遵旨。” 那内侍躬身应了立刻倒退而出。 这孟后虽然多事。赵桓也感其意自己深吸几口气后心头烦恶也是稍去。 检这阁中诸人都是被自己吓的面如土灰赵桓也觉好笑便招手叫过一个宦官。随口问道:“朕现在稍有闲暇有什么玩艺可看?” 宋朝宫廷在各种技艺表演上。都有常足的准备以随时供奉皇帝娱乐。 歌舞、马球、驴球、蹴鞠、相扑、关扑甚至一年一度地金明竞标都是精益求精务求在技艺上表露出最佳的视觉效果。 赵桓原本很瞧不起这些古人的技艺待见识过多次后才知道在宋朝这个商品经济和市民社会高度达的时代每一项技艺表演。都有它的独到之处其复杂烦难。不逊于后世任何一项体育运动的要求。 见皇帝脸色转为和霁。被询问的内官也极欢喜连忙答道:“回官家。外阁有相扑力士侍候。” 赵桓摇头到:“昨儿看过了。” “可宣诸常侍来讲诗或者与官家对弈?” 见赵桓不置可否那内官额头冒汗正惶急间突然想起一事脸上又露出喜色向着赵桓到:“官家太后前几日说她来人家身边有一个女伎极为出色还是在东京宫中时就相随她老人家若是官家闷了便只管宣她来。” 赵恒终于稍稍有了一些兴趣肯道:“若是在东京宫里就跟随不如宣来看看。” 宋人最终女伎与那些卖身的最低等的妓女不同女伎或通诗文或精琴艺甚至懂得骑射与男子在马上争锋。 不但宫中畜养高等的女伎官员贵族之中也是以得到上好女伎为荣甚至有女伎能与官员士大夫平等相交成为知已好友。 赵祖此时已深知其理听闻太后那边有在东京宫中带出来地女伎便是极感兴趣。 长安宫中亦有不少女伎不过在技艺容貌上都相差东京的女伎很多。 那内官解决此事心中放下一块大石额头汗止神情也变的轻松起来。 他见皇帝也是有些悠然自得的模样便大着胆子道:“东京陷于贼手宫中过万地宫女和女伎都被掳去若是不然岂能如此。” 此人开口又有说的上话的内侍跟着道:“正是如此!太上皇在政和五年时曾经在崇政殿召开比武大会。先以五百御前班直子弟表演武艺操练阵图骑马射箭拉硬弓射远靶。那些班直子弟一个个好不威风太上皇看了也很是欢喜只道:诸班直肯潜心习武朕又有何忧。” 赵祖听到这里心里已是不喜。赵佶在位多年全无建树宋朝西军主力也是毁在他的手里。这些内侍不懂国事此时说起当年事来竟好象赵桓重视武事很是英明一般。 只是说的是他父亲他却不好斥责也不好动怒只淡淡一笑向他们道:“后来如何?” 几个内侍都是宫中老人年纪较赵桓大出一部有余宫中往事自然知道的清楚。 皇帝一问各人勾起兴头来一个个眉飞色舞的接着道:“上皇见诸班直子弟太过得意当时微微一笑便命官中女伎出来献艺。” 一人接道:“当时正是孟春天气和暖草木茂盛天空碧蓝那一队女伎五百人穿红色薄袄着黑丝鞋一个个面如满月跨骑在雕花马鞍的健马上头上长却是挽成男子模样列队自宫内到崇政殿前草场时又是美艳又是有一点男儿的英姿飒爽气概不但是那些班直子弟就是咱们也看地呆了。” 第四十八章 这几个内侍都是去了势的阉人当着皇帝的夸赞女伎却也不如大臣那般需要避违一个个讲的眉飞色舞讲当日宫中盛景说的是天花乱坠。 赵桓此时已经自忖是见多识广这个时代的事情已不致于让他惊诧。待听到东京宫中光是玉真宫就有二十四区宫室数千间畜养的女伎数千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天姿国色时却也是惊的目瞪口呆。 “**啊**!都说我们这些当官的**看来还是不如封建帝王啊!” 他心里一边痛骂却是稍有遗憾可惜自己到这赵桓身上还是太晚此时又不是享乐的时候看来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重复当年盛况了。 却听这些内侍一个个又接着道:“诸女伎近得前来一个个分队奔驰跃马飞射用阔于常镞的矢镞射断崇政殿前那随风飘摆的细柳枝又射那疾奔的马拖拽的满地滚动的绣球。她们如同诸班直子弟一样纵马却比诸男子驰骋的更加飘逸更加轻灵好看;她们如同男子一般射弓一下便可把长三尺二寸弓弦长二尺五寸能破坚甲的神臂弓拉开。” 赵恒听的目驰神摇暗自想象。 那是何等样的美景草木深入一片碧绿几百个须眉男儿面带愧色看着身着红袍面目白暂的女子张弓搭箭。箭不需! 只是想到这里却是当真遗憾。 赵佶若是将培养这些女伎的功夫。稍稍用在驻京地上禁军身上。不使得军纪武备废弛到如此地步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人亡国。 他心中已是不喜有一内侍不知他意还道皇帝仍然听地欢喜。又道:“当时有文学常侍楼钥赋诗赞道:前骑长孆抱绣球后骑射中如星流。绣球飞昆最难射十中三四称为优。这一诗便是赞地当时情形。” 这内侍腹中却有几滴墨水居然将当日的诗文背的一字不差。 赵桓终忍耐不住冷语问道:“这楼钥现在何处?” 诸人愕然一个个低头想了半响终有人答道:“似乎被金人俘去。现关押在五国。” 赵桓顿足喝道:“朕岂不知!你们日后不可再提这些若要有存着让朕扩大宫室多养女伎以从中自肥的念头朕便将你们送到五国城去陪侍上皇!” 这些人如此卖力鼓动却是当真存地这种念头被赵恒一语道破一个个立时惮若寒蝉。不敢再说。 说话间自太后处召来的女伎早已修在阁外只是阁内说的热闹只得在外等候。 听得阁内无声那女伎便开声道:“臣妾文婷奉诏前来侍候官家。” 赵框兴致已是小被破坏只是对方是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也不便怠慢当下只得应道:“进来吧。” “是。” 外头先是脆生生的又应了一声然后是一双白暂修长地手轻轻推开阁门。 十指纤纤修长纤细柔若无骨正是赵桓极喜欢的手型。 阁外阳光正盛门户洞开时绿色的身影一闪而入光线在这身影上迅即掠过。 赵桓漫不经心的掠过眼神正与对方地眼睛对视。 只觉对方的眼神并不如同普通的官人一般慌张而是沉静而如一潭秋水一般安详静谧。 很久没有与这样的眼神对视一瞬间后对方低下头去行礼赵恒竟是若有所失。 暴虐、残暴、仇恨 仰慕、敬爱、畏惧 或是出于各种心思那种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假模假式的爱慕。 “起来吧不必多礼。” 怀着想多看看对方的心思赵桓立刻命这女伎起身。 只是文婷奉命起身后却是默然低头不肯再让皇帝有与自己对视的机会。 赵恒轻声叹息看着对方秀丽的脸庞温言问道:“你有什么技艺?” 对一个女伎来说这样直接地问话并不礼貌不过对方的身份若是皇帝则自然不是问题。 文婷福了一福低声答道:“琴曲两道应该可以应奉官家。” 赵恒含笑摇头答道:“太闹腾朕要静静心。” 被打了回票文婷也不慌乱又试探着问道:“那妾身给官家朗读一段庄子如何?” 赵恒哑然失笑心道:“朗读也是一门技艺?” 原是要再拒绝只是看着弱不禁风的清丽女子心里没来由的一软当即答道:“好吧朕听着便是。” 说罢又只觉得自己情绪不太对头苦笑摇头。 如他这样的男人不论女人是如何美貌惊艳都不能使他真的动心而只有这样看起来清丽娇柔的女子却使得他心神不定。 赵桓既然答应文婷便又向前几步距离皇帝更近一些。 文婷翠环绿衣凫凫婷婷到得阁中正中仰头背后只是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好似脱胎换骨霍然大变。只听她朗声背道:“燮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燮谓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无如矣!今子之使万足独奈何?”蚿曰:“不然。予不见乎唾者乎?喷则大者如珠小者如雾杂而下者不可胜数也。今予动吾天机而不知其所以然。”蚿谓蛇曰:“吾以众足行而不及子之无足何也?”蛇曰:“夫天机之所动。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蛇谓风曰:“予动吾脊胁而行则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无有何也?”风曰:“然。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则胜我我亦胜我。虽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众小不胜为大胜也。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 这一段话又拗口又古奥却是庄子《秋水篇》里的一段。 文婷显然是在朗读上下过苦功。背诵起来全无停滞之感而且声音娇脆可人将这一段古奥难懂地秋水篇背的声色并貌。引人入胜。 赵桓毕竟是系统地学过中文到宋朝又刻意强化了自己地古汉语造诣不但知道对方背的是秋水篇而知心知其意。 只是先被这文婷背诵时的气质所摄一时半会竟是想不到她背这一段的意思。 直待她背完退下赵恒才若有所悟。 这一段话是这些动物阐述各自地行走办法。然后借由风的讲述来说明一个道理。 赵桓含笑向那文婷问道:“是太后让你背这一段的么?” 文婷只觉得官家态度出奇的和蔼心中讶异却是不敢怠慢连忙答道:“不是是臣妾自己随意选择。” 赵恒道:“你随意一选到符合了朕的心境。” 他站起身来喃喃道:“不与众小争锋方能敛胜。而天生万物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人君但善加使用则事半功倍。” 他慢慢踱到文婷身前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只觉得顺眼之极。 心情大悦之下朗声令道:“来人赏文婷金十两。” 做为一个皇帝这样的赏赐极为平常甚至寒酸小气。不过对赵桓这样视钱如命连自己的待遇都很苛刻的帝王却又是难得地重赏了。 文婷嫣然一笑俯身下拜娇声道:“谢官家赏。” 赵桓看的心动不已却扭过头去挥手道:“去吧朕已经心静不少回去见了太后只说秋水篇的精义朕懂得了。” 这女子虽然说背诵的文章与太后无关赵桓却是不信。 文婷盯视他一眼又拜了一拜便转身退出。 赵恒看着她背影心中怅然若失。良久过后却又是自失一笑低语道:“原是想静心却竟是巨石投潭。” 就在赵恒苦苦抵御所谓的“心魔”的时候长安的城门处正有一老一少打扮怪异的两人组合在等候着城门口的检查。 当时并没有朱元樟所明地路引也并不限制人民的自由流通只是因为长安是皇帝驻跸之所不论是盘查的力度和各门守军的精锐程度已经不是当初的京兆府可以比拟。 因为并没有什么凭证守门的禁军只是依照当时的习惯盘问对方籍贯身份进城做何勾当若是在唐朝则还需要落脚处的铺保才能入住。 宋朝重商社会经济展极高也使得流动人口的数量和质量有着极大的改变。 此时虽然城内住着皇帝却并不能阻断人民往来。 被盘查的两人态度极为闲适老者身着道袍少者却穿着士人的衣袍对禁军的盘问有问有答不卑不亢虽然这样的组合极为诡异却没有半点破绽。 守门禁军的头目很快就对他们丧失了兴趣而把眼光投向不远处赶过来的大批商队挥一挥手很客气示意他们可以进城。 老者便是姚平仲与他搭挡而行的自然是虞允文。 两人自看着岳飞大破刘光世后对刘正彦和苗傅的未来前途并不看好。因此断然拒绝了对方保荐的好意观察了岳飞的军营后悄然离开先是到了江准游历了建康等地然后踱江北上伪装成行脚小商贩由山东到河北然后穿过河东全境由河东入陕西直到长安城下。 第四十九章 进到城内看着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姚平仲敞开道袍抹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向着虞允文苦着脸道:“都要交八月了天还是这么热。” 虞允文的脸也是热的通红却不象姚平仲那么随意一头长仍然束的齐整衣袍也是穿的严实。 听到姚平仲抱怨再看他袒胸露臂虞允文先是一笑然后又叹道:“人都说八水绕长安现在竟成了这般模样。咱们一路赶来天旱的厉害沟渠都干涸了只怕连渭河也可以平趟过去了。” 姚平仲虽然是武将需得精通地理却不如虞允文这样对环境优心。听到他这么感慨便大大咧咧答道:“关中败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太祖、太宗、真宗三代皇帝都有想迁都关中的意思就是因为漕运不顺只得放弃。定都东京不也是很好天朝上国之都他国无法比拟。” 虞允文瞪他一眼道:“几位皇帝为什么想迁都姚兄不明白么?” 姚平仲无所谓一笑答道:“地利之险算得什么若是陛下当年是现在的作法女真人过的了河又如何?东京城内外大军几十万怕个鸟!” 两人的对答很是隐讳其实说的也很是简单。 宋自立国以来就面临着迁都的大难题和困局。当今朱温篡唐自立洛阳长安都被毁坏关中疲敝不能供给军队和朝廷只得迁往大梁从此之后五代中的各国都开始在汴梁定都。 宋太祖篡周立宋后先是因循在汴粱立都改为东京。然后时隔不久便开始寻找合适的替代地点。 若以供给京城禁军和文武百官及皇室的便利来说东京无疑是最佳的地点。无数河流连接着东京城与江南的联系粮食和各种城市所需的物品。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运到东京城内。也正因如此。东京城成为中国有史以来最繁华富足的大都市。 或者在城市规划上东京不如长安但是在富足程度和辐射周边经济的能力上。宋地东京远远过唐的长安。 只是有利便有弊与当年八水绕长安有潼关肴谷之险地关中相比坐落在中原腹地的东京却在防御上处于极其薄弱的状度。 由南向北也好。由北向南也罢东京都处于一个极攻难守地况态。自石敬塘献上幽云十六州后北方的契丹和女真都可以轻松的自长城沿线南下由着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攻到黄河岸边只需渡过黄河。便可以直到东京城下。 这样的形式对一个国家地都来说显然是一种致命的危胁。 因是此故自宋开国迁都长安或是洛阳一说便一直没有停止。 而关中的败落和漕运的庞大代价却使得迁都越来越成为不可能的任务。 虞允文与姚平仲江南游历至陕西沿途考虑风土人情。金兵驻防情形待路过旧都时。虽然姚平仲忍不住抛洒下几滴眼泪心情极为激荡。两人都都有相同的见解都觉得就算是能在某个阶段击败金兵然而还都东京并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待进入到关中地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大地干裂到处是光秃秃地黄色高山和深谷因为持续的干旱大河无水小河断流又没有可资利用的水利工程结果便是大规模的农业减产甚至绝收。 两人一路行走虽然看到了各地的防御森严官府也在尽全力帮助农民并不是不管不顾怎奈时代的局限性和积弊已久并不能在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皇帝身在长安虽然力求节俭整个陕西的供给仍然要远出以往。 如此一来等若是以全国的力量往着关中输血。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此次关中大旱在史书上也有明确地记载是整个大6气候变化所致倒不是年年如此。 待到长安城内时以姚平仲经验之丰富虞允文天资之高自然知道暂且驻跸长安尚不是问题若是长此下去却只是拖疲整个国家的力量而地利之优却退而其次并不足以为这一场抗金之战带来胜利。 虞允文尚是年轻心里想着人能胜天贪图着关中之利。而姚平仲却是老成也好保守也罢心里再也没有迁都地考量。 两人此时虽然是白身一个却是宋军宿将一个是少年英杰只要一个肯出来低头向皇帝求官一个肯去应试则必定前途无量。 临安苗刘兵变两人虽然拒绝保举却也知道在这场兵变中的表现是就上达天听。 这几月来皇帝不断暗中派人寻找他们也是明证。 此次来到长安却也是虞允文知道今秋将恢复进士考试既然决意出来做官自然要先去大比考试然后才好方便行事。 姚平仲无可不可心里一面犹豫一面也跃跃欲试借由着陪伴虞允文地理由相随这个年轻小友一同前来。 两人沿途搭伴记录山河险要观察民心人情交情已是越来越深而这样的经历无论是对老成的姚平仲还是年轻的虞允文都是难得的经验。 此时虽然天热到得天子脚下虽然烈日当头却也并不怎么觉得辛苦。 姚平仲身为大将多年饶有资财虞允文也是官宦之后因此两人稍一计较便决定先找一个酒楼休息用饭然后再去寻找住处。 宋代酒楼之盛不但远古人后世的明清同样也是拍马也追不上。 东京的丰乐楼光是地基就十几丈高三层的酒楼可容几百酒桌和宝剑最高一层可以将东京皇宫尽收眼底。 宋朝的皇室家法不严不但皇帝和嫔妃可以在外头叫食物送到宫中来吃更是可以在上元灯节的时候皇室一起出动在民间品尝美味。 更有皇帝微服出宫只为到酒楼去品尝美食更看世间百态。 至于赵桓的父亲赵佶品尝美食之余还勾搭上了东京名妓李师师又是别话。 象清朝皇帝那般喜欢吃的食物吃了过三筷下次吃饭就看不到的祖宗家法其荒唐可笑当真不值为宋人一洒。 因着京师丰乐楼太过出名全国各地的大中小城市具有仿而效之的。姚平仲与虞允文二人走不多远到得长安闹市离的老远一看一幢高耸入云的酒楼迎面压来诺大的酒幌上写的分明却是“丰乐楼”三字。 两人相视一笑都道:“且看这一家如何。” 待走的稍近一些却又见这酒楼并不是临街而建而是隔十余步一个幌子将人一步步引向那巷陌深处。 直绕过了三五个巷子才渐渐听到食客喧嚣酒香扑鼻。 再近些便是修竹夹道桃林成片一群群的鸟儿显然是酒楼养熟了的并不怕人在树林间跳跃鸣叫。 姚虞二人一看心中便是欢喜。当下虞允文笑道:“当真是野卉喷香佳木秀阴别有一番意趣。” 姚平仲也点头笑道:“不错虽然尚不及东京的华美富丽模样连杈子也没不过到底很有山居野味也是难得。” 两人信步而行到得酒楼门外早有店小二迎将上来不免又是那一套迎客惯技。 姚平仲也不理会随口道:“还有雅间么?” 那店小二远远看了原以为这二人是贵客待只是仔细一看姚虞二人的衣着打扮虽觉得这二人气宇不似平常却只得笑道:“二位老客二楼和三楼的包间却是满了两位不如就到一楼就坐如何?” 姚平仲将眼一瞪就欲作虞允文将他拉住笑道:“两个人坐什么雅间怪没趣的不如热闹些的好。” “也罢。” 姚平仲知他不欲生事只得悻悻而罢。 待入内坐定便向那小二道:“你们的店既然说是丰乐楼那眉寿、和旨可有么?” 他说的这两样却是东京丰乐楼的名酒天下闻名。东京三千余家小酒户的用酒俱是从丰乐楼购买的这二种。 “有的二位放心准保不比东京的差。” “你们店家只会说嘴。也罢就先上两壶来若是不好却饶你不得。” “好勒。” 那店小二答应一声过不多时便将二人点的酒菜送上。 宋人酒楼最重杯盏乡村小酒户倒也罢了稍上档次的酒店便是以银壶银盏等客。若是与酒店相熟的人家自酒楼中叫上几样酒菜却仍是以银盘银盏送将过去全然不怕。 这酒楼显然也是长安城中的豪阔所在姚虞二人粗略一看就知道这酒楼中的家什不但是纯银打造而且是精工细雕价值都是不菲。 这些却也罢了姚平仲也不待人筛自己拿起酒壶便是几大口饮将下去。 这一口却是如长鲸而饮一直喝完方才放下。 然后方赞道:“不错味道虽然稍有偏差也是不俗了。” 第五十章 潼关大战(1) 虞允文不精此道闻言饮了少许便呛了出来。 原来这眉寿是当时难得的烧酒几蒸几酿之后的高纯黄酒虽然真正的烧酒却也是劲道十足令不善饮者难以承受。 姚平仲见状哈哈大笑命人换过了寻常黄酒让虞允文佐餐。 两人边聊边饮虽然不能登楼观景周边熙熙攘攘却也很是快意。 周围的人多半是寻常市民吃酒聊天也不过是市井俚语偶尔才讲说当今天下大局的也是滑稽荒诞言不及义。 姚虞二人略听一会便觉得乏味无趣正打算闷头吃酒一会会帐走人却见几个军官昂然直入在他们身边不远落座坐定。 打头的军官肩带上是四颗银月姚虞二人知道是皇帝的军衔改革渐渐推开不但是长安三衙上禁军早就改制连各地驻军也开始加佩这种军阶职位的牌饰以金星银月铜日和肩头横扛来标明将官和中下级官员的等级甚至是士兵的等级。 两人早有议纶均觉得是天才设想这样一弄不但军中上下分明战斗时阵势混乱也可以让士兵就近听从高等军官的指挥就是在平时什么级别的军官也是一眼就看的分明。 在明这种军衔标志的同时又禁止对新入伍的士兵脸上或身上刺字禁止了这种自五代后开始的对士兵的人格侮辱更使得军心大振。 这伙军官入座之后也不似平常军人那样大呼小叫只是叫了酒菜便自喝酒闲聊。 这一聊。姚虞二人方才知道他们竟是自全园各地抽调而来在各处都很有声名威望的中上级军官或是来长安公干或是述职因着西军召入了不少新兵军官吃紧。被枢府下令留在陕西前往军中效力。 他们并不能直接指挥西军军队不是陕西本地又曾在此带过兵很难让士兵和下级军官心服。 而赵桓也早有打算不准备采取旧制让许多文人参加进高级军官的幕府成为机宜文字和参议听闻调入不少军官后。便决定采取参谋制度在统治一级以上派驻许多军人参议官虽然并不合格但形成制度后自然可以由专门的学校再加以培养然后形成参谋制度。 普鲁士之所以成为欧洲军事强国其士兵的训练程度和当时最好地参谋军官制度。就是成因。 眼前这些军人到达长安的时间稍迟枢府便索性将他们凑做一波调入张俊麾下。担任他的参谋军官。 因为军规所限这几个军官只是略聊了几句便不肯再提军务互相恭维几句后便开始随意聊天甚至谈到风月。 男人本色提到这些事时最是起劲。 这伙军官一边聊便一边打眼去看这店中的妓女。 高级妓女自然不会在酒楼出没。这伙坐在大堂一侧长椅上的妓女虽然姿色尚且不错。对的起这丰乐楼的排场不过究竟上不得台盘。显然只是出卖**不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打眼看去眉眼间都是粗鄙之色。 姚平仲随着他们瞄了几句便轻声唾骂道:“这群小兔崽子越来越没出息。” 他是军中前辈自然可以这样责骂。虞允文怕他惹事连忙用眼神制止。 姚平仲会意便摇一摇头不再说话。 两人正欲离去却听得一个中年军官扯开话题与众人漫论起前方情形。 他们虽然不便讨论自己地任务和军中细节对整个战场的精形讨论却是津津乐道并不隐讳。 由于说的热火不但姚虞二人侧耳倾听便是酒楼中不少食客也放下筷子专心听这群军人讨论。 姚平仲静静听了片刻咧嘴一笑向虞允文轻轻摇头笑道:“都说是才俊其实见识也很平常。” 他适才受过虞允文的警告所以压低了声音说话那伙军人谈的正自开心却并没有听到。只有一个肩带一颗金星的青年军官原本心不在焉正自左右顾盼却将姚平仲的这句话听的真切。 原是要当场作却又看姚虞二人气宇不凡当耶将心头火压了一压心中一动竟自提了一壶酒踱到这酒桌上来。 一面将酒壶重重一放一面似笑非笑看向姚虞二人。 姚平仲咧嘴一笑眼晴向着虞允文一眨然后向这青年将军笑道:“怎么将军过来有什么指教?” 那将军一笑大马金刀坐定向着二人拱手道:“请教二位尊姓大名好有个称呼。” 他生的眉请目秀面目白皙若不是一身武将袍服便是一个活脱脱地白面书生。只是好好的一张脸上却带着武人的粗鲁与直率教人看了不免有些杀风景的感觉。 虞允文抡在姚平仲前头抢先答道:“在下姚二这是家兄姚大。” 那武将嘿然一笑嗤道:“化名罢?不过不打紧适才听你家兄姚大说咱们都是言不及义在下张宪特地过来请教一下。” “张宪?” 两人都楞征一下半响过后才想起来对方原来是岳飞军中的悍将在征讨刘光世一役中大出风头却是不知怎地竟也到得长安将要派到张俊军中效力。 张宪却是岳飞亲自点派名义上是到长安呈送奏书其实是岳飞担心赵构路上安危特地派他跟随紧急时能相助一二。 怎料苗刘二人蛮干光天化日之下就强自动手等张宪赶到时赵构早就断气。张宪怒极。当即要和苗刘二人火拼被部下苦若劝住。 因着此事张宪到达长安时面圣奏对曾经御前失议虽然诏命不下也以军中一介武将的身份。请求皇帝立刻处死苗刘二人。 赵桓知道此人有些鲁莽并不怪罪却也暂时不放此人回岳飞军中而是让他到张俊帐前效力以让他多磨练磨练将来再有任用。 张宪不知皇帝意思心里虽然不敢抱怨皇帝却也是满腹牢骚。与这群军官一起来酒楼也是有着借酒消愁的意思。待各人挑起话头议论些军务上的事稍稍开解心思却又听到人议论他们言不及义到底是年轻气盛便立刻借着酒意过来只待对方对答稍有不对便立刻作。 怎料自己盛气而来。这两个却甚是捣鬼左一言右一语都是客气非常教他满肚皮地火气。只是作不出。 三人纠缠一气张宪知道自己遇着的不是常人便渐渐平了气去。 他年轻气盛却也有个好处便是肯虚心求教见眼前两人不是凡品当下推杯换盏气氛稍稍和睦之后便诚心挚意问道:“姚大兄适才听兄所言。显然是对此次大战有些心得体悟在下不才。也是军中将领若是兄有什么指教一定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他如此诚挚姚平仲扫了一眼堂中见各人都围在那帮军官身边听着他们胡吹乱侃便皱眉低声向着张宪道:“我兄弟二人这几个月来自江南穿越伪齐和金园境内对方的情形也略知一二。此次金人西侵大伙儿都说宫平尚且不惧更何况此次西军更加强盛过往日?依我二人拙见此次大战情形未必乐观甚至要准备好丢城失地地准备才是。” “哦?”张宪霍然动容差点儿站将起来。 他勉强压住自己地情绪向着姚平仲问道:“何以见得?” “骄兵必败!” 姚平仲一字一顿全然不惧张宪犀利的眼神向着他答道:“我朝西军虽然向来称为精锐其实与那些不开化的蛮子比算得什么?先是畏敌如虎被完颜娄室直下陕西三路地方然后仰仗陛下亲征勉强胜了富平一役其实敌人主力未损甚至连皮毛也没伤着。今日敌人分做几路的兵马自今年开春就从黄龙府旧地征调过来一个接连一个的女真万户队伍装备整齐士气高昂盔明甲亮铁骑如云枪矛如林加上完颜宗瀚、宗弼、宗辅几个宗室王爷领兵完颜撤离补、完颜银术可完颜活女王伯龙韩常名将宿将尽教从征光是女真万户就有近二十个!虽然有相当数量的金兵和汉兵需要镇防咱们地荆襄和江准一线不过自从钟相乱起连这一点都不需要太过提防可以多调兵马往西。如此一来凭着二十多万西军虽然是以守待攻以逸待劳可以说必胜吗?” 张宪满头大汗摇头道:“不能!” 当世之时岳家军未起纵是全盛时对着十几万金军铁骑在中原地区正面决战也不能说必胜更何况此时的西军和其余宋军都是大乱后重新组建赵桓努力改编充实精选实力仍然远远不如金兵张宪虽然年轻也跟随岳飞在中原地区冲杀有年深知金兵实力之强骑兵之盛实在不是现在的宋军可以在正面相杭衡如何敢言“必胜”这两字。 姚平仲两眼一瞪又道:“既然将军知道不过适才与我对答之前可有这样危急在亡的心思?” 张宪低头想了一回终又摇头答道:“不曾有只觉得这一战虽然不致于大胜也不会败。” 姚平仲嘿然一笑又道:“若是军中上下都是这样地心思岂不危哉!” 虞允文一直静静听他二人对答到得此时方才插话道:“军中如此我只觉得陛下布阵遣将上也有疏漏错失之处。” 张宪原本轻视这个自称姚二的青年此时听闻他说忍不住转头与他对视只觉得对方眼晴黑沉亮波光晶莹虽然比自己还年轻一些竟是深不可侧。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2) 与姚平仲和虞允文一番对答后张宪按捺不住回到住处后便提笔上书将姚虞二人所言此次陈兵布阵的缺失之处一一指出。 他满心火热敌意拖延着随张俊所部上路的时间等候皇帝的批复。 怎料他是武官奏章并没有直接呈递皇帝而是先由枢院查看因着他是形同被贬斥的身份张俊在他的奏章上加上了反驳的意见待送到赵桓案头时因着枢使有批复意见赵桓并不愿意多干涉军事上的处断便直接以张俊的原意加以回复。 张宪接到诏书回复后连声叹气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立刻就道上路追赶己经出的前锋部队。 他自己带着自岳飞部中带来的几十个亲兵沿着官道追赶因为都是骑兵不过两三日后就已赶上先头部队。 见过张俊之后因着参谋制度刚刚施行张俊身边还有相当数量的中军参议和文人官员对这些被强制充实来的军官并不看重甚至很是排斥见张宪也是一脸的桀骜不驯张俊满心不喜当即令道:“咱们永兴军己经改前御营第五军你到前军统制姚端将军那里好生帮着他参谋军事便是。” “是。” 张宪也不与他多说拱手退出原也是看不起这个只依部下打仗的将军。 新改军制己经进行原本的陕西六路大军己经分别称御营六军额制三万每军以总管统制设两名副总管三统制。十二正将三十六副将。 除此之外也配设参谋军官后勤辎重、医药各有等级军衔标明请楚在建制和等级制度上。甚至在装备和训练程度上己经慢慢转为当时最先进的模式。 只是这种新军制还并没有经过实战演练没有在战场上磨合它的威力还需要在几年之后才慢慢被人所接受并且完善。 张宪在岳飞所部时便巳经是副统制的军衔是以前有一颗金星的军衔。此时来到张俊军中原本应该是参谋军官的主官却因与主帅一言不合竟被配也是因为这种制度还并没有深入人心被人真正接受。 张宪漫不在意第五军支援地是鄜延路的防务。原本是由刘錡所部负责因着刘錡率领主力前往撞关附近布防与春凤关师古互为犄角之势。防备金兵自河东突袭。 他赶到姚端的前军时对方巳经将至鄜州。 天色己近黄昏过万人的军队正在沿着两个城门入城准备在城内歇脚过几天后再往前方各堡寨布防。 至于延安府方向则由刘錡留下的五千兵马和正将庞世才防备若是对方从丹州、临真方向来袭则可以放弃延安府退往鄜州方向。放弃北线退防鄜州、原州、雍州、耀州、以鄜州附近为主战场。抵杭来袭的金兵。 这样的驻防态式应该是判断金兵不会从河中及河东为进攻地主要方向。潼关虽然是天险不过也有被强敌直接破关而入的记录并不是不可攻破。 金兵大量集结潼关附近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从河东再集结大量部队过河就是有小股部队也可以轻松防守下来不需太过担心。 因为要布置防御姚端并没有入城安住而是带了几百亲兵和麾下的重要将领一同往城池西面的堡寨巡查因为时间过晚巡查过两个寨子后天色己经乌黑一片随姚端同行的中军官一声令下随行的亲兵们三三俩俩的点起火把刹那间光明大作。 待张宪追到姚端时远远看去在陕北高原的夜空下姚端的队伍正奔行在高坡大川地羊肠小道上曲折婉蜒忽高忽低好如一条火龙在夜空下盘旋飞翔。 张宪微微一笑很欣赏对方的务实作风。名将之名果然不是可以侥幸得到。 他跳下马来命令自己的亲兵在路边站好他站在队伍前列只等对方来到。 “前面是什么人!”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奔沓而至还有马急奔驰后的汗臊味道在夜风中扑鼻而来再夹杂着马渐渐停跑后的喷嚏声一股军伍中的气息令张宪又是熟悉又是高兴。 这么短暂的漂泊时间己令得他很想念在军中地情形如张宪这样自少年和青年的过渡时期就在行伍中成长的军人就是短时间的离开也可以令他们无所适从。 张宪自己并不做声他身边地亲兵头目迎上前去手举火把大声回话道:“荆湖招讨使司副统制张将军在此奉张总管的命来前军姚将军部效力。这位兄弟过来的是姚将军么?” “是我。” 话音未落一匹枣红马疾驰而近马上骑士在火光下先扬声答话然后跳下马来大步行张宪立身的地方而去。 论起军衔和现在的职位姚端都比张宪高的多礼节上却并不在意他大步流星走到张宪身前伸出手去一把将张宪扶起大笑道:“早听说张将军要来不过原以为是要在总管帐前效力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啊?” 姚端身形高大满脸的大胡子挂满了土黄色的灰尘一边扶着张宪一边用手去抹显然是一个直爽汉子并不在意形象和无谓的礼节。 张宪自己就是个爽利人当下对姚端印象大好将身子一直也笑道:“可能是总管身边不缺人就命我过来了吧。” “也成我这里也需要个能商量事的人!” “就怕张宪才具不足帮不上手。” “张将军太客气了。” 姚端无所谓一笑又伸手拍自己身上和膝盖上地浮土几个亲兵围拢过来想帮一下手。却被他不耐烦的赶开。 等他拍地满天浮尘时才又突然向张宪道:“张将军你少年从军身经百战虽然军衔官位不高不过勇名早通传天下这次打败刘光世。就是你第一个先冲乱敌阵是吧?” 张宪面露苦笑想否认却又不便明言。 破刘光世时他虽然也在阵前不过打头阵的却是岳云只是岳飞不想自己儿子早早成名故意压制才把张宪做为功。报了上去。于是不管张宪愿不愿意(eb用户请登6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6)这个荣誉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他地头上。 见张宪默然不语姚端又道:“既然来我军中就爽快一些!我知道你也是个成名大将在我这里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可能心中不是怎么舒服。不过来都来了”大伙儿都是为朝廷效力保地是大宋官家。就不必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你说可成?” 对他这样的老粗将军来说为了让张宪这样的成名大将效力巳经是搜肠绞肚。才挤出这些话来虽然态度诚恳却是说的干巴无味之极。 虽然如此他身边的亲兵却从来没见过此人如此讲话当即都眨巴着眼晴看向这个面色白嫩如同一个书生一般地外来将军。 张宪也不计较对方的言辞是否考究听完之后心中只觉欢喜。与这样的直爽将军共事自然要比那一脸阴笑。显的城府极深的张俊要强的多。 当下答道:“这是自然!末将既然来了就存的是死命效力的心。将军也知道我名自然也明白张宪是何等样人。不要说参谋军事便是让张宪领死士前去冲阵也是寻常!” 宋朝冲阵的都是犯罪地囚徒和罪军组成的效死营这种制度现在己经不大流行却仍然是存于人心张宪如此讲话也是爽快之极。 “好!” 姚端也是高兴之极身为武将没有不喜次自己麾下多加一个勇将的。虽然张宪不一定留下不过眼前多这么一个人总归是件好事。 他并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张宪生的俊是相貌而名声却是实打实的。 两人大笑击掌便算是张宪正式归于建制。 一时无话便一起上马行走。 张宪自从军以来一直在中原和江南冲杀要么是平原地带要么是水网密布的江南此时行走在高低不平的黄土高原忽然前方横亘一座高川需得绕道爬行忽然脚底就是一抹平川甚至是险峻高谷头顶星空脚下若是有人行走看似很近若是跑将过去可能需要一两个时辰。 他心里只觉得新鲜又对陕西各处地地形有着新的认识。 半响过后他突然想起一事向着姚端问道:“将军去前方堡寨巡查可有什么收获?” 姚端闷头控骑满脸倦意一面用手摩擦着自己下巴一边沉呛着答道:“守寨巡边的都是些小校大局上问不出什么来。到是小小接战一直不曾停过。今日过去知道对方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军马调动很少也没觉得百姓离散。” 张宪听了也无甚话说只道:“若是这边不打咱们来这里可就太亏了。” 姚端摇头沉吟片刻后方又道:“我只觉得不对。自从完颜娄室得了折家相帮河中的麟、府、丰三州都归了女真敌人后方安稳进退自如。便是来攻鄜延各州也是极便当地是。” 他将手中马鞭重重一挥脸上己是杀气毕露恨声道:“折可求当真可杀!若不是他咱们收复河中陕西便安如磐石此时他率折家三州归于女真还帮着完颜娄室得了临晋军是插入咱们鄜州路的钉子此贼不除只怕永无宁日。”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3) 张宪对整个陕西的局势也并不尽了然只是折家将与种家将并称西平两大世家种家在国破家亡时的表现有目共睹而折家的家主却率着麾下将士带着三州九堡寨投降敌人还成为完颜娄室的前锋去劝降晋宁军的守将被当众斥责这一段掌故传遍天下他自然也是请楚。 当下点头称是与姚端一起痛骂一番。 说话间两人巳经到得鄜州城下入城之后又一共巡查军营驻防情形召见当地将领迅问敌情一直忙到半夜子时还未了结。 好在各人也知道这里应该不是女真人的主攻方向再加上当地将领对这几个月情形的判断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心里虽然觉得不对味姚端还是将鄜州情形写成节略派遣信使连夜出前往张俊的驻地禀报。 做完此事后姚端面带忧色向着张宪道:“人事巳尽按说咱们也做的滴水不露我只觉得心里不安。” 他的这种直觉却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经验累积而成没有原因也没有具体的情报支撑却是好象山林中的野兽凭着直觉能感受到潜在的危险。 张宪也自然与他相同当下连连点头也道:“不错末将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说到这里却又是相视苦笑不论如何为将者不能完全沉迷于自己的直觉直觉会出错情报和大局并不会。所以不论如何。当前的布防并没有错不能改变。 况且就算是他们一处也影响不了大局。 时值半夜他们借宿在原本的知州府邸内众人忙乱到现在己经是疲惫不堪姚端等人连夜赶路。更是眼带血丝。 有那过于疲惫地看着这时候己经没有什么要事便抓个空子半倚在正堂一侧地椅子上过不多会己经是鼾声大作。 姚端也不在意只是又使劲摩擦着自己下巴大声令道:“来人。命伙夫们做点面条多加点辣子!” 被他一提各人也想起自己接近一天没有进食一时间堂内腹呜声大作。 张宪也累的紧了。原本就要回自己的宿处歇息却被姚端和他麾下诸将拉住非得让他说说岳飞如何。 身为西军将领原本有着傲视其余诸路将领的傲气并不在意非西军系统内的所有将领。然而岳飞还是在不满二十时就转战中原屡建战功名声早立。此时大破刘光世前就己经多次邀击敌军以少敌多。加上刘光世又是西军宿将被岳飞轻松击败。使得岳飞在西军系统内也极被关注和重视。 让张宪讲他自己的功绩。他未必会同意倒是各人让他宣讲岳飞却让他兴奋之至。 当下倦意一扫而空自岳飞从军时讲起。 崇宁二年生居家力学昼夜不停书传无所不精。尤好《左氏春秋》和《孙子兵法》两本还在少年时就精研有成名动乡里。二十岁至真定应募为小队长;二十四岁从刘浩解东京围单人独骑破金兵于滑州由是显名;建爽二年再败金我兵于开德为修武郎二十五岁时己经升为统制;然后弃王彦归于宗泽与宗泽讨论阵图之事再其后则转战各处无不大胜二十七岁则为泰州镇抚。 岳飞又是难得的文武全才使用的硬弓足有三石力非他不能开而射术犹为精妙很多战事都是他单枪匹马一射先射落敌人主将因而以弱势兵力战而胜之。 张宪口才虽然不是很好讲起自己敬佩地兄长主帅却是口若悬河神采飞扬姚端等人也是武将不停的问他细节而张宪对答如流全不凝滞显然所述全部是实欺不得这些沙场悍将。 讲到一半伙头军将面条送上手工赶制的粗面配上鲜红的土产辣子滴上几滴香油各人捧着粗瓷大碗一边往肚里拨拉一边听着张宪宣讲讲的人兴高采烈听的人也是眉飞色舞高兴之极。 姚端捧着大碗不住吞咽不一会功大己经吃的满头大汗待张宪堪堪讲完他己经是五碗面条下肚一手抚模着凸起的肚皮一手拍着腿叫道:“兄弟我信你说地若是有机会能和岳将军一同征战涉场痛杀女真鞑子必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也是宋朝将领中最难得的骑兵大将对训练士兵和大兵团的骑兵作战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长处张俊所部地成就大半出自于他和杨存中这也是天下人共知的事实。 听得这样一个资历比岳飞还深厚的多的大将夸赞张宪也是兴奋的满脸放光当即答道:“等此次潼关战胜陛下整军顿武下令全园出师到时候咱们会马中原与那鞑子二较高下必定能如将军所说成*人生一大快事!” “好好!” “说的好!” 不但姚端高兴的脸上放光就是其余诸将也都连声叫好恨不得现在就扬鞭马上冲向敌阵。 “可惜没酒!”姚端在自己腿上又是重重一拍一脸撼色。 “不妨事等战胜敌军再与诸将军痛饮三天好了。” 张宪心情也极为愉快短短时间内与姚端这个主将和众我将领关系大好虽然不是在岳飞麾下打仗稍许遗憾不过看这姚端等人也是直心肠的汉子论说起来倒比岳飞更好相处。 各人原本正是疲惫待张宪说完面条吃罢又觉得困意涌现姚端打了一个呵欠挥手道:“吃也吃罢了张将军说的也精采我看大伙儿散了罢各自回去早点歇息明日随我去迎总管。” 提到张俊张宪心中没来由的一顿他对张俊殊无好感一想到要与此人见面就觉得心中不爽。 这样黑白分明地汉子你让他赏识他可以为你搏上性命而若是不得他欢喜想见一面都是极难的事。 各人却不如他那么对张俊心中排斥毕竟是多年主将张俊虽然对士兵苛刻对麾下大将却是不薄当下胡乱应了便欲散去。 正行间却听见堂外院中一阵嘈杂声响起片刻间堂内外警戒地几百亲兵立刻刀出刀鞘箭搭上弓弦还有人点亮火把把堂外庭院照的通亮一片。 “闹腾什么这城里四处是咱们地人还怕闯进来敌人?” 姚端对部下如临大敌的情形很是不满一边挺着肚子出门一边大声训斥。 被他一搅院中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此时火光一起众人一眼看去己见是十几个穿着殿前班直模样的军人在一个校尉军官的带领下骑着战马就直撞进院来几个守门的士兵看来是上前阻挡却被这伙人的高头大马撞翻在地不停的呻吟看来是伤的不轻。 姚端看请楚后不禁勃然大怒忍不住破口骂道:“御前班直就很了不起么?敢撞伤老子的亲军?他娘的把他们打下马来!” 他也不去问这些人的来由也不管解释便立刻令人上前将这些班直侍卫打落下马确实是蛮横大胆。 此令一下立刻有几十人撞上前去就欲动手。 那带队的校官脸色难看之极在火光下犹自显的苍白他连连摆手自己跳下马来向着姚端道:“姚将军不必如此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如此行事。” 此时姚端己经将那军官认出脸上立刻变色急忙挥手将各人止住脸上己经是挤出笑来向着那军官笑道:“原来是费将军末将适才无礼了。” 那将军的肩牌不过是三颗银月是一个副将级的中下级军官却不料姚端这样的统制大将对他竟然如此忌惮口称末将态度大变。 看到各人面露不解之色姚端斥道:“还不过来见礼这位是御带器械、行人司管制副将费将军!” 此言一出不但是他麾下大将惧都失色就是张宪这样的莽夫将军也是霍然变色。 宋朝皇帝的亲卫是以殿前班直为主而侍卫中的最受信重的亲贵将军则称为御带器械。这是五代时皇帝常在军营身边必须有携带武器的亲卫保护才有这个传统的职位和称呼。 宋承五代不少制度保存下来这个御带器械制度也是如此。而御带器械也称御带是最亲贵最信任的武将才能担任最多也只任命四人只要经此任命就代表这个军官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前途不可限量。 正因如此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一个御带军官。 赵桓情形特殊原本的正主儿早就不知魂归何处任命的御带也早就不知去向回到长安后就依次任命了种极、薛强、费论这三个少年侍卫中年长的为御带这也是君主的权力别人自无话说。而这三人经此任命也自然是水涨船高就是再傻的人也知道这几人虽然年少却必定会成为位高极重的一方诸候。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4) 而眼前的这个费伦除了御带的身份贵重之外还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行人司的实际主管这个身份却又比御带更让各人忌惮。 行人司刚开始出现时上下人等还只是把这个机构当成皇城司的变异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而短短一年时光下来行人司与登闻司这两个机构一个主管军事情报和军官的稽查一个则对内负责主要针对所有的文官。 这两个机构表面上一个隶属于枢密院一个隶属于政事堂其实都完全独立只对皇帝负责。 只是赵桓并不想大张旗鼓的搞特务政治在他看来一个最坏的成熟稳定的体制也比最好的特务体制要高明一百倍若不是眼前的大局如此错踪复杂急需加强中央集权而特务机构等若把皇权延伸可以事半功倍他绝不会采用这样的办法。 虽然皇帝是这样的想法行人司的权力却一日大过一日侦辑敌情查问本方将领盘问士兵不论是行军布阵上的错失训练的不足甚至是粮草医药行人司都可以过问。 一年的时间这个原本不过一两百人的小机构巳经扩充到连直属上司枢密院都搞不请楚它规模的程度。 如此一来行人司的规模和影响力己经使得宋军上下充满着警惕和畏惧无论是谁哪怕是一军统帅也并不想被行人司盯上徒惹麻烦。 以姚端的性格和身份费伦若是仅凭一个御带器械的身份是断然不能让他如此忌惮的。 看到对方拿张做式麾下诸将都要过来行礼费伦满脸倦意。向着众人摆手道:“军情紧急大伙儿不必客气。” 说罢上前几步自己反倒向姚端行了一礼道:“见过将军末将鲁莽行事撞倒了守门卫士尚乞将军莫怪。” 其实也是那几个卫士不知他身份多般刁难。又不肯通报这才惹得他大怒带着属下冲门而入。 姚端也知道自己属下不是善主此时以对方的身份肯向他道歉。面子己经是板了回来。他虽然生直豪爽却也不是全无心机。当即笑道:“这伙人想必也是为难了将军给他们小小教训也是应当。” 正要再客气几句费伦己经截住了他话头断然道:“不必客气了末将敢问姚将军前方情形如何?” 当着这个行人司的主官姚端也不敢怠慢斟词酌句的答道:“鄜州这边。倒还平稳前方的几个堡寨与敌人有些小规模地交战最多不过千多人。看看风色不对就己退却。也有细作渗到敌境报来消息说是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调动河东全境只怕没有什么女真人的队伍少数的几个契丹和汉人万户也并没有全编驻扎只怕精锐也都调到了潼关一线。” 费伦紧皱眉头向他问道:“以将军之见若是敌人集结主力自河东河中来攻情形如何?” 姚端毫不迟疑立刻答道:“河东形胜之地敌人得了河东全境以太原为后背麟府丰三州与临晋军为犄角可以随时直攻鄜延心腹不过到底是山高沟险若是咱们据坚城堡寨坚守需得花费十倍力气才能有寸进。” “嗯此是正论。” 费伦仍然是满脸倦色虽然肯对方的见解眉眼间却仍然是忧色重重。 打破潼关沿着谓河河谷平原地带直插长安在路途上当然是最近的选挥。潼关虽然是天险若是敌人铁了心的攻打能否守住还是未知数。而只要潼关一失十几万虎狼之师直冲而入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女真人的铁骑兵锋。 然而根据行人司多日来的情报分折敌人表面上在河东没有驻扎主力其实仍然有相当数量地女真部队和汉军精锐就在沿河一线不远。 而费伦原本是在潼关准备迎接使相赵鼎将前线情报禀报除赵鼎然后根据对方吩咐去探查。 就在张俊所部动身的前两天安插在河东的细作传来急报自太原、、宁化军、平定军、还有其余各州驻军纷纷集结沿着汾水行军往着龙门方向行进。 关陕门户向来是潼关蒲坡龙门三道由于河中己失在潼关后方的蒲坡和龙门只得与敌人隔河相望敌人只需抬腿渡过黄河便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 冬季时为防敌人踏冰过河龙门蒲坡二带尚有重兵防守又多修小刑堡寨工事沿河驻守。而夏秋水大渡河不易驻防地军队大为减少若是敌人渡过蒲坡则潼关不战而失敌人前后夹击十几万驻守潼关的军队势必全军覆灭。 就是由龙门渡河也可以选挥直插长安危胁到皇帝地安危逼的潼关宋军回救然后两路夹击则仍然是全军覆灭的大溃败局面。 费伦接到这个情报又与前方的诸多将领分折不禁大惊失色。 此时先机己失敌人只怕己经集结到黄河沿岸若是当真强渡过河不是去攻打防备森严的鄜延路而是直插长安现在的长安城中只有不到一万的兵马敌人出奇不意突然兵临城下只怕皇帝万一有失若是弃城而逃则前线军心必乱不战也败了。 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为了不使得军心恐慌这个变故只有吴玠等最高级的将领知道而费伦一面急赶往鄜延来查看此地情形一面派着信使赶往长安禀报赵恒让他尽可能的坐好准备或是早些移驾不论是凤翔还是秦凤甚至先到川中暂避也比在长安被敌人围住地好。 待到了鄜延他也并没有先见过前方将士而是冒险带着部下骑兵孤军深入敌境结果现虽然有少量的兵马集结却很少女真也并没有大量的骑兵虽然看似有好几个万户其实全非精锐对他这一支小股的骑兵都显地没有章法使得他有惊无险深入敌境又安然返回。 到得此时他己经多半可以判定金兵是在潼关给宋军压力逼迫宋军主力前往潼关驻防而以三到五万人的精锐想方设法自龙门渡河直插长安以皇帝的安危逼的宋军阵脚大乱。 同时在鄜延路佯攻使得这一路兵马也不能后撤去救长安。 这样的安排却是精妙之极也狠辣之极。 既然判定如此费伦反倒沉静下来。 他生性与薛强和种极等人不同最是稳重赵桓正是看中他这一点长处方命他为行人司的主管。 身为情报主管最重要的当然是冷静。 当下命姚端等人屏退闲杂又重新入房也不及与众将叙礼便一五一十将自己得所的大部情报和分析告诉个人。 此事一出姚端等人又是惊恨又觉敬佩。 眼前这个不到二十的青年将领身上满是稳健沉毅的气质却敢带着区区三百多骑深入敌境数百里然后安然返回这一番胆色与临敌的镇静不知有多少沙场老将也是远远不及。 眼见各人面露敬佩之色还有人站起身来预备说话费伦忙道:“我的事日后再说倒是女真人若真的强渡过河兵薄长安却又如何?”” 姚端只是猛将却无急智当下也是惶恐搓着手道:“果真如此当真是大事不妙。” 他阵前前锋性格也是急躁当下跳起叫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潼关那里的兵不能擅动咱们这里的敌人最弱以咱们第三军三万多人加上鄜延路的一万多人全数回救长安与城中守兵里外夹击当怕他怎地。” 费伦点头称是道:““我也正是如此想法敌人在此兵力不厚况且鄜延路失了可以再夺长安丢了陛下若是有个闪失咱们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挽此大错。”” 姚端见他满脸忧色当知道他跟随赵桓多年不仅有臣子之义当还有常人不能及的君臣相知的感情当下也立刻应诺道:“此议最好当费将军此来想必也是要让咱们立刻回师长安。以我之见当最好立刻派人去禀报张总管让他也即刻转队返回。” 费伦道:““此事我己派人前去料想明日过午张将军就能知道此事。” 姚端击掌叫好赞道:“费将军行事当真是滴水不露。” 他又面露枉热之色当喜道:““自富平战后已经闲散多日天天操练胆子越练越小今番带着麾下儿郎与那金构好生较量一番才好!”” 费伦却不如他这么乐观只道:“而距离长安十几日路程我师又多是步卒敌人只怕是以精骑为主咱们赶的太急士兵太过疲惫太晚则怕敌人紧追陛下不放。” 他长叹口气连连摇头心里原本有更重的担忧却是不肯在这些将领面前说出。 只是转头之际看到张宪欲言又止心中一动不禁开口道:“张将军你有什么话说?”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5) 张宪也不犹豫立刻答道:“末将以为现在就全师撤让出鄜延并不是上策。” “哦?这是何道理?” 费伦心头怒火大盛若不是对方略有些身份只怕就当场斥责。 在他心中皇帝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此时这个张宪居然敢加以阻拦却是激的他大怒不己。 张宪斜眼看他知道此人虽然沉稳坚毅不过涉及皇帝安危其实己经乱了方寸。 当下不动声色只又接着道:“我师刚到一路奔波前来又仓皇而退不论是何原因也势必会军心大乱此其一。” 这话说的确是在理不但费伦面露沉吟之色便是姚端等人也是面露赞许之色。 张宪淡淡一笑也不管众人如何又道:“其二咱们就算不在意鄜延的得失而敌人好歹也集结了兵马就算是佯攻若是咱们全境后退敌人纵得了城池便缩步不前吗?若是不出我所料敌人来攻得城池是小事拖住咱们才是敌人的目的所在。若是咱们就这么退了敌人在身后跟后追来咱们是回头打还是一直退?西军尽管精锐强过别处兵马不过依我的经验。军士不战而退原本就是气沮敌人衔尾而追战不能战又摆不脱稍有不惧就会全军溃散。” 他说到这里姚端等人己是面色大变。 费伦也知道他说的确实在理便咬着牙道:“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张宪迅即答道:“战!只有主动出击狠狠打疼他们使得他们以为咱们不但是要守住鄜延还要主动出击把他们的胆魂吓掉。甚至使他们请求援兵这才能使咱们在此脱身去援助长安。” 身为将军者没有喜欢不战而逃不管目地为何张宪主张一出姚端等人立刻高声赞同。 费伦却不如他们这般当即盯着张宪问道:“若是刘此长安危怠。天子若有闪失纵是打败了眼前敌人又能如何?” 张宪不如他那么在意赵桓安危只答道:“将军己经奏明天子我想陛下也不会坐困城中。只怕接到信后就己离开。若是咱们匆匆忙忙赶去。迎头撞上敌人回师后头又有追兵兵马全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咱们自身不保何谈援救陛下?若是咱们完了敌人会师一处与潼关处的敌人一起夹击陛下这一年多来辛苦汇集的二十多万西军劲旅被人全灭那时候就算陛下安然无事又有谁替陛下挡住女真人的矛锋?” 他其实还有一句诛心的话。却是不敢说出。 若是赵桓当真不妙宋朝还有些远支宗室己经被安置在建康和临安等地到时候只要打胜了这一仗。形式更是大好重新拥立又能如何。 因着赵构和自己地遭遇张宪对眼前这位天子虽然并无不臣之心却也不似旁人那么忠枕拥戴这也是人之常情。 费伦低头细思眉头都皱在一处娄实难以决断。 各人也不敢出声知道此时情形危妙不能随意说话。象张宪那样的楞头青敢把皇帝的安危放在第二位旁人却没他那么大胆。 说来也是奇特这府邸大堂内最少三分之二的将领地位比费伦高此时却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费伦做最后的决定。 费伦额头冒汗只觉得这一生人来从未有象今天这样紧张。 纵是逃离金园上京那夜做主的并不是他却没有此时此刻这样的心理压力。 他如此紧张一时间堂内气氛凝滞一股无形的重压压在各人地心头。 半响过后费伦终下定决心跺脚道:“张将军说的有礼就这么着!” 姚端闻言大喜他竟是全不然不计较费伦此时实际上是代他令而是鼻翼一张一合满脸嗜血之色大战在即只令他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论起征战堂内诸将都比费伦经验丰富既然他做了决断如何去打却是由着姚端和张宪等人商议议定即可。 众人摆开木图沙盘计较己定敌人既然向前集结那么必定是集于丹州。丹州原本在政治上属于京兆府路管辖在军事上属于鄜延前番金兵入境丹州晋宁各处均被敌人占据而鄜延也并不是宋军后来反击的重点富平败后敌人主力倒多半由此退往河东各地是以并没有收回。 如此一来丹州就等若是敌人插在鄜延路的一颗钉子与晋宁军互为犄角夹在延安府和鄜州之间成为鄜延路军事态度上地最大隐患。 丹州境有四县为宜川、咸宁、汾川、云岩都是典型的陕北地貌而与鄜州相领地宜川地势稍为平坦一些守备也就极为严密。 “就直攻宜川而且也不必等候全师齐至。” 计议整晚姚端终下定决心。 张俊己接到费伦通传就算不立刻转头返回长安也势必会暂停行军若是等张俊知道众人的打算再行军赶过来时机稍纵即逝。 对面敌人此时只知道张俊所部正在赶来或是接到消息后会回撤哪里能够想到姚端以一万多人的兵力就要决意强打教倍于己的强敌。 “你们看两万多步兵三四千的骑兵。” 三日之后姚端所部的一万一千余人己经齐集在宜川前的堡寨之前。 姚端带着张宪费伦等人轻骑出赶在大军前头前往侦辑敌人布防情形。由于隔的大远他们又刻意伪装注意行踪是以能看到敌人大阵而这一行十几人的小队伍在几里之外地敌营中却是无法察觉到他们的行踪。 不过片刻之后个人都是面露轻视之色。 眼前敌人虽多主将却是显的全无章法整个营寨布的乱七八糟步骑夹杂一处撒出来地前锋侦骑散漫无章根本不能杜绝宋军的侦骑。 看过一会姚端己是胸有成竹挥着手中马鞭向着张宪笑问道:“依你看要如何?” 张宪也是面露笑意眯着眼又看了一回方向姚端答道:“此战必胜不过还是要费些周章。若是咱们强打过去敌人多半不能抵挡不过只要主将稍稍可以整顿队形部勒下属就会限入苦战纵然得胜也是惨胜。” 姚端赞道:“不错确是如此。” 张宪微微一笑又道:“敌人的主将不知道是谁或者咱们一冲他先落荒而逃也未可知。只是临敌做战还是谨惧一些的好不如以小股骑兵前去诱敌敌人见咱们人少必定会点检骑兵来追到时候杀个回马抢打残敌人的骑兵底下的仗便好打的多。” 姚端笑问道:“引敌骑出击?这倒是不错我也这么想。那么派步兵上前先安柜马然后去诱敌?” 张宪失笑道:“将军考较我么步兵若是一动烟尘大起敌人又不是傻子还敢追过来么只有用骑兵制敌敌人就算看到不对也逃之不及。” 姚端倒确实有考较之意张宪在岳飞军中向来是以勇冠三军闻名一向是在阵前猛冲猛杀的主今日稍论战略却也是丝毫没有偏差。 当下哈哈一笑将此事揭过却是安排了一个偏骑小校准备让他带着一两百骑兵前往敌阵挑战。 张宪将手一拦笑道:“这一类事我做的多了让我去显露一下身手如何?” 姚端先是愕然见张宪满脸坚决他也想见见这个青年名将的风采便点头道:“好就请张将军先行出阵。” 得到他的允准张宪先是一笑然后将手中的铁矛一横却是笑客顿收。 他顺手一抖生铁铸成的铁矛浑若无物然后将马身一夹一阵阵轻烟飘起片刻功大他己经回到谷下的营中叫上自己的几十个亲兵纵马往前方敌营而去。 片刻功夫过后这一小队的骑兵人马己经被对面的敌营觉。 褐黄色的陕北大地上身着大红战袍的宋朝骑兵格外显眼。并不出他们的所料在看到这一小股宋军之后因为双方经常有小规棋的冲突交战姚端的主力又相隔很远并没有被敌人察觉待看到这一小股骑兵突然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之后敌人的主帅显然是下了命令营门正中大开一阵混乱之后千多骑兵自营中一涌而出向着张宪这一小股椅兵追赶过来。 “这么少?” 张宪心有不甘却不想这么退却。 眼前敌人唯一对宋军有危胁的就是过宋军两倍多的骑兵队伍若不能一战将他们击跨一会的主力对决势力会给宋军造成极大的麻烦。 他打定主意不不肯立刻就转头逃走。他属下的亲兵也是跟随他身经百战早就锻炼的心如铁石见张宪不肯退走便知道主将的意思各人一个个控马游走然后张弓引箭等敌骑稍近进入射程之内便一边策骑保特距离一边向着追赶过来的敌骑返身而射。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6) 在中等规模的骑兵接触时无疑是骑术更精射术更准的一方占据着战场上的主动。 张宪骑射双绝麾下将士也是精心调教而追赶来的骑兵却不是女真精锐而是大量的汉军骑士和小部分的契丹人如果是双方能够近距离短兵肉搏不到百人的小股启禀不管有多武勇也会被绝对优势的敌骑吃掉。 而刺用骑术和射术坚特和对方游斗在保持距离的同时又不断的射箭骚扰对方虽然有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却好象狮子和老鼠相争虽然看似强大却对狡猾轻捷的老鼠毫无办法。 张宪不断开弓射箭时不时的回头看到敌人不断被射落马下血染征袍。 他带着这一小队骑兵一直与敌人保持这距离在激烈的奔驰途中不断的将敌人射落马下。 敌人带队的骑兵军官气的几乎要吐血而张宪等人占得了先机自己这一方拼命去追张宪等人只是赶着马绕圈等他们度一慢对方便又回射过来一支支铁箭呼啸而至将一个个倒霉鬼射落马下。 金营中汉军万户王伯龙深吸口气怒喝道:“骑兵全部出击包夹他们把这群兔崽子全宰了用马踩死!” 宋金边界这种小规模的游斗挑衅大多了几乎不能引人的警惕。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股宋军离自己的堡寨大远看到对方人数众多也是悍然不惧。 王伯龙原本也担心是诱敌之计看到这一小队骑兵游斗不退便以为是哪一个不怕死的宋将来金营这边激斗一场好来扬名天下。 他微微冷笑。看着自己全部的骑兵狂奔出营践踏起满天的尘烟向着对面的宋军骑兵冲去。 加上这一大股生力骑兵敌人奔驰半天马力疲惫必定无法逃脱。 “呸到我王某人这里来扬名!” 他冲着对面狠狠吐出一口浓痰好似要吐出自己胸中的闷气。 撒八。勃齐撒离补这些女真万户被重用也罢了那个韩常小儿倚仗着在富平战时救过完颜宗粥。平时就气焰嚣张不将旁人放在眼中。而此次大战韩常竟然排在众多女真万户之上担任进攻长安地先寻更使得王伯龙更加忌根。 一想到对方可能扬名天下甚至成为世袭猛安王伯龙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滚油烫过一般火烧火撩。 他狠狠捏着马鞭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那股宋骑。 很快后奔出的骑兵开始迫近。而对方竟然不慌不乱又放了一阵箭在后出来的骑兵要接近时才不再兜圈子。开始一意向着后方撤去。 “追!放跑了一个我也不饶!” 王伯龙恶声恶气连接下令命令亲兵快打旗语让所有的骑兵追赶上去。 他心中也是有所倚仗宋军骑兵不多一般是七分之一的配置而经过赵桓改革又将分散在各部中的骑兵集结使用眼前两万多地宋军骑兵多半集结在潼关附近这里绝不会有大股的骑兵出现。 而步兵对骑兵设伏非得有极其险峻的地利才行眼前虽然说不上是一马平川也并没有深沟险谷追过去看到敌人有伏兵尽可安然退回。 眼看着几千骑兵追赶着敌人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王伯龙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不论如何他生长在军伍如同从林猛兽一样对危验有着很奇妙的感觉。 他大马金刀坐下命人送上皮袋装的好酒大口喝了几口。 金秋地陕北己经有些凉意朔风飞插身边的旗帜出僻啪地响声。 隐约中开始有喊杀声传来。 王伯龙霍然起身极目远望。自然他什么也看不到这使得他心中更是慌张。 只是到底为将多年他并没有将这种慌张放在脸上低头思索一阵后方而面露笑意。 如果对方蠢到将主力调在此地岂不是大大减轻了潼关的长安的压力?只要他顶住敌人的进攻哪怕是败退只要能拖住敌人到时候就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王伯龙不惊反喜一面下令全军准备将柜马拖到营外一字排开准备敌人大股骑兵的突袭一面又下令紧闭营门弓箭手排开在外围准备应对大股敌骑的冲击。 虽然布置妥当他却并没有信心能挡住大量的敌骑冲击在看到营中将士准备停当后他却暗中下令让自己的亲兵注意情形一旦稍有不对就保护自己逃走。 过不多时原本耀武场威追击过去的几千骑兵己经狠扫败逃。 队形散乱丢盔弃甲。跑在最前头地一个中级军官肩头还插了一支箭半斜着身子拼命打马往着营门处赶来。 在他们身后烟尘滚滚大股骑兵紧追而来。 王伯龙面色铁青凭着多年经验他判断追来的敌骑并不很多可是这样的情形若是打开营门势必使得敌骑也可以顺势混入到时候局面大乱必定会一溃千里。 一看到营门紧闭拼死逃回的骑兵将士先是哀求然后便是痛骂。 追出去四千余人逃回来地不到半数显然是这么一点时间的短兵相接就折损了一半人数。 王伯龙此时己经看请追赶来的宋人骑兵不过也就两千出头他心中怒骂委实弄不明白自己麾下的这些骑兵怎么输的如此窝囊。 既然如此没用他放下心中仅存的一点犹豫传令下去绝不允许骑兵进营而是让他们先自行逃散。 他露出冷笑对方仅凭着这点骑兵就算吃掉了他所有的骑兵队伍想打他大营的主意却是休想。 吃掉对方骑兵主力的这一仗却是姚端亲自统兵。他以善使骑兵闻名麾下将士都是轻剽善战待敌骑追近他先让过张宪然后便带着自己麾下两千精骑与敌人迎头撞上。 高奔驰的骑兵根本不能做出有效的闪躲动作两军相迎的片刻考验双方骑士的便是最基本的控骑能力马上使用矛槊的娴熟程度。 自然还有一瞬那的胆略的决心。 象两团嘶吼着的怪兽五六千人的骑兵队伍在短短一瞬间碰撞到了一起。 刀矛相撞血花四残。 宋军骑兵巧妙的规避着自己与敌人撞碰撞的路线轻灵闪过然后顺手一刀或是挺矛一刺冲刺过后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敌骑被斩落马下。 开头的懵懂过后金兵骑士也想调整队形却被宋骑不依不饶死缠猛打略做抵抗之后便己经开始溃退。 姚端亲手斩杀十几个敌骑看到敌人己经开始溃退心中很是不甘。这些汉人骑兵其实多半是原本的契丹汉军归顺金园后又为着新主子征战。 只是他们武功不行胆略也不行遇弱不强遇强必弱这样的一次接触简直是快刀切豆腐对主将来说并没有什么成就感可言。 待一路追到敌人营前看到对方紧闭大营姚端呸的一声骂道:“胆小的鼠辈!” 他知道直冲入营的计划己不可行却也不急只是下令骑兵继续追击将那些己经抱头鼠窜的敌骑继使撵散一直到对方一直奔逃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后这才下令骑兵回退沿着敌人大营慢慢游走。 看到对方阵垒森严好似不可轻犯姚端露出冷笑一面下令让步兵大阵快些赶上一面下令打出自己的“姚”字大旗骑兵再沿着敌营游走抓住空子便往敌阵中射上几箭。 姚端身为张俊麾下大将善骑之名自然声闻敌阵。 他大旗一打敌营中自是骚动不己。 王伯龙额头也是冷汗连连。怪不得只有自己骑兵一半的人数却砍瓜切菜一般将自己的骑兵队伍杀的大败亏输。 以这么少的队伍制造出这样撼天动地的威势当世之时只有寥寥数人耳。 待看到姚端背后涌现的一万多宋军步兵虽然人数只是自己营中的三分之一却是如同红潮一般一股绝大的压迫和杀意凌空压至使得金营上下面露恐慌之色。 若是骑兵冲营依靠着坚营壁垒或许还能挡住而对方有着最善攻城拔寨的步兵可以使用比金兵更为精良的远程武器不停的打击杀伤金兵待对方士气跌到谷底然后步骑协同一起冲寨金兵骑兵先败士气己沮原本就不是精锐哪里能挡住对方的凌厉攻势。 王伯龙额头汗水不止心中只是纳闷对方居然不管长安如何一意来攻打丹州然后突入河东以声东击西么? 这样未免大蠢纵是河东全失也抵不过对方一个皇帝的损失吧? 王伯龙却是不知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对面的姚端张宪等人也知道此战己经必胜各人心中欢喜之余却亦是在心中转着一个念头:此时的长安却又如何? 西望长安残阳如血。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7) 靖康五年的九月三日皇帝赵桓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在深宫入营楼远望。 时值金秋久热的天气开始凉爽起来。虽然登高远望满眼都是灰褐色的房顶枯黄干涸尘土飞扬的街道赵桓在每天傍晚的时候仍然喜欢登高远望随着夕阳的下落星星点点的灯火燃起一股鲜活的人间气象直扑胸膛让他觉得分外的轻松惬意一天的疲劳就这么在不远处的市场中的嘈杂声中在夫妻的吵架声里小儿的啼哭声中慢慢消解而去。 有时候他也很是自嘲前生做牛做马今生贵为皇帝依然是做马做牛。 人皆有惰性现在的他需要做很多事埋很多棋子用天下来博奕也乐在其中。不过如果是换了大平盛世是不是愿意花这么多精力来折腾而不是享受皇帝这个位置所带来的乐趣也真是难说。 待斜日西沉拼命散出最后的光辉时赵桓满杯倦意淡淡一笑终于转身下来。 在他身边有着无数的宫女和太监侍候随时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并不很大的宫室内密密麻麻站着几百个钉子一样的班直侍卫护卫着他的安全。 在他寝宫随时有着貌美动人的年轻少女侍奉他的起居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只是每当登高望远后踏着一级一级的木制阶梯听闻着那吱呀吱呀的楼梯声响一股无可排解的孤寂与无聊的感觉总是纷沓而来挥之不去。 “官家请洗沐。” 下了高楼有几个二八年华的宫女。含羞带怯捧着巾栉铜盆让皇帝擦脸洗手。 长安易有大风天多尘土每次下楼后赵桓总得如此这般。 他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几把终于振起精神好似那些烦心与苦闷的事。也随着这滴答下来的清水掉落在泥土中消失不见。 “官家传膳么?” “传吧。” 刚回来时每次有人问传膳地事。赵桓还下意识的过问一下后来觉。自己不管如何怒下令宫中百多年的老规矩难改皇帝的饮食起居早有规定并不能由得他完全随心所欲。再加上孟后来了更有顾虑如果皇帝大过俭省老大太也自然要跟着如此这样等于是赵桓刻薄大后。传了出去就是天子不孝。 小小的起居饮食题目也如此的大赵桓也很无奈。 他一声答应。随侍的大监传下令去过不多时赵桓所居的清漏阁附近灯火大盛阁分前后前为赵桓接见官员和批阅文书的地方后面便是居处。 用膳自然也是在阁前五间抱厦地房间青砖碧瓦朱拦玉阶显的小巧别致外有花圃成林还有几只仙鹤放养在外让皇帝起居时就觉得赏心悦目。 赵桓漫步悠然向着清漏阁慢慢踱去。 岳飞早就奉诏开拔军纪整训完毕本部的一万多人加上兼并的刘光世部三万余人近五万人的岳家军己经到了调庭湖畔和薛强地御前亲军一左一右开始讨伐做乱的钟相。 韩世忠与杨沂中也开始调集兵马向着山东与京东两路试探性地进攻以帮着关中减低来自金兵的压力。 关中这里二十万大军开赴前线赵鼎身为使相代表皇帝亲赴戎机鼓舞士气。前几日来了奏书说道与曲端一文一武还算和睦。十五万人的主力部队枕戈以待随时准备捍御潼关加上渭河河谷形成的天然有利地形估计敌人想破关而入绝非易事。 武事暂不忧心文事也紧锣密鼓开始有自己的得力班底和完善的政治理念。 收权集财政法制于中央一手以考成法约束鞭打官员以学习班登闻司来恐吓以秦桧等人做为打手这是赵桓最拿手的也是最有信心的一面。 以他估算至多三年他必定能令行禁止做出任何的举拼不需要以武力来做为后盾就可以得心应手。 自从靖康三年地深秋自上京冒险逃出历经千辛万苦近两年经营终于可以稍稍喘一口气赵桓也很觉欣慰。 慢步到得阁前却见几个班直侍卫中的少年子弟正牵着一匹骏马调教那马很是烈性长嘶大叫四蹄翻飞来回纵跳这几个班直侍卫都是不到二十的青年平时很得赵桓喜爱宫中得了这些好马他们倚仗着赵桓宠爱便在当值时从马厩牵来想调教好了让皇帝去骑却是当众出了大丑看到皇帝信步而来心中急那马仍不听话当下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 赵桓见他们急隔地老远便先笑道:“不必急这马送来好些天了军中的养马官都调不好它你们治不服它也不足为奇。” 一边说一边走的略近一些身边的太监连忙弯腰上前将他团团护住防着那马暴起伤人嗑破了皇帝的一点油皮各人也是有罪担当不起。 他们拿张做势故做忠勇赵桓斜睨一眼也不在意当下只看那马。 这马身量极高宋朝无好马虽然曾经下令民间养马却是全无成效没有天然的牧场和良种好马根本不可能在民间有所成效。军中缺马到了七八人才有一匹马的情况甚至有的骑兵队伍都**人轮骑一马。 而马的身高平均也只是在一米三四左右眼前的这匹骏马浑身通黑只有四蹄雪白是有名的乌云盖顶而身高也是在五尺一寸大约在一米六左右是宋马中难得的神驹。原本是两准节度使韩世忠自女真军官手中得之巴巴的从镇江派人送来只道:“此马神骏非人臣所敢骑。” 这自然是鬼话这马原本是女真人的下级军官所骑他一个节度使有什么不敢当之。赵桓接到奏书时笑不可抑觉得这有名的正人直臣武将翘楚也会捣鬼奉迎却是有趣。 当下命人提笔写道:“览卿所言感卿挚意联心甚慰。” 如此这般算了给了这个武臣一个小小奖励而这匹神驹却成了宫中一景不少近侍班直当值的时候跑去看甚至很多文官在谒见皇帝之前特地绕道一圈跑去观看指指点点甚是热闹。 每见此情此景赵桓分外感慨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一匹好马无疑是后世的德造虎式坦克令人见了就眼红耳热分外钦慕。 他站着看了半响只觉得这马分外倔强力气又大只怕等闲驯服不得便吩咐道:“一会便牵回去罢联平常也不骑马慢慢驯着便是。” 一个班直侍卫昂答道:“咱们在官家面前侍候一点小事也办不来还有什么脸面。官家放心过几日后一定叫它听话。” 他敢这么和皇帝说话却是因为赵桓很少摆皇帝驾子甚至不但是他宋延规矩一向如此班直子弟最受宠爱信重与皇帝小小顶一下嘴不足为奇。 赵桓也不在意自己笑吟吟进了房内自去用膳。 房内灯火大炽明亮之极一盏盏宫灯分列在四壁半空将屋内照的白昼也似。 赵桓不管多省在这一方面从不俭省。习惯了明亮灯火的现代人绝对不能接受在晚上一灯如豆的生活。 在阁内左面侧室内便是他用膳的地方一张长桌前摆放着二十余道菜肴宫中膳食又称玉食皆有定式菜谱这样的排场还是赵桓屡次下了严令减了一多半后的结果。 他在案前坐定放眼看去什么羊头签、海盐蛇鲊、煎三色鲜、糊炒田鸡、箭卧鸟、燕鱼、酒饮准白鱼均是放置在银盆金盏内色香味形俱全令人一看而食指大动。 这些菜肴看起来很是简单却是极尽奢华。土步鱼只取两腮羊头签只取两翼以螃蟹的蟹钳肉包馄饨只取其肉蟹身则尽弃。 这不但是宫中传统甚至士大夫家中民间酒楼也是食不厌精赵桓身为皇帝可以要求自己俭省却不能在饮食习惯上抛底改变一个时代却只能屈从这个时代。 况且人爱美食身为皇帝在饮食上稍稍享受也不是一件太过份的事。 只是这些菜式都是烧煎煮而成很是油腻赵桓略用几口便笑道:“响午吃的顺口多吃了一碗此时竟是吃不动它。” 周围内侍俱笑道:“官家想必是体念下臣少动筷子好去赏人。” 这是赵桓害怕太过浪费只要自己没动过筷子的便命人拿下去赏给当班的侍卫享用以为成例是以这些太监如此奉承。 赵桓点头道:“不错这些一会赏给阁外驯马的卫士们他们累的一身汗想必会吃的香。” 自己如此吩咐只是肚中尚觉饥饿看着满桌的菜却又觉得无处下手。 他微微一叹终于在内心感慨道:“怪不得东晋时有白痴说每日吃饭费万钱没有下筷子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8) 赵桓沮丧一个小内侍上前轻声奏道:“官家近日长安酒楼听闻谢三娘子洗手蟹贱臣等听说了便去谢三娘子家买了佐料官家若是没甚胃口不如试试这蟹很是开味。” “哦?” 赵桓很是意动这一年多来谢三娘子谢厨娘的名声直入九重他贵为皇帝耳朵里也是听出茧子来了。此时又有人向他推荐赵桓近来心情颇为放松一时动念便笑道:“难道你们这么尽心也罢就试试好了。” “哎!” 那小宦官喜滋滋应了过不多时就又有两个小宦官抬着银盆送到赵桓身前。 见皇帝一脸愕然众人笑道:“这谢三娘子洗手蟹就是要先净手。” “好好一切依足规矩。” 赵桓心情很好这清漏阁本就是消闲小居这侧室又建的大气仲秋时节隔着花窗和残留的光线看着外头的风景享受闲暇和美食原就是人生乐事。 他双手轻轻放在温水内仔细洗濯然后用干布擦净。 到得此时终于又有人呈上剥干洗净的洞庭蟹。 蟹钳己经拿下壳己剥开秋季是食蟹的最好时节螃蟹在这个时候最是肥美。不论是膏还是黄份量都是很足。 而这蟹并没有如常例那样蒸煮只是洗净后加上密制佐料后生拌而食。 宋人的饮食文化己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市民阶层享用时鲜。己经不在格守老套阵规而是力求推栋出新。与众不同。 这生蟹的食用方法还在宋仁宗后就开始流行赵桓见了也并不奇怪。 只是这谢三娘子洗手蟹佐料显然是比常人要强过计多赵桓挖了一大块蟹膏沾上佐料一入口中便觉得滋味非比寻常鲜辣酸咸诸味调合的分外鲜明又并不冲突。当真是美味可口之极。 “好很是可口!” 赵桓大赞又接着剥蟹大食。不一会功夫三只足斤的螃蟹己被食尽。倒是旁边地侍从害怕顾不得皇帝吃的口滑。连忙劝道:“官家这东西虽然好。不过性凉吃多了伤胃。” 赵桓虽然不舍。却也点头称是命人撤去。 古人医疗条件极差一场寻常地痢疾也可能让人丢了小命凡事还是小心的好。 他闭目回味半响过后方摇头晃脑的道:“椒盐和海橙别的什么倒是真吃不出来。” 旁边的内侍们也难得看到他如此做态一个个抵嘴微笑都道:“官家能吃出两种味道也算不易了这谢三娘子的佐料都是混合一处教人不知就里官家若是当真吃出己经比普通食客强过许多。” 这样食生蟹的办法赵桓早就尝试对佐料的运用也比较了解这谢三娘子一个古人厨娘居然能妙手调制出如斯美味当真是难得之极。 他正欲再夸赞几句却见内侍省押班冒嗣高伸头探脑站在门外窥探。 赵桓心情正好也不计较他鬼鬼祟祟只笑道:“你看什么有什么要奏报的进来便是。” 冒嗣高却不如赵桓这般轻松时值傍晚秋风飒爽他却是满头大汗脸如死灰。 待赵桓叫入他僵尸木偶般的进来到得赵桓身前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身前。 赵桓吃了一惊笑骂道:“你怎么了做出这副模样?” 这宦官跟他时间也并不久不过向来勤谨也不多事更不因为身份拔高就拿大是以赵桓对他也很是信任并没有因为对方是阉人就低看一眼。 由其如此此人更是实心效命比普通官员还更关心朝野上下地一举一动。若不是赵桓深知宦官干政的后果还真想让这人出任一方担任方面大员。 “官家……” 冒嗣高张口结舌却是说不出一个囫囵话来。 赵桓此时己经看出情形不对沉着脸道:“说不要这个模样联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最见不得人象你这样!” 冒嗣高被他怒喝大怒神智却是清醒了多连忙叩头答话只道:“官家行人司副将费伦派人来报金兵有可能由河东渡河自龙口登岸然后直杀到长安。费伦说情形紧急不论敌人是否当真如此请官家最好早些离开行在往川中暂避地好。” 赵桓并不知道此事的严重当即摇头笑道:“这是什么话敌人就算有些军队过来偷袭长安城高险峻这两年又备了不少守城的器械朕连敌人也不知道多少就这么仓皇逃窜成何体统。” 他指着冒嗣高笑道:“就这么一个消息你就吓成这样?” 又顿脚令道:“去把那个使者叫来费伦当真胡闹不知道怎么听了个不着调消息就这么巴巴的派人来传信朕要真地一听就跑天下臣工百姓将如何看联。” 他连接令冒嗣高却只跪地叩头半响过后方道:“官家那送信的校尉背部中了几箭到宫中时已经快不行了只说费将军所虑是实请官家在敌人到来之前出奔为上。” 赵桓脸色阴沉虽然尚算镇定其实心中七上八下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后终又问道:“他就自己来地么?费伦办事稳健怎么会只派一个人上路。” 冒嗣高答道:“他带了几十个亲兵不过在临晋与敌遭遇还好敌人不知深浅只追了一阵杀了大半亲兵。又射伤了这校尉便止步不追。若不然只怕一个也跑不了。” 临晋与龙门在宋朝都属于河中府在军事上配属于永兴军路和长安相同。赵桓己经取消了路的建制各府、县、军都保持着自己的治安部队而厢军改为工程辎重部队的工作正在进行精锐禁军平时驻防的地点。也开始不拘泥于原本的各路统属。 前方战事紧急在河中只是在渡口附近留下了几千人地驻防部队。没有坚固防御工事的帮助只怕己经被击溃离散。 而河中府至长安只需五六天地时间若是敌人日夜兼程这时间还要缩短一半。 原本还挥洒自若的赵桓。终于也开始在额头上冒汗。 千辛万苦逃回宋境经营至今。万一出个闪失前功尽弃。 逃往哪逃? 赵桓心中一面快转动着这个念头一面却是汗如雨下。 他以为自己很坚强很镇定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也是凡人一个七情六欲胆小害怕种种负心情绪如潮而至他差点就要起身大叫下令齐集班直侍卫还有那些成天闲着没事喝酒打架的蒙古骑兵保护着他立刻出逃。 天黑下来由于知道了强敌就要犯境皇帝可能出逃室内十几个侍候皇帝饮食的太监们带着粗细轻重不同的呼吸声并没有人敢动作一下或是去收抢碗筷而是静静站在一边等候着皇帝的决定。 饭菜的香气和蟹壳带来的腥味刺激着赵桓使得他慢慢镇静下来。 远处的市场传来的仍然是悠闲自在地叫卖声夕阳终于沉到了地平线下在残留着的暗黄光线中一缕缕欢烟扶摇上天显然是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们开始打火做饭。 宫室处处也开始燃宫灯由于赵桓宽待下人从不责罚原本规矩很大地内宫此时居然传来一群群正值青春年少的宫人们的笑声。 这笑声如银玲一般催醒了简直是梦游状态地赵桓。 阁外的班直子弟们还在驯马一心要为皇帝驯出一匹上佳地神驹。 后宫的宫女们大多是结束了一天地辛劳笑声中带着轻松和惬意。眼前的这些宦官身体残缺对皇帝忠心耿耿虽然明知情形严重却只能静静等候着皇帝的决断。 孟后张泼赵开他信任和倚重的官员们就在城里诸多对他信任忠枕不二的卫士随时可以为他血染征袍。 就是制出眼前美食的谢三娘子又岂不是在他的庇护之下小心经营指望太平岁月的来临。 这城中几十万百姓谁不将他视做圣明天子若是弃城而逃好不容易收复的威望势必将付渚流水。 军队开始认同他官员开始指使如意这一逃将如何收场。 逃过之后若是西军全灭想再恢复今日局面随时收复河东和洛阳开封只怕要付出比现在十倍的努力方可。 况且在关中平原与精锐的女真骑兵赛跑就算他能在蒙古骑士的护卫下成功逃脱能跟随他到川中的又有几人? 岂不是前功尽弃! “来人传今日值宿的郎官过来。” 用不着再多想赵桓立刻令。 他镇定下来眼前的宦官们立刻手忙脚乱开始收拾残局前去传召宫中值宿郎官。 过不多时阁门外响起盔甲铁叶的撞击声有人大踏步而进在侧室门外大声禀报道:“郎官傅宿奉陛下诏命前来!” “进来!” 赵桓精神一振大声吩咐与此同时他正襟危坐双手搭在椅边适才的种种胆怯与害怕的情绪己经完全不见。 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君王威风凛凛君临天下。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9) 接到赵桓召唤傅宿束甲而入因着重甲在身便只向赵桓行了个半礼然后就起身抱拳问道:“陛下宣臣有什么吩咐?” 他虽然明知赵桓召唤是为了那重伤身死的送信使者身为郎官近卫却并没有直接说出而是静等皇帝决断。 这种大臣之风令赵桓原本激越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用手指轻轻敲打椅背思索着道:“傅卿宫室己锁长安诸门这时候想必也落锁了?” 傅宿点头道:“每日过了酉时初刻各城门就紧闭起来到第二天的辰时初刻这才开启。”看一眼赵桓神情他又道:“其实开城的时间原可以略早一些不过长安要紧凡事小心为上。” 赵桓点头道:“不错这样朕就略略放心。” 傅宿终于按捺不住向着赵桓问道:“陛下想必也知道费伦派人送信敌兵朝夕可至未知做何打算?若是要巡狩川中则迟不如早今夜连夜动身最为妥当。臣适才在宫门时使者伤重入宫臣知事态严重己经派人去请殿前司康承训檀越之罪请陛下责罚。” “事急从权什么檀越!” 赵桓轻轻揭过此事又令道:“召你来就是命你开启宫门宣张所、谢亮、张泼、滕茂实、魏行可、康承训等人悉数来见。” 傅宿领命而去。须爽之后不远处的宫门处嘈杂声大作木制包铜地宫门吱呀做响慢慢打开。 随着宫门开启逾千名宫中侍卫全数召集。一字排开执矛背弓在宫门处戒备警跸。 赵桓一声声的令下去:“下令长安宵禁戒严严查细作。” “留驻长安的所有武将悉至宫外待命。” “殿前司的所有军官立刻全副甲胄。齐集宫中。” “长安的捕盗、防火、衙差、邮传、厢军工程诸兵立刻召集军械院、弓弩院、造箭院给兵器所有诸军由该管各将官统带至城头警戒防御。” 他连接令再由身边地内侍传给值夜的知制诰用印之后再交给班直侍卫出宫传令。 如此这般不但宫中上下人等知道出了大事。就是宫室附近的百姓也被一通通的马蹄声吵醒待伸头伸脑的想出门看个仔细。却被手持灯笼火把持矛按刀执行宵禁命令的士兵喝斥回去下令不准再看。 这一夜阖城百姓不知就里只知道出了大事哄了妻子儿女入睡后。家中的诸男子就齐聚一处抵住大门有武器地就准备好武器没有武器的就拿起一切顺手的长家伙。在昏黄的油灯下一边紧张的议论究竟生了什么事一边时不时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情形。 到了午夜时分紧张的情形不但没有消弥反而越严重。 先是杂七杂八军纪并不严肃甚至在行军时还说笑讲话的厢军、捕盗、铺火诸兵从城内各处集结然后排着乱七八糟的队列打着火把手里拿着刚领的让禁军使用地精制武器往着城墙方向而去。 在他们的队列旁边是一个个神情紧张脸色铁青沉默不语的中下级军官不停地呵斥着那些不守军纪的士兵自己却又常常楞骑着马也没有军官的威风模样还经常冲乱自己队伍的队列。 而子时过了不久正当人们有些疲惫的时候街道上又传来铁甲甲衣的撞击声响。随后不久又是牛皮军靴踩在道路上地沉重闷响。 这些响声整齐划一显的单调沉闷一下一下接连不停好似敲打在人的心上。 如果用眼去看就会觉这些士兵穿着的是厚重地复式铠甲每一件都是精心打造有效的护住了士兵的重要部位。 这是宋朝禁军精锐的最新战甲为了对抗敌人重骑兵的优势宋朝步兵的装甲越来越沉重赵构在临安时还下令制造了重达七十斤的步人甲投入重金也只打造出几千副来专为在战场上对抗敌人的重骑突击。 这种设想显然很难实现再强壮的汉子穿上这种重甲也很难长途跋涉而骑兵不管怎么笨重行动也要比重步兵轻灵快捷所以到了赵桓这里只是下令加强重要部外的防护即可。 饶是如此这些穿在精锐禁军身上的甲胄也足有四十斤重行动起来战甲上的甲叶锵锵做响提醒人知道这是宋朝最精锐的重装步兵。 到了这会最迟钝的人也知道必定是长安受到了严重的危胁朝延开始调动长安城内一切可应用的力量前往城墙守备。 而隐约猜到真相后却使得人更加害怕。 长安己经被人轻松攻破过一次那一次兵灾之惨百姓至今记忆犹新。 浑身散着羊膻味的异族士兵梳着丑陋的金钱鼠辫穿着古怪的异族紧身袍服脸色黝黑而又红润看起来与中园北方那些天天在土地上劳作的农民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当看到他们的眼神看到那些贪焚、恶毒野兽一样的眼神时才知道这世上果真有率兽食人这一回事。 他们来了他们抢劫他们杀人为乐他们强*奸他们破杯他们烧毁他们破坏着能破坏的一切全无怜悯。 这是州刚由部落文明转进更高文明的必然现象金园女真如此在他们百年之后。由草原上崛起的蒙古部族更是如此。 一想到这些经历过战灾苦难地人们就越加的害怕紧张。 尽管有着宵禁的命令。人们不能出门百姓们还是想方设法与左邻右舍联络交换看法也探听着消息。 而重中之重则只有一点:皇帝是否还在城中。 若是换了现在这种思维必定会使人笑。 这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救世主紧抱着一个曾经有过投降下软蛋的皇帝又有什么用? 只是在这个时代皇帝的身份皇帝地向征作用皇帝对整个园家的重要性却是后世人无法理解的。 只要皇帝己经逃走则大量的官员、将领、精锐士兵也势必会相随他逃走而以长安的空虚兵力。没有皇帝又能守上几天? 众人议论的这些却也正是在内宫清漏阁大臣们与皇帝争执的最关键之处。 赵桓下令宣召后。宰相和枢密们6续来到在知道事态如此紧急后张所谢亮赵开等宰相与张浚这个枢密使却是完全相同地意见建议赵桓立刻带着几千精锐禁军出奔往汉中。然后到成都避难。 在他走后则官员们奉着孟后再继续上路。 至于长安要么象征性的留一点兵要么干脆大开城门让百姓自行逃难或许这样一乱可以迟滞敌人的追击兵锋。 而对赵桓据城死守的想法这些大臣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头赞成。 一直闹到半夜赵桓的命令一个个被执行而想象中的敌兵己经越逼越近诸大臣都是急的满头大汗尽管阁门大开秋风袭人众人心中却只觉得惧热难当。 “陛下不可再迟疑了!” “是啊迟则生变!” 张浚是在场的除皇帝之外的军事最高负责人更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向着赵桓断然道:“陛下昔日玄宗父子出奔后来还是克复长安若是当日死守长安则长安不可保宗庙不可保也势必不会有灵武故事则唐室也必定覆亡。今日情形如此倾西军二十万人换陛下一人安危也是值过。陛下不可再犹疑需立刻上路迟恐不及啊!” 说到这里张浚己是声泪俱下。 赵桓亦是争地累了看着年富力强崖岸高峻的张浚如此模样不禁顿足起身向他道:“何苦如此何必如此!” 他看看天色窗外繁星点点月色明亮双方争执半天己经是下半夜的光景。 赵桓甚觉疲惫又知道只怕天明之后就可以见到敌踪便断然道:“不必再争朕让你们知道将士地心思!” 说罢大声令道:“殿前司诸将官入内!” 他一声令下自有人去宣召片刻过后由康承训带头十几名殿前司的正副将领依次入内。 各人见礼过后赵桓也不待他们说话便厉声问道:“诸位将军你们是愿意奉着朕逃窜离开还是愿意随朕一起死守长安?” 不待众人回答便又道:“当日敌军入寇朕以东京坚城几十万大军入敌营下跪请降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太上皇至今还在北国受苦东京城内搜刮的几百万金银白白送与了敌人十万宗室官员并士民子女徒步被押往北国朕青衣小帽去拜祭蛮夷君主这样的屈辱朕受过一次这一辈子不想再受第二次!朕也绝不想在逃亡途中被人追上死在垄间田头为人耻笑朕是中华君主是天子朕要么死在长安要么就看着你们以长安城为倚靠与敌死战一场却看我汉家男儿到底怕不怕那北园蛮夷!” 说到这里赵桓也是洒泪看到眼前诸将都是泪流不己神情激动便又提气喝道:“诸将军是逃是战朕是天子今日却要听听你们的主张?” 康承训尚未及开声麾下诸将却一起上前猛然跪倒向着赵桓道:“陛下臣等惟愿死战宁死不逃!”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10) “对!” 赵桓将眼一瞪将想上前说话的康承训吓退。然后起身上前向着各人一一目视然后又道:“朕身边得力的大将己经全然派到前线死守长安朕与朝延安危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就在诸卿身上!” 此语一出阁中诸将更是激越当下一起立誓道:“愿保陛下与阖城百姓平安身百死而不悔。” “好卿等如此朕心甚慰。” 甚慰是甚慰也成功的使得眼前的这些将军愿意竭力死战。赵桓心中却是一点轻松的感觉也没有。 真正能攻善守在军中很有威望的将军们己经全部派到前线。甚至连种极、薛强:折孝忠这样年纪稍长被赵桓刻意放在军中锻炼的心腹侍卫出身的将军亦是不在身边。 他表面镇静心中其实惴惴。 身为帝王一向倚重着知兵的枢密大臣和高级将领而此次的长安一战显然是要他亲力亲为没有可能再去倚靠别人。 张浚自有他的长处而这样的守城决战却不是他可以号召和鼓舞的。 自己默想一回先向康承训问道:“依你之见现在应该如何?” 康承训身为赵桓的近卫最高领原是不赞同赵桓死守的意见而是赞同大臣的想法想让赵桓立刻出奔最为安全。 只是皇帝做了决断他却也不便多话。身为武将唯有以诚事君竭力报效。 见赵桓问话当即便道:“以臣之见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敌人究竟是否当真前来长安有多少人马步骑若干。是否有攻城器械有没有粮草接济把这些弄清就可以因势制敌而不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赵桓静静听完环顾左右却见张浚、张所、谢亮、王野等知名的大臣都是面露赞许之色。 也不待他话。张浚与同知枢密王野一起上前奏道:“康承训所言确是在理。” 张所曾任河北路经略虽然现在是宰相却也忍不住言道:“不错康承训虽然久在殿前。适才奏对有大将之风。” 得到这些知兵大臣的肯康承训兴奋的满脸光当即又道:“既然诸位大人都很赞同不若由臣率几百精骑。前去探查。” 赵桓摇头道:“你是殿前禁军的最高统领有你在则军心士气不必朕操心。你若有个闪失军心必定不稳。” 康承训还要再上前请求赵桓微微摇头以目光将他止住。 长安城内他最信重的大将就是此人怎么可能让他去以身犯险。 当耶令道:“以胡斌为正朱绩为副。带三百精骑前去河中一带查看若是见了敌人。不可接战只需弄清情形便立刻返回。” 胡、朱二人都是殿前司的将官听得皇帝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由二人两人相视而笑摩拳擦掌上前一步同道:“臣谨遵陛下圣谕一旦见到敌兵必定不会交战。” 赵桓眉宇间略带倦色又令道:“若是见了逃出来的各府、县官员可以顺途带回。” “是臣等晓得。” 赵桓强打精神朗声笑道:“二位将军皆朕身前虎贲将军必定不负朕望。” 说罢也不必走枢密令的程序直接令人交给二人皇帝地诏令由二人持令调动兵马连夜出城前去探看敌情。 张浚目视这二人离去知道此事己成定局当即回转心思向着赵桓道:“既然陛下决意如此?” 这样的问话其实对皇帝来说很是不恭他却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 赵桓微微一笑向他道:“朕决心己下。” “是臣明白了。”张浚躬身一礼眉宇间己满是凝重肃杀之气。他又躬身道:“臣为陛下的掌兵大臣自然要为陛下出谋划策陛下既然不纳巡狩之议那么臣还有话要说。” “卿且道来。” “陛下今夜安排尚属妥当。不过还有许多疏漏之处。” 此时此刻也没有人计较张浚的言辞甚至他自己也只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并不在意。见皇帝紧锁眉头只待自己说话便紧接着又道:“调派兵马到城墙附近原是对的不过陛下只是下令全军一古脑的过去不分轻重主次没有后手如果敌人今夜就至只要一点被颇就很可能全局溃败。再有除了调兵到城头还需让长安府调派精壮百姓准备擂木、火药、石块、沙包等守城器械敌情紧急需不能有半点耽搁。” 赵桓听到这里己经知道对方说地全然正确。 守城需要分清主次也要有相应的预备队更需要大量的守城捕助器械。 赵桓的第一反应固然正确却有点一古脑把家当全拉上去的弊病倒是张浚不紧不慢提出来的几条都属真知灼见。 他心中明白当即就依张浚所言派同知枢密王野并长安知府一处在城门附近调集民壮准备诸多守城器械。 这一次殿前会议议到此时远方地天色己经微微亮。 虽然一夜不眠各人却是全无倦意只是心中盘算计较想着敌人是否真的前来又是何时到得长安城下。 到了辰时初刻整个长安城开始由暗夜中苏醒。 只是虽然天色己明宵禁取消人们可以随意进出城门却仍然紧闭禁绝城内外的来往。加上夜来情形诡异便有不少人便刻意来到皇宫附近打探消息。只是今日的皇宫附近戒备份外森严隔着老远就有大量的殿前侍卫守备稍一靠近就被士兵用亮地矛尖指向胸口不准再近一步。 与此同时枢密院使和长安知府连夜召集了几千民壮在各个城门附近维积石块、木料、石灰沙包的消息也传遍了全城。 天色大亮之后又有不少厢军士兵到城中造箭院和弓弩院去领取了大量地弓弩和箭支沿途之中数十万百姓忧心仲仲看着士兵们用马车拉着硕大的床弩吱吱嘎嘎的向着城头前进。 再驽钝的人此时也知道必定是有金兵来犯。 皇帝是否还在城中大臣们是否还在众人却是完全模不着底。 而且在半夜时分有几百名骑兵疾奔出城的消息先由城门附近的住家先传开来然后悄悄传遍阖城百姓使得心人灭加慌乱。甚至有不少不知道宫中详情的官员也开始惶恐不安一个个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有关系有门路地便去寻着上司打听确切的消息。 一直到正午时分城外又来了不少神情狼狈的官员和少量地士兵乱哄哄叫开了城门然后便被守城的将领派人护送直到宫中。 过不多时又有一两百人的小股骑兵赶到城下不少人都是身带箭伤浑身鲜血在他们进城的同时又有相当数量的士绅和骑马或骑驴的百姓紧随在后就在这一队骑兵进城的同时相随而入。 在放进一批人后眼见逃来的人越来越多守城的负责将领眼见不对便立刻下令士兵强行赶开城门处越来越多的百姓不顾对方的叫骂和哭喊将城门强行关上。 就在沉重的铁皮包木的城门关上不久城头瞭望的士兵眼尖看到远处烟尘大起一队队女真骑兵在不远处的平原上出现飞驰而来。 在看到城门己闭城头上己经有士兵把守戒备就在城头弓箭射程之外不远的地方几个将领模样的女真人骑马聚在一处低声商议。 此时守城的士兵有不少是紧急派驻上城的厢军和其余的杂投士兵看到对方如此虽然寥寥几人却也是心慌气沮忍不住不等将领令就有不少士兵张弓搭箭向着城下射过箭去。 而敌人显然是在射程之外那些稀稀拉拉的箭支还隔着老远就己经飘落在地。 在城头士兵射箭之初那些女真人也是吃了一惊待看到情形如此便一起哄然大笑更有人将马一赶又往前一些一手义腰一手指着城头叫骂。待城头箭射过来却仍然隔着十几步就力尽落地便又惹得一番大笑。 这样一来城头士气低到无可再低而城下的敌骑越聚越多眼见城头的士兵如此不中用几个女真高级将领颇为意动开始调派士兵让离的近些的先下马又命人去砍了几颗大树削尖了一头竟似准备顶着城头箭雨强行撞开城门。 正乱间却见城头一阵骚动士兵们如同被风吹伏的野草一般乱纷纷矮了一截城下的女真人正是纳闷不知道出了何事稍顷过后开始还很微弱而越来越响到得后来连城中百姓也一起呼喊几十万人的声响汇集一处响彻云宵。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11) 汇集在长安西门外不远处的金国将领由五个女真万户一个汉人万户组成。六个万户带着四万余兵马全部由骑兵组成在用羊皮筏子悄然渡过汹涌的黄河之后迅拿下龙口在三天之内横扫了宋朝整个河中府四县一府落入囊中五六千守军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走全被斩杀。 至干当地的官员也悉数被俘。 因为害怕走漏消息使得长安有所戒备更是担心宋朝皇帝早早逃走连续做战的金兵并没有休整在打下河中府后不过几个时辰后全军就开始沿着官道飞驰而进一路上遇着的所有宋人一概射杀。 在从河中进四天后金兵前锋遭遇到自长安城前来哨探的小股骑兵。虽然金兵拼命追赶城中出来的两位将军和麾下骑兵全是长安城中的禁军精锐见机不对立刻边战边逃在死伤百多人后迅甩脱了身后追兵。 如此一来消息必定走漏前面的功夫全然白费。而最关键处就在干如果敌人用精骑护卫皇帝逃走到时候追之不及则就算拿下长安将二十万精锐西军全歼也并不能算是成功的完成这一次做战计划。 对江南两准、四川关中、荆湖两路如此山多险峻或是水网密布的地带金国上层实在没有信心用完全的武力来征服。 而只要再次俘虏宋朝皇帝赵构已死宋朝境内再也没有近支宗室可以扶立军心民心必乱到时候金国再以天命一说来蛊惑收买人心对上述各险要的战略要地用鲸吞蚕食的办法慢慢吞并则天下大一统的进程将无人可以阻挡。 这样的计较。还是在初春时在完颜吴乞买的召集的勃极烈会议中由完颜宗弼否定了完颜宗峻等人的与宋议和的主张极力主战并且提出打下关中消灭宋朝在关陕六路地武装力量则宋人只能在江准和荆湖这两个地方与金国争雄战略回旋的余地进一步缩小。精锐禁军大量被灭若是能在快突袭中再次将赵桓俘获在手则宋朝江山唾手可得。 整个战略都以完美的布局和精妙的计算进行。 还是在三月初春整个白山黑水的辽东大地就沸腾起来下至十六上至六十无数懵懵懂懂从来不知征战为何物的女真射手被从部落里征召出来换上战袍。拿起自己的弓箭和官府给的刀枪。骑着战马先汇集到上京然后到幽燕。千里大地上无数渔猎地好手摇身一变转而成为精悍的战士。 在前辈们抢掠的实绩面前在完颜部女真今天的风光面前这些原本淳朴善良或是说闭塞落后的部落猎手们立刻摩拳擦掌幻想着杀到中原富庶地界抢夺金银丝绸、瓷器、铁具、女人。在他们眼中中原花花世界江南好比天堂只要大伙儿冲杀一阵就可以大抢特抢到时候满载收获得意还乡好比到森林打猎猎得一头老虎。回家的时候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这样的动员力度甚至在女真人第二次进攻宋朝时也没有达到这样的强度。 到得盛夏时节动员部署在燕云、河东、河北各路的纯女真战士已经过十万这样的规模在金国与辽国地生死之战也并没有达到。 除了女真本族战士还有十几个契丹、渤海、汉人万户总数达二十万人地大军由河东、河北各路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钳形包围圈其中以几近全部的契丹和渤海、汉军加上大部地女真战士在潼关外形成了强大主力兵团给了关陕境内宋军绝大的压力迫使对方一定将主力集结到潼关。 而与此同时由各族精锐骑兵组成的河东方面由用早就准备的大量皮筏子强渡黄河突袭长安。 这个战略经过仔细的推敲考量绝无瑕疵和纰漏。 正面压力的庞大迫使宋军必须得以主力来应对甚至主力齐集在早有准备的金兵面前也不能确保万全。 而主力齐集潼关则关中必定空虚。 这样的做法只有一个不足就是赵桓可能提前逃走。 这也是金国上层的最大担心。对宋朝皇帝的逃跑功力在去年完颜宗瀚追赶赵构时早就有所领教。 赵构自扬州奔逃至建康至临安然后逃到海上金兵搜山捡海却连赵构地毛也没捞到一根。而金兵不耐南方气候水土只要一退赵构以皇帝的身份卷土重来则又尽复失土重新恢复于金兵的对峙态式。 正因如此在布置河东突进的兵力时放弃了所有的攻城器械等辅助设施务求要将赵桓堵在长安城里若是对方溜的太快则纯骑兵追赶起来也很有可能让赵桓根本不可能立脚甚至在途中被追到。 至干赵桓会不会如富平一战时那么勇猛却并不曾列入金人的考量之中。 富平战时宋军主力齐至赵桓又刚从北国逃回是以有亲征至军中的举动。甚至有不少女真贵族认为以赵桓以往的表现富平一战时很难说是自己愿意倒是极有可能刚到宋朝大战一触即临危之际被前方地大臣和将军迎入军中而以赵桓当时的尴尬局面也不得不同意这样的处置。 现在赵构已死赵桓独大他势必会惜身保命以自身的安全为第一要务怎么可能会与敌人死嗑到底。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刚刚到长安城下的女真将领看到城头的守备并不森严商议过后便决定开始进攻。 皇帝多半逃了先攻一下看看若是一攻即下也并不耽搁时间。 与此同时则又布置兵力搜检长安城外地方逼问消息看城中这两天的动静究竟如何。 就在此时城头万岁之声大起而各人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黄伞黄幄人影攒动而随着这些皇帝专用仪仗的移动城头声响越响亮各人又稍稍逼近一些去看只见城头的红色军服的宋军阵中有一些宋朝文臣模样的人群其中又有一穿黄袍的最为显眼。 眼前的这些女真万户资历最深官位最高的自然是一直镇守河东太原的完颜撒离补只是他在第一次侵宋时就随着完颜娄室攻打太原然后一路西进并没有到东京城下俘获赵桓时也并没有看到其人。 咪眼看了半天也是不得要领只得向着旁人问道:“是宋朝的那狗皇帝?” 在他身边依次是完颜活女、完颜银术可、撒八、龙虎大王以及汉军万户韩常。他看不清楚而其余各人也并不能确定。 韩常在富平一战丢了一只眼睛用独眼看了半天虽然觉得身量体形和赵桓相似却也不能肯定。 他心中焦躁怒喝一声叫道:“他娘的待我更近一些去瞧。” 说罢也不待旁人答话自己狠狠一夹马腹便向着城门处狂奔而去。 完颜活女看他如此也待上前却被完颜撒离补一把拉住向他喝道:“你找死么城头那么多弓箭手!” 完颜活女很是不服答道:“一个汉人还这么悍勇咱们女真人让他比下去不成?” 他话里意思其实是以完颜撒离补当日被吓哭的原故不肯再在阵前让汉军将领夺了威风。 一语既出完颜撒离补先是脸色白呆了一呆然后松了他手笑道:“你父亲行军打仗是这样的么?你自己想想他一生英雄了得是这样的匹夫之勇还是凭着无双的智谋?” 说完也不管他便自己看向一路奔向城池的韩常。 完颜活女茫然若失看向撒八与龙虎大王却见这两人向着自己挤眉弄眼显然是别有文章。 他策马稍近一些却听撒马向他低声道:“这些天来这韩常嚣张跋扈仗着在富平战时救过都元帅的性命就常常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就连撒离补和银术可大人连都元帅也要高看两眼却也并不被他放在眼里。这人这么鲁莽没事回来咱们还要责他轻率有什么意外却也是他自己找的怪不得咱们。” 撒八说完嘿嘿一笑顾不得目瞪口呆的完颜活女也随着众人目光看着那无视城头射来的箭矢一路狂奔向前的韩常。 在他进击之初城头尚未觉待城头宋军看到却一时都惊的呆了并没有人做出反应。 直待韩常奔到不到两百步外驱骑游走努力向着城头窥探各人这才惊觉这个疯子居然当着城头无数的士兵和密密麻麻的弩箭就这么奔到了城头之下。 城头守将一声令下先是几百人然后是几千人一起射箭向着骑马游走的韩常一起射将过去。 按照宋军神臂弓和制式弓箭的理论距离前者是三百步以上后者也有一百七十步韩常无论如何都在城头弓箭手的射击范围之内。 只是理论归理论隔着一百多步射击不停游走的个体单位虽然箭若飞蝗却很少有真正射到韩常身体距离之内的。 而韩常一面观察一面用手中铁矛拨打着近身的箭雨并没有将这些箭矢放在心上。 待他看清楚城头确是宋朝皇帝赵桓心中得意非常略一回头又看到几个女真万户都没有跟来更是傲气横生。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12) 韩常心中得意城头射下的箭而越来越急较准了准头的射手们射出的箭矢慢慢集中到韩常四周他虽然武力凡一支铁矛挥舞的密不透风将打来的箭矢不断打落在地却仍然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原本想要再羞辱一下对方的念头是再也没有。一边格挡着箭雨一边后退。饶是如此在他退后时一个疏忽同时有几支箭突破他的防御一支射在他的肩头一支射在他的胸甲后背。 冷冰冰的铁制箭头直刺入身他才猛然警醒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鲁莽。只要宋军的反应稍稍快上一些射手的射术稍好一些他早就成了一只浑身满是箭矢的刺猬身死当场。 不仅是他城头的宋军将领也是愤怒异常适才在城头的全是一些衙差和扑火兵还有少量的厢兵若是城头全日正经的禁军将士韩常绝没有命回去。 韩常一路狂奔将战马的度逼至最快风驰电挚一般盏茶功夫已到逃到宋军射程之外。待回到诸女真将军身边他的亲兵看到主将受伤不免围拢上来轻手轻脚将他的战甲卸下然后先剪断箭矢又用火钳拔出箭头。 虽然隔着重甲箭头射入不深拔出之时仍在是血流如注为韩常敷药的军医官吓的手直颤抖韩常却是若无其事仿佛在拔箭疗伤的并不是他而是旁人。 待箭头拔出以清水洗过患处敷药包扎完毕韩常出口粗气向着完颜撒离补道:“适才看清楚了城头上的确实是宋皇并不是别人冒名顶替来动摇我师军心。” 他又长叹一声接着道:“不意宋皇自上京逃回后。竟然换了一个人一般此次知道我军前来突袭竟然不逃而是拒城死守。” 此话一出完颜撒离补尚未出声完颜活女先道:“韩将军这话是何用意为他人张目么?朝狗皇帝在又如何这么大一个城。凭着这么点人就算咱们没有攻城器械他又能守住?依我看他不是勇敢是莽撞。” 完颜撒离补原是要与韩常破脸此时有完颜活女这个笨蛋先行出声他却是换过颜色只笑咪咪拉着圆场道:“不管宋朝皇帝是英武勇敢还是莽撞总之他不逃最好。让咱们活逮了他。也不枉此次都元帅的布置之功。” 他话锋一转又笑道:“况且鲁莽和勇敢。也能区分。韩将军适才举动若是失败就是鲁莽撞此时平安归来又识得了宋朝皇帝那自然就是咱们的一员勇将哈哈。” 此人说话皮里阳秋明褒实贬其实是说韩常太过莽撞。若是换了平日韩常必不相容此时此刻。一想到宋皇竟是如此英武适才自己虽然看不清楚在城头宋军射不到他而自己大是得意之时城头的宋皇并不慌乱甚至还悠然坐定看着自己在箭雨中左支右突竟是将他视千军万马为无物的举措浑然不看在眼里。 如此的气度和沉着的气度。又岂是几个女真蛮子能体悟地。 以韩常这样的辽军汉将世家虽然不是蛮夷却也不是单纯的汉家男儿心肠。谁强大谁勇悍他便认谁为主。是以辽国强大韩家便奉辽国为主与宋朝为敌而金国灭辽韩家老小便毅然投金成为金国攻打宋朝的急先锋。 而此时此刻宋朝皇帝展现的气度风范又完全不在他认知的金辽两国的贵族之下使得这个身负汉人身份以勇武冠绝当世的勇将第一次有了茫然若失地心思。旁人只知道嫉妒他在此事过后必定又将闻名天下却不知道此人心情七上八下复杂之极原本竭力效忠女真人视宋人为下贱猪狗皇帝无能懦弱的心思第一次受到了真正的挑战。 一众女真诸将却并没有体悟到他此时复杂的心情只是用着羡慕的眼神瞟着这个身负箭创却若无其事的汉人武将。 各人扪心自问在当年随太祖完颜阿骨打攻打辽国的时候大伙儿都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明天是否还长的头上打起仗时都份外的不要命。 能以两万人破辽兵百万就是有着眼前这个汉将不要命地精神。 而到得此时此刻功名利禄有了女子钱帛有了身份地位有了若要再如此人这样二百五一般地不要性命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了。 别有拥有的是自己失去的自然是令各人艳羡不已。良久之后完颜撒离补不知道想到什么长叹口气向着众人道:“适才地事不必提了倒是大伙儿议议宋皇在城头宋军士气大涨原说现在就攻一下看看还要不要再试试。”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城头一阵机械磨动的声响吱呀响起各人尚未察觉有异韩常脸色大变叫道:“退敌人要用床弩了!” 他原是辽将对宋军的这种威力最大的远程武器比金国将领了解的更多。金国灭宋一直没有遭遇到真正强力的抵抗床弩布置最多的东京偏生是抵抗的最薄弱被金人全不费力的拿下。 适才韩常的举动也使得这些没有见识过宋军远程威器威力地金国万户们更加不把宋朝的强力弓弩放在心上。 虽然韩常脸色大变急爆退旁人却仍然不紧不慢撒八指着脸上变色的韩常拍手笑道:“韩将军适才还勇冠三军怎么现在成这副模样。” 韩常脸色一变他适才敢冲上前去一则是一时血气上涌二来也是算定敌人的床弩需要调整仓促间必定反应不急此时听到声响显然是准备停当随时射击就算他身上的甲胃再加厚一倍也必定被射个对穿。 原是要破口去骂却只听得城头上霹雳趴拉一通巨响然后就是轰然巨震无数长过矛尖的巨箭破空而来就在各人身边急飞过。 在他们身边原有一些亲兵赶过来护卫一时躲避不及被一支弩箭直穿而过将一个亲兵洞穿而过直抛上天然后重生跌落在地各人急躲之余拿眼去看只见那个腰间被射出一个拳头大的空洞鲜血流的满地都是显然已经是不活了。 适才撒八还说韩常小题大做借机打压此时自己却也是魂飞魄散急打马来回扭曲躲闪着来自城头的床弩箭矢。只是对方地床弩是三张大弓叠在一起虽然因太过硕大而运转不灵调较射程也需要时间但此时一切准备停当虽然这些女真人拼命躲闪箭矢却是射个不停而且一直将对方笼罩在射程之内虽然射击精度不高除了开始时的那个倒霉鬼并无别人中箭却是使得这些女真人胆战心惊一直待奔出一里开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成了这样也算灭了他们威风不必再射了。” 康承训是此时城头的最高级武官看到赵桓不露声色他便上前止住诸射手的乱射下令停止。 适才韩常的举动深深刺痛了城头所有宋将的心。若不是皇帝在场城池安全要紧想必有不少宋将宁愿战死当场也不愿受到如此羞辱。 而适才箭如雨下却始终不能留下对方性命的那些厢军士兵们更是脸带羞色不少人手中的弓箭低垂仿似重若千均再也无力拿起。 赵桓冷眼去看对面的金兵已经被这一阵床弩的射击吓住一时间显然不可能再攻他放下心来满是冷汗的双手终干离了开座椅的扶手。 看看眼前各人的神情知道是因为韩常的事而沮丧心中一动突然大笑。 他这样的表现若是换了三国志上必定有人上前问:“主公为何笑?”只可惜他不是曹孟德而眼前的各人也不是蒋干看他笑各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何故。 却听赵桓笑上一气终于开口道:“敌人几万精骑在我长安守兵十倍之上气势汹汹而来企图一战而破城而除了韩常做血气之勇之外一通床弩就吓的他们抱头鼠窜不敢再攻朕想了又想这就是女真人的无敌雄师?这就是纵横天下的金国铁骑当真可笑当真滑稽!” 皇帝如此一说却教城头上下人等精神一振。 各人略想一想倒确实是如他所说敌人气势汹汹而来一合不战床弩响了几通便已全师退却女真人的勇悍难道就体现在此? 见各人面露释然之色赵桓微微一笑又道:“将厢军将士对着强敌巍然不惧朕心甚慰传旨赏赐牛酒犒赏三军!” 他对适才诸军将士的失误不但不加责备反而绝口不提而且加以奖赏使得原本就愧恨的厢军及其余杂役士兵心中更加自责的同时对皇帝也是敬服到了极点。 —————————————————————— 看到有人说箭雨射不到是不可能的来说两句。 其实我说明了韩常相隔是近两百步在古代弓箭的射程极限左右而且单人独骑需要精准的射术。而城头士兵多半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杂兵虽然人多但对方又隔的远又左右移动能有多少射在范围内又有多少力大势沉的呢? 这种范例研究过冷兵器战史的可以看到很多的。而且宋金时的箭头根本穿不透重甲伤害极小。杨再兴战死时身上挖出来的箭头有几斤重一来是说明这个人勇敢能战二来说明了什么呢?就是一个穿透力的问题当然一般的小兵不会有这样的精良战甲的。而且宋朝的弓弩比金兵的精良。 大家有意见就提我会抽空回复的。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13) 看到皇帝如此安慰士兵康承训等人唯有苦笑。 身为武将自然知道厢军士兵如此的表现根本对敌人形不成真正的危胁。而一想到明天清晨几万个精锐女真骑兵弃马而战蚂蚁一样向着城头冲杀过来时的景像几个殿前司的将领无不浑身战粟难以仰制自己内心的惶恐。 他们到并不是担忧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悠悠然负手走在前头的皇帝他的安危关系太大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宋朝百年江山汉人几千年传承的大罪人纵然他们的身份只是武将也很不想到皇帝再失陷敌手或是战死城中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康承训犹豫半响原本要再次劝说皇帝待赵桓上了御马前后仪仗摆开向着宫中进时沿途的长安百姓得到风声开始在道路两侧下拜欢呼。人头攒动很多地方挤的水泄不通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人头随着赵桓的到来忽高忽低很是壮观。 而除了下拜和欢呼之外很多百姓都情绪激动自请上城帮助守兵防御城池很多老人含泪而拜口中称颂赵桓不离弃百姓是大宋难得的英武之主。在这些激动的人群中有靠着卖力气为生的苦役也有普通的市民还有前来参加秋试的应试举子。 他们紧紧围绕在皇帝四周展露肌肉大声求战请求皇帝下令官府给他们武器让他们到城头助战此时此刻一切的身份地位都不再重要。 衣衫破烂的脚夫被衣着光鲜的绅士攀住肩头身形瘦削的儒生悄悄取下自己头上的儒巾与一群逃难进城的乡兵弓手混在一处。皇帝没有出逃。愿意与百姓共赴国难抵抗敌人所产生的激励效应连它的当事人赵桓也完全没有想到。待亲眼见到此情此景不仅赵桓为之动容再三在马上向着百姓挥手致意康承训等人也是为之动容。 靖康五年地秋天。在大宋和长安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时这个年代不过百年其实肩负着几千年高等文明的帝国在文明和经济高度展的同时终干在敌人的屡次打击下在最高当权者皇帝赵桓的鼓动下开始迸出王朝建立初期刻意打压下去的尚武与坚毅的精神。 在这个民族初兴起时在黄河流域地一个小小部落就是依靠着这种精神屡败强敌。终干一统诸夏。扫荡四夷并且有了强汉盛唐以先进的文明和强大的武力。相辅相成成为不仅是东亚而且也是螯个世界屈指可数的强盛文明。 这个文明在靖康三年之前已经迷失在自己建立的文明迷宫之内。越来越厚的经典越来越多的约束越来越多的繁荣城市带给这个文明的却也是越来越孱弱。 不仅仅是它的统治者它地国民中优秀地一部份。血液中的强悍因子也越来越少因循守旧和不思进取宁愿屈服在异族的铁蹄下也不愿意强壮自己地精神锻炼自己的肌体。 在靖康三年的某一个瞬间一个棋子的转变使得整段历史洪流开始往着另一个方向转变。 而到了靖康五年的秋天这种变化则在一场关系到王朝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开始散出它异样的光采。 长安战后不仅军人的地位越来越高就是很多士族儒生普通百姓也开始雄纠纠气昂昂的佩带起刀剑练习骑射而挥刀舞枪流血流汗也不再是一件丢脸和有辱斯文的事。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平定天下而不是做一个寻章摘句地书虫在与壮烈与绚烂相比时一切所谓的圣人语教都显的陈腐而讨厌不再令人信服。 这是一个民族在被压迫到谷底时由干它内在的传承和领导者的刻意激所反弹出来的巨大力量这样一股力量足以粉碎当世时任何的挑衅者!自然这只是在长安之后而在与来犯敌人进行了一次不是战斗的小规模接触后任何一个有着不那么丰富军事经验的人都不敢对长安是否能够固守有着不可动摇地信心。 长安城内有殿前司八千名精锐禁军六千名刚刚转为工程部队的厢军部队一千二百零八十四人的灭火兵这是宋朝的特殊设制因为城市多火而特设只然是军队编制其实它主要的任务只是扑灭城市大火并不负责做战。除了上述军队外还有不到一千人的衙役、邮传、卫生检疫粮草看守等杂役部队。 所有成建制的军事力量相加不过是不一万八千人的实力其中有一多半还只是辅助部队真正可以一战的就是那九千人的殿前司的禁军。宋朝的长安城自然比周围十几里的唐代长安城小了许多但是这样的军队展开在城头仍然显的稀稀拉拉连自己人的信心都显然能感觉到这样的兵力铺排很成问题在很多地段都无法兼顾。 况且在守城的同时需要留下相当人数的预备队准备随时支援吃紧的地段。这样的安排必不可免而又使得城头的压力进一步加大。 在这样的守城力量对面是不需要太大后勤保障的蛮族骑兵他们由着辽东起家一路横扫到江南都是采取着以敌制敌的战略因地制宜在宋人和辽人的地界靠着掠夺来满足军需。对这样的军队采取断敌粮道或是坚守以待对方粮绝自退的战术显然是完全的不可能。 对方士气高涨战术射术娴熟老练每个人都是久经沙战的嗜血战士。他们吃苦耐饥沉默少言是每一个统帅眼中最可爱的士兵只要军令下达则必定不死不休绝没有畏惧和害怕的情绪。 没有虚弱没有恐惧也没有怜悯。他们是人也是野兽。 在面对这样一支在战术战略都先行一步抢得先机甚至在人数上也过守军两倍的敌人长安驻防宋军则唯有因赵桓表现而鼓动起来的高昂战意和不死不退的决心除此之外就只是在弓箭强度射程上的领先和一道并不坚固和特别高大的城墙。 在目睹了韩常的举动之后赵桓并没有怪罪前线将士。他们原本就不是为了战斗而准备的部队让所有的士兵都和精锐部队一样的善战那只是疯子的痴人说梦。造成辅助部队也要上城与敌交战的局面显然是最高统帅和高级将领们的责任与那些士兵无关。 同时他也并没有去试图改变前线将领的部署。因着长安被围一事赵桓已经痛感自己在军事上的不敏锐和无能下决心改变这一点。 然而一切均需时间现在他只是需要换上战甲到城下督促军队做战至干具体的部置目前自然是以康承训等前线将领全权负责。 在回到宫中之后皇帝下令可以给愿意上城助守的百姓武器但是前提是先编队整训不能骤然就拉上城头否则多人并不代表战力提高反而会因为这些人的无序和慌张而影响城头的宋军。 这一道诏旨过之后赵桓不再接见外官只是下令给他自己准备一套战甲。除此之外便只是去后宫去见了一次孟后说明自己不肯奉着太后逃跑的苦衷。 待到得晚间赵桓只是在少数卫士的护卫下在深宫渡过了战时的最后一晚今晚之后他便决定在城门附近居住不再回宫。 靖康五年九月初四的清晨当太阳半遮半露的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一缕缕红色的光线投洒向长安城头时长安城外四万多金兵在花费了半天一夜的相应准备后只派了少量士兵看守战马其余骑兵弃骑下马在清晨的阳光下开始出营列队排成一个个庞大的步兵方阵准备对着看起来防备薄弱的长安进行一次强攻。 战鼓轰隆隆的敲响宫内的赵桓已经惊醒简单的束甲准备后立刻赶到了城头。 在他眼力所及之内几十个排列整齐的步兵方阵满带着杀气站在他的对面。刀枪如林寒光刺眼。 黑色的战甲和头盔汇集成了黑色的海洋绵延数里的士兵方阵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与决心那种百胜雄师所显露出来的雄壮与力量沉淀淀的压在了城头宋军的心头。 随着队列的展开鼓声越响亮在急如雨点响若雷鸣的鼓声中金军开始慢慢突进而在前方开始突进之后所有的金军将领开始围成一团先是在几个萨满的带领下向着上天乞求顺利然后分头散开前去指挥自己的部队。 看到敌人越逼越近康承训凛然下令大声喝道:“厢军射手准备床弩手准备命城下力役百姓准备一旦敌人逼近就给我狠狠的砸让这些畜生有命来无命回!”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14) 随着大队金兵前进的脚步太阳也慢慢升高光线均匀的洒在交战双方的身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偏颇。只是在此时此刻没有人去感受大自然的恩惠和慈爱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只有士兵手中闪亮的铁矛和那隆隆做响的战鼓。 敌人的脚步越来越快手中兵器的寒光汇集成片直压过来使得城头的宋军士兵们感受到了绝大的压力。 “稳住稳住!” 看到有的士兵脸色青有的人双手不住颤抖康承训久历战阵知道就是精锐禁军在亲历战阵时也必定会有些紧张何况大段城墙的弓弩手都是不曾经历过战事的厢军杂役。 他不住下令他身边的几十个亲兵也随着他的命令大声再向其余的将领和士兵转达一声声军令不停的飞快传达使得城头军心稍稳。 等敌人逼迫到床弩范围附近时遮天蔽日的灰尘向着城头轻飘飘的弥散过来康承训默算距离又稍停了片刻方才大声令道:“用床弩!” 他一声令下城头四角摆放的几十张床弩立刻开始动上箭紧弓因为是三张大弓叠在一起力道很大所以每一张床弩都并排放了七支弩箭几十张床弩依次击只听得“叭”的一声巨响几百支有如长矛一般的长箭被击出去先是斜斜的飞向半空在后依着算好的轨道在半空陡然加飘向蜂拥而来的敌军步阵。 这样的漫射面对的又是密集的金兵大阵战果立现。 有人被整支长箭穿透飞抛向半空有人被一支长箭射在脑袋上整个脑壳如同被巨石砸到一般立刻粉碎。雪白的脑浆和着血水如喷泉一般激射而出还有人被刺中腰腹直插入地一时不得死又无力挣脱只得在血水中出一声声凄历的叫喊。请求身后的战友给他一个痛快。 更让金兵震怖地便是一支巨箭射入阵中常常在射穿一人的同时劲力不减又得穿透身后两三人的胸膛这才颤微微的停驻在人的胸膛上带出一缕缕血花沿着冰冷的箭杆直流而下。 床弩宋朝明的当世最恐怖的远程武器之一还在是檀渊之盟时。就射杀过辽国大将。令无数契丹人闻风丧胆。 在宋金之战这种恐怖地武器最多是布置在东京城头还没有挥出它的威力。就已经被不知道它利害的女真人抢走。 而到得今天长安城头放置的大量床弩终干能挥出它被设计之初所给予的使命。 床弩不停的击鲜血四溅惨叫声声。 无数凶悍的战士还没有靠近长安的城墙就已经倒在了途中。 待金军稍近一些已经逼至百步之内城头的神弩弓手接得命令用脚将这轻弩踩开。搭上箭支分段齐射一时间无数的箭矢在半空中出尖利地巨啸铺天盖日向着越来越近地敌军射去。 更新更快尽在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 电光火石间整个金军的前排将士好象被一支看不见的巨手按住了一般齐涮涮地趴伏在地。鲜血抛洒向半空跌倒的身体重重的的栽在地上激起了一股股的尘土。 昨日韩常的举动让不少金军将士对城头宋军的射术起了轻视之心而此时此刻密集的箭雨对缓慢又靠近的步兵团队却是起到了极大的杀伤做用。 只是城下地这支军队都是精挑细选身经百战鲜血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震摄做用他们脚步不停一直向前同伴倒下后面的人就默然向前顶替了对方的位置。哪怕是身上中箭只要伤的不重并没有危及生命和影响前进这些军人就会悄然掐断箭杆继续向前。他们多半只是穿着简陋的轻薄铁甲甚至只是穿着皮袍手中拿的也是粗制滥造的木面包铁皮的轻盾这些简陋地装备并不能在这样的近距离为他们挡住劲箭而这些女真战士却是凭着丰富的经验常常在瞬息间用滚倒和闪躲的动作用这些最简陋的装备在最大程度上减低着对方利箭所带来的杀伤。 待逼到城下五十步的范围左右一直在阵中的各级将领立刻下令金军阵中竖起云梯开始向着城头急冲来。 长安城并没有护城河虽然距离城头越来越近城头箭雨所带来的杀伤也越来越重金兵还是在瞬息之间就冲到城下几万人同时一声呐喊仿似将胸中闷气一吐而出。 他们在突袭长安时并没有准备任何的攻城器械总以为要么皇帝出奔城池可不战而得而昨日知道赵桓据城死守各门都彻底堵死后诸万户略一商议便知道轻松入城绝不可得。于是自昨日午后金兵四处伐木或是强拆城外人家的房顶又想方设想逼迫城外的宋人木匠领着大量士兵急打造云梯。 一夜半日因着人多倒是打出了百余架粗制的梯子来只是与精工打造可以勾住城头坚固无比的真正云梯来相差甚远。 待到此时先头部队终干顶着箭雨攻到城下各人一声呐喊后面的金兵开始一面格挡城头的箭雨一边取下弓箭还射稀稀拉拉的箭支开始向着城头射去将一些倒霉的宋军射死射伤。 随着云梯的架起几万金兵又是“嗷”的一声狂喊冲在最前面的女真战士迅将自己盾牌丢下长刀巨斧别在腰后双手双腿沿着刚刚制成的梯子往上爬去。在长达五六里的这一大段城墙下面无数人开始沿着几百架云梯疯狂向上如果从云层中往下看就仿佛是一大堆的蚂蚁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有如潮水一般向着城头席卷而去。 在他们蠕动的身体下面是最能射的民族出产的最精干射术的战士他们的弓箭不如神臂弓的力道大却是更加精准嗡的一声飞蝗一样的箭矢飞上城头有的打在青砖制成的城头激起一片片的石屑有的飞向半空落在城里射死了不少没有防备的宋人民伕甚至连赶到城下督战的赵桓也被卫士紧急拥入一处民宅不敢再前进一步以躲避这一阵阵的箭雨。而与此同时更多的箭矢射在了城头宋人的阵中开始对居高临下一直收割着女真人性命的宋人弓箭手还以颜色。 在你来我往的箭雨中城头的宋军开始投掷石块和檑木经常是一块石头或是擂木滚下就可以使好几个金兵被打落下去使得最爬在最上头的被砸成肉酱最轻的也是头破血流由七八米的高处跌落扭断了脖子或是跌的骨骼断裂出一阵阵劈啪的脆响。 若是守军能多上一倍甚至只是再多几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就完全能将这些攻城的金兵完全挡住而事实的情况是城头的守军太少要负责的地段太大敌军越挡越多有了第一个就开始有第二个虽然冲上来的金兵多半筋疲力尽身上创口累累甚至有的人只是在攀上城头后留下一个血手印后就颓然力尽或是被一个准备好的禁军将士一刀砍落然而金兵人数过守军几倍在城下指挥的诸女真万户深知此战的重要完全没有留任何的余地甚至所有的万户都在阵中指挥近五万人的金兵连一个人的预备队也没有留完全投入到这一场生死搏杀中去。 双方人数和经验以及战术素养上的差距渐渐体现出来城头的箭雨越稀疏缺乏训练的厢军将士无法承受城下的还击被迫后退而每退一步敌人的还击便越凶猛在已方射手的掩护下越来越多的女真将士登上城头开始与赶过来的禁军将士拼死肉搏。 开始只是一两个缺口爬上来的金兵又被赶了回去渐渐的却是越来越多由小股的几个人十几个人渐渐扩展到几十过百而且在城头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与穿着重甲赶过来的禁军将士对峙互搏时也开始有来有往并不象开始那么不堪一击。 这样的情形只要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在城头建立稳固的阵地保护着城外的战友6续攀城然后杀到城下打开被堵死的城门全军直灌入内在巷战中彻底击败宋军完全战领长安。 在城下观看城头情形的完颜撒离补等人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机会城头宋军的不畏伤亡拼死做战已经带给他极大的震惊和恐怖这支军队以前与他以往的认知完全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变了模样。如此激烈的抵抗和爆出来的能量给了攻城金兵以极大的杀伤若不是身负完颜宗弼的严令他当真想下令停止进攻。此时机会到来他也并不觉得特别喜悦而是通知其余的万户让他们督促部下拼死强攻务必要再接再厉一战而破城。 第五十二章 潼关大战(15) 此次攻击长安金兵的主将是以资历最高的完颜撒离补为主加上他一直在河东镇守紧邻宋朝关陕六路比旁人更了解情况。以此人为帅最为妥当。只是完颜撒离补在和宋军的一次做战中竟然吓到啼哭不止被宋人嘲笑为啼哭郎君名声大为受损。他自己也知道其余万户对他并不服气在下达让诸将继续进攻的命令后完颜撒离补便先督促自己的部下不得后退不得懈怠加紧攻城以为其余各部榜样。 在他的严令之下金兵登城愈急城墙上下黑压压密密麻麻的金军将士拼命向着城头涌去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阵形地利甚至蜂拥一处一人跌下往往十人又争先向前。 在这样凌厉的攻击下城头的守军并没有后退一步。射手不停的射出弓箭直到虎口裂满手是血然后抛掉弓箭捡起死去同伴的刀枪再去与敌人肉搏。 在城头最前的禁军士兵往往在浑身浴血难以支持的时候攀抱住刚刚登城上来的金兵一起堕城而死。 手中没有了兵器甚至被砍断双腿仍然抱住敌人用牙齿咬用手抓挠一直到同归干尽。在长长的长安城墙上到处是惨烈的搏杀到处都是断肢残臂血水横流。 赵桓在几十个卫士的保护之下已经上了城头尽管城上惨景有如人间炼狱他却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在进入城楼后赵桓并没有打扰康承训的指挥而只是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这眼前的战场。 坏消息显的份外殷勤接连不断而来。 将军胡斌在轻骑侦察时就受了箭伤此时在城头奋战精力疲惫。 很快就战死身亡。 副将朱绩相随战死。 校尉范旺腹部被敌划开鲜血和碎肉连同肠子流了满地仍然奋战不退直到抱着敌人坠落城下。 其余中下级军官及士兵战死战伤者不计其数。 长安城在铁与火中摇摇欲坠。 这种用最简陋的蚁附登城法并没有高过城墙的箭塔。也没有撞击城墙或城门的吕公车也没有投石车金兵能给城上守军这么大的压力由清晨战到正午半天地时间已经到了突破的边缘不能不说守城的部队太少是主因只用最简陋的器械就能达到如此效果敌人的勇悍善战亦是原因之一。 打到这种地步。皇帝登城督战。也并不能带来实质性的变化与英勇死战的宋军一样金军也不顾死伤。轻忽敌人性命的同时也不把自己地性命太放在心上与此同时金兵在人数上占优在格斗技巧和体力上占优在射术上占优宋军唯一强过敌军的便只有地利和武器装备更加精良一些。 而由干宋代长安城的低矮也并没有护城河阻挡敌人直临城下敌人尽管并没有分饶城池四周攻打而只是集中在长安城西的一段。却仍然凭着种种优势强攻而上。 “催锋营上和班直侍卫们都上吧!” 城内宋军已经全部上城仍然抵挡不住就是康承训等人也是想象不到。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投入手头最后一支力量前者是殿前司设立不久由最高将领统领人数只有三百。都是精选的军中勇士后者人数更少是皇帝身边的近卫亲信武官放倒地方都最少是一个校尉的军衔在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了。 摧锋营的主官是校尉易青早就待立在康承训身旁听到主将下令面露喜色向着康承训抱一抱拳道:“末将必不负将军所望以死报效!” 康承训尚未答话赵桓在城楼内听的分明向着易青道:“最好不要死。” 见易青愕然赵桓微笑道:‘‘留着有用之身多杀几个金狗。” “是!” 不但易青面露振奋之色其余的摧锋营将士亦是听地真切一个个面露感动之色皇帝如此纵然战死疆场军人又有何撼。 摧锋营专为冲锋肉搏所用几百人歇在城下听得城上杀声震天一个个憋地狠了命令一下就立刻排列整齐以阵前冲锋的阵式向着城头冲去。 第一排的将士手持大盾高举过肩为身后地人遮挡箭雨身上穿着的是五十斤的打造精良的重甲手持铁矛长枪一声呐喊后就向着金兵人数最多的地方冲过去。 他们队列完整体力保存的很好左冲右杀当者无不辟易前排掩护后排的矛手在空隙中接连出手敌人刀砍枪刺收效甚微而摧锋军一个还击就可以轻松杀伤对方。 在这一股生力军投入不久又有班直护卫紧随其后以个人卓的武力支援吃紧的地段两相配合终干将敌人最猛的这一股势头打落下去。 在催锋军扫荡城头地同时由干压力稍减康承训接连下令让人开始使用早就装备好的万人敌。 这些用生铁包铸火药装在木笼里的利器是宋军守城最重要的借力之一虽然当时的火药威力不大爆炸开来后飞溅的铁片却能在密集的敌阵里造成很厉害的杀伤。 同时北方的游牧民族还没有掌握火药武器地制造也很少能看到每一颗万人敌的爆炸都能使这些强悍的战士心惊肉跳士气大跌。 他原本是要在最吃紧的时候使用这为数不多的火器却没有想到敌人攻城不过半天已经要被迫使用。 康承训一声令下几十个被调到城头的健壮民伕立刻跑到城楼内三四人合力将装在木笼里的万人敌抬了出来搬运到城头。 长安城准备的万人敌约摸有二十几个已经是耗费了很大的力气铸造而成赵桓原本不知道宋朝已经有了火器偶尔看到就很感兴趣让人试炸一个后更想大规模的量产。只是这种武器要求实在太多制造费时需得大量工匠协同努力方能制成一个。如果要量产非得动员极大的物力财力方可得不偿失赵桓只得放弃。 至于改良这种火器甚至明更多的更强的火器则赵桓想也没有想过。他一不是理科生二来宋朝完全没有这样的工业能力想用火器与敌作战等造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火枪时只怕早就被敌人赶到崖山去了吧。 “哎哟。” 一个民伕肩头重了一箭身子一斜木笼中的黑色铁球猛然一滚吓的在场的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康承训铁青着脸眼看着人手忙脚乱又将万人敌稳住。他立时令道:“点火扔下城去。” 城头的喊杀声渐渐有些平息下去摧锋营左冲右杀虽然已经耗了很大力气也开始有严重的死伤却是成功的遏制住了敌人往上冲的势头。 众人急忙将引线点着然后将木笼抬起往着城下敌人最多最密集的地方扔去。火药引线在空中挥洒出绚丽的火花待落到半空时砰然一声巨响整个铁球被内置的火药炸开化身几百个飞运转的铁片乱纷纷打在下面金兵的四周。 随着第一个万人敌的炸开其余十几个也在城上各处扔下一阵阵火药爆炸的巨响6续响起铁片四散飞开的利啸更是此起彼伏而相伴而来的便是城下金兵的惨叫哀嚎。 与这些火器的杀伤来比其实远不如城上弓弩除了当其冲的倒霉鬼离的稍远一些铁片的度一减危力就小了许多至干出巨响的火药爆炸更是不能伤人。然而金兵原本就是蛮夷部落文明程度很低哪里曾见过如此怪异的武器每一个万人敌出的巨响都好似敲打在城下金兵的心头令他们气沮不已。 再加上城头投入了最精锐的部队局面为之一缓万人敌投过之后城下金兵的士气下跌随着爆炸声响开始有人往后退去。 在阵后指挥的金军将领知道一不可为士气一挫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振作这样的攻城法死伤很大完全是靠着士兵的血气和武勇方能如此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暂且退兵。 后阵令旗招展城下的金兵一面开始缓缓后退一面与城上的宋军对射掩护着最前面的登城部队。这样且战且退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全数退出宋军射程之外。 待他们全数退尽城头宋军欢声大作挥刀持矛向着不远处的金人大叫痛骂不少人泪流满面倚靠在满是鲜血的城头想要喊叫却是不出声。半日苦战城头宋军全力以赴死伤惨重之极待敌人退去方才惊觉自己犹在世上此中滋味只有这些城头的幸存者才能体悟。 康承训只看到敌人当真退却却只觉得双腿软差点儿站立不直。他也顾不得检点死伤便立刻到得赵桓身边向着赵桓单膝跪倒奏报道:“陛下敌军退却。” 赵桓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欢喜只是自城楼高处看向城外看到一队队的金兵在长官的呼喝下重新整队虽然不少人满脸血污不过阵势不乱手中兵器兀自在手整队后坐下休息也放在身侧随时准备拿起。 他心情沉重向着康承训道:“若是过一个时辰敌人如此这般再攻一次还能守住么?”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16) 康承训只觉得嘴巴干有心要让皇帝欢喜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只得老老实实答道:“不可以。” 赵桓又道:“他们死伤也很惨重而且士气已跌难道还能如适才那样拼死狠攻么?” “敌人的将领经验丰富还是在金太祖灭辽时就相随羽翼身经百战麾下士兵也是悍不畏死适才不是万人敌建功只怕光是摧锋营和班直侍卫也未必就能挡住。现下他们退下不过是让士兵稍作歇息整顿其间将领们自然会给他们鼓气而金兵凶残好斗万人敌只是出其不意才能取得奇效就是再用也不会如适才那样了。” 康承训顿了一顿苦笑道:“况且我们也没有了。” 赵桓点头道:“热油和檑木石头也不多了吧?” 康承训答道:“正是。仓促之间准备不了许多。长安被攻破一次陛下至此之后也是以整军备战为主城墙修好后诸位大人和咱们都没想到长安会突然被敌人包围种种器械俱未准备多少那些石块檑木还是昨夜仓促间准备。敌将久历战阵咱们的情形他们也必定了然于胸是以一会军士们体力()和士气恢复想必会要再来强攻。” 赵桓心情深重留在长安死守是他的主张现在不过一个上午过去他隐然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些鲁莽。 原以为凭着城中几十万百姓和禁军将士敌人虽然有几万人凭着坚城也必定能挡住。而激战过后看到那些训练不足战法不精的厢军士兵们的表现他方才明白士兵不但要训练而且要经历过这样残酷的场面才能说的上是精兵。 适才敌人攻城宋军自上而下。才堪堪与敌人斗了个平手若是在野战平原城头这一万多宋军不是敌人的一合之敌。 他信步向前凭楼远眺。 原本是飒爽秋日此时却只觉得冰风刺骨。 绵延十余里方圆的土地上伏尸处处断臂残肢连同断矛残箭横亘眼前。一阵秋风吹过将一面斜插在地上的金人军旗吹的猎猎作响。黑与红动与静极目望去只觉说不出凄凉与残酷。 默视良久赵桓终回转过身向着康承训道:“我军折损不少朕在这里听得人报胡斌和朱绩已战死。朕心中着实难过。且去探看一下将士。一会等张浚他们来了再说守城的事。” 他当先而行康承训等人紧随其后。向着城头而去。 最外围的是最后交战的摧锋营与班直侍卫一见皇帝来了各人急忙起身。 赵桓向着满身备污的易青摆手道:“不必如此了战场之上甲胄在身。” 易青满头满脸的血渍显然是冲杀过后的结果他也顾不得去擦洗待赵桓说完便咧嘴一笑答道:“礼不可废。陛下披坚执锐亲临战阵臣等怎敢无礼。” 赵桓立身在满是血污的城头放眼看去一个个疲惫之极受创累累的士兵就这么跪伏在自己身前一具具尸体就这么趴伏放卧在城头四处血水和着将士的泪水犹自散着热气。 他心中感动之极刚刚如果还有些做作。待看到此情此景脚底还沾染着将士的鲜血时哪怕他心如铁石也再把持不住。 “好生收敛阵亡将士的尸一个个的记清姓名等长安侥幸守住了朕一定要为他们建祠立碑亲自祭拜朕的子孙亦要如此世世代代永为垂例还要由官府养起他们的家人不愁衣食!朕要让世间的还汉子知道为国捐躯者则必享国家血食国士为国则国家必不负于国士!”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快都是自自己的内心因此饱含着激昂与悲悯的情绪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待这一番话讲完城头四周寂静无声良久之后先是康承训等高级将领跪倒在地然后在场所有的宋军将士一并跪倒各人双眼含泪一起道:“陛下如此体恤将士臣等纵是粉身碎骨亦不能报必定死战到底绝不会让长安陷于敌手。” 赵桓挥手示意让各人起身然后上前几步亲手将康承训等禁军大将扶起只道:“一会金兵再攻还赖诸卿戮力死战若是侥幸守住则将来诸卿必定可富贵与共之朕绝不食言。” 他此时心情激荡又是心疼一直随侍自己的殿前司大将的死伤损失又觉得自己死守长安的决断有些轻率其实信心已经并不很足在与众人说话时无意中连用侥幸一词便是明证。 康承训亦未觉他被赵桓适才要祭祀军人奉养遗属的话搅乱了心神自五代以来军人形象越来越差国家如此天下百姓亦是如此若是赵桓的话当真实行军人地位便可以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怎么能不叫他激动非常。 听得赵桓许以富贵他下意识的答道:“臣等被陛下视为腹心安敢在此时寄望将来富贵臣等别无他话唯以此身在这城头以血肉报效陛下便是。” “好。”赵桓含笑点头扫视着城头各处只见无数百姓开始上城运送着各式物资又有人开始将死伤将士搬动运送下城城头上下无数身着青衣的百姓上下忙碌搬运着一截截的木料硕大的石块箭支、武器、他们或许是书生文人或者是街边脚夫到得这个时候无论为国为家都只能抛却一切身份尽着全力协助着城头的军队守住长安。 就在城角不远处一幢幢房屋被夷平拆毁就是为了房顶的几根木料而房屋的主人并没有怨恨谩骂甚至卷起衣袖拆的比旁人还要起劲。 而烟尘大起之处指挥着民壮的正是枢密使张浚他只穿着灰褐色的长袍头戴软帽腰跨长刀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率领着枢府上下统一指挥着城内所有的民壮。就在他不远处有着精选出来的两三万人的精壮男子身上穿着形色不一的衣袍手中拿着七拼八凑得来的各式武器正在乱哄哄的列队而几十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禁军军官正在大声训话向这些人传授着最简单的格斗技巧以期望他们在一会上阵搏杀时能在丢掉性命之前尽量的多杀伤敌人。 各级军官心里都是明白百姓没有经过训练此时凭着卫国的热情和对皇帝的忠忱之心愿意上阵作战而一旦真正接触到残酷的战场景象则很可能因为几个人的崩溃而影响全部所以只得尽量多鼓动宣讲又将民兵分成几部一部一部的上城消耗敌军而不是一拥而上以防止突然出现的慌乱导致全部溃散。 赵桓眼看此景心里的信心却并没有增加多少。这些紧急征召的民壮只有一时之勇而没有军人的坚韧格斗技巧倒也罢了在战场上百折不挠看着同伴人头飞起鲜血四溅而若无其事的沉着坚毅却不是一时的血气之勇可以得来的。 只是宋朝还不禁百姓习()武和携带弓箭民间虽然鄙薄军人仍然有些上古汉人的尚武遗风是以强敌来攻百姓商堪一用。 若是到了明朝那些彻底堕落的汉家后人被几个清兵就能撵的几万汉人抱着鼠窜的无胆无能无用之辈在扬州面对屠杀却不敢反抗眼前的这些宋人还尚且称得上是汉家儿郎。 他正自沉思看着眼前的大臣与武将们竭力安排准备抵挡敌人的下一波进攻耳边却突然有人道:“陛下适才说侥幸才能守住长安以臣之间长安必定可以守住无需言是侥幸。” 这人的声音很是陌生却不是赵桓熟悉的大臣或是身边的武将和卫士他讶然转身注目去看却只见一个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正跪伏在自己身前看皇帝拿眼看他却也不慌赤脸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微笑却并不言语。 赵桓看他神情却显然是对方认得自己只是他在脑海中搜索半天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因此并不敢先说旁话只得道:“你说长安一定能守住是何道理讲来。” 那道装男子先是面露诧异之色然后只得低下头去碰一下头答道:“这也并不是臣的见解是臣的小友所言若是陛下想知究竟可召他到这里询问便知。” 因着城头战事紧急又都是忠忱的军人和大宋百姓赵桓的身边只留了十几个侍卫赵桓又一直混在军人和来往运送物资的百姓中间就近观察是以这个道人打扮的百姓竟能混迹到皇帝身边。 而此时听了皇帝与他的对答显然是皇帝并不认得此人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因对方是来献计便留着几分客气只用身体在这人与皇帝中间隔开然后向他道:“枢密使张大人就在城下你这汉子好不晓事竟然敢混到陛下身边胡言乱语。若不是这个时候一定拿问治罪。”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17) 话音未落康承训转回头来却是愕然道:“姚将军原来是你。” 那道装男子听得他说话抬头一看便笑道:“原来是康将军当年东京一别可有三年多没见了。” 康承训点头道:“当日我跟随陛下北狩听说你一夜跑了几百里然后便出家不问世事。前次刘光世造乱临安能守住也是你的功劳为什么不肯奉诏来见陛下今天才出来。” 他们一问一答早听呆了赵桓身边的少年侍卫他们虽然年纪轻轻到底班直子弟是军将世家康承训与这道装男子的对答对方显然就是当日守卫东京曾经夜袭金军的宋军大将姚平仲资历威望都仅在当年的西军主帅种师道之下是诸将之。而几年时光下来当年老将星散没落此人自临安献计平刘光世后名声再起却教这些班直子弟如何不能知晓。 听得是他各人便不再驱赶只是面带敬意退向一旁。 姚平仲倒也不在意他们如何只是心中奇怪为什么皇帝看到他竟似全然不认识一般一面与康承训对答一面拿眼打量赵桓却明显正是皇帝本人哪有差错。 赵桓此时也知道有些不对姚平仲不比吴玠等人纵是见过也可以推说忘记帝王身份记不得中下级的军官并不打奇怪倒是这姚平仲是当面的西军援助东京的副帅如果说皇帝并不认识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略一沉吟便仍然不叫姚平仲姓名只是皱着眉头又问道:“你适才说有人可助朕守住长安且宣他上来一见。” “是臣这便去叫他上来见过陛下。”关乎守城大事姚平仲也不敢怠慢。只得放下此事转身便下城而去。 康承训知道此事要紧。看姚平仲不紧不慢的沿着城道往下而去。急忙挥手十几个禁军将士急冲而下夹着他加快脚步急步而去。 过不多时一个腰带佩剑的白衣儒衫青年紧跟在姚平仲身后。在众禁军的簇拥之下。到得赵桓身前。 这青年身形高大几近两米陕北汉子虽然身形都不矮小在这青年身边仍然是都矮上一头。待得到赵桓身前虽然跪下行礼却仍然让人觉得身形高大壮硕。让人暗自赞叹若不是此人一身儒衫只要换过禁军服饰就是一员威猛的大将模样。 赵桓亦是如此觉得只是待对方行礼过后抬起头来时才现身形虽然高大脸型却很柔和秀气加上眉宇间的书卷气却又让人觉得对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饱读儒生。 这青年便是虞允文行礼过后抬头正好赵桓拿眼看他他微微一笑低下眼皮等着皇帝问话。 只是这一瞬间赵桓却看到他眼中波光闪动灿若晨星。 对方而是不到无论风度气质甚至连眼神中表现出来地气度智慧都已远过常人。这虞允文在历史上赫赫有名是以一人挽救南宋偏安局面继续保存的千古一人赵桓自然明白。只是就在眼前看到这个以智计和机变名垂青史的大名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欢喜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是的对方抬聪明了纵然是自己论智计才学也不在常人之下脑海中还有千多年的历史和古今中外的各门学说当着眼前这人的时候仍然感受到对方那种独特卓的气质所带来的压力。 天才唯有天纵奇才才有这样的光辉。纵然他还是寻常白丁纵然他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纵然他跪着而皇帝站着然而锥子终究会扎破口袋天才也绝不会因着时势或地位的变化不同而被遮掩住属于他地那一份荣光。 只是虽然如此对方的身份和地位也决定了他只能效忠自己效忠于这个王朝他的智计光辉也只能唯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赵桓心中不免小小得意便在脸上露出小小笑容竟是亲手将虞允文扶起笑道:“前次你在临安的事朕已全数知道今日至此有什么良策有以教朕?” 因着太看重对方的才学赵桓不但不提姚虞二人不奉诏的事连在语气上也是客气非常远远不同与对平常大臣。 自然这也是因为对方还是白身并不是他的朝中大臣的原故。 虞允文虽然聪慧远过常人到底经验不足被赵桓如此一弄心中感动连忙又一旁才顺着赵桓手中的劲道站起身来喃喃答道:“臣离临安后便与姚兄一同考察京东京西河东各路的情形已是决意来长安为陛下效力只是臣年轻历浅不比姚兄是以禀过老父之后打算留在长安报名今年的秋试得了功名后再为陛下效力却不料金兵骤然来袭臣经临安一事于守城已有些心得此时也顾不得避嫌只得冒昧自荐不恭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这一番话说得赵桓当真舒服对方又解释了为什么不肯奉诏又很是谦抑不肯接受自己过于客气的问话年纪虽小城府应对已经远过于常人。 当下顺着他话头狠狠瞪了姚平仲一眼向他道:“虞允文尚且知道此时是国家用人之际他一介白身年纪轻轻还一心效命于朕这就更加难得。倒是你身为国朝大将当年的事不必提其过在朕不过君臣无狱你不晓得么!” 他所说的君臣无狱是一句儒家有名的话乃是说君臣之间没有是非对错做臣子的不能怨恨皇帝根本没有官司可打。 这姚平仲当年献计不为赵桓所用兵败后一心避世官府朝廷数次征兆他只是不理临安一役后皇帝亲下诏书征召还是不理。是以赵桓此时拿这个名头斥责也属应当。 待他说完姚平仲方才知道皇帝适才为什么不理会自己他急忙跪倒用极其诚挚的语气答道:“臣自东京陷落后便心灰意冷这原就是不对陛下卧薪尝胆自北国千里迢迢逃回臣得知还心中怀疑不肯即刻来陛下身边效力更是不该临安事后臣有意保有白身好便宜行事却不理会陛下此时是用人之际没有奉诏臣当真该死。不过自陛下一意与陛下交战绝不再以中华上国侍奉小国之后臣就很是敬服陛下绝没有以当年的事记恨埋怨陛下陛下若是不信可将臣明正典刑臣死而无恨。“ 赵桓静静听完终点头道:“你在靖康二年时怨朕也属应当。现在既然愿意出来做事往事不提也罢。你且退到一边让虞允文说话。” “是。”姚平仲与皇帝揭开往事过节又亲眼看到皇帝的模样举止果然与往日当真不同一举手一投足问话对答没有当年的那种孱弱和阴冷二十自信中待沉稳亲和中又有君王的霸道和坚毅与往日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他心中熨帖知道今日决断很是正确便静静看向虞允文等着这个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的青年英才向皇帝陈说此战关节。 却听虞允文向赵桓道:“陛下不肯轻离长城坚城避难川中当真是英明之极。以臣之间敌人精骑进犯所领将士都是金国精锐又多是马匹陛下若是就到逃走很难不被对方追到而以敌人之勇悍禁军将士与敌野战则很难挡住敌人兵锋护住陛下安全。” 他顿了一顿想着康承训等人抱以歉意一笑只见众禁军将领虽然脸色难看却是无人反驳便知道自己所说的虽然难听却是各人都认同的事实。 便有侃侃而言又道:“只是陛下没有料到坚城之下敌人悍不畏死以简陋仓促造就的云梯四面围攻到处攻打到底对方士卒勇悍善战长安又非比当年盛唐时可比小了十多倍城池矮小城内禁军又是太少顾此失彼虽奋力苦战还是差点被敌人一攻就破城。” 赵桓点头道:“确是如此还是朕太轻敌只想着金人远道而来轻骑薄城急而难下却不想竟会如此凶恶非身临其境当真难以想象。” 虞允文微微一笑用自信的语调道:“不过气可一而不可再只要咱们再守住一次敌人想再攻入城内则绝无可能。今晨至午一战咱们虽然死伤惨重可是敌人损失更大我看他们旗号此时并没有真正能镇住场面的宗师元帅在只要再不顺手则敌人必起内乱不必再战在城头看着他们退走便是了。” 赵桓自然也明白其中关节只是听他说了半天还并没有提到如何守城因此向着他急问道:“然而敌人正在修整一会来势更加凶狠何以御之?” 虞允文收了笑容躬身一揖正色道:“办法自然是有只是要陛下敢于行险才是。” 第五十二章 潼关大战(18) 见赵桓不语虞允文便又继续说完应对之策因着太过行险他心中不安脸上也是显露出来。 皇帝毕竟是皇帝如此冒险想来也不会同意。若是因着此策责怪自己倒也罢了若是再连累了姚平仲那才当真不妙。 他这应对之法是自己苦思而得连姚平仲也不晓得是以听完之后也面露吃惊之色。 见虞允文露出担心的神色姚平仲便向着他微微摇头示意对方不必放在心上以他二人的交情共同进退便是功名利禄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城头之上只是一片寂静。 康承训双手冒汗紧握一起他有心要训斥这个敢大包天的青年儒生却见赵桓面露沉思之色知道皇帝很是意动而自己思来想去这虞允文的计谋虽然太过行险却也不失是一着妙棋。 良久过后赵桓终于点头向着虞允文大笑道:“好的很非你虞某人不敢出此策虽然行险不过今日局势如此于其懦弱而死不如行险一搏纵是死了也更痛快一些!也罢朕就允了你此计且暂授你长安防御使一职由你全权调配人马甚至城头将士亦由你来调配便是。” 他如此爽快答应虞允文倒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先答道:“臣如何敢当臣不过是一介白身纵是献计还需由陛下身边的大臣来执掌此事才对。” 赵桓摇头笑道:“非常时行非常事有什么不能当的。临安时你便帮着苗刘二逆守城建了奇功。朕早就要重用你。而今日献计又全是你的主张自然是要由你来全力施为才对。” 见虞允文仍不答应赵桓又道:“怎么你不敢么?若是不敢如何敢在朕身前饶舌!” “臣有何不敢!陛下有命臣岂敢不奉诏!” 虞允文到底年轻。被赵桓一激却是忍耐不信当即答应下来。见赵桓面露赞许之色便又忍不住向皇帝道:“陛下当真是非常之主能行此非常之事。长安、潼关大战。我王师必胜陛下也必定能名垂青史。” 赵桓苦笑道:“现在不过是坐等着挨打还不一定能抗的住。等过了这一关将金人撵回辽东那时候再来颂圣不迟。” “是。” 虞允文用着极漂亮地潇洒身姿向着赵桓行了一礼极是干脆的收回了话头。 适才称赞赵桓的话纵然是当真出自内心。象他这样受过严格儒家教育又很傲气的年轻人是不肯说也不屑说的。 既然皇帝命他为防御使城内所有兵马自然也就归他调配。连带康承训身边的十几个近卫和赵桓仅余的班直侍卫。也全数调拨给他指派。 “知会枢密使张大人一会令民壮上城不要给刀剑只配长枪、铁矛等长兵有善射者领取弓弩与射手一同射箭。” “是。” “命人不必再搬取石块檑木。多取火油、棉布上城。” “是。” “多调大盾不必疼惜库存有多少便取多少来。” “是!” “令蒙古骑兵全数到城门下集结。命人悄悄搬开堵住城门地沙包石块!” “啊?” “去!” “是。” 虞允文虽是一袭白衣调派之时。却是挥洒自若泰然处之。在他的感染之下就连城头四周围绕在他身边的各级军将神情脸色也是轻松了许多。 张浚等人虽然不明白城头下达的指令是何用意不过皇帝就在城头各枢密又负责提调民壮大事不及上城询问只得一一照办。 倒是搬开城门处的沙包石块守门地士兵无论如何不敢答应只到赵桓令人持节前去宣谕这才打开。 待那些堵门的物事被一样样的搬开几十名守城门的士兵一个个变的脸色白虽然深秋时节天气凉爽却是满头大汗。 不管城头情形如何紧急这堵死的城门总是给人以相当的安全感一待搬开则这木制包铁的城门就好比纸扎地一样一撞就开。而在它身后原本被庇护的人们就感觉是被人除却了衣袍赤身**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安与惶恐的感觉。 赵桓得知此事不惊反喜向着虞允文笑道:“果然不出卿所料不但敌人想不到咱们居然敢开城出击便是咱们自己人也是断然想象不到。” 虞允文洒然一笑答道:“正是如此兵法之奇就是出奇不意就是要想常人所不能想亦不敢想方可成事。” 赵桓含笑点头以示赞同。 其实他看过明史知道朱文正守洪都时陈友谅六十万人昼夜不停攻打城池几次差点不保攻大将邓愈守的抚州门时城墙竟被大刀砍断若不是邓愈当机立断使用火枪手打退敌人又一面下令修补城墙凭着多年战场搏杀地经验临危不乱就在箭雨纷飞之地强令士兵顶着箭矢修好城墙这才堪堪守住极是危险。 然而陈友谅部主力在攻打大将薛显把守的章江门时那薛显极是悍勇竟然打开城门带着骑兵直冲而出将全无准备的敌军打的落花流水攻城一方兵力极多反而在这一段吃了大亏此役过后自洪都战完也没有人再敢来打这薛显一段城墙的主意。 所谓胆小的怕胆大地胆大的怕不要命的就是此理。 正因为知道这一段公案赵桓在虞允文提出来开城出战地主意后便立刻应允。而与此同时却也痛恨自己好歹也看过二十五史真正遇事时却并没有化知识为智计。 正说话间城池对面数里开外的金兵已经准备完毕经过一个多时辰地修整吃饭喝水以及金军各级将领的鼓动再想到抓到宋帝后的好处破城后可以尽情杀掠强*奸的刺激数万金军在隆隆鼓声中缓缓站起先是列队然后依次排开在有节奏的鼓点声中向着城墙进。 其实不待动员这些如同凶兽一般尚未开化完毕的野人似的军队有着寻常军人难以拥有的坚韧神经就在他们眼前是几千名战死的同袍在城下是他们丢弃的军旗几十架损坏的云梯有的散了架子倒在城下有的还有半截静静的趴伏在城墙上。 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道并不能使他们害怕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们。距离城池越近城头宋军也可以看到他们的脸色。 没有害怕没有惶恐只有盛怒下满带杀意的暴虐脸庞。 城头宋军的鼓声亦是响起不需动员不需言明此战的重要性无数还满带疲惫和伤感的禁军将士手中或是持盾拿刀或是紧握弓箭默然伫立在城碟最前等候迎接着敌人第一波的凌厉攻击。 床弩出的吱呀声又复响起嗡的一声开始有弩箭射出向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疾飞去。开始尚未射中待稍近一些巨箭射入人体的沉闷钝响开始响起相随而起的还有被射中的敌人的惨叫哀嚎。 更近一些弓弩手开始射击无数张弓箭一同拉满放出箭矢破空时带起雷鸣一样的劈啪巨响。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越浓烈。 再近时金兵的射手开始还射城头上先是飘来稀疏的箭雨然后越密集开始有身上不曾披甲又没有被盾牌护住的民壮中箭或是默然倒地或是一时不死然而伤的极重出一声声低沉的呻吟。 金兵开始在极近的距离冲锋弓箭手还射的越密集有不少箭矢射在城碟上将青砖建造的城头射的坑坑哇哇石粉乱溅。 地面好象在颤抖而城头上的宋人好象在大海上飘泊的一叶孤舟被涛天的海浪冲涮的四散摇晃。 无数人脸上变色手在颤抖区区几万金国精锐的女真战士在他们孤注一掷岂图一战破城时所散出来的勇力和杀意竟是如此可怕如此凌厉。 他们开始冲向城下架起完好的云梯还有少数的钩索因为城墙矮小也被抛掷到城头抓在城头牢靠后便有身手矫捷的女真人口中含刀双手攀索向着城头爬去。 此时此刻唯一面不改色在风暴中心面色不变的唯有赵桓等寥寥数人。 虞允文站在城楼门边回头看向适才与自己说话的皇帝只见对方神色不动见自己转头去看还微微点头示意以示无碍。 他心中又是敬服又是激动见着百姓民壮中有人惊慌便厉声喝道:“传令下去有人敢擅退一步者立斩!告诉大伙此时退一步城不可保敌人进城必然屠城多想想家中妻儿老人挺着死也好过跪着让人斩头!” 说完便挺身向前密切关注着城头情形。 火油被浇漓而下空气中传来人肉焦熟的味道因着准备不多还有自城中百姓家中征集来的棉被衣物也被沾染上火油丢在城脚下。 一时间长安城上浓烟滚滚烟气熏人竟是不可视物。 第五十二章 潼关大战(19) 一架架云梯在烟火中炸裂散开连同梯上的士兵一起轰然倒地更多的云梯架起竖向城头。 虽然这些云梯做工简陋甚至就是用木段捆绑而成然而只需靠到城头一队队的金兵就顺着这简陋的云梯蜂拥而上。 刀砍斧劈箭如雨下。 顶着城头宋军的压力一队队金兵或是强攻或是寻着城防间隙之处攀爬而上。只是与上次不同等打破城头宋军的第一道防线后在正规的禁军和厢军之后还有手持长枪铁矛的民壮他们并没有被安排到第一线抵挡登城的金兵而是站在禁军身后每数十人接受一个禁军的指挥一待看到有金兵突破上城就几人几十人一起举矛齐刺饶是金兵悍勇过人只是城头民壮人数众多又并没有与金兵在第一线接触手中使用的又是长枪铁矛这样的长兵一声令下成百上千支铁矛戳将过去零星上城的金兵不及反应就又被挑落城下。 如此一来金兵越吃力苍促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登城器械以下往上又不能完全压制住城头的弓弩手顶着箭雨登上城去就得面对身着厚重铁甲的禁军过得这一关还得再面对如林一般的枪尖矛头几次接触下来城头上下已又是尸山血海死伤惨重。 城头情形如此完颜撒离补脸色铁青接连下令只道:“不准停顿不得后退士卒退则斩士卒谋克退则斩谋克猛安退则斩猛安!” 此次出征他是资格最老的万户宗弼命诸将听其节制。若是失败而归他的责任最大是以他的决心也最大哪怕就是把他属下的三猛安的士兵打光他也不会下令后退半步。 烽烟滚滚战鼓如雷在完颜撒离补的严令之下他麾下的近万将士不停向将直冲城下并不敢稍有迟疑或后退。 如此强攻。折损甚巨前方的军官心疼属下士兵地折损不住骑马赶往完颜撒离补身前。请求哀告道:“万户大人。给咱们留些人手吧这样攻下去只怕就算打下长安您的心腹手下也剩不下来几个了。” 尽管他们声泪俱下完颜撒离补却是不为所动只是铁青着脸。怒斥道:“打下长安是所有女真人的事我的儿郎就算死光了又如何天下都是咱们的了!” “只怕别人不这么想!” 他手下资格最老的猛安折鲁乌合怒声道:“你看看除了咱们女真人还在拼死狠攻那韩常所部是怎么打的。拖沓懈怠不肯真正卖力咱们有好几次机会。都是因为他们不肯狠攻在这部汉军所攻的城头。宋人压力最少抽调了不少兵马到别的地段这韩常到底是个汉将依我看他心里根本向着宋人皇帝不肯真正出力。” 完颜撒离补心中了然其实除了他所部兵马一直狠攻损伤最大外只有完颜活女一部也是如此其余撒八等人并没有如此拼命而是在尽量减少他们所部的损失所以只有他和完颜活女地损失最大。 只是他们也是女真万户自己麾下的这些将军也是滑头并不肯直接指斥而那韩常是个汉军万户虽然其实还算卖力却仍然被女真将领指责鼠两端不肯当真出力。 他心中稍一衡量也知道自己拿女真万户没有办法便先止住诸将的话头只是召来传令军官向他吩咐道:“你过去知会韩常让他再加把力若是还这样懈怠我一定会禀报都元帅将来重重治他地罪!” 说罢长出一口闷气又严令自己麾下地将领到前方督战一定要在这一战就打进长安。 韩常的汉军人数只是六千余人是诸部中最少的自渡龙口以来前锋是他殿后是他这两天准备登城器械做的杂活最多的也是他的麾下士卒。而原本在完颜宗弼帐下时他地汉军因为跟随女真人很久甚至不少将领都穿着女真衣袍说一口流利的女真话而且战斗力极高而且军中掳来的民壮和签军很多更是用不着他这样的精锐骑兵部队做这些苦活。如此一来他心中怨气极大对完颜撒离补等女真万户极为不满昨日有那到城下耀武扬威的举动也确实是要一吐胸中闷气。 待到今日决战他麾下人数最少负责地地段却是很大而且是宋军城楼附近什么床弩。投石机弩机火油弹万人敌檑木滚石都往他部下的头顶招呼受创很重损失极大。等战事不利各部退下去休整时他检点人马竟是损失了一千多人在各部中损失最多最惨正自光火麾下士兵却又被抽去制做云梯甚至各部伙头军不足也让他的士卒去充役。他前去寻那些女真万户理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且又不与他翻脸只是嘻嘻哈哈浑然不把他这个万户当一回事更是令他胸闷不已。 唯其如此他地性格却是遇挫则强虽然下午攻城时压力更大敌人的手段更加阴狠地多他却下令部下拼死强攻论起损失其实还在完颜撒离补之上。 待完颜撒离补的信使传令赶到时韩常因为靠城太近一床淋了火油的棉被顺风直飘堪堪落在他的头上一时间浓烟滚滚火虽不大又很快被他身边的亲兵们扑灭韩常的头和胡须却被烧掉了不少看上去狼狈之极。 那女真军官也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看到这个万户如此模样竟是面露笑意并不掩饰待韩常回过神来他明知对方懂得女真话却仍然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将完颜撒离补的话一字一顿的交待清楚。 见韩常铁青着脸并不言语那军官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嘻嘻行了一礼一面小心躲避着城头射下的箭矢一面急忙打马往后方驰去。 韩常尚未说话他的亲兵头目却是气愤不过怒道:“大帅这女真狗当真不是东西故意这么着传令是有意要折辱你若是刚刚大帅稍一示意咱们就将他拖下马来狠狠抽一顿鞭子再说!” 韩常只不言语先是往后退却待稍觉安全之后才阴沉着脸道:“他倒不是有意侮辱我应该是体悟到了完颜撒离补的意思才故意这么着行事。” 他说到这里并不肯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身为燕人军将世家自他的祖辈就世代为将其父也历任辽国的上将和金国的万户虽然是给异族卖力却是风光得意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他身为主将若是将自己吃亏的事说了出来只怕在名声和将军威严上都大大的受损。 完颜撒离补一面不顾损失拼死做战一面又派人指责他做战不利。这样不管长安是否能破他上可对几个都元帅交待下也可以不得罪其余的女真万户若是此役当真失利则一定是所有的女真万户众口一词将责任全推给他这个汉军万户身上。 他心中明白对方的打算虽然怒极此时也是没有办法。几个都元帅本身亦有矛盾这完颜撒离补和完颜银术可两人都是完颜宗翰的心腹跟随宗翰多次出征对宗弼并不如何服气。真正算的上是宗弼心腹的眼前只有完颜活女和自己两人而已。想到这里他摇头苦笑完颜活女虽然是完颜娄室的儿子却是完全没有乃父的睿智此时虽然卖力苦战却是并无章法对军中的异样也全无感觉反而经常被完颜撒离补等人唆使着和自己过不去当真蠢才。 原本是想暂且与这些女真人敷衍将来见了宗弼再言其它谁料对方如此行事战还没有打完就计较着先暗算自己。 韩常面露冷笑眼看着几个女真士兵登上城头底下一片欢呼几支长矛斜刺过来将那几个女真人挑落下城扑通几声闷响过后三军气沮。 他下定决心知道这样打法就算打下城来也要将自己手中的军队拼光。既然对方已经责备自己攻城不力不如保存实力将来也还有说话的本钱。若是此时仍然不顾死伤强攻那可真是再傻不过。 决心下定他便悄然下令命自己所部兵马不必攻城太急第一波到城下的部队死伤太重可以先撤回来休整。 军令一下到得前头却是变了模样不但那些伤兵太多的部队往后撤去其余正在攻城的也是心存犹疑立刻停住脚步只是机械的挡住城头的箭雨躲避着烟火石块看到有不少士兵后撤甚至那些没有受伤的也开始悄悄挪动脚步往后退去。 “时机到了!” 城头的虞允文自然不知道对方高级将领的这些勾心斗角阴谋伎俩只是他嗅觉灵敏已经觉城头变阵之后敌人开始顶不住压力不但不能大批登城反而有小股敌军压不住阵脚开始有后退的迹象。 敌人军心不稳此时不出却又更待何时。 第五十二章 潼关大战(20) 随着他一声令下高大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蒙古百户合勒、赤那人在前三百蒙古骑兵和三百禁军骑兵在后盯视着城外黑压压的金兵大阵。 “杀!” 合勒先将手中铁矛一挥当先冲杀出去。当今之世论起嗜血和悍勇只有来自草原的恶狼可以完全不惧来自白山黑水的女真人。 在他身后六百铁骑如同旋风一般随着他一起疾冲而出几百支铁矛上下翻飞已经将城门附近几百汉军杀散。 “败了女真狗败了!” 与这些冲杀出去的蒙古骑兵相同配合城头几万人开始一起呐喊声音盖过了隆隆的鼓声。 浓烈的火光和浓烟深处几百身着红色战甲的骑兵开始向火一般烧掠着沿途一切敢阻拦他们的敌人。 灸火般燃烧当者辟易! “砰!”赤那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一下子将一个小军官的头盔和头盖骨打的稀烂血水和脑浆飞洒溅出抛洒在天空中然后又稀稀拉拉的落在那些目瞪口呆的金兵的额头上眼中鼻端嘴唇。 杀人者人恒杀之报应不爽。他们杀多了孱弱的宋军没有抵抗力的百姓待到此时看到狞笑着又挥起狼牙棒的赤那时那种如同地狱凶神一般的狞笑一瞬间击跨了这些号称是百战雄师地强兵。 “跑啊!”不知道是谁先在喉咙里叫了一声。然后汇集成声浪几百几千个汉军倒转脚头向着后方拼命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有被蒙古骑兵追赶到的有的人稍加抵抗便又立刻扔下武器投降有的反应稍迟要么被戳个透心凉。要么就被一棒敲个稀烂。 韩常浑身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他知道是适才的命令先乱了阵脚乱了自己部下的军心所以在对方一冲出来砍瓜切菜般杀出了城门口后其余的军人不但不相着抵抗反而立刻失去战意拼命奔逃。看着潮水般涌将过来的部下。他极痛苦的闭上双眼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军令军法的威慑都不再管用。唯今之计只有拼命奔逃了。 “逃吧。”韩常苦笑连声传下令去。然后转身便走倒也痛快。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要先走一步到完颜宗弼那里陈说战事辩明责任。 他身边地几十个亲兵将他簇拥在阵中也不管身后乱军如何。直往东面逃去。 在韩常所部右侧就是完颜撒离补的部队韩部一乱。又将他们的队列搅乱战阵之上。哪里看的清许多烟尘滚滚处只见已方友军张牙舞爪拼死逃将过来后头不远却是满脸凶像的蒙古骑兵紧追而至稍一迟疑就是一矛刺来将人挑到半空还兀自哈哈大笑众金兵原本就有些气竭不想冲到城下送命此时看到对方有骑兵杀出竟好似有了借口一般各人乱哄哄掉转过身与先溃败下来的汉军一起拼命向着后方逃去。 合勒等人先冲破了两部兵马趁着对方混乱又鼓起余力将完颜活女等部冲乱混战之中完颜活女还中了一箭当即昏迷手下亲兵拼死将他抢下簇拥着逃开。 这些金兵原本全是步兵分开了几千人将马群散开四处寻找草料若不是深秋时节秋草肥茂这几万匹战马的草料都很是问题。虽然如此还是很嫌吃力无奈之下只得将战马分开饲养只是不料想城池不但没攻下来还形成了这种溃败奔逃的局面几万金军拼命逃跑回到营中寻找战马却只有一万来人成功跳上战马跟着高级将领身后逃开至于其余金兵慌乱中却是不及寻马只得撒开双腿跟在幸运地伙伴身后相随逃去。 城上宋军亦是步兵且又疲惫之极虽然看到对方溃败但是出城后只追赶了两三里路杀死了几百个零星落后的倒霉鬼在对方的拼死反抗之下还是有不少人又战死而蒙古人凶悍绝伦竟又狂追了几十里将那些好不容易汇集一处地金兵多次冲散而对方军心已乱虽然败退时比宋军的纪律要好遇到敌军来袭也能稍加抵抗给追击的蒙宋骑兵造成了一定杀伤只是一方是慌忙败退没有指挥一方是趁胜追击勇气十足被追到地金兵大多无心抵抗稍做接战就又继续逃走。 如此这般三万多金国精骑弃马步行后竟被六百多蒙宋骑兵撵兔子一样赶了几十里地倒是先逃开的骑兵重新集结回来接应赤那和会勒等人看到对方已经重新有了建制知道兵力相差太多远远射箭射死对方几十人后便即离去回程途中不免又顺手砍死几个殿后的倒霉鬼方才算完结了此事。 长安一役打到此时金兵死伤其实多半是在攻城时所受而溃败时被杀伤的很少究竟是城内的骑兵太少又担心敌人实力未损到时候来个反戈一击反而大事不妙所以城内宋军并没有大肆追击而只是让那一小股的骑兵来回冲杀将敌人一再冲散便也罢了。 及至第二天天明时分合勒等人终于纵马而回赵桓等人一夜未睡看到他们终平安归来均是面露喜色。 赵桓当即踏阶而下沿着城门疾步而出在城门处负手而立微笑着看向晨光下疾驰而来地几百骑兵。 到得离赵桓数十步距离开外赤温合勒两人先行下马步行过来向着赵桓先跪下行礼。 “传旨昨日出征追击的骑兵每人赏绢十匹银百两再把准备好的牛酒羊肉呈送过来!” 合勒与赤那二人相视一笑这些赏赐很是贵重普通地骑兵都有这样的重赏他们自然是更加地优厚。 只是两人却并不怎么为这些赏赐动心赵桓的身份地位他们原本还不怎么了然这两年功夫下来昔日粗豪的蒙古汉子已经明白与赵桓相比原主人合不勒汗简直就是蓝天白云下的一株小草微不足道。 跟着赵桓建功立业更能在战场上大逞威风这才是蒙古汉子心中最渴望的。 见赵桓面露喜色两人跪拜礼行毕又站起身来依次在赵桓腰前轻轻一抱再行抱见礼。这是蒙古人中向着更高身份的人行的最高礼节比跪礼还要隆重尊贵两人已经对赵桓死心效命这才如此行礼。 只是这礼节看在其余宋人眼中却是有些不伦不类罢了。况且这两人身上臭气熏天满是血污赵桓身着黑色团龙长袍被这两人一抱已经是脏污的不成模样。 赵桓却并不在意只向他二人笑道:“昨夜辛苦未知杀伤如何敌人去向又是如何?” 两人眼中都是露出感动之色先由合勒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向着赵桓道:“主人金狗一直往东跑咱们追出了近百里打了十三次将金狗也打散了十三次到下半夜时金狗的骑兵又回过劲来开始反扑咱们终究是人太少不敢与他们正面交战边走边退借着月色又射死了不少占足了便宜这才回来。” 赤那接道:“杀了多少人只怕也难以计数咱们的人手中的矛换过刀也砍卷了不少我的狼牙棒也打脱了手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不过我略略估算过死在咱们手中的肯定过两千人只可惜咱们人太少不然将敌人骑兵再打散一直追下去非得杀他个尸横遍野不可!” 他的汉语比合勒好了不少到最后还用了一个成语讲完之后挺胸凸肚显的很是得意。 赵桓待他们说完便回头向张浚道:“依卿之见他们去路如何?” 张浚道:“越往东则我王师聚集越多听闻长安有警前方将士也必定会调兵回援他们多半会再由龙口渡河逃往河东。” “朕就是担心潼关一带驻军听闻长安有警就急回援结果腹背受敌千里谷道形同虚设被二十万强敌趁虚而入。是以早就暗中派出使者下了严旨令赵鼎不可擅调一卒。” 张浚面露遗憾之色向着赵桓道:“事情紧急陛下如此严断也是正确。张俊等人兵马不多依臣之见延州各路只怕也有敌兵拖住他们这几天也并没有张逡的信使来到只怕他们也并没有脱身。这一股敌人先在坚城下失却锐气又被一通冲杀破了胆量或是咱们有几万强兵突然出现。只怕他们匹马不得过河。如此就可以趁着河东空虚直杀过去收得平阳等地以河东地做为龙口等地的前哨这样就再也不怕被人趁虚而入了。” 赵桓咪着双眼盯视着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半响过后终缓缓摇头道:“张俊也罢了他麾下有不少良将未必不晓得变通行事。况且朕在河东也有后手只是并不是战阵上的堂堂对决所以并没有知会枢密。” 张浚默然不语知道必定是皇帝由行人司出手在河东做了一些勾当出来只是皇帝现下肯定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是以不肯说出。 第五十二章 潼关大战(21) 一时间别无他话赵桓回到宫中休息由张浚点派精锐骑兵再去溃逃的敌军身后哨探敌情同时派出使者急奔往张浚军中命他们相机行事最好能趁着敌人腹地空虚出兵河东。敌人能打长安一个措手不及如是这般回敬一下却看潼关处的完颜宗弼急也不急。 待到子夜时分赵桓方悠悠醒转。 自长安闻警以来这三天功夫他几乎都没有阖眼一直商讨军情在城头紧急时还整夜在城上督战很是辛苦待警报一除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卧倒榻上一睡不起。 待他醒转过后简单梳洗一下用了几块点心便立刻向人询问得知张浚等人尚未休息后就下令立刻传见。 张浚此时五十出头年纪精力看起来却比三十了出头的赵桓更加健旺。赵桓原本还担心他支持不住倒是张浚进来先打眼看了赵桓一眼然后行礼起身便向赵桓笑道:“陛下神情脸色看起来都还好如此臣等便放心许多。” 赵桓笑道:“朕不过是一个幌子哪里出过什么力气只不过熬夜罢了到是卿等日夜操劳如此这般国家方能无事。” “陛下错了。陛下一身的安危才关系到我大宋的生死存亡。只要陛下无事长安又如何臣等累死战死又能如何。只要帝位不虚。我大宋恩养士大夫有年国家民气军心可用敌人尽自强横却绝不能灭我大宋社稷江山。” 赵桓知他是在劝自己多纳宠妃甚至立后便向他含笑道:“前几日宫中有一李姓宫人查出来已经有孕虽不知男女不过也是皇家喜事。围城时不便说出今日先与卿讲。也算释众人之疑惧。” 张浚先是大喜跪倒在地向着赵桓拱手贺道:“陛下这当真是国家之福!若是诞下皇子则宋室江山再无忧矣。” 他有一层意思却是不便说出赵桓自是心知肚明。自从逃回以来他说不上夜夜换新娘。不过深宫伺候地女人也有十个八个却是一直不曾有人怀上龙种。这样两年下来难免有人传言。皇帝已经不能生子无有生育能力。如此这般士大夫中才纷然传言。有人建议他立正宫皇后也有人劝他抱养宗室子弟如此国家危难之际人主没有后嗣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赵桓左拖右拖就是不信自己当真不行。如今总算不负辛劳后宫传出喜讯又正值长安大捷时宣布出去。对整个朝局都大有助益再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赵桓的皇帝位置自然就是绝无问题。 无后在现代都是极严重的大事更何况是礼教越加森严的宋朝皇帝无子对自己威严的损害当真是极其严重。若是不然此时战事紧急君臣枢密准备连夜商讨战事赵桓提起此事张浚等人却丝毫不以为怪反而喜不自禁其因便在于此。 见张浚欢喜赵桓眉宇间也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又笑道:“但愿是个皇子才好。” 张俊依命起身却是又面露忧色略一沉吟终忍不住向赵桓道:“陛下李姓宫人既然有孕不知道陛下将以何位封赐于她?” 赵桓淡然一笑向他道:“朕已命王用诚拟诏封李佳为宜嫔。” 张浚闻言一震然后终又躬下身去喜道:“陛下圣明。” 宋朝皇后都在士大夫和员戚家挑选不象明清一个是在所谓清白人家就是中下等官员的家中挑选容颜秀丽即可一个则是在满汉八旗中广选秀女然后指定一人为皇后。宋朝皇后则地位相比明清更加尊贵也常有太后临朝的举动是以皇后的人选要慎之又慎。这李姓宫人不过是后宫寻常宫女只是因为长相美丽侍奉赵桓起居而已若是因生子而立刻册为皇后则是一件非常不妥地事。 赵桓此时的处置经验很是老辣并没有因为喜悦而乱了方寸是以张浚深感叹服。 如此就算将此事揭过赵桓换过表情向着张浚正色问道:“卿查点敌我死伤如何?” “我军连同民壮死伤逾两万人其中以厢军和民壮死伤最重。” 赵桓神情沉痛“嘿”的一声重重拍一下自己的腿然后方道:“以守待攻还是如此惨重死伤朕心里很是难过。” 张浚却无所为谓这些年来见的死伤多了这一次其实战死的多半是厢军和被射死射伤的民壮正规禁军死伤虽然也很惨重不过也比预料中的低了许多。身为枢密却已经觉得很是庆显赫自。 便又接着道:“金人在长门城下伏尸五千余沿途战死三千有奇其余受伤者不计其数盔甲武器丢弃于途堆积如山战马分散四处臣今晨就派出大量人手圈逮敌人战马到晚间时已有近两万匹被带到城外臣命人急调草料谷物加以饲养。” 说到这里张浚当真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 盔甲甲仗便也罢了宋军地军器监、弓弩院每天都大量出产武器精良程度远远过敌人手中的次等货色虽然堆积如山不过也只能装备东南的二线防御部队或是交给厢军使用所以用处并不很大。唯有这几万匹战马当真是天下掉下来地财宝花钱买也买不到的奇珍。 宋朝没有自己的养马地百多年来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想尽办法无奈辽国和西夏都知道国力远不如宋绝不肯和宋朝交易战马。结果这么多年下来自己养马费力费钱却只能出产极为差劲地矮马勉强上阵交战已经比敌人矮了一截跑也跑不过打又打不过百多年来骑兵只是若有若无勉强成军罢了。 这一战金兵原本就是豪赌精骑冒进甚至仓促攻城结果赵桓早已不是当年的弱者登城决战任用虞允文奇计果断出击一战之下将金兵打的大败亏输是宋金交战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的大胜富平一役虽然战而胜之却是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便宜双方互有杀伤金兵从容退却而此次大胜之余虽然杀伤并不很多却是俘获这么多的战马等若宋军凭白多出一支强悍地骑兵队伍却教张浚心中如何不欢喜。 赵桓见他如此也知其意因感慨道:“昔日汉人强盛时胡人曾经没有得胭脂的地方而我汉人失了幽燕又失河套竟是连牧马的地方也没有被人家按着头打打地尽是吃亏仗在朕手里一定要收复燕云教我汉家儿郎再也不吃没马的亏!” 这样地豪言壮语却并不能教张浚心动就是连同赵桓左右侍卫不家枢密同知王野等人也是面无表情并没有人出来颂圣。 宋太宗两次出征燕云的失败是宋人心中永远不能抹去的伤痛以开国帝王的英明彼时宋军的善战强盛辽国又是孤儿寡母当政国力很弱结果几次仗打下来都是宋朝大败亏输甚至宋太宗的屁股上还中了一箭差点儿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后世帝王又有谁敢轻言收复燕云更何况赵桓也就是刚刚从危机中脱身罢了。 半响过后张浚方勉强一笑向皇帝回复道:“愿陛下善始全功小心谨慎才是。” “卿的意思朕明白不过朕的报负朕看卿现下还不能明白。” 赵桓也不与这些臣子计较只是轻言淡语将此事揭了过去。又向张浚问道:“潼关、张俊所部可有消息传来?” 张浚并不答话向着枢密同知王野略一示意对方立刻上前躬身奏道:“臣一直在枢密静等消息傍晚时分潼关赵使相传来消息潼关驻军听得陛下命令并没有调动一兵一卒关城对面敌人也并没有什么异动。臣已拟了回书命人星夜送回将长安情形报与赵使相知道让他可以相机行事。” 赵桓点头一笑答道:“不错你做的很好。” 王野又道:“至于张浚所部却是尚无消息臣已多派人手赶往延州各处务要寻着张部明白回报。” 提起此事张浚与王野等枢府官员都是面露忧色。张俊是统兵大将几万敌兵过境不可能真正瞒过宋朝兵将只是求个兵贵神出奇不意罢了长安一战已经几天功夫加上敌人当初过河时也必有消息而张俊所部距离并不很远应该早就知道消息星夜来援才是。就算兵马被河东的敌人拖住也该有信使前来使得皇帝放心。结果这几天来不但寻不着张俊所部的踪影就是连个使者也没有却不得不使枢府上下极为忧心。 见他们如此倒是赵桓主动安慰只笑道:“张俊才能虽然并不出众也是老行伍了几万精兵在他手中金兵主力又多在潼关附近这几万人刚在咱们手里吃了亏他那里能有什么事。左右是被拖住了信使又出了麻烦罢了。” 说到这里他却是皱眉道:“曲端的信鸽不知道弄的如何了……” 话音未落却听得有人仓皇大叫惊道:“快请官家出来暂避城西起火。” 第五十一章 潼关大战(22) 此话一出阁内所有的大臣近卫都是脸上变色。宋人已是拥有初步规模的商品经济和众多的市民阶层如此一来必然导致城市内居民变多极盛时的开封人口就已经过了盛唐的长安。而是本着方便市民的精神并不象唐朝是那样坊市分明如同棋盘而是乱七八糟城市内居民区和贵人区胡乱建造市场星罗棋布混乱不堪。是以立国百多年来每一年都有大量的火灾生最严重的一次东京大火将皇宫都烧了一半。 因着惧怕火灾宋朝已经拥有了规模建制的消防队有着严格的灭火法规饶是如此因为民居混杂又多是木制所以火灾仍然频繁生而一旦起火就很可能无可遏制将一个城市烧成白地的情形屡有生。 前车之鉴如此惨痛所以在场诸人一听说城西起火便是神情紧张之极有几个少年侍卫不待赵桓吩咐便已经疾奔出阁在石阶上看向城西。 举目西顾却只见火光已经直薄天际烧的老高各人站的极高影影绰绰中好象看到无数百姓在火光中奔逃房屋坍塌火舌肆虐席卷着世间一切生灵。 各人脸上变色面面相觑终有人忍不住叫道:“一定是因为金狗来攻陛下忘了祭祀火德真君真君显圣降祸给长安!” 在他们之后张俊等人也相随而出脸色阴沉一起看向城西大火。 宋人以火德立国。到处都是祭祀火神的寺庙道观偏生火灾又最多而火灾一多则祭祀火神的寺庙香火就越繁盛更容易引火灾。如此一来。形成一个恶性循环难以破解。 赵桓就是有鉴于此才刻意开始不在宫中祭祀最少也是减少祭祀然后禁止民间在民居拥挤的地方兴建祭祀用地祠堂寺庙以慢慢减少这种不必要的损失。 这一次长安被围之前他便有好久不曾祭祀火德真君宫中私下传言。对他的做法颇有异议只是皇帝在人们心中等若是真龙化身皇帝不鸟火神旁人却也无甚话说这一次城中大火。若是损失极大只怕宫中口风传出在百姓间众口相传经有心人一挑唆就是洗不脱的恶评。 看到众侍卫用担忧的眼神看向自己。赵桓突然大笑向众人道:“是朕没有祭祀火神不过朕身为天子天下事何等重要岂能没事就向一尊泥塑木偶下拜!今日事朕一力承当便是!” 张浚身为士大夫。却被旧俗所染原本要劝赵桓急忙去内宫祭祀此时听得赵桓所言。愕然之余只觉惭愧至极。 却听皇帝向他问道:“张所、谢亮等人。卿宜派兵保护他们地家宅一定要护得诸位宰相平安无事。” “是臣立刻就去安排。” 张浚肃然拱手立刻命随行的枢府随员前去调兵保护城中的大臣府邸。 他安排已毕又见城中火光有蔓延的趋势心中到底不安当下向着赵桓道:“陛下不如出城暂避敌人已经远去想来出城也没有什么长安城小人多自陛下驻跸于此城中人口激增多加了许多房屋占据道路就是救火也大不易为稳妥计不如先出城暂避的好。” 赵桓瞪他一眼厉声道:“不必再说。传朕令命虞允文总理灭火一事。告诉他朕就在宫中看着他行事。” 虞允文随着张浚忙碌了一天火起时尚在梦乡被吵闹声惊醒后便急忙披衣而起推门出来立时吃了一惊。 他住的地方原本就离火起处不远惊醒之后与他同住的姚平仲也是急忙出忙看向远方大火。 片刻之后两个见过不少城市大火的人都知道这场火非同小可。 正值秋冬之交天干物燥今夜又起了风现在看起来火头已经不小只是还困在一地如果火借风势四处蔓延将整个城市烧掉一半也只是寻常事。 他们忧心仲仲不知道皇宫安危如何长安不比东京皇宫附近也很多民居如果火势烧倒皇宫也很难确保安全。 姚平仲年纪虽大身体还很壮健此时披着一袭单衣连连顿足叹气道:“刚刚打退金兵想安顿一下贼老天却出来捣乱!” 他虽然是道人装扮其实对满天神明绝无一丝一毫地敬意开口之后便又是对过往神明一通乱骂至于火德真君更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虞允文心中也很是郁闷见姚平仲怒不可遏反倒劝他道:“天意难测兄长何苦如此。不如先派人去打探消息只要陛下和百官无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年纪比对方小上一倍气度却沉稳许多劝慰几句后便叫过护卫士兵命他们分头去起火处和皇宫打探消息。 正乱间却见一小队骑兵在月色下急驰而至为的殿前班直远远看到虞允文正站在院前几十个士兵簇拥在他身前左右正要四散离去他急忙喝止然后向虞允文道:“陛下旨意命虞允文总督灭火节制城内所有兵马必要扑灭大火救我百姓不得延误!” 虞允文精神一振知道这是皇帝给自己的又一考验。 他今日指挥若定立下不世奇功被皇帝大用已是板上钉钉地事只是殿中诸将和满城百姓只是听令行事感受的是皇帝在城头的激励对这个白身主帅还并没有真正的服气而赵桓深知其能想要重用今夜的大火正是对虞允文地另一场考验。过得此关此人就在长安百姓和禁军系统内确立起真正的权威。 待这一队传令的班直侍卫到来不久皇帝赐给虞允文的肩舆也是抬到等虞允文落座之后周围又有不少持剑持锤的力士环绕左右开始向着火光大盛处疾前行。 虞允文已不是适才那般闲适模样他虽然第一次承受如此重任却也经历过几次大火脑中略一思索便已知如何料理。 一迭声令道:“传令铺兵疏散百姓若有踩踏惊慌唯他们是问。” “命诸殿前司将帅率领麾下士卒拆毁火场四周房屋以防火势蔓延。” 到得火场附近已是热浪袭人虞允文蔚然不动略一相看便令道:“令水军队、亲军队、帐前队、搭板队依次上前先以水灭然后搭板铺土隔绝火势有后退者立斩迟疑不前者立斩!” 再一相看只见不远处有一望火亭在火场不远处便厉声令道:“火过此亭则斩队长到我身前十步则斩校尉若还是不成则我与诸位同死!” 说罢便只端坐舆中看着一队队的灭火士兵蜂拥上前。 火场中心早就烧成白地一般周围百姓原本是慌乱之极待虞允文处置得当几千兵精锐禁军拆除房屋隔绝火势疏散百姓半个时辰之后火势又在两千多灭火队地努力下渐渐减弱四周数万百姓回过神来见指挥者虽然只是个白衣青年确实沉稳有度威严坚毅心中不觉敬服并不再害怕连妇人小儿的哭叫声也是小了下去。 这种火灾死伤最惨便是因为人多慌乱互相踩踏然后又影响灭火结果导致局势一不可收拾。虞允文处断果断坚决令得人心大安不少健壮男子又成群结队用尽一切办法扑灭身边的火势待到天蒙蒙亮时火场四周方圆数里虽然是乱石裂瓦成片空气中还散出一股股焦臭味检点起死伤时却是并不严重是历来大火中最轻微地一次。 虞允文到此时才放下心来悄然举袖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顾四周百姓敬佩地眼神和议论下令身边护卫轿夫起身护送他回宫中缴旨。 待到宫门附近虽然有不少百姓探头探脑警备的禁军也并不很多早市附近已有城外的菜农开始叫卖惊天火灾就这么消弥于无形。 赵桓听闻他来自然传见见他虽然衣衫整齐额头上却显然可见几缕烧焦的头衣袍上也有一些明显的破洞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青年赵桓心中悯然不禁起身站在他身前向虞允文问道:“看你的情形昨夜情形想必险极?” 虞允文身高远远高过皇帝此时奏对离的太近感觉很是不恭连忙后退两步稍稍弯腰答道:“确是很险后半夜时臣以后火已经被扑灭谁知道残火被风一吹突然一下子猛袭过来臣躲避不及身上还落了一些火星还好被护卫们扑灭回想也是极险。” 赵桓得一人才心中很是欢喜忍不住又向他问道:“是对敌金人时凶险还是火灾更险?” 虞允文正色答道:“天威可怖火灾更险。” 赵桓从鼻中冷哼一声向他道:“你年纪轻轻不必学那些腐儒说话。什么天威?东京城当年有寺庙五十多处处处供奉火神还有民间祠堂沃教哪一处不是恭谨侍奉火灾哪一年断过?王安石说天命不足畏就是说天命太过玄虚还是要尽人事才对。朕已决定日后要兴修改建城市水利防火俱需改制尽人事则必合天命这才是正道。” 第五十二章 纵论天下 见虞允文默然不语赵桓知道他虽然年轻其实学识功底很深是儒家的忠实信徒对一些不符儒家经典的学说并不能立刻接受也只得罢了。 当下又向他勉励几句最后吩咐道:“长安防御使不过是从权是因为你没有军职又是白身只得如此任命。今夜灭火昨日却敌你都是功天下士民大臣军人都不会对重用你有什么异议你的意思是要到地方做安抚使还是在朕的身边赞襄军务?” 虞允文吓了一跳下意识答道:“臣怎敢骤然当此重任!” 赵桓笑道:“你昨日今夜展现的才能让你做宰相枢密都不过逾只是身白身一下子做到这个地位只怕有伤物议所以留些余地才好。怎么你不满意么?” “臣岂敢!” 虞允文已经回过神来看着皇帝脸色似乎也是说笑的多当下更是定下心来侃侃又道:“陛下也说臣只是一介白身臣又太过年轻一下子得官太过并不是好事。以臣的意思最好陛下并不授臣官职而是让臣继续参加科举中式之后再量才使用让臣多历练几年更好。” 他一心要从正途出身以堂堂正正出来做官岂料在赵桓眼中他一则是能力强二来正好成为打破科举僵局的一大范例。 谁说名臣能吏一定得是进士及弟? 当下连连摆手向虞允文道:“你的事朕听姚平仲说了一些。原是担心父母年老并不打算出来做事。同时也是觉得朕和九弟都不堪辅佐更是淡了出来应试做官地心。怎料朕从金国逃回后励精图治修缮甲兵你和姚平仲一起心动。游历天下又在临安助朕一臂之力更是坚定了出来做事的决心。此次长安一战又是天意以你授朕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拘泥形式非得从科举应试出身后再循序渐进?” 见虞允文沉默不语。赵桓拿出当年开会时鼓动人的眼神和语气又循循诱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今天下板荡若是一个个都拘泥成法又何助益于天下大势?诸葛亮二十七岁便献了隆中对。他可不是什么劳什子进士!虞卿朕看重你的才能视你为朕的卧龙你可不要负朕所望才是。” 虞允文尽管天资极高到底还是年轻。哪经得住赵桓这个老油条用这种口吻来鼓动当下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过后才吃吃道:“臣哪里敢当……” “你当地起!” 赵桓猛一挥手断然道:“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授你枢密同知。加阁门赞善舍人跟着张俊赵鼎二人好生做事。” 说到这里。打量了对方一眼又笑道:“现下看来还太年轻。再过得几年做个枢密使或是仆射都象个模样了。” 他身为帝王居然如此许诺官职当真是难得之至的殊荣。 虞允文二十来岁年纪哪经的住赵桓如此做派当下双目微红差点流下泪来。勉强忍住过得半响之后方向赵桓沉声道:“陛下如此待臣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下又跪下叩谢皇恩待他起身后身份已是不同赵桓便向他正色道:“张俊太累王野管的都是细务赵鼎不在朕身边你年纪很轻这些时日就多在朕身边赞襄可成?” “陛下但有所需臣自然竭力报效。” “好。” 赵桓用赞赏的眼光看他一眼又吩咐人送上椅子让这年轻的大臣坐下才又向他问道:“虞卿你对当年战事是如何看法?” 虞允文微微欠身向着赵桓答道:“若是在几日前臣尚且担心龙门失守敌人前后夹击既然陛下英武睿断在长安挫败敌人奇兵这一仗不必再说咱们已经赢了。敌人不傻不会在潼关千里谷道和我大宋二十万禁军硬打他只会损兵折将。倒是现在咱们已经得了先手如何扩大战果在这一战后使得天下大势更有利我大宋实在是需要提早着手布局这才最是重要。” 其实不待他说以赵桓深厚的历史知识和这两年增长的军事常识在长安战后他已经隐然觉得宋金战事已经由宋朝地绝对劣势开始转变为一种比较平衡的战略相持阶段。 金国打不下关陕下不得江南潼关大战开始于金国兵力在潼关附近的集结而结束于长安的坚守。此战过后面对慢慢恢复原气的宋如金国综合国力不足地弊病必定会慢慢凸显出来虽 然现在宋军野战尚不是金兵对手但赵桓心中已然有了定论**往后和金国做战在他手中已不象纯粹的古代战争只是沙场争雄。 要打就打的是综合国力打的是全面战整体战在他手中必定会使宋朝的国力得以完全挥使得眼前地这种战略相峙的平衡得以向着宋朝有利的局面扭转。 只是他脑海中还并没有完整的策略每每深夜静思想到热血沸腾时也觉得自己指点江山激扬意气很是英明睿智到得每天处理日常政务时才觉得千头万绪很难着手。而真正能将所谓的整体思路落在实处时委实太少他每每重重打出一拳就好象一粒石子落在长江大河中只是激荡起几滴水花然后又归于平静。 只有在这种时候时他才深深明白凭一个人改变一个王朝一种行之千年的制度有多么困难。 到这时思想起那些开国帝王凭一已之力得天下变天下地人们才觉得自己的才能远远不足差的老远。 他唯一可以比普通帝王强地便是他通晓天下大势变化以这一长处才可傲视天下群雄。 而眼前的虞允文凭着长安一战后地结果和平日观察所得就推演判断出天下大局的微妙改变却不得不令他佩服非常。 眼见皇帝一脸赞赏虞允文却很是谦逊向着赵桓笑道:“其实天下英才很多臣的见识也不能说远胜常人。就是适才的看法朝中当有不少大臣可以判断的出。” 赵桓也不理他这谦虚之辞只是盯着他眼又问道:“既然你说天下大势倾向于大宋以你之见下一步该如何走?” 虞允文并不迟疑赵桓所问也是他近日来苦思之事一听讯问立刻便答道:“得河东收复太原以形胜之地与关中互为犄角可保金兵再难入川陕半步此其一;选调任用大将精练江南两准禁军及水师与荆襄互为犄角则金兵再难入两湖两准此其二。” 赵桓并不满意摇头道:“这都是守势我禁军在张浚一役后敌人气沮如何将这胜势用好?” 虞允文目光炯炯答道:“敌军主力都集结在潼关一线。河东空虚骑兵溃败以臣愚见张俊所部有张宪姚端等悍将绝不会当真被河东残敌拖住一定会有所举动这一步三万禁军精锐就可搅得敌人阵脚大乱。而敌人一乱咱们就有机会退可稳守进可破敌!至于荆襄现下被钟相逆贼拖住手脚却也罢了而两准有韩世忠、杨沂中三军十万兵马对面只有伪齐李成等人的兵马根本不是对手以臣之见陛下宜下诏命这二人自准扬等地进军直入山东如此一来敌人等若腹背受敌必定阵脚大乱到时候克复中原有期与敌人隔黄河而相峙其后整军再与敌人相战就从容的多了。至于后手再如何就不是臣可以现在预期的了。” 这些看法当真是虞允文苦心孤诣所得其中还有与姚平仲在游历山东京西河东等路时沿途观察互相商讨所得的结论。而说完之后赵桓只是微笑静听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诧的表现却令这个青年有些气沮。 半响过后方听赵桓笑道:“这些原是难得你能想到这里已经极是难得。不过最重之事倒不是克复中原或是河东太原你仔细想想朕说的是什么?” 虞允文沉思良久见赵桓渐露失望之意却是脑海中灵光一闪猛一拍腿叫道:“马么?没有良驹战马怎么与敌人在河北平原争雄又怎么收复燕云?” 赵桓闻言大喜站起身来到得他身前盯着他道:“卿果真是奇才也!” 古人都以赵构不允岳飞北伐为遗憾其实当时岳飞虽然大胜但打败的并不是金兵主力完颜宗弼的实力未损岳飞所部的骑兵却已经折损很多而且很是疲惫完颜宗弼示敌以弱诱使岳飞继续进攻真打下去胜负其实难料。 在中原腹地尚是如此严重缺乏骑兵的宋军如何在河北平原上面对如狼似虎的金国铁骑?所以北伐之事根本很难施行这也是宋朝很多文臣武将的共识。 明朝北伐也是有着常遇春指挥的强大骑兵才能成功。 只是此时宋军还处处挨打举朝之中想的都是如何抵抗敌人的进攻而谋算天下大势想着反攻敌人又能认识到非建骑兵不行的怕是唯有赵桓和眼前的虞允文了。 第五十三章 龙口大捷 虞允文微微一笑向赵桓道:“其实陛下不讲臣也要主动提出。禁军无马终究只能以守为主无力进攻。太祖太宗时以开国帝王之威望百战雄师数十万人挥戈北上别的不说没有战马就是最大的弊病。” 他顿了一顿又道:“宣和年间太上皇一直对西夏用兵宋夏两国自李元昊时起是夏强宋弱夏攻宋守自仁宗陛下用范仲淹镇西收拾局面虽然西夏仍是攻势却已疲惫许多两国交战几十年后夏国已经是无力再战我大宋虽然也是因着西夏而困顿不已兵员由三十余万直到一百一十万朝廷不堪其负但终究是比西夏小国强过许多。至宣和年时由童贯领兵一直在边境攻打西夏堡寨夏军并无办法金国初起时禁军已经拿下了夏人最好的兵员召集点横山地区若不是辽亡金兴打断了咱们的攻势就是灭掉西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现今看来宋金两国已经相峙无事而夏金两国因为金国忌惮夏人夺了北部宋地又出兵夺回两国表面和睦其实矛盾已生互相提防。夏人在黑山威福军司布置大兵而在夏宋边境只有少量部队就是明证。” 赵桓摇头一笑向他道:“这是一二来也是夏人看我们不起大宋几临亡国之境哪里还有余力对付西夏!” 他令虞允文喝茶待对方拿起定窑白釉刻莲花纹托瓷盏放在嘴边很矜持的轻啜两口后赵桓又道:“保马法也好御马监也好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唐朝极盛时有监马六七十万匹而大宋呢?一年出产的战马不过一两千匹保马法也只能祸国殃民。指望和那些吐蕃人互市换来的战马十有**都是劣马。有不少根本上不得战场。所以朕日夜苦思若要彻底解决金国有两个办法。一是集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力以过百万的步兵配少量骑兵不停的用国力来与金人对打用这样的办法拖。耗。直到敌人筋疲力尽以大宋举国的国力直到拖跨敌人。” 虞允文皱眉道:“这样的话也是必胜之道然则天下必困苦久矣。” 赵桓点头道:“正是如此金国初起非垂暮西夏可比河北山东京西等处均是平原正是敌人铁骑用兵之地。若是要拖垮打垮敌人。非得我大宋禁军血染疆场以人命去填。而且非得精练禁军重铠强弩如此这般方可与敌一战。” 他有些话。还不能对眼前这个刚刚重用的大臣讲。秦栓已经到了福建路与两广考察官员观察地方政务预备着下面地整个政务和财赋制度的更进一步改革。 别的不说光是在关陕河洛地区山岭光秃水利不修。而频遭战乱百姓一面要劳役于土地经受国家的重税苛征。一面还要应役参军精壮胆大者成为禁军。次一点则为厢军再次一点则是乡兵、弓手、壮丁如此等等负担极重。而赵桓的很多改革减免赋税兴修水利城池防御均需大量人力若是战事连结金国固然是国力不济宋朝也非得拖出内伤来不可。这样一来连保持常态都要费诺大的力气更何况是要大刀阔斧的改革。而天下事只争朝夕赵桓不管自己这一世是不是虚幻身为一个华夏儿女不管个人品性如何既然有些良机又怎能轻轻放过? 他凝神皱眉接着自己刚刚的话头又道:“还有一法就是以大宋的国力装备起精锐骑兵来以骑步协同如同盛唐那般以重步兵突前骑兵两翼游奕而弓弩手居后如此这般就可以以相同人数甚至以更弱更少地兵力就能打败大量敌兵?为什么?因为我大宋地兵器更锐利盔甲更加精良弩箭射的比敌人最好的射手还要远再加上人力物力远过金人不要二十年五年内朕就能看到大宋禁军袭卷河北直迫燕云!” 虞允文虽然知道建立起骑兵的重要却没有赵桓这样的雄心壮志也没有赵桓这么乐观而且要建立骑兵则必须有大量的养马地来建立马监畜养战马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所费不少。以宋朝现在地财政收入又要抵抗金兵下一步的进攻再负担这样庞大的军费和马政开销是否能负担的下来他心里不免要打上几个问号。 只是话说到这里却已经是图穷匕现皇帝的意思显然是与自己相同也容不得他打马虎眼当下小心翼翼道:“臣与陛下的意思相同大宋需建骑兵而建骑兵就必须得河套地区除此之外再无良策。如此就非与西夏再起战端。而夏国虽弱还有几十万兵将在大宋与金国正在交战是否有余力再与夏人争战臣尚且没有把握。” “卿言也是有理此时不过是我君臣二人议论天下大势不一定就骤然从事徐徐图之也可。 赵桓通晓历史知道这时候的西夏已经远远不及当年武备废驰军无战力若不是这一代的夏国国主通晓左右逢源之术而金伐宋又很是不顺要留一个制衡只怕十万金兵精锐入得夏境夏国灭亡的时间就得提前几十年了。 只是此时此刻一切还没有着手进行他也不想给臣下太操切地印象便随口敷衍答应以示自己虽然想图谋西夏却不会急切从事。 “陛下圣明。“ 虞允文躬身一礼正要再说却见一个内侍匆忙进来到赵桓耳边低语奏事他知道必是机密便转过头去假装欣赏这阁内墙壁上挂的山水字画。 “好!姚端、张宪不负朕望。” 赵桓听得几句已经是击掌赞叹然后又向那内侍盘问几句就挥手让他退下。 看着虞允文似乎明白赵桓忍不住大笑道:“适才御前第五军有人来报。其所部副总管和前军统制姚端加之参谋张宪统大军万余先是在宜川大破金将王伯龙所部然后迅回援长安知道金兵已败后便半途转向前去邀击敌人残兵将万余人。在龙口伏击敌人。一战破敌斩过万伏尸无数敌人骑兵虽然有先至而逃过江却也吃了他们老大的亏。” 虞允文虽然不如赵桓这样喜形于色却也是兴奋之极。当下站起身来向着皇帝称贺道:“陛下自靖康二年来我军从未有过如此大胜!” 赵桓喜不自禁点头道:“打败敌人小有斩获也有不过还从来没有过一次斩如此之多的富平一战也不能比!” 他站起身来喜滋滋道:“如此一来。河东必落我手而太原敌人也不可保天下大势终于定矣从今往后但止是朕的禁军与敌人在疆场争雄而不是疲于奔命。四处守土了。” 虞允文尚未及答话闻讯赶来的张浚与几个宰相已经一起来到门外赵桓的话却正好被他们听到。众人奉命进入后便一起躬身道贺。只道:“陛下神武方有此大胜当颁诏天下使天下臣民咸使知之普天同庆。” “可此事就以枢院地名义去做。” 张浚躬身答应也是脸带笑意。这个人虽然刚愎颇有些志大才疏然而论起忠诚和敢于任事却也是赵桓身边拔尖的臣子他由康王的心腹大臣完成这个转变到此时真心实意的为赵桓手中的成就而感到欣喜却也赵桓感慨不已。 只是答对之后张俊突然想起一事向着皇帝问道:“适才臣在枢院接到军报却只是提到姚端一部而张俊本部两万多人又没有去宜川与王伯龙交战龙门一战亦没有提起张俊与杨存中二人却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说到这里张浚脸色已很是不快不管如何他身为枢密使协助皇帝统管天下禁军张俊身为一军地总管适才的军报如果是他派人呈送先是送给皇帝然后才至枢府而枢密使居然还要从皇帝的口中听到详细的军情无论如何这是一种很恶劣的借越行为。 赵桓听得他问却是冷笑只道:“适才军报是姚端、张宪二人派人呈来问及张俊却只说当日分兵姚端所部先破王伯龙然后相随张俊来援长安及至消息传到军中张俊决意仍然前来长安姚端请战张俊但默然不置不词任凭他们去做罢了。若是朕料的不错张俊的报捷军报不日便至。“ 说到这里各人已是了然于心。 这些天来张俊所部消息不通其实并不是遇到险恶敌情而是副总管前去邀击逃敌而主将静候消息若胜则飞马报捷若败则可推脱责任。张俊身为主将其为人如此不能担当甚至打算夺部下功劳当真是不堪之极。 张俊为人甚是刚烈闻言之后当即就向赵桓道:“既然如此不若委姚端为总管免去张俊官职让他回家待罪!” 虞允文是新任地枢密副使当下却摇头笑道:“臣以为阵前易将不妥出了乱子可不得了。” 张俊看他一眼只道:“那又如何我不信杨存中等人肯跟着张俊胡闹。” 他是前辈摆出教训后辈模样来虞允文也不便再说只得含笑后退不再说话。 赵桓原也想趁机把张俊这个无能之辈拿下此时却也变了心意只笑道:“张俊此人功利心太重朕很不取他这一条。不过这会子倒是好事姚端大捷名闻天下这人身为姚端主官岂不眼红?只怕靴子都踩烂了几双且让他去河东与姚端一起相机攻伐朕想他会卖力地。” 第五十四章 攻伐河东 果然不出赵桓所料待知道姚端龙口大捷后张俊愤恨不已宜川一战他就觉得自己这个部下夺了好大彩头心里不是滋味。然而让他带着自己部下两万余人拼命赶到长安城下去和几万精锐金国铁骑正面硬磕他却也没有这个胆量。 所以尽管心里嫉妒张俊却仍然部勒属下徐徐而进。姚端等人去主动邀击敌军一时不能与他会合却正好给他缓慢进军的借口。 至于忠君报国他自问并不想做汉奸却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白白填送。反正依他所想皇帝多半早就风紧扯呼逃往川中并无危险而长安城原本为京兆府名字堂皇其实城池规模极小别说和东京开封比就是寻常的内地府城也远远不如不过是唐朝一皇城耳。既然如此肯定坚守不成金兵得了城池也必定去穷追逃走的皇帝他的部下全是步兵急切间不能赶到赶到也可能中伏不如慢慢走到长安收拾残局然后看情形行事或是去川中救架与别部兵马一起行动更或是潼关有失到时候宋兵大溃败还得靠他的三万精兵抵挡一下到了那时则他张总管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持节封公指日可待。 持着这样的心思张俊所部慢悠悠自嘟延路返回从得到消息时起直走了五六天功夫才出得廊延地界距离长安数日之遥时。却是听闻长安大捷皇帝不但没逃反而穿着甲胄亲上城头又用了虞允文这个青年奇才用骑兵冲跨了猝不及防的金兵不但守住了城。还破敌于城下。 如此一来张俊却是提起精神一面督促自己部下拼命往长安赶一面传檄姚端命他也迅赶上。 怎料姚端与张宪并不听命听闻长安大捷敌兵溃败后二人在军中合计知道长安驻兵太少。骑兵根本也不成规模就算敌人溃败。也没有伤着筋骨于是临时改道不曾往长安去却转向到得龙口。 两千多骑兵与步兵弩手合作敌人地骑兵战马丢失很多。临时召集起来的一万多人分属五个万户编制混乱互不统属加上城下一战彼此芥蒂很深汉军逃的最早实力反而损失最小。而韩常因着完颜撒离补对付自己的事不肯真心出力几个万户会议二要黄新缚制队伍沿途保护逃奔的士卒。韩常一概不理只是想着早点逃回见到宗弼再说别话。 如此这般军队新败将帅离心离德更是削弱战力等眼前出来一万多精锐宋军时就是最蠢的金国将领也知道这一仗不打也先败了。 只是对方扼住自己咽喉不拼却也得拼了。当下一万多骑兵呼啦啦冲上前去原想着把对方的步阵冲乱杀开一条血路便是。谁料想这股宋军强悍之极不但构筑防线固守反而骑兵先行冲上为地黑脸汉子手中铁鞭飞舞一鞭下去就将一个金兵脑袋打的粉碎堕下马去其余骑兵紧随其后如同一根尖利的铁矛一般直插入金兵阵中左冲右突金国骑兵突负精锐之名却是苦于乱了阵脚又没有将领指挥虽然人数是对方几倍却好似一直在以少敌多只凭着骑兵的个人战力和对方周旋。 待到敌人步阵赶上长矛大刀一起招呼上来金兵立刻溃败慌乱中沿河而逃连撒八的后背都中了一箭金兵当时情形当真是狼狈之极。 待这些骑兵逃走到别处勉强过河其后跟来的步卒却没有这般幸运姚端所部每战必胜士气高昂之极堵住逃来的金兵大杀大砍连战连捷可怜那金兵仓皇逃来有不少人手中连兵器也是没有如何与如狼似虎的士气高昂的宋军相斗当下四散而逃被姚端亲领骑兵来回冲杀伏尸数十里斩过万当真是金国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这一大胜又比在宜川打败王伯龙地几万杂兵要难得的多更使得张俊眼红愤恨。他知道姚端已派人至长安送信隐瞒不得便也急忙修书上奏除了为自己援救长安太迟开脱外又隐然将姚端等人地行为说成自己指挥一般。 反正他身为主将如此大功自然少不得记他一笔。 待接到长安回复虽然没有如他所愿对他大加嘉许却也不曾斥责他行动缓慢同时皇帝与枢密一起下令让他到河东与姚端配合追击残敌攻打太原。张俊细细一想金国主力齐集潼关一带河东驻军一败宜川二败长安城下三败龙口渡口河东全境等若无人驻守前面几次战事他一点好 处没有捞着等到了河东收复太原的功却是不能让别人得手。 于是连连下令让姚端等人沿着汾河进击去攻打平阳等地他却由龙口直渡却也是下力气狠打了几仗将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金国河东驻军打的落花流水一溃千里。不过半月功夫连下沂、汾、慈、石、潞数州兵锋直薄太原。 与此同时姚端等人的仗打地并不顺利敌人收拢的近两万残兵主力几乎全数集结在平阳附近虽然连连惨败到底是金国精锐人数又是占优两边狠打几仗虽然金兵仍然吃亏阵脚却是稳住并没有再次溃败。 张俊闻信更加督促下属狠攻猛打必要先攻至太原夺得功。 这一日攻得平晋距太原已是咫尺之遥城中止有张中孚、张中彦兄弟二人带着几千汉兵驻守太原虽然城高坚险易守难攻张氏兄弟二人却是宋朝降将其父又是防守太原时战死殉国张俊心知对方未必是真心投降不过是看着金人势大难制宋朝有亡国之象这才不顾父仇投降因此倒不急再攻只是派出细作暗中举入太原持自己书信劝降这兄弟二人若是这兄弟二人投降则不必再费力攻城太原唾手可得。 存了这个心思加上连续做战部队也很困乏张俊便命军队在平晋暂歇晚间时又得到姚端来人军报长安守军五千余人在康承i的率领下支援姚端合军万五千人金兵已然支持不住姚端与张俊商议若是太原攻取不易不如两人合兵一处击败包围这一部金兵则不但能得河东还可以消息大量的金兵有生力量比单纯的攻城掠地更加合算。 “痴儿阻我立功罢了!” 张俊当着信使的面不置可否只推说军队困乏需得整休几天。待那使者出去却是脸上变色将姚端的文书丢掷在地。 他身边原本有不少文人幕僚皇帝改革军制后不便留用只得命几个帖心的转入军职仍在帐中侍候其余地只得遣散此时总管怒其余各人不免凑趣跟着他一起痛骂姚端。 张浚原本还歪在榻上闭着眼听着各人说话带听到它们骂的不堪自己心里却只觉得无耻便歪头摆手笑道:“也罢了人同此心怪不得他。” 张俊虽然屡战屡胜心里却不知道怎地只是闷闷不乐。此时见了姚端文书才知端底。他心中已是明白这个麾下大将经此数战后绝不可能再居于自己之下。而皇帝与枢府的命令也是拿姚端与张俊相同对待在战事安排上有时候还以姚端为主他所将兵马虽然过姚端竟俨然是对方地副手。 此时已是深秋眼看冬至不远河东就是后世山西天冷的极早十几天前代州等地已经飘过小雪太原府附近也已是树木凋零寒气袭人已是极冷天气。 张俊帐中放了几个铜盆摆上木炭火苗喷舞热气散开虽然牛皮帐外寒风拍打将大帐吹地噼啪做响帐内却是温暖如春丝毫不觉寒意。 张俊正值壮年却很好享乐火盆之余又是命人在自己睡榻上放置狐皮躺在上面又松软又暖和手中金杯不停过不多时已是微醺。 他将姚端的事放下不理又问了些自己营中的军务见过几个大将看看天色已晚便是准备歇息却突地想起一事便向一罗姓参谋军官问道:“潼关那边情形如何了?完颜宗弼也不是无用之辈这一次战事由他总责长安一败河东再败他也一点半法没有?” 那参谋陪笑答道:“那宗弼也是没有办法长安大败消息传过去宗弼暴跳如雷当即命人狠打几次只是潼关谷道千里咱们沿途多次截击金兵又不善攻城士气早沮此时又闻奇兵失败军心更是不振曲端大帅又在关城附近多置神臂弓床子弩敌人一近就是万箭齐根本近身不得就得死好多人这样一来金兵更是不成。加上天气渐渐转冷敌人几十万人人吃马嚼更是支应不开听说金国上层也是吵成一团宗瀚要退兵宗辅等人说要再打一打看宗弼听闻河东战事又起更是手脚大乱潼关那里不但没有危险只怕金人稍不小心还得再败。” “唔。”张俊自鼻腔中哼了一声并没有这参谋军官想象中的那么欣喜只是答应一声表示知道。 第五十五章 李显忠 寻常参谋自然不知道张俊的心思曲端威望资历都远在张俊等人之上听说皇帝有意在军总管之上设立都总管统领两军甚至三到四军十几万人尽统一将麾下。 自宋开国之后还没有哪个大将可以一人统领十几万大军征战疆场张俊尽管自知机会不大身为总管大将仍然不免心动。 他自知在皇帝跟前并不得宠甚至讨嫌而大臣中真正交好得力的也并没有几个所以唯有保存自己军队的实力多立战功这才有机会上位而曲端打的越顺功劳就越比他大而他张俊的机会就越小听闻潼关战事顺利却教他如何欢喜的起来。 见主将闷闷不乐诸人看看天色已晚互相使个眼色一个个站起身来向张俊道:“大帅天色已晚早点安歇最好。” 张俊不置不否只挥手令道:“你们退下吧我自有分数。” “是末将等告退。” 各人唱个肥诺掀开帐门依次退出。 帐风掀起处一阵冷风袭入张俊滚烫的身体被冷风直扑上身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正要让人快些将帐门闭紧却见自己的中军官面露喜色左手扶着腰刀右手把住帐幕向着张俊喜道:“大帅大喜事!” 张俊精神一振翻身坐起。向他问道:“怎么太原来人了?” 那中军官点头道:“正是城中连夜派人前来见大帅想必是要投降了。” “好传见!” 张俊先是喜上眉梢突地又想起自己大将地身份。不禁收敛起笑容放下手中酒杯又命人传请刚刚走掉的几个心腹参谋和将军到得帐中。准备一起参谋军务。 过不多时帐外靴声响起有人禀道:“河东路副将、承宣郎李显忠求见大帅。” “进来!” 牛皮帐帘挑起。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将军身着铁甲口呵白气虽然冻的脸色青却仍然昂挺胸气宇轩昂。 待他进来站定各人看的仔细却都在心里暗赞一声。眼前的这员小将年纪显然不过二十出头当着满帐大将。却是神色如常气度从容再加上生地俊俏身形高大站在各人身前竟是让人觉得不敢轻视。 “他们倒真的会派使者!” 张俊心中也不免嘀咕眼前这员小将。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气质举止只怕过得几年连自己也压不住他。 却又不免疑惑。这青年将军显然报的是在大宋时地官职名衔三四年前时却没有听谁说起过。有人能十六七岁就做到副将承宣郎。 他心中猜测不免就用眼神上下打量对方。 李显忠不知他意只是按着规矩恭恭敬敬的向着张俊行礼参拜又再次报名请安。 张俊看着这李显忠跪倒在自己面前不知怎地心里只觉快意嘴上却是道:“李将军请起陛下早有旨意军中将领相见但行军礼便可。” “哦?陛下有此诏命?” 李显忠显然是对皇帝更有兴趣一些依命起身后听说废跪礼行军礼的命令是皇帝亲下却是眉梢一挑显地极有兴趣。 不待张俊说话李显忠又笑道:“大帅和各位将军胸前铁牌肩头金星这也是陛下的诏命所制吧?我在金人军中也常听他们说起先前说是多此一举几个月下来才觉得大宋禁军越来越军纪森严指挥如意以前接仗要么宋军胜要么一败而不可收拾现在可好就算是战场上金人战了便宜也会有各级军官出来指挥层层坚定如同磐石一般牢不可破。是以从靖康五年起想再打一场大胜仗当真是难了。现下提起来就众口一词都说是陛下英断金人也琢磨着要学习着改良” “那是自然上下分明容易区分兵将当真是清楚明白的多了。”张俊语气森然又道:“还有军将法将失其军逃遁者斩将军失其将而逃遁者后队斩前队!” 见李显忠愕然张俊嘿然一笑弹弹自己的衣袍下摆又道:“还有很多军法小子回得我禁军军中且有得学习了。” 李显忠并不喜欢张俊的语气却对赵桓的种种改革很是敬服便是默然不语只算是接受了张俊的说法。 张俊也很满意对方的反应与这个爽朗英俊的青年将军相处唯有用自己的威权来打压住对方才能让他地心情更加愉快看着沉默的对方他又问道:“你不是汉人吧?” 李显忠眉头微皱虽然很不情愿却仍然躬身答道:“是末将不是汉人是党项人。” “果然。” 张俊露出满意的笑容心中的疑问 有了答案。 朝廷对夏人用兵自然也需要分化拉拢西夏内部的不同势力使得党项人的内部分裂削弱它自身的力量。因其所故宋朝对河东熙河地区地党项人特别是党项贵族都极尽拉拢之能事只要稍有机会就封官赐爵使得对方叛离西夏归化大宋。 这李显忠能在十六七岁就成为副将如果是宋朝禁军中的寻常士兵辛苦厮杀浴血疆场只怕熬一辈子都未必做到副将就是军将世家子弟也不可能有如此快的升迁唯有归化地党项人才能如此。 看到张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地神色。李显忠先是神情一黯英俊地脸庞也黯然失色稍顷过后却又是昂然抬头向着张俊道:“末将家族自大唐以来就世袭苏尾九族巡检。” “哦?” 不但张俊动容。帐中其余诸将多半是关陕出身虽然未必与夏人直接交通却也知道眼前这青年将军。实在是出身富贵。这九族巡检其实等若是后世明清时的土司掌握一地百姓的生杀大权。对朝廷只是虚礼尊敬便可。而这李显忠的家族还是唐朝时就做到这个位子显然是党项人中的豪门大族怪不得此人如此气度举止原来是如此出身。 “原来如此张某失敬了!” 连张俊也不敢再怠慢此人虽然仍端坐不动却是拱手一礼。 要知道如李显忠这样地党项豪族归宋则宋廷不会怠慢就是在宋朝不如意。回到夏国也必定极受尊礼出将入相等闲事耳张俊知道厉害便再也不敢与这李显忠为难。 事实也确是如此李显忠父子忠于宋朝先是在延安府失陷后。被迫投降金人然后设计企图执金元帅完颜宗弼事不成。则又执金将撒里昌归宋结果被金兵追击。除李显忠外全家二百余口悉数遇难。李显忠痛悔之余知道难得宋朝之力便亡归西夏假意为夏国效力后领大军二十万进攻关陕击擒撒里葛报仇后夏国授他以招讨使的高官要职李显忠并不动心毅然归宋显忠一名就是赵构亲赐。后来历任淅东招讨使太尉宁**节度使等职完颜亮攻宋时宋军军心不稳一听得是李显忠前来主持军事全军振奋士气大振死后谥为忠襄。 其一生事业却也当真是波澜壮阔虽是党项贵族却一心忠于宋朝为后人所敬。 此时的李显忠一生命运自然也随着赵桓的改变而改变虽然延安失陷投降金人地境遇没有改变归宋的决心却是下的更早而宋军堂堂正正之师已经直杀到河东他自然也不必出奇计去擒杀金国大将历史只是转了一个小弯改变地却是无数人的命运。 见张俊等人面露忌惮李显忠也不愿对方在自己家世上多留心思便岔开话题只道:“大帅末将奉太原知府张孝纯大人之命前来复命大帅。” 事关军情张俊也极是上心身体微微前倾向他问道:“怎么?” 虽然明知对方一定愿意重回大宋却仍然不免面露紧张之色。 李显忠微微一笑答道:“末将原是在完颜撒离补帐下效命得知大帅一直攻到平晋金国诸万户合议决定弃守平阳止留韩常的汉军拖住我大宋禁军的攻势其余金兵悉数返回太原防守。末将只是因熟悉地形被命率领小股骑兵先行返回城中。与此同时自云中调来女真守兵充实城中防备末将到时云中守兵已至。同时还倚重张孝纯大人的威望才干命他以伪齐尚书右承的身份自云中到太原以他家人性命做胁命他用心守城直到金兵主力返回城中为止。如此一来城中原本的汉兵已不是主力城门已经完全换了女真兵来守张氏兄弟也并不能做主。知府大人命我知会大帅想轻意破城绝非易事了。下一步如何走请大帅重新再做决断。” 张俊静静听完原本兴奋的脸色已然不见待李显忠说完他就用嘲讽的语气向着李显忠道:“张孝纯为大宋守太原二百五十三天难道还要为金狗也守上一年?” “知府大人绝无此意。”李显忠并不激动只是微微摇头微笑着道:“知府大人说先降已是一误绝不再误只要大帅还要冒险攻城他必定会做内应虽百死而不悔。” 他紧接着又跟上一句又道:“末将虽不是汉人却也愿意如此只需大帅一声令下大好头颅愿为大帅所用。” 李显忠将军是我最佩服的将军之一显忠之名其实不是文中地时间该用提前用了大家莫怪。 第五十六章 将军无义 “哦张公忠义可嘉。” 张俊满肚皮的心事张孝纯与这李显忠满腔忠义干冒奇险相助宋军他也不过是敷衍了事。他紧皱双眉站起身来绕室徘徊一面看着李显忠一面在脑中紧张的思索。 如果事情真如这李显忠所说太原不但不可轻易拿下反而要与自平阳逃归一心守太原以待救援的金兵血战一场。 是现下就紧急进兵将敌人堵在太原城外还是等他们逃进太原城中来个瓮中捉鳖? 张俊盘算半响只觉额头烫却仍然是不得要领。 他心中怨叹自己真是倒霉之极。原说是避开强敌势如破竹般的打到太原城下将这战略要地三晋名城一举拿下轻轻松松捡个大功。谁料局势风云变幻如此快金兵不但在平阳挺不住而且要放弃除太原之外的所有地域集中兵力死守太原等洛黄河南岸的宗弼派兵来援。身为武将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这股子壮士断臂的劲头若是抱着死守河东全境不放的念头则必定军亡而全境丧失按着此时的态式展敌兵主力一起逃到太原据险以守静待援兵则大局未必能全如宋军的打算来演变了。 张俊想到这里心里已有成算。回身坐定脸色已是平复下来只先又夸赞了李显忠两句见对方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心里却是暗笑对方虽然看起来沉稳有度其实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显忠见他语不及义当下按捺不住向着张俊问道:“大帅到底是何打算?是迂回至威胜军去拦阻金狗主力回奔太原。还是迅进击在敌人赶回之前将太原拿下?” 张俊脸色阴沉压着嗓子向他问道:“你来之时太原城内有多少女真兵张知府手中能掌握多少?” “女真兵大约有四千多人是原本留在太原的少量节制兵马再加上从云中紧急调来的巡边骑兵。那些节制兵马也罢了巡边骑兵很是精锐是为了防御辽国契丹残部所设不可小视。至于知府大人所掌握的汉军数目不多只有一两百人大人说了兵贵精不在多这一股兵马都是死士对大宋极为忠心。只要他们能在城内打开一道城门。则城中女真兵不管有多精锐大人两万多精兵灌进城去敌人也只是一个死字罢了。” 张俊原也是有些念头。此时却觉得千险万险城内张孝纯的兵马是死是活很不与他相关然而平阳金兵主力昼夜赶回时刻能至而骗城之举也很是凶险漫说女真人也不是傻子轻易不可能让城内汉军打开城门就算是能打开一道城门急切间宋军也不可能大举进攻拥挤之时两千精锐女真骑兵冲杀过来。截断内外则外不能入攻进去的必定被包了饺子到时候不但立不得大功原本攻城掠地得来的功劳和名声也势必一拍两散大风一吹落个干净。这样还算好了若是有人追究起来。他原本救援长安不力的旧帐翻出来再加上他是那死鬼康王的心腹旧部官家心里原本就有芥蒂几件事作起来只怕要开销了自己性命才能算完。 想到这里张俊打了一个寒战禁不住瞪眼向李显忠斥道:“这简直胡闹太过行险本帅堂堂正正之师就算是敌兵主力齐集拿下太原又有何难何须如此行险。” “这?” 李显忠瞪目结舌和城中交通让城中宋将献城地是他此时翻转过口说不屑如此的也是眼前这个统兵大将一军总管。 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却教这个年轻的党项贵族有着如堕梦中的迷幻感觉。 看着张俊板着脸继续言说利害什么兵法虽然正奇相合然则实力相悬时以堂堂正正之师击败敌人即可无需行险而敌人败兵将至又何必劳师动众连夜赶路去阻拦不若待敌人逃奔至太原后四面合围一鼓而擒之岂不更好。 李显忠心怀厌恶看着张俊上下嘴唇翻飞原来的一心敬意早就烟消云散。张俊以为他年轻幼稚其实也是错觉。李显忠只是太过急于回归宋朝不欲在金人手底效力其事关已才会被张俊所诱。待到此时才知道对方的传言风评不虚原来是一个只知争功不晓大义的小人之辈此时大言炎炎不过是坐视太原不理然后等着皇帝决断或是数路宋军强攻或是竟然退兵反正不需他行险负责大局是否败坏可全不与他相干。 他在心里骂了对方几百次小人后张俊终于也闭嘴不语满脸疲惫之色拿起茶碗咕噜灌了几口然后向着李显忠随意道:“李将军你不要回太原了兵火连结玉石俱焚在我军中效力如何?” 说罢用热切的眼神看向李显忠等待他地回复。 李显忠心中冷笑知道对方并不是看中自己有什么才能需要他到军中效力而是看中了他的家族背景拉到麾下后等若为张俊手中增添了一个不小的筹码。 面情上却仍然恭恭敬敬漂亮的一揖起身然后气定神闲向张俊答道:“末将奉命而来自然要回去复命。将来大帅拿下太原再提此话不迟。” “好那么来日太原城中相见时将军一定不要再推辞才是。” 张俊连打几个哈哈知道对方不肯为自己效力便也罢了。交待完此事已是深夜张俊等人倦极却又强打起精神吩咐亲兵带着李显忠下去休息。 “不必了末将连夜赶回城中以防城中女真人生疑。” 李显忠连忙推辞连夜来回奔波却也并不以为是苦事。只是看着张俊及帐中各将并不以前线战事为要听说完敌情后全无精神一个个歪鼻斜眼呵吹连天军情如此紧急主将一心只为自己私利连带他麾下大将也是全无精神。 李显忠心中愤恨却是不肯因私废公临行之际又很恳切的向张俊道:“末将提醒大帅此时不动将来或是金兵自洛阳方向渡河往击平阳使得我军尾不能相顾到那时收拾河东全境就很危险了。再有麟、府、丰三州守将折可求手下还有精兵过万奉命守土危胁延安、晋宁军等地并没有出征往击长安若是金人狗急跳墙放弃三州调折家军往援太原则太原一役势必拖延时日变数多生。为陛下和社稷计请大帅需早下决断为是。” 他说的口干舌躁奈何张俊一心只要保存自己实力别的全然不顾对他的话虽然频频点头脸上却是明明白白两个字:敷衍。 李显忠无奈叹气只得抱拳辞出到得外间冷风扑面寒气刺骨却只觉精神一振只觉得心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 他也不管张俊如何隐隐然只觉得大宋皇帝必然还有英断自己只需回到太原协到张孝纯等人相机而动便是。 想到这里心胸豁然开阔翻身上马见值夜的宋军士兵在长官地呵斥下打开了营门他地坐骑是夏人的河套良驹知道主人就要起行不禁咴咴而叫扬蹄小跳只等着李显忠松开马缰。 “莫急将来有你威的时候。” 李显忠爱怜地拍拍自己爱驹心胸中豪气顿生无论如何大丈夫岂能摧眉折腰事蛮夷以他之才回归大宋之后风云际会丈夫意气马上博取功名且让那些只看到他家世的人知道他李某人的心胸报负。 待营门打开他轻挥一鞭等待已久的战马昂然一跳几步之后已是全奔驰马蹄得得片刻功夫已是去的远了。 送他出营门的正是刚刚迎入他的中军官待李显忠和他的十几个亲兵去的远了那中军官下令关紧营门值夜军官带着士卒好生巡视自己去又回到张俊帐中复命。 张俊见他回来斜躺着的身体纹丝不动随口问道:“那李某人走了?还有什么别地话没有?” “回大帅没有什么话只是临走前说将来战场上见看他如何痛宰金狗。” “嘿小子吃过几碗米饭如此狂妄。” 张俊嘿然一笑连连摇头。 其余各人也是凑起一起嘲讽李显忠少不更事太过狂妄。还有人指责他对大局的分析根本不通完全胡扯。 张俊摇头道:“也不尽然适才他临出帐前说的那些就是没错。不论是折家还是洛阳附近的敌人果真如此行事也是大大不妙。” 说到这里他心中突地一动却想起一事。 霍然起身双眼盯着自己的心腹参军向他一字一顿的令道:“传我的将令姚端所部击败韩常汉军后往击麟州务要击溃折可求收复麟、府、丰三州。” 那参军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他答道:“大帅姚将军也是奉着圣命行事大帅这样下令怕不好吧?” 张俊冷笑道:“有什么不好?我还是第五军的总管他还是我地部下折家将赶到太原肯定会增加守城助力让他去攻打有什么错处?你来写有什么不对我一力担当!” 第五十七章 传令 萧杀秋风中一行十余骑自山谷谷道中绕道而来打头的是一柜嘟镇是现在大宋武官建制中最小的武官之一现下肩头扛着一枚铜日显示着他的军衔胸口标牌上隐约可以看到:御营第五军中军三营十七队曾萧炐的字眼。 他们沿途奔驰小心翼翼的绕开沿路的死尸和断裂的兵器刚刚下过雨到处积存的水洼骑士们控马小跳行进还是无法避免马蹄踩到水注积水水中又残积着血水抛贱起来直落到骑士们的腿上甚至是胸前腰间。 曾萧炐满头大汗到得谷道尽头的宋军大营门前看到营门处“姚”字大旗在秋风中被吹的猎猎做响不禁长吁出一口闷气原本透着灰暗的脸色也渐渐活泛开来。 见营门处有一队宋兵迎上前来他便跳下马来用眼打量一下见对方军衔与他相同料想也是一个都头便在脸上挤出笑容大步迎上前去。 他只急着和对方过话却不提防满脚踩到一个水洼里面溅的满头满脸的血水他呸呸连声只觉得嘴里咸的渗人稍一品味好象还有点肉屑味道心里一慌急忙将腰间的葫芦解下送到嘴边喝了两口又猛漱几口吐出来这才算完。 看着主官如此狼狈他麾下士兵不禁哄堂大笑有那灵醒点的围着这都头解下手巾为他仔细擦拭。 “你们是做什么的不要在大营门外喧哗!” 正闹腾间营内的那都头迎上前来单手按剑向着外头厉声喝问。 “好了不起么不过打了一个胜仗就他娘的天王老子一样。”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曾萧炐颇为不爽只是见对方都头死了娘老子一样的脸色。其余士兵也是脸色肃杀一个个甲胄齐整兵器鲜亮却不禁在心里打一个突不敢再怠慢只得施了一礼向着那都头道:“末将是奉张总管之命来给姚副总管送军令。” “哦?”那都头用怀疑的眼光瞄了曾萧炐一眼又冷冰冰道:“等着!” 说罢转身。拿着用生漆封好的书信自去寻营中值班的参谋军官。 “什么德性!” 曾萧炐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很是不爽。只是看向对方那些士兵的眼神却只觉得与那都头一样都是冰冷森然全无生气对视过几圈之后他便再也不敢乱瞄只得低头垂老老实实等着营内来人回复。 他在张俊军中专责来回送信。各部中都是跑熟了地。这姚端的前军一年总也得跑个几十回以前军中袍泽情深。见他来了自有专责接待的军官来迎喂马洗尘办了公事后晚上接风喝酒一起说笑不禁从没有人敢怠慢中军过来的军官。谁料姚端所部自宜川战后这些天来脱离了张俊部勒几仗下来腥风血雨连战连捷等曾萧炐从这尸止血海中趟过来时只觉对方营中气象与当年已远远不同。他也是军人。心中尽自不服却还是忍不住暗自嗟叹姚端所部原本就是张俊部下中最为精锐现下看来姚端前军的战力只怕已经远远过中军和后军。 他正在心怀鬼胎想着回去后如何禀报上官却见不远处有一群军官趟水过来牛皮靴在水中踩的哗哗做响。对方只是不理会。 待稍近一些只见竟是姚端亲自前来命人开了营门姚端命人端了马扎就坐在营门不远处叉开双腿手中摇着张俊的军令文书咪着眼向曾萧炐问道:“这军令是大帅亲自交给你的?” “是!”曾萧炐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向着姚端行了个军礼挺胸凸肚昂答话倒也有些军人样子。 “说说看怎么个情形?” 姚端语带讥刺环顾左右大笑道:“咱们听听大帅是怎么个章程。” 在他身边十几个正将副将围成一圈站地散漫不成体统却是一个个杀意毕露血红的眼珠子直瞪向曾萧炐还有人咬牙切齿手按腰刀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将眼前这小小都头一刀劈成两半此情此景寻常人自是受不得就算曾萧炐也是老行伍却是很少战阵厮杀哪里经受的住这气势袭来令得曾萧炐连打几个寒战惊恐莫名。 却也难怪姚端和麾下诸将不满张俊不肯理会他们合兵的请求只是以主力当偏师专打敌人没有守备的地方平阳鏖战双方杀的血肉横飞张俊却是长驱直入一直打到太原附近不远沿途 川府尽数拿下报捷的军人络绎不绝飞奔向长安。 而姚端率着部下在平阳与金兵主力苦战打生打死听得张俊如此这般各人自然眼睛出火待金兵有溃退去守太原的迹象时张俊一不肯强攻太原断敌后路又不肯插到威德军拦截溃兵坐视近两万女真兵自平阳从容退守太原使得河东战局不能迅结局兵祸连结前事莫测皆是张俊太过保守偏私所致。 如此这般饶是姚端对张俊还有些故旧情份到得此时却也尽数抛开了。 曾萧炐哪知就里却也知道情形不对只得小心翼翼答道:“那天夜里大帅连夜召见先让罗参谋拟好军令然后用印末将就在一边候着封好之后就命末将连夜上路不得耽误。” “那天大帅可曾提起金兵会退保太原?” “不曾就算有以末将这个位份就是大帅宣讲军情也轮不着末将旁听。” “哦。” 姚端默然点头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吧让人给你准备个帐篷好生歇息等我回书好了就给大帅送回去。” 见曾萧炐转身要下去姚端又将他叫住笑问道:“那夜营中还有什么事没?” 曾萧炐想了一回才又答道:“听说大帅和太原城中联络那夜营门开开关关的几次想是太原城中有人进出等末将出门时守营门的很是不满嘟囔了几句末将这才晓得。” 姚端眼前一亮这才彻底知道端底。 当下挥手令曾萧炐退下然后环顾左右笑道:“在帐里闷地久了这外头尸山血海地旁人看了不成咱们军人在这样的场景里走上几圈却等于读书人读书养气了。诸位就随我散一散如何?” 众人一时默然知道他脸上带笑心里怒极却也不好解劝。只得相随无语一起随着姚端出得营门就在这满地死尸的战场上悠然散步。 平阳战事一直打了小半个月两边枪来刀往箭石如雨死伤都很惨重。姚端所部一万一千人不到加上康承i地五千余人现下满打满算也就是还有一万出头其中还有不少伤患金兵死伤也是极惨断后的汉军几乎全部战死慢慢收拢集结的两万五六千人的女真将士逃回太原的估计还不到两万眼前绵延十余里的战场上全是金兵的尸体宋军将士尸体早就收敛下葬敌人的却是暂且无人过问好在天凉暂时也不怕疫病。 姚端眼中看着这惨烈的战场心思却已经飘忽不定满脑子全是张俊的一纸军令。遵从吧自己手中实力大减不从吧张俊却又是自己上司又不能公然抗令不从。只可惜康承见平阳战事停止放心不下长安留下部队自行回去若是他在以他地身份和张俊平级甚至要略高一些拿他的名义来顶上一顶自然无事。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无声的叹一口气向着诸将道:“将令难违只得遵命。好在将士们歇息了几天也略略回过神来。” 他无力的挥一挥手又道:“明日起行吧。” 旁人到无话说张宪却是急道:“这样一来太原如何凭张俊两万来人能困住敌人就不错还能攻城?” 姚端苦笑道:“大帅说要先在城外筑长垒这样做也不错。下一步怎么打凭陛下的圣断吧。” 张宪脾气爽直闻言大怒要待破口大骂却又碍着姚端等人的面子不好做声只是涨红了脸皮半响过后终是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方才做罢。 姚端其实也是怒极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脱离张俊请调他部此时却已静下心来见张宪如此却只得又道:“其实折家将世镇三州在话本里不如杨家有名咱们可都晓得那折家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当真折可求来援不管真情假意都比现下的河东金兵还难应付。先去攻打折家也是断了敌人最近的后援。” 张宪虽知他是劝慰却也觉得有理只得叹气苦笑摊手答道:“也只得如此。” 两人正相视苦笑却见营外不远一队骑兵又疾驰而来过不多时只见是当先地却是早就回长安复命的费伦张宪一见大喜向着姚端笑道:“这人来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第五十八章 折家将 姚端也是精神一振向着张宪展颜一笑又将自己衣袍略一整饰这才大步迎上前去。 “费将军!” 张宪抢先一步向着费伦拱手一礼。 宜川平阳两战费伦皆是从军与役功劳自然是头一份的再有觉金兵阴谋提前调动兵马防备这都是行人司的功劳。政事堂的登闻司枢府的行人司向来是平行并重到得此事行人司由于费伦这个主官的才干在军国大事上的作用已经远远过登闻司为整个大宋禁军所敬服。 费伦虽然年轻又只是副将的职份地位还不如张宪也是远远不如姚端。只是他掌握的部门权力之大效能之高已经不是一军一将可以比肩再加上御带器械的身份又立下这些大功眼前各人都是心知肚明此人在军衔位份上的提升已经是指日间事。 “张将军太过多礼末将如何敢当。” 费伦跳下马来脸上满是谦逊和气的笑容执起张宪的手笑道:“咱们一起用马勺捞过饭的人这么多礼一则末将的位份当不起二来也太生份。” 张宪生性直爽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待费伦说完便嚷嚷道:“费将军你的这个位份不过是陛下爱护不想你太过年轻就把位份升的太高哪能当真不成!” 姚端虽然粗豪到底早就做了一军总管眼见这费伦虽然满脸笑容却总是教人觉得有些矜持知道这人执掌行人司已久不能和寻常武将一同看视当下上前一步轻轻挡开张宪向着费伦笑道:“一别十余天想不到费将军长安复命。这么快就回来了?” 费伦知道他试探自己长安之行微微一笑答道:“我来回走了十二天日夜不停换马不换人到长安只呆了半天陛下对姚将军、张将军并前军的诸位将军都极为赞许。当面向着末将说潼关战毕大封赏时当交待枢府从优议叙。” “谢过陛下圣恩!” 听得费伦转述赵桓的话姚端与张宪等人一并抱拳俱是喜上眉梢。 不论如何忠义功名利禄人所欲也皇帝亲口嘉许又许愿不会亏待诸将。这可比枢府的封赏要强过许多。 费伦又矜持一笑。与张宪姚端二人一起行进边走边又道:“陛下听闻我讲完宜川和龙口之战再说起平阳战事紧张。先是欢喜又是动容。只是连声说道:姚、张二人诚忠义果敢又有智谋之士朕只道天下有韩、杨、岳、吴氏兄弟是良将今日方知我大宋兵多将广良将如云猛士如雨诚非虚言。告诉姚、张二人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朕知他们。” 这一番话。却又比适才封赏的话更令姚端与张宪动容。 张宪还罢了只是得意自己名声上达天听姚端心里却是明白所谓“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才是这段话的重点费伦在皇帝面前想必也曾言说姚端所部与张俊的龌龊争执而皇帝所言。自然是让姚端且先忍让有什么事将来再做处断。 想到皇帝千里之外还关切自己所受的打压妥善处置姚端只觉眼眶热差点儿流下泪来。 这么些天所受的委屈与不公只在这几句话里便已完全得到了交待。 费伦边与张宪应和一边斜眼去看姚端待看到姚端听闻自己转述皇帝话时地神情心中已是了然当下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却是故意不理姚端仍是问着张宪自己走后战事情形。 待各人回到营中大帐内平阳战后的尾费伦已是尽数了然。 他虽然坐在姚端下张宪对面各人却都只拿眼看他等他说话。 姚端此时心情平复拿眼去看费伦只见他半边脸在暗处下半边脸被光线笼罩虽然几十人等着此人说话他却是脸色如常并没有丝毫异常。他心里暗赞这费伦倒不愧是皇帝亲手调教行事风范已经是大宋将领中掐尖子的人物。 费伦却不知道姚端正在心里忖度着他进入帐内只是稍一沉吟便笑吟吟开口道:“张俊张大帅的军令来了倒和末将奉着圣命布置给姚将军的差使一般相同。如此一来这倒省了不少事。” 姚端霍然起身向着费伦问道:“陛下有诏令还是枢府有命?” 宋朝制度非比后来的明清在用兵和政务上并不是皇帝直接下诏就可以政务要经过政事堂军务则要经过枢密院手续繁杂若是要拜大将出征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皇帝尽可以颁阵图来约束但自靖康二年后就连赵构也不会这么行事 皇帝对军队的控制已经非与往日可比。 眼前费伦的意思却明显是说皇帝对军务有所部置如此一来其实是将枢府抛开一边却也难怪姚端动问。 费伦连忙摆手向着姚端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并不是陛下地正式诏命只是事情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并不从枢府下正式的诏书军令。” “哦?请费将军代传圣命。”姚端却并没有随着费伦的话而放松下来正如对方所说事情越是机密则可能越是难办。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退缩却是万万不成。 看到姚端等人站起身来一副如临大宾模样费伦笑道:“陛下的话是交待给我我才是依着圣命行事诸位将军就不必如此了。” 他站起身来指着帐内一角的沙盘木图正色道:“麟州紧靠长城沿线与夏国毗邻折家将镇守三州多年战事多半在此对辽国用兵不多倒是与夏人打了不少恶仗这些事诸位将军想必比我清楚?” 这帐内诸将除了张宪之外全是大宋西军出身在金兴辽亡之前年纪稍长一些的还在与夏人交战对宋夏战事如何不知。 当下由姚端答道:“折家祖籍云中是当地大族自折从阮时就是石敬塘的节度使镇边大将为国家抵抗契丹我太宗灭汉前折家既不归汉也不归宋民间称折王后来太宗灭汉折家便举家归顺为大宋世镇三州。民间话本里的余太君其实就是折杨联烟共抗契丹。两家世出名将然而杨家经常断代而折家名将不断不论是打契丹还是打西夏都是比不吃亏。人称:家声著河北忠勇冠山西。” 他正讲的兴起费伦却是插话道:“可惜出了个折可求。” “正是如此!”姚端地脸涨地血张怒道:“折家种家、杨家刘家人称西军四大家。这几家世镇河东、关陕都是忠勇传家怎料到得种家这一代折可适不幸早死折可求成了家主打仗也还是个样子怎料想折可求这个败类为了儿子被女真人抓为人质就这么降了敌人折家百多年的名声全毁在这一个人的身上。” 张宪也接口道:“折可适何等英雄!骑射智略无所不能夏兵十万入境折可适以八千兵迎战大破敌军赴涧死者无数河水为之断流。可惜英年早逝让折可求这种无德小人做了折家地家主。好在折可存、折彦质都继续为大宋效力可以不堕家声。” 话说到这里帐内各人都是掐尖子的人精已经隐隐觉得皇帝和费伦眼前此举必定不是下令去强打麟府丰三州而是别有办法所以才如此诡异行事。 费伦待各人说完才又接口道:“你们想的不错折可求确实该死不过陛下提起此人也很悯然。大丈夫战死疆场死则死耳敌人抓他一门老小威胁纵是铁石心肠也难免有一时糊途的时候。陛下说他投降朕不怪罪怪就怪他降后一心为金人效力为虎做怅晋宁军和延安府若不是他折家鼎力相助金人没那么容易拿下。朕不取他的就是这一点。” 姚端冷笑道:“他开初投降是不愿意降了之后颜面大失反而要在新主子面前竭诚效力以挽回威望颜面。其实折家为大宋效力百年岂是这样就能坐稳家主的位置?我听说这几年来折家内乱不断都是折可求铁腕压了下去嘿若是我擒了此人非得先让他对着太宗皇帝的御容和折家历代先祖面前先谢过罪然后再斩他。” “你说的第一句是对的折可求投降并非本意。陛下的意思就是要从这一点着手。早在金兵动作之前陛下就有先手派了人去麟州与折家接洽几个月下来折可求已经心动陛下要赦他地罪对他攻打晋宁军和延安府一事既往不咎只要阵前反正便可复他折家昔日荣耀。” 他竖起手来止住要说话的姚端正颜厉色道:“陛下赦书有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请诸将军慎思之。” 其实各人憎厌折可求十有**倒是为了自己撇清当日不但关陕全天下大局都是糜烂场中各人除了寥寥无已的几个人外多半都未必是没有过投降的心思。今日这费伦转述皇帝的话却也是正击中各人心里却教人再也做声不得。 第五十九章 兵临城下 各位将军好生体会圣意姚将军末将也知道贵部很是疲惫熊骧孵军回到长安言说平阳战事惨烈虽然久历战阵也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不过当今战事焦灼潼关那边也是一日数战每日关城左近都得拖走过千具尸敌人越是在潼关一带狠打就说明他暂且抽不开声或是害怕咱们分兵河东所以陛下与枢府会议后都认为河东战事最为着紧只要打下太原得回云中沿长城一线敌人想要寸进都是困难而太原形胜之地往东就是太行群山得此战略要地又可危胁河北又可援助京东、京西。” 说到这里费伦已是将笑意全数收起一字一顿道:“河东战事要紧而河东大局又关键在麟府丰三州漫说折可求当初未必是真心降金纵然是他十恶不赦只要现今他肯投降陛下也会赦免其罪。今日与诸将军会议就是要要第五军前军与殿前司的兵马全力压往麟州以武力加内应逼降折可求。其中关节极为重要请诸将军把握好其中关节稍有不慎干碍大局就是百死莫赎。” 姚端身为主将已经深明其理。诱降折可求一事势必会引宋军内部的反弹若是成功也罢了失败则必定有损主事者的威望尊严。所以皇帝不会明诏书枢府也不会正式下令费伦适才到时就说张俊军令恰到好处却原来是这个道理。 一想到对方有意为难却无意中背了一个大黑锅姚端便在肚里暗笑虽然费伦说的郑重其事他的脸上却是带出笑意来。 看到费伦有意无意扫了自己一眼姚端连忙又板起脸来沉声道:“此事关节我已懂得既然文事为主。武事为辅就请费将军主持其事帐中诸将悉听调遣。” 费伦笑道:“末将岂敢如此借越。” “这是什么话打仗我在行别的可就不成了。”姚端板着脸却是连打几个哈哈又道:“反正是费将军主持此事。姚某只依命行事就是。” 费伦也知道姚端不想总责其事便只得含笑点头算是应了此事。 计较已定虽然全军都很疲惫好在费伦在回长安途中就督促沿途官府和厢军部队准备船只昼夜不停运送物资在他还没有到来时早有大量米粮军械运来姚端早就犒赏三军数次。士气大振。又补充了大量的兵器盔甲弓箭箭矢战力已是参差恢复休整了这几天后。体力精神也略有回复上头军令一下各级军官带动过万军兵一起动作清晨动手过了响午时分已经收拾齐整姚端一声令下由张宪和费伦带着两千骑兵先前步卒随后跟上此后五六日时间。每日攒行不止十余日后方到得三州地界。 麟府丰三州是河东路唯一在黄河以西的地界河东一路为晋地山川相连来自河套的黄河水自上而下滚滚而至支流纵横。至宋时关陕水利破坏而河东得黄河水灌溉土地肥沃粮食高产除自给自足外还能支援他路。而麟府丰三州皆在黄河以西蕃汉杂居民风轻悍其中麟丰两州还在长城以北与契丹和西夏国境相连州境内有不少地方是草原与沙漠并处土地很少人民半是农耕半是放牧所需粮食经常不足需得由河东陕西运送。然而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夏初李元昊曾经攻打三州丰州城小迅陷落麟府二州孤悬元昊旦夕攻打不缀宋廷曾有议放弃却终因三州北护延安、东护晋宁、青涧寨等地战略地位实在太过重要故而重兵迭一定护住了三州使得李元昊最终无功而返。 而三州如此重要朝廷却因其蕃汉杂居情形复杂并不能派驻正式官兵最终只得在三州中选择在唐时就很显赫的党项人折家做了世镇三州的家族而折家也不负所望百多年来忠勇可嘉为宋廷东抗契丹西拒党项立下了赫赫功劳。 一万多宋军排开了十余里地长蛇大阵最前头是姚端张宪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来回游戈戒备两翼骑兵阵后便是以刀牌手和矛枪手为先列弓弩手在中间辎重最后的步兵队伍。因为时间紧迫潼关与太原战事瞬息万变姚端在与众将合议过后便只带了少量存粮只够支应不到十天的围城时间若是对方当真拒战坚守只怕宋军也只能狼狈退却了。 而在丰州守将的眼中眼前的这支宋军却是杀气腾腾一万多人的队伍没有嘈杂与喧闹军纪严整士兵的脸庞距离尚远看不真切却只觉得每 个人都是面色沉毅杀气外露。 麟府丰三州是不折不扣地军事前线见到的契丹骑兵夏国铁鹞子都是多了这么些年来契丹人腐坏堕落夏人军纪败坏传说中的精兵早就一点也不精倒是在三年前兵临三州城下的女真人还有眼前的这一股宋军有这么一股子当年两国精锐部队的味道。 镇守丰州的是老将何灌自宣和年间充任供备库使知丰州一晃已经二十余年时光过去此人性格坚毅当年童贯在陕西河东两路等若一方诸候无人不仰其鼻息唯有此人以对方是一阉人的身份见而不拜而当时的折家家主是大名鼎鼎的折可适便是童贯也得罪不起何灌如此作派童贯也只是长叹而去不敢刁难。 此时他已年逾花甲精力体力大不如前惟有双眼仍然炯炯有神双手扶剑站在城楼下方远眺宋军大阵半响过后方才抚须笑道:“不错二十年前地折家军也不过如此。” 这番话听在姚端耳中只怕还要反驳一下在城楼诸将耳中却是顶尖地夸赞了。折可适以八千折家军大破夏军十万固然是主将英雄了得其麾下士卒又岂是等闲?何灌手中多半是折家老人都曾在折可适麾下从征与役初时听得这何灌如何夸赞各人尚且不服待宋军再逼近一些感受到对方令行禁军阵势森严而且各人都是沙场老将眼前这支军队历经血战的气质却是瞒骗不了人离远了还好稍近一些那股沙场久战所形成的肃杀之气直逼过来却教城头诸人只觉得寒气袭人分外凛洌。 何灌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地人大宋皇帝也好枢府也好反正派了人正在麟州与折可求谈判目前的势态和从折可求的应对来看对逼杀过来的宋军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显然是投降有期他当初随着折可求投降是因为手底下的士兵都是人家的人自己家人也落入敌手迫不得已此时宋廷不计较当日事反而又来招降心里自然是一千一百个愿意。 心里正是惬意一个少壮派的军官不知好歹上前来叉手问道:“将军敌人势头逼人不如开城先杀上一阵压压对方的威风也好。” 何灌将眼一瞪斥道:“城头城里就两千来兵人家一万多人步阵前头还有两千多骑兵掠阵你带多少人出城怎么打?” 那将军嗫嚅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人家在咱们城头下安营扎寨?” “不看着又如何?”何灌坐等投降哪欲生事见众人不敢再说话还兀自不饶又顿脚骂道:“昏聩如何处置自有麟州来人决定你们都给我老实呆着没有我的将令不准生事!” 其实他虽然是从投降的角度出眼前地这支军队也确实是丰州城内两千不到的军力可以抵敌的。 近万步卒两千多的骑兵丰州城又是三州城池中最狭小偏窄的自保尚有问题更别提出城邀击了。 向晚时分天空中原本通红的太阳四周渐次被一抹抹厚重的黑云笼罩瞬息之间风起云涌天色大变待真正到得掌灯时分时天空中先下飘下稀稀疏疏的小雪然后便是成片的鹅毛大雪一个时辰功夫不到方圆数里地宋军营帐顶上已经是积雪成片。 姚端气的脸色铁青麟丰府三州还是在后世的陕西和山西北部靠近内蒙一近冬日就寒冷无比而此时不过是秋冬之交却已经开始下这么大雪却是他始料不及。 好在粮食带的早冬衣却是已经下河东天冷围攻太原可能旷日持久别的可以耽误将士冬衣可万万不能耽搁是以自平阳动身沿途补给上来早就换过若是不然只怕不能城中动手就得先行退兵了。 饶是如此这场大雪仍然给宋军带来极大的麻烦积雪不断压迫着宋军的营帐天寒地冻却不停的得用人扫清帐顶的积雪若不然只怕天亮起亮所有的帐篷都被压跨了。而大雪不停寒风直入帐中虽然棉被冬衣俱全还尽量寻些木头生起火来过万人的营帐中仍然是哆嗦不断咬牙打喷嚏之声不绝于耳。 “变数啊这他娘的可怎么好!” 姚端巡行至半夜好容易大雪渐渐下的小了他这才略略放心几个亲兵前后簇拥手举火把踩着已经一脚多深的积雪回到自己帐中。 第六十章 雪夜夜话 俗话说雪前暖雪后寒此时雪霁姚端在营中转悠了半天已觉得身上的铁甲冰冷好似一大陀冰块一般紧紧附在身上。 待掀开帐帘却只觉一股暖意袭面而来一群亲兵早在帐中生起火盆火红色的火焰窜的老高在这冰天雪地的暗夜之中令人觉得温暖异常。 姚端卸下甲胄又让人将自己身上的积雪拍净再将眉脸上的残雪擦净乱了半响又往火盆边坐下这才觉得浑身舒适那股子寒气已经被驱赶的无影无踪。 “姚将军辛苦。” 费伦与张宪二人早就等在姚端帐中待他进来收拾停当两人这才拱手致意。 姚端闷声道:“有什么好辛苦的咱们做将军的有亲兵服侍有火盆取暖而兄弟们只能在这雪地里苦捱了。” 他目视费伦见对方不为所动便也不管不顾向着这少年亲贵将军道:“费将军与折可求的事是你总职其事不过我的兄弟却不能在此久候。这里是这种鬼天气太原也好不到哪去。河东战事瞬息万变不能久拖折家若是敢出兵我一样灭了他便是。在此耽搁久了不利太原战事请将军慎思。” 费伦其实也是忧心忡忡皇帝如何布的局连他也不甚了然到底有没有用尚未可知这姚端看似粗鲁其实奸狡似鬼一点责任也没有担待若是当真出了什么岔子所有的不是都得落在他头上。 心里担忧脸上却是一点不肯带出只是笑嘻嘻向姚端道:“天降大雪来年必定是丰年。陛下说一开春就力争减免乡兵力役而是将民力用在水利工程上咱们此时多吃些苦头陛下那边也能当真轻松一些。” 他将赵桓的大帽子轻轻扣了过来姚端与张宪对视一眼。都是苦笑。偏师来袭前途叵测偏生是皇帝亲命却也苦无办法。 三人正自无话唯有火盆中的木炭烧的噼啪做响火星四窜却听帐外有人禀报道:“费将军营外有一队人马说是你的故人。前来拜会。” “哦?”费伦面露诧色他原是军中孤儿流零五国被赵桓收容除了种极等人哪有什么故人。只是对方雪夜来访必定有要紧的事或者就是赵桓安排在此的细作也未可知。 当下只得站起身来先向姚、张二人告一声罪掀门而出。 到得外头。一脚踩在雪地之中。踩的积雪咯吱做响抬头看天已是经雪霁晴好。一轮圆月斜斜地挂在半空冷风如刀却是将他原本暖和的脸孔吹的生疼。 “好雪!” 费伦暗赞一声自离北国后这种冰天雪地极目纯白的场景已是难得一见。 虽然中军大帐离营门较远他也并不骑马只是在自己亲兵的卫护下连火把也不必掌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着营门漫步而去。待到军营正门前时。膝盖之下已经被雪渗透他却是浑不在意。 “五郎是你吧?” 刚至营门不远费伦正咪眼看向营外的那一小队骑士寻找所谓的“故人”却猛不防对面队中有人已经开口招呼。 费伦行五只是够资格叫他“五郎”地人却是不多。 他听的极为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只得先答道:“是我。你是谁?” 对方“嘿嘿”一笑又道:“好家伙五郎做了提举皇城司行人司正将已经目中无人了。” 费伦原被亲兵围在正中雪夜月色虽然明亮对方却是一眼将他认出已是令人惊异此时又言笑不忌并不将他令大多宋军将领都闻之胆寒的官职放在眼里却教他更是惊诧。 不过只是瞬息过后他脑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人。 再看对方虽然整张脸被遮在斗篷内身形却显然一丝不错费伦一边大骂自己是蠢才一面自心底里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一面命人打开营门一面笑骂道:“折老三你取笑我么?” 折孝忠见他把自己认将出来便也掀开斗篷自马上跳了下来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奔行到费伦身前。 只是相隔一步时两人又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原本要拥抱的手势改成了拱手做礼深深一揖。 待双方都抬起头来费伦看着折孝忠的脸色先笑道:“半年不见你的神情模样却比当初要好上许多。” 折孝忠也是当日在五国城时就跟随赵桓当初一群小侍卫中以种极年纪最大费伦行二薛强与折孝忠年纪仿佛。这 四人极受赵桓信重相随万里护着赵桓由五国经夏境逃回最受宠信。 唯有折孝忠因是折可求的亲侄近支子弟赵桓尽管信他却被西军其余将领猜忌排斥不能受到重用。原本有意到湖南去寻折可存或是折彦质赵桓又不肯放人。于是两三年功夫下来种极等人受到重用成为御带和军队高级将领薛强领镇一方种极成了西军悍将而费伦更是掌握行人司成为拱卫皇帝查察情报的细作主管。唯有折孝忠虽不是沉沦下僚与这三人相比境遇还是差了许多脸上便常常带有郁郁之色。 而此时此刻折孝忠面露笑意气度雍容当初那些郁结之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费伦用探询地眼神看向自己折孝忠面露笑容一面与费伦把臂前行一面笑道:“半年不见你也不是历练地更加深沉?不过说起这个话头当年在五国时你为人就最沉稳咱们胡闹的时候就你不哼不哈论起主张来种老大也不及你。” 他与费伦自小相交这些年下来交情不减是以说话挥洒随意费伦的亲兵只看到领兵大将在这青年将军面前都战战兢兢唯恐多说多错而这折孝忠却浑不将费伦地身份当一回事当下俱是看的呆了。 费伦也极享受与对方的这种兄弟情谊先只不说话与折孝忠又走了几步后方才答道:“我受皇恩极重陛下视咱们同为心腹偏我又为耳目。耳目是什么?就是要看的多听的多然后将有用的报给陛下我如果疏忽懈怠成么?” 折孝忠停住脚步脸上似笑非笑向着费伦道:“五郎套我话么?” 费伦正色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言?用的着套?” “哈哈五郎这话说的是。”折孝忠又是一笑心里却是叹息这费伦不管如何已经非当日五国时那么可以交心了。 当即也收了笑容一面示意屏退左右一面向费伦道:“我原本叫折彦若我父折可存与折家现在的家主折可求是亲兄弟这些你知道吧?” 费伦此时已知道端底此人自薛强出长安后不久也自消失问及差使枢府兵部全部不知有一次寻皇帝打听赵桓只让他不要管然后就无别话。 私下里想起还以为是此人最终得罪皇帝或是有人进了谗言被打到边远地方做事有心要劝自己却是不敢只得给种极等人去信打算几个兄弟聚集起来再说。 谁料他不哼不哈却是来到这晋北之地苦心经营折家在此次河东战事中鼠两端不肯兵就算是折可求不降此人也是立了大功了。 当下一面思虑一面答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为安你心亲自给你改名孝忠就是信你不疑地意思。” 折孝忠面露笑意先中轻叹一声然后又道:“五郎不是世家子弟不知道家声在我们这种军将世家子弟眼中有多重要。陛下能给我改名我却不能换姓。折家这块金字招牌不能毁在三叔手里。所以我当初为陛下效命不管旁人如何白眼怎么耻笑我却一定要姓折就是图的有一天陛下能用我让我来恢复折家的声望。”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很交心了费伦看着折孝忠脸色也是感慨只得又劝道:“现在好了么只要劝动折可求你就是大功一件。” “这也罢了。”折孝忠并不欢喜只是呆呆道:“我在这里呆了半年私下里见了不少元郧大将还有那些堂兄弟们。三叔没有见我不过也知道我的意思。他也犹豫当初隆是不该现在再叛金人他又担心人家说他是墙头草。所以就算到了今天三叔仍然是决心难下。” “这是什么话都是大宋子民为金人效力就是汉奸!” 折孝忠冷哼一声只道:“三叔说:我们不是汉人是党项人。” 见费伦一呆折孝忠又道:“这不过是场面话折家宣宣赫赫百年靠的就是大宋赵家自己也早视折家为汉人什么狗屁党项人。现下犹豫只是他决心难下又觉得折家可以拥兵自重看看大局再说。” 说到这里他话中语意已是冷意森然对这个嫡亲三叔已是全无亲情可言。 看着费伦折孝忠一字一顿道:“于今之势只有以战逼降!” 第六十一章 折返长安 “以战逼降?” 费伦苦着脸重复一次见对方不为所动便又道:“原本还成如今大雪一下城头城下全是积雪我军又没有攻城器械难道蚊附攻城?这当真就是笑话了。” 折孝忠笑道:“我在这里半年难不成全是白费功夫?” “哦?谁人愿降或是愿为内应?” 费伦倒不愧是行人司的主管由折孝忠一言半语已经知道对方的安排如何。 折孝忠笑道:“今晚你们刚到我就去见了何灌他原本是要等三叔的安排被我用四叔和大兄彦质的书信说服愿意率丰州先降这样咱们就能兵不血刃直到麟州城下。” 费伦先也是欢喜大雪突降攻城困难粮草不多再耗几天就要无功而返敌人内乱一起则势必阵脚大乱宋军就可以从容一些又能得到粮草补给又可以得到降军的臂助再好不过。 只是想到其中利害却又向折孝忠问道:“何灌是折家老臣当年折可求率折家投降他可并没有二话。” 他并没有直说此事不一定可靠为的是害怕伤了折孝忠的面子。几个兄弟都是御带器械出人头地唯有他郁郁不得志此时立功的心想必正盛费伦也不想触了这个兄弟的霉头。 折孝忠爽朗一笑拍拍他肩答道:“五郎放心不但何灌就是我堂兄折彦文也在丰州城内对投降一事也没有二话。他们都知道三叔是要拿更大的法码都深恶其行。当初投降是心疼诸子现下陛下赦其罪而不翻然悔悟却与朝廷讨价还价。何灌与折彦文等人都觉其太过这一次可是不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不仅是他们麟、府二州也有不少人只要朝廷大员持节而至必定投降还有人与三叔故主之情难舍看着他行事罢了倒不是不想倒向朝廷。” 说到这里他终是觉得欣慰长叹口气又道:“我折家受大宋恩养百年心慕中华。到底不会当真侍奉蛮夷。” 其实折家就是不折不扣的蛮夷党项只是汉化已久已经不将自己看成是胡人而只当自己是汉人这种情形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上比比皆是。 费伦见他笃定便也放心当下又将他引入姚端帐中由着折孝忠将详细情形说了。待到半夜时分。丰州城门悄然打开。宋军精锐入城接管官署军械库、粮库、城门各处。待到第二天天明时分。城内的人尚在懵懂之间丰州已经悄然易帜重归大宋治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城中将领多半已经被折孝忠说动约束部勒属下交卸武器悄然回营。少数强硬的少壮派将领则半夜宋军入城后就已经悄然捕拿下到城内监狱看押起来是以这一场关系三州门户的大战竟是一人未死。只有几个宋兵在入城时大雪路滑摔了几跤跌断了手骨其实竟是一点损失没有。 天明之后城中局势已然大定近半宋军入城其余则移营城下。 少许仍然忠于折可求的将领被放出赤手空拳骑马北行至麟州寻折可求报信。 折可求闻信大怒却又深觉恐惧。他这个家主已经全无威信可言。而叛乱一起则再难遏制环顾左右好象人人都戴着面具并不那么可靠。 而不待他有所动作宋军主力跟着逃回的将领脚步而至团团展开旌旗招展军容之盛非人数可以达到。 而折家少壮中有少数不服地领兵出战宋军主力巍然不动只张宪等将领带着小股骑兵就将出城迎战的折家军打的灰头土脸抱头鼠窜。 折可求先中明白并不是折家的兵现在如此不经打而是上下离心兵将皆无战意所致。 他思前想后良久又知道坚持下去难免有不测之祸只得称病令其弟折可同署理三州事。结果他前脚下台折可同便立刻宣布接迎宋帝诏使折家再归于宋廷治下。 为了让长安放心除了奉表认罪外折可求还被迫带着自家子女亲族亲赴长安向皇帝请罪。 麟府丰三州事定姚端等人不敢停留此地已经是冰天雪地料想太原虽不致如此也想必是天寒地冻了。若是要在今冬之前将河东大局稳住太原就算不得手也势必要增加兵力重重围住。 他们先是奉的张俊军令待到此时枢府命令又至除姚端所部外还有刘椅率领所部三万余人渡河赶往太原合计将有六万余人的大军将不到两万人的太原城团团围住纵是金兵有少量援兵前来也是无济于事了。 姚端所部到得丰州城下时已经是靖康五年十月在城下耽搁十日不到已经成功解决河东后患所部兵马开拔向太原而去及至平阳时又与渡河而来的刘琦所部汇合问着潼关附近也是下雪金兵不能再攻而又提防宋兵追击分头别部退出潼关谷道开始往着京东和河北诸路退却。 至此宋金双方已经清楚明白这一次空前规模地大战役起至潼关而定于长安城下最终却要终结在河东路太原府城下。 潼关将渐渐无战事太原城下则必定还有一场血战一场关系到天下战略大局的决战。 在姚端率部离开不久费伦亲自统领着三百多行人司骑兵卫护着折可求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乘坐着十余辆大车还有数十匹马匹、走骡赫赫扬扬自麟州动身就在冰天雪地之中将这上一代的折家家主形同囚犯一般押往长安。 他们自麟州起行经延安府直插向南沿途尚且顺遂待到了原本的永兴军境内不远天空中断银扯絮一般又是满天大雪降下。这样一来赶路的人却是苦不堪言。这几年来兵祸连结赵桓有心要整治境内道路水利却是抽不出手来及至大雪初降时道路冻滑难行而雪霁天晴却又泥泞难行。待到他们赶到长安城下时已经是靖康五年的十一月中虽然天气又是阴沉下来黑云压城城欲摧却也是不干他们的事了。 费伦身为行人司正将进城自然不需太费周折守城的都头看到是他已经是吓的屁滚尿流急忙放行之余还得上前陪上笑脸一直待费伦带着大队车马穿梭而入那都头才抹着额头汗珠松了一口大气。 城中已遵赵桓之命专建会同馆以招待来京的官员折可求一家虽然形同囚犯费伦却深知皇帝早有言在先不罪其过此人虽然被迫投降皇帝也不会食言所以入城之后还是将折家大小安排在会同馆内将一应事物打点妥帖自己这才骑马赶往宫中求见皇帝。 他是御带器械皇帝身边最亲信地武官一到宫门处守门地郎官一见是他也不必再行禀报直接便将他放入。 到得宫中他打听得皇帝正在宫中后园奉着太后游乐心中一面诧异不知道这冰天雪地有什么好游玩的一面急忙又将自己仪容整理一番待到御花园左近自有皇帝身边的近侍替他禀报。 赵桓正自扶着孟后在园中游玩赏着几株新开地梅花只觉寒风中那花傲然挺立清香沁鼻果然别有一番韵味。 他心中感慨现代人成天忙着享乐工业社会成果的同时安能有这样的闲暇来静静游走于大自然的造物之中感受着这天然乐趣。 正觉惬意却见费伦在园外垂花门边伸头探脑便知道此人自陕北回来复命心中悠然一叹天子的闲暇时光还是太少了。 他因向孟后含笑道:“儿臣又有政务了需得先行告退。” 孟后心情也是愉悦长安无事潼关无事河东龙口处处大捷显然不需要再受颠簸之苦相比之下赵桓果然已经强过赵构许多。 而且面子功夫做的十足每天晨昏定省绝不耽搁端的是恭谨异常。不论帖不帖心这份水磨功夫就很难得。她自然并不知道是赵桓有所误会以后宋朝皇室在这一方面与电剧上的明清皇室一样需得早晚请安。其实宋朝理学刚兴不久在礼教上做的还不如后世那么缜密严苛宋光宗十几年不去见孝宗一面天下人皆有非议却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便足见其时礼教还并没有明清那么有如制度一般。 此时见赵桓弯腰躬身满脸恭谨站在自己面前孟后自是满意非常又见赵桓脸色虽然红润却是露出疲惫之色便用很关切的语气向他道:“皇帝太操劳了其实有宰相和枢府们在皇帝只需要总制政务军事就可以不必事事烦心。祖宗百多年来也是这么着地。” 见赵桓苦笑孟后便又笑道:“罢罢我又多嘴饶舌皇帝自去忙吧我去逗敦儿。” 说罢喜滋滋转身去了。 赵桓只是摇头自儿子降生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皇室中其余人欢喜。不仅是孟后还有几个新近被放归的老太妃和公主每日必定去逗弄这个皇子以为乐事。 第六十二章 白龙鱼服 赵桓想到这些心中没来由的烦忧。国事烦忧家事也即天下事人生复杂至此可比当年还要劳心费力的多。 费伦适才见赵桓还是满脸春风待到得自己身旁时已经是面落沉水不禁心里打鼓不晓得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事触怒了皇帝。 当下陪着小心向着赵桓行了一礼然后便躬身侍立等皇帝话。 “费伦辛苦了。” 赵桓随口赞他一句一阵寒风吹过几株腊梅上的雪花飘扬飞起落在他滚烫的脸上激起一阵冰凉。 几个小内侍急忙上前帮赵桓拂去残雪又呈上手炉向赵桓取暖。 “下去。” 赵桓挥手将一挥将内侍们斥退。打眼却又看到费伦身着铁甲身上的布袍已经破旧不堪按在腰刀上的双手冻的惨白青筋暴起。 他心中一动竟将自己身披的雪狐皮大衣解下又亲手为费伦披上。 “不要动。”赵桓止住费伦的推辞又将这皮袍的领口系好然后方才退后一步笑道:“种极黑年汉子薛强个儿太矮只有你身形匀长穿着英武之气不减又增儒雅。” 费伦心中感动却是生性内敛只是又躬身一礼以谢皇帝大恩。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几步上了抄手游廊自廊中一路看着雪景一路回到清漏阁中。 待到阁中坐定赵桓命人为费伦送上热汤解寒待费伦脸上的青白之色渐渐转为红润这才向着他笑问道:“这一路赶的辛苦沿途所见地方官施政如何军务上的事又如何?” 费伦总料想赵桓会先问他折家的事却没想问及沿途所见当下先在脑海中归纳思索一番。然后才肃容答道:“陛下考成法下地方官员没有敢耽搁政务的臣一路所见大雪不止地方官员扫清道路督促水利工程抢救库存修茸危房。救济百姓并不敢有一点懈怠。至于军务上的事臣职份所在更是注意沿途各州的厢兵早就动员延安及河中各府动员的厢军和乡兵总数在二十万上下日夜不停往潼关和太原方向运送军械和粮草地方官员也需配合厢军。凡有道路积雪难行。就需动用民力整修一刻也不敢耽搁。臣接太原方向地消息我王师已经在城下挖好了长垒。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虽然太原也在下雪不过军资不缺前方将士必不会有冻饿之苦请陛下放心。” “嗯。”赵桓静静听完却指着费伦道:“你是什么身份尚且免不了受冻受寒更何况寻常小兵。” “臣妄言了。” 费伦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连忙认错。 赵桓笑道:“又不是朝会这么正经做什么。天威如此叵测人力但求能尽量减小损失便是。朕刚才并不是说你妄言。而是有感而罢了。” 他其实是史学知识不足其实这一年关陕先是大旱然后大雪史书明有记录只是赵桓并不知道罢了。 “是。” 费伦连忙却称是又解释道:“臣惟恐耽搁公事又因道路泥泞难以行走每天不得不起早贪黑昨夜就是赶了一夜。这才气色不好。” 赵桓无可不可对这个青年爱将他心中原也是信任只是防着对方权责太重敷衍事上这才偶尔敲打。 因错过话头向着费伦问道:“折家老小全来了吧?折可求路上可有什么说话折家留守的情形如何朕让折彦适将他手中的人交给你日后折家的情形需得你一手控制三州刚刚反正回归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这才是费伦今日到宫中见他的重头戏当下听赵桓连珠炮一般问出来费伦却是一点不慌乱当下从容答道:“折可求一家诸子折彦文折彦颜、折彦适、折彦野俱都随之来到长安。折可求家主位由其弟折可同、折可致、折可久三人一同署理臣问了折孝忠…喔折彦适折可求之后这三人谁可用者折彦适只是摇头说这三人都是庸材折可求之后三人如果共襄赞大局也还罢了如是自起纷争唯有便宜了外人三州防御必定土崩瓦解。臣知道后越小心在三州建立分司多派人手万一事有不对朝廷也能早些着手布置。” “好做的好。“赵桓终将神色一缓大声夸赞。 “臣始终不懂这个折可求无耻之徒陛下恕了他罪就是便宜了他还要好生宽待对其关切之意比寻常将领强过许多麟府丰三州固然重要却也不必如此潼关战后王师十万兵临城下折家一样得降了。” 赵桓连连摇头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法最妙并不是战了就有损失而是不战之后所得更大。折家世代效忠大宋降了之后名声太过难听纵观大局折家如今毅然反正所起地作用当比在战场上让他披着孝服带着棺材投降要好过许多。其中关节要紧你自己好生去想。” 见费伦若有所思赵桓用赞赏的眼光看他一眼一笑起身向他吩咐道:“走带朕去见折可求。” 费伦吓了一跳忙道:“陛下要见他一纸诏书宣他过来便是何必自己亲自去这样的恩遇宰相也不过如此臣还是以为不值如此。” “朕带些班直侍卫你带着你的人护卫在这长安城中还怕出什么事不成。连日大雪朕在宫中也憋气正好也要看看长安百姓人家日子如何看奏折总不如亲眼看着踏实。” 其实赵桓向来讲究信任大臣用人不疑政务交待下去就很少干涉所以微服私访虽然宋帝常为在他行之却只是出宫解闷罢了。 费伦拗不过他也知道皇帝经常出宫当即只得答应下来。 赵桓一声令下十余名经常陪他出宫的班直侍卫立刻赶到听闻皇帝要出宫也不顾费伦神情脸色嘻嘻哈哈换过衣衫待赵桓也换过了士人服饰十余人将他围住往着宫外行去。 费伦只觉气闷尽管数十万禁军将士无有人不忌惮他皇帝身边的侍卫却并不将他这个行人司将军放在眼中。 赵桓神情悠然宫室经过几次扩建规制仍然很小从他所居的深宫攒行不过一刻功夫已经穿过几道朱门眼看着就到了外朝宫廷正门所在。 他突然想起一事问着身边一个长相伶俐的侍卫道:“今日东面宫门值班的郎官是谁若是傅宿便可绕道而行。” 费伦听了只欲大笑却只是憋回肚里不敢露出半分。 其余侍卫却不象他这么小心一个个挤眉弄眼以皇帝吃瘪为乐事。 那个被问及的侍卫忍住笑意向着赵桓回奏道:“陛下傅宿今天不当值不需绕道了。” “嗯。”赵桓斜视他们笑道:“傅宿太古板朕深畏之。你们呀好生长进等将来朕忌惮你们时方是事情有成地时候。” 一面训斥却又一面自语道:“傅宿在守城时立下大功却不知枢府调用升迁地命令何时下达却要催催张俊才是。” 众人忍住笑意到底卫护着他出得宫门宫门外不远就是闹市费伦又叫过几个身手敏捷的心腹手下远远散开戒备护卫着赵桓一行迅进入闹市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虽然大雪不停各人走不得几步已经须皆白闹市之中却是仍然热闹非常人力、女伎、各式百货叫卖声不绝于耳拥挤非常。 纵然是天气寒冷费伦等人仍然紧张地满头大汗赵桓自己并不在意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就渴望着过一过平民生活重得人生真趣宋朝皇帝多有此习惯赵桓的老爸赵佶甚至微服**东京城内人尽皆知就是因为市民意识抬头皇帝并不喜欢过于高高在上更何况赵桓的心底原就当自己只是一个平民。 自狭窄的街道一路行去只见街市依然已经看不出来一个月之前这个千古名城还面临着灭顶之灾。 城中死伤的禁军厢军和民壮数千人丧就用了半个月时间赵桓几次微服都被凄怆的哭丧声又逼了回来及至今日终于可以神情怡然悠然迈步在街市之中而所有的酸楚与悲哀却仿似被这一场大雪尽数掩盖。 折可求所居住的会同馆其实是赵桓依旧后世记忆知道需得在京城有一个官员暂居的地方省得他们搞什么同乡会甚至各立名目的驻京办事处浪费国帑。而由朝廷总制一处所有官员来往公事一并入住便可节省好多。因着这个名目朝廷并没有省钱这个会同馆占地极大飞檐拱斗青砖碧瓦极其巍峨宽敞。 而折可求身份尴尬费伦在时会同馆地官吏都极尽热情不知道折可求是何方神圣待费伦一去招待的吏员一知是他便立刻冷下脸来。 “父亲先入房安歇吧余下的事让儿子打理。” 折彦文原也是青年才俊折可求的长子若不是其父走错一步他想必能继承家主的位置重振家声而此时看到父亲受窘于小吏他心中却全无愤恨的情绪只觉得心灰意冷。 当下劝走折可求又让几个兄弟护着妹妹们入房自己寻着馆中小吏虽觉难堪却只得陪着笑脸求人。 第六十三章 赦封降将 待赵桓来到会同馆时却正好看到一个气宇轩昂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正摧眉折腰低声下气向着几个青衣小吏求告道:“几位大人房里又没有炭火也没有洗浴的物什被褥咱们是带了不少不过下人们还没有也劳烦几位寻齐。” 那几个吏员也知道这折家上下既然到得馆中想必朝廷并不会薄待只是想到对方投降金人心里就颇为不齿。 各人当下都冷着脸道:“别叫咱们大人当不起。” 又有人道:“看看人家毕竟是绵衣玉食的大家公子其余的大人还没有什么话说折大公子就嫌东嫌西了。” “毕竟是金狗的赏赐多点。” “可不是只是咱们若是用了金狗的东西将来怎么到地下去见祖宗?” 有人说的不解气竟提手往自己脸上猛然一打“啪”的一响过后便即骂道:“哪来的厌物!” 折彦文气的脸色惨白却偏生是自家理亏无可辩驳。 当下只是卑躬屈节又欲陪好话让这些大爷做事却有一个女子自内院疾冲出来一把握住折彦文的手怒道:“大哥他们懂什么。父亲投降又不是你的主张你干吗这么低声下气的!” 折彦文急道:“你懂什么快些进去。” 那女子一张瓜子脸气的惨白双眼波光隐现紧抓着折彦文的手又道:“和这些狗才有什么好说的没有火盆也冻不死人不要求他们!” 又挺胸扬脸想向着那些冷笑着的吏员们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又无话可说只得顿一顿脚就要拉折彦文进去。 折彦文也知道事情不谐只得叹一口气打算陪着这犟脾气的妹妹先进房。好生哄过了再来求这些吏员。 他兄妹二人转身入内那些小吏最是刁滑可恶就是顶头上司也顶撞得哪里顾忌这失势的折家当下冷言冷语接着嘲讽而更有甚者看那冲出来的姑娘生的不错。竟是风言风语出口调戏。 听着那折家女子一路脚跺的山响去了费伦觉得不象便向赵桓请示道:“陛下这闹地太不成话臣去管一下。” 赵桓摇头道:“不必他们也是心愤折可求这才如此。” 他悠然又道:“这点小折辱算得什么总不能做了错事一点儿教训没有。朕虽不好做什么。但公道自在人心。” 他又要扶立折家。善待折可求一面对折家被辱视若无睹费伦只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这个皇帝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其实赵桓处理折家的事只是帝王权术不得不如此耳。折家降而再归宋可以示做标杆以吸引后来者。那些投降金人的汉将汉军虽然并不顶用到底是人多。比如伪齐岳飞韩世忠各部与伪齐对攻十余年才最终打跨了敌人主力能分化敌人纵是不屑用这些降将降兵。也好过给敌人使用。 这一套办法古人拘泥君臣国家大义纵是明白其中利弊也很少能实施唯有唐太宗才能对降将蕃将信之不疑终成大业。 而赵桓内心其实对折可求殊无好感此人受些小小折辱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一行人鱼贯而入一众小官吏员看是费伦来到早吓的躲到一边。哪有人敢上前查问。 到得折家所居的厢房门前兀自听到折彦文在劝慰适才那女子赵桓听得那女子吵吵嚷嚷一边怂恿其兄请缨上阵以复折家光彩不觉微微一笑。 其实折家是折家而折可求是折可求只是折可求做了几年家主其子女便都视自己为折家正朔人心如此并不足怪。 费伦站到门前干咳两声门内争吵声戛然而止片刻过后满脸尴尬之色的折彦文打开房门见是费伦来到却是一怔。 当下楞头楞脑的道:“费将军怎么是你?” 说完又知道不对此时怎能得罪这手眼通天地人物当下又在脸上挤出笑容向费伦道:“费将军有心想必是看咱们居处如何一切都好真是有心。” 他边说边将费伦往房内让屋内诸多行李尚未打开局促的很折彦文脸红过耳只道:“太过简慢想奉茶也不能得。” 折家大小十余口居住在几间大房内其余仆役另行安置这一间厢房是折可求所居尚算轩敞只是大包小包的行李尚未整理好确实凌乱。 费伦并不在意只是赵桓就跟在他身后他却不敢太过逾越一面侧着身子行走一面笑道:“贵府上下人口众多初来乍到有什么不妥的只管和我说只要能办到的在下一定尽力。” 他这话原也是客套不提防适才那出去吵闹的年轻女子却又上前盯着费伦双眼问道:“费大将军这会同馆说是招待官员我折家上下也并不是囚犯怎么那些小官小吏看咱们就象罪囚一般。” “哦?竟有此事。”费伦适才就看的真切心中清楚的很。皇帝不管他自然也不会多事只得打哈哈道:“这些人势利眼惯了折大人尚未有任用所以有些轻忽也是难免一会我出去了自然会训斥的。” 那女子还要再说却被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折可求斥道:“月秀你一个女孩子家懂得什么不要多事。” 见那折月秀双眼红红地退下折可求心中长叹口气暗道:“落难凤凰不如鸡这孩子还是太倔。” 脸上却是带出笑意向着费伦道:“将军有心小犬小女无知将军不必理会。在下是待罪之身只盼将军能向陛下转奏陈辞就是感激不尽。” 他到底曾经是三州镇将一方霸主此时虽然卸任落难气度风范仍然从容隐然可见当年威风。 “折大人请说末将见陛下时一定转奏便是。” “罪臣当年事是大错特错不必提了。王师到丰州城下犹自鼠两端更是大罪。陛下诏书上说赦臣地罪其实罪臣并不敢当。” 费伦暗自冷笑一声只道:“这些是陛下宸断折大人还是安心待命便是。” 折可求长叹一声用极诚挚的语气向着费伦道:“适才说的那些不是虚言试探实在是出于本心。当日降为了几个犬子小女落入敌手陛下说怜子未必不是真豪杰我听了泪流不止!家人落于敌手命悬一线时那种刀绞般地缠心难受委实受不得。” 他说到这里折彦文等人已是泪流不止折月秀几个女孩更是哭出声来。 折可求连连摇头将他们哭声止住又道:“说这些不是为自己辩解降官降将辱没祖宗说什么也不管用。要说的只是当日再抗王师实在是私心做祟总想让朝廷再看看折家子弟能不能战然后我再投降折家也可以重新立得住现下想来又是大罪一桩。事到如今什么也不必说了只盼陛下治我死罪而能以血洗脱我的罪孽让这几个孩子重新抬起头来做人。这样我九泉之下能见家声重振也死而瞑目了。” 这些话极是真挚连费伦也听的动容折可求却是一脸从容显然是死志早生只等着皇帝正式落后便以死谢罪。 赵桓冷眼看到现今到觉得原本当面见折可求然后抚慰一番邀买人心的做法太过无聊。 眼前这个人身背骂名一路尝尽白眼其实添犊情深不是良臣却是慈父。 他在心里叹息脸上却并不带出一丝一毫异状费伦偷眼看他见皇帝别无表示当下也不敢多说只是淡淡的安抚了折可求几句便即告辞而出。 他们耽搁了这半响已经时至傍晚大雪初停远方的天际暮色低垂暗黄色的云层厚厚的低低的仿似压在人地头顶一路行走路边行人议论纷纷都道来日还有大雪。 赵桓闷闷的走了半响要到宫门处才闷声道:“老天当真不晓事啊如此添乱。一场两场雪也罢了瑞雪兆丰年。这样下法非得冻饿死不少人。江南荆湖粮米转运不易岳飞刚得了潭州钟相贼人退往洞庭湖中那边也不易。这里潼关河东耗费了多少资财朕有心做好多事却苦于腾不出手来。” 他仰面向天四周沿途的房檐屋顶都是雪白一片此时此刻竟是让他再也不觉得这雪景有什么美好之处。 皇帝半响不语说出来的却是长篇大论的军国重事以费伦的身份却没有办法接口只得默然不语。 又过了半响赵桓方又闷声道:“这个折可求死志已萌不过不必管他。嗯他的长子补进班直来其余的看着吧能用就用。” 他吐出一口闷气又向着自己的侍卫道:“记着明日派人传诏封折可求为宁**节度使检校少保!” 第六十四章 出巡 末靖康五年十月下旬进入初冬时节不久已经纷纷扬扬落了四五场雪天气冷的邪乎。待潼关与河东两地的战事已经渐渐平歇下来天寒地冻士卒都冻的脸色青双手紫握着冰陀子一样的铁兵器根本不能再去做战。而经过一秋的消耗原本养的肥健的战马也开始消瘦下来需要好生养护过得寒冬后必定是瘦弱不堪难以承担繁重的战事。 这种情况下金兵已经无力再战缓慢退出潼关谷道开始往洛阳、东京、河北等地退却而退往河东需得渡过黄河而天气虽然寒冷黄河要结冻到可以徒涉过河却仍然不大可能渡口已经被宋军先期把守甚至在几个重要的渡口已经不顾天寒地冻动民工开始修筑城防以防止金兵再次趁虚而入。 偷袭长安的战事使得宋廷上下开始无比重视河防加上河东已经部属重兵新军在冰天雪地里又开始编集演练比起国力有了抗战决心的宋朝虽然也是疲惫不堪到底还是要比家底无比薄弱的金人要强过百倍。 战事虽然已经不再是朝廷关注的重点但是因为大雪不停更甚至夏秋之季的干旱情形严重之极使得皇帝与政事堂屡诏书、政令严斥各地官府注意抢险济民开设粥厂放寒衣以使民不受饥饿冰冻之苦。 到了靖康五年十一月上旬时终于天有三日晴一直压在人们头顶的黑云有渐渐疏散的迹象可惜雪灾之势已成虽然赵桓屡次切责督促甚至越过政事堂亲自下令罢免了几个县令下入诏狱以警救灾不力的官员登闻司的主官余平虽然不在长安。下属各司却侦骑四出凡有推诿懈怠的官员立刻上报随时逮捕在如此严压之下因着条件所限战争给地方的破坏又有大量的民力物资大量耗费在前方战事上。还是有大量的灾情报告纷纷汇报到长安冻饿死人地事开始还是新闻后来已经成为平常事。 就是在长安城内每天赈济不绝甚至朝廷官府动员大量人力到长安四周砍伐树木无偿分给贫民小户烧炭取暖却仍然每天都有冻饿而死的贫民尸体由着长安各门抬运而出有条件的自己安葬无力安葬的。统一归放在官府设立的义庄内。 赵桓居于深宫之内。面临的每天都是关陕六路和河东等地的灾情报告其余各路的政务都暂时顾及不上全部身心都用在应对这一场天灾之上。种种办法用尽却常常泛起一种无能为力地感觉。 看着案头的奏报赵桓微微苦笑。 尚书左仆射兼长安府尹谢亮奏报:“臣亲至义庄今日出城尸计十五人较往日已大为减少。陛下宵衣旰食爱民如子……” 冷冰冰的尸体数字之后是这样的颂圣套话现在看来分外刺眼。 赵桓喟然长叹手抚着冰冷的红木桌案喃喃轻语道:“千百年积淀的历史知识又如何。天威之下人力的力量太过渺小了。” “陛下?” 侍候在侧的内侍不知皇帝有什么吩咐只得躬身向前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赵桓。 赵桓哑然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托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打算便挥手令道:“去召康承训来。” 见那内侍转身要走赵桓又令道:“让他带着殿前司奉圣军副将以上一同进见。” “是。” 那内侍柔声媚气地应了。急忙前去传诏。 赵桓心中做了决定倒觉得这温暖如春地殿阁内分外憋气长吐一口气信步到得殿门前亲自动手将殿门推开。 今日天气晴好太阳光线强烈洒照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分外耀眼。 只是这阳光太过温柔根本让人感受不到暖意赵桓甫一出门一阵冷风扑面而至吹在他暖热的身体上却教他不由得猛打了一阵哆嗦。 一把将内侍送上来地毛皮披风推开赵桓咪眼去看这大殿外的世界。矮小的宫墙外街道上兀自有残雪未尽行人并不很多纵是有三五人经过也是畏畏缩缩仿似不胜寒气。 他深深叹一口气又猛然吸气只觉一股冷风直入胸臆凛洌清冷令人分外难受。 因站着难受便踏脚沿着汉白玉制成的石阶往下行走不提防石阶冻滑左脚一时控制不住身子一斜竟是跌倒在这大殿的石阶上。 “陛下!” 不但跟着他的十几个殿内宦官吓的魂飞魄散就是散落在附近戒备守卫的殿前班直侍卫们也是大惊失色。 赵桓只跌的腰腿生疼一时竟站不起身来正要挣扎起来旁边早有人抱住了他胳膊将他扶起。 见那年轻班直吓的脸色惨白赵桓虽然跌地难受却是笑道:“朕不过滑了一跤何必如此。” 那班直却因为离着皇帝太近又是身份尴尬皇帝尽管出语安慰他自己却急忙跪倒在阶前连连碰头大声道:“陛下跌滑臣就在身边不能扶掖臣死罪!” “何必如此。” 赵桓面露不悦之色挥手斥退赶过来的内侍和班直侍卫们将叩头的那班直唤起身来见对方额头碰的乌青赵桓更是心头火起当下斥道:“朕每天习武骑射跑步健身哪一天不跌个几次早有吩咐不要大惊小怪你这么胆小不要做武官也不要在朕的眼前侍候下去!” 那班直侍卫年纪已经不小看来总有二十出头被赵桓这么斥责竟是满眼含泪。只是皇帝严责也不敢辩解只得又叩了一下头便欲转身退出。 赵桓作过后冷眼四顾只见其余的班直侍卫都面露幸灾乐祸的神情他心中一阵厌恶知道今天侍卫的是关陕内殿直多半是关陕六路选取的功郧武臣地世家子弟眼前这人显然是新进不是这些人旧人所以无人提点他也没有人说情。 原本不想理会侍卫间的勾心斗角只是见那侍卫转身间神情凄然又竟觉得有些眼熟便又将他唤回转过脸色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的内殿直什么职份?” 那侍卫此时有点失魂落魄听得皇帝问话只是神情木呐机械的答道:“臣折彦文进关陕内殿直不过半月现下只是下班祗应。” “哦。” 赵桓先应一声然后便已经想起原来这折彦文是折可求长子折可求奉诏得官后不久就上表谢罪然后自杀身死。赵桓明知他要死死后弊大于利也并没有刻意去阻止只是在其死后又行加官然后又亲令补折可求诸子入军中效力而折彦文是折可求长子按惯例可入内殿班直因此循例补了进来。 只是此人身为节度使检校少保的长子此时却只得下班祗应的无品职份是殿侍中最低等的角色而适才吓的那么厉害显然也是平常受排挤的缘故。 赵桓明白其中关节心头一阵光火不禁向着折彦文道:“你父亲的罪朕已经赦免。他自己以死赎罪更是将前过洗雪干净。你折家世代镇边功远远大于过你叔父折可存兄弟折彦质折彦适都身处要职朕信之不疑你是折家子弟拿出点祖宗的英雄气概来不要畏畏尾晓得么?” “是臣谢过陛下教诲!” 折彦文心中感动不禁又连连碰头。 赵桓这次也不管他只是挥手召过一个左武郎令道:“记得知会枢院让折彦文补承节郎。” 由一个散直殿侍转为正九品的武官原本没有什么只是皇帝亲自令却是难得的殊荣那个武官用嫉妒的眼神瞟一眼折彦文却只得连声答应。 赵桓经此一闹只觉心头郁气浓重好象全无心事又觉心事重重更是坚定离宫巡行的决心。 待康承训领着殿前司诸多领将赶来时赵桓扫了众人一眼看到新授的奉圣军都总管张宪就站在诸将之看着这个满脸傲气的青年军官赵桓心头却是一阵欣喜。 他自己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其实心事之重心机之深历练之多加上两世相加身体锻炼的越来越年轻心灵却越来越老迈看着这个以勇悍骄傲成名的宋朝大将感受对方的朝气逼人连带自己也变的轻松愉快起来。 自宜川龙口几战之后殿前司原本的兵马已经派到太原前线长安城中除了内殿直侍卫外已无余兵因此虽然财政越来越困难仍然又编练新军。因着地方诸军已经并不象原本那样属于殿前司和侍卫司名下而是改为御前诸军冠以数字赵桓与枢府商议长安城与皇帝身边还是要有相当数量的侍卫亲军方妥。于是下令重新组建原殿前司名下的奉圣军并调回张宪担任都总管的职位。 扫了诸人一眼赵桓也不进殿就在阶前受了众人的拜礼待康承训起身后他便皱着眉向这个心腹殿帅令道:“朕决意自长安而出巡行至潼关到年前再折回。” 第六十五章 出巡 兹事体大康承训虽然是皇帝心腹从二品的殿帅也不敢骤然应承只是俯身问道:“陛下出巡至潼关是查察军务呢还是看民政?政事堂的诸位宰相大人知道了么?” 赵桓冷着脸道:“朕要出巡是国家大事需要知会各位宰相枢密们也要知道不过朕意已决相公们是协助朕管理国家朕要出巡相公们难道还不允不成?” 这话说的很重赵桓因折彦文一事对殿前班的诸多殿侍很是不满连带着作这康承训自然也没有好声气。 康承训跟他多年却也不惧只是看赵桓神色不对便不再多说只是问道:“陛下召臣来是要臣跟随大驾么?” “不是。”赵桓皱眉道:“朕让你来是提前知会你朕出行自然要有人扈从护卫不但内殿直的几百人多半要带走新建的奉圣军也练了一个多月兵么光练不成正好让朕带上潼关看看战场感受一下历练一下比练半年都强。” “陛下说的是。” 康承训满脸疲惫这些天来他奔波河东长安各地又奉命组建奉圣新军前后奔走疲于奔命赵桓命他留驻长安一则是不放心二来也是让此人稍事休息。 见他再无别话赵桓又向张宪笑道:“张宪就由你领着奉圣军一路随朕到潼关。” 张宪大喜潼关虽然现下没有战事不过金兵尚未全退与宋军常有小规模的接触若是皇帝到得军前没准士气大涨潼关近二十万大军狠打一仗自己麾下的这些新军就可以得到质一般的飞跃。 当下立刻躬身答道:“臣遵命!” 见赵桓神情怡然。张宪想起自己上书请求回到岳飞军中的事原本想当面问皇帝的意思又想到皇帝这会子一心想自己带好奉圣军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 赵桓看张宪欲言又止当即就知道此人心里想法不禁心中好笑。 岳飞在荆湖的战事开始很是顺利春夏之交率五万大军进入荆湖。 到襄阳见过李纲后与折可存等荆湖大将相配合迅进剿几仗下来钟相虽然有多年经营的几千壮士做为核心力量到底所谓十几万人的大军多半是因为灾荒所致地饥民朝廷一面狠剿一面加以安抚加上有李纲这样在民间很有声望的元老大臣坐镇反叛的规模逐渐变小。 岳飞每战必胜。也狠狠打击了钟相麾下将士的军心士气到得秋天时义军所占领的州府已经全部被收复。除了紧靠洞庭湖边的几个县城再无别处落脚。 岳飞原是要加紧进军怎料那时潼关战事紧急李纲害怕关陕有失于是下令各军收紧向着唐、邓、洛各州府压迫随时准备进入京东京西两路做战以支援潼关战事。经过这一收缩钟相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本溃败的军队经过收编休整。原气稍复虽然岳飞最终没有进入中原做战再次杀来钟相却依托洞庭湖水域与宋军来回游击做战因着天气渐渐冷下来荆湖虽然不似关陕河东那么大雪成灾却也不再适合做战岳飞便部勒部众。在潭州附近驻军准备来春再行进剿。 张宪是十几岁就跟随岳飞征战岳飞战事进入焦灼状态他不免心里急。虽然因着屡次立功赵桓有意提拔已经给他加了正五品防御使的官衔再加为奉圣军一军地总管职位比岳飞已经相差不远不过一想到岳飞来春要面对狡诈之极的大湖水贼张宪心中焦急恨不得飞到荆湖去帮手。 在练了奉圣军一月时间后眼看一切都上了正轨张宪便上书赵桓请求调回岳飞的部下做战。 只是赵桓并不想这个悍将再回岳飞麾下其中关节连他自己都有点想不明白。若说怀疑岳飞造反赵桓自问没有这样的疑虑只是武将势力实力太大纵是岳飞他也并不能完全放心。 于是张宪上书赵桓只是置之不理预备过一阵子再说。 今日让这张宪带着新练的奉圣军上战场却果然使得这个一心想走的勇将心生犹豫赵桓甚喜这样直心肠的勇武之士当即又向张宪笑道:“卿宜努力朕对卿有厚望!” 张宪哪里知道赵桓这一点点时间就动了这么多的心思只道是自己的战功让皇帝很是信任当下涨红了脸大声答道:“是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望!” “好你们退下别的事不需要你们管军队起行所需动作很大众卿且早些准备朕准备月底或下月初动身别误了朕地事才好。”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带笑并没有摆皇帝地架子而是走到众人眼前注目示意微笑点头。 众将心中感动并不怎么敢和皇帝对视只是俯身低头参差不齐的答道:“是臣等遵令。” 张宪以下是两个副总管和一干正将、副将赵桓有的认识比如原本地郎官傅宿此时正是奉圣军的副总管别的正将副将也有是殿前司的殿将也有的是别军调来赵桓不能一概认识仍然只是点点头便罢。 待走到那奉圣军副总管前因对方刚刚调来姓名职份赵桓还是一概不知见他身形粗壮满脸通红手上全是握着兵器形成的茧子当下先是心里暗赞然后又大声道:“好一员猛将朕竟不认识。” 见那武将将头低的更低赵桓失笑道:“好汉子怕见人么抬起头来朕问你姓名。” 那副总管被他一说倒是老大的不好意思当下脸红过耳抬起头来向着赵桓答道:“臣牛皋见过陛下!” “牛皋?!” 听着这个耳熟的名字赵桓瞪大双眼盯着眼前这个猛将不放。 “是啊臣是牛皋!” 牛皋也吓了一跳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牛卿你是哪里人到这里来之前在哪任职?” 皇帝如此热切牛皋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当下嗫嚅着答道: “臣汝州鲁山人在调入奉圣军前任御营中军统领和荣州刺史。” “哦朕知道了汝州是山东境内果然出得好汉子。” 赵桓表面镇定还随口夸赞其实满肚皮的笑意差点儿忍耐不住只是憋地满脸通红。他自来到宋朝后满脑子想见的全是传说中的大将梁山好汉其中自然就有这个在《说岳全传》中最有名最出色的莽将、勇将。 在说岳中岳飞自然是智慧与勇敢的化身忠诚与理性的代表而牛皋的莽撞就显的极为可爱更有人性赵桓自小看说岳就最喜欢这个刻画的极为可爱地岳家军大将。 只可惜这个被改写的大将其实以军功起家还是在靖康二年时就屡立战功进入岳飞帐下前就已经身居高位在秦桧害死岳飞后也毒杀了牛皋牛皋死前恨声道:“只恨南北通和不能马革裹尸!” 想到这里赵桓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看着眼前略有些憨廉鲁道正用探询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笑道:“朕早听说过卿的勇名久欲调入殿前只是政务繁忙竟是忘了。” 这话到是实话他来的越久军国大事就是缠身不放连岳飞到现在也不能见上一面更别提其它。 牛皋不知道皇帝在弄鬼还以为说的是真当下又是得意又有些赫然当即答道:“臣贱名有辱清听隍恐惶恐。” 他对答的倒也得体赵桓却更是想笑当下忍住向他道:“既然现下调入奉圣军就好生做。” “是臣遵命。” “都下去吧。“挥退众人赵桓略事休息换过衣袍又到左阁门召见宰相言明自己即将出行一则巡视各地民风查察政事二来亲至潼关甚至可能到河东太原指挥攻打太原一役。 谢亮张所等人知道皇帝对军事做战越来越有信心而政务改革经过这两年的筹画也势必将大规模的进行皇帝出巡就是宣示威风与尊严于天下的意思。 原本有心劝阻又觉得皇帝这几年来绝少出错种种举措英明果毅那种以前不及祖宗英武不宜轻动的借口再也说不出来。当下各人只得答应倒是张浚满心欢喜跟着皇帝到前线巡行一番自然是好若是能亲自指挥一两场战事那自然是更加妙极。 时间虽然紧迫种种准备工作自然是紧急启动赵桓在刚至关陕时曾经巡行川中那时候关中情形混乱尚且有一个赵构在一切仪仗护卫均是从简连一个安抚使的威风也是不如。待到此时赵构身死关中稳定政治清明皇帝的德望已经极高加上政事堂与各级部门齐备尽管赵桓下令一切从简准备工作却仍然轰轰烈烈的搞了半个来月赵桓原本打算月底就走却是一直拖到了十二月初这才勉强可以起行动身。 第六十六章 解衣衣之 靖康五年十二月初五皇帝赵桓决意巡行关陕、河东各地初二日祭祀宗庙告天地初四日颁诏天下长安府尹奉命清扫街道动员长安百姓恭送皇帝出城。 初五日清晨是个难得的好天天亮不久暗红色的太阳渐渐转化成金黄色绚烂的阳光洒满大地待到辰时左近准备好的黄麾大仗开始在宫室正殿外的广场上排列开来。 与此同时奉圣军与驾出行的将领们也率领着三万名刚刚编练不久的新军在长安城外等候。 赵桓还是第一次郑重其事的出巡而在宋帝开国后除了靖康年间赵佶慌忙躲避金军入侵时曾经避难到江南外也很少有这样大张旗鼓巡行天下的举措。 圣天子垂拱而治天下赵桓将这一儒家治世的经典弃如弃履。 他清晨起身在十几个侍女的奉侍下先梳洗完毕然后穿上黄色的绣金龙袍戴上青色的长脚幞头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以前看古装剧只觉得古人穿衣打扮都很简单随意到得此时才知道每一个简单的饰物都与礼制典仪相关马虎不得。 刚欲出门却又回头令道:“取朕的剑来。” 一个内侍急忙答应然后匆忙取了赵桓佩剑为他佩挂。 赵桓身后的美貌侍女曾柳眉正自得宠见那内侍笨手笨脚便自己上前轻手轻脚的将宝剑挂妥然后抿嘴笑道:“陛下您是去巡行又不是亲征打仗干吗还要挂剑。” 赵桓最不喜欢侍女多嘴当下呆着脸答道:“朕自有打算。” “是臣妾多嘴了。” 曾氏自知无意中犯了忌讳急忙又整理了一下赵桓衣袍下摆。便自退后。 赵桓微微低头只见她俏脸微红柔荑似雪清晨的微光斜映脸上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心里没来由的一软笑道:“朕不仅仅是巡行其中的学问大了。而且没准也会就近指挥军队打上一两仗况且。 现下士人多挂剑天下风气如此朕实欣喜更要做好表率。” 见曾氏脸色回转显然是高兴自己解释赵桓在她尖尖的下巴上轻轻一拧笑道:“再有佩上一把剑不觉得朕更有英武之气么?” 曾柳眉被他拧的羞极只是低了头轻声答道:“是。陛下英武。” “哈哈。朕去了。” 其实赵桓原本身形瘦弱自从五国时起就有意加强身体锻炼现下更是每天骑射不缀。牛羊肉马**每天可劲的造现下一七五左右的身高体格健壮举手投足间既有宋人男子地儒雅气又有当时游牧民族才有的刚强矫健穿着一身皇帝的袍服佩一柄三尺龙泉与大跨步行走时那种自信的气质相得益彰确实是看起来英武俊秀。 他每每喜欢欣赏张宪等武将的风姿其实做为一个皇帝。赵桓仅从仪态一点已经得尽人心。 自他出门数百名甲胄鲜明的内殿直侍卫已经围拢上来到内廷与外殿之间的左阁门附近数十名跟随出行的官员也等候在那里看到皇帝仗剑来到张浚带头先拜其余官员亦相随而拜见山呼万岁。 “起来吧。一会还要由百官送出城门要有很多礼仪大事现在就这么闹开来得闹到什么时候。” 赵桓情绪极好让众官起身后便自带头往外行去待到了外廷广场又有张所谢亮赵开等宰执带着百官在此等候。 他下令免礼之后与宰相等人寒暄几句见张所面露不安知道是因为黄麾大仗地事遭到自己驳斥难免有些不自在当下向着他笑道: “朕此去最少也得两三个月卿守驻朝中凡事需得多多用心才是。” 张所急忙答道:“是臣下自当如此。” “嗯。”赵桓微笑点头又道:“黄麾大仗的事卿言也有些道理只是朕自有考量非卿想的不对。朕离京后政务交托给诸位宰执心中并不担心。” 这样说话安慰中带有肯定夸奖不但张所听了放心便是赵开谢亮等人也是面露笑意。 此间事了赵桓自坐上天子出行用的大驾辂车沿着宫门正门而出只由内殿直和少量内侍护卫其余跟随官员骑马相随而出。 待到街市时阖城百姓早就提前知道消息自宫室右行不远已经有不少百姓天不亮时就起身站在街道两侧翘以待远远看到内殿直侍卫的身影众人知道皇帝仪驾不远便乱哄哄跪在路边焚香叩拜不迭。 赵桓原是极讨厌这种封建礼节不喜欢人对他跪拜到得此时已经知道积习暂且难改若是他此时下一道诏书免除跪拜礼只怕无人敢去奉诏。 待坐在高大的辂车内看到远方街道上割草一般倒下去的人头赵桓先是苦笑稍近一些却又是悚然而惊。 黔黎民便是历代统治者对他们的称呼。确实与那些戴着华贵的软帽幞头衣着鲜亮的贵人们相比这些百姓或是只扎着简单地头巾或是光着脑袋只用软巾束乍看之下他们是那么地卑微而离的近了看着那一张张黝黑的面孔充满茧子地大手因劳作而结实健壮的身形纵然是跪着却教身在骏马高车上的赵桓绝不敢生起藐视之心。 正是他们撑起了这个帝国的脊梁。 就在一月之前他们还饱受冻饿之苦而仅仅因为赵桓心系百姓种种举措纵然并不能完全生效使得不少人冻饿而死而这些百姓却只道皇帝是难得的爱民天子此时此刻虽然跪伏在地却是满怀赤诚皇帝车驾一近就是山呼万岁不少人哭泣出声感谢着皇帝在雪灾时的赈济之举。 赵桓听的越多越是觉得心里酸。 他前世也是由百姓而至官员开始也是满怀报国利民之心时间久了离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多心也渐渐越来越磨练的漠然了。官做的越大真正为百姓想地反而越来越少了。而此时更是贵为帝王纵然是不如真正的封建帝王那样对百姓视若蝼蚁其实也并不是真正的心怀苍生而只是为了自己的皇位和所谓的天下争霸的大势。 而到得此时此刻亲眼看着这些眼含泪花满怀敬意只为了自己视若平常事的政务举措就有不少老人孩子也跪在冬日寒冷的地面上焚香叩拜对着自己充满敬意。 “唉……” 他长叹出声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中国的百姓真是太好哄了。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你做过一点好事也不会被他们忘却地。 车行辚辚虽然艳阳当头兀自有冷风自车帘外穿入赵桓却猛然道:“来人掀开车帘。” “啊?” 两个武艺高强反应迅的班直侍卫就在他车门两侧护卫听得皇帝吩咐却是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反应。 楞征了一下后才有一个灵醒点的答话道:“陛下天冷冒了风可不得了。” 他并不敢说害怕有人行刺只得用天冷搪塞赵桓如何不知其意立刻又厉声道:“少废话把两侧车帘都掀开。” “是。” 两人不敢再拖延只得一人一手将辂车的车帘完全打开。 车帘掀起一阵阵冷风没有阻隔直入车内将赵桓吹的猛一哆嗦脸上却是带起笑意因车厢高大竟是站起身来到车厢门附近向着诸多伸手窥探自己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如此一来诸多百姓更是心中感动只觉得天子如此近民全无架子加上赵桓战富平守长安赈济百姓督促官员种种政务军务都是英明睿断又是爱民如子众百姓只觉得心中激动赵桓车驾每至一处众人不顾嗓子拼命呼喊万岁之声当真是响彻云宵。 待到离城门不远赵桓眼见有一个老者跪在眼前身上穿的极是单薄被厢军士兵隔的老远身体也冻的抖却是兀自伸长了脑袋往自己这边看待赵桓眼光扫到那老者用没牙的嘴巴先是咧嘴一笑然后可能又想起事情不对立刻低下了头老老实实趴伏在地。 只是跪伏之际动作太大那单薄的外袍竟是哗啦一声碎裂开来。 因着皇帝车驾就在眼前四周的诸多百姓看的真切却是不敢大笑只一个个面露笑容拼命强忍着笑出声来。 赵桓看了先也是一笑待看到那老者羞的满脸通红原本天冷衣单加上惊吓身体竟是冻的抖心中一动也不等车停便立刻跳将下来。 此举很是冒失不但是驾车的车夫吓了老大一跳其余的内侍与侍卫随行不远的诸多大臣都是吓了一大跳。 “来披上!” 赵桓几步就到得那老者身边竟是解下自己的外袍亲手披在那老者的身上。 见他吓的呆了赵桓一笑只道:“不需怕这袍服没有什么忌讳处百姓也穿得。” 见对方兀自说不出话眼中却已是泪花呈现赵桓心中一动竟不知再说什么是好。前世时送些粮食物品到贫民家听着对方言不由衷的感谢话语送的人无聊接的人没劲而此时此刻这一袍之赠可能是对方余生中最值得夸耀的一桩大事了。 第六十七章 大驾起行 张浚已经骑马赶卜看到皇帝为老者披衣纵然是欢声如雷他却是猛一皱眉。等赵桓含笑回到车上他也并不客气当下就对赵桓直筒筒的说道:“陛下天子之恩在于政务。陛下但能打败金人与民便利休养生息就可德被苍生何必如此市恩于一人?” 赵桓适才也觉得自己做的孟浪适才的举动虽然能使百姓交口相传然而天子的恩德确实不适合施于某一人也不能太过具体不然日后事情难为。听得张浚劝说原也正色点表示他说的对待听到“德被苍生”云云没来由的想起某一本武侠小说当即忍不住咧嘴一笑。 “陛下!” 张浚气的眉眼齐歪皇帝不听劝也就算了居然当面嘲笑有辱大臣人格。 宋朝大臣毕竟还不象明清很一些风骨被皇帝当猴子一样耍自然是值得愤怒的。 赵桓知道自己不对当下敛了笑容向张浚正色道:“你说的对是朕一时想起了别的事竟然笑了。” “哦。” 张浚自然没有心情去管皇帝想了什么笑话当下放下心来在马上拱一拱手又道:“陛下一会就到城外六军和黄麾大仗都在城外等候陛下一会请对将士们稍假颜色以慰将士之心。” “这是自然朕省得。” 赵桓原本还当真想讲斤“笑话”来应景谁知道这些大臣一个比一个正经和自己对答时总是如临大宾从不调笑。宋朝士大夫总是自持身份绝不肯敷衍皇帝唯恐担一个弄臣的名声也使得皇帝在召对大臣时显的分外没劲。 此时的长安城。委实太小整个城池的规模不过是当年唐朝皇城差不多大小赵桓端坐车上又行了一刻功夫就已经穿越城门到得城外。 甫一出城近三万人的宋军和仪仗侍从们一起呼喊。比起适才的百姓更显的整齐雄壮到教猝不及防的赵桓吓了一大跳。 因着城外全是军队而且多半是刚刚招募地新兵赵桓特地从车中下来换过一区马白亲自跨骑而上单手持缰一手扶剑缓缓而行检阅三军。 “万岁!” 关陕驻军。原本是在永兴等四路的乡兵弓手中招募精锐武勇之士。 然而这两年连连征兵赵桓又有意在关陕节省民力不能招募光当地的武勇之士。所以当奉圣军在两个月前筹划准备时就多半在熙河及汉中成都府路附近招募虽不能是万中选一也都是这几路的精壮武勇之士。 他们多半来自乡土在金兵入侵时曾经参加过小规模的做战但是并没有随军出征而是固守乡里。待赵桓决意扩军后一直是在永兴环庆等路招募兵马并没有顾及他处到得此时。这些自诩武勇的精壮方有机会参加御营禁军与敌做战是以士兵特别高昂而又因为皇帝亲来校阅这些连县令都很少见到的乡兵们更是觉得振奋之极高喊之际挺胸凸肚顾盼自雄以期望被骑马奔驰而过的皇帝看上一眼。 除了军队之外。就是有六千五百人之多地黄麾大仗因着城中宫室太小所谓大殿前的广场站了几百人就嫌挤想如同在东京皇宫中那么摆开是绝无可能的事因此先是谢亮提议干脆削减人数而更有人提起现在正当战乱大仗仪架能整则整又节省民力又可以向祖宗谢罪。 而原本一向爱惜民力不肯浪费国帑的赵桓在这一件事上却是出奇的坚持。他虽然不知道这大仗仪驾到底多大规模但是心里明白自己巡行军前仪仗护卫绝不能俭省因为此次不是因为军情紧急亲征而潼关也罢了河东失陷给金人几年用皇帝威仪重新激励士民之心甚至潼关战事顺利的话有可能直下洛阳中原纵不能得也能危胁东京这个当口儿皇帝摆着极盛时的仪架到达京西在鼓舞人心上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只是出得城来亲眼看到由六千五百人摆成的全副仪仗时赵桓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六千五百人衣甲鲜亮手持着各种显示皇帝威仪的旗帜静静伫立在长安城墙下地平原上那股子威仪尊贵堂皇气派已经不是用“仪仗”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最正面地左面当先是一顶青龙旗然后是五面五岳旗、二十五面五方龙旗、十四面神门红旗、朱雀旗;右面当先则是一面白虎旗然后是五面五凤旗、二十五面五凤旗、十四面红门神旗、真武旗、六杆皂毒飘扬;这样的规模还只是大仗仪架中的“金吾”。 在金吾之下则是“兵部”什么天一旗、摄提旗、五行中地金木水火土旗、二十八星宿、凤伯、白泽、飞象、雷公旗……如此种种加起来足有几百面。 兵部之后则是所谓的“龙墀”队。日月旗、狮子、凤凰等。 再加上“六军”整个仪仗的旗帜过千面在赵桓父亲赵佶统治的时代每年的正旦朝会就在东京皇宫的大殿大庆殿广场上陈列这些由七千五百人组成的仪仗以显示文治武功之盛统称为黄麾大仗是显示皇帝威严尊贵排场最大的仪仗。 而东京被破后仪仗卫队失散这两年赵桓经营长安有不少当年的仪仗卫士6续来到长安或是从军或是为吏只有少数人到宫中为赵桓执掌可怜兮兮的出行仪仗。到得此时经过一个多月地准备又从奉圣军中调了几千人过来这才勉强抽*动了六千五百人摆下了三只有当年三分之二规模的黄麾大仗。 赵桓初看还不以为意看的久了已经是目瞪口呆。 除了他之外张浚等人也是看的默然不语脸上表情各异不知道是悲是喜。昨日之盛从这仪仗规模中略窥一斑而今日之悲在于故都已失连摆仪仗的宫殿也寻不出只得先行出城在野外摆开。 “命赵开过来。” 赵桓看了半响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回到车架中坐好见谢亮等送行的官员就站在道左默默看着这大仗仪架便先不寻谢亮命人传来赵开。 赵开不知皇帝临行前传召是何事急匆匆赶到赵桓车前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仰头咪眼向着赵桓问道:“陛下召臣有何吩咐?” 赵桓打眼看他只见这个自己从成都拔擢出来的理财干吏额头皱纹排列成行鬓角处白成霜与两年前那个身形矫健满脸精悍的中年官员判若两人。 他知道是国用每多而自己又要体恤开恩不能再多加赋税甚至多方俭省所以压在这个专责理财的宰相身上地担子也是一天重过一天为相不过一年赵开倒好象老了十年一般。 赵桓心中侧然脸上却是声色不动只淡然道:“朕叫你过来是问你这一次出巡得花多少钱?” “这个?” 赵开先是愕然然后扫视一眼身后的大仗仪驾心中已是了然。皇帝先是坚持已见现下看到这大架规模心中必定已经后悔。 当下答道:“三万多人每天日常使费就得五六万贯加上陛下每天的用度还有大架的准备已经花了二十多万贯陛下巡行一月就得一百余万才够。” 赵桓心中后悔脸上仍是不肯显露只是向赵开笑道:“这大驾如此费钱卿应早言。谢亮说的笼统你这理财大臣不说朕也并不清楚致有此误。” 见赵开面色尴尬赵桓又笑道:“这一遭也是难得也罢了。” 他轻轻敲打一句赵桓知道此人面薄心窄怕他多想倒是又安慰一句。 赵开脸色通红此次出巡耗费很大别的宰相反对糜费时他是有揣度皇帝心思不肯用心言反对的意思此时被皇帝指责比较旁人更加难堪。 好在皇帝不为已甚他暗叹口气退往一边。 张浚眼见赵桓校阅已毕身为巡行总管便自下令让奉圣前军先行。 一声令下万余人的前军在几十个骑兵的先导下沿着大道缓缓向西军制皮靴踩在冬季干裂的黄褐色土地上踩起漫天的烟尘。 前军之后就是赵桓的车驾和大仗仪驾与前军隔开数里之遥之后赵桓只觉得车身一震四周环顾的内殿直侍卫骑马来回将马车围住也开始向前行进。 行得五六里后长安城墙已经湮灭在地平线下渐渐看不清楚。 车身摇来震去赵桓先头还兴致很高不住看向车窗外头到得傍晚时分他已经放下车窗闭目养神纵然是黄昏风景很好也没有兴致再看了。 兵祸连结自然破坏已经走了七八十里放眼看去除了光秃秃的黄土山外很少能看到大片繁盛的村落路过的两个县城也很破败而道路除了这一条主干道早就着路边的官府整修还算平整外根本看不到几条象样的道路。 至于河流沿途可以看到渭河这条长安附近知名的大河因为冬季枯水根本近似断流渭河如此其余的河流更加不堪。而至于水利沟渠只怕更是别想。 条件如此恶劣怪不得自汉至唐千年繁富的关中平原大地再也不能翻身。 他只觉心头沉重来日艰难哪还有心思欣赏景致。 第六十八章 山河表里潼关路 靖康五年十二月中皇帝赵桓车驾至潼关距离尚有百里之遥使相赵鼎已经率麾下诸多总管大将出关来迎。 到了赵桓驻跸之地各人却是扑了一个空问及行营总管张宪才知道皇帝带着张浚王野等枢密在奉圣军副总管牛皋等人的护卫下已经先行前往关城查看。 赵鼎闻言先是一惊当即摆出枢密的架子大声斥责张宪护架不周。 张宪生性粗豪哪里知道官场规矩当即直筒筒答话道:“枢密纵是在此能拗的过陛下么!” 赵鼎气的鼻歪嘴斜怒道:“做官的当然要为君父着想君父有错也要直言说出怎么能不管不顾。” “是末将是无能。不过陛下当时说摆着大架到了关城声威固然赫赫不过金兵隔着不远什么都知道了。不如轻骑先入想办法看看究竟的好。不然千里巡行下来也就料理些民政军务却看不到了。末将听陛下说的有理这才没有再劝。” “唔。” 赵鼎犹有余怒看着这个神色如常的新近得宠的青年将军点一点头又道:“也罢了你在此好生护住行营不要告诉别人陛下已经往关城去了。” “是这是自然。” 张宪极利落的向赵鼎行了一礼又向其余的西军大将们颔示意。 “见过张将军。” 其余西军将领多半有着门户之见对张宪这个新进的奉圣军总管心怀顾虑不愿与他多打交道倒是同为青年将领的吴磷见张宪风骨模样心中欣赏便向张宪也点头致意。 赵鼎哪里有闲情理会这些将军之间的勾心斗角知道皇帝不在对眼前御营的一切也全无兴趣立刻翻身上马。挥鞭令道:“走罢去关城见陛下。” 此时已近午时各人都已饥肠辘辘武将不比文人每天都耗费大把力气一顿吃的稍迟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只是去见皇帝各人也不敢怠慢。只得一个个愁眉苦脸跟在赵鼎身后上马向着关城方向疾驰而去。 潼关西薄华山南邻秦岭东接桃林西边是黄河、渭水、洛水三条大河的会合处为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交界叠谷深崖崇山峻岭中通一条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历来被眷美为三秦锁钥四镇咽喉是自秦汉以降中国第一险关要隘在这一关城面前。纵然你有千军万马也难以危胁这一雄关要隘的安全。 赵桓不论今生前世还都是一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一史书不绝于笔的第一雄关他带着张浚、王野、虞允文等文官枢密却是一律着甲身后又跟着牛皋统领地千余骑兵巡逻护卫四周又都是宋朝境内到处都是巡逻的宋军和奔忙的民伏安全上绝无问题。 待一行人奔驰到潼关附近看着建筑在半山腰中的天下雄关。赵桓倒吸一口凉气竟是看的楞征住了。 除了巍峨的城墙之外还有敌楼城阁关南有十二连城和三座城楼将山体与城墙连成一片关北则是险岭峻谷黄河水就在旁边奔腾而过虽是隆冬水枯因着是三水交界。水势犹自不小想在这附近渡河根本绝无可能。 他看着这横桓在崇山峻岭中的雄关要隘竟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豪情直冲胸臆眼中所见又都是身着红袍战甲地宋军将士挺立城头手中刀枪鲜明寒光刺眼。 怪不得金兵集全国精锐竟是拿这潼关全无办法。 安禄山破潼关完颜活女破潼关只不过是关内的守军自己先跨了若是当真两军对垒在这样的地形下强行突关当真是与送死没有区别。 正激动间却听身边的虞允文漫声吟道:“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川从陕路去河绕华阴流。向晚登临处风烟万里愁。” 赵桓细品其味想到登临此关极目无望的景致一览天下的豪情而古人在这样的地势上能建如此的关城其中的智慧与毅力之强悍委实令人心折不已。 潼关在靖康年间曾被人攻破等若是由他手而破败又由他下令修复这种真正置身在一个历史与现实中的奇迹面前地复杂心思当真是连他自己也排解不清。 而此时此刻赵桓眼见着如斯景致虽然眼前犹自有络绎不绝地厢军民工往着前方运送着物资双手布满茧子满脸的烟尘土灰那些兴亡百姓苦的诗文竟是想不起来了。 他身着地是一个士兵的甲胄却又因为身份的原故奔行在队列最前等到了关城下的时候早有大队守关士兵迎上前来带队盘查的居然是一个营指挥使赵桓见对方的肩头上挂着两枚银月的军衔也不以为意只转头向着张浚笑道:“这里的盘查到很严格。” 这算是在张浚面前夸赞赵鼎张俊嘴角一抿却是答道:“不错。” 王野在一旁凑趣道:“现下是因为敌人多半退了所以盘查松的很了。若是在两个月前隔几十里路就有人一直盘问了哪里就能这么长驱到关城下。” 赵桓一笑一面看半山腰的关城一面道:“嗯潼关集结我大宋无数地精兵强将赵鼎为人也很精明强干果然不负朕所托。” 他们只顾议论却不防那个指挥使等的不耐烦上前喝问。 王野多次前来潼关代帝劳军很是熟悉关城情形当下驱马上前用自己的枢密印让那军官看了然后便暂以王野为牛皋率护卫军队先行赵桓兴致勃竟是带着一众枢密大臣直入关城蜿蜒直上先是到得关南到敌楼上极目远望时正傍晚站在半山腰上只见远方连营数十里军营和民伕营内的炊烟垂摇而上直通天际暮色虽然渐渐低沉人影马奔仍然绰约可见烟尘暮霭处颦鼓号角之声隐约可闻加上四周苍山翠绿已经较关中有所不同此情此景当真令人心折不已。 赵桓看了半响又看到关城之上数十架床弩傲然并列除此之外尚有不少石机万人敌等守城利器。 除了这城头的守城器械雄距半山的关城下还有许多绊马鹿角因为敌人已经退的老远对关城构不成危胁已经被搬开一旁。 而就是在这在天下雄关面前金兵凭借着辽国以及俘虏的宋人工匠造出来的攻城器械先是对峙然后狂攻猛打两月城头城下当日填满了双方士卒地尸体除了在这关城附近还有附近的山谷谷道到处都是战场在这狭小的数十里方圆内无数宋金两国的士兵埋骨沙场血溅城下。 赵桓手抚城碟只觉得残缺不平残破的石片很硌手再仔细去看见觉这城碟四周到处是暗红色的血色斑点显然是当日金兵攻城时所留。 他骇然失色双方数十万人的会战金兵明知关城难攻为了帮助偷袭长安的骑兵还是进行了几次规模庞大的佯攻。只是说是佯攻其实动员的军队都在十万以上四面出击不计死伤使得潼关附近的宋军死伤极为惨重压力也是不小。 原本接着前方军报只是一个个数字现下手抚城碟眼看血迹耳听得松涛阵阵仿似喊杀才知道所谓的佯攻和破敌有多么的惨烈和残酷。 他正自沉思赵鼎等人已经赶了回来问了守关的指挥使知道王野必定是陪在皇帝身边便当即也上得关城远远看到赵桓穿着一身骑兵的旧盔甲一手抱盔一手抚着城碟正在呆。 他看到皇帝并没有去前方巡行不禁也出了一口大气一面急步上前一面暗自在心中想:“陛下好久没有如此模样今天到难得一见。” 赵鼎进士及弟后政和年间曾在东京做过一段时间的京官正值蔡攸等人夺嫡令立的风声极紧皇太子赵桓不喜欢声色犬马也不能书画很不得赵佶的欢心其母王皇后又在他八岁时就已经仙逝所以不但朝中无人保他就连宫中也无人理会。所以坊间传言赵桓彷徨无计经常一个人在延福宫的花苑内穿着旧袍呆赵鼎曾经几次入宫亲眼看到也知道并不是虚言。 自他被赵桓调入长安后只觉得皇帝英明果决今日一见正撞见赵桓神思恍惚却是恍若隔世脑海之中仿佛又回到美若天堂的延福宫中水池花苑旁一个无计可施的瘦弱年轻人正在木然呆。 他连连摇晃脑袋驱除着脑海中的杂念肃容得到赵桓身前拱手叩下叩头道:“臣赵鼎拜见陛下。” 在赵鼎身后曲端、吴玠、吴磷、刘锡、关师古等大将依次而跪佩剑甲叶乒乓做响各人叩下头去齐声道:“臣等见过陛下。” 第六十九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好你们来了?” 赵桓收回思绪露出笑颜大步走到赵鼎身前先是亲手将他扶起然后又让曲端等人起身笑道:“朕思虑错了原本是想到这里来见你们不曾想你们必定是要去迎朕的。” 赵鼎当先站起先答道:“陛下巡行至此为臣子的自然是要亲迎的。” 曲端等人也笑道:“陛下一路辛苦臣等理应如此。” 赵桓一笑也不再着盔随手交给自己身边的侍卫向着赵鼎问道:“这几日情形如何?” 潼关军报都是以枢密黑牌的形式在战事着紧的时候都是一日数报赵桓有时候深夜接到军报还要披衣急起看了之后才敢再睡。此时战事已经打打停停敌人逐渐退却不再紧张所以这几天离潼关近了赵桓反而并没有看军报是以对这几天的展并不怎么了然。 “金兵主力多半退到了洛阳昨日行人司有报完颜宗弼和完颜宗辅、完颜宗峻两个元帅一个副元帅都到了东京其余的万户多半也在东京还有几个女真和契丹万户驻在洛阳防着咱们进击。汉军万户韩常与王伯龙残部万余人驻守在虢州戴罪立功。” 赵桓皱眉道:“虢州距离潼关不到二百里出了谷道就是此地以万余汉军残部驻守此地不是让开了门户让咱们长驱直入么。” 赵鼎尚不及答话吴璘先上前道:“臣意亦是如此。虢州地处要冲不过向来是大宋的内部州府城防并不很好臣统领原侍卫马军司的人马就能夺取此州。” 赵鼎与曲端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其实金军且战且退殿后的却全是鱼腩部队有在攻潼关时打残了的有从河东逃回来的却并不肯将精锐主力的女真万户用来殿后情形着实诡异。 这几日金军主力龟缩的越迅已经大半脱离与宋军的接触只留少量的契丹与汉军断后隔阻在金军与宋军的主力之间。若是当真猛打自河东逃回的残部自然不是对手不过打了之后情形如何却又不得而知。 赵鼎是文人使相曲端是史书上有名的大将南宋初年唯一有能力操控大兵团作战的大将两人的特点又是用兵惟谨慎敌人若是起劲的打上几仗两人反倒不怕越是情形诡异反而使得他们畏畏尾不敢穷追猛打。 赵桓一见二人如此联想起前几日的军报心中已是了然。 他出长安时金军只是刚开始退却待到了潼关附近金兵已经加快度。等此时上了关城才知道敌人已窜的影子已经不见而宋军也是谨慎他适才一眼看过去全军主力显然还是在潼关附近驻扎并没有一起追出。 心中虽觉这赵鼎谨慎过了不禁又问道:“敌人退却我军就一直没有动作么?” 赵鼎知道皇帝不满脸色一红又见赵浚就在左侧。心中更是不安当即答道:“臣见金兵退的诡异所以并不敢全师跟上只派了刘惟辅领了千多骑兵跟随哨探随时以敌情来报。” 潼关附近有宋军五个军近十八万人其中原有就有吴璘的过万人的原侍卫马军司的骑兵再加上长安战后有大量训养的极好的金军战马被俘虏。赵桓将大半补充到潼关前线宋军军制向来是步兵里有不少的骑兵编制平时进行骑兵训练待有马后就能转成骑兵等长安的精良战马送到潼关一带的骑兵若是整编合并足有两万出头。 以这样的优势兵力却自己束住手脚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赵鼎文臣决断力不行而曲端是有名的谨慎在完颜娄室金军关陕的那一次曲端多次有优势兵力却坐视友军不顾以致落下骂名都不愿贸然出兵。 赵桓也不多说只向着曲端问道:“朕现下要调集骑兵需的多久?” 曲端神情一滞见赵桓紧盯着自己他现在深知皇帝手腕厉害当初的桀骜不驯早就踪影不见当即答道:“至多半个时辰便可准备停当。” “好卿立刻去调集军马。” 曲端躬身一礼急忙转身而去。赵桓目视眼前诸将除了老成的关师古外其余将领多半刚三十出头甚至不到三十正是年富力强血气汹涌之际听得皇帝要调集骑兵追杀哪有不乐意的道理一见赵桓眼光扫到便一个个跃跃欲试等着皇帝令。 赵桓先不理会只又向赵鼎笑道:“公此次在潼关主持军务章法不乱使敌无机可趁朕甚慰之。巡行至此非不是对公不放心而是朕有意借着此次机会看看能不能克复京畿以告天下万民之心。今日至此便知良机在侧岂能轻轻放过。” 他称赵鼎为公就是表明此次潼关大功赵鼎已可封国公的意思先以重赏以慰其心免得自己在阵前夺了此人军权让这宗室出身的枢密生心不满。 赵鼎知道皇帝意思心中感动却仍然皱眉道:“诸将求战臣与曲端不允就是害怕中了敌人埋伏一个回不慎则前功尽弃陛下如此决断臣还是以为有些行险。” 张浚斜看赵鼎一眼只觉得此人城府心胸确实强过自己原本的那点意气之争确是无聊当即也站向前去向赵桓道:“赵鼎所言很是有理今大胜之局已成来春攻下太原是必然的事若是行险一击万一不得手反堕我军士气。” 赵桓先是摇头继而大笑左手按剑右手点头赵、张二人道: “你们只道金人示弱追击乃是行险。其实这种退兵办法反道是说他们心虚。你们想金兵明知潼关天险不可逾越却集结大兵在此虚耗了多少粮米?几个月攻打不下士气军心有多沮丧?况且金兵精锐数万自河东大败逃回又多半被困在太原城内只有韩常带着汉军残部不容于女真万户奋然自己逃到宗弼帐前女真兵能战的不过十万靖康二年东西两路军相加的数目尚且不足此数。今次调动大军潼关阵前的老兵并不很多只有五六万人其余契丹汉军定无战力。唯其于此金人诸帅以精锐带在自己身边仓皇退却以存实力待来春好去援河东今若不以雷霆一击打的他们真正伤一下元气来春河东战场必定还有一场血战。” 赵桓此语一来确是有他自己地见解二来却大半是在宫中召见虞允文分析天下大势时两人根据多如牛毛的军报敌情分析得出。 他以不容质疑的自信语气说出眼角却瞟向不远处的虞允文只见他神情如常微笑侍立便又扭过头来。 见赵鼎与张浚等人面露沉思之色赵桓又断然道:“朕以骑兵先行赶往虢州破韩常、王破龙卿等与曲端并命张宪的奉圣军合为一处相随而至寻机与敌野战。” “这?” 不但赵鼎与张浚相形失色其余各枢密甚至吴玠等人也是面露吃惊之色。 赵桓心中得意他此次出京一来是看民政二来就是要突然至军前领兵亲征。这样一来枢密们虽然眼前而敌情如此并不能怎么劝阻而宰相远隔千里更是没有办法。 当今正是战时他并不愿做一个手无缚允之力不能掌握军队的垂拱而治的文人天子而是要挟弓带剑纵横疆场。 而今日如此行事也是看准了金军士气低落战马入冬后也是瘦弱虽然还是在中原大地与敌交战却只有胜无败以近二十万西军精锐纵是苍皇出战也不会吃金人很大的亏何况如此良机?再者他与虞允文纵论战局也知道当今由宋守金攻转为宋金相峙以宋人全国之力搏刚由游牧民族转为国家体制的金国便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利用每一场战争来消耗敌人地力量。 如此一来这一良机怎么能轻轻放过! 见各人还想劝阻赵桓断然道:“不必再劝今军情紧急朕不但此时要亲领兵马将来还要与诸君直捣黄龙!” 天子如此勇毅甚至“直捣黄龙”这一句岳飞的名言也被赵桓提前借用大臣与将领们无不感奋也再无话劝阻当即决定下来由吴璘和关师古、郭浩等人统领骑兵和赵桓一起先行出而张浚赵鼎等人与曲端吴玠诸将领步兵主力在后随时支应前方。 赵桓由着各人商量自己只默然看着不远处的宋军大阵红日西斜十几万人的军队如同蝼蚁一般就在他的脚下任由他的决定行事思想起来当真是豪气顿生。 正在此时却见关城下不远处有几十只颜色不一的鸽子飞起扑腾着翅膀飞向罗列各处的军宫而在鸽子飞去不久各营中的宋军开始骚动起来一队队士兵自营帐中奔出营门处的大鼓响起各人着甲执刃牵引战马装裹衣服与粮食开始往着营门处集结。 第七十章 行人弓箭各在腰 赵桓看的一惊却想起来宋军连营十几里曲端适才说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集结起大量的骑兵自己并不以为意看来此人就是以信鸽为传令兵使其飞到各营中传令这样一来却比用骑兵传令还要更加快捷。 他转过身去向赵鼎询问这才知道以彩鸽传递军令的办法在宋初就有而到今时更在曲端手里扬光大各种鸽子用途不一每一色则代表一军或是某种命令赵鼎为使相时刚到潼关曲端便以信鸽传令召集诸军每一鸽起则三军遵令指挥如意顺畅之极令得赵鼎大为吃惊。 赵桓问清之后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很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其实创建军鸽传信在全国各地建立军鸽点的想法在前两年他就有过只是害怕创建太难驯养不易他只知道可行如何着手并不清楚谁料不等他话早就有人行之于军中了。 他心中惊诧大赞曲端之余又不免暗暗记住此事准备在回到长安后便明令枢院和兵部在全国各地建立起有效的军鸽网点。 号角声声鼓声隆隆两万多骑兵渐渐如同小溪汇集成河流又如河流汇聚成大海火红色的盔甲与旗帜映红了天际刀枪耀眼戈矛成林。 “走吧。” 赵桓看的心旌神摇眼见天色不早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点起军情紧急纵然是赶夜路也顾不得了当即先行一步准备往关城下去。 “陛下……” 赵鼎等人面露犹疑不舍之意皇帝虽然说的头头是道毕竟此行是去亲赴戎机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宋朝自太宗以降就没有出过一个英武能战能上阵亲征的皇帝。赵桓越英明睿智万一有个不慎国无长君天下皆疑辛苦得来的大好局面必将一朝而失。 抛却国事不谈各人跟着赵桓已久只觉得皇帝算无遗策自己做事不论对错。皇帝总有办法补救所以分外安心。 是以几年下来各人都把赵桓当成可倚靠的大树可托腹心可寄性命君臣间早就形成默契虽无私谊也是有一份独特的感情在。 赵桓见各人如此心里也是感动却只往各人略点点头。便大踏步往关城下去。 沿着蜿蜒的山坡小道。一路到得平地牛皋等随驾的奉圣军将军已经知道要随驾出征见皇帝大步而来。不禁都单膝跪地口呼万岁。 而其余集结地诸军将士也才知道是由皇帝亲自统领不禁欢声雷动一时间士气高扬众人都是感奋之极。 在古时皇帝御驾亲征很是难得常常一面代表皇帝的旌旗就能鼓舞起士兵的斗志况且是皇帝亲自驾临。与这些普通的散直骑兵一起冲锋陷阵亲冒矢石。 “起来吧战场上不要闹这些虚文。” 赵桓神色轻松一面挥手叫众人起身一面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铁矛略一挥舞觉得正是合手。 数万军人看的分明顿时只觉血脉贲张。激动不已再看到赵桓极利落的翻身上马略一控缰那马前蹄跃起赵桓半斜着身体带着马转了一圈身形竟是纹丝不乱。 耳听得欢声如若雷鸣赵桓心里也自得意他这两年每日骑射不缀不但身体素质越来越好骑射本领又是师从合不勒奉劝的蒙古那可儿目下身手已经不在普通地骑兵将领之下。 待他调过马头便先行出内殿直的近侍们围绕左右牛皋率奉圣军骑兵紧随在后其后又是吴璘亲领的侍卫马军司的骑兵再有郭浩、关师古等人断后两万多骑兵浩浩荡荡如同一簇簇鲜红的火焰一般形成一条壮观的长龙马蹄声踏响了四周的山谷引起很大的回音声响。 他们傍晚时动身行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透随行的侍卫唯恐赵桓暗夜有失三三两两点燃了火把在他们身后两万骑兵中也有小半人带了火把见前队点起火把赶路有不少人也将手中的火把点燃片刻功夫过后绵延十余里地骑兵队伍都点亮了火把暗夜之中婉若一条游龙不停地奔驰向前。 虢州距离潼关二百余里赵桓先是带队全力奔驰待到下半夜时已是一百多里路奔驰下来若是在平地上这点路程并不损耗太多马力然而自潼关奔行出来大半路程全是难行的山道马力消耗很大此时距离虢州已不过三四十里为了节省马力赵桓举手示意下令全军缓前纪此时又与上半夜时光景不同一轮明月早就悬在半空众人的火把早就熄灭趁着月色小跑赶路。 牛皋原本对皇帝此行很是担心此时见他处置果毅极有章法心里很是敬佩待又向前奔行了十几里路赵桓命令全军下马歇息时他更是佩服地五体投体。 忍不住策马上前向赵桓大声道:“陛下当真英明臣总以为陛下是垂拱而治的圣天子不成想陛下对骑兵战法也很精通。” 赵桓微微一笑向他道:“朕身边就有几个蒙古百户天天耳闻目睹的自然也知道一些。” 牛皋此时到将嘴一撇又道:“咱们大宋骑兵中也有能人蒙古蛮子又打不过辽狗也打不过金狗他们的战法当得什么用。” 赵桓闻言并不在意这时候的蒙古人还未崛起得到合不勒汗的孙子一辈才能成为令欧亚大6闻风丧胆的无敌雄师。而在此时连宋人也瞧他们不起倒也并不奇怪。 他浑不在意此次跟随出行的几个蒙古百户却是怒不可遏他们跟随赵桓已久早就能听的懂汉话牛皋话音未落百户合勒便在马背上指着牛皋叫骂道:“你不服我们蒙古汉子么来我同你比弓箭若是输给你就切下自己的指头比角力如果输给你我就趴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 蒙古人性格尽自凶残却是开化不久说话质朴不象汉人骂人那么阴狠毒辣是以合勒自己以为是叫骂牛皋却只道他不服挑战当即咧嘴一笑答道:“成啊有空批划一下就是。不过输了请喝酒就成哪要说地那么严重哈哈。” 赵桓却知道这些蒙古人性燥不象汉人已经开化很久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未必能和平收场当下沉声喝道:“行军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话都闭嘴!” 合勒心中不服还要再说却被赵桓狠狠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再也不敢说话。 一时静默下来各人翻身下马让马恢复马力自己牵着马慢步而行赵桓喝退了这几个蒙古人心里有些不安刚要拿话去排解却见不远处月色下似有人影一闪他猛然一惊只觉得浑身紧当下也不打话一手拿过身边侍卫马腹上悬挂的弓箭搭上箭矢猛力拉弓已经是一箭射了过去。 他用的弓箭是宋军的制式弓箭势大力沉虽然不如有臂力的将领使用的弓箭那么有力一箭出去却也是带起一股劲风嗖然有声直至对面人影处眼见就要射中那人却见对方手中刀光一闪已经是将赵桓所射的箭矢拔将开去。 此时牛皋与合勒等人也是现对面人影幢幢各人身负重责立刻散开向前将赵桓挡在后头再回去看时一众内殿直的侍卫早将赵桓围在当中各人放下心来便一个个张弓搭箭准备与来敌交战。 正乱间对面拔挡掉赵桓弓箭地人影却过话来大声质问道: “对面的是什么人问也不问就箭来射。” “那你是何人?” “御营第二军副总管刘惟辅你们可是赵使相大人派来的?” 一听闻是刘惟辅牛皋等人立时松了口气放下手中刀枪弓箭笑道:“原来是刘将军过来这些说话。” 见对方并不行动牛皋又忙道:“我是奉圣军副总管牛皋刘将军不必怀疑。” 奉圣军是朝廷新立刘惟辅一听便放下心中怀疑金人就是派了细作也暂且编不出奉圣军的名头。 当下也骑马过来稍近一些看到月色下赵桓正看着自己笑却是吃了一惊急忙行礼满脸惊惶道:“陛下怎么到了这里?” 赵桓哈哈大笑向着他道:“朕御驾亲征想不到亲手射的一箭却是落在你头上还好朕臂力不成若是当真伤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刘惟辅原是吃了一惊此时被赵桓这一调笑却也回过神来当下也笑道:“这是暗夜陛下还有这样的准头射术当真了得。” 他这却是拍马奉迎其实他随手一挡浑然无事的将黑暗中射来的箭矢拨开一则是他反应快捷二来就是赵桓射术不成虽然有些准头却是劲力太差。 赵桓也不以为意只向他问道:“你在此几天了对面城中情形如何有多少兵马军心士气如何粮草多少可曾有人来接济?” 第七十一章 疾如电,驰如风 此时吴璘等人接到消息已经急忙看到一见是刘惟辅在此却被赵桓堪堪射了一箭各人听闻后都是笑刘惟辅生性庄重自持又随着众人笑了片刻便收敛了笑意向着赵桓郑重道:“陛下决意亲征当真是英断。今已经是深冬时节敌人的战马耗了一秋早就疲瘦不堪所以断然没有诱敌深入埋伏我王师追兵的打算。眼前虢州城里不过是韩常与王伯龙的残兵败将两人一个败于宜川不请命就逃到河北路被金主切责没奈何又到潼关效力另一个败在长安城下自己手里的主力不到两千人狼狈不堪若不是完颜宗弼怜韩常父子两代效力又曾在富平救了他一命韩常已被斩于阵前。就是如此也是戴罪立功命他死守虢州若是有失必定军法从事。” 赵桓嘿然一笑向各人道:“看看韩氏父子两代效力蛮夷先辽后金忠心耿耿其心腹子弟中不少都是韩氏家族子弟为着辽金拼死卖命子弟中死于疆场的不可计数而金人也好辽人也罢终究因为他们是异族而受尽排挤。那韩常在富平战时朕曾亲见其勇开三石弓箭不虚一目被射而生啖其睛非夏候……” “咳……”赵桓连咳几声把自己的话头遮了过去。适才口快差点说非夏候惇不能比韩常其实三国演义写于明朝夏候惇生啖其晴和曹操割须换袍逃走的故事其原型就是韩常和完颜宗弼。 见各人并不在意赵桓终放心道:“嗯既然虢州等若被这些金人抛却只是指望用汉军杂兵来拖住咱们既然如此咱们就先打下虢州然后相机攻取洛阳。” “是臣等愿效死力!” 皇帝身着盔甲。站在将士之间布置战事这样的场景以宋初以下早就不见于三军将士眼前而赵桓不仅身在军中而且已经屡次破敌调度得法自己还娴熟骑射靖康二年的耻辱早就被他洗雪干净。金强宋弱处处挨打的局面也已经大为改观是以在诸将与普通宋军的眼中赵桓早就有着英武无敌的形象各人对他的亲征并不吃惊也很服从他调度就是因此。 当下计较已定刘惟辅的千余骑兵仍然到虢州附近哨探赵桓率领兵马稍歇片刻便即刻赶上。 待刘惟辅离去不久赵桓眼见天色微明。马力也恢复过来。此次便下令由吴璘先行万余骑兵又过了一刻功夫赵桓方又上马。在牛皋与三百蒙古骑兵地护卫下开始往着虢州方向进。 此时已是京西地界已经出了谷地进入平原晨光下放眼看去处处都是黑色的平原大地村庄房屋隐约可见随着太阳渐渐升起但见炊烟渐次升起不少百姓起来烧火做饭饭香香气顺着冬日的冷风飘荡。引的马背上的骑兵们饥肠辘辘馋指大动。 等到了虢州城不远时已经有不少百姓起早出门办事看到路边络绎不绝奔驰于途的宋军骑兵时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便是欢声雷动。 赵桓戴严了头盔身着一身普通骑兵的战甲混在骑兵阵中并没有人知道他便是当今大宋天子。若是不然只怕引的响应更加地热烈。 眼见不少百姓奔走相告沿着大路不远的人家有不少人急忙打火烧饭或是烧了热水想着要送给这些大宋骑兵只是骑兵行进太快等他们捧着热饭热水到达路边时只能看到一缕缕烟尘在天空中飘荡再也不见骑兵的踪影。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赵桓纵马前行大路平坦马身一纵一纵奔驰的很是舒服他的心头却很是沉重被刚刚的情形所震悍。 自宋太宗伐幽燕时那里的汉人百姓就箪食瓢饮以奉王师太宗失败百姓数十万人相随宋军返回内地不能回的就大哭失声痛苦之极。 而南宋之初这种情形又屡现于各地不论是何处只要是宋军一至当地百姓必定竭力相助可惜屡次失望。 惟有亲眼看到这种渴盼王师欢欣之极的情形才能理解6游诗中宋人不能恢复故土的痛苦。 阳光稍有一点热度地时候虢州城矮小地城墙已经显露在赵桓眼前他转头看看天色大约是早晨**点左右再驰近一些只见虢州城下乱哄哄一片几千名士兵正在青灰色的城墙下列阵当头的大将在阵前左右奔驰鼓舞着士气然而这城里地汉军原本就是几部还夹杂着不少契丹败兵士气原本就很低落而火红色的宋军骑兵如同怒涛拍岸将小小的虢州城池围的水泄不通随时都会起冲击因为城池太过狭小根本不能据城而守所以守军骑兵出城在城门下借着城头弓箭手的掩护来防守原本是正确的策略只是守军人数太少士气太低虽然不少将领大声吆喝着什么在拼命激励部属却见能看到这些汉军多半低垂着头来回整队仍然队形散乱不少人都是面色灰败盔甲不整还有人打着呵欠眼光却落在城四周的道路上预备着战事不利时并不逃回城里而是落荒而逃省得被宋军包了饺子。 赵桓到后刘惟辅急忙赶上向着赵桓道:“陛下臣到了城下不久城里先是派了小股骑兵来驱赶被臣部击败待吴将军大部赶到敌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开始出城列队准备迎战。请陛下稍稍退却等拿下了虢州陛下再进城便是。” “不必!”赵桓断然拒绝眼看出城列队的金兵打的是“韩”字大旗便向着赶过来的吴璘等人命道:“韩常当真不知死活吴璘你带着所部冲击将他冲跨。” “是臣即刻就去。” 过万骑兵被分为五个方阵每个方阵约为两千人吴璘将令传下后最前头地两千多骑兵先斜握枪矛也有人使用着从北方传过来的狼牙棒等怪模怪样的武器随时准备突击。 “听我的将令前军突击。” 吴璘一声令下赤红色的将旗在空中果断的一挥原本凝若如渊的骑兵队伍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猛然向着前方冲去。长矛长枪在空中闪着寒光沉闷的马蹄声似乎要把大地踏碎两千多名骑兵拼命向前向着敌阵猛然冲去。 “杀!” 对面的金兵也摆好阵势步兵举起长矛城头地弓箭手张弓搭箭准备支援城下少量的骑兵在步阵两侧掠阵因对方的骑兵太多这小股的骑兵不敢迎战只得先退缩在步阵稍后的位置准备前方不支时再上前拼杀。 “放箭放箭!” 守在城头的正是原本镇守河东的汉军万户王伯龙看到宋军骑兵如同黄河怒涛一般狂冲而来早就变了脸色他做战经验十足知道城下的五六千汉兵根本无法挡住敌人甚至连这第一波两千骑兵都难以挡住而对面的宋将显然还在下令第二梯队的宋骑又在缓缓加力开始往前准备支应前队更使得他心胆欲裂。 虢州城小低矮的城墙根本没可能挡住敌人所以韩常在看到宋军骑兵主力赶到便主动出城督战只让王伯龙在城头督战饶是如此这个向来软弱自私的汉军将领仍然是被吓的胆战心惊难以镇定。 金兵的弓箭射程远远不如宋军制式的复合弓宋骑冲的虽快其实大半还没有进入射程但是王伯龙慌了手脚连声下令放箭城头的弓箭手原本也是心慌虽然明知射程还不够却早就将弓箭拉的满月一般主将将令一下心慌意乱的弓箭手急忙松开握着箭尾的手指噼啪一阵乱响飞蝗一般的羽箭带着嗖嗖的响声飞向奔驰而至的宋军骑阵。 由于射程不足只有少量的羽箭射到了阵中少量冲在最前头的骑兵中箭落地出几声闷响后很快就被后头跟上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血水四溅之处骑兵已经冲到了城下金兵的枪矛阵前。 “啪……” 无数支长枪铁矛被强大的冲击力撞断迎面撞上的骑兵有的被长矛长枪戳穿胸膛或是干脆被击飞到半空再落到枪阵之中悬挂在枪头矛尖之上。 这样的枪阵自然极克骑兵冲击然而对付过千人的骑兵冲击枪阵的规模最少要过十层仓猝之间金兵一来人手不足二来列阵松散混乱在前几层的枪阵被骑兵冲破后后面的步兵面对骑在高手大马上挥舞大刀脸色狰狞的骑兵早就吓的软手软脚尽管长官拼命督战却仍然挡不住步兵后退的脚步。 正在这个时候第二第三波冲击的骑兵赶到并不是跟随在后而是略绕了一下自两侧冲杀过来将原本打算去支援步兵的敌骑缠住如此一来金兵全线崩溃不过是屈指间事。 第七十二章 破敌 韩常一挫于长安城下再挫于平阳被姚端张宪两人合力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长安城下还能解说是一时不备待平阳血战宋军人数与金兵相当双方却拼的你来我往互有胜负韩常部下血战之余几乎损伤怠尽经此一役之后原本那点傲气早就丢的无影无踪看到对面宋军骑兵控制自若甲胄鲜亮韩常心中早就绝望眼前宋军显然是镇守潼关的精锐和平阳时姚端的那点少量的骑兵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前几波骑兵冲杀过来他统领的几千步卒早就抵抗不住身边的心腹精锐骑兵也不能扭转败局只是拼死护住韩常不让宋军骑兵近身。 眼见情形越紧急韩常的中军满脸是血靠到韩常身边向他劝道:“大帅进城去与王大帅商议这城是必定守不住了。” 韩常此时心神俱疲城池失守狠狈逃奔能不能成功走脱是一回事走脱了到宗弼那里如何交待也是很难。 若是对方借着自己几次大败正好拿他做法给完颜撒离补等人出一口恶心自己手中没兵只怕当真是刀板上的鱼肉了。 韩常懵懵懂懂他属下的中军官跟他很久见韩常并不做声便知道大帅乱了方寸当下自己先行做主簇拥着韩常往城门处奔逃。 待到得城下却见城头关的严实再抬头去看城头城头的弓箭手早就逃的踪影不见有几个灵醒点的早看的分明向着韩常等人叫道: “王伯龙一看情形不对大帅刚一出城他就关了南城门自己从东门偷偷溜了。 韩常身边亲兵听的大怒当下拔出刀来往着铁皮包木的城门一通乱砍。直砍的火星四溅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别砍了。”韩常神情呆滞伸手止住了暴怒中的亲兵护卫摇头苦笑道:“算了不必管他。危险之际先行求生也是人之常情。” 他地中军气的脸歪鼻斜一面看着主帅神情耳朵里听的全是宋军的砍杀声越逼越近。他虽是不惧却只觉得一阵阵的紧张见韩常神情木讷甚至糊涂到为王伯龙排解他暴怒道:“大帅那王伯龙明明是指着咱们拖住宋人自己好乱中逃生这样的龟孙王八蛋你还帮他说话做甚。” 这话说的很是无礼只是战乱之时。也顾不得许多。 韩常也不在意。被中军官一喝呆滞的神情倒好了许多只是仍然满脸阴沉。冷笑道:“他想逃就逃地掉?蠢货人家全是骑兵人数是咱们两倍守不能守走就走的成?他一出城人家就肯定有骑兵追杀他仓促之间能带多少人敌骑都很精锐他跑的掉?你们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王伯龙要么被擒要么被人拎着人头带回来。” 他的几个亲信大将和中军官一起苦笑道:“他死不死不知道咱们不想办法一定死在王伯龙的前头。” “想什么办法?”韩常森然道:“我的话你们没听到?逃是逃不掉的你们想降?” 他语气阴森左手按刀只准备等人说出一个“降”字就一刀砍将过去。 好在各人一则知他为人二来却也当真没有降的打算。都是泰然道:“大帅是何打算咱们自然是跟随到底。幽燕好男子不会背主而逃。” “好!” 韩常信口一赞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意眼看着宋军越杀越近便伸手拎过自己常用的铁矛向着身边最后的亲信大将和骑兵们令道:“随我上罢好男子绝不屈膝求生!” 他身边地亲信大将和护卫近从都是韩家地家奴或是江湖上招募的游侠不但本人在韩氏帅帐下效力家人也多半仰仗韩家庇佑是以韩常不逃不降旁人也不能起别样的心思当下都拔刀持矛跟在韩常马后一起向着越冲越近地宋军骑兵阵前冲去。 两百多骑兵绕过慌乱奔逃的步卒如一支利箭一般轻灵飘逸直插到厚重沉实的宋军大阵中开始还冲乱了前排宋骑的阵型韩常一支铁矛运用如风左挑右刺杀掉了不少宋骑只是好汉敌不过人多这时候早就不流行武将对武将的单打独斗几十个宋骑围成一个椭圆的阵形将韩常和几个亲兵围在当中数十支铁矛长枪不停戳刺虽然韩常武艺群不过他身边的亲卫不断被刺落马他自己也渐渐中了枪伤反应越来越慢。 “中!” 满脸是血的牛皋看到韩常一个疏漏猛然出矛往着韩常肋部刺去。 以他的职份原本不该在此只是隔的老远看到韩常勇武不似常人他向来以武力勇猛过人自诩见了老大地不服当即只带了几十亲兵赶到阵前将韩常围住搏杀折损了不少亲卫之后终于觑见这个空挡哪能轻轻放过。 随着他大声咤喝矛若游龙狠狠扎在韩常肋间半支矛身直入韩常体内鲜血狂溅韩常只瞟了牛皋一眼便已经栽倒在地。 随着他战死残余的几千金兵已经投降韩府家兵也相随主将战死并没有人投降。 “陛下大胜!” 将降敌严加看管又派了骑兵入城肃清残敌后吴璘满脸喜色到得赵桓身前。 虞允文等少量跟随赵桓的文臣也赶了过来侍立在赵桓身后几十个位份稍低的武将因为难得够上和皇帝讲话此时见赵桓满脸带笑便拼命盛赞皇帝英武一战克敌斩无数。 赵桓略听一会便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越讲越不成话。 两万多骑兵打一万残敌敌人又不能拒坚城而守将无谋略军无战意打了胜仗何足夸耀。“虽然是驳回众将的马屁赵桓仍然是满脸带笑。这一战确实是出奇不意打的干脆利落敌人没有什么办法就已经全军覆灭。 正乱间却见一个满脸血污的红脸大汉直冲过来各人正是奇怪却听那汉子大叫道:“陛下臣牛皋斩敌将韩常于阵前!” “好过来!” 赵桓大喜打败这一股敌军并不出奇那韩常骄蛮勇悍比寻常的金将要好勇斗狠的多将其人斩于阵前无论是对金军实力打击还是提高自己一方地士气都有着比常人难比的作用。 “是!”牛皋答应一声到得近前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双手将韩常人头高举起来向着赵桓道:“请陛下验过级。” 韩常的人头早就血肉模糊斩时已经死去整个人趴在地上脸孔上还沾了不少草屑土灰只是一只独眼圆睁不闭仿若还有生命一般冷冷的看向赵桓。 “罢了拿下去合厚葬此人虽然为蛮夷效力也算忠勇不必为难他身后了。” 看着血肉模糊的级赵桓虽然说不上有不忍之心却秉持着现代人尊重战死者的习惯并不打算搞什么悬示众下令安葬了事。 看着牛皋将级交由旁人安置赵桓突然问道:“韩常在此那个王伯龙呢?” 吴璘上前答道:“王伯龙奸狡的很韩常出来迎战他就由侧门逃了那边咱们人少一时不防让他突出去溜了。” 见赵桓面露遗憾之色吴璘笑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当时见此人带兵逃出已经命刘惟辅去追他们仓促逃出人数太少刘惟辅带了两千多人王伯龙必定逃不掉的。” “也罢了。”赵桓已经从欣喜中渐渐沉静下来一股隐约的不安笼罩在自己心头他摇一摇头只觉得自己初次如此出征争战有些多疑了。 见皇帝脸色沉静下来吴璘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多说话只等着城内打扫干净眼见天交正午各人只是在昨夜休息时吃了些干粮奔波一天又血战一场早就饿的狠了待降兵们被捆好看押城内再无动静赵桓便笑道:“辛苦各位将军咱们入城歇息去。” 众人暴诺答应赵桓又向关师古道:“关将军今晨你部下没有直接做战寻一个老成点的将军带点骑兵去哨探也接应一下刘将军。” “是臣遵令。” 关师古凛然遵令先不入城而是寻了自己的副总管郭浩下令他亲自领兵前去哨探敌情。 此人能力平常品格德力也是普通不过在西军中资格较老所以仍然成为一军总管。他也知道皇帝并不很看重自己所以此次能跟随在侧更是小心侍候听命行事不敢稍有怠慢所以赵桓对他倒是大为改观。 一行人迤逦而行入得城内因战火并没有烧入城中虢州又是由洛阳至潼关中间的要通城中人口众多街道鳞次栉比很是热闹城中百姓早知道宋军攻城先是躲在家中不敢动弹而此时宋军得胜更有人知道是皇帝亲征所以扶老携幼来到路边只想瞻仰皇帝风采。 街道拥挤不堪急的赵桓身边的侍卫满头大汗急忙又调来牛皋所部拼命将百姓赶开一边这才挤出人群到得城中知府衙门之内。 赵桓前脚刚刚坐定也不等旁人就向身边的侍卫令道:“召虞允文过来。” 第七十三章 战场搏奕 此时正是正午虞允文与几个随从刚刚坐定就被赵桓传召至他下处虽曰行在其实不过是州衙内堂罢了。虞允文由侧门而入班直侍卫见是他来也不搜捡盘查便即放入。待绕过仪门过角门便已到达赵桓暂歇之所。 这是中国式标准的官衙千年之下都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上界知州很是雅致青砖碧瓦假山流水小桥碧树收拾的很是齐整虽是冬日还有两只仙鹤在干枯的草坪上来回漫步赵桓就在游廊之上负手伫立。 “陛下?”看到赵桓并没有用膳也没有传见别的大臣只召自己前来虞允文顿时愕然。 赵桓一脸疲惫只觉得心绪不宁见这个史有名书千古一人的得力军务大臣来到心里便觉安然。 只是他不肯讲自己的心事直白说出只向着虞允文笑道:“朕虽然没有亲上战阵不过也难得离前方如此之近是以看的是目瞪口呆。以前战事不利总想着将士不肯用命其实战场上瞬息万变今日咱们两万多骑兵打他们不到一万的残兵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顺当。可见为将帅者一定要谨慎小心一旦落入人算中就算是勇如李陵也难逃匈奴人之围。” 赵桓说的斟字酌句虞允文却是听的明白皇帝显然是对战局的把握突然缺乏自信所以才有些神情恍惚。 他此时虽然年轻但已经经历过临安被围的险局也游历过几百个州府经见过很多战阵论说经验来已经并不在很多沙场老将之下。 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只向赵桓道:“陛下英明睿智已经久历战阵。戎行军机处断绝无问题朝中大将亦不能及。彼辈武夫只知小利而不顾大局陛下胸怀天下决断之间放眼全局岂是寻常人能比。” 他先猛拍一通马屁然后又道:“刘惟辅追击郭浩哨阵。几十里内若有敌情则我军必可先知而先动敌人就算有什么异动也是不能占到什么便宜。敌人若多则我军退若少则包围剿杀我军都是骑兵距离不远就是步兵主力敌人河东先失一城。围潼关消耗了太多兵力粮草。已经疲惫不堪以臣之见现在咱们算起来说是孤兵深入。 其实再保险不过。所以臣以为陛下决断军务没有疏漏虽古之名将难及。” 虞允文虽不佻脱浅薄并不喜欢拍马逢迎虽赵桓是皇帝他常侍左右也没有这么奉迎过只是看到赵桓信心并不很足所以只得勉为其难以夸张的言辞鼓励赵桓。 赵桓何等聪明对方话未讲完。已经知道自己太过多虑当即洒然一笑随口转过话题不再与虞允文讨论此事。 君臣二人又随口闲聊几句一阵浓烈的肉香味道随风飘来赵桓看着身形高大却风神俊秀的虞允文心中甚觉欢喜因向对方道:“合勒他们说朕既然要做马上天子。就尝尝他们蒙古人行军打仗时的吃食。 你既然在此就陪朕一起也好。” “君有赐臣不敢辞。”虞允文落落大方拱手一礼便含笑答应。 正说间只见合勒等人精赤着上身扛着一只烤到焦黄的肥羊放到赵桓身前虽然冬日寒气逼人却是满头大汗。 待赵桓与虞允文相对坐定合勒手执小刀片出一片片烤的滴油的肥嫩羊肉手托盘送到赵桓身前。 见赵桓与虞允文相对割肉而食合勒咧嘴笑道:“陛下还说要学咱蒙古人其实行军打仗哪能这么烤肉都是现成地干肉嚼上几口就罢。有时候长途奔袭喝几口马奶就能顶一天。” 他所说的赵桓自然清楚蒙古人长途奔袭两万人直打到多瑙河畔一路上要么烧杀抢掠来补给要么就如合勒所说吃干肉喝马奶甚至能几天几夜不下马在马上就能入睡。 他一心要打造出一起汉人骑兵不过汉人农耕已久秦汉至唐时还有不少边郡汉人子弟是半农半牧骑射功夫不在游牧民族之下现在除了少数的职业军人连会骑马的人都没有多少想重新锻造出一支无敌骑兵来何其困难。 当下摇头一笑不理合勒只是与虞允文享受美食便罢。 待两人一时吃毕正好吴璘与关师古等人求见赵桓虽觉精神疲惫也勉强打起精神来下令传见。 几名大将一起入内见过赵桓吴璘先道:“陛下刘惟辅追到王伯龙除此人外还俘获军官数十人其余小兵当场斩过百余者四散而去。” “好!” 赵桓喜上眉梢原本踞坐堂上差点儿又站起身来。 吴璘等人一起躬身向赵桓贺道:“陛下此次亲征斩万户一人俘获一人其余大小军官数百斩数千诚为大胜!” “哪里这都是诸将用命祖宗德福降于朕躬罢了。” 赵桓头脑迅冷静下来向着关师古问道:“郭浩去哨探敌情有现什么异动么?” 各人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更是钦敬关师古躬身答道:“郭浩接应了刘惟辅后又继续向着洛阳方向哨探估摸着总得等晚上才能回来。” “唔是朕想多了。” 郭浩并非追击而是奉命哨探此去洛阳不到两百里驻有金人主力他自然要前往哨探方能不负此行是以这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回来的。 赵桓打起精神又向各人问了军中细务吴璘等人都是身经百战哪里有半点差迟喂马扎营四处派出侦骑以防敌人偷袭种种措施做的滴水不漏赵桓更是放心。 半晌过后吴璘方向赵桓问道:“王伯龙已经在城内陛下是否要见?” 赵桓面露厌恶之色拂袖道:“此人连韩常都不如无耻下流卑劣小人又不是投降而是被擒不必管了斩于军前便是。” 见吴璘答应赵桓又道:“他的部下军官总有能战的不过先不能用送回长安让余平好生调教了再说。” 余平地学习班业力扩大早就不止于文官在座的武将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不过有不少同僚袍泽曾经以身相试回来后提起那段经历就是面无人色各人听得赵桓吩咐均是连打冷战当下纷纷告辞请出不敢再多耽搁。 赵桓知道各人心思当即一笑也不说破只留虞允文等人在一旁商议军务。到晚间时得知曲端、张浚等人已经率前军动身心里更是慰帖。当即下诏夸奖几个枢密使与曲端等大将十几万步兵协调起身拔营起寨很是不易他们只一天时间已经动身开拔很属不易了。 只是郭浩率两千骑哨探不归却令他心中不安。关师古等人深知郭浩稳妥开始尚且不放在心上待到半夜时分郭浩仍然未归心里也是放心不下。 当下进来请旨各人都请求再带兵去夜哨赵桓只是不许只命多派侦骑小队撒出一二十里范围遇着敌情便立刻回报。 全军衣不解甲马不卸鞍随时戒备。 原本打算稍歇过后就继续进军却被这插曲搅乱各人心神均觉现下进军太过贸然还是稍等一下郭浩的消息再说。 赵桓安排妥帖自己原欲睡下歇息只是翻来倒去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一直到了天色微明他迷迷糊糊起身心中感慨将领生涯当真不易为这种亲征的事固然对三军将士是提神补气只怕再来几回自己就折腾不起了。 他心中不安其实在东京坐镇的完颜宗弼却是踌躇满志。 河东败了袭长安败了几万精兵在河中溃败平阳溃败太原被围现下那孱弱的宋国皇帝居然敢御驾亲征追击自潼关撤走的疲惫之师。韩常被围杀的消息半夜就已经呈送到了他的案头震惊之余他已经惊觉这是大好机会。 宋人强于守而弱于攻步兵强而骑兵弱宋皇敢用两万多骑兵就追击出来阵斩韩常不过是看金兵围了几个月潼关不少精锐又丧身在河中或是被围在太原城内渣关外地金国铁骑虚耗数月士气低落战马瘦弱所以悍然追击以为有惊无险。 宗弼半夜赤足披衣而起接报后不惊反喜只觉良机到来。 他也不知会同在城中地完颜昌与完颜宗峻等人自己直接下令命完颜阿鲁补立刻领他所部骑兵前往洛阳方向支援。 在阿鲁补动身后不久他的亲领骑兵也立刻动员准备由东京开拔由他亲自统领前往洛阳相机与宋军一战。 他心中明白宋军步兵主力强悍的实力丝毫未损金兵人数虽然不怯对方其实当真是太过疲惫各部损耗严重所以这一战地关键便是相机吃掉宋军的骑兵主力。若是如此则事有可为若是不然也要拼掉宋军的骑兵步兵并无凭借也很难在冬季时继续与金兵野战。 以开封至洛阳的几百里路程抛掉辎重迅奔袭一昼夜则完全能赶到洛阳城下而眼前的当务之急便是看赵桓的胃口有多大或是洛阳能否拖住迟在咫尺的宋军。 第七十四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想到这里完颜宗弼的嘴角露出微笑在洛阳的主帅正是在大局和经验上比宗弼还要强过几分的完颜宗辅在富平吃了一亏后宗辅做梦都想扳回一城赵桓亲率骑兵而至对宗辅而言可是难得的天赐良机。 太祖阿骨打征辽时宗弼宗辅兄弟二人年纪不大并不如宗翰、宗望分别立下赫赫战功征宋时这两位兄长也分别为左右副都元帅南征北讨直陷东京在女真族内部更是威名赫赫。只是当时的女真人先是生活条件困难然后突然富贵太贪享乐灭辽攻宋后不过几年几个年长的宗室王子身体都跨了下来宗翰养老而已宗望已近在天会五年逝世在他们身后宗弼、宗辅、完颜昌、宗磐等宗室子弟迅成长其中又以宗弼宗辅两人最为优秀。 此次征宋大宋云集为了使前线将领指挥如意金国上层计议以宗辅、宗弼兄弟二人都为副元帅宗辅为主宗弼左辅完颜昌领契丹与汉军镇后。潼关退兵后宗辅派韩常、王伯龙押后宗弼心中不悦只是自己心腹汉将并不争气当下也没有什么话说只得应允了事。 而宋军突然出击韩常王伯龙失陷于敌宗弼心疼之余也知道宗辅必定会心怀愧疚同时也会出力做战并不象这一两年来总有一种富贵气在身不肯如同当年那样亲临战阵。 想到这里宗弼嘴角露出微笑喃喃自语道:“五弟人家宋朝皇帝都亲自上阵了这一战能占多大便宜可就只看你了。” 他星夜动身此次征宋集结了足有过十万人的纯粹的女真将士近两万人折损在河中。还有一万余人被围在太原城内由完颜银术可这个老将统领抵抗着围城的宋军。其余几千残兵在完颜撒离补等人的带领下逃到潼关归于宗弼麾下。而洛阳驻军约五万人只有一万不到的女真兵除了退往河北路的兵马外其余四五万女真将士。皆在宗弼麾下。 宗弼一声令下诺大的东京城内外人仰马翻不到一个时辰他麾下最精锐的两万多精锐铁甲骑兵集结完毕伴随着轰隆隆地马蹄声响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一般顺着宋朝百余年来修葺完好的官道往着洛阳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战事紧急宗弼并不敢在路上耽搁就算是到了吃饭时间。也只是下令所有将士就在马上吃食。一直赶路不停除非是马力衰弱这才稍稍放缓暂歇。喂马精料补充马力等马力恢复后便继续赶路。 到了晚上已经距离洛阳不到百里先行出击的阿鲁补先派人送回信来告知宗弼洛阳情形。自韩常与王伯龙被杀后完颜宗辅又惊又怒当即就亲率城中骑兵出击半途正遇着前来哨探的宋军将领郭浩的兵马正被宗辅率兵围住。郭浩见机不对临机寻得一个土寨子两千余骑进寨之后挖沟列栅半骑半步苦战待援。而宗辅原欲先灭这一小股骑兵后来灵机一动索性只向征性的略攻一攻然后将郭浩所部围的水泄不通只等宋军主力来救。 阿鲁补半途遇着宗辅信使。知道这一最新动向自己不敢怠慢急忙继续赶路又加派信使急沿着官道来寻宗弼却在半途相遇。 宗弼闻信更加着急连连下令全军不必疼惜马力急赶往洛阳。 待到天明之际借着晨曦地微光洛阳城青灰色的城墙隐约可见宗弼身边诸多大将万户一起高呼欢叫众人一起使力又使疲惫的战马加力往着城墙附近疾冲而去。 “不对。” 宗弼在十余年前就以金国第一勇士著称除了一身勇力之外战场嗅觉也是灵敏之极离着城墙老远就只觉得情形不对急忙止住队列一条长龙般的铁流在他的手式下戛然停止。 他的亲信万户们急忙围拢过来见宗弼一脸焦急各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宗弼摇头道:“城上无人看守附近也无巡哨兵马若是副元帅在城中安能如此。” 完颜撒离补是宗弼旧人虽然河中惨败其罪不小不过仍得信重当即上前道:“大王说的没错依我看一定是副元帅率兵迎战是以城中防御空虚至此。” “继续赶路。” 宗弼知道事情紧急虽然战马瘦弱长途赶路已经有不少战马开始踉跄甚至有骑兵摔下马来不过只要赶到战场他相信平地里野战相同人数甚至敌人人数过于自己一方胜利者也非自己莫属。 正如同宗弼所料在宗辅围住郭浩不久宋军已经知道敌人动向虽然步阵主力未至赵桓却果断下令全师迅集结果断出击抓打敌人主力不能齐集的真空期先胜宗辅然后以全师主力静待宗弼。 宋金两国主力就在京西北路河南府洛阳县西去三十余里的旷野平原中展开宗辅两万余骑兵对阵宋军骑兵先以契丹骑兵先行冲击宋军阵脚被吴璘率兵杀退然后宗辅亲统女真骑兵狂飙猛击直插宋军主阵杀往赵桓大旗之下。一见敌人如此宋军主力全动两万余人一起向前与敌骑混战一处。 漫天的黄尘飞扬烟尘遮蔽了整个战阵火红色地宋军与黑灰色地金国铁骑迅冲撞在了一起刀光闪耀旌旗狂舞冲在最前头的金骑先拉弓射箭箭雨一至无有遮挡的宋军将士开始落马坠地闷哼过后马踏成泥。 这种马上射箭地功夫对骑术和射术的要求极高宋军中只有少数将领和精锐的骑兵可以还以颜色只不过箭雨太过稀疏简直不能对对方造成有效的伤害。 第一轮的远程对攻之后双方迅撞击到了一起如同两股不同颜色的洪流黑红相间的骑兵队伍迅撞击到了一起刀矛交错血花溅起闷哼惨嚎声不绝于耳马鸣咴咴双方各自阵后的鼓声隆隆却被这一声声自人嗓的喊杀与惨叫声遮盖下去。 碧空之下两股军队刀来枪往拼死搏杀赵桓原本还被几百个班直侍卫死死护住到战况最激烈的时候连他地身边也不停的有敌人来犯最紧张的时候甚至连他也必须得抽刀准备随时准备与敌人搏杀。 时间流逝双方的拼斗却越来越激烈由晨自午未尝稍歇原本干躁的中原大地渐渐被血水泡的松软泥泞无数的军人和战马颓然倒地残肢断体到处皆是而幸存着仍然不住冲击着驱策着自己的战马挥砍着自己手中的武器与同样疲惫不堪地敌人进行着生死搏杀。 到得傍晚时分养精蓄锐的宋军终于逐渐占据了上风犬牙交错的战场上到处都是马力和体力都还充沛的宋军一小股一小股的包围着疲惫不堪的女真将士常常是几个人围住一人铁矛同时戳刺便是一个来自白山黑水的勇武战士惨叫着坠地而死。 完颜宗辅并不以自己的勇力见长在战场的局部指挥上更是远远不如宗望和宗弼等人眼见战场形式越不利他却苦无办法一次又一次的带着自己的亲兵冲击赵桓所在的本阵却终是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一般撞的头破血流败退下来。 残阳似血冷风凛洌厮杀了一天的人们却是满身火热得了优势的宋军开始以更严整的队形更加的以少搏多使得战场上的金军压力越来越大终于难以支撑开始了雪崩一般的崩溃。 先是契丹骑兵逃走然后在金兵阵中居然也开始有了拔马后退的懦夫完颜宗辅气的大喊大叫甚至拔刀亲自斩杀了几个逃兵却始终无法限制已经开始的溃逃。 终于连他自己也被迫开始逃离战场在他身后是丢盔弃甲狠狈不堪的女真将士他们抛弃了旗帜战鼓甚至是依若性命的弓箭和手中的武器只求能轻身逃走逃在同伴们的前头。 自从在会宁起兵两千人败两万两万人打败一百万六万人横行河北攻陷宋国京师女真骑兵未尝一败甚至当年攻不下太原富平溃败女真人都觉得是对方占据了地利又以人多的优势这才使得他们失败逃亡。 而在今时此日洛阳县东宋皇赵桓亲率骑兵以两万对两万苦战一日由清晨自暮色低垂终于堂堂正正击败了来自北国的无敌雄师使得对方落荒而逃溃不成军。 一想到这里完颜宗辅心如刀割甩掉了追击而来的宋骑之后这个还是幼年时就跨马射箭生食猎物茹毛饮血长大的女真汉子终于忍不住仰天长泣滚滚热泪不住落下虽是战场之上竟是泣不能止。 与这种痛苦相比他身上的几道刀伤剑创竟是微不足道。 至夜宗辅收拾残兵回师战场左近想着要伏击趁胜追击的宋军以挽回颜面只是宋军在打扫战场之后迅撤离宗辅空白半夜终于怏怏拔马而回。 第七十五章 兄弟别离 他半夜折回宗弼清晨赶到终于在半途相会。 “五弟?” 看到宗辅骑马近前宗弼瞪目结舌差点说不出话来。 金史上记载宗辅为人性宽恕好施惠尚诚实魁伟尊严人望而畏之。就是说是一个相貌堂堂长的高大威猛且又性格沉稳所以为时人所称道。 而此时在宗弼眼前的宗辅身上衣袍破烂还沾染着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脸上乌黑一片却又有几缕泪痕不加掩饰的直垂落下来令人一看可知。 除了这外表的狼狈外整个人都显的极为颓废看到宗弼打马上前宗辅也只是略抬眼皮示意然后便又低头不语。 宗弼先觉凄然然后大怒。 他挥手召来自己亲卫要来毛巾递给宗辅让他擦干脸孔然后便又命人将宗辅带入城内休息。 自己却留在当场召来几个随同宗辅一起出战的将领铁青着脸问道:“你们怎么回事竟是如此狼狈敌人有多少?不是说他们轻骑两万人么难道是幌子结果把你们诱骗入阵步骑协力竟致大败?” 几个女真将领面面相觑见宗弼眼光扫到双目炯炯直视自己众人却只得低头不语不敢回话。 宗弼更是暴怒兵败他并不惊怒反道是眼前这些将领连同自己五弟宗辅的神情举止显然都是被打掉了信心各人垂头丧气如同丧家野犬一般的模样让他委实看不过眼。 他怒喝道:“都死了么?一场败仗有甚打紧?自起兵以来你们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咱们打胜的多可是也有败仗输一仗就如此模样。羞也不羞!” 众人仍是无语倒是契丹万户耶律余睹见不是事只得自己上前向宗弼陪着小心道:“回禀元帅敌人确是只有两万骑兵。” “什么?”宗弼原本下骑盘腿而坐此时听的一惊竟是禁不住跳将起来。 他一把拧住耶律余睹的衣衫领口怒喝道:“你说的当真?” 耶律余睹被他拧的一通猛咳。脸孔涨的通红宗弼见他如此先是放手然后环顾左右诸女真将领见各人都是颓然低头噤口不语他心中只觉震惊惶恐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半响过后宗弼方回过神来向着耶律余睹道:“你说说详情如何。这一仗是如何败的。” 耶律余睹原本是辽国高级将领。曾经统领十余万大军权倾一时此时被宗弼如斥奴仆。心里颇为不爽只是人在矮檐不得不低头当下只得打点起精神答道:“我军两万余人先在前天夜里困住了敌人哨探前锋困敌不攻以待敌援。昨日清晨敌军主力全师果然来援两军开始交战由晨自暮……” 说到这里。耶律余睹也开始面露羞色在他地潜意识里宋军与辽国百年相战就没有占过便宜所以心里也极为轻视宋军想不到两万对两万正面堂堂正正交战金辽两国精锐骑兵竟然不敌令他也觉得极为难堪。 见宗弼面若沉水耶律余睹脸涨的猪肝也似。终于又道:“由晨至暮两军都是血战不退不过到了傍晚我军先支撑不住开始溃败队形散乱不堪虽然将士忠勇奈何敌人这一次好象都是精骑一见有机可趁便由各级将领分头指挥虽然两边人数相当但到处都是以多打少这样一来咱们再支撑不住终于大败。” 他堪堪说完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吁的一声长叹出来。 宗弼却并没有如各人所料那般又是暴跳只是面露沉思之色抚着下巴又问道:“宋军当真是那赵桓领军?” 耶律余睹点头应道:“确是宋帝赵桓有他的大旗战事紧时咱们也冲到他附近不少人看的分明确实是他没错。” 宗弼呵呵冷笑连声自语道:“当年宗望他们围着东京赵构来营神色如常并不畏惧开弓射箭本领非常他们都说这个王子不是寻常之辈需得小心。后来此人做了皇帝行事也很平常。倒是赵桓当日赴营和谈脸色木讷神情慌张不成个体统模样现下看来此人做作的本领当真不寻常。” 他说的是当年东西两路军包围东京先是让城内派亲王议和然后便是令宋帝亲自出营议和的往事话音一落完颜阿鲁补便抢着说道: “可不是当年我就站在赵桓身边盯着他看一个普通地宋人罢了看我拿眼瞪他吓的脚软结果如今竟是如此勇猛。以我看这一战咱们败了多半是输在宋帝亲征上那些宋骑都不要命似的猛顶要是以前早就逃了!” 宗弼摇头道:“这只是其一。他们敢这么打也是吃准了咱们士卒疲惫马匹瘦弱只要顶住咱们的攻击时间久了咱们就必败。不过能算准这一点能敢顶上来以帝王之尊亲自领兵赵桓当真难得。” 说到这里宗弼心中焦燥挺身而起骑上马去看着络绎不绝垂头丧气三三两两归来的败军只见众人一个个儿狼狈不堪模样心中甚觉焦虑。 这一战金兵战死的不过两千余人剩下来的虽然多半带伤不过倒不是问题关键而是这一战的金兵都被打跨了精气神由晨自暮连续冲击结果对方阵脚不乱反而是自己一方支撑不住这样沉重的心理打击连诸多高级将领都受不了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士兵如此一来这支跨掉了地军队短时间很难再用了。 一想到此他连忙下令让这些败兵不必进城而是到附近地几个州县驻扎休养然后又连他的元帅令让在宋朝京西与河北各路的驻军急忙集结准备应付宋军来攻急切之间甚至连伪齐地伪军也开始命令调集一部前来惟恐野战再败则东京难保如此一来回到上京会议时那些兄弟侄子们的质疑他与宗辅都必定应付不来。 金兵布阵调兵刚刚疏散开来的十几万兵马又慢慢集结往着洛阳战场方向会集而来而与此同时宗弼的告急文书也急忙送往上京陈说战况并因着洛阳之败再次请罪宗辅一战失败后精神跨掉之余受了轻伤的身体竟是支撑不住虽然中原的冬天也很寒冷宗辅却动了思乡之念只想着故乡的白山黑水因此不顾身体决定挣扎起行。 宗弼又着急宋军动向又因为和宗辅到底是亲兄弟虽然两人交情并不如何面情上也需得过的去只得奔走照顾直忙的心浮气躁听说宗辅要走却是着实欣喜。 这一日已近月底很快就要是汉人的农历新年女真人并没有过年地习惯而治下的百姓因为战乱也无暇顾及宗弼带着一小队骑兵亲送坐着马车动身的宗辅出城十余里路村庄冷落人烟稀少两人也并不奇怪。 眼见已经送了十余里路宗辅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宗弼说话到得这时反而沉吟不语。 又赶了里许路宗辅方欠身向着宗弼道:“我回上京了你在这里一切小心。” 宗弼满心满腹的军事方略送宗辅不过是虚应人事对方如此拖沓心里早不耐烦见他说话知道分别在即便忙答道:“这个我省得你放心罢。” 见他口不应心宗辅摇头叹息忍了一忍终又道:“四哥我总觉得眼下宋金两国相争已经不同往日。对方布置反应都精妙绝伦咱们空有无敌雄师却总是无处下手而对方却总能抓着咱们薄弱的地方反戈一击。” “哦?你是病人这些事不要多想好生养好了身体到时候提兵再战必定能一战克敌洛阳小败当不得什么的。” 宗辅面露苦笑知道对方现在一人独大满心思要建立殊郧击败赵桓是以自己无论如何苦口婆心都是无用。 只是他话在嘴边却是不吐不快当下打起精神强撑着道:“潼关打的不是军事是宋人的应对洛阳也同样不是军事对方都是谋定后动算准了咱们弱处所以咱们总觉得有力使不上。你在这里调兵遣将其实我卧倒在床心里想地明白洛阳一战以骑对骑他们就算胜了也是折损不少原本想借机夺取东京的打算势必放弃。但是也不会轻松撤军势必就对咱们造成压力让咱们疲于奔命。若是我料的不错这里调集大兵太原来春必定会大打而同时江淮一带也会用兵他们人多咱们人少这样耗下去咱们势必耗他们不过。” 宗辅倒不愧是女真贵族中的佼佼之士三言两语已经将赵桓定下的国策说出虽然未语及核心却也差之不远。 只是宗弼生性粗豪好战哪里肯定他的告诫放在心上当下虽然唯唯诺诺却明显是在敷衍。 宗辅长叹不语只得与宗弼拱手相别自己心里打定主意回上京后一定想方设法由战场之外再向赵桓动手。 宗弼离去马车开始加行驶颠簸之际宗辅只是征征的想:“当年不允宗望与宋人议和仍然让赵佶当权的决定是错了么……” 第七十六章 上元夜 宗辅离去不久汉人的农历新年如期而至劈啪的鞭炮声由半夜响起直至天明不歇。 整个京畿附近的金人都听的气闷却也是苦无办法。 新春燃放鞭炮的习俗就是开始于晚唐端于北宋宋神宗时大臣王安石有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入暖送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诗中所云就是过年时东京城内家家户户燃放爆竹的情形。而这一风俗流传日久金人亦不能禁绝只是这几年兵荒马乱不少人家都没有心思每年的爆竹声都稀稀落落不成规模。唯有今天过年时不但是有条件的人家都买了爆竹甚至贫寒人家设法典当也一定要在过年夜时大放特放其中原由众百姓清楚金人自然也是清楚。 宋帝亲征洛阳大败! 金人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犬被皇帝在洛阳近郊打败之后金国贵族慌了手脚调集大兵宋兵步阵赶上双方小规模交战数次互有胜负都奈何不得对方待到年底天气愈寒冷金兵粮草后援并不凑手无奈之下只得龟缩退兵这一场战却是白白折损了不少兵马虽然宋军不欲在平原地带与金人相峙相机退入潼关之内各人心里却是明白靖康五年从头到尾一直是宋人牵着金人的鼻子走一仗接着一仗总是占足了对方的便宜。 如此一来却怎能不教宋人扬眉吐气将那鞭炮大放特放? 东京如此赵桓所居的长安更是热闹非常。 初夕夜里响彻云宵的鞭炮声自不必提自初一开始就有不少商家和官府协力开始准备着十五日的花灯。 宋朝皇室与前朝不同。已经渐渐沾染上不少市民气息特别是元宵花灯这一习俗更是皇室与民同乐的良好时机。是以自宋初开国不久就有着上元佳节与民同乐的传统。 前几年兵荒马乱皇帝一个被囚五国一个流离海上百姓和各级官府都没有了过上元节的心绪而今天子蒙尘归来。几年间天下俨然有重新中兴大治的趋势虽然内政上多半一如其就制度并没有大变但是在官员任用考核政绩财务审计一丝不芶灾荒不断然则没有大规模地流民和农民起义不能不说是赵桓在内政上各种举措的功劳。 除此之外更令人心悦臣服的便是皇帝回驾后的种种战绩。富平克敌长安坚守亲领骑兵与敌血战连日民间传言难免有夸大失真之弊。 此时的赵桓在天下百姓眼中。其武功成就已经远远过宋太祖这个武将出身的开国君主其余太宗真宗之辈更是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能有幸与赵桓同处一城的长安市民自然有着一点与旁人并不相同地骄傲与自豪。如此一来虽然赵桓屡诏书劝导长安臣民百姓不要铺张浪费却仍然无法遏制这一自形成的滚滚热潮。 到得正月十五上元这天老天也极给面子白天就天气晴好气温并不很低到了晚间时由官府统筹安排。在皇宫和城内各中心地带都扎起了彩棚还有不少官员富绅之家在城内高处或是街心热闹地段提前用绢布挡好帷幕摆下酒菜就在帷幕内饮酒听戏顺带观看灯火。因着每一次上元时。都是挤挨不动的人群也有人趁机作奸犯科甚至官绅富贵之家也不免遭受祸害所以天刚一擦黑奉圣军就开始出动连同京兆府衙门的衙役捕快一起一同上街维持秩序。 街道上如此热闹宫中自然也不免感染赵桓不喜宦官宫中现下的一两百人还是由东京辗转逃来不得不收下安置长安宫室虽小用的处也是不少加上孟后在此更加不能薄待所以几年下来宫中收用的宫女与粗使仆妇也有一两千人上元佳节在宋人心中比着除夕又别有一番情调浓重的节味之外又有完全放松愉乐的感觉与郑重其事的祭祀祖先和守岁换门神相比上元虽然是整个节日地末尾也更是一年新地开始充斥着不舍与尽情欢乐的情绪加上青春少女特有的明媚与欢快到处都是巧如飞燕地身影和清脆如银玲一般的欢笑连同孟后这样的半老婆子都被感染一整天欢天喜地笑逐颜开使得侍候在一旁的赵桓也不得不勉力侍候并不敢稍歇唯恐坏了老太太的兴致。 只是他先赴前敌征战然后因春节将节又轻骑快马赶回回来戎马奔波回长安后又料理政务不能休息这么多天下来精神实在支持不住一面侍候着孟后一面已经是精神恍惚。 孟后原不在意见赵桓呆的时候久了再仔细看他因是宫内灯火辉煌赵桓又是免冠侍候灯火下看的真切这三十刚出头的人已经生出白俯仰之际额头的鱼纹尾真切分明虽然面孔上带着笑容却显然是心事重重。 她在心底长叹一声脸上却带出笑来向着赵桓笑道:“皇帝陪了老婆子这么久可是倦了么?” 赵桓确是疲乏只是此时此景断然不能说这种杀风景的话当下欠身答道:“儿臣适才只是略走了走神并不是倦了太后请放心。” “好。”孟后极为欣慰皇帝杀伐决断绝不犹豫但是对自己这个老婆子极为恭谨孝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绝非做伪。 当下又笑道:“现下不过是申时末刻皇帝陪我用过膳后一直在此孝顺也不在这上头况且一会有外臣命妇入宫请安皇帝在此也不便现下竟可自去休息。” 赵桓也巴不得她这一声当即站起身来躬身道:“既然太后这么说那恕儿臣不恭竟要先略去一会。” 见孟后含笑点头显然情绪并不曾坏而不远处刚刚半岁大地皇子赵敦正在几个宫女的陪伴下嬉戏玩闹一派雍容和睦景像他放下心来只又道:“儿臣亥时初刻再来奉驾。” “好好好。” 孟后一迭声的答应亥时初刻按后世算法已经是晚上九点按平时的习惯宫门早就下锁城内街道也寂寥无人而今日上元灯会亥时不过是最热闹时段的开始到时候赵桓再来奉孟后至宫内楼上观看花灯以为这一天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赵桓自己知自己事每逢佳节倍思亲现下他一举手一投足甚至说话的味道都已经深深融入了这个时代但内心深处总有一小块地方隐藏着无法与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而一到了这种人人欢腾的时刻心中地那一小块地方就变的分外柔软稍一触碰就是锥心疼痛。 他慢慢踱步退出殿阁外走廊上几个女伎正盛装打扮纤手纷飞弹奏着一阙阙曲调欢快的筝曲。 游廊下的草地四周一群群十几岁的宫女嘻笑打闹燃放着炮仗放射出五彩缤纷的霞光。 宫室四处都是星亮成片过千盏绢灯四处点起甚至是树木山石都挂了上精巧的灯笼放射出点点星辉。 赵桓原觉太过奢华只是孟后坚持这才如此行事。现下放眼看去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却也被这些风光景致带的鲜活起来。 几个宫内省的内侍眼见赵桓出来立刻迎上前去帮着赵桓披上大衣仔细系好又问道:“官家要去哪里?” 赵桓此时心中活泛开来竟是兴致勃勃看到宫墙外烟火已经是此起彼伏想到一个时辰后还要奉着孟后观灯一闹就得到下半夜而宋朝灯市闻名久矣竟是没有亲身体悟过因招手叫来一个班直侍卫向他道:“传折彦适来。” 那内侍应声而去过不多时全身戎装的折彦适按剑来到匆匆跪倒向赵桓行了一礼然后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赵桓一笑先等着折彦适起身然后向他道:“一会随朕换过衣衫去看看灯市。” 折彦适先是一楞然后便点头应道:“既然如此臣先下去准备。” “去吧。” 赵桓看着他转身而去面露满意之色。这折彦适跟随他多年由半大小子到英俊青年一身成就家族重新傲立众人身前都拜赵桓所赐所以论起忠心满朝中无出其右对赵桓的命令从来是尽力照办而不质疑反对。这样上元节出宫的举动若是旁人必定担心安全不敢立刻应允而不如折彦适只想着把差使做好。 他心中慰帖知道任命这个新任的御带禁军军官为殿前都虞候提举皇城司负责整个禁军安全实在是一个极佳的任命。 因着折彦适先去安排关防赵桓换衣后别无旁事因见宫墙外焰火越灿烂便自己拐到宫门角处先自仰头负手只看着那一团团焰火火树银花一般一团团一簇簇的飘荡在半空中。 第七十七章 灯如幻梦 折彦适匆忙换好便服又带了几十个老成侍卫赶到赵桓所在的角门却见赵桓脸色铁青竟是受了气模样他心里一惊急上前问道:“陛下脸色不悦可是受了什么冒撞么?” 赵桓勉强一笑答道:“没甚要紧适才在角门暗处撞着一只刺猬吃了一惊。” 折彦适心中犹自怀疑后宫倒是养了不少动物草地山石很多有只刺猬并不出奇倒是如何跑到这砖石砌成的前殿角门处委实是不可思议。 况且赵桓脸色也并不象是受了惊吓。 他心中存疑只是为人很是机警张目四顾周围影影绰绰站了几十号人知道说话不便当即应道:“既然陛下受惊是否还要出去?” 赵桓冷笑道:“自然去朕还怕了这区区几个阿物不成!” 他语气不悦折彦适也不敢再说只得躬身应允跟在赵桓身后一行人也举着绢布灯笼迤逦出了宫门再走了小半个时辰出得所谓的皇城范围后却都是眼前一亮。 坐车灯、球灯、槊绢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风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班琉珊子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罗帛灯、沙戏灯、火铁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 好象是天上的星星翻转到了地下化作了万盏千灯闪闪烁烁遍处生辉与这街市上的灯市相比皇城内那几千盏灯火竟是微不足道。 赵桓尽管已经两世为人阅历深沉适才又是满肚皮的怒气此时竟也是不自禁的面带笑意。看着诸多灯饰纷纷扬扬熙熙攘攘人群人物风流俊秀仕女罗扇生香再加上灯火辉煌虽然身处十二世纪的宋代长安但这般的巧夺天工物尽风流却是绝不让后世所谓的霓虹灯彩。 他眉眼带笑一路如痴子一般看着自己生平第一次见到的人间奇景。而此时此刻的长安城内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到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无数人脸上带着和赵桓一般地笑容漫步在长安灯市之中或是三五好友刚出酒楼带着略许酒意围在诗词绢画灯旁指点着灯面上的字画或是皱紧眉头。猜度着灯面上的迷语:要么是一群二八少女。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虽然口中说着那几盏琉璃八宝灯眼波流转。却是瞟向那几个激昂文字的俊秀少年:要么便是全家老少一同出游小孩骑在大人的肩头闹叫着要看那皮影灯上的人物。 赵桓此时当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尽管知道宋代是中国商品经济高度达的时代却委实不曾想到以区区长安的灯市便是如此地富丽堂皇绚烂多姿。 除了一个个彩棚所张挂的大小灯市外在城中正中心。还搭起了琉璃灯山赵桓注目看去只见那灯山高过五丈上设彩楼彩灯内装饰有由机关操纵可以活动的人物。更有大殿立于灯山最高处铺设五色琉璃阁阁内都是球文戏龙百花殿阁中央涌壁上绘有诸色传奇故事话本小说人物。其外更有龙凤喷水栩栩如生。 长安府衙与殿中省则用荆刺围绕起如盆状的大荆盆在荆盆中树立着许多仙佛车马的木像边又有高达数十丈的长竿竿上是纸糊的百戏人像它们乘风而飞舞犹如天空飘来的神仙。荆盆旁设乐棚专供在各衙供奉的乐人演奏而在乐队边上又有诸多巧技艺人吐火飞剑表演着各式绝技…… 在诸色灯火下又有大伙数百小伙几十的舞女表演舞蹈各大酒灯地二层多有达官贵人包下召来舞女让她们在酒灯下当街表演舞蹈她们多是年轻少女身着奇装异服白玉般地脸庞在灯火下更显温润窈窕身姿伴着灯影翩翩起舞凡是有舞女在的地方必定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赵桓正看地心旷神怡却听耳边不远有人轻声吟哦道:“茸茸狸帽遮梅额金蝉罗剪胡衫窄。” 听声音却是个妙龄女声清脆悦耳不禁让赵桓汗颜。 他自己看着此情此景面光呆滞一群侍卫尽自以为他在心里赋诗其实若是能看穿他准会吓个一大跳。 除了:“好赞漂亮真爽。” 赵桓竟是无一语可以加赞在这美妙的景色和人物上他也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嗜猎了不少古今中外的文学典籍却实在想不起来该如何称赞眼前盛景。 而身侧少女只有寥寥十个字就将景像刻画的栩栩如生。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面若银盘眼若水杏身形儿并不很高却是玲珑有致而一举手一投足间更显的干脆利落虽然身披厚厚的大毛披风却是掩不住飒爽英姿。 漂亮女子赵桓见的多了只是这少女神情气质与寻常女子那种温柔婉约大大不同竟教赵桓一时间看的呆了。 见赵桓盯着自己瞧那少女瞟他一眼便抿嘴一笑转过头去与自己身边的一众女伴说笑。 这一群少女显然是官宦人家地女儿一般妇人都戴着普通扎制的灯球灯笼在身这一群少女衣着华贵连身上的灯饰也是金钱丝线扎成笼内灯火伴着金丝银线跳跃更显的华彩风流。 赵桓微微一笑心想男女大防却也不足为怪正欲转身离去只见一伙在额头上用白纸扎着飞蛾的青衫少年嘻嘻哈哈围住这群少女三言两语竟又是陪着众少女结伙离去。更有甚者有两三对竟已经是搭起手来亲热非常。 见赵桓看的呆一个青年侍卫笑道:“官家适才不曾上去勾搭不然我看那个最出色的对着官家一笑必定能成事。” 赵桓口中只道:“胡说八道这成何体统。”心里却甚是遗憾赵桓这身形体态容貌俱是不错再加是气度非凡只怕若施起当年泡妞手段来必定比那伙惨绿少年要强过许多。 听他撇清几个不老成的侍卫都笑道:“这算什么上元节时私奔的男女不知多少甚至城外野合地都很多哪里管的了这许多。” 赵桓此时已经知道北宋时尽管已经有理学兴盛其实因着商品经济达已经有着最基本的市民阶层所以人际关系并不僵化呆板也并不如后世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灭绝人情似的扭曲私奔和自行择婿在这个时代还并不是不可想象的异端。 他正在心中遗憾却听折彦适斥道:“莫要胡说适才那伙男女原就有不少相识这才如此。其实大家闺秀怎会那么胡闹!” 上司如此训斥其余人等当然不敢再乱说话各人吐了吐舌头便自闭嘴。 赵桓听的有趣连忙摆手让折彦适不必拘束各人一面信步而行一面听着各侍卫胡说八道再看着如梦如幻的灯景花饰直如在天上梦中。 又略转了几条街虽然灯景如画赵桓估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时辰因笑道:“罢了我虽然体力充沛耐何眼却看的酸软咱们这便折回罢。” 他要回去各人自然没有说话当下漫步而行却向皇宫方向折回。 正行间迎面又撞上适才一伙青年男女正围在一组骑马灯前大声议论。 赵桓心里有鬼难免挨近一些去听他们议论些什么。 稍近一些却听适才那吟诗的少女正笑指着一副灯画说道:“陛下被几百人围住枪挑矛刺将金狗一一击退?这个画的太过夸张我却不信。” “洛阳一战陛下确实身先士卒而且军中很多人说起陛下骑射功夫了得在潼关附近还曾射了刘将军一箭如何不准了?” “正是此理陛下若不是武功高强能亲临矢石万人阵中毫无伤?” 那少女话音未落旁边已经有几人七嘴八舌纷纷反驳。 听起众人在议论自己赵桓更起兴趣离的稍近一些只见硕大的花灯上绘画的正是自己自富平一战起的诸多事迹虽然画师不敢画的过象赵桓本人不过披黄袍骑白马却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些个花灯被灯绳牵引的来回转悠自富平战时到洛阳骑兵对决俱是以赵桓为主角在洛阳一战的图画上赵桓更是显的英武非常身形高大体形魁伟骑在马上身边是诸多形象丑陋气质猥琐的金人正被赵桓一人一矛赶的屁滚尿流。 不但赵桓笑不少跟随赵桓亲征的侍卫也是看的笑意吟吟民间风评一向如此一坏则十恶不赦而一但成为百姓心中的英雄却是百般励扬甚至不相关的事也强加在那人头上。若说赵桓当真是亲临矢石却也不假不过洛阳一战从头到尾并没有动过手哪里能如这画上所示当真与金人枪来矛往。 第七十八章 风起 赵桓并众侍卫正暗自笑赵桓还别有一番得意却听那少女又道: “大哥你当日曾经随官家一起去洛阳你来说说我说的对还是他们说的对!” 她声音娇脆动听语又快几句话劈里啪啦说完就如同蹦豆儿一般利落干脆。 赵桓心中一动却不知道她这个“大哥”是什么人竟也在当日跟随自己征战。 只见灯影下一个青年男子转过身来微笑道向那少女道:“当日陛下是曾亲临战阵不过是否手刃杀敌我却也不知。” 这男子明显是在用调笑的语气来应对说完之后还促狭的向着少女眨巴眨巴眼。 “大哥!” 少女顿脚不依她的大哥却突然张嘴结舌如同中了风邪一时半会不能言语。 “折老弟原来是你!” 赵桓哈哈一笑上前几步握住那青年男子的手笑道:“今儿你不当值么?在这里遇到当真是巧了。” 折彦文兀自如傻子一般呆呆征征的不能言语毕竟是折彦适灵醒大步上前执着折彦文手笑道:“大哥出来看灯么?” 说罢又向其余众人笑道:“这位是我殿中省的同僚赵大人。” 折彦文此时回过味来也挤出笑来向着赵桓还是施了半礼极恭谨的道:“见过赵大人。” 赵桓见他还是有些拘谨便笑道:“上元佳节么虽然我职份略高些今夜还是不要闹这些虚礼了。” 他搀扶起折彦文又见折彦适笑嘻嘻上前向着诸多青年男女执手问好其余各人也有与他说笑问好的也有畏缩退后不敢言语的更有面露不屑嗤笑有声的。 赵桓这时方知道眼前的这些青年男女多半是折家的子弟。那吟诗的少女就是折可求之女折月秀其余折月茹、折月美、折月芝又是折可存的女儿其余诸人也有折家的近支子弟也有民间威名更盛地扬家子弟更有几个开国郧将的后人在折彦文身边的妙龄少女就是折彦文的未过门妻子。宋朝开国大将曹彬的后人曹妙。 折彦适此时红的紫折可求降后扛起折家大旗的原是镇潭州的折可存与官至副统制地折彦质结果折彦适帮着费伦等人迫使三州归降折家重回宋廷治下效力折彦文小心谨慎不过才做到从九品的御前武官而折可存与折彦质二人还在李纲麾下防御金兵折彦适却因为新立大功又是提举皇城司。又成了殿前都虞候。不折不扣的御带殿帅当真是红的紫。如此一来隐隐然让折家子弟心中。觉得这个折彦适借了折家倒霉的机会因缘际会扶摇直上是以见面之时颇为尴尬。 赵桓哪知其中端底只是见各人神情诡异适才还言笑欢然此时却骤然静默下来便知是自己一行人扰了人家清兴当下只在折彦文臂上拍了一拍笑道:“今日一会也是缘分不过我现下有事。来日再见时再与老弟把酒言欢。” 皇帝如此做派显然是不欲暴露身份临行特意嘱告折彦文世家长子心里灵醒当即点头答应道:“这是自然下次有缘再扰……赵兄。” “唔。” 赵桓略点点头只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眼前诸人。见那折月秀高昂着头不理不睬模样此时已明白这小妮子将门出身脾气执拗因折可求身死一事对折彦适很是不满是以如此模样。 他也略不在意只带着折彦适等人折返回宫待到了宫城附近藏身在远方暗处的侍卫们纷纷现身赵桓摆手示意只不令各人靠近。 折彦适见他神情凝重知道必是与适才出宫时有关便陪着小心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赵桓见他如临大宾反倒先笑道:“没甚要紧只是适才朕出宫时在角门暗处等候有几个内侍不知朕在随口乱说其中颇有些大不敬的话朕听了一时不受用也是有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然而以赵桓现今的涵养度量几个内侍若只是寻常言语又岂能让他怒气勃甚至气地脸色铁青。 折彦适知道其中关系要紧立刻答道:“臣即刻去查!” “朕让你提举皇城司除了将宫禁安全一手寄托给你也是让你注意朝野动向。皇城内外阴私小人鬼域种种伎俩不胜枚举光内外禁绝不成懂么?” “是臣懂了。” 赵桓满意一笑负手从容而行又道:“拿出你在麟州城下地全挂子本事来朕身边是不是安如泰山就靠你了。 折彦适知道赵桓此时言行是当真拿自己交托腹心当即全不犹豫答道:“陛下但请放心臣绝不负所托。” “嗯你明白就好风起于清萍之末绝非无因。诽谤朕躬离间我父子感情谣言恶毒绝非等闲查给朕狠狠的查!” 赵桓确实是听足了几个内侍的私下小话当即气地牙根痒恨不得将那几人拖出来立刻打死不过仔细一想其中他靖康元年逼宫使赵创佶移驾龙德宫逼的郓王赵楷在家闲居确实有处断过份的嫌疑再加上在北国时处于金人看押什么惊吓不堪叩地求饶甚至因惊吓阳痿不能生痛金人赐给女子也不收受甚至联系到现今不立皇后赵敦非赵桓子而是抱至宗室远支种种谣言恶毒攻许都指向赵桓本身宫禁中都有人流传民间是否如此尚未知晓若是这样的风言风语当真流传天下对赵桓经营几年的形象将有着莫大的伤害。 他仔细思量当年逼赵佶迁宫一事确有其事不过并不是自己手为而是这付躯体的原主所为现下这笔帐也势必要落在自己头上。 而更为尴尬的是明明史实上是赵构阳痿不能生育不晓得哪个缺德鬼抓住赵桓这两三年仅有一子皇后后妃不立的毛病大加宣扬在无知小民耳里势必也是无可辩解的事实令得赵桓一想起来就大为光火。 他思来想去这一手极是阴毒种种针对都是他父子及后宫阴私而且有条有理若是偶有人传言绝不会如此有章法到底是赵构余党还是金国有意施为自然要一查到底方能知晓。 想到余平地登闻司和费伦的行人司都绝无消息自然不是没有风闻而是事涉皇帝阴私甚至与后宫有关致使这两人畏缩不敢上报使得自己蒙在鼓里赵桓更觉愤恨。 因着此事确实关系大内旁人查察都不好施为交给折彦适去查也是恰如其分。 赵桓一想起适才的事虽知折彦适必会所有斩获心中犹自气愤难平。此种事不放诸当事人身上当真是难以体会其中的困扰烦闷。 他大步行走直到宫中换过衣衫后略处理一会公文便已到了奉请太后的时辰。几百个内侍早就等候多时一个个手提绢灯星罗密布等候在赵桓殿外见他大踏步出来在几个押班知事的带领下各人躬身行礼舞蹈般跪舞下去。 “都起来罢。” 赵桓此时虽没好气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先令各人起身然后众星拱月一般向着太后寝宫而去。 待奉迎得太后其余皇子嫔妃数十人跟随在后因赵桓尚无皇后只得由他自己一人搀扶着太后登上专为观灯赶建的得月楼上却只见统城内灯火灿烂辉煌比之适才步行在街市时看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赵桓眼中这长安灯市已经如天上景致一般殊不知在这孟后眼中也极是平常。当年东京城内灯会皇室成员都在东京宫中高处观灯论起热闹繁华远过长安百倍就是宫中景致灯火侍候的宫女太监也比现下要强过许多。 孟后提起精神含笑看了小半个时辰已经觉得无味只是这几年颠沛流离这种景像已是难得一见因又勉强站了片刻方向赵桓笑道:“这里风大虽然这灯会好看也不能久站还是进殿略歇一会。” “这是自然。“赵桓心里有事也忙强打起精神亲手又将孟后扶入楼上阁中奉座之后又命人送上银瓶热汤待人倒好竟又亲手奉给孟后。 “皇帝当真孝顺。” 孟后心中慰帖饮汤之后不免含笑夸赞赵桓。 赵桓欠身笑答道:“自汉以降都是以孝治天下朕为天子自然要会天下臣民以为表率。以朕自思平时政务太忙于太后面前还是少了还要请太后不要见怪才是。” “唔。”孟后又是一笑只道:“有些个小人在老身面前饶舌说些昏话。岂不知皇帝待我这个婶娘如同亲母一般敬爱有加风言闲语怎能入得了我耳?” 她见赵桓霍然色变便又淡淡道:“我当场便打死了两个旁人也不准再多说多讲凡是我听到的必定不饶。” 赵桓这才晓得原来这个平时深居后宫不哼不哈如慈祥老妇人一般地老太后竟也有如此杀伐果决的一面。 第七十九章 攘外先安内 两人说话间年方半岁的赵敦被宫人奶妈送到孟后一把抱过调笑把玩一番。半响过后见赵桓兀自沉思孟后又笑道:“官家也不必在意许多谣言止于智者小人们闲来无聊兴风作浪乱嚼舌头什么阴私的话都敢拿来乱说。若当真都较了真这还了得。” “是。”赵桓从容点头含笑称是。他知道孟后虽然在深宫多年深明宫中阴私勾当鬼域伎俩到底在见识上弱了一层只以为是宦官小人无心之举却不曾有所警觉细思这暗流之下到底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 一时无话赵桓正欲辞出却见孟后放下赵敦命宫人抱将出去又命闲人退下然后方向着赵桓道:“官家旁的事也罢了只是近来听说洛阳大捷后金人请议和官家不允此事可当真?” “不错。只是那又是金人的计策以议和削朕斗志乱我大宋军心斗志罢了。今两国相争至此不打出个胜败输赢岂能有议和余地?朕斥退金使又下诏天下凡有言能议和事可行者立斩不赦!” “哦?官家处置的不错。” 孟后口中称赞脸上神情却是淡淡的赵桓情知不对忙欠身笑道:“眼下咱们势头正盛没理由这会子和他们议和自乱阵脚。” “这话说的是。”孟后先是附合然后却皱眉道:“说的是没错按理我也不该干涉皇帝的政务只是天子家事亦与国事相关事涉上皇老身不得不说两句。” 赵桓含笑道:“太后是皇家长辈有什么话只管说。” 却听孟后又道:“官家自五国归来却不曾想办法接回上皇纵然是王师百战百胜上皇却仍然在冰天雪地里受苦。老身每常思想起来就难免伤感。官家既然金人已经不敌已经有求和的打算不如想办法迎回上皇然后再从容布置不好么?” 赵桓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妙。 心里一面想着措辞。一面从容答道:“父皇蒙尘朕自然心中难过。然而此事着急不得只有慢慢布置妥善设法总教金国怕了咱们再老老实实将父皇送回来最好。” 孟后先是一皱眉头却又和颜悦色笑道:“天家的事不比百姓家纵是父子间当年有什么事涉大局也就揭过不提最好。官家既然心中有数。此事还是要略作表示的好。不然臣子百姓们不知道官家的打算又能如何安心呢?” 她见赵桓有些难堪神色便又道:“那些风言风语。老身这里自然不能听信。不过事涉上皇总要给官家提个醒如何处置自然还是官家的份内事我不再多说。” 这话算是给赵桓点醒其实这个皇室长辈确是自内心的好意并不是听信他人言语来问罪难。 与金国议和迎回上皇地话头在赵桓初回不久也屡有人提及甚至赵构在时。为了和赵桓争夺大义地位也曾做张做势要想办法迎回赵佶还驾。 这两年来金人屡次放归宋朝大臣其中尽有不少软骨头害怕与金国做战的主和派如元老何粟等人亦有早就暗中投降金国愿意归国后暗中为金国效力的秦桧等人只是赵桓手段高强。何粟等人先是被放到学习班里形同软禁近两年的时间下来这些元老重臣早就不敢兴风作浪平常连出门半步也害怕更别提表政见影响朝局。而秦桧更是被赵桓收服并不敢为金人效力此时正在福建路考察政务审核官员成天拼死累活犹自得罪了天下官员士大夫虽然身居高位其实被赵桓轻轻抛在政事堂之外真正的军国大事无可与闻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因着这一手失败这两年来双方又屡次大战长安潼关洛阳扬州徐州漫长的战线由陕甘直至荆襄两准近两百万人的军队持矛负箭血染疆场数百万民伕奔走于途黝黑的双手担起了无数地盔甲武器粮草医药双双拼尽了最后一分力量苍茫黄土高原上的关陕大汉与北国彪悍的铁甲骑士的鲜血染满了大地来自白山黑水的猎户和福建两广的军粮耗尽了双方最后的人力和物力仇恨越来越深开初的一点雍容与保留已经荡然无存两边无论是贵族高官还是普通的军民百姓都知道双方已经倾全国相斗除非一方将另一方彻底打跨否则绝无了局。 由其于此金国原本放归俘虏打乱宋朝朝局计划渐渐搁置这两年来只是又6续放归了一些小官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低等嫔妃至于赵佶与正经地亲王与帝姬则是一个不放而且收管愈紧。 而靖康五年战况越紧张双方大战连连宗弼宗辅等主战派在吴乞买面前打下保票屡大军数十万精兵强将齐集诸路蜿蜒千里宗弼等人豪情万丈以为灭宋之时指日可待送回赵佶议和更是绝无可能。 赵桓一心用在抗敌上加上与赵佶原本就无情感从心底里也讨厌那个一手弄跨北宋地道君皇帝是以根本也无迎回赵佶的打算若是无事也罢了此时却明显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却教赵桓也解释不得。 其实不但是他纵是赵构一生一有人提起迎还二帝的话也是尴尬愤恨岳飞之死便是由着一直坚持迎还二帝而起。 只是两人出点不同而带来地感觉与冲击也绝然不同罢了。 赵桓是绝无议和的念头一心要打到底自然不会有议和迎人的打算而赵构则一心要保住自己帝位又害怕与金人做战是以每次大战只要能顶住金人攻击就绝不肯扩大战果唯恐金人当真送还二帝。 而金国也知道赵构心思对他又拉又打双方保有一定的默契绝不会在赵佶与赵桓身上出乱子。 只是越是如此就显的当年赵构保有余地有着迎还君父的心思而赵桓则是一意狠打对被囚禁在北国的亲生父亲绝无挂念则旁人有些微言指责也就不足为怪。 想到如此赵桓恍然大悟看着面露笑意正含笑看向自己的孟后心中着实感激。 对方如此点醒相帮自然也是因着赵桓平日里多有照顾并不怠慢她这个婶母所致赵桓思想起来心中只觉惭愧。 当即站起身来躬身深施一礼正色道:“多谢太后。” 孟后笑道:“官家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料理今日已晚好生歇息去吧。” 赵桓含笑答应命人奉侍着孟后离去待看到她颤巍巍下了楼一行宫灯星火璀璨如一条火龙一般透逦往后宫而去他敛了脸上笑容心里却甚觉尴尬。 对方夸他有手段他自己心里却是清楚近来自己只顾着前方战事后宫朝野间疏于料理这两个月来对方暗中布局种种措施阴狠狡诈兴风作浪搅云弄雨待他觉时宫中都已是如此情形更惶论民间。 他布置了登闻司与行人司自以为一手掌握官员一手查察军情却忽视了古人也不是傻子正面战场既然僵持那么自然也会寻着他的软肋下手。 回得寝宫之后赵桓再也无心料理别事只是连夜召得人来急命费伦多派人手查察民间情形他深知对方必定已有所知只是古人为尊者讳的教条深入人心事关赵桓清誉其中还有不少**难与人言之处是以费伦就算听闻为着避违也不敢上报是以赵桓特意有命命费伦切实回报不得再畏缩隐瞒。 他一夜不得安眠待得第二天清晨折彦适连夜审明议论皇帝口多不敬地已经攀连牵扯出宫中数十名内侍宫人甚至关连到班直侍卫而再去追查线头又直到宫外盘丝错结复杂之极而这些人又多半以谣传谣倒是并没有刻意为之的迹象。 这一情形与赵桓所料并无偏差这风声自然是从宫外先起然后直传入宫内。 此时他气性甚是不好披衣而起伫立门前听得折彦适说完也不沉吟当即令道:“宫外你不必管了朕已经交待费伦去做。宫内查出来的侍卫赶出宫去内侍们重责!” 略一沉吟赵桓又道:“宫人交给太后处置去吧!” 折彦适大声应诺却听赵桓又怒道:“你是提举皇城司替朕看好这个家晓得么?不要因循查到的狠狠的重责。” 折彦适并无别话立刻听命而去。 待赵桓起身后召见大臣谢亮赵开等人自左角门而入却正见折彦适仗责内侍几十人剥了裤子板子打的山响血肉横飞之际一众内侍却无人敢吭一声求饶。 谢亮等人见了诧异知道宫中必有变故匆忙进内见礼之后却听赵桓悠然道:“朕想近日应该要派使者前去五国探视上皇情形如何。” 第八十章 往事可追 随口而谢亮等人却是猛然一惊。 皇帝回来两年多的时光并没有派遣过使者往金国唯有上次金人送还了不少被俘的大臣双方接洽时曾经有使者接触皇帝命人给远在五国城的赵佶送去了一些生活用具。 而这一年多的时间两边打生打死争战不停根本就没有接触问好送物之举自然是无可进行。 今日宫中情形诡异皇帝却突然提起派人问候上皇的话头自然教各人诧异非常。 见诸臣都噤口不言赵桓冷笑一声知道他们必定也对宫中谣言有所耳闻。 当下逼视诸人问道:“诸卿如何看?” 眼前众臣赵开新进谢亮张所等人其实并不如何受皇帝信重与赵鼎等枢臣不同眼下又说的是极敏感的天家骨肉分离的话题其中关涉着靖康二年惨变和金宋两国战和大事众人哪敢胡乱言。 半响过后谢亮方先期期艾艾道:“陛下父子情深想派人去探视上皇也是该当。” 他一开口旁人如释重负亦跟着道:“不错是该派人去看一下上皇起居。” 赵框接过内侍呈送上来的茶碗轻轻吹开浮叶悠然道:“既然诸卿都以为该当如此那么究竟选谁出使为好?” 此语一出殿中却比适才更加沉闷。 金人屡吃败仗死伤惨重两国间情形已由纯粹的宋人吃亏而逆转那金人虎狼之性当年势强时还经常扣押宋使现下屡次吃亏万一有个不妥使臣可就不止是被扣那么简单了。 况且就算性命无虞。被扣在北方关个十年八年冰天雪地里喝风钻沙可也当真苦极。 如此一来当着众人的面推荐别人去上京公干甚至跑到五国城这等若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况且不知本人意愿若是推荐了而装病推辞。甚或辞官落跑与其到时候两边都吃挂落倒不如现下保持沉默的好。 至于自荐那更是提也莫提。 见各人闷声不响赵桓冷笑道:“我父子当年被俘青衣笠帽冰天雪地里赶路到了五国还被逼自己种地挑水施肥浇粪捉虫无所不为种种苦楚不可胜数。今以朕的身份自然不能亲去怎么想选一个为朕分忧的人选竟也是不可得么?” 殿中偏狭眼前不过数十大臣都是位至宰执或是枢密以及一些重要部门的长官而此时各人听得皇帝计述当日北国情形想到以天子至尊而在冰天雪地里刨土趁食还要忍受金人苛责虐待却都是忍不住跪将下来口中俱道:“臣等死罪。愿为陛下效力出使。” “嗯今日殿中还都是朕重本书转载新选拔任用究竟要比靖康二年好一些!” 赵桓站起身来抬眼看向殿外只见远边天际乌云压顶。朔风凛洌直拍殿门他眼中似有泪光喃喃道:“朕当日由金营议和出来饱受金人侮辱曾道:宰相误我父子。而京城百姓于道路两侧相迎闻言都是泪下。” 见众人都匍匐而不能言。更有人悚然动容有几个亲历过当日事的大臣竟是开始低泣。 赵桓心中却是波澜不起适才讲说地不过是他听闻到的往事。原是并不以身投入今日讲说。不过是要比说当日责任训斥完后还要编成书籍刊印天下以涮洗他本人在靖康二年的责任此事原本早该进行只是赵桓并不太在意往事究竟心里并不把自己当成靖康二年的那个懦夫而今谣言纷传他这才明白靖康二年已经与自己密切相连当日的人与今日的他已是牢不可分。 当下又厉声道:“当日大臣兵部尚书搜刮民财以济敌军宰相无一人不请议和枢密奉上皇南逃朕的帝师耿南仲最受朕信重对朕也是忠心耿耿结果亦是绝口不敢言战!今日坊间有言朕今日坚毅敢战与当年绝然不同其实是朕大权在手拔擢敢战大臣一意抗敌到底若是换了那些所谓大臣朕以一已之力又能如何?” 他说到这里到确实是气怒难解北宋之亡一半亡在皇帝无能懦弱另一半确实得算在那些无耻无能的大臣身上。满口儒家经义一旦需用时则脚底抹油有之投敌效力蛮夷有之纵是气节不亏也是能力不敷者多真正公忠廉能又勇毅敢战者百中不能出其一。 皇帝由选择使臣说到靖康二年事语气已经是越峻刻各人原本还不解其意到得此时终于明白是在为当年事开解。 当下俱都答:“当日大臣无能误国害民请陛下重治其罪。” “罢了。”赵桓摆手回座语气已经转为平静只看着众人道:“诸卿起身说话。” 各人依命起身虞允文却是站前一步向着赵桓道:“臣愿意代天出使请陛下依允。” 赵框看他一眼见对方双目炯炯并不退让显是出自至诚而他身后各人也有同样坚决更多地却是转头规避。 他倒也并不愤愤出身寻常的人自然也能理解普通人趋利避害的心思任是忠君爱国叫山响事到临头时无视自身利害的又有几人。 是谓英雄究竟不同于寻常人的便是此点了。 当下向着虞允文微笑道:“河南府一带金兵又有异动你当日随朕亲征比较旁人更知战场情形今张俊犹在前方赵鼎亦在漳关未归朕身边需得有人襄助卿不可远离。” 将虞允文劝下赵桓目视主动请求出使的诸臣良久之后终点头道:“韩卿可为使臣。” 此语一出被他点名的韩肖胃面色如常只上前躬身一礼并无别话。倒是在他身后明显有不少人松了一口大气吁气之声隐约可闻。 赵桓心里暗笑沉吟着向韩肖胃道:训卿为瑞明殿学士同签枢密院事已经不是寻常小臣可比料想金人不会特别留难。” 他话未说完韩肖胃便接道:“纵是金人留难臣只要能见到上皇问及起居便是不辱此命请陛下放心。” 见赵桓面露笑意他又问道:“若是金人谈判议和臣当如何?若是议和条件里有送还上皇之语臣又当如何请陛下示下。” 赵桓选择此人就是因他在为给事中时就经常奉命出使辽国也算是通晓外交事物的资深大臣对方倒是果然经验十足尚未起身便问了赵桓核心大事以出使得好方便行事。 见对方静候自己答话赵桓却是头疼非常。 不做举动不理会赵佶生死显然无法扑灭这一股妖氛而一旦派出使臣事情的展未必能尽如人意。 以赵桓地意思自然是赵佶老死北国最好免得回来添乱。而此时历史的展轨迹已经远远不同正史金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此时却懵懂不知使者一去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他也完全没有把握。 当下只得沉吟着答道:“议和一事休提对方若是提起只索答他:退还我大宋失土交还所有掠去的钱财器物归还幽燕两国以长城为界为兄弟之国方能致和。若是不依则无可谈判。” “是臣遵命施行就这般与金人关说。” 这一番吩咐与赵桓向来的态度相同殿中大臣也是他亲自选拔的朝中主战官员对这样的处置也绝无疑问全数赞同。 “…本书转载…至于上皇晓喻金人知道朕愿意以金银赎回以奉上皇南归。而若是以上皇来要挟议和则不必理会。” 这话也说的近情在理总算是对内外上下都有了交代也是赵桓苦思后的结果。 金银小事自然给付地起而依据他对历史知识的掌握自从完颜宗望死后金国上层虽有放归赵佶的打算却一直未曾实行。而伪齐立后为了让这个伪皇朝安心效力更加不可能放归当日被俘的宋朝皇帝或宗室南归。 而以赵佶南归的问题来谈判议和大事纵是赵桓否决天下人也绝无话说是以虽然表面做态要迎回赵佶多半仍无结果这样一来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此一来自上元节后赵桓先是用折彦适整肃内宫然后正式宣诏派遣使臣前去探视太上皇赵佶同时大造舆论将靖康二年的事多半推在了臣下身上将他自己地责任推卸大半同时将诏命圣训刊行天下以矫正视听。 数管齐下一时间后宫肃然再无人敢胡言乱语而朝野民间也对他准备迎还上皇的事大加赞颂谣言尽算纷传却总不敌他手段高妙。而余平、费伦等人亦是严加查察虽不能厉禁天下人说话这一股暗流却是渐渐消弥下去。 待到靖康六年二月使者准备完毕已经就道上路长安城内议论纷纷却是韩肖胃出使上京结果到底如何而对皇帝过失的评判已经不再是暗中议论的热门话题。 第八十一章 驿站 韩肖胃于二月初旬正式奉命出行沿涂宋境内的地方官员接到消息知道他此行重要于是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侍候的周到妥帖韩某人但有需求无不满足沿途行走还有枢密调集的禁军骑兵保护以策万全。 堪堪走了小半个月已经到得华州地界再往前走已经不再是宋人的辖区护送的禁军骑兵多半退走只有一小队骑兵继续跟随一直到上京为止。 韩肖胃此时正值中年养移体居移气虽是书生体格却是健壮高大因在车中坐的气闷索性寻随行的骑兵们讨了匹上好战马跨骑在上悠然行进。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微风习习一缕夕阳渐渐被远处的群山吞没气候正是和熙温暖时节一行百余人在落日下行进虽然是赶路前往敌境心境却是惬意舒缓。 各人又前行了十余里路眼看天色已经将要黑透负责使臣安全的是一名副将屈指算算时间后便驱骑到韩肖胃身前向他笑道:“大人前边还有一个驿站咱们今晚就歇在那儿明儿就到金人境内了。” 韩肖胃的情绪还沉浸在适才的舒缓气氛里被这副将一语打乱用嗔怪的眼神睨他一眼却知道这几个月安全尽托在此人之手也不好斥责当下抚须一笑答道:“好就依你。” 那副将陪笑道:“还请大人加快马步不然只怕天黑透前赶不到。” “唔。” 见韩大人面露不耐之色他又是签书枢密正是军人的顶头上司之一那副将也不敢再催促只得讪讪退往一边。 好在韩肖胃也觉得疲惫想着早点歇息于是快马加鞭在众人的小心卫护下。加向前。半个时辰后远处的路边暗处渐渐露出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分外显外。 各人都是精神一振韩肖胃扬鞭一笑转头向着众人道:“大伙儿快些驿站到了。” 其实不待他说他的家仆与从吏护卫们都不是傻子。一百多骑士护卫着五六辆马车急行进一柱香后已经到得驿站之外。 因着是面临敌境这个驿站其实还有着临敌前线负有哨探敌情侦视敌军动向。甚至在开战之初可以略加抵抗的作用整个驿站修成了一个环型高耸的砖石院墙上尽是箭孔四角还有敌楼。院内地房屋也不是木石结构而纯用砖石修成在黑沉沉的夜色里有着一股绝大的威压庄严之势。 驿站的驿丞是一个众七品的小官隔的老远就就看到骑在马上衣着朱紫腰悬鱼符的韩肖胃急忙迎上前来一面吩咐站内从吏仆役上前将各人的马牵去喂食。又令人烧火做饭打洗脸水安排房舍吼地脸红脖子粗却是在脸上挤出笑容向着韩肖胃笑道:“大人想必是奉命出使的韩大人下官五六天前就接到了院报知道大人必经这里。盼了几天可算把大人盼来了。” 韩肖胃微微一笑扶鞍下马答道:“不错。正是本官。” 他所说的院报其实是赵桓下令所设。政事堂出堂报枢密院则有院报大凡能公诸于众的政务措施财务报表军事调配都在这两报之上而皇帝的诏喻也时常布登载于上这样上情下达则极为便利而宋朝的印刷业极为达再加上新设邮传司专责传递长安每日出来的两报十日内可到广州甚是方便。 这驿丞也难得见到韩肖胃这么大官成车地颂迎话奉送上来亲自将韩肖胃扶下马来又命人立刻送上毛巾脸盆让弗肖胃擦洗满脸的风尘。 待一通忙乱过后韩肖胃用热毛巾抹了脸又换过了靴子立刻觉得精神舒爽浑身通泰当即又站起身来踱到门外看着院内角落里的几辆马车见上挂着“邮”字铜牌便笑问道:“这是邮传司的马车吧?” “是。“驿丞打叠起精神来眉开眼笑的答道:“现下邮传司与驿站相联一体送信送人、运物、邮托银钱样样都来这样驿站不但不费朝廷地补给还能倒赚不少。这一年来全国驿站都渐渐改制已经给朝廷赚了不少啦。” 他说的这些韩肖胃自然也清楚当日廷议是赵开力主此事由转运司专筹进行一年下来已经为朝廷赚了几百万贯诚为一大善政。 而除此之外裁撤衙门撤冗员甚至大量取消州县合并机构都将在靖康六年展开而兴水利修道路亦将同步进行。 眼前这驿站小变不过是天下大变的肇始。 想到这里韩肖胃却是兴味索然。 他唯恐有当年王安石党争一事再生甚至青苗法更役法苦害百姓使得上下动荡不安数十年到赵佶当政时定党人碑犹自没有尘埃落定。若是在此时变法图强反而成了政治相争而眼下又是宋金交战不比当年承平一有错失则大局有碍全盘皆失。 那驿丞初时见他还面带笑意却又突然面色凝重不知道什么事惹得这个当朝枢密不悦只得躬身躲在韩肖胃身后不敢再多说多动。 良久之后院内传来饭菜香气随行军人与仆役都被安排在偏厢早有十几个驿吏和站内仆役端着饭菜送去而韩肖胃的上房内虽然酒菜齐备随行的两个翰林学士和禁军副将早就就座韩肖胃却在外头呆各人也只得枯坐等候。 那驿丞见不得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大人饭菜齐备不如先去用饭?” “哦对对。”韩肖胃自失一笑回过神来转身向着正堂上房而去一面行一面笑道:“当真糊涂竟是楞住了神。” 正行间又听得壁角旁边一阵叽哩咕噜的鸽子叫声韩肖胃停住脚步转过头去略看一眼就笑道:“这可是信鸽?” 那驿丞心里暗怪他多事脸上却是笑道:“不错大人说的是这正是信鸽。陕关各军已经全数用信鸽联络比快马还要快上十倍驿站和官府联络则还是以马传为主信鸽也是刚用不久下官这里因靠着敌境军情要紧所以才备有此物。” “不错这个是曲端先用现下各地用起来确是方便快捷又不怕泄露机密。” 见韩肖胃连声夸赞那驿承噗嗤一笑答道:“能文能武是曲大么!” 他说的是西军谚语所谓:“能文能武是曲大有勇有谋是吴大。”夸说的就是曲端和吴阶两人。 “嗯你说地是。” 这驿丞如此能言接话奉迎滴水不露韩肖胃甚觉满意只是看着房内几个随员眼巴巴看向自己自失一笑不再说话抬脚登阶便往上房内而去。 刚至房门处却听得驿站不远处马蹄声雷鸣般响起韩肖胃面露诧色转身回头见那驿丞也是满头雾水。 房内各人听到动静也急奔出门那副将左手按剑挺胸昂静听片刻只觉得马蹄声越的近前不由急跨步站在驿丞身前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是敌人来袭么?” 那驿丞虽然面露茫然之色却是不慌笑嘻嘻答道:“这个不会隔着五里路就有一营的禁军驻扎他们有哨探撒开侦察敌人过百人的调动都知之甚详怎么不言声的放人到了咱们这里?” 见各人释然他又道:“况且就算有小股敌人过来也必定是到这镇上咱们这驿站除了些活物吃食有什么好打主意的。” 这样一开解韩肖胃等人便也放下心来只是有这么一股骑兵近前不管是何公干各人却也没有心思再去吃饭只是一个个站到阶前等候对方到来。 随行副将身负重责虽然金人那边早就得到消息同意使团入境就算来了金兵也是不怕他心里却是紧张立刻下令正在休息地随行护卫刀剑出鞘将韩肖胃等人团团护住这才稍觉放心。 他们听闻马蹄声很近其实是因为驿站地处平原官道一侧大队骑兵奔行起来声势震天撼地隔的老远就可以听的真切这一队骑兵足有数百骑是以早早听到动静。 各人站在阶上等候却又足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蹄声越来越响这才真正到了驿站门外。 那驿承早就命人点起火把等在门外又命人在墙角敌楼上远眺此时却听人在敌楼上叫道:“大人们放心是禁军。” 此语一出院内所有上下人等都是松了一口大气那驿丞却是摇头奇怪只道:“他们不到兵营却跑咱们这里来做甚。” 他也疑的有理少数几个过路军官来驿站歇息自是绝无问题大队人马跑到这里这驿站虽然不小却怎生能容纳地下。 第八十二章 仿佛与驿丞的猜疑相应和骑兵们奔驰到驿站外不远大队骑兵已经停住了脚步只有十余骑越驰越近等到驿站大门外早有人大声吩咐道:“有没有熟食馊头多取些来我们拿了好赶路。” 驿丞早迎上前去咪着眼打量这一小队骑士那大声叫喊的大概只是一个都头级的下级军官而在他身后却是银月金星闪亮成片十几个人到有一半是将军校尉的级别。 看清之后他吓了一跳急忙大声答道:“有立刻叫人去准备。” “你是驿丞吧?多准备些大块肉只管切来咱们要赶路不能耽搁所以到此银钱照付你不必担心。” 驿站只对百姓和官员并不负有接待军人的职责一般军人赶路都在沿途兵站落脚或是自己搭建帐篷野营只有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到驿站来打尖这个军人显然是为带头的主将怕驿丞有些顾虑所以就先把话讲明。 “说的哪里说来都是朝廷差事下官怎么会不好生支应!” 听说对方照价给钱虽然知道是现在的定规想想以前军人蛮横滋扰一个不应就大打出手驿丞还是不自禁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先答应了对方然后一迭声的吩咐让属下们去切熟肉将蒸好的馒头果子等物用条盘端来外头等候的军人们显然是饿急了上官下令来络绎有一小队的军人过来承接一面走就有人拿起馒头夹起熟牛肉大口咀嚼。 见那些将军校尉只是骑在马上看着属下军人搬运食物那驿丞觉得怠慢。不禁问道:“将军们不进来歇息么?咱们这里虽然不能备办上好酒席总也得热食热饭将军们略吃一些也好过只用馊头熟肉。” “不必了。贵官有心。”为带队的将军正是费伦自从赵桓下了严令后他四处奔波调集人手亲自暗中潜伏自金人境内打听消息待收到不少有用的情报后又到边境处换装易服赶回长安此时哪有心情在路上耽搁时间。 那驿丞只觉得这一小队人马气质神情诡异不象是寻常的禁军军人若是知道眼前的这伙人全是行人司脑人物。只怕再也没有胆量从容应答。 费伦长途奔驰浑身酸软心里也极想在这驿站休息一晚只是身上重任在肩不敢耽搁。见驿丞招呼办事都很妥帖不觉放下心来咪着眼看向驿站院却见一个紫袍官员正在阶前看向自己一边而在其身后。又有一个副将和几个青袍官员也正指指点点。 他心中诧异急忙召了驿承问道:“院里是哪里的大人在此歇息?” “回将军是奉命出使金国前去探视太上皇地枢使韩大人。” “哦竟然是他。这一回到真是巧了。” 费伦此时才看到院里还有一百多禁军将士正一边吃喝一边瞟向自己看号牌和旌旗显然是重建不久的上三军的奉圣军。而在院角一侧还有一根挂着白条的长竿显然就是所谓地旌节了。 他浑若无事却教这驿丞惊奇万分。韩肖胃的瑞明殿学士是虚衔当不得什么不过又是签书枢密院事。虽然位份在张浚与赵鼎之下却是统天下禁军的主官。宋制以文领武虽然现在战事频乃不过究竟还是枢使们天天随侍在皇帝身边而且文臣职在武将之上是百年传统这个禁军将军看军衔也不过是个副统制却怎么如此拿大。 正惊奇间又见费伦从容下马扭头向着身后的诸将吩咐道:“你们督促着大伙快些我去见过韩大人就来。” 他语气轻松其余各人也显然并不把韩肖胃太放在心上三三两两的应了只费伦一人向着内院而去。 待到了韩肖胃身前见对方也正注视着自己费伦双手环抱于心弯腰一躬朗声道:“末将提举行人司费伦见过韩大人。” 韩肖胃原也奇怪这一队禁军见着自己怎地如何狂妄无礼此时一听却是神色一变急忙下阶一步亲手将费伦扶起然后笑道:“灯火下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原来是费将军到了。” 费伦只一笑起身答道:“上次陛下赐宴时末将正和韩公相隔不久一晃小半年下来韩公又要辛苦往冰天雪地里走一遭了。” 枢密与武将不能过从甚密也不会有什么私谊历代皆是如此防着权臣与掌兵的武将勾结一处而费伦身份更是特别寻常大臣躲他尚且不及更遑论与他结交。 只是两人都是身居高位聪明绝伦人物应对敷衍时也是亲热非常那驿丞与旁人看的目瞪口呆只以为这两人交情非常原来是老相识。 两人寒暄几句韩肖胃见费伦环顾左右知道此人必有要紧话说若是不然以他行色匆匆无论如何也不会寻着自己闲话家常。 当即让其余各人退下只延请着费伦进入上床两人在榻上对面坐了韩肖胃刚要开口费伦却抢先道:“末将总以为大人会在华州城内落脚这里赶路是想赶到华州城内见大人一面此时见了到省了不少事。” 韩肖胃淡然一笑答道:“某肩负重任上皇在冰天雪地里捱苦但有一线之明就必得救上皇返国此乃天下士民之望怎可怠慢敷衍!” “唔大人说的是。”费伦轻轻点头。 只是他虽然语意上赞同只是年轻英俊的脸孔上却满是阴沉之色。 见费伦如此韩肖胃却也是将脸上那一缕微笑收起等着对方说话。 两人相对静默房外院内嘈杂如闹市房内一灯如豆两个智计卓常人心思缜密更非普通人能比地高官上将就这么如坐枯禅对坐不语。 小半个时辰之后韩肖胃只觉得坐的双腿软麻难受之极。这驿馆为了节省空间并不曾办置胡椅还是用汉家规制以长榻软席安置是以久坐难受。只是斜瞥一眼费伦见对方仍然不动声色他心头火起索性将眼一合不去看他。 费伦看的真切忍不住微微一笑。只是笑过之后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必再说。 当即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铁盔戴上然后挺身拱手笑道:“大人末将告退。” “哦?” 韩肖胃站起身来也拱手一笑道:“将军一路珍重。” 费伦语带双关的道:“该珍重的是大人才是。” “将军有心大丈夫行于世岂能瞻前顾后效妇人女子耶?” “哈哈说的好!大人的大臣风骨末将极为佩服告辞了!” 他地话并未出口然而韩肖胃全然明白。而韩肖胃并没有直接回答其态度如何也教费伦完全领教。 两人话未出口其实机锋交战韩肖胃当着费伦这个天子近臣竟是一丝不让其风骨也教费伦佩服异常。 费伦哈哈大笑不再说话按剑昂然而出待到院外之后挺腰上马挥手下令道:“不必去华州了直接回长安。” 他与韩肖胃驿站做别对方从容休息第二天再起程动身而费伦身有重责其实比韩肖胃还要重要的多因此不眠不休每天除了换马外所有人都在马上歇息实在倦急了会休息一两个时辰补充些淡水和吃食这么昼夜不停的赶路自华州到长安八百五十余里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已赶到。就是这么还是因为从人太多有些地方不能换马影响了度所致。 入城之后正是清晨时分城内早市早就开始各式早点星罗棋布费伦知道这时候是常朝的时候皇帝正在召见大臣也不急在这一时便下了马命大部从骑折返行人司待命自己身边只留了几个心腹预备一会同去求见赵桓。 他们入得一个汤火铺子叫了热汤和各式小吃这几天来都是冷饭冷菜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各式小吃一送上来各人都是谗虫大动费伦一声令下风卷残云筷如雨下不一时就将眼前满桌的吃食尽数一扫而空。 因着要到这小吃铺子吃饭在城外便换过了衣袍现下各人都只穿着一身寻常禁军士兵的服饰眼见他们饿死鬼一般的吃饭铺子内其余食客都是忍俊不禁。 若是换了以前必定有人嘲讽这些军人这些年来各处兵兴战火连结军人的重要性远胜往日而且赵桓有意拔擢提高军人待遇较往日大有不同此时费伦等人虽然吃相不雅致也没有人来笑他们。倒是铺子老板忍住了笑又来给费伦等人重新上了一轮点心唯恐这几个军爷还不够用。 费伦身居高位适才饿狠了才不顾形象此时肚里略微有货便不再和这几个属下一般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一边吃食一边听着店内其余客人地议论。 第八十三章 初见易安 听说岳大帅巳经进军擒了钟相那贼子好几员猛将钟相又惊又怒提兵来战又被杀败现下退往湖心岛屿不敢再出战。” “他退又如何众贼的人越来越少朝廷赈济抚慰不停灾年一过谁不想回家好生过日子最多再过一两个月钟贼杨贼必定会被传长安。“韩大人出使不知道能不能迎上皇回来老头儿人很方正就怕不会说话!” “你晓得什么韩大人早年经常出使要不然官家能派他去么。” “听说太原那边就要大打这几天不少兵马往河东路去我前几天到了河中府一队队的禁军不停往着黄河边去要渡河去太原。” 费伦微笑摇头这些消息虽然多半准确但是对他而言都是好多天前的老皇历了提不起兴趣。 正要会帐走人却听得邻座不远有人道:“别的也罢了西夏那边在调兵遣将蠢蠢欲动熙河那边原本没有什么驻军枢相们没有办法只得让关师古领兵回镇熙河这样一来咱们大宋禁军只能回缩后撤想从潼关一步步打下东京的打算已经落空了。” 这件事正是费伦关心不由得凝神细听。 说话的那人显然是熙河人氏话一出口店内旁人立剔停住话头只看着他呆。 这人也很是得意当即先咳了两声又接着道:“我就是渭州人打从过了年夏人就集结大兵听说十二军司集结了五十多万大半是骑兵虎视眈眈正对着咱们熙、渭、原、镇德军等地。他们在关南和咱们打了几十年现下说要恢复神宗年间的失土看这情形稍有不对就要大打出手。” 说到这里原本的一点得意之情荡然无存皱眉咬牙跺脚叹气。只道:“刚消停了几年这些党项人又不安份偏生在这个时候捣乱当真可恶!” 潼关用兵荆襄用兵准西江南用兵。太原之围耗时日久朝廷拼尽全力。现下总算是把金人逼的左支右拙处处起火冒烟打下太原云中则关陕再也无优甚至占据形胜之地。虽然能和关陕配合几路出兵危胁真定大名直接断女真人的后路。 而此时此刻夏人却如猛虎出柙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要来趁火打劫了。如此一来势必打乱了宋朝的军力部署和原有的计划。这小小铺子里虽然全是平头百姓这些年来听多见广“比土里刨食的乡下农人到底要懂的多一想到党项人地举措可能使得朝廷顾此失彼左右为难。 各人都是心情沉重。 费伦比较常人更觉焦燥对外军情谍报原就是他的差使。只是这两年多来行人司由百余人扩充到过千金夏两国都用重金收买了不少中低级的官员还开设了情报站点就地收集只是诸多消息如流沙一般繁密却多半不关于真正上层的核心机密而想打入夏金两国的上层来收取情报!又何其困难。 前次谣言攻讦行人司只是知道此事消息的源头和目地一时半会却查察不到。而此次夏国调集大军直到熙河境外还是由着边境堡寨地守兵报上枢密后行人司这才知晓。 两件事一出费伦知道兹事体大自己失爱于皇帝也还罢了影响朝中大局纵然皇帝不加责罚在种极薛强等人面前也势必没有颜面挺直腰板说话了。 一想到此再也没有心思在这小店里耽搁急忙会帐临出店门时因这店铺门狭小他又太过心急不提防一脚踩在门处一妇人脚上听得对方“哎呀”一声费伦急忙拱手致歉只道:“在下鲁莽大嫂要紧么?” 那妇人看起来三十来岁年纪容颜秀丽满头青丝已经白了小半适才众人议论时事她也只是楞征呆并不插话所以费伦也不曾在意门边就坐了一人此时被他重重踩了一脚那妇人脸上痛苦之色一掠而过却是露出笑容柔声答道:“并不要紧军爷有事请行。” 费伦心中着急去见皇帝也不多说只努一努嘴他身后下属立刻上前取出一吊钱放在桌上向着妇人粗声道:“这位大嫂拿了钱去看看跌打医生最好。” 那妇人见他粗鲁皱一皱眉挥手将钱扫至一边虽是面带笑容语气却是坚决只道:“并不曾真伤着些许不必如此。” 她衣着虽然朴素简陋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饰费伦等人只道是小门小户出来探亲访友的丛娘子对方如此做态应答间从容得体显然不是寻常村妇所能不由得都上了心均拿眼去看她。 各人眼光扫视这妇人也不在意只是将眼帘略为合拢不与各人对视。 这一瞬间费伦只觉得对方虽然并不是二八少女而且脸上不施粉黛却仍然美艳动人自有一种寻常女子难得的气质。 他看的呆对方大是不满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费伦老大的脸红眼睛余光扫过只见桌面上摆放纸张上面隐约写着:“有易安室者父祖皆出韩公门下今家世沦替子姓寒微不敢望公之车尘。又贫病但神明未衰弱。见此大号令不能妄言作古、律诗各一章以寄区区之意。” 仓猝之间看不真切只胡乱说道:“大妓原来尚会写诗失敬。” 见对方不再理踩费伦心中尴尬不再多说只得带着从人鱼贯而出。适才奉命给钱的那部属还老大地不高兴口中嘀咕道:“好大架子么看她那样穷困潦倒怎么一吊钱还不放在眼里么。” “不要胡说。” 费伦神情郁郁摆手道:“她必定是南渡流离家业败坏看气质神情必定是官宦人家的娘子。”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变对着众人斥道:“凡事都要留心我怎么教你们地?别的不知她桌上的诗稿还有说话的口音是开封官话听不出来么?” 被他如此训斥各人知道费伦最近心燥均是吓了一跳均道: “属下们知过了!” 费伦又横众人一眼终骑上马去带头往皇宫方向而去。 他是奉上命差遣办事的大员并不需要对任何部门负责行人司表面上归枢府统管其实不过是公文往来罢了。到得宫前已是艳阳高照二月中地天气要么冷酷如冬要么就是热气袭人恍然初夏费伦一路急行过来只觉得额头上汗水淋漓这一身棉袄穿在北方时还成等回到了长安已经觉得有些闷热。 守门的郎官拿得费伦的鱼符信牌直入内宫禀报过不多时便有内侍省的几个小宦官出来向着费伦拍手笑道:“费将军可回来了官家早起时还在念叨。” 不等费伦示意立刻有人上前将几吊铜钱送将过去口中只道: “请几位小公公喝茶。” 几个小太监笑的合不拢嘴他们等闲不敢收外臣的馈赠倒是费伦这样的天子近臣没有什么忌讳时不时打赏一番。 当即都向费伦笑道:“官家早朝后练习了一会骑射现下刚用了早膳现下正往清漏阁去已经有人前往禀报将军随咱们先进去不必再宫外等了。” 费伦微微一笑知道这也是小小照顾这样一会皇帝知道他来到而传见时自己可以即刻就到省了不少等候的时间。 当下信步而行随着几个宦官往大殿右侧地清漏阁而去。他本人就是御带器械的皇帝侍卫并不需要班直侍卫们的检查身上的佩剑也无需解下沿途行走时过百名站在明里暗处地侍卫们面露微笑熟识的还拱手行礼不提。 待到了阁外却见折彦适环甲佩剑大步迎上前来两人相视而笑费伦抢先问道:“官家今日心绪如何?” 折彦适面露诧异之色他们几个人都跟随赵桓多年极受信重象这样刻意打听皇帝情绪地事对费伦来说完全没有必要c见他如此费伦摇头苦笑只道:“最近行人司屡屡受挫一会官家斥责时实在下不来五郎可不能坐视不理。” “这说的哪里话。”折彦适皱眉道:“官家不是拿人作出气的人况且过不在你又何须如此。” 费伦犹自苦笑折彦适略一犹豫便道:“官家刚进了阁内召见朱大人说话听说你来必定要见的。” “哦?如此最好。”费伦神情转为轻松这朱大人就是秘书少监兼侍经筵的朱震有名的经学大家皇帝在召见这样儒臣的时候都是客气到如临大宾断然不会当着朱震的面作他而解释过后皇帝怒气少息自然可以从容请罪认错。他倒不是胆小怕事只是觉得这两年来辛苦做事却屡负皇帝所托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惭愧和惶恐以致如此紧张。 第八十四章 君臣协力 两人没说上几句只见阁内匆忙跑出一个内侍在阶上叫道:“官家传见费伦。” “费伦在此。” 见他大呼小叫费伦急忙上前答应一声。 那内侍一打眼看到费伦脸上已经带出笑来急忙弯腰躬身将费伦往着阁内左厢引去。 此阁是赵桓召见官员处理政务之所虽然不是正殿却也是堂皇高大阁分五间除了赵桓每常办事见人的左厢其余各间也有不少翰林学士或是中书舍人知制诰在偏殿侍候等候皇帝咨询备问正堂侧墙上挂有地图其下沙盘上营盘城池林立标识明白有几个枢密院的参议随时顾问向皇帝解释各地的战局。 看到费伦进来阁内诸人都有事在身况且皇帝在侧也不便行礼便各自向着费伦微笑点头以示友好。 费伦知道这阁内日常办事的官员非比寻常虽然官位都是中下级的小臣其实权势极大也极受皇帝信重当下也不敢怠慢也是点头微笑还礼不迭。 待到赵桓所居侧室门前他停住脚步略整一下仪容然后大步而入。入内之后也不及细看只在赵桓每常坐定的座椅之前从容跪下一面行礼一面大声道:“臣费伦见过陛下。” “哦是费伦来了起来坐下吧。” 费伦一面起身一面只觉得赵桓声音如常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感觉当下放下心来。 起身之后却只见阁内不止是朱震一人在皇帝身体右侧还有一个青年官员。身着紫袍手中却拿着几份文书。正在低头阅读。见费伦瞧向自己便微笑致意。费伦也急忙还礼此人就是签书枢密虞允文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此人最得皇帝信任诸多机密军务。连几个枢密使都不知道此人却是参与其中。 他一面向着虞允文点头致意待内侍送来椅子便小心翼翼坐下刚一坐定就听赵起缓缓说道:“朱卿。你的奏议朕已经知道此时建国公尚且在襁褓之中再过几年出来讲书朕一定选卿为讲官现下就不必多说。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儿立什么皇太子!” 费伦吓了一跳知道这朱震今日求见原来又是提及立皇太子的事便急忙扭头去看皇帝只见赵桓虽然皱着眉头倒没有什么怒色。 朱震却不象费伦那样顾忌着赵桓情绪。等皇帝说完便又以自己的思路答话道:“建国公虽然年幼不过史书上常有皇长子一降便立为太子的此时天下战乱不休。长安及各地又有很多传言臣以为。为安天下计还是早立太子最好。” 赵桓摇头苦笑。 他地儿子他当然喜欢。如果前世感情失败今世女人唾手可得而不论感情的话他地骨血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仍然是他的感情寄托。 自从赵敦降世后赵桓公务之余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弄儿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哇哇啼哭的小儿到可以蹒跚行走。 而与时同时天子的家庭又不能与寻常百姓相比这个儿子一落草就受到了全天下地关注。赵桓在东京为皇太子时有两子一女只不过东京陷落几个孩子都是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几千里颠簸的痛苦几年时间先后夭折如此一来赵敦就是整个宋朝皇室嫡脉的唯一继承人其肩上承担的重责已经不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儿可以承受。 赵桓知道以他一已之力并没有可能在短期内改变亲亲相传的封建法统也不可能转帝制为共和虽然他常常以百姓般地慈父眼神和作法来疼爱这个儿子心里更是明白赵敦再过几年就要负担起他该负的责任。 而此时此刻他宁愿让儿子多享受一点童真乐趣而不是如真正的赵氏皇族自小生活在龚笼里。 有着这样的心思按惯例封长子为建国公后赵桓就再也不肯更进一步封赵教为皇太子纵然是能在安定人心上有着助益而他雅不愿将这种权衡天下度量利弊的权术用在自己儿子地身上。 扫一眼满脸倔强之色的朱震赵桓心里明白虽然对方不过是个秘书少监品位不高确又是侍经筵的讲官按惯例可以向皇帝进言而不受斥责而朱震本人又是经学大家将来宋史儒臣传里必定会有他一个这样的人是不可以用权势威压斥责或是用行政的手段来打击的。 纵然是威名赫赫的学习班对这样的大儒正臣也是起不到什么恐吓地作用。 “唉……” 赵桓难得的叹一口气苦笑道向朱震道:“卿的意思朕明白毛且再过些时日如何?” 身为帝王如此说话已经等若同意朱震虽然是饱学大儒也不为已甚当即跪下一礼道:“是陛下既然如此说臣不敢再言。” “好你退下吧。” “是臣告退。”朱震伏地一礼起身退出。 他虽然劝说得赵桓立太子一事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欢欣之色亦不向费虞二人招呼就这么告退而出。 看着朱震从容退出赵桓却是一笑随口道:“儒臣们也是分真儒和假儒有的人满嘴孔孟为地却只是他自己。歪曲经义来卖他私货这样的人朕很不喜欢。朱震这样地没有治世之才身边也不能缺乏敢顶君主敢说实话没有浩然正色不成的。” 其实赵桓心里明白朱震适才有些意犹未尽便是在立太子之余想请自己立后以杜绝天下人的闲话。只是对方是饱学大儒立后又与立太子不同是标准的帝王家事所以朱震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不曾提起转身退走。 他这么感叹虞允文也是正经的儒学弟子听也只是一笑费伦却是老大的不自在当即起身道:“臣有负陛下所托原本以治世之才自诩现下也绝不敢当。还请陛下重重治罪臣愿意交卸下行人司的差遣去好生读两年书。” “糊涂!” 与费伦对答赵桓却不象如对朱震时那般客气只待他说完便顿脚斥责。 “是臣糊涂无能。” “不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你糊涂朕的意思你不懂你也不敢想所以朕刚刚有感而其实说的就是你。” 赵桓站起身来到得费伦身前目视着这个穿着普通禁军棉袍满脸疑惑不解之色的近卫心腹将军身前。 见他目光柔和并没有讽刺和嗔怪之意费伦却更是“糊涂”了期期艾艾的道:“陛下的话臣当真不懂了。” 赵桓叹一口气按住费伦肩头问道:“费伦你跟随朕多久了?” “臣自靖康三年跟随陛下。” “三年了。你当年不过是十七六的小孩现下也就二十出头朕因你们在危难中相投信以腹心因此将行人司相托又教了你一些间谍法门满以为凭着朕的信重你的忠心几年下来这个行人司就能视天下为无物岂不知这是朕太天真太小瞧了天下英雄。” “陛下!” 费伦魂飞魄散大惊失色。见赵桓之前他唯恐自己的差事不妥皇帝责罚怎料皇帝不但不曾责骂反而如此自责。 “你不要怕。”赵桓止住费伦又道:“这一次流言四起甚至夏兵犯境其实都是敌人的连环计正面战场他们已经略显颓势我大宋国富民强只要上下一心这仗一年内两国还是有来有往三年呢?五年呢?金国亦有有识之士若是不然也不会几年就灭了大辽。他们广派细作散布流言收买我朝中大臣要员地方守吏每一拳都打在朕的软肋上这两三个月朕几乎要腾不出手来做别的事。” 说到这里赵桓语气沉重回座颓然坐下以手支额道:“朕太大意也太自忖甚高。你年累太轻虽然干练朕又不曾给你真正的支持不到两千人的行人司其中还有不少是军人经费亦是有限如何能料理得全天下的谍报。” 赵桓说的这些费伦原本私下里也是想过只是自他们以一群半大孩子跟随皇帝时赵桓已经灵魂附体每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饱含深意绝无错误以他的心思见识怎么敢去怀疑皇帝的处断决定所以只得竭忠尽力以一已之力多做些事以求不负皇帝所托也就罢了。 此时赵桓当面认错费伦原本的那点担心荡然无存而且也很是自责联想起赵桓适才感慨更觉得惭愧忍不住流下泪来。 赵桓也不做声只待费伦心情平复后方道:训行人司要大改上兵伐谋有些人质疑行人司作用其实他们昏聩举国而战谋定而后动对金国的经济、民生、驻军、吏治、甚至是家常里短百姓闲谈都有收集必要这样咱们才能做到知已知彼。” 他语气转为平和只看着费伦又道:训你不必自疑也不要疑朕朕吃的这亏咱们君臣协力总有一天还将回去。” 第八十五章 长安道 费伦经赵桓如此解说己知道最近的错失责不在自己又知道皇帝信任丝毫不改当即放下心来。 先向赵桓禀报了自己深入敌境终于摸清谣言来源又隐约听闻种种举措都是完颜宗辅回上京后力排众议要在战场之外向着赵桓狠下辣手。 而他急着赶回长安也是查觉到金国境内情形不妥敌人似乎留有后手潼关方向驻军竟似忽略宋军主力在此蠢蠢欲动想要向着河东方向调集。 “你疑的很是太原云中他们势在必守不过现下朕四处调兵他们到处起火想调集大兵解太原已成之围难矣。所以在年前派了使臣说动西夏兴兵犯境不管是真打还是威赫咱们总会调兵回救这样金国压力一小必定可以多派兵马救下太原。” 说到这里赵桓嘿然一笑拂袖道:“完颜宗辅视朕为何等君主?区区西夏国困民穷已经日薄西山国势日坚其国一共三百余万人号称能调集五十万大军其实能战之兵不过二十万还得有重兵守备兴庆府及各重要军镇所谓以十二军司犯境寇边不过是虚张声势耳。朕若慌乱不但金人可以趁虚而救太原党项人也自然会火中取栗趁火打劫今朕一则镇之以静二则派使臣去兴庆府见那李乾顺晓知利害许以金银粮食丝绸此人器小见小利而忘大义的人怎么会当真与我大宋开战白白便宜了那女真人。” 费伦点头道:“李乾顺自亲政后重文轻武。虽党项贵族百劝而不改。早年尚且算的上是富国利民而今天下大乱他又年老懈怠政治都不清明军力更是差劲。辽亡时。夏国以四监司三万人援辽被一猛安的金兵打的抱头鼠窜再也不敢和金人作对。倒是趁着咱们大宋被金人猛攻时夺了大宋天德、云内、定边军、西宁州各地。虽然又失于金人之手间接被咱们夺了回来他心里并不服气这一次借着金人鼓励来探探咱们虚实也是有的。” 赵桓冷笑道:“撮尔小国。安敢如此!” 他与虞允文多次计较一定要想办法灭掉西夏偏生今次西夏兴兵正打在自己软肋上。不但不能趁机与夏国交一交手还得退让求和心里委实窝火。 只是除他之外别人对夏国虚弱将亡地事实看地并不清楚。就在赵估政和年间。西军大将刘法攻入灵、夏夏人兴兵来围将刘法主力全灭连平夏城也差点落入夏人手里。此役之后童贯固然统率数十万西军每年攻伐不停连夏人的关南征兵地也夺了回来只是战法却是以堡寨慢慢推进极少有将领敢统兵冒进与夏国骑兵野战对决。 而赵桓心里却是明白的很看似强大的西夏其实一年比一年衰弱看似庞然大物不可轻易冒犯其实既不能攻而野战膘骑猛进守不能护住各处的战略要地其国主李乾顺庸懦无能宋辽灭亡之际鼠两端其实将女真人得罪地狠若不是宋朝在关陕顶了多年金国需要夏国来牵扯宋朝精力早就顺手灭了这个小国。 只是他尽自清楚却并不能使麾下文臣武将鼓起一战灭夏的决心况且这两年内势必会被女真人缠住手脚一战灭夏非得动员几十万大军和百万民伕暂且是不必动这个念头了。 想到这里唯有苦笑罢了。 见虞允文与费伦都再无别话赵桓随口道:“刚派了韩肖胃出使又得选使夏的人选想来也真滑稽。” 这算是君臣闲话虞允文却正色道:“臣愿出使。” “哦?”赵桓看他一眼虞允文虽然是满脸木然嘴角的笑纹却是刚刚收起赵桓若有所悟便也笑道:“夏不比金不会当真为难你。而且距关中甚近一来不去不会耽搁太久朕准了。” “谢陛下信重如此臣就告退准备行装。” 虞允文也是知趣知道费伦必定还有心腹地话要对皇带讲自已在场不便讨了出使的差使后瞬即退出。 见他离去阁内除了几个内侍外再无旁人费伦便道:“陛下臣此次在敌境还听说一些消息。” 他说有极为郑重赵桓知道此事非小也不作声只目视费伦等待他说。 “听说金人有意放回上皇。” “唔。” “这一股风声原本以行人司的力量不会得知。然则此事甚怪许多汉臣都已经晓得消息传的如此之广是以臣能知晓。” “这是他们故意如此。前番造谣生事说朕薄待上皇朕派出使臣他们就说要放归。嘿嘿其实他们视上皇如珍宝朕不回上皇尚且不得归况且现今的情形?这股风声出来不过是吓唬朕罢了使朕自乱手脚甚至不敢再派使臣前住这样就更落了人的口实。” “是陛下说对地!”费伦精神一振又将自己遇着韩肖胃的经过情形说了虽未明言却也如实道出自己曾经劝韩肖胃不要当真卖力将上皇接了回来。 原以为皇帝必定慎重其事却不料赵桓听完之后却是捧服大笑良久之止。 见费伦目瞪口呆赵桓忍住笑意正色道:“这岂不是钟会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的故事么?费伦这将来会留传千古成为佳话的。韩某人有大臣之风甚好甚好。” “这……”费轮呆苦木鸡不知道如何应答。 以他与赵桓地关系从五国逃到长安时间荏苒而过赵桓朝会时隅尔还提起赵估几句掉几痛泪而私底下则是绝口不提。朕想到当年诸事皇帝对上皇的态度显而易见不问可知。而此时此刻对韩肖胃的态度作法皇帝非但不怒反致大笑这个反应既出乎他意料之外也委实值得玩味。 “好了此事你不必再提也不要揣度朕对上皇的态度。你是天子近臣不妨实估告诉你朕对上皇既有敬意也委实有些遗恨其中况味复杂朕有时自己都想不明白你们怎么能精度的出。” 赵桓悠然一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费伦继续讨论便又笑问道:“韩肖胃出使后朝野民间情形如何?” “朝中诸位大臣都道早该如此。民间也盛赞陛下此举符合孝道甚是英明。陛下小家子老百姓不知道天子家事即国事只听说陛下派人去探视上皇就觉得欢欣鼓舞大赞陛下是个孝子这一点请陛下留意。” “唔朕知道了。” 见赵桓似乎并不特别在意费伦一时意想不起什么实据脑海里灵光一闪竟是将早晨在汤火铺子里看到地情形一五一十向着皇帝说了。 赵桓初时也不在意甚至杯疑费伦编造。一个中年妇人在坊间店铺里给韩肖胃写诗还分古风律诗这也太过无稽。只是待听到最后请请楚楚真真切切听到一句:“有易安室者……” 他脸上变色站起身来盯着费伦问道:“那个妇人诗稿上写的是易安两宇?” 费伦吓了一跳连仕回想一下然后才又答道:“确实是易安两宇臣看的真切断然没有错的。” “那她现下在哪里?” “臣用过早饭后立刻来宫中求见现下那妇人不晓得还在不在。” “唉当真可惜了。” 赵桓颓然坐下知道李清照此时断然没有还在那小店的道理。他年轻时极爱诗词而词又在诗上李清照又是宋代词人中最受他的尊崇所以自靖康三年后就暗中派人打探她的消息。只是李清照自南渡以后为了家族声誉哪怕千辛万苦一定要跟随在皇帝身边以示忠枕。怎奈赵构忙于自己逃命先后两次逃到海上遣散百官而今自谋生路。李清照先是丈夫亡故后来随身带的财物和古董先后失去再后来所嫁非人为了离婚告丈夫欺君而致下狱种种挫折令这个才女心灰意冷是以赵桓在赵构死后多次派人暗访她的消息一时间竟不能得。 再加上战事锦长赵桓全部心思要用在国事战事上寻访李清照不过是自己少年情绪作祟不能当正经事来办寻访不着也只作罢了。 这桩心事他深埋心底从未宣诸于口唯有寥寥无几的办事人和道端底今日知道李清照就在长安城中却是一时按捺不住以致失态。 费伦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道今晨见到的那个妇人对皇帝极为重要当下也不敢怠慢立刻道:“陛下既然想见那妇人臣立刻派人去寻。” 赵桓摆手道:“不要弄的鸡飞拘跳她既然给韩肖胃写信送诗想必是和韩家是故交令韩肖胃收信后问请楚她居于何处也就是了。” 眼见费格离去赵桓的心情一时却无法平静种种凡难政务军国大事一时竟是放不到心上在阁内转了一圈踱到窗前眼看窗外柳枚新露出一点点嫩绿来心中一动竟是不自禁的吟哦着:“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杯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人似春将老。” 第八十六章 峰火太原 虞允文又奉命出使加上韩肖胃前往金国加上严冬刚过春寒尚且逼人各地的战事除了岳飞一部继续对着钟相、杨么展开围剿外其余各地尽是风平浪静。 而再有两个签书枢密奉命出使的事一时间朝野议讼纷纷众人都道:“连战连捷只怕金狗怕了要和咱们大宋议和。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怕皇帝也有意允了此事大家罢兵。” 尽管民间和不知情的官员议站纷纷身在局中两府高层和禁军将领甚至是巳经完全转型的厢军后勤部队的主官们心里都是清楚明白皇帝和两府都完全没有议和的想法大量的枪矛弓箭、粮草医药盔甲军服成车满船或是旱路或是水路船运每日络绎不绝往着河东路方向而去。 原本第三军的统制张俊已经被调离军职前番救援长安不力再加上与部将姚端争功已经是大失上下所望赵桓原就对这个志大才疏生性贪婪残暴的大将不满张俊在所谓中兴四将中武功极差人品亦差也就是略在刘光世之上罢了。刘光世现今已死张俊若是谨慎小心也还罢了既然此人一如既住的无能无用自然不可再任以一线军职。在河东战事梢歇之际便令枢院下令免去张俊一军统制之职转为枢密副使也算是给此人一个台阶稍存脸面。 张俊心中恨急却也是无法可想。只得奉诏了事。待交卸职务之后又知道是姚端接任他的军职更是气地跳脚。 原要奉命回转长安待到了河中府时却是接到诏令让他停留河中待命过了几日。枢院户部兵部一起来人却是让他带着一众官员前住龙口修筑城池。 他心中怨恨脸上一点也不敢带出正是初春时节道路开化泥泞也只得每天穿着布袍踩着草鞋带着十几万民伕在泥水中摸爬滚打待到了二月下旬朝野间和议之说甚嚣尘上时。城池筑戒。上书皇帝没过几天诏命下来:“着张俊与河东路行军总管郭浩一并前往太原参与军机效力。” 在龙口等了郭浩几天亲眼见得无数的粮草物资攻城器械运住太原张俊这才明白所谓迎还上皇两国和议皆是虚枉。当下也只得按住心思每天翘而盼总算在靖康六年二月下旬的光景。迎得郭浩前来。 论说资历郭浩犹在张俊之上其父郭成也是朝中名将郭浩因父职而青年入三班奉职后来到环庆路第五将下任职对西夏屡立战功提升为都监西军之中。流传其故事甚多。有一次在与夏军争夺水源的战斗中郭浩肋部中箭而怒而不拔。率数百骑突入敌阵敌闻风丧胆乃致大溃。 在那个时候张俊还不过是一个西军小校。 而后靖康二年丧乱张俊受赵构信重渐惭位高权重郭浩虽屡立功勋不过是半路经略直到今日张俊巳经失宠成为一个办杂差的枢密副使失了兵权而郭浩却是行军总管统领原本的御营第三军及奉圣两军近七万人前去攻打太原。 他心思异样郭浩却不理会带着几十个参谋军官与亲兵与张俊见面之后也不多话当即动身起行赶往太原城下。 自去年冬末围住太原后姚端先领自己的前军然后奉命领张俊所部他原本就是最受尊重地大将领着全军也无人不服事事顺手。待开春张宪领着奉圣军赶到两人曾径共事相处融洽见面后更是全无芥蒂同心合力一赶将太原城围的铁筒也似。及于诏命一来听闻郭浩前来主持大局两人资历都不及邹浩也还罢。只是诏书还提起张俊一起前来众人都知道此人脾气却是暗暗叫苦。 此时巳径交了三月晋北虽然菩寒天乞也渐渐转暖围城数月之后因物资接济丰厚用度不乏城外连营十余里的宋军大营棉延巍峨营内士兵穿的暖吃饱操练法变森严都知道开春必定攻城闲了几个月无事的士气惭渐高涨求战之心越迫切。朝廷将复军功赏爵甚至关连着整个文官授爵系统尚未成为定论然而风声传出对着士气的增长已经不是寻常的赏赐银钱可以相比。 待知道郭、张二人将至姚端移文邀了张宪带着两人的各自部将一起至汾水北岸官道边楞开队列来迎。不过等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看到前头烟尘大起姚端向着张宪略微点头两人一起迎上。眨眼功夫过去只见几百身着红袍的亲骑护卫掌着旗帜护卫着浩与张俊二人来到。姚瑞先看张俊只见他身着朱紫腰悬鱼符虽然似乎腹有心事仍然不失雍容华贵之气虽然武将出身此时转做文职也还不失大臣风范。再看郭浩在战场上以勇猛闻名朝堂与私下又以恭谨出众此时一眼看去只是寻常军人袍服手中还提着一柄陌刀若是不认识的人还只以为是一个寻常军汉。 姚端素知郭浩为人只是从未共事此时一见好感顿生当耶先迎上前去揖让行礼笑嘻嘻道:“末将见过总督大人。” 郭浩正值中年为人甚是谦冲和抑见姚端等人一一上来行礼连忙跳下马来先是回礼然后向着姚端笑道:“你我相识甚久应该知我为人搞这个虚排场做甚没得弄地咱们生份了。” 姚端先看一眼张俊然后方答道:“礼不可废行军总管统领诸军位比枢密咱们出来迎迎也让全军上下知道有了主心骨下面地事就好办了。” 郭浩虽然看似木钠其实能让赵桓信重让他为行军总管统大军攻打太原又岂能是等闲之辈当即一笑不再纠缠此事而转头向张宪道:“张将军久在岳大帅帐下效力一向不曾见面在长安奉圣军时偏我又在潼关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度不凡名不虚传。” 张宪不如姚端那么顿忌对张俊原本爱理不理此时听得郭浩夸赞心中欢喜也是回礼道:“末将原就是一勇夫蒙陛下不弃许以一军统制还请总管多加提点有不是处尽管教训。” “岂敢张将军太过嫌了。” 一时间众人寒喧巳毕营中自有鼓手敲敲打打将郭浩张俊等人迎入大营辕门正要进大帐郭浩却抬手阻住众人脚步只道:“圣命说太原要紧不可再耽搁。我上路的晚是等西夏消息听光虞大人与夏人交洽甚是顺手这才快马赶了过来。今日既然至此咱们就快些去看城池能早一日攻下则省了不少心事?” 主帅如此急迫自然是皇帝的主张压力众将凛然遵从张俊也无话说当下姚端张宪等人相陪也不带仪仗只几十骑兵相从一起骑马往太原城下而去。 宋军大营距城数里其实再往前去木栅深构柜马敌楼处处可见郭浩一路看去只见太原城处处设防严密不露在深冬冻土时用锁城法能致如此确是耗了极大的民力物力若非如此敌人必定设法来援不会让城中守军坐而待毙。 太原在宋初时尚是险峻大城因自唐时就是军事重镇城池高大巍峨临汾水而制晋中西有太行天险得太原可胁关中渡黄河而直插中原唐李氏父子得关中金完颜宗望包围太原后渡黄河而直至开封城下其战略要地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而正因为太原太过重要宋初刘氏据此城而杭宋军几十年间双方兵来将住宋军一直不能得手直到宋太宗亲率大兵御驾亲征太原民穷财尽犹自抵抗到底宋兵破城后为泄恨而火焚太原原本周长二十四里开二十四道城门的军事要地险峻大城从此不复存在。在焚成之后为北抗契丹只得又在原处不远重筑新城周长十一里以土筑城并不包城开城门四与唐朝五代时的太原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在郭浩与一众宋将眼前虽然是阳光普照之时那狭小逼仄的太原城好似躲避在阴影暗处全无生机城头上旌旗无力士卒困顿被围城数月之后显然是军心士气全无城池好似一攻就破。 张俊看了半响终觉此城很难坚守想到适才姚端等人情况心中愤恨难消因扬鞭笑道:“这么一个小城守兵一万多我军七倍更动用民伕数十万怎地攻它不下?” “使相不知这么一个小城三千胜捷军加几千厢兵对完颜宗望六万精锐还守了二百五十三天。”张宪一看此人就觉百般不顺眼他脾气强直除了皇帝和岳飞不顺眼的人谁的帐也不买当即就冷冷顶了回来。 第八十七章 胸有成竹 张俊勃然大怒斥道:“你何其无礼有这么和上官说话的么?” 见张宪微微冷笑浑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张俊更是大怒当即拂袖道:“也罢这里用不着我且回长安再说。” 若是换了兵权在手时他必定会下令将张宪拿下此时也只得隐忍退让。 郭浩见不是事只得回转头来低声道:“离城池这么近大伙儿小心点为上。” 又向张宪道:“张将竿向张使相陪罪。” 他是军人前辈世代从军的将军世家张宪也只得卖他一个面子向着张俊一拱手了事。 将两人劝和郭浩扭着看一眼姚端只见姚端神情木然知道他也对张俊这个老上司殊无敬意他知道姚瑞与张俊翻脸始末也并不以姚端等人的态度为怪心中只是奇怪皇帝明明知道张俊无能且又与姚、张二人这两个主将不和却不知道为什么将此人巴巴的从河中府调了过来。 他心中若有明悟却又抓不到头绪叹一口气斜了一眼张俊后方向姚端笑问道:“姚将军这城池这模样怕是骗人的多吧。” 姚端也看一眼张俊然后答道:“城头的不过是他们从城中百姓胁迫上城的杂兵连正经的汉兵也没有几个不过等咱们梢一靠近金兵在后汉兵在前乌压压一下子上来万把人张将军帝奉圣军来之前末将上过一次当折损了好几百人。” “哦?”郭浩听的大有兴味。当着重重长垒数倍强敌城内的守将还如此镇定。游刀有余节省兵力。 不禁问道:“城内守将是谁?” 他有兴趣姚端却是恨恨然吐一口唾冻恨声道:“听说叫什么完颜九斤应当是完颜家的远支宗亲。撤八阿鲁补早就跑了连韩常这个汉将也不来背太原这个黑锅死在了洛阳城下偏这人巴巴儿的从云中赶来进到城中受死。” 他提起云中郭浩倒是想起要断太原后路一事便问道:“派了谁去打云中?” 姚端扭头一笑目视张宪张宪上前一步答诺:“派了末将的副统制牛皋。领了三千人前去。云中呈然紧临故境不过忻、代、朔、武诸州已经落入我手北境路途遥远敌人暂且无力顾及应当无事。” “不错牛将军勇武过人当无问题。” 郭浩赞了一句又扬鞭一指面向城头大声道:“哪位将军愿带兵马前去叫阵!” 他刚刚虽听了姚端解说。毕竟要亲眼看一下城上反应。 “末将愿往!” 话音刚落姚端身后早有一名将军闪身出来抢在众人前头答应。 “好你倒机敏哪部任职叫甚名宇?” 那将军面色青蓝战场土杀气腾腾观之可怖郭浩一问。当即拱手答道:“末将第三军第五营指挥使杨志。愿为大帅效力。” “好去吧!” 杨志应诺一声。立刻带着自己所部千余骑兵向着城下急驰而去。 奔雷一般地蹄声立刻将城头的守兵惊动稀稀拉拉的守兵站起身来开始散懒的住城碟前站去还有人开始较验弓箭向着城下乱射一通。 只是待杨志奔到城下百余步时城头上鼓声大作无数金兵与汉军一起出现抛石床驽强弓硬箭一起身着杨志所部招呼过好在城下全是骑兵一见精况不妙立刻调转马头向着郭浩等人立身的地方奔逃而回。 眼见情形如此姚端张宪等人面色铁青均是觉得真正攻城时必定死伤惨重。 待杨志气喘吁吁回来先见到上官脸色难看当下陪了小心先到郭浩身跪下老脸通红道:“末将无能还不到城下壕沟就已经不敌逃回请总管大帅重重治罪。” 郭浩笑而不语亲手将杨志扶起只道:“敌人虚实本帅已经略有主张杨将军有功无罪下去吧。” “是谢过大帅。” 主帅虽然说无事杨志还是带着一丝不安退下。姚端初时还只道郭浩给他这个主将面子待看后来却又不象便驱骑上前问郭浩道:“总管似乎巳经胸有成竹?” “回去再说。” 郭浩笑眯眯并不回答自己打马在前望着大营而去。 姚端与张宪对视一眼待张俊也动身后便一前一后跟随这两位大佬向着大营打马慢行。 张宪是生就地厮杀汉从无心事见姚端低沉着脸若有所思模样不禁笑骂道:“姚大郎怎么象死了娘子一般什么模样。” 姚端心中不爽利想着张俊来碍手碍脚这一仗只怕难打。只是这话大触霉头也不好同张宪讲说只得一笑答道:“郭总管早早儿就是统兵大将一路经略只是适才让轻骑掠阵直至城下我觉着有些孟浪不解其意啊。” 张宪无所谓一笑挥鞭打马道:“资历么。我瞧他就未必比你我强到哪里和韩大帅岳大帅他们比更是差的老远。” “不要胡说郭某人还是能打仗的。” “嘿嘿怎么看也是个老兵油子听说他下了战扬树叶掉了都怕砸头从不管事的一个人滑头啊。这样的人偏生讨喜枢府那帮子大佬们放心么。” 见姚端摇头不语张宪又道:“他是一心想学郭子仪不过未必有人家的能耐就是。” 姚端想起郭浩的平素模样确实也如张宪所说不禁摇头微笑。 看到两人身边的亲兵们也露出笑意不禁收起笑容正色喝道:“我和张将军的话。不怕死的只管拿出去说。” “将军说地是什么话这太小瞧了人。”姚端话音一落众亲兵便七嘴八舌反驳皆道:“咱们是卖主求荣地人么。” 这两人都是直筒子爆脾气身边的亲兵也尽是如此挑选。是以两人能这么直言不讳讨论姚端也不过是平白嘱咐见各人如此也是无话。 一时加快马力不多会追赶到郭浩等人身后待到了大营门前却是才不少士兵正在营中摔跤提石为乐又有三五成群的击剑斗刀或是小股队列演习阵法远远看去。营内沙石飞扬。热气腾腾。 见郭浩面露满意之色姚张二人也自得意。他们皆以擅长突阵猛击闻名其实带兵也自有一套野战演练日夜不缀张俊在历史上以部下能野战闻名姚端能练兵就是功。而张宪更是岳飞麾下第一战将汉有虎賁唐有玄甲宋有岳家军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花腿军果然是军中精锐。” 郭浩忍不住称赞一声。却又向姚端低声道:“陛下不喜给军汉刺绣现下刺了就罢了日后不要再刺。” 姚端一征络军汉刺绣是军中传统张俊部下一律在腿部刺花以方便辨认怎么现在就成了忌讳。 见他楞征郭浩也难得苦着脸道:“这事的端底我也不知。只是听说陛下训斥。各部从今住后严令给军汉刺青。若有自刺者听随其便。” “好这也不是了不得地大事依命照办就是。” 两人稍耽搁一会等众人到齐便一起到得中军大帐之外下马鱼贯而入。 郭浩在中间主座坐定张俊左相陪其余众将见礼之后也依着军阶一一坐下。 张宪脾气爽直先忍耐不住当先问道:“总管见过我军防线又略探了敌人虚实未知可有成算何时攻城如何攻城?” 他连珠炮一般的讯问虽然貌似恭谨其实这样对着主帅一迭声的问很是不将郭浩看在眼里。 论起礼节张宪自然不会与郭浩为难毕竟对方是军中长辈名声又好不会没来由和对方为难。只是今日哨战孟浪让众人如坠云中雾里总要问个请楚明白才是。 郭浩军将世家出身一落娘胎就在军营长大年纪稍长更在宫中做班直侍卫军中这种勾心斗角相互争斗如何能不明白。 心里原是颇有怒气又见张宪脸色如常坦然大方知道这青年将军别无用心纯粹是者自己是否有本事掌握内军因而怒气梢懈正容答道:“今日一看敌我虚实已经尽知。” “请总管示下。” 郭浩目视诸将先问姚端道:“城中我汉人百姓尚有多少城内存粮如何所藏弓箭炮石又是如何?” 姚端一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问起这些细务凝种细思片刻后便答道:“上次金兵围城太原久攻不下破城之后军士全数战死军将官吏近百人除少数被迫降外均被惨杀。城中百姓也被屠杀干净罕有存者。这两年来为着太原要紧敌人修缮城池迁来百姓不过当日太过惨烈现城中百姓不足万户已经是极少的了。而存粮更少太原城池狄小无有大仓存粮最多可支三四个月弓箭炮石一类他们仓促被围料想也不是多。” 郭浩面露微笑只道:“这么说来城中已经断粮?” “不错过年时城中已经断粮百姓并无吃食而士兵也只能一日两餐份量不足年后汉兵们已经开始在城下煮食皮甲充饥了那味道传的极广咱们都可闻到断没有假。” 郭浩大笑环顽众人道:“如此我胸有成竹矣。” 第八十八章 兵临城下 见众人不解郭浩洒然一笑这一瞬间原本的唯唯诺诺的老兵风度荡然无存。他站起身来目视众人笑道:“三日之内城池可破。” 张宪心中犹自不服拱手问道:“请总管明示。” “城中断粮军心已经不稳。城内守将看似有章法其实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老弱残兵在城头精兵强将躲在城下休息遇着敌情再上城这样可以节省力气。这只是他因军粮不够不敢浪费士卒力气精神罢了并不是他军法森严调度有章。适才我命杨志冲他一下结果对方所有精兵全数上城乱打一通各位看的猜楚明白这就是说主将对士兵约束不够对敌情判断不明反应过当。而反观之我军攻城器械很足粮草不断士气高昂彼消我长城池安能固守?其实若不是太原冬天太冷姚将军年前就把城池攻破哪里需要等到今天。” 他这一番话完众人已经全是敬服。 这些条理由各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人如他这么有各不紊层次分明将敌我情形剖析的头头是道。 姚端张宪对视一眼均觉得自己身为主将只知道太原可以攻下但究竟如何却终究不如这郭浩这么清楚明白两人心中佩服都站起身来行礼道:“总管说的极是末将等敬服。” 郭浩心中得意却是将这两个青年将军扶起微笑道:“郭某老行伍不过是轻验比两位将军多些姚将军强于骑战临阵指挥营中训练。都非常人可比张将军强于奋击领几百强兵如锥刺敌当者无不辟易千军万马中尽可杀个三进三出。郭某老兵一个陛下用我不过取我谨慎而太原一下将来或取京畿收复东京或翻越太行直插河北谋真定、大名这些都非得两位将军不可郭某就不成啦。” 他身为主帅。却如此谦逊卖好。不惜大赞麾下统制一则是生性谨慎从不愿开罪别人二则也是深知皇帝心理此番攻太原用不到奇谋巧计姚张二人级别相同又都是桀骜不驯性格强直的青年将领只怕这两人协通不好万一攻城时起了生份反而是得不偿失。是以派他前来不过是协调张宪与姚端关系一同协力攻城耶可。 此人一生恭谨顺从心里虽不很服气到底还是本着皇帝安排为主不敢违背。 将姚端张宪二人安抚一通见两人再无别话其余各级将佐或是老成晓事。或是资历太浅。都并无说话资格便转头向张俊笑道:“张使相可有什么话要说?” 他当真也面面俱到。不肯平白得罪。 张俊略想一想皇帝差遣前来总不能一事不做当下木着脸答道:“朝廷为太原一战费了诺大力气从去年至今花费了三百多万贯在此事上诸将军一定要竭忠效力拼死奋战不可使陛下及两府失望。” 他这话说的汤水不漏忠义凛然其实等若废话眼见各人都面露不屑之色心中大怒一时忍不住将当日张孝纯派李显忠来与他谈判一事说出见各人听的郑重不禁洋洋得意轻咳一声道:“今大军压境情形与当日不同不如想办法联络城内里应外合则攻城时必定还能诚小我大军损失。” 虽然语尽不实不过各人都是掐尖儿的人物如何听不出当日张俊为了保存实力和姚瑞抢功劳坐失迅收复太原良机又柜绝张孝纯李显忠等人的归降使得忠臣义士陷于城内此人心地智谋当真是卑劣低级令人不耻。 郭浩眼见各人脸色难看只得打岔道:“李显忠一事交由张将军去办。听张使相转述城内汉军不过一干余人当不得大用只是能在攻城时相肋一下能省咱们一些力气就好。” 说罢起身笑道:“枢密计议官吕用中大人亦在此处此番两府为了太原花费了多大功夫。吕大人尚亲临戎机我是老军汉一个当真佩服。” 他若是不提众人还不将生在张俊下地那官员放在眼里郭浩一说各人连忙站起身来向着吕用中致意问好。 吕用中官位虽然不高却是枢府中负责拨划粮饷物资军械的要员兵部早失其职不过掌握兵籍图册而已一切调配皆在枢院而计议官则又是枢府里直接调配物资的官员其职责重要比一般的签书枢密还要受军将们的重视。 一般计议只是留驻枢府内并不亲临前线是以一时无人关注并不知道眼前座上竟是枢府计议。 见各人乱哄哄行礼吕用中急忙起身一一还礼只笑道:“我只是奉上命而来并不是诸位将军说地亲临戎机下官当不得的。” 见各人愕然又笑道:“此次大炮五十门洞屋、鹅车数百、车梯、云梯过千、而弓箭床弩则不可胜数其中不少都是改良款式陛下命造箭院、弓弩院、军械院及计议官一起前来亲看亲用而后计算经费取其物美价廉者批量制造是以吕某这一次必须得亲至方可各位将军只管用心打仗不必在意。” “吕大人过谦了。”郭浩却知道此人利害皇帝不但重视军队更加重视财政和武器的改良计议官的任命是千挑万选与参知政事转运使赵开一起桃选都是财赋能臣尚且要略通军事枢府的几个计议都是一时之选如何能怠慢得。 营中诸将自然也知厉害好在军议已过尽可从容闲话好话成车送上哄的那吕用中大乐。待用饭时间一到营中虽不能饮酒好厨子却有几个姚端亲自下令去命厨子好生伺候张俊与郭浩等人都是拼命赶路前来这几天虽不是餐风饮露也是受尽辛苦此时大鱼大肉上好菜肴流水般端将上来各人都是吃的鼓腹而坐心中甚是高兴。 一顿饭直吃到晚间郭浩等人营帐已径安排妥帖自有亲兵护卫着离去一时帐内再无旁人张宪原要告辞回营却又想起一事向着姚端苦着脸道:“城池围的铁桶一般而且汉军受制于金兵总管分派我去联络张孝纯和李显忠等人这却如何着手?难不成我派人到城下喊话一通让他们打开城门放咱们进去?” 姚端原本也满腹心事此战来了么这多大人物足见皇帝重视太原一战可见不仅是攻下一个战略要地还要图河北与京西两路更要试练武器其中又关涉到一战而震慑西夏的大局却也难怪不但郭浩奉命前来张俊、吕用中及各部官员都前临前敌。 听得张宪述苦一想其中尴尬处不禁哈哈大笑。 张宪怒道:“不帮我想法子也罢了还嘲笑我么?” 姚端忍住笑意摇头道:“不知道城中把守严不严若是城内知道咱们就要攻城必定会再次派人前来接洽否则咱们也无法可想。总管交待一句不过是向那张使相交待不使他太过难堪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张宪若有所悟点头一笑向着姚端道:“估摸着过一两天总管就会下令攻城我的奉圣军虽是新建这一次却要和你别别苗头不可。” “嘿战场上说话。” 两人都是争强好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之后张宪赶身做别赶回营中自去安排军务不提。 这一夜无好众人都只道郭浩刚至总要再了解营务布置然后从容攻城谁知第二天天明时分郭浩却是升帐点将立刻下令出兵向前除了少量留驻围城和哨探敌人援兵地部队外全部主力悉数赶往城下预备强攻。 持到得城下不远众将皆戎装列于郭浩身后眼见远方天空中旭日初升阳光照映满长蜿蜒地汾水之北近六万宋军列阵于城下红色的甲青与金黄色的阳光相映成辉铁甲耀眼矛戈生辉自宋金开战以来宋朝以绝对优势围住敌兵使得敌人龟缩而不敢战更是稳吃对方以强盛兵力威压至城下恍若是宋金刚开战时局势只不过是角色互易。时光不过匆匆数年守战之势已经转换至此想到得太原后敌人越捉襟见肘各人更是心荡神驰振奋之至。 而城内金兵也已经知道宋兵这一次是主力来袭城头的战鼓早就没命般的敲响只是敲鼓的士兵好象力气不足一声声沉闷单调乏味无力不但不能提升士气反而使人觉得城池耶将失陷。 宋兵列阵完毕之后郭浩连声下令先将大炮推往阵前谁备先以炮石打击敌兵。 当时所谓大炮其实不过是投石机的别称一直到蒙元灭宋所谓的回回饱也不过是改良后的大型投石机而已只是当世之时火药很少用于战争火饱的原型突火枪也不过是偶有应用投石机做为大型地远程武器用于守城或是攻城皆是最利害的利器。 第八十九章 中伏 随着炮位摆好主帅一声令下赤旗招展炮位上的炮手们装填炮弹拉下弹索后又猛然弹开一颗颗黝黑的炮弹飞向城头准确的落在城头各处。 “砰……” 一声声巨响轰然响起飞沙裂石山河变色。 不但是城头金兵被这巨响吓的面无人色就是在炮路后头的宋兵也都是脸上变色。 姚瑞等人亦是不明就里急忙赶到郭浩身前张口问道:“总管这是何物?” 话音未落又一轮炮击开始巨响过后各人都觉得耳朵轰隆隆做响再也听不请话语。 郭浩摆手命各人退下只是凝神看着城头情形在他身后的吕用中等人也是专注城头还有人手持本簿飞记录。 良久过后大炮方停击轰击各人再看城头却只见浓烟滚滚看将不请。 姚瑞耳朵被震的嗡嗡做响这会子缓过劲来急忙到得郭浩身前又问道:“总管怎么这炮打的如此大的动静?” 郭浩事先亦不知道此炮咸力此时也不好过勉强镇定心神向着姚端答道:“说出来也是简单大炮原本是抛石陛下前一阵子灵机一动命工匠将万人敌略作改动计算好引线时间然后以大炮击万人敌这样一来万人敌原本只能做守城利器现下却可以转守为攻!” 姚瑞等人瞠目结舌。以万人敌为炮弹的想法当真是匪夷所思也亏皇帝如何想到。 其实宋朝火器已经开始使用万人敌、突火炮、火箭都属于最初始地火器应用。在距此一百多年后明初的军队己经有了神机营的配置开始大量使用火枪。只是当得此时火器的开利用耗时耗力又并不能凸显利害所以展不快用守城地万人敌来用做炮弹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思维方式除了赵桓之外竟是无人想到。 各人待尘埃落定打眼去看城头。却只见稀稀拉拉站了一排金兵。有不少城碟损毁而城楼各处己经有了软木稻草放置于上虽然万人敌抛过去声势骇人看起来损毁并不很大。 吕用中眉头紧皱也不等郭浩等人同意自行召了炮队的将军前来询问道:“击多少前方损毁如何?” “回大人共打了一百五十余个末将目测。炸死炸伤的人有数十打坏城碟十余个城头角楼稍有破损情形并不严重。” 吕用中摇头苦笑这一百多个万人敌耗时半年还重新设计了火药成份配给结果造成的损伤。想怕还不如纯抛石块。 想到临行之际皇帝嘱托。只觉得满嘴苦涩。 郭浩略知端底上前安慰道:“敌人守将经验丰富。在角楼城头上各处都覆盖糠布袋万人敌不成抛石也是不成。” 吕用中点头道:“不错确是此理。” 其余诸将不明两人意思也都接口道:“虽破坏不大杀伤不多不过声势骇人若是一直不停的打下去敌人不死也吓破了胆。” 郭浩却知这一百多万人敌就耗了半年之功现下哪有成千上万的炮弹可用当即令道:“命鹅车向前步队在后两军协力一同攻城。” 陡着他将令一下先是效死营的敢死战士上前用木块沙包去填平城外的护城河他们在巨盾和上万床弩的掩护下拼死向前将一袋袋沙包和木条急促地丢堆在护城河内城头地金兵缓过神来开始用强攻劲箭射杀着填河的宋军。 箭如雨下不停的有宋兵闷哼倒地不过宋军人多势众又有十余架床弩掩护重箭之下任是城头有重盾遮扯只要射中目标则当者辟易。余兵一面要躲避重箭一面再去射杀宋军将士就显的有些力不从心。 待城壕堪堪被填平宋军阵内鼓声大作一队队宋军如墙而进以洞车和鹅车在前刀牌手弓弩手在后数万人如同一股红色的海洋向着太原城单薄矮小的城墙迅猛扑去。 陡着宋军越来越近城头的金兵和汉军也全数上城号角声声箭矢如雨宋军离的越近城头的箭雨则越绵密伴随着一声声号令嗡嗡的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箭矢密处竟令人觉得遮天弊日。 箭矢之下出吱呀响声地洞车和鹅车越来越近一个是装载着宋军弩手和刀牌手的大型战车因其洞藏多人以洞车命名木制四轮外包轶皮最是坚硬不过一车载十余人推车的人也被车上木板遮住纵然箭如雨下也并不能伤害车内宋兵分毫。 洞车之后又有鹅车除了下半部份与洞车相同外鹅车上部还接有云梯一面行进下面的铁皮洞内的弩手不停的向上射箭而登城将士紧随车后准备在车上云梯搭上城头的一瞬间迅攀城而上。 到得这个时候不但城下攻城的宋兵就是远在阵后观看敌情地诸多大将也都觉得城破在即。 如果可以鸟瞰地下才会咸受到这是一个何等壮观的影像。 刀牌枪矛如林如海人头攒动衣甲鲜明铁流一般的宋军步阵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就直接越过壕沟而推到了城下。 洞车鹅车刀牌成墙虽箭如雨下杀伤却极少而在城下宋兵地打击下城头的金兵明显士气不足箭雨稀疏渐渐绵软无力甚至连城头肋威的鼓声也沉闷削弱了许多。 “我军必可登城而胜了!” 吕用中虽然是枢密计议不过毕竟是身在枢府平时也经常亲临战阵一看城头情形再看到数十架鹅车己经逼近城墙这么多的鹅车一旦逼到城下车上的云梯搭到城头其中的数千将士将会迅攀城而上以城头金兵和汉军的数量对付城下洞车和鹅车内的射手尚且吃力又如何能抵挡的住蜂拥而上的宋兵。 “未必。我觉得有些不妥。“ 吕用中话音刚落张俊便摇头接口只道:“情形有些不对。” 话音一落张宪不禁大怒刚要指斥他动摇军心却听郭浩也道:“昨日一试敌人虽然反应过激其实很有章法那是主将之功。今日攻城如此顺当只怕有些不对。” 他沉吟着又道:“且看他的后手再说。” 城下的宋军自然不知道主将们在讨论情形不对城下指挥的最高级军官不过是统领三千人的正将一级各将眼见登城在即都是大喜军令频下红旗招展鼓声越密集起来城下的几万宋兵一起呐喊其声震天直令城内的金兵们大惊失色。 营指挥使扬志原本是所谓的巨寇跟随宋江纵横京畿京东一带三十六人就横行一时官兵毫无办法后来败于海州太守张叔夜投降招安到西军中任小校后勇敢善战积功而致指挥使一职。 扬志自然不知道在后世有人用自己的故事略做改动以扬志之名写出了一个梁山好汉青面兽的故事此时此刻只知道破城有望他悍勇惯了率部突到城下后眼见城墙外头还有一人多高的尖头木栅洞车和鹅车一时竟不能再往前去心中不觉焦燥见部下有些迟疑不由横刀怒道:“砍则推都是死人么上去把这些木栅弄倒。” 在他的严令下不少士兵从车中下来开始刀劈手推拼命去弄开那些挡在城墙下方的木栅正当此时突然听闻身后宋兵不停惊呼大叫扬志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层军官此时也知道事情有变急忙回头一看却见身后百米之远的护城河上一股股浓烟扶摇而起将源源不断赶上来的宋兵驱散开来只不过眨眼功夫原来的护城河内到处都有火光冒起宋兵填沟用的木条稻草却不知怎地被人点燃烧起。 “退!” 在许多同样亲临城下的军官不同扬志经脸十足知道是敌人在护城壕沟下挖通了地道然后将填沟的木条稻草点燃将宋兵的后续隔开而这时真正攻到城下的宋兵多半是洞车和鹅车还有少量的步卒肩扛云梯以做后备这时候城内金兵必有下一步的举措无站如何后撤是最好的选择。 扬志所部最先后退看他如此其余各级指挥却是迟疑大阵并没有传来后撤命令此时后撤有违军令各人虽知后撤为佳却并不敢如杨志这么果断行事。 这么一会功夫城头景像已经与适才不同刚刚还丧魂落魄的金兵士气大振城头箭雨密集预备好的石块横木也拼命住城下丢了下来。 杨志满头大汗一面督促所有士兵全数下车一面命令部下组成队列准备迎战出城的金兵。 他心中明白宋兵多而金兵少这样的消耗就算小亏一些也无所谓而这些战车打造不易损失一辆都是很大的损失。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号角声声中身后的城门大开一股金兵骑兵狂啸而出刀光闪烁向着宋兵冲杀过来。 而到得此时宋兵阵后一阵阵急促的退兵命令的鸣金之声也终于敲响起来。 第九十章 壮士意气 金兵一出宋兵的阵脚开始混乱好在中下级的军官都富有经验也有不少老兵能稳住阵脚一边抵挡着金兵的进击一面缓缓而退终于护得鹅车安全退后。 郭浩面色阴沉看着大队的宋军在烟火中缓缓退却金兵虽然出城邀战也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待宋兵全数撤过护城河后他终于松了口气勉强笑道:“还好城内守兵不多骑兵也少若是刚刚几千骑兵一起冲出来那可大事不妙。纵算能挡的住鹅丰也会全数损毁。” 挡住要说话的其余诸将郭浩虽然心有不甘也是知道今日无有机会攻城虽然草草收兵很伤士气也不得不然。 当即令道:“诸军后撤回营今日虽不能破城然一鼓而至城下命军需官多备牛羊不胜不能饮酒却也不能薄待三军将士的肚皮。” “是谨遵总管将令!” 这一仗打的稀里糊涂众将都憋了一肚皮的火气回答的声音也份外响亮。 郭浩此时更是憋气身为总管大将自己征战经验十足看看那矮小浅陋的太原城墙竟是如此强硬当下恨的牙痒恨不得一脚将那城墙踩烂。 狠狠的又吩咐几句营务郭浩自行离去其余各将也随后而散。 今日攻城不利除了主帅心中不悦外其余各将也是面色沉郁。自从昨日军议后各人心里都认同郭浩对攻城战事的分析谁料今日一战竟是如此结果。若说损失倒是很小可是这么被人赶了回来心气委实不畅。 姚端身为一军统制一直待全军退后系数入营安骄妥帖。再吩咐人多做些饭犒赏全军将士闹腾到晚间暮色上来过百的厨子和伙头兵们将热腾腾的饭菜做好。各营中都是菜饭香气扑鼻他才放下心来带着亲卫回到自己的帐中。 攻城不利军心挫跌特别是输的莫名其妙对士气尤其有损而一顿好饭菜可以让士气略微提升军汉只有吃饱了才会厮杀而吃的好了。自然更加的有益士气。 待回到自己帐中。早有亲兵点起烛火将牛皮大帐照的通明一片卧榻一则几案上满满当当摆放了一桌地菜肴什么牛羊猪肉堆的满满当当灯光之下分外诱人。 姚端换过盔甲穿着便服只觉得心里很是爽利白天的郁闷一扫而空待洗净手脸。盘腿坐定却有人一掀帐门拿眼一瞧却见张宪昂然而入。 见姚端正持筷大嚼张宪笑道:“这个点却踩的正好。” 他也不同姚端客气两个人交情甚好他进帐时亲兵甚至不曾通禀此时自然也不必多讲。在姚瑞身旁坐定。自有人送上碗筷。 持筷略点几下张宪已经从怀中掏出酒壶。自己先饮一口然后递与姚端。 姚瑞哭笑不得也只得接了过来。 这酒却是蒸酿所得已经略有后世白酒地味道姚端猛饮一大口已经略觉酒意上头。 张宪将酒壶接回也不打话自己又是猛灌几口这才摇着头道:“这酒不错比什么眉寿、和旨都强过许多。” 姚端已经吃的**分饱又将酒夺了过来自己饮上几口然后笑道:“你营中没饭吃么巴巴的跑我这里来。” “嘿全军禁酒上下将士不得饮我是主将总不好带着头违反军令。到你这里来还有个说法自己饮了也太说不过去。” 他平素也常常如此姚端并不以为怪只是今日宋军刚冈吃亏此人巴巴的跑来若是只为喝酒姚端却是不信。 当下笑问道:“你来此究竟是何事?” 张宪也知瞒不过他只得闷声道:“这样打法不成守城的大将虽不出名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经验十足。这样的守法当年张孝纯与胜捷军以几千人都守了将近一年咱们耗费了大量钱财光是运粮米军械的民伕就有二十余万队每天在黄河上的运粮船就过千艘姚兄陛下对我们有厚望而且也很心急我听说今年除了要拿下太原对东京也要收复咱们这里旷日持久不城的啊。“ 他说的这些姚端心里自然请楚宋朝地财政状况自然是比金国强过百倍不过这两年年年扩军除了去年新建奉圣军外还要在两准再征募两军长安再重建上三军之一地棒日军如此一来财政压力极大而皇帝雄心勃勃除了与金国的征战外这半年来在西夏边境又重建了不少堡寨还大派细作显然在对西夏一面也极有企图。开源不足新任的计相赵开节源甚有一手去年财政收入过了七千万贯而对百姓的盘剥反而有所减轻今年战事如此顺利还要有进一步的举措姚端张宪等人虽是武将听的多了心中也是心中有数太原一战不但要胜还要胜若是不然皇帝也不会连派郭浩张俊吕用中等人亲临城下。 想到这里白天战事不利心里极是烦忧不禁向张宪问道:“依你之见若何?” “夜袭!” 张宪丢掉手中的骨头月手背擦了擦满嘴的油腻向着姚端低声道:“郭浩为人太稳我不是说他无能不过他太过谨慎一心想用堂堂正正之势一战将敌人压跨。今日之战你也见了都说金兵断粮城中士气不振汉金离心其结果若何?敌将极有章法一万多人指挥起来极是娴熟如意这样打下去不把他们彻底打垮太原城绝计拿不下来。依我之见精选五百壮士半夜衔枚登城待城门一开敌将就是苏武再生。也是绝无办法了。” 见姚端沉吟不语张宪又道:“若是觉着这一招太过行险那也要挖地道。我看过了城墙都是土奋不少地方都有裂纹若是能在城下挖穿地道以火药爆破则城墙必毁。” 说罢目光灼灼看向姚端等着对方答话。 姚端沉吟道:“若是禀报郭总管然后行事岂不更好?” 张宪一笑答道:“以他的性格担当怎会同意。这一件事自然是咱们先做了。到时候攻下城来立下大功。他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身为一军统制肩负重责这么一点担当没有如何为将!” 若是他提起立功的话头姚端不但不会心动还会鄙视其人而这一番话却委实说地他意动当即站起身来在原地略转几圈便断然答道:“就依你由你我各自桃选二百壮士明夜偷偷攀城若是不成再想别的办法。” “好!” 姚端一皱眉又道:“明日郭总管必要强攻你不可以因为晚间的事而白天不肯卖力。” 张宪慨然道:“这是自然我只是害怕强攻不成这才先想好后手。” 两人说定此事。张宪眉开眼笑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与姚端两人又痛饮一场。半夜时分才告辞出帐往自己大营驻地而去。 自离开岳飞所部以住的老朋友隔着老远以张宪的性子能忍耐下来也是因为与姚端投契的原故。 他酒量极大不过今晚喝地酒与往日不同颇有点冲劲在马上一摇一晃酒意竟涌上来渐渐有些头晕眼花。 待到自己营前不远看到营内灯火闪烁张宪不觉回头向着自己亲兵队长笑道:“连营十几里到处都有人巡夜还有轻骑哨探城池偏你这么胆小还带着几十人跟着我才放心。” 话音未落自己跨下的马却突然扬起前蹄!半截身子抬向半空张宪原本就喝地熏然此时哪里还能控马眼看就要摔落在地前方却有人将手一伸按在马头上方将受惊地马儿安抚下来。 张宪吃这一惊满腹地酒意化为冷汗在额头上淋璃而下看到帮他按服惊马地人卸是一袭黑衣连脸部也包在布巾之内当下猛一激灵大喝道:“是谁?” 他身后的亲兵们也看出精形不对急忙抽刀亮剑急冲上前将那按马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那人也不慌乱一只手仍按在马头之上另一只手取下自己面巾却是一个相貌英伟眉目俊朗的青年男子虽然身边刀剑环伺他却从容笑道:“末将原河东路副将李显忠旦过张将军。” “啊?是你!” 张宪先是一惊既而大喜。跳下马来先喝退自己亲卫然后向着李显忠笑道:“昨日听闻张使相提起李将军还在想如何联络不想今晚就能见到如此一来战事必有转机。” 李显忠却不似张宪那般欢喜只用挑剔的眼神扫了张宪一眼然后沉声道:“末将岂敢当此赞誉?只是张大人见王师攻城不利一定要末将再想办法出城商讨办法。” 说罢吐出一口闷气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任务并不乐意。 却也难怪他如此半年前他便奉命去见张俊结果对方一心保存实力不愿行险坐视良机丧失而坐困城中半年被金兵百般防范很难有所作为。而今时此日宋军攻城没有办法自己却又得缒城而出来寻城外大军主事大将结果潜行至张宪营外却又适逢张宪扶醉而归由着对方的军衔认出对方之后李显忠更是满心不快。战事不顺这个大将竟然有心喝酒显然也不是什么良将将大事托于此人之手岂能顺当? 第九十一章 张宪何等灵醒的人一看对方脸色立刻知道这看起来桀骜不驯的青年人是何想法当即微微一笑拍着李显忠肩头道:“我与张使相非同等样人你可以放心。” 见对方还有狐疑之色张宪老大不耐又道:“不曾听说过我张宪么?” 他究竟是天下名将种种事迹早就家喻户晓此时满带自信说出却也不得不教李显忠不服。当下只得收赶异样心思向着张宪打了一躬道:“末将岂敢张将军威名名震天下谁不知晓!” “好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险我来。” 张宪也不与他多说自己上马先行命护卫们将李显忠遮挡在队伍中间不使旁人看到。 待回到自己帐内张宪兀自觉得头晕眼花连忙令人送上浓茶吃了一碗之后又在口中含了一块醒酒石摇头晃脑一阵这才觉得好了许多。 见李显忠昂侍立站在帐内一角等候自己张宪打眼看去只见对方长身玉立相貌英俊适才在外头看不清楚现下看去个头比自己还高了半头青年才俊再加上一股难言的自信气质确实是常人难及。 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李显忠出身绥德军青涧寨又是世家子弟论起胡貌气质自然有常人难及之处。 他心中好感顿生。便先不说正事只笑问道:“你出身世家武艺想必不错又敢缒城而出胆色过常人城破之后。就在我帐下效力吧。” 这自然是极大地赏识张宪毕竟也是海内名将。况且圣眷正隆李显忠小小副将又是党顷人出身。张宪肯直言相邀也是难得的面子。 只是李显忠心中对张宪误会极深心中恶感一时难去当下迟疑着答道:“末将隶属张知府管辖城破之后自然还是要护卫张知府安全若是朝廷降罪再有落末将也只得听从安排。” 听他说完张宪从婢子里冷哼一声。张孝纯投降是不得已而且早有重归之意。朝廷连折可求都恕了自然不会追究曾径苦守太原的张孝纯。而李显忠更是党项军将世家本身又无罪责朝廷怎会处置。这人如此不识抬举着实今他恼恕。 当即斜着眼向李显忠道:“你瞧不起我么?” 张宪脾气甚是暴烈一言不合就如此不客气的问话很是无礼。 李显忠也是怒极。只是他教养极好。只挺着身子答道:“末将说了城破之后再说。” “嘿嘿。你道我们攻不下城么?” “将军以带甲十万攻不到万余残兵的无粮小城自然是攻的下。只是现在攻不得法只怕要旷日持久才能成功!” “你敢乱我军心?讥我无能?” 两个人都是极高傲地青年将领一个十来岁年纪就在岳飞帐下效力冲锋陷阵披坚执锐而至方面大将一个出身世家当年降生时难产还得在其母身侧放置刀剑方才顺产降生。虽然现下功名不显也是胸有百万甲兵武艺精强并不真正将张宪放在眼中此时一言不合竟致针锋相对。 张宪勃然大怒差点要要跳起来和李显忠厮打起身之际却看到自己甲胄上刻的金星却是渐渐冷静下来。 将桌上地残茶拿起一口饮尽觉得心中燥热渐去。 看着冷眼望向自己的李显忠张宪摇头一笑只道:“成了咱们别斗鸡了。你说地没错咱们之前确实是破城无方疲师费饷我心中焦躁在姚将军那里商议军机一时忘形又饮了几杯有失礼处你不要怪。” 若是他还强颜直辩或是拿自己身份来压李显忠必定不服而此时直言已方攻城不利坦然大方却教李显忠也不由不心折。 当下换过脸色向着张宪深深一揖陪罪道:“末将适才也是无礼尚乞张将军莫怪。” “我到没才这么小气若是换了张俊张使相只帕要高叫刀斧刀侍候了。” 李显忠想起当日见张俊的情形确实如此当即也是哈哈大笑。 两人将过节揭过看着彼此又顺眼许多张宪待李显忠笑毕便将自己与姚端商议好的攻城方略一一告之。 李显忠瑞坐张宪对面虽然一袭黑衣仍难掩其气度风范静静等张宪说完光摇头道:“挖地道不成那完颜九斤早就有防备在城内挖了一道深沟昼夜有听着动静只等着有人去挖他好一锅端了。” 张宪倒抽一口凉气额头汗起酒意早就无影无踪龇牙咧嘴向着李显忠问道:“这完颜九斤是谁这么通晓守城之法?” 李显忠苦笑道:“他算得什么只不过是完颜部落的远宗原本连万户也没捞上做只是一个云中守将罢了。还是临危受命太原危急时那几个万户都溜之大吉只有他奉命死守如果是个高官大将怎么会拿他来填馅儿。” 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守城之法嘿嘿此人当年跟随完颜银术可围城死伤惨重才攻的下来金兵怒极恨极也深深佩服张孝纯大人吃一亏长一智这守城之法可不就学会了。” 张宪此时方才明白此人适才面色怪异却原来是这个原故。有心想笑却只觉满嘴苦涩却是笑不出来。 良久之后不禁顿足道:“都说金狗是蛮子其实征战之法他们学起来并不比汉人慢一个不出众的将军都能学的这么得心应手。可见夷人虽然率兽食人却并不是没脑子的蠢物。” 此语一出却突然想起来对面的这个小将也是夷一时不觉有些尴尬。 李显忠并不在意在他心底只把自己当成汉人竟没有察觉只沉吟着道:“夜袭登城法不妨一武。将军精选壮士而张知府早有吩咐汉军必定会倾力相助只要趁乱占据城头及城门一处大军冲入则一切不雷再提。” 张宪极是迟疑只道:“城内汉军不过千人又被金兵分而制之控制极严……” “不妨事。城内汉军都是百战之余的勇武之士又是敬着张知府忠义还才张中孚与张中彦兄弟二人极善带兵虽然金人极力防范又怎能真正将咱们困住。只要将军下了决心末将一会返城后告诸城内诸人约好时间到时起事大事必定可成。” “好诸位将军忠义之心令人敬服就这么定了。” 城内汉军及统兵诸将甚至是当年地太原知府张孝纯都是苦战待援后宋军两次援不成苦守近一年这才不得不降而投降之后也极少有人愿意真心为金人效力而宋兵一致就有李显忠几次前来张宪感其诚意也知道城内汉军精锐可用当耶应允下来又与李显忠商议了明日夜袭的细节看看李显忠回城的时间将至便派了一小队骑兵将他悄悄送回到得城下城头自然有人接应将那李显忠又接回城内。 待到第二天天明张宪与姚端各自行事两人精心挑选将几十名有过夜战经验的军官和千名精壮士兵挑选出来命他们白天不必出战留在营中好生歇息。将此事安排妥帖后两人又至郭浩处点卯极到虽是心怀鬼胎却都坦然自若。 郭浩自然不知道他们俩私下定了夜袭一事昨日战事不利他却也并不苦恼以太原这样的情形断然没有攻不下城的道理。众将齐集之后命先命姚端下属前军统制高丰先行出战奉圣军一部紧随其后为着昨日教训洞车里并不坐人而是全部装目土袋用来填平昨日被烧的不成模样的环城壕沟。 看到大军不断前行郭浩想到昨日情形还兀自愤恨咬着牙道:“昨日用地道火烧之法今日我以土填沟却看你如何应对。” 他信心很足张俊姚端等人也是相信今日必定能给对方极大地压力可能将城池攻破而张宪经过昨夜与李显忠地对答心中信心不足而此时此刻却也不能自乱军心士气也只得沉默不语。 宋军开头极顺在洞车与鹅车的掩护下两万余人杀到城下顺利将壕沟填平三军将士看地分明不禁都是大声呐感。 “擂鼓助战!! 郭浩经验十足知道此时士气上采便立刻下今擂鼓助战。一声令下后数百面大鼓一起敲响隆隆的鼓声中城下将士也是士气大振开始将鹅车上的云梯搭靠在太原城墙上在床弩和弓弩手们的掩护下大量的刀牌手开始攀附云梯准备登城而战。 与此同时几辆冲车也推到城门附近几十个宋里推着一辆用整段大树的树干割城的木桩尖头开姑一下下的横击着城门。 轰隆隆的撞击声砰然响起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鼓声。 第九十二章 夜袭 撞击声中城中的金兵一便抵挡着宋兵的攻击一边眼睁睁看着那柚木撞击在城门之上几下之后包着铁皮的厚重城门已经嘎吱一声被撞出一道裂纹。 “呼……”整个城头上的金兵一起出闷哼动静竟是不小。 而城下宋兵看的分明一起欢呼大叫其声震天。 正当此时城头的金兵将领一声令下数十桶烧的滚沸的热油倾倒下来油花四溅使得城门附近的几百宋兵一起跳将起来这滚油甚烫小小一滴就能让人疼痛难忍而当其冲的几十横击城门的宋兵被淋头浇下连惨叫也没出几声就已经被烫死烫昏当场。 滚油之后又有不少金兵在城墙上竖起木楼上坠土袋待宋兵鹅车近了就将那土袋居高临下丢掷到鹅车之上然后用力拉拽这样一来鹅丰头重脚轻虽然云梯上已经开始有人攀爬却是整体被拉翻各人只听得吱呀之声不断已经有不少鹅车被金兵从中间拉开断裂。 郭浩看的大怒按住佩剑的右手指节捏的惨白。他的性格谨慎小心却并不是胆小怯懦此时眼见敌人守的颇有章法城下宋军损失惨重心中又急又怒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前。 正当此时吕用中眼见前方损失越来越大不禁急到得郭浩身前急道:“大帅:这样攻下去不成啊没有鹅车纯用云梯我军折损太大。况且鹅丰打造不易不能这么着损耗下去了。” 郭浩心中正自暴怒听得吕用中心疼鹅车。差点儿要挥拳去打只是想起对方身份。也只得强自按捺。 将心头怒气压了一压之后然后方道:“吕大人不知。气可鼓而不可泄现下正是焦灼哪边更能顶地便是哪边获胜。” 顿了一顿又冷着脸道:“鹅丰再不易打造;也不及人命贵重。况且攻克太原要紧鹅车损毁了再打造便是。” “是是下官见事不明。” 吕用中脸色微红退至一边。 他虽是文臣其实经历战阵不少。看城头宋兵攻势已经惭渐疲软城头金兵损失也是极大不过到底占着地利且主将统率有方进退有据战事已经打了近两个时辰城角下宋兵的尸越堆越高血水漫延虽然身处几里之远的后方。也是看的真切分明。他心里怀疑可能无法破城。却是不敢做声只得退向一边。不再说话。 整整一天时间双方都在拼死做战到下午时分宋兵终于开始退去城头的金兵也抓紧休息不少金兵倚在城垛上面色阴沉地看着城下宋兵的尸一边看一边啃食着杯中地干粮。城中粮食紧张只有亲临前敌的将士才有饭吃而守将完颜九斤自己家里也已经几天不曾动过锅灶。奋战一天城下宋兵以人数优势连番攻击而城头金兵却得一直做战纵是勇武精壮也经受不得一看宋兵后退不少人颓然倒地有些人还有力气吃饭而多数人连吃东西地力气也不再用乌黑染血的双手仍然抱着手中的武器就这么歪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而在他们身后不远渐渐有民壮上来将损毁的兵器运送下去修补也开始抬走战死在城头的尸。至于血迹斑斑腥臭熏人却也顾不得请洗了。 金兵如此苦战一天的宋兵也极为疲惫。这样的攻城战事虽然因轮番上阵各部损失都不很大检点死伤大概一两千人对于近七万人的宋军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是连番攻城不利而且攻城器械损失极大中午时分曾经用大炮打过一阵城墙只是敌人已经有了经验连城垛附近都用土袋堆积减少炮弹爆炸的损失而炮弹用光后用普通的石抉投掷杀伤更是微不足道。至于鹅车和洞车也损失了近半这样地姑果令得全军上下忧心仲忡虽然对攻破城池的信心并没才减少半分在短期内破城的打算却好像是不大可能了。 仗打成这样不但郭浩心情沉重就是其余诸将也是面色沉郁。 暮色之中一缕缕红云在一轮红日之下显的分外妖娆各人目视着太原城十余里的城墙因为是立身山坡之上又隔的远这样看去竟似居高临下那矮小单薄的城墙仿佛一脚可以踏过。只是连战两日损失折将竟是始终不能攻破这破烂流丢的城池想到这里各人心中都极是郁闷只看着一队队将士偃旗息鼓收兵回营一时半会竟是无人言语? 郭浩呆了良久半响才回过神来看到诸将也默然不语自己身为主帅只得先提起精神。笑道:“想不到竟致如此。不过今日苦战一天我军疲惫敌人更加经受不得。傍晚时分我看敌军己径筋疲力尽若不是天色己晚只怕打下去结果难料。” 张俊是直接奉了皇帝诏命前来战事不料自忖也脱不得干系当下也沉吟着道:“夜战如何?命全军将士歇息一个时辰用饭休整修理兵器洞车然后趁夜再攻。我军是敌人十倍没道理就这么轻轻放过他们。” 郭浩原本也有此意他身经百战看出故人疲惫自然不是虚言只是看一下远方天色虽然红云尚在按着时间来算夜里没有月色可供照明而纯以火把攻城今日宋军士气已经小有挫跌若是夜战不利损失更大一时半会都恢复不来。 想来想去这样攻城虽然折损很大最多再攻一次多半就能破城。敌人不到一万地兵连续两天折损了一两千人再来一次城中地守城器械也是不多安能守住。 当下便笑道:“急什么?休整两天把士气提一提让兄弟们缓缓精气神。” 姚端与张宪对视一眼彼此都知对方心中打算当即一起笑道:“总管说的没错这样地生死战场来回冲杀军汉们纵是没伤精气神也伤损不小缓两天城里眼见一天撑不过一天咱们也不必这么着急。” 两个主将一起话别人自然也无话说郭浩乍听这两人听从自己安排还很欣喜只是转念一想这两人都是炮仗脾气连续两天攻城不利损兵折将怎么就这么好说话?当下用狐疑的眼种扫视二人却见两人种态自若并没有什么怪异模样也只得罢了。 当下各人散去点算损失安抚伤患赏赐鼓励今日做战勇武有功的将士统制以上还需得向皇帝和枢密汇报战局一直忙到掌灯己后各人忙的连饭也没顾得吃又到郭浩营中汇集禀报了诸事妥当郭浩又吩咐几句各人小心然后才下令各自散值回营。 这么一通闹腾张宪姚瑞知道时间紧迫堪堪就要到子夜两人先各自回营暗中提调兵马待过了子时绵延十余里的大营四处到处都己经鼾声大作姚营大营在前便先提点了兵马只等着张宪前来汇合。 他只等了小半个时辰张宪已经带着数百人来到。因为是半夜偷袭所有人都不着甲胄只是穿着短袍手持短兵姚瑞一眼扫将过去只觉一个个身躯强健精悍外露显然都是军中精锐当即点了点头向着张宪笑道:“不错此番就看他们们的了。” 张宪也是一笑暗夜中牙齿闪闪光他自己也换过了衣甲此时觉得身上爽利轻快便向着姚端笑道:“你便在此等候捷音我亲自带人上去你等动静上来再带着后续人马上去。” 又问道:“你营中一片寂静安排了多少人马后续赶到?” 姚瑞一楞先是答道:“除了袭城兵马还有三千余人吩咐早睡到了时辰就先叫起来穿上甲胄准备接应动静一起来自然也要全军皆动的。” 张宪点头道:“不错咱们虽然疲惫不过敌人更累。今夜袭城十有**可成。” 他自信满满姚端却急道:“你身为一军统制怎可亲自去做这样的事。太原迟几天攻下没打紧你如果有个闪失不但是我便是郭总管张使相他们也要受斥责这又是何苦来着。” 张宪摆手笑道:“你不必急我又不亲自登城只是离的稍远亲自指挥便是。若是不顺也伤不着我的皮毛。” 见姚端还要再劝张宪只道:“昨夜城中来人是李显忠这小子是个愣头青我总不会教他瞧我不起。况且我官就是做到副统制时也曾带人在万军阵中冲杀有甚了不起的?” 他如此赌气姚端又是哭笑不得又隐然佩服。其实古人争战谋略阵法固然重要将领是否勇武也是一军能否强咸的关键所在。古代军队不管怎么建制其通信组织也不能与现代军队相比有时能让全军将士拼死效力矢志不渝的便是主将是否敢打敢杀。 当下也不再劝只向着张宪胸口重重一击笑道:“好吧万事小心我这边等你动静一起便去接应。” 张宪答应一声己经让前队先前暗夜之中只听闻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他向着姚端挤一挤眼笑道:“且看我得手之后郭总管是何话说。” 第九十三章 破城 与姚端商议妥帖后张宪带着过千将士潜行至城外里许到得地方后便命将士悉数趴下静等城中消息。 此时也没有钟表等物无法精确计时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四更初刻此时人体最为疲惫也是睡的最香趁着这个空挡举事最易成功。 张宪趴伏在地鼻中又是泥土的清香前方的战场又隐约传来白日战场上的血腥气他历经战阵多次这样偷鸡摸狗半夜攀城的勾当却还是第一次做心里隐隐觉得紧张只觉得时间过的极慢有几次抬头看天满天星斗半轮弯月却是浑然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一直待露湿战袍浑身湿冷难耐不但是他所有随行的军士都有些焦躁起来虽然没有人敢说话做声一股无形的焦躁之气却是在空气中流淌开来令人份外的心烦意乱。 张宪也觉得与预计的时间相差了不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顾城内接应就直接攀城的好还是自等下去。 正为难间只见城头上几盏灯笼亮起然后又迅熄灭。 张宪大喜立刻站起身来向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军官小声令道:“城内接应人马已经到了城门你们立刻带人向前与他们接应上后便可行事。” 几个军官都是经验丰富此时也不慌乱均是轻声应答道:“是请将军放心。” 说罢他们最先起身慢慢向前游走在军官身后。千余壮士依次起身紧随在后向着城门处而去。 此时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洒在战场之上白昼阵亡的宋兵尸离的远地已经被收敛起来各人越是往前不及抢回的尸体在月光下看的分明极是惨烈。 各人忍住心中悲愤也不做声只一径向煎。因为害怕惊动城头守值的金兵并不敢快行进里许路程。却是慢慢游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走完。 到得城下百多米处虽然极尽小心前头仍然听到动静却听有人在不远处轻喝道:“是张将军么?” 带队的几个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做答是好。张宪适才交待许多却唯独没有提及对方会问他是否来到城下。 正要回姑却听有人在阵后不远答道:“张某在此城上是李将军么?” 暗处那人“啊”了一声显的极是欢喜当即答道:“是末将我的属下百多人和张知府麾下二百人已经全数潜到城门附近。适才提灯做暗号的估计就是张知府本人。” 两人一边对答一边一同向前。相见时都是展颜一笑张宪先向李显忠道:“若是破城李将军功劳当在第一。” 李显忠淡然一笑答道:“功劳不打紧。只要克复太原河东全境我李家能重回大宋比什么都强。” 他说的虽是平常却是掩不住地兴奋之意。 张宪心中也极是感动拍拍他肩只道:“现下不说这些咱们去城下。” “是。”李显忠精神一振答道:“连日大战金兵累极了也委实撑不住了。虽然对咱们汉军多方防范还是被咱们抓了空子。现下城门只有一个干户官带着几百金兵勉强支撑着守夜等咱们奔袭到城下张知府在城内听到动静也会动手。他们主攻城内城门尽量打开城门将军率部用勾索和云梯迅攀城这样里应外合对方又要防着咱们打开城门又要应对攀城的将士必然无法守住。” 张宪听的大喜当即只又拍拍李显忠肩头然后便又沉声令道:“各人听到了吧?去。” 诸将早等地心急张宪一声令下百米路程也不再撩饰行踪各人连声下令千多人疾向前狂奔李显忠一人当先在前头带路不过瞬息之间已经到得城下。 城头金兵听到动静先是懵懂喝问待感觉不对时城内暗处集结的汉兵早就持刀砍杀上来金兵一边大骂还击一面拼命敲锣呼喊让在城头不远处营中的金兵前来救援。 正当此时奔行到城下的宋军已经用勾索搭住城垛开始攀城在后头跟来的十几架云梯也已经跟随上来太原城池修地仓促简陋根本不能和河北各地边镇的雄关大城相比云梯架上后大半的宋军开始急住上攀爬。 金兵一面要应对突然暴起难的城内附属汉军一边要应对外头爬城的宋军因为激战疲惫守夜的金兵人手远远不足而且都是疲惫之师哪里能和一直养精蓄锐的宋军将士相比而城内汉军这两天出工不出力根本不如金兵那般搏命精气神也远胜金兵此时明知破城之后立有大功可以回归大宋更是不要命般拼死搏杀城头金兵人数远不如两相夹击的汉军多加上下半夜正睡的香甜仓促之间更觉手脚酸软虽然拼死相抗大声喊杀其实已经一触即溃根本无法抵挡两边地夹击。 盏茶功夫过去已经有几百宋兵登上城头将的城头金兵杀的节节败退。城内金营中虽然听到城头有变一时间灯火通明开始集结士气只是半夜时分各人都脱的赤条条在帐内酣睡仓促间哪能立刻来援。 张宪眼见城头已经被宋兵攻占立刻命人举火为号今姚端带领后援即刻赶来。等他身边士兵点燃火把摇晃示意城内地汉兵也已经得于杀退城门附近守兵搬开封住城门的沙袋掀开搭扣只听那门吱呀一声已经是豁然洞开。 “城破啦!” 城内外的两军士兵均是大喜兴奋之间连声高呼城外不及登城的宋兵余部沿着洞开的城门直冲而入追杀金兵火光亮处星光之下到处是刀光闪烁早就溃不成军的值夜金兵越抵敌不住开始拼命逃奔连刚刚赶到的金兵援兵的阵脚也被败退下来的金兵冲乱。 城内金兵正慌乱间却听不远处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数千宋兵骑兵在这点时间内早就谁备停当驻营之地距离城池原就不远姚端早就唯备停当一看到张宪信号便立刻带着大队精骑往着城边杀来。 这样一来原本还想着快夺回城门的金兵总算彻底绝塑援兵亦是随着败兵后退城头附近再也没有金兵的踪影存在。 待姚端赶到张宪也已径进城与身着大宋文官袍服的张孝纯正在寒暄一见姚端赶到张宪急忙招手示意待姚端赶将过来与张孝纯见礼完毕张孝纯忙道:“这时候也不必客气多说将军不可在此久驻一定要迅猛进击不然迟恐生变。” 姚端笑道:“我这里三千精骑加上大人与张将军的人马敌人就是全数来攻也未必能夺回城门。况且这里偏狭的紧大兵无法展开我管教他来多少人也无计可施。” “不是这么一说。”张孝纯甚是着急又道:“太原城是军事重镇当年筑城时虽然外城规棋不大然则内里街道皆是用丁宇形构筑最易巷战。那金人守将完颜九斤早就有言在先外城不一定能守的住若是失陷则整兵与大军巷战这些天他驱赶百姓四处修筑街垒木栅柜马角铁暗沟箭楼四处都是因着大兵攻城不利所以也并没有将守城金兵回撤现下急进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好。若是等他们回去布置停当则大宋非得死份惨重太原城街道房屋尽毁才能真正拿下城池。” 他还没有说完姚端已经知道厉害。太原城当初就是为了防范契丹而建原就是一个军事重镇外城修筑草率而内城街道则是为了巷战而筑若是那金将一门心思要多杀伤宋兵使得太原城玉石惧焚倒确突是极为扎手。 当下看一眼张孝纯也不及多说只重重一抱拳便招呼着自己麾下骑兵往着金兵退去的方向飞追去。 见他离去张孝纯只觉他带兵不多只怕一下子不能掌握全局此时尚是春夜颇有些春寒夜露他却是满头大汗。 张宪看他如此心中极是感动。张孝纯为了保东京安全苦守太原近一年誓死不降后来为了保全城中残余百姓和士兵性命城池被攻破后不得已而投降金人对他极为重视百般拉拢他却不肯效命后来勉强任伪齐的尚书左丞也是绝不会为金人出一谋划一策。自云中赶来太原后又多次派人与宋将暗中商议直至今夜里应外合打破太原城门其忠枕之心委实令人佩服。 只是此时确实也不是寒喧致意的时候张宪也知道厉害若是当真被金兵建制分明指挥如意与宋军巷战太原纵能得只怕也是废墟一片。 当下连连令让自己亲兵的亲兵急忙赶回大营急传召全军整队前来必要在天亮之前三军将士一起入城穷追猛打不使敌人从容应战。 第九十四章 兴亡百姓苦 十余名骑兵接着张宪将令立刻急望着大营飞奔而去过不多时宋营里嘈杂声响成一片火把星星点点燃烧起来将远方的天际染的通红一片。 张宪吃了一惊他仅能迅调集自己麾下余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不是他的将令能达成的效果。 只不过小半个时辰过去远端的火把亮光己经透逦而来在暗夜中看去好像一条火龙向着太原城门呼啸而来。 在队列最前的却是一队轻骑。因为是攻城做战加上原本配备的骑兵不多姚端带领的三千多人还是枢府担心会有余兵自河北来援太原时刻准备以骑兵迎敌才加以配给而此时的骑兵己经多半被姚瑞带到城内还有人能带着骑兵前来则必定是郭浩本人的骑兵卫队。 张宪深吸一口气手持长刀迎上前去却听不远处对面有人问道:“是张宪张将军还是姚瑞姚将军在此?” “是郭总管?末将张宪。” “哦。” 对面淡淡一答己经策马过来。 张宪迎步向前躬身一礼到比平时他向着郭浩行礼要恭谨几分。对方毕竟是西军老将皇帝任用的总管身份且先不提光是军中资历就比他强过百倍此次不听将令擅自夜袭城他郭浩若是与他翻脸成仇可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见张宪份外恭谨郭浩也是例外。只是他心中却有怒气当即也不下马。只在马上还了一礼然后道:“姚将军何在是否追赶敌军残余?” “不错。张知府言说太原城内街道曲折极易巷战是以姚将军不能等候大军齐集先带人追杀过去了。” “我亦知道此事要紧所以一听到城下动静。便立到集结人马正要赶来。却遇着你的传令。” 郭浩说到这里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只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地张宪。却又按了下去。 他长叹口气向着张宪道:“你与姚端不听号令先斩后奏太过孟浪虽然成功我亦要上书皇帝陛下与枢府穷治尔等之罪。大文大做事当先言明告之张将军知道。” 如此说法到在张宪意料之中当即一笑答道:“这个是总管的责任也是末将等错在先。不管如何落末将皆无话说。” 郭浩冲他点一点头也不再说只回头点将派兵身后的兵马川流不息。沿着打开的城门蜂拥而入火把亮处盔甲耀眼枪矛如林这一股强兵入城。敌人又正被姚端穷追猛打显然是无法再组织成规模的巷战了。 张宪此时无事也无心再与自己麾下将领争功他此次亲领一千壮士将太原城门夺下这功劳己经是顶尖不必再去与别人急夺。只闪在一边冷眼看着郭浩安排夜色火烛之下郭浩只穿了一件便袍不曾穿戴盔甲原本系在腰间的佩剑也只是抓在手里而脚间双履只是在帐内歇息时的便履一身装束极是狼狈显然是听到动静立刻布置军务不及穿戴所故。 张宪看他如此模样原是要笑只是又见火光下郭浩须眉黑中带白平素盔甲鲜明还不显眼这个时候一看虽然年不及五十己经颇现老态。 他心中一动更觉撕傀。做此事前只想着一定要成功又想到郭浩年老谨慎未必肯同意这才悍然不请命便动手此时郭浩应对后手有条不紊而且不以这二人得罪为念一心只以军务为重想到自己一向小视对方不觉有些汗颜。 郭浩却并不理会张宪只从容指挥一直待过万大军自城门而入尾陡姚瑞所部而去然后其余各部分别去占领太原其余三道城门待一切布置妥当这才吁一口气脸上颜色也回转过来。 看着木楞楞站在自己身前地张宪不禁笑道:“年轻后生果然了得这样一来我军又得太原又少损物力军力最好不过。” 他神经轻松一瞬间竟是神采飞扬又道:“郭某并不嫉贤妒能两位将军的功劳自然也会如实上禀陛下自有处断。至于我也会让贤退避不再任这总管之职了。” 张宪吃了一惊忙道:“总管何必如此这一番交战其实是我们行险以总管堂堂正正战法也自然能成功何必自责呢。” “不是这个道理你二人年经轻轻见地深行的又狠又准只要在稳字上下一些功夫天下良将又岂能有过你二人者?” “末将当真当不起!”张宪并不能赞同他关于“稳”地分折在他的性格里稳宇绝对占不到一分一毫的位置虽然感动对方的态度却办不敢苟同。识且论起天下良将在张宪心中又有谁能与岳飞相比。 当下连连摆手表示逊谢绝不敢当对方如此夸赞。 郭浩此时心情到当真愉快临时受命接了这任命来到太原其实并不愿意。以绝对兵力物力优势又有张宪姚端这样的后起大将攻下太原不足夸耀武功折损多了或旷日持久皆要受人非议现下虽然麾下两个大将无礼到底为他解了一块心病想想还是合算的紧。 正又要勉励张宪几句却见在他身边站着一位紫袍文官正负手看着城内火光不觉问道:“这位大人是惟却是面生的很?” 张宪忙答道:“这位是河东路宣抚使兼知不原的张大人。” “哦?” 郭浩眼前一亮竟是跳下马来大步向前向着张孝纯拱手笑道:“爱君硬骨胜钢铁历尽风霜锷未残每读使君这两句诗郭某便生佩服亲近之意一向不曾见过张大人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张孝纯微微一笑神情却是有些黯然也拱手见礼然后答道:“我岂敢当如此赞誉身为国家重臣守土有责太原失陷便是我的责任不能死节而投降故人更是大节有亏今日郭将军以此诗来夸赞当真令我惭愧万分。” 郭浩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神精自若地三品高官心中竟是如此自责。他心中大是感动大步向前深深一揖然后方道:“我是武人不会说话只有一句话告诉张大人我辈西军将士都以无力救下太原而自责而绝无半句责备张大人的话若有郭某以人头相谢。” “这教我如何敢当。” 张孝纯心中极是感动他是文臣进士出身诗文制艺词赋都是一流格调讲话自然也绝无问题偏生此时此刻喉头竟是栧住不知道以何言辞对答的好。 看到这个坚刚不可夺志的硬汉眼角沁出泪花郭浩与张宪等人不由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众人一时默然一直到张俊侯与吕用中等人赶来又不停才军校来禀报城内战事这才将适才尴尬的气氛遮掩过去。 此时已经时近五更即将天亮而天气也越上了寒患春夜料峭天将破晓之际也是一天最冷和人最疲惫也时候城门处的将帅们却都是精神十足城内震天的喊杀声不停传来一缕银白也自远方地天际缓缓升起启明星开始黯淡无光新的一天的朝阳即将升起。 因着天气寒意袭人张宪下令亲兵们找来一些柴火就地点燃硕大的柴堆轰然烧起先是火星冒起然后火辞舔向半空给冻的抖的人们带来暖意。 于是连同郭浩张俊在内各人都下意识的往着火堆前站立让火苗离自己稍近一些。 看着城内各处的火光张宪不觉笑道:“城内也在烤火只是情形同而心思不同了。” 他这笑话却无人理会半响过后张孝纯方幽幽答道:“原说是尽快拿下使得城池保全现下看来不论怎样都得大加功夫整复才行了。” 这话军将无法接上吕用中却笑道:“此事枢府和计相都有过商议也禀明过陛下太原地势险要此番辛菩拿回绝计不可再失守。是以不论城内城外都会花费大力气整治重修。国家财赋无站怎样紧张整军备战却是重中之重请张大人放心。” 其实张孝纯此时已与太原没有关系却因为此城与他关系已经是血肉相连无法分割因此十分关切而别人也晓得他的心思多方加以照顾。 却听吕用中又向张孝纯问道:“城中尚有多少百姓此次攻伐太原已经数月百姓也必定受了大苦楚了。” 提起此事张孝纯更是神情黯然凝神皱眉想了半响方答道:“当年太原失陷城中只有几千人后来重建迁入也不过两万来人半年被围城中断粮老弱妇孺病饿而死的极多青壮也相助守城金兵鞭打督促极尽苦楚折磨死的也不少。依我前几日暗中核查城中只才不到一半的人存活下来。” 待他说完吕月中也是悠然长叹“唉太原百姓实在是太苦我一定要奏明陛下对太原多加恩恤才是。” 说到此时各人只听得城内喊杀声越微小天色明亮之后终于寂寂无声。 张宪满脸兴奋之色笑道:“姚大郎已平定城中矣了。” 第九十五章 入城 天色终于大亮苦等了一夜的人们开始接受太阳光线的照射觉得身上暖和起来。随着时间过去姚端开始让部署往城外报信一个个重要据点已经被宋军拿下而伤患们能自己走动的就三三两两自己搀扶着往城外走来回到军营中接受治疗。 等待了正午时分昨夜的春寒已经无影无踪热烘烘的太阳光照在人身上全身甲胃的将领们开始觉得身上燥热后背心沁出一滴滴的汗珠来。 城内喊杀声早就停止报捷的军士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却总是无法完全肃清残敌各人正等的焦躁却见一个红袍束甲的骑士飞奔而来看到郭浩便滚身下马双手抱拳禀道:“奉姚将军命禀报郭总管并诸位将军城中敌军已经全数肃清敌将完颜酒斤授汉军数百人皆降。” “好!” 郭浩面露喜色问那军官道:“金兵降者多少姚将军现在何处?” “这个末将不知姚将军现下就在城中原知府衙门内升帐处断军务因害怕城内有反复请郭总管并各将军进城相见。” 郭浩见他不知端底也不再问只向着其余诸人笑道:“如此这般咱们就进城内去寻他。” 众人也早就等的心焦姚端此时来请想必城内已经大定当下一一应诺了郭浩一马当先在前过百亲兵四散护卫其余张宪在后吕用中等人紧随众人随着那报信军官一起往城内而去。 太原城在四年前遭受过一次大劫难城内被一火而焚金兵占据太原之后心知此地要紧民伕重新修建只是金国财政困难用来养兵尚且不足供奉上层贵族也耗费甚多哪里有多少钱用在太原城内一众宋将率兵入城其中有不少人还曾经在靖康二年之前到得此地此时进程一看街道破败房屋简陋。除了昨夜攻城时烟熏火燎之外其实破坏并不很大然而已经是光景凄惨令人见而心酸。 三三两两的百姓也知道城内战火已停开始伫立路边看到郭浩等人鲜衣怒马狂飙而来便一个个躬身行礼。 张宪看着诸多百姓只见他们衣衫破烂神情憔悴想到昨夜张孝纯的话心中一酸。招手叫过自己的亲兵吩咐道:“你先回营命军需官多做些馒头。要个大陷足然后熬些米粥到城内各处施舍。” “好勒!” 他的亲兵贫苦人出身早就见不得眼前情形立刻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往城外军营飞奔而去。 张孝纯骑马正在张宪身旁听的真切不由得将双掌一合只道:“将军爱民如子有此一善念天必佑之。” “大人也信神佛?”张宪摇头一笑答道:“我们这样做武将的天天刀头舔血干的是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营生最好是马上成名马上死好过老死病榻!” 见张孝纯愕然张宪哈哈大笑又道:“大丈夫岂能老死于床耶?” 他们俩说的热闹旁人虽然多是武将却只觉张宪的话题是不祥只含笑摇头并不愿接他的话。唯有郭浩回过头来向着张宪笑道:“老死于床却正是吾所愿也。” 这时候太原城就在各人脚下一颗硬头钉子除掉各人都是心情轻松愉快说说笑笑再无芥蒂。 不一时到得城内的府衙河东情形与别处不同太原是府治格局较大而河东路宣抚使亦与知府同衙这府衙规模庞大除了正门好像被火烧过黑了一块之外其余各处皆是完好无损郭浩引领众人到得衙前尸体血迹好似刚被打扫干净青砖地面上水迹犹存一缕缕血腥气仍然清晰可闻。 姚端甲胃已除正大马金刀坐在仪门前让亲兵包扎伤口眼见总管来到便让人将布头草草扎起然后也不穿衣大步到得门外行礼道:“末将见过郭总管昨夜不曾请示草率行事皆是姚某一人主张总管要是怪罪末将全领了便是。” 他仗打的极为顺手待一切收拾停当心思又比张宪细密知道此事可大可小而郭浩最要的不过是一个面子于是一见总管的面便折节请罪并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这话不必再说两位将军先犯大错后立大功如何处置是陛下与枢府的事我只据实禀报便是。” 郭浩此时心情大好也不想与姚端折辨当即摆手微笑揭过此话。 只是见姚端上身斜扎白布一股药味汗味臭味扑鼻而来不禁问道:“你身为统兵大将还是不改当年毛燥脾气么?怎么竟致受伤?” 姚端也不在意先又向张俊拱手致意又向张孝纯等人点头一笑然后一面披衣一面答道:“昨夜金狗如疯了一般见我骑兵冲杀上前竟是不闪不避回身力战。骑兵在街道施展不开这太原街道偏生如鬼迷了一般地混乱我眼看要成缠斗之局一急之下便抢先上去劈死几个后兄弟们士气上来一起大砍大杀这可痛快的紧。你们来之前我已经下令清扫街道收取死尸不然满地血水人头的也太过难看。” 郭浩待他说完虽然仍是不满却也教训不出。他自己身为统兵上将也经常带着几百人狂冲敌阵有时候军队打的就是一股气势主将都赤膊上阵大兵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摇头一笑只道:“便打下太原迟些也好过你以身涉险。” 见姚端浑不当回事一副春风过耳模样他也并不在意只又道: “完颜九斤也是大将现下身死级自然要呈送长安尸身埋了也罢。其余战死金兵一掘大坑悉数葬之现在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万不可闹出瘟疫来。至于我王师战死者记录好姓名军中自有备好的棺木就地安葬了罢将来家属要迁葬再做别论。” 他这都是战胜后的急务要务各人都是敬服当下凛然称是自有将领奉命前去办理。 郭浩又沉吟着道:“城内百姓不足万人抚恤起来不难先由军营拨粮赈济衣服医药都可以从军中拨给先把人心定下来至于下一步如何自有政事堂来料理咱们不必理会了。” 张宪上前一步笑道:“适才末将已经命人去办理此事。” “好。” 郭浩用满意的眼神看一眼张宪又转头问姚端道:“城中怕还有七八千人的金兵其余各门来报斩千余俘获两千余人你这里是主战场收获如何翔实报来我也好向陛下和两府汇报。” “斩五千。” “啊?” 郭浩先是意外然后略一点头只道:“率兽食人的生番野人杀便杀了罢。巷战危险也不必收容俘虏。” 他身后地几名大将听得此言却是跃跃欲试奉圣前军统制高丰昨夜到地略早俘虏多半在他手中当下上前请示道:“总管不如将俘虏一并处置哪有将他们留着消耗咱们军粮的道理。” 张孝纯这几年被金人囚禁俘虏心里明白对方并不完全是不开化的野人其实政军经制已经在向宋朝靠拢只是两国交兵极为惨烈落在金兵手里地宋军若不投降自然也是被杀。而宋兵也没有使用金兵为军的前例俘虏自然是尽数杀了。他有心说话却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只是暗中叹一口气隐忍不言。 吕用中却没有他这么多的故忌毕竟是文人进士出身一想到几千人捆小鸡似的捆在那边这里还磨刀去杀心里猛然一紧额头汗下当即断然阻止道:“杀俘不祥且不说现下韩枢密正奉命前去出使我军攻打太原是既定之势金人也没有话说若是尽数杀俘传到上京那里韩枢密如何迎回上皇?” 他这话说的书生意气十足各人都是哑然。宋金两国打的是实力是手中拳头谁更硬便有道理这里打的金人越痛则前方使臣腰杆越硬。吕用中话一出口连张俊也面露鄙夷之色各人心中都只道:“这人可真草包。” 若是他不说此话也还罢了此语一出郭浩却是一笑只道:“两国谈和是政治我们军人不管既然俘虏留着碍事不如一刀杀却。两国交战例来如此有什么好说的。况且这里都是寻常士卒又没有完颜部落的亲贵杀了又如何。女真人很少杀一个少一个哈哈。” 主将如此一说各人都是附合大笑一时间派了亲兵传将令去杀所有被俘的金兵。 此事处理完毕自又有人分头去安葬宋军士兵又挖了大坑将金兵尸一并埋却然后安抚百姓扑灭城中余火打扫街道重修被毁坏地城墙。而郭浩本人则立刻叫来自己的参议他边想边说由着文官参议将战事经过情形写的清楚明白然后立刻快马赶赴长安报捷。 第九十六章 岳家军 太原战场尘埃落定韩世忠于海州大破伪齐杜充所部斩数千俘敌三万余杜充仅以身免狼狈窜逃韩世忠趁机收复楚州、海州、徐州在建炎三年丢失的天长军失地已经全数收回兵锋指处直指原京东东路危胁着整个伪齐的统治中心。 建康六年春四月湖荆襄潭诸州讨招使岳飞采取十面合围步步进剿之策在得到平章军国事李纲大力支持下使得原本要用五年之力才能解决的洞庭湖杨么之患两年不到的时间便获全功。 这个消息与太原战胜的军报一前一后相隔不久都送到长安赵桓览岳飞奏书但见书云:“诛逆杨么招黄佐、周伦投降贼众凡二十余万湖湘悉平获贼舟船千余自此荆湖无忧矣。” 杨么是个颇具帅才的人起事之余挟众数十万以抗金为名接钟相威望在境内实行乡社兵农兼顾6耕水战沿洞庭湖而割据荆湖数十县落入其手又背倚大湖皆善水战起事之初宋军无有水师而杨么所部机动灵活6战则入湖水攻则登岸使得绝对优势的宋兵无计可施几无下手之法。若不是赵桓深知荆湖要紧而杨么治下又因战事连绵又紧接着爆了几次天灾接连有大片地域病饿死人使得兵无战心而麾下大将都接连投降想这么轻松剿灭绝无可能。 在灭除杨么割据后荆襄这个四战之地终于能腾出手来直接危胁唐、邓诸州进可取洛阳开封退则沿江固守而无后顾之忧虽然打的是内战剿灭的是起义的汉人农民其战略意义。后人有评价曰并不在朱仙镇大捷之下其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赵桓深知此理朝中知兵者也知其中关系利害岳飞奏疏一至朝野欢腾之余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奖励有功将士而是其后的善后事宜。 先令岳飞遣散义军残余两万七千余户尽在就地安置。给田亩种子耕牛免三年赋税政事堂派遣官吏就地安抚务使诸州在短期内恢复元气。 精选精壮武士先充实诸州驻屯禁军然后编制厢军老弱而仍愿从役者编入驿站邮传以领国家俸禄。不使生事。 而最令人注目的。便是计相赵开上疏请保原两湖地区的乡社组织。 这乡社实是钟相明以五户为一社。互相协助耕作入社者先交一定份额的钱粮然后守望相助贫病困苦者社内诸户一并出力相助到秋收春耕时则社内各户一起出工出力守望相助使得境内田蚕兴旺物业丰富。 在钟相起兵之前两湖诸地为宋朝最富庶地地方之一。特别是粮食与丝制品的出产犹为丰富整个宋朝财赋收入养兵费用仰赖两湖甚重。 兵兴之后生产破坏两湖自保尚且不足自然也提不上国家征赋此时战事停歇不少守土官员深恶民间组织结社行为一定要厉行禁止。而赵开奏疏一上皇帝立刻允准这显然是君臣商议之后由赵开出面皇帝允准政事堂其余宰相也别无话说却教各级官员目瞪口呆不知道朝廷到底是何想法。 其实这样的乡社组织等于是后世的合作社一类只要不剥夺农民土地和资产更将农民团结一处而官府再多加扶助控制此类行社只有益而无害更加不必担心农民起事做反。赵桓在钟相起事之初便有意将乡社扬光大推广全国却苦于战事频繁无力着手这一次两湖克复正好先用乡社来恢复两湖元气等一两年后则可以利用此事再向全国推广。 及至靖康六年五月韩肖胃到达上京宋军趁着春夏之际进攻的势头也逐渐减缓。金人多在秋高马肥之际主攻宋军则守谓之“秋防”而宋军进攻则多半是在战马最瘦弱的春际到得盛夏左右无论人马均难承受酷暑便是两国息兵停战休养生息之时。 岳飞于此时接到枢府命令令他进军屯襄阳以图中原。 两湖战事结束后岳飞本部原五万部卒收编杨么残部后精选悍将强兵入伍人数已经扩允到九万有余当真是兵力强盛所有宋军各部中唯有韩世忠一部可与相比皇帝又赐他检校少保清远军节度使一职并命为襄阳行军总管算是名正言顺的指挥三个军二十多的统制副统制一百多正副将地大军。再加上诏书明言让他徐图中原更令岳飞及他麾下诸多大将心感振奋。 局势大好岳飞心中也极是兴奋。他今年也就三十出头年纪换了寻常时候不要说持节节度能成为一个副将也是难得。而此时加官检校少保持节镇抚一方麾下近十万大军兵力强盛为宋军各部之足见皇帝和枢府信任。他自己官运如此而国运也是蒸蒸日上南征北讨各部作战无不顺手靖康二年到建炎三年这几年之间的惨败和耻辱给人心里的创痛也渐渐离人远去。 一想到可以提点大军克复中原甚至将来直入北国冰天雪地白山黑水之间征讨蛮夷岳飞便是心情激荡愉悦欢快之至。 其实赵桓也正是看中了他这点此人忠忱之心绝无可疑而又能力卓同时代的诸多元帅大将中根本无人是岳飞的对手这样的大将只要适当敲打不使其胡乱干政身边再不使诸多文人参议充实其幕府粮草补给又受制于朝廷中央由此人来统领大军与金人争战则必定事半功倍。 岳飞所部原本多半驻扎在潭州四处接到诏命之后便立刻开拔起行。经过近两个月的安抚两湖局势大好春耕过后百姓衣食不缺地里又有着可以收获的种子加上乡社不废反而废置了几个州县裁撤了一大堆的州县官而且转运提刑税赋分司设立直属中央对百姓的盘剥压榨被完全制止境内战争创伤迅平复待岳飞接命时境内国泰民安已经无需再驻扎大军。 如此一来开拔起行便迅动作岳飞所部现下一共三军九万余人全数一起动身唯恐襄阳附近军营驻地安排不当况且近十万人浩浩荡荡沿途供给压力也是不小现下没有战事岳飞盘算一番便下令长子岳云率领背嵬军先期动身到得襄阳后将诸事准备妥帖大军在背嵬军全数开拔三日之后渐次拔营动身前往襄阳。 岳飞所部按朝廷编制共分三军他自己为了指挥如意又特禀明枢府格外多加军号除前、中、后三军为朝廷军号常例所有外还有背觉、踏白、游奕、左、右、选锋、胜捷、破敌、水军共十二军号。岳飞自领中军徐庆、姚政、傅选、傅庆、寇成、李道、王经等人各任统制分领一军。背嵬先行后前军并踏白、游奕随后岳飞与中军又相隔两日后这才动身望着襄阳方向攒行。 虽然他顾忌大军扰民其实自听闻岳飞所部动身后两湖附近百姓却是依依不舍不少人放下手中农活赶到道路两侧送行。 岳飞生性简朴自适不喜金银钱财不但张俊一类大将不如他便是韩世忠也远远不及在中兴四将中唯有他不贪财不好色麾下军队也被军纪约束有冻死不拆屋之严令征战之时虽然难免要动刀枪却也很少伤及百姓。而战后更是秋毫无犯不但比寻常官兵强过许多就是杨么地义军号称均贫富等富贵军纪也远远不如岳飞所部。再加上岳飞战功赫赫连克强敌军队部曲强盛在两湖之间已经由百姓交口相传将这支无敌雄师冠上后世赫赫有名地“岳家军”的美称。 岳飞所部自四月下旬动身路上尽力赶路到得襄阳时已经是靖康六年五月中旬由于先行数万人早就安排妥帖及至大军一到分别入营安顿一切井井有条并不混乱一天时间后至五六万人已经分别在襄阳城外四周安顿安毕。 岳云与徐贵等人合力迎接中军奔前跑后安顿军士吩咐人收拾中军父帅营帐又命先至各军安排饭食让刚刚赶到的诸军将士食手由清晨绝早一直忙到傍晚累地浑身酸软只觉得上阵冲杀也不及这般劳累。 眼看天色渐晚岳飞前去城中拜会李纲尚未返回岳云知道父亲的习惯只令人做了几样清淡小菜馒头吃食也是平常倒是好酒颇有几坛。 此时不是战时岳飞嗜饮好酒回来之后必定要痛饮几杯方能安歇。 父亲不回他自己也并不敢先用酒饭只是叫了几个骑兵军士拿着木杆教练枪寻了一个土坡身披重甲来回冲杀几次三番之后热的一头燥汗倒觉得适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到了掌灯时分岳云正等的焦躁营外一阵马蹄声响直到大营辕门他精神一振向着一起呆的一众亲兵们笑道:“父帅回来了随我出去迎接。” 第九十七章 争执 回来的果然是岳飞。 到得襄阳城外城内有大宋第一宣力大臣皇帝最信任的元老重臣李纲平章军国事就是军务政事皆管不比政事堂宰相专管政务军事不再兼理枢密只管军务不理民政李纲因为在朝野间的巨大声望加上资历足够投了赵桓的眼缘赐封为平章军国事满朝大臣中无人能与他比肩。文李纲武宗泽岳飞曾以宗泽为师宗泽在三呼“过河” 而死后岳飞便以宗泽遗志为念对当年与宗泽一文一武配合极好的李纲心中也极是敬佩。再加上岳飞奉命围剿杨么也是直接受命李纲公事来往颇多心中也极是敬重这个当年主战派的代表现在的第一大臣。 因为如此中午率得大军赶到一切营务安排皆让岳云等人安排岳飞只带了几个心腹大将进城前去拜见李纲。 待他与李纲商量完军务回来已经是暮色低垂。 一眼看到岳云带着几百将校恭立在营前岳飞心中欢喜脸上却沉下来向着岳云斥道:“何苦兴师动众!” 又问道:“诸军扎营情形如何你自己今日可曾操练?” 他对自己儿子管教向来严苛远远过外人岳云也不意外诸事做的那么仔细就是提防此时。 当下稳着心神不紧不慢答道:“回父帅营盘是李平章早就安排好的前军并背克游奕诸军分驻一营其余后至人马都在这附近分立营盘连绵十余里路人家很少粮营就在中间儿待士卒入营之后便安排值班的军官先带着人马操练。然后生火做饭这会子只怕军士们都差不多进帐歇息了。儿子自己在傍晚时练习马术骑射绝不敢稍有懈怠。” “唔。“岳飞轻轻点头虽然心里极是满意却也不肯夸上儿子半句。 古人有训子抱孙一说岳飞如此对待儿子旁人也不以为怪便是岳云自己。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当下上前小心翼翼扶了父亲下马岳飞看他几眼终于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着他道:“你也快十六的人前几年我一直压着你的战功不这事不晓得怎么让陛下知道今日见了李平章只说陛下直接诏书给枢府晋封你为副统制这样一来。背嵬军也可扩大至万人。 还给你统领。” 岳云乍听此信心中不由狂喜只是父亲多年威压下来。并不敢欢呼出声只是面不改色答道:“这是朝廷错爱儿子一点微功皆仰仗父亲和诸多袍泽兄弟并不敢居功自傲。” 他父子俩边说边行早有亲兵点着了灯笼把岳飞向着大帐中引领。诸多亲信大将紧随在后听得岳云对答心中也不禁暗自称赞艳羡岳飞有子如此。委实令人眼红。 岳飞心里也极是满意不觉看了岳云两眼口气却是严厉起来只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还在家读书习武一心想报效朝廷却是无路可寻。你现今在我身边效力我地位越高则你得益之处实在是比旁人多。所以我有意压你倒不是矫情。而是官宦子弟不管长辈如何压制做事势必是要比常人更加容易些。所以小子你要牢记不可辜负圣恩也不可令我失望否则亲情不比国法我必不饶你。” 他这样长篇大论的和岳云比说厉害甚至语涉权势利害勾心斗角也是因为岳云现下官至统制一级已经是朝廷高级武官所以不得不如此陈说关系。 岳云听的心服口服原本在心中不服父亲压制的一点小小不满荡然无存当即凛然答道:“是儿子受教。” 岳飞终于面露满意之色不再训斥儿子。他也不着急进帐只在辕门附近张望极目看去只见无数顶帐篷看不到边星星点点的灯火伴随着军士们地吵闹说笑形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令他分外享受于其中。 他身后诸人也同样感出深受夜色星空微风和醺无边的营帐中到处都是军营中才能感受到的那种味道身为将领者又如何感受不到。 良久之后岳飞才转身进帐在正中位置坐了。 他这大帐分为前后前面宽大轩敞足可坐下过百人议事后帐稍小是他休息睡卧之所。内帐只有一几一床别无长物而外帐也只是配备了一些椅子壁上挂着刀剑一侧有着枢府制做的沙盘其上挂有木图除此之外便是空空如也。 这样一来帐中显的极为宽阔十几个大将跟随进来各自坐了。李纲崖岸高峻虽然与岳飞谈话很晚却并没有留着用饭岳云问得清楚连忙下令让人端来几案又命伙房急烹制过不多时便已经将饭菜送将上来。 岳飞心情愉快又看到自己案前放着好酒心里更加高兴。向着诸将让了一让便先自己斟了一大碗一仰脖一饮而尽。 他酒量甚豪虽然如此牛饮脸色丝毫不变伸筷子夹了几口见菜式也很合口知道都是儿子安排心中极是欢喜。因看到岳云还站在帐角侍候他知道儿子也累的紧当下挥手道:“这里你不必侍候了自己回去好生歇息明天还要练兵!” “是儿子告退。” 岳云确实也累极只是看着岳飞神色又见他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心中委实放心不下先依命告退自己却是不走只在帐外等候一直要到席终人散才敢放心离去。 岳飞却不知道儿子如此行事只看到岳云依命离去他酒量极大又很嗜酒战事因军令严苛自己以身作则从不敢破例饮酒此时到襄阳附近驻扎一时半会无有战事加上诸事顺遂自己和儿子都加官进爵也还罢了适才看着军营连绵十余里一眼看不到头这虎贲之士近十万人都归自己统领李纲对他极为信重言明战事绝不插手而皇帝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且允他自主行事宛叶唐洛之间悉交由他攻伐如此大顺心事才是他今天真正高兴地由头。 当下举起碗来与诸将连连碰碗过不多时已经将一坛眉寿酒喝了下去。 这酒是典型的黄酒酒精度数不高却是后劲绵长不论今人古人喝的多了均是抵受不住。不仅岳飞喝的酒意上头陪着他一起痛饮的其余大将也都是熏然欲醉。 岳飞的规矩是酒席上时不谈正事各人一边痛饮一边说些闲话佐酒更觉痛快一时间酒意上来上下尊卑的界限也模糊了许多。 左军统制傅选眼见岳飞高兴他自己酒意也是上头心里原本就有话要说此时再也遏制不住醉眼惺松向着岳飞笑道:“大帅末将有话要说。” 岳飞斜眼看他挥手道:“今日是欢宴并不是军务傅老六你有话只管说了便是。” “好这样我也不客气了。” 博选站起身来大大咧咧道:“克复潭州朝廷恩赏大帅辞了。 杀了杨么朝廷又有赏赐大帅又辞了不受。我知道大帅不爱财只拿自己俸禄便是。可是我傅选不成家大口多出身又是贫家不能和那些世家郧戚比这几年跟着大帅额外的好处不敢我也不愿不过朝廷恩赏是正大光明的事大伙儿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大帅却一辞又辞虽然咱们升了官却不能财今日要请大帅给个说法。” 他说起第一句时岳飞心中已经光火忍了又忍不想破坏此时气氛终未斥责此时见傅选越无礼当下斟了一碗酒喝了问他道: “你要什么说法?” “我要赏赐!” 傅选老兵油子出身本身就是一道煮不烂的滚刀肉一般若不是能征善战悍不畏死岳飞也不能容他。此人万般都好就是生性大大咧咧有时竟不将岳飞看在眼中还有就是贪财好色多次寻着岳飞索要钱物因要维持大局岳飞都是忍了今日被他如此无礼索要只觉得心头怒气一窜一窜简直要忍受不住。 当下把酒碗一顿脸上已经带了怒色双眼盯着傅选只道:“天下板荡太上皇尚且蒙尘北国国家财赋有九成以上得用来养兵!这钱是哪来地?你我均是农人百姓出身不知道土里寻食地辛苦?神宗皇帝年间国家岁月七千余万还觉吃力现下丢了半壁江山岁入尚且不减天下百姓供养军力何其吃力。咱们为将帅的不能薄待克扣小兵自己俸禄也是极多还兀自手伸的老长成何体统!” “我不管!” 若是往日傅选心中就是不服也是退下了事今日偏生喝了几碗酒脸烧地通红被岳飞一通训斥后不但不服反而拍着胸膛大叫道:“我刀头舔血赚的赏赐原就该比百姓过的好大帅品性高洁我自然佩服不过该当我的也请大帅赏还我!” 第九十八章 大道渊深 博选如此强项无礼岳飞再也忍耐不得当即先把桌子重重一捶满桌的菜碟和酒壶都跳跃起来洒了一地皆是。傅选吓了一跳只是脑子尚且不清不楚当下喃喃道:“怎么大帅不肯给钱还要落我?” “落你又如何!” 岳飞大步起身到得傅选身前一手将傅选领口擒住一手猛然一挥已经重重击在傅选脸上。 他现下虽然是统兵大帅并不亲自上阵动手然而十余岁就习武打熬力气从军时以勇名冠于三军号称万人敌当世之时能在个人武力上与岳飞相较量的也是不多况且酒后挥拳对方又全无防备当下一拳就把博选打的满脸是血两眼翻白。 “大帅不可如此!” 其余陪酒的诸将不曾想岳飞冲动至此一个个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解劝。 岳飞只是不理将手一举又要再打口中尚且怒道:“国家如此傅某人只是贪财好色要你这样的将军又有何用?况且如此狂悖无礼!” 众人尚不及阻止眼看那一拳又要落在傅选脸上帐外岳云听得动静不对连忙冲入帐内正好伸臂挡住岳飞胳膊然后将岳飞死死抱住劝道:“父亲有酒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料理。” 一边苦劝一边猛使眼色让旁人将傅选拖拽出去傅选满头满脸的血嘴上尚且不服只道:“要么便打死我要么大帅就得给我赏赐!” 岳飞气的跳脚只是他酒后的人虽然力气还大到底敌不过岳云年富力强且又头脑清醒被儿子死死抱住不能挣脱又渐渐酒意上来终于被劝回内帐。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傅选虽然贪财好色其实也是赫赫有名的猛将结果与主帅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此事却是闹出极大风波。当今宋军已经不如往日皇帝与枢府为了不使节帅权力过大将军制整顿的条理分明每军中都有军法官监军使还有参谋军事、筹画文书。机宜文书等辅佐军官当日事情闹的过大岳飞也不能完全遮掩此事只得循例上报等候枢府处置。 因着此事要紧李纲先将二人召见加以训斥然后等候皇帝亲自裁决。 及至十余日后皇帝亲自处断此事的诏喻到得襄阳博选调离岳飞所部。前往韩世忠部效力。至于其该得赏赐则一文不少颁赐给他。 岳飞拳殴统制一级的大将处分也自不轻。除检校少保罚俸三月并令不得再于军中饮酒。除此之外赵桓别有密书岳飞亲启看了除了勉励规劝之语外皇帝却是令他读道德经一百遍然后将心得再报与长安皇帝知晓。 拳殴一事岳飞也自后悔失傅选一员大将被降职罚俸只是小事。 自毁形象军心不稳才是大事只是尽自后悔面情上却绝不肯向那傅选低头。 这一日依着皇命将那道德经从头到尾再看一次却总是不得要领岳飞心中烦闷取了自己铁枪就在帐前舞将起来。 他这铁枪还是业师周同处学得又自己改良了当时流行的杨家与呼家地枪法。其重达四十余斤招式都是以实用为主以破敌为念所以舞蹈起来并不如那些招式连绵的枪法好看然而看在行家眼里招招式式都是千锤百炼每一出枪势大力沉稳准精狠比那些花架子更显功力。 大帐四周原就聚集不少军士将佐眼见大帅舞枪一个个围拢过来观看看到精妙处自然是心生敬意只是军营之中不比寻常地方岳飞亦不是江湖卖解各人看的只觉喉咙痒痒恨不能随之喝采叫好。 正热闹间把守辕门的中军官匆忙赶来见岳飞正在舞枪脸上一楞仍是拱手道:“大帅新任参谋军事李若虚求见。” 岳飞正舞到兴起只嗯了一声仍然是枪身一晃浑铁打造的枪身被他大力一抖仍然晃出三个枪花周围军士都是他近随亲兵也不避讳各人终忍耐不住齐声叫好。 岳飞满头大汗经此一搅胸中闷气块垒稍稍消解将长枪交给亲兵收起又向围观诸多军士板脸训道:“你们不去操练却来看我?” 众人知道他的脾气乱纷纷立刻作鸟兽散。 岳飞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抹一把脸也不及换衣便命人请李若虚来见。 他军中原有不少机宜文字的文官自从改革军制诸文官要么出军改任他职要么直接转入军中所谓地参谋军事便是以通晓军事又兼理文墨的文官担任只是直接受命于枢府至军中筹画参谋并不象以前由将帅延请而私相任用以杜绝文官与武将勾结的情弊。 李若虚原本是张俊的宣抚司任参议富平战后便已经在枢府为计议官现下宋军各部中又以岳飞所部的实力最为雄强枢府将他派来做参谋军官一是对岳飞的重视二来也是此人不论是文才武略都有过人之处才能得此重任。 他人早已经在辕门之内看到岳飞舞枪一时也不便上前待中军官禀报了岳飞收式回帐后这才到得帐边等候。一听得里面传见自己又将身上袍服整理一番略等片刻便抬步入内。 因见岳飞也没换装只是一身青布短衫打扮大马金刀坐在座前李若虚连忙上前躬身一礼笑道:“见过大帅。” “哦李大人一路辛苦。” 岳飞起身还了半礼又让李若虚坐再让亲兵奉茶等李若虚捧茶坐定后岳飞见对方仍然着文官袍服不觉道:“大人既然已经到我麾下任参谋军事还是换了武将的衣服为好。” 他这样说话已经等若上宪吩咐命令李若虚也不敢怠慢连忙又起身一礼面露肃容只答了一个:“是。”便无别话。 岳飞见他恭谨有礼心里到过意不去。知道对方也是朝廷信重的大员当下便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在我这里不必闹这些虚文战场厮杀汉子天天闹起礼节来也做不得别的事了。” 李若虚先又答了一声:“是谨遵大帅吩咐。”却又笑道:“该行的礼还要行上下尊卑纲常名教为圣人所定。只要名教礼数不乱则天下事可为。” 这些话原本也是儒臣地老生常谈岳飞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突然想起自己正受训斥起因也是不分上下尊卑以节帅地身份和下属将军对打太失体统。他很疑心对方在讽刺自己立刻脸红过耳只是因对方身份一时竟不好作。 李若虚见他如此。也知道自己的话对方听的明白。他其实是奉命行事心里却也不慌只又慢悠悠道:“下官临行之际。曾蒙陛下召见让下官到军中与大帅详谈。” 岳飞近日心中着实郁闷也是有些不能理会皇帝意思地原故听得李若虚如此一说当即便道:“原来如此还请大人赐教。” “不敢当。” 李若虚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只侃侃而言道:“陛下说太刚易折。岳飞一心求克复中原以国家恢复为念。这原是好的。不过太过操切反而会事倍功半。天下事原本不是那么简单傅选的事也算给他一个小小教训能在此事上体悟出来此人便足以让朕放心。” 见岳飞沉思不语李若虚又道:“孔圣见老子老子张嘴让他看牙齿坚硬。然而已经掉光而舌头柔软却依然如故。大帅就是太过强直而且容易以已度人以国家为念不避利害这原是好的不过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掉过来说人所欲者而已不欲也不必强迫别人依从自己。比如大帅好酒而可令全军皆痛饮么?而陛下若不好饮又能令天下人皆禁酒么?这都是陛下原话还请大帅细思。” 说罢起身长揖笑道:“若虚无礼还请大帅不要责怪。” 岳飞听的征一时半会哪能全然领会当下只下意识答道:“哪里足下金玉良言飞得益甚多。” “不敢。”李若虚知道他性格刚硬强直也不能说的过多当下连连逊射表示绝不敢当。 其实岳飞精忠报国于军事上也是惊才艳艳只是性格确实太过刚毅其麾下正人虽多也多有求名求利者前有傅选贪财公然向主帅索要钱财后有王贵一心怨气卖主求荣岳家军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团结一致。而岳飞公然反抗赵构旨意称病不出上言建储招致不少杀身之祸也是其性格中不知退让的一面所致。 他为人甚是聪明不然也不能成为流芳万世的军事统帅赵构对他多次训斥却不肯多加点醒而他官位越做越大身边人当他如神一般敬着也绝不会有人敢与他平等讨论是以一直到风波亭惨死始终不改其初衷。赵桓与赵构不同处便是一限其权二来惩处之余也以善言道理来解说点醒于他。 岳飞终非常人可比又稍楞征片刻便已经知道自己刚刚“金玉良言”一说确是并没有夸大而以小见大自己很多事地处理现下回想起来也并非那么地道。他为人豪爽直率当即起身向着李若虚一拱手道:“足下厚爱之情岳飞铭记在心在我营中绝不会亏待足下。” “大帅过奖下官至此是陛下特诏前来辅助大帅直取唐邓宛洛!” 岳飞大喜笑道:“好此言当浮一大白!” 见李若虚神情古怪便又笑道:“三碗中矣过犹不及我是再也不会喝醉的了。” 第九十九章 军事会议 李若虚奉命来到岳飞又与他相见甚欢当即吩咐摆宴将军中副统制以上二十余人尽数请来就在帐内摆酒相迎。 因着昨日的事再加上这种饮宴其实并不在酒上各人都知道李若虚身份不比寻常参谋军官派他前来也足见皇帝和枢府对岳飞所部的重视当下都不敢放肆虽然人人向李若虚敬酒却都是虚应故事不但不敢让李若虚当真饮酒自己也只略一沾唇便罢。 傅选奉命调走因为要交接军队盘查帐目收整行李一时不得便行今日大帅宴请军中所有军官也派人相请他原说不来岳飞拼命催请后来竟是岳云奉命亲至没口价的陪好话又将李若虚抬了出来傅选虽然鲁莽为人却是一点不蠢知道李若虚极受皇帝重视只在虞允文等人之下自己若是负气不去得罪岳飞倒也罢了李若虚却不是好相与武将当面挥拳事后喝碗酒没事人一样而文官若记了仇一辈子不得安生。 当下叹一口气随着岳云一起到得大帐之外原想着里面喧嚣嘈杂谁知道到得帐外竟如升帐点将一般丝毫声息不闻他知道自己此来不虚当即在外报了职名请见。 “傅选来了进来。“里头岳飞听得傅选来到眼前一亮连忙叫进。待傅选入内岳飞便笑道:“你来迟了今天有贵客到你偏生这么难请往常叫你喝酒准是第一个到。“他如此模样傅选倒吃了一惊。虽然前日挨揍的是他不过岳飞是统兵大帅麾下**万将士朝廷倚重的方面大员。战功只有越来越大官职也会越来越高将来封国公郡王也是十拿九稳的事他一个小小统制能力才干天赋武艺都不如岳飞这一生也不存着报仇的想头至于岳飞向他赔罪则也是想也不曾想过。谁知道今日请他来赴宴也还罢了。以岳飞的性格只有人家向他认罪哪有他陪情的道理此时一见岳飞如何模样却显然是向自己卖好赔情却教他如堕云中梦里。 见傅选呆岳飞微微一笑竟是亲自下座将他带到席前命人斟上酒来递与傅选端了两人将碗一碰。岳飞笑道:“我虽然是节度大帅。其实一直拿诸位当兄弟一般。这里有王贵、徐庆、姚政都是当年汤阴时随我起兵。一共征战还有李道、王先、董成这都是朝廷下令归附这才跟随我的。还有你傅选、寇成先前是敌手然后为着国家大义归附到我帐下我向来一视同仁只愿与诸君和衷共济绝没有门户之见或自高自大的道理。唯愿将来举兵北伐迎还上皇。吾生平之愿足矣。” 他说到这里话虽没有说明各人都听出是向那傅选赔不是傅选也已经回过神来只是很难相信象岳飞这样刚毅果决地人竟会向自己低头。 故而虽然岳飞不曾明言他已经泪流满面当下将头一仰一碗酒已经尽数落肚。抹一抹湿漉漉的嘴唇下巴傅选向岳飞道:“大帅不必再说傅选鲁莽在先大帅教训的没错。既然大帅看的起我傅选还请大帅上书朝廷傅选愿留在军中效力鞍前马后绝不皱眉也绝不再做贪财的丢脸事请大帅放心。” “好两位将军此举值得浮一大白。”李若虚在一旁看的真切急忙举杯向众人邀饮此时不但是他各人均是一起将酒饮尽。 岳飞心中也甚是感慨与傅选将酒干了拍拍对方肩头笑道: “该得就要你又没错。这事情原是我的错怎么能说是你贪财。” 见傅选还要再说岳飞伸手止住自己回到座中已是换过脸色向着众人正色道:“李参议奉命前来便是要代枢府部署今年战事。现下已交五月过两月就是秋防以往一到秋季咱们都是据城而守不敢出战。今陛下与枢府计议金兵一败再败折损了不少精锐况且太原云中已复朝廷又册封了不少太行山义士同知枢密王彦大人任宣抚使专责此事这样一来敌人又得防备西军出潼关太行又需防备两准韩世忠与杨存中两部左支右拙我这里他们总以为刚刚讨平扬么元气未复况且襄阳对面便是中原腹心之地平原四战之所料想我们不会大军直出与他们正面相战。” 他顿了一顿见各人都面露沉思之色满意一笑又道:“越是这样越可以大打狠打。枢府早就派员来考察我岳飞所部有背嵬、游奕、踏白三个军号的骑兵建制战马虽然不过两千匹不过骑兵训练之强却是诸军之冠。便是连百战西军论起骑兵训练来也是咱们地麾下骑士最为精锐。” 他这话为了提将士的士气有些夸大失实却也相差不多。岳飞生平最重骑兵早年人马两三万人时便已建骑兵军号战马几百便以士卒轮换学习骑射每个骑士领取的粮饷都在步卒之上岳飞每日精心教练骑射之法他自己武艺精骑有“勇冠军”之称诸军骑士早年有不少是他精心教导而成然后充任下级军官再去训练新军自岳云渐渐长大骑兵中最精锐的背嵬军交给他率领更是平日练习从不稍停。岳家军训练之法以重铠着装弓箭在身而手持骑枪全副武将骑马练习冲坡、跳壕沟、挑草人马上射箭等术以注实战和勇气的训练为主而不象其余宋军那样重阵图这是主将岳飞本人的见解也是最好的骑兵训练办法。当世之时除了西军中有名的马将姚端和其麾下精锐别部骑兵再也不是岳飞所部的对手。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岳飞虽然稍稍夸大部下众将却也心知肚明岳家军骑兵之强确实是宋军中的佼佼者当下一个个交头结耳都是面露得意之色。 却听岳飞又笑道:“前者金兵偷袭长安损兵折将也还罢了白丢了三万多匹战马这可难得之至。我大宋自立国以来战马就极其难得当今天下王师整编已毕禁军十六个军近五十万人厢军二十余万其中战马不到五万之数又大半得自金兵完颜宗弼好大手笔。” 说到这里岳飞忍不住哈哈大笑诸将想到金人损兵之余又送战马亦是经不住相随大笑。 岳飞与诸将一起笑了一回虽然敛住笑容脸上却是喜气洋洋不可遏制众将都知道他必定有大欢喜之事便一个个凝神侧耳等他再说。 岳飞却不说话只目视李若虚李若虚知他用意摇头一笑朗声道:“王师整编已毕这是大好消息。先由参知政事秦栓署理此事由西军开始裁汰老弱不堪用者以精强者留禁军再统一番号以数字为记方便省事。西军禁军除陛下地上三军奉圣、捧日两军外尚有御前第一到第六为号地六个军荆湖这里是咱们的三个军平江杨存中一个韩世忠两军准西的折彦质一个除了郭浩郭大帅曾奉命领两军为都总管外就以岳大帅以检校少保节度使地名义加荆湖襄阳行军都总管衔领御前三军诸军事这样的信重举朝大将中仅岳大帅一人耳。” 见岳飞并帐中诸将都面露得色李若虚脸上神情不变其实心里暗暗苦笑。与西军诸将不同赵桓刚从五国逃回就是西军中的吴玠迎回然后奉安长安西军将士一直忠忱之心不变。而岳飞与韩世忠诸将一则根基不在西军二则显达是由赵构拔擢对他们这样的将领如此放任重用长安并西军内佩服者有之不服者有之不过皇帝一意施行岳飞与韩世忠又确实是以战功腾达诸人也无法可想也只得罢了。他顿了一顿方又道:“荆襄驻军已经是诸军中最强今次陛下与枢府计议自潼关诸军要庇护长安不可轻出而敌人的注意也在潼关、太原岳飞所部当出奇不意直出宛洛一拳打在敌人咽喉。这样一来需得军马处极多枢府承命调度除保留少量军马留于西军外以战马两万匹与岳飞部使得其麾下骑兵诸军名实相符做战之时更添战力。” 他这话又有自己的其实又有皇帝与诸位枢密的计议各人肃容听了俱都起身答道:“是末将等谢过陛下与诸位相公信重厚爱。” “光谢不成。”李若虚摆手一笑已经显露出不同于他此刻身份的深沉老练。待各人坐定他又道:“下官先来军马自关中而越汉中直到襄阳大约十来天后也就到了。诸位将军先督促麾下好生操练等军马到了诸军还得熟习再加上军械粮草筹备总得过上一个半月到两月之间那时候正是秋高马肥的时候金人必定要相时而动据枢府诸多大人的测算总归他们还是要如同靖康二年那般把兵力用在太原得太原才能重新危胁关中保护京畿各处此战略形胜之地他们攒足了力气非得重夺太原不可。所以今年大战始于太原只怕也要终于太原。而咱们待时而动直插宛洛甚至夺回东京也未可知。 诸君且多努力。” 众将连忙又再起身一起拱手答道:“是谨遵大人吩咐愿随大帅克复中原!” 第一百章 父子 岳飞所部秣兵砺马准备在入秋后直入中原到得六月盛夏来自关中的战马也送到襄阳营中这两万匹战马都是金兵奉送对金国来说无关大局对宋军来说却是难得的宝贝。这些都是蒙古马种中的上品战马一个个高大壮硕自从被宋军得到后又以精料喂养洗涮的干干净净甚至赶往襄阳时沿途的州府都不敢怠慢抽调兽医民伕百般精心照料宁愿病热了人也不能委屈了马是以送到岳飞营中时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不但岳飞看的欢喜其营中诸多大将和骑兵部曲都是欢喜不禁岳飞军令禁严有不少大将有心想换了好马座骑却也是不敢张嘴只眼睁睁看得战马被全数分到骑兵诸军中让那些寻常骑士瓜分一空。 宋军一向缺马常常有统兵大将都骑着拉车用的矮马甚至韩世忠得到一匹好马就得巴巴的敬献给皇帝说是人臣所不敢当。岳飞所部能得这些上好战马足见皇帝与枢府之信重已经远在诸部之上。是以马匹分下去之后岳飞也不顾酷暑自己亲自束了重甲带着岳云、傅选、李道等骑兵将领每日挥汗如雨训练不止。除了惯常的骑兵实战训练外因为骑兵增多还加了分队队列大规模集团冲锋等诸多练法清晨即起用过早饭后战马也喂过溜了一圈各人穿甲拿枪腰悬弓箭上马一直练到日薄西山中间不过让马歇息人只食用些干粮喝些清水便罢这样练法却无人叫苦各人都知道朝廷花了诺大血本便是襄阳府这里平章军国事李纲隔三岔五的便来巡视各种物资补给应有尽有。为了让大军练习马术有更宽阔的场地便是李纲爱民如子也忍痛割舍了大量良田让战马随意奔驰糟蹋。 这样的练法原本就很精锐的背嵬、踏白、游奕三军将士人各有马每日骑射不止便是到得傍晚主帅下令收兵后。不少将士自己用些吃食也让战马休息一下然后便接着骑马随意小跑一阵以增强对战马的熟习。 这样一来到得八月时两个月时光过来各军将士已经人马相熟原本就是强兵此时更是骑射功夫了得便是岳飞这般严苛的主帅。也是满意不已。 只是诸般准备停当。却是一直不得朝廷动手的命令。纵观全国战局除了韩世忠与杨存中一起进兵打的京东路地伪齐人仰马翻。阵斩无数俘敌数万甚至伪官伪将也是数以千计待驻扎在河北过夏的金兵压过来韩杨二部缓缓而退到海州、徐州一线布防静待敌军伪齐一时不能再战金兵也无心进击就算打下徐州各地韩杨二部边战边退。甚至回到江南则前功尽弃。自从宗瀚、宗弼进过一次江南搜山检海无所得而不能忍受南方气候将士热病而死的不少之后金兵就再也没有过江打算。 至于太原方面太行义士在王彦、石子明等领的率领下越活跃甚至有几次到得真定城下。使得各地驻防的金兵疲于奔命。这种骚扰战法令金国上下极为头疼而要重新围困太原也势必要肃清河北义军金兵的精骑在大山险隘处完全不能挥效能虽然调集大兵攻打收效却是不大只得慢慢推进需得等秋凉时大军云集到时候小股义军不敢出头时才能一心一意过太行而直薄太原城下。 太原自被宋军收回后枢府与政事堂协同调集民伕近百万历时数月将原本十一里周长的太原城扩建了三倍有余城内多挖水井建起大仓城墙坚固高耸城外的护城河与壕沟拒马四处皆是姚端、关师古、张宪三军连同负责工程地厢军队伍近十五万军队枕戈以待潼关天险并河中各地城防亦是修葺完固整个西军禁军已经近二十六万人天下禁军精锐过半尽在河东陕川加上协防厢军近五十万人当真是兵强马壮采取守势待时而定金兵也知道厉害各地守军不敢妄动只等着秋凉时大军调集完毕围攻下太原之后才能再言其它。 因着如此往年这个时候各地早就烽火连天金兵四处出击宋军捉襟见肘四处起火到处失陷城池而自从赵桓归来尚且不到三年的功夫整军顿武连战连捷虽然皇帝并不以军事才能见长却是数次亲征复长安、太原得形势战略之地以全国财赋人力拖的金国财尽民穷人马困乏大局到得此时已经天翻地覆宋军有着战略上的主动和后方的绝对安全而金兵只能以精锐骑兵和强悍的战力集中主力攻伐一地这样才能与宋军相抗这一点寻常宋人百姓并不清楚普通的将军和士兵也不尽了然只有职在中枢的枢密诸使还有岳飞这样的方面大帅方能了然。 天一交八月虽然还是月初天气已经不似六七月时那么酷热早晚时已经有些凉风吹在人身上已经颇有些凉意。岳飞每日观看枢府军报眼见两边僵持下来朝廷竟是没有消息虽然天气凉爽心情却是焦躁起来。 这一天用着军鸽将一日的军令传达下去他却有些信不着这些曲端明推广地玩意军鸽之余又加派马军传令总得多试上些次才敢完全放心。 他自己换过袍服并不着甲又令岳云也换过衣袍父子二人一起用过早饭只带着十几个亲兵跟随一起往城中去寻李纲一则拜会二来打听消息。 岳飞待岳云一向严厉在军中向来以长官上司地态度相待虽然是家人父子却很少有温存相待的时候。因着今日是私人拜会两人都未着官服只是着茧绸长袍戴黑色软脚幞头天气又是凉爽一路奔行鲜衣怒马岳飞精神慢慢愉悦看着儿子高大健硕虽然生的并不英俊看起来也是精神奕奕想着儿子累积战功升为统制成就远过自己又已经选定了媳妇年底就可成婚心情更加欣慰。因着如此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岳云闲话家常又提起岳云几个弟弟也渐渐长大再过几年就可以从军报效父子二人不禁都面露微笑。 岳飞心情愉快却是破天荒的夸赞岳云道:“可惜你几个弟弟天份都不及你你十二岁便可举石锁行若无事舞起枪来几个大汉也近身不得现下这个年纪军中论起武艺只怕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 岳云难得被父亲一夸不禁有些飘飘然嘴上却谦逊道:“父亲勇名远在儿子之上当年有勇冠军之称儿子如何能及。就是张宪、王德武艺也不在儿子之下。” “儿子我教你为人谦逊却不是圆滑。” 岳飞微笑摇头向着岳云温言道:“我且不提王德如何是你对手。张宪么论起枪法是不在你下骑术或甚更强一些不过论起力气他如何与你相比。” 岳云嘿然一笑父亲心情极好这般夸赞却令他也不知道如何回话是好。而且父子俩一向以主帅和下官的方式相处父子这般叙话的情形这几年从没有过却也教他有些觉得尴尬一时竟是适应不了。 岳飞却不理会儿子的小小心思一边策马缓步而行一边悠然道: “你这样神力绝不可因浪荡而废弃也不能太过自傲你几个叔叔其实论起武艺都是不弱成就皆不如你就是因着你不但武艺高强还通晓兵法的原故。” 他提起此事岳云却是敛了笑容只沉声道:“可惜五叔不然……” 岳飞原本是一脸笑意此时却也拉下脸来向着岳云斥道:“你五叔的事不可再提那杨再兴已经是我麾下部将此人也是忠良之后不合从贼已然后悔当日战场厮杀各为其主你五叔虽然死在他手不过是各安天命的事。你切切不可再记仇在心晓得么?” 岳云所提的五叔却是岳飞族弟岳翻也是起兵后就相随左右前年岳飞任泰州防御使时曾经与伪齐大将曹成交战曹成麾下大将杨再兴有万夫不当之勇枪法如神箭术精准竟是在战场上将岳翻当场杀死后又被岳飞俘虏而归降岳飞赏识他是人才并不以岳翻地事记恨而是拔擢重用那杨再兴已经做到游奕军第四副将官职已经不低。岳云少年心情却是不能忘仇因此岳飞听他提起此事便是一通训斥唯恐儿子去寻杨再兴的麻烦。 他严辞训斥岳云也不敢辩只是阴沉下脸心中却想:“若是此人杀了我难道也这么算了不成?” 岳飞却也似知道他心意有心劝慰几句却是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到得此时刚刚那种惬意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岳飞眼看城门在望便向岳云吩咐道:“李大人是平章军国事身负重责咱们寻扰他已属不当你切不可胡言乱语招他老人家心烦。” 此时吩咐又带了上司嘱咐下官的口吻岳云也知道今日前来是打探消息想起军务上的事也知道此事要紧当下凛然躬身答道:“是请父帅放心。” 第一百零一章 坐而论政 父子二人进得城内到得李纲居所之外因是着的便装李府门前的卫士急忙上前正要驱赶却一眼认出是岳飞父子各人让开道路笑道:“岳大帅换了衣服咱们竟认不出来。” 岳飞点头一笑问道:“李大人在府中么?” “在大人在大帅是熟客也不必通报再进了。” 李府管事的管家闻信出来正赶上岳飞话头连忙笑着应了又命人将岳飞等人的座骑引入府内。 李纲虽然是平章军国事俸禄优厚却是不喜奢靡这府邸位置倒好位于襄阳城内正中只是平常的三进小院李纲也不接自己家眷前来只带着几个老仆还有十几个下人侍候起居饮食至于门口的卫兵却是皇帝特旨令禁军派了一队的士兵前来专责保护他的安全这样才有了一点朝廷第一宣力大臣的威风。 岳飞虽在正门下马却是由侧门入内沿着石径小道绕过正堂过得一个月洞门却是一个小小花园时正初秋园中虽然绿草茵茵却并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倒是有十几株桃树李树之类的果树硕硕果实已经挂满了枝头整个园中清香扑鼻比起那些繁花似绵人工雕凿的所谓名园别有一番山野真趣。 到得园中一角一幢青砖碧瓦的三间厢房倚墙而建门前两个禁军正持矛而立见是岳飞来了两人不言声让过一边。岳飞整整衣饰又扫了岳云一眼后方站到门前朗声道:“末将岳飞求见李大人。” “喔是岳将军来了。” 李纲正在房内与几个官员说话听得岳飞前来却点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急忙起身拱手向那几个官员道:“我与岳将军有军务要说。各位且回来日再商谈如何?” 他如此推脱各人也无话说一个个鱼贯而出出门时不免往岳飞狠狠瞪了几眼。 宋时重文轻武此时虽然武将要紧文官中还有不少人存着歧视防范武将的心思岳飞掌握的部队越多。实力越是强横文官中便越有人心感不安着意冷淡防范。甚至最近这段时间不少文官上书枢府请分薄岳飞职权不可以使一个武将掌握大军以防唐末藩镇之祸。奏书上去却被皇帝亲自批驳一通痛斥将各人驳的灰头土脸(一路看小说网,)。大失颜面。此时正又与李纲打擂台。偏又是岳飞来搅各人迁怒于他不免形诸于色。 岳飞也不奇怪。他本就是严刚自律的性子平生敬服的人有限除了宗泽便是李纲寥寥无已其余官员待他态度如何原也不放在心上。 侧身让开等那些鼻眼难看的官员离开岳飞迈步而入却见李纲脸色沉郁正呆坐在椅中想事。手中茶碗热气腾腾李纲却只捧着呆。 岳飞心中奇怪李纲相臣气度从来没有这么为难的神色又见他身旁有一个紫袍文官向自己颔而笑便先向那个点了点头然后向着李纲行礼道:“末将岳飞见过相公。” “不必多礼。”李纲显然是有心事略拱拱手还礼便让岳飞坐下。 岳云为人甚是灵醒。也不待父亲吩咐便已经深揖下去口中道: “见过相公大人。” 他与岳飞一起见过李纲多次不过都是戎服来见说地是公事自然也轮不着他说话李纲见过他几回一时竟没认出直到他俯身行礼李纲才是认了出来。 当下站起身来竟是亲自将岳云扶起然后笑道:“贤侄不需如此这是私宅只论长幼不要这么客气生份。” 其实以他的年纪便是托大将岳飞视为子侄辈亦是可以只是岳飞官位责重李纲便与岳飞平辈相交而视岳云为子侄辈。 他将岳云扶起又一迭声命人捧来银瓶上汤如此乱了一通后见岳飞目视正在检视自己书稿的那个官员李纲轻轻一拍自己脑门失笑道:“我竟老糊涂了。” 将那官员叫将过来向着岳飞笑道:“这位是新任的京西南路转运使范冲大人。” 岳飞连忙起身拱手笑道:“久闻范大人清名今日才得相见适才不知大人尊讳不能见礼还请大人莫怪。” 他向来不与文臣虚与委蛇今日如此客气却是难得岳云看的心中奇怪只是不敢做声。 其实这范冲文名行于天下是有名的儒学大家除了学问纯熟过人外又格外能理财是一个难得的儒臣能吏有着这个原故不免让岳飞高看一眼。除此之外此人又任京西南路的转运使这一路十余州府过百县治财赋大权尽在此人手中岳飞军用甚多纵算是由中央枢府和政事堂总负其责却还是得与负责财赋地官员打好关系方能事事顺手有此两事却也难怪他对范冲如此客气。 岳飞如此折节相交范冲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答话却是份外客气也很真挚他只向着岳飞一笑便道:“大帅的意思下官明白请大帅放心国家现下凡事都不能和军事相比只要大帅有吩咐范冲不管如何做难总以军事为先这一点请大帅放心。” “好。”岳飞也甚喜这样的痛快人这范冲文名直震天下为人却如此爽直与这样的官员打交道可比那些满嘴圣人经义做事却猥琐卑劣的官员强过百倍。 李纲见两人一见如故心中也是欢喜嘴上却道:“范冲你对岳将军如此仗义却拿来诺大难题给老夫这从何说起。” 范冲虽然爽直到底还是儒臣风范听得李纲话为难也只微笑不语从容坐定了之后才答道:“这也是政事堂秉承圣命各位相公合议同意便是相公您虽然不能回长安合议公文来往相公也画押同意别无二话。现今秦相公在福建路行事京西这里由李相公掌总我只是奉命办事若是李相公着实为难下官听教请相公给个手条就成。” 他说罢就笑李纲也相随而笑却是苦笑。摇头道:“当日合议此事我大宋冗员冗官冗费已经困苦天下久矣从真宗皇帝开始历代皇帝都想解决此事怎料军队越裁越多官员越来越多仁宗皇帝年间国家用在军费和官员俸禄上的开支是九成其余各项杂费也是极多这样还能做什么事?水利道路桥梁如何拿钱出来?若不是大宋岁入年年加多还不知道怎样呢。” 李纲说的正是令宋朝三百年天下都不曾解决过的大问题立国之后就以虚外强内的宗旨来治国凡遇天灾人祝便招募军队由政府供养这样可以使得流民不能生乱又一直强化了军(一路看小说网,)队。然而因为宋朝施行的是募兵制军饷又是不低一个寻常小兵凭着军饷就能养家糊口从国初地二十多万禁军到百万禁军时财政已经负担不来。再加上宋朝优礼士大夫大开科考进士及弟地从国初的一年三百余人到一次千余人这样士子中举后官位却是有限于是各种名目只拿钱不办事的官员比比皆是官俸和各衙门地费用也是极大的一头。宋神宗执意改革增加收入并不是宋朝的收入低了其实以宋朝财政收入已经远远过前低任何一个王朝而支出费用也是远远过前代。这样一来岁入只能用来维持想做什么事都是捉襟见肘所谓的积贫积弱之称便是由此而来。 见各人肃然而听李纲苦笑一声又道:“所以合议裁撤天下州县斥退无差遣和实职的官员编练军队甚至中央官制也大加削减我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也是赞同。这道理谁都明白么不减官员不编练军队朝廷省不下钱来军队不能名实相符成为精锐北方虎狼之国在侧凡事只能以利天下而不可利个人。所以陛下下诏征求意见我自然赞同别无话说。” 岳飞此时已经听的明白原来李纲与范冲在自己所来之前正在议这天下最大的政务此事原由秦桧奉命在各地考察试点施行还是在靖康四年就着手准备到得靖康六年方才在全国实行当其冲的便是秦桧所在的福建路只是没想到在京西南路亦要开始此事。 他心中不安知道自己搅了场有心告退却又太显形迹借着李纲这个话头他忙拱手道:“这是相公敢为天下先不计私谊只见公义。” 李纲看他一眼笑道:“省冗官冗费也是为了把钱用在刀口上。 此事说起来与军人无关其实还是为的强实禁军。枢府已经有计划省下地钱不是少数编练后的禁军人数也是不多先换甲胃兵器也全由军器监逐渐全部换过好的。比如陌刀那是唐朝锐器我朝早年也有过不过打造费时且又太贵竟是渐渐用不起来。现下的刀牌手只是用寻常环刀如何能与陌刀相比。这里先透一个风到得年底时你部刀牌手可以全换过陌刀!” 第一百零二章 政改 唐军百战百战连大漠狼骑也望风披靡不能抵敌远及瀚海、北庭西域甚至越过葱岭南至南诏唐军足迹踏遍东西北亚在当世之时无人能敌。而在著名的恒罗斯之战时唐军与六倍于自己的阿拉伯精锐骑兵对敌两日三夜不曾落败倚靠的就是著名的骑步协同战术。 骑兵包抄两翼步兵手持陌刀如墙而进当者粉碎。而且身着明光铠寻常刀剑难伤再加上训练有素都是长久卫戍边疆的精锐职业军人欲利其事先善其器唐军百战百胜道理皆不过是在训练久战甲兵精锐而已。 岳飞身为统兵大将熟读史书兵书如何能不明白其中道理。一听得李纲讲完心中大喜竟是猛然起身拱手道:“这简直是喜出望外如果军中一万多刀牌手换成陌刀便是遇着敌人骑兵我军步卒亦有一战之力!” 当时金兵的骑兵做法方式其实并没有把骑兵战术挥到极至。象蒙古骑兵那般对付重装步兵时先是用轻骑抄掠游击把敌人骚扰的疲惫之极却是不打跟踪射箭骚扰等到敌人不堪其扰疲惫不堪时再由轻骑包抄两翼重骑兵由中央突入这样的战法便是欧洲重甲骑兵都无法抵挡。而金兵此时因为国力比蒙古立国时强盛虽然骑射功夫不在蒙古之下但是因着国力强盛只注意对重骑兵的建设而忽略辅助相应数量的轻骑兵。如此一来以宋军重步兵的束甲加上大量的陌刀和盾牌敌人虽然是重骑兵能突破前几层防御但宋军只要以人数取胜以重步兵对着死冲硬打的重骑兵并不一定就吃了亏。完颜宗弼的拐子马铁浮图。几次惨败在宋军步兵手里就是此故。而装备陌刀后的宋军重步兵势必能挥更大的效能却教岳飞如何不喜上眉梢难以自持。 李纲心中也是欢喜脸上愁容一扫而空向着各人笑道:“适才说话之前就知道岳将军必定欢喜。果不其然。其实不但是陌刀以后铠甲也要大量配装陛下说了朝廷省钱为什么?一省民力我大宋岁入极多也是百姓富足才征地这么多税。其实各项杂税统计起来名目繁多唐朝只收两税我大宋两税之外别有加征。百姓早就不堪其苦。所以太上皇当年征花石纲。就引的两淅反了这就是前车之鉴。” 他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是冷笑。当年赵佶征花石纲。全天下没有几个人赞同总因蔡京势大没有几个人敢说话李纲便是言反对的人之一所以现在对赵佶出言不逊旁人也肃然而听没有人敢说他无礼犯上。 李纲平复一下心中激荡又道:“所以要减免杂税怎么免?到处都要用钱。就只有从裁撤州县减免冗官冗员冗兵里来。” 话说到这里。却又把他自己绕了进去。 见范冲面露微笑李纲也是醒悟。却又露出苦笑向他道:“其实道理是如此真正做的时候何苦难也。我在京西南路两年多供给大军部属战守大事其间得力于当地官员甚多若论起功劳情份。哪一个都不比常人差。偏生老夫现下就要向他们动手各人质问起来确也很难回复啊。” 李纲长叹口气皱眉不语。适才说起道理时的那股激昂劲头已经消失不见。 岳飞这时方才明白原来刚刚那些官员一脸的时气不顺却不是看到他的原故而是和李纲打擂台涉及到自己饭碗却也怪不得那些人都一脸怒气。 他心中不安有心说上几句却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政治上委实幼稚皇帝和枢府多次训斥他已经将教训铭记在心遇着这种政治大事更是不敢插话。只是想到自己来意心里不免焦燥起来。 却见李纲站起身来负手在房中转了几圈终于向着范冲断然道: “事情还是要做。由你施行如果有人为难让他来寻我。” “好!”范冲等的就是李纲这一句话当即大喜起身向着李纲兜头一拜大笑道:“这才是击鼓破贼召王师勤王国家第一重臣地风采。” “京西南路治襄阳一共八州一军襄州、邓州、随州、金州、房州、均州、郢州、唐州光化军。按政事堂的决定襄州军国重地不可罢废其余各州合为四州五十六县留二十三县即可。总计裁撤衙门及相关官吏具册报给政事堂。罢黜各官依着能力卓异、中平、下下三等各有安排。” 他神情疲惫看着躬身侍立的范冲终挥手道:“范大人且去就这么办吧再有事情可来寻我此地有我总不会教你为难。” “是下官这就去着手不过请大人放心总不会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大人身上我也知道大人心里很为难的。” 范冲躬身一礼又向岳飞父子点头一笑便自告辞而去。 李纲也不送他只到门口看着范冲去了然后方转头向着岳飞笑道:“将军此来必定是为了用兵的事。” 岳飞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答道:“正是不出相公所料。” 李纲回座坐定从容笑道:“你不来寻我也要请人去寻你来。” 他眼看就要谈及军事岳飞却终忍不住好奇心向着李纲问道: “适才范大人所说末将有些不明白还要请相公垂教。” “哦?如何不明白?” 岳飞知道武将过问政治是大忌见李纲问的郑重便是一笑只道:“末将只是好奇若是其中有关碍处相公也不必回答。” 李纲亦是一笑摆手道:“无妨你我闲谈罢了。” “州县是为朝廷理民牧抚一方京西南京治下八州一军县治五十余户口一百余万口数八百余万纵是用的官员过多可以酌情减免如是把州县都撤了赋税如何收取刑案何人料理?地方事物难道全托给地方宗族?相公当知宗族固然可帮着朝廷做些小事不过如果官府放权过多则宗族坐大难免会有汉末豪强宗族再现当今还请相公明鉴。” 他说的很是郑重李纲却是浑不在意天气虽然渐渐凉爽李纲绸衫薄袍手中团扇轻摇显的不紧不慢待岳飞说完方才答道:“其实将军不知历朝历代都是以州县官临民理财又兼理防务还需得管理刑狱县官知府不过是一个人如何料理这么许多?所以属员越来越多还得多增吏员这才料理地开。而一个人自出生成长背孔孟之书而读书中举他哪里懂地太多经世之道?便是我这么大的年纪让我去断案我就不如提刑司的个小吏如果以我安抚京西全路这么多州县地案子尽数给我来管手里必定会有冤案。所以自我大宋立国别立提刑司专理刑案这就是和前朝有不同处。至于收取赋税不过是吏员催科便可更加不必由州府员亲临。防务由厢军负责州府官更加不必多理。所以裁撤州府只是减少供奉官员使得小民头顶上少几个菩萨来拜余下的州府官一心理会境内水利工程灾害赈济统筹提调论说起来虽然州县少了各地官员做出的事还要更多才是于国于民都是好的。” 这一番话李纲这几日显是常说顺口说来一丝不滞竟是纯熟无比。 岳飞低头想了一回也觉得李纲说的甚是有理只是有一个关节想的不明白又问道:“那么原本提刑、转运、度支医药、地方风气都由何人来料理?” 李纲笑道:“州县撤了各地的提刑司却不会撤由一路提刑司总责其事分司不依州县而是依着人口多少地方风气治安好坏来设人口多的案子多的地方便多设分司人口少的民风淳朴地地方便少设一些。这样人员不致浪费刑案由老练专精的人才去料理不必让地方官胡乱干涉分司直属提刑司不受地方管辖你想一下是不是比以前更好?” “相公所言真是经世致用的良言如果不是这么一说末将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纲得意一笑又道:“每一路设提刑使一名副使若干提点法司一员副司若干提刑专责侦辑破案法司来判这样可防提刑司**专断互相掣肘则都不满乱抓乱判。设学政司专理各地学政做养读书士子不但是儒学还要有明经算术医药纯以经典取士值此战乱之时便知道人才难得。还有防御使专责指挥厢军唯护地方治安转运使专职提调财政赋税也依提刑司那般设置。” 岳飞是何等的聪明人此时已经听的明白免赋税减免官员看似中央削弱了对地方的统治其实恰恰相反官府对地方的控制不但没有削弱反而大有增强这种局面确实是从古至今未尝有过。 第一百零三章 天子诏来 想到这亘古未有的大变局李纲也是极为兴奋。目视岳飞抚须笑道:“若是全国上下皆行事顺利一年之内政府收入不减而可用之处增多。政事堂秉承帝命规划道路、桥梁、水利诸事一俟手中宽裕则可举行。五年之内再看天下必是局面一新。而朝廷有钱用于理民则天下益富庶不必增税则岁入迭增流水不腐开源增利正是此理也。” 岳飞满脑子想的却是军费增加朝廷用于军事上的开支年年增多有许多以前不敢为不可为的事可以从容着手实行心中高兴嘴上却答李纲道:“秦皇汉武竭天下之力修直道、辟南疆、灭匈奴今看陛下与诸相公行事乃是富民而定天下可谓开前人未有之变局当真令人思之而欢喜若狂。” “这话说的近了。”李纲点头称是却是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与岳飞讨论武将干涉政治仍然是大忌这一点没有任何变化岳飞若不是在私邸与他闲谈适才的话也不必几他说起。 当即转了话题向着岳飞笑道:“将军军务繁多驻襄阳的大营绵延各地老夫每出门一近军营则喊杀声震天有马之后日夜奔驰操练不停。以将军繁忙之身今日到得此处绝不会只是探望老夫这么简单。” “相公说的是。” 李纲如此直接岳飞也是爽郎一笑答道:“末将的心思不出相公所料。练兵已经有了成效粮草医药甲仗器械都已经齐备就是观看大局似乎也没有到动手的时机末将心里踌躇也不知道陛下和枢府诸相公的想法所以来寻平章。打探一下消息是真的。” 两人相视一笑李纲也甚喜岳飞坦诚他虽是文臣脾气向来爽直甚少禁忌也不喜欢勾心斗角所以宦海沉浮极少有被真正倚重重用的时候。便是在京西多年行事多有果决专断之处若不是赵桓深知其人也容不得他继续担任平章军国事。 不过赵桓放他坐镇地方不让这个刚毅严明的大臣留守中央也是忌惮李纲威权太大容易掣肘的原故。 却听李纲又笑道:“你说的不错。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岳飞收了脸上笑容欠身正色道:“请相公垂教。” “金兵在潼关吃了亏。失了太原。韩、杨两将军今春又入山东伪齐不能抵挡金兵仓促调动。王师既退金兵竟不能追。力疲之状已经显然。今襄阳所驻兵马精锐金人中尽有才智高卓之士如何不曾见得?总因太原危胁更大所以不理会襄阳只着令伪齐派大将李成统兵至宛、洛备防以守土便可。而金兵精锐则屯集河北对着太原磨刀霍霍太原失。则战守之势又易而至今未动手地原因有二一者夏天金人不耐热战马也未到力气最好的时节。二来金人中战和两派也在争斗。” 李纲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继续侃侃而言向着岳飞详细解释。 金国的战和之争早已有之不过向来是主战派势大主和派势弱。 因着金人有着在武力上的绝对优势能用武力解决的事自然不屑于乞求于和议。而现在根据各种消息判断上京的金国贵族因战和两派的争斗局势早就呈白热化向来主战的宗辅成为主和派地新领袖宗瀚垂垂老矣不理政事完颜昌、宗磐等人向来主和得辽国土地后沉溺富贵早就不复当年进取宗幹向来无可不可置身两派之外不问战和之计。因此现下算来真正主战的只有太祖第六子在开国初还只是一个万户连副都元帅也没捞着的后起之秀新封的右副元帅沈王完颜宗弼。 而更令金国上层混乱的还是国主完颜吴乞买的病重。这几年来金国战事不顺吴乞买立自己儿子为太子的计划落空诸事不顺又弹压不了诸多子侄兄弟心绪不加国事纷扰再国中女真人生活习惯尚在野蛮与文明之间饮食皆以肉食为主于健康殊无益处去岁潼关与长安兵败后就有风声传出来吴乞买病重难治恐将不起。 如此一来金国上层的争斗还涉及到皇权之争更加的错踪复杂不但宋朝摸不清虚实便是金国上层贵族诸多统兵大将有的参与其中有地唯恐连累自己闭嘴不言政事只等着局势大定后再向新主效忠便可。 李纲说到这里岳飞已经全然明白。局势如此错踪复杂原本地作战计划是待敌先动而后动而金国政治如此整个大局都是不利指望金兵先动绝无可能。 而李纲并不曾明言的就是宋朝使臣枢密副使韩肖胃尚在上京虽然韩肖胃并无议和的使命不过身负地却是探视上皇赵佶的重要使命金人议和派占据上风则赵佶和很多宗室可以放归回来而如果主战派得势则宋金会再次开战迎还上皇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大局面前则又不足为道。 虽然话没有点明岳飞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从皇帝到枢院到李纲都没有动静却是因为顾忌上皇一事的原故。 若是金人来攻自然要战。而当此微妙之时宋兵主动出击进攻不论局势如何顺当皇帝也当不起一个无视父亲安全的罪名。 他在心里叹息痛苦失去战机却对迎还太上皇一事全无抵触心理。在岳飞这种纯粹的武人心中太上皇的被俘仍然是军人最大的耻辱军队的职责保家卫国而“国”这个字原本就是包括皇帝在内的。 知道此事后岳飞反而变地轻松下来。既然局势焦灼不如拭目以待也好。反正兵贵精不贵多多余点时间出来训练也是好的。 他又与李纲闲话几句知道李纲虽然私邸其实每时每刻都有公务缠身眼瞅着又有一群青袍或黄袍的官员已经等在外室他也不便久留向岳云一使眼色父子二人站起身来向着李纲笑道:“今日已经搅了相公好久时辰不早末将父子这就告退。” “好。“李纲也不虚留也站起身来笑道:“我这里每日如闹市一般要真的与三五好友饮茶谈心是万万也做不到了。还待以后天下无事到时候再与将军把酒言欢。” 岳飞当着这个海内人望也只唯唯诺诺躬身退出。 待退出门外后其余诸官早就等的不耐烦各人也不等李纲叫进早就鱼贯而入。 岳飞尚未走远里面早就吵嚷起来岳飞又闷声走得几步才转头向岳云道:“臣门如市是好事位高权重却也是坏事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受不得。” 岳云除了与李纲寒暄问好外再也不敢插话早就闷的厉害此时先长出一口大气笑道:“儿子也受不得还是做武将好一刀一枪谋略算计都只对着敌人这样自己人天天上门来闹打不得骂不得的委实头疼。” 岳飞摇头一笑也不答儿子的话父子二人透逦出了后园仍由侧门出去外头等候地亲兵们上来迎着待二人上了马便簇拥着出门往城外大营中而去。 此后岳飞整军顿武日夜不缀同时密切留意北方消息又过得十余日却是接到长安诏书皇帝命他赶往行在述职。 如此一来显然是一时半会不会再有军事上的行动除了太行一带义军仍与金兵接锯外全国各地这半年多来竟是太平无事两边偃旗息鼓若不是矛戈相向竟隐然有了几分太平时节的景像。 岳飞接到诏命心中知道这是皇帝要更加倚重自己的表示却总觉有些忐忑不安。 靖康二年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寻常小校哪有机会目睹天颜。其后数年他屡立殊郧赵构对他信有加已经做到了镇抚使的位置若不是苗刘兵变刘光世悍然起兵岳飞终在最紧要的关头为大局计不惜背弃赵构听命赵桓诏命起兵扑灭刘光世叛乱的话赵桓获得大权之后是否能如构一样对他信任倚重也委实难讲。 他自己当然不知道赵桓之所以用他是对他太过了解的原故。而深夜静思反而觉得自己迹颇有些不光彩处而赵构失足淹死明眼人都知道究竟是谁下的命令也使得他对赵桓很有戒心甚至有些许的不满。 他这些心事只能深藏心底平时别说宣诸于口连自己私下想想也迅转过念头不敢多想。天下大势如此赵桓的表现已经折服所有文武官员和百姓的心便是他自己也清楚明白赵桓不论有什么不是处也是现下大宋最英明果决和最值得信任的君主。 接到诏命之后数日岳飞终将手头军务分别交待下去营中尽是他的亲信大将加上有李若虚参赞提调还有李纲在不远处的襄阳城中诸事皆可放心。到得八月二十这一日岳飞带上岳云与王德诸人连同几百亲兵带着一些土产礼物一行人清晨起身除了几辆大车外俱都骑马上路以便早些赶到长安。 第一百零四章 一见如故 岳飞由襄阳朔江而上到渝州过汉中平原进入关中等到达长安城附近时只不过半个月时间。 与他出时情形不同关中平原已经是深秋景像。麦收已过到处是收割后的田地割裂的秸秆倒伏在地里三三两两的农人慢慢的会拢收推将秸秆堆积成一个个草堆。道路两边树叶金黄零星飘落在地再有到处褐黄色的高山大坡放眼看去四处竟全是一片金黄。 不但是岳飞岳云与相随的诸多将军亲随也都是第一次到得关中眼看得如此秋景却也是生平第一次所见俱是看的呆了。 岳飞与旁边不同略看几眼景色便留心附近的道路水利以衣民生情形自然最注意的还是驻军情形。 长安现下不是大宋都诏旨只称行在原本的京兆府的名称也罢弃不用这样一个要紧所在四周驻军原应很多。当年赵构每至一处文臣武将加上士兵和随众的官绅百姓总得数十万人供应极大而扰民至深。长安成为行在已久皇帝却始终不曾大兴土木修建室宫这也罢了长安附近驻军由开初的十余万人渐渐缩水至万人不足去年金兵入侵之后政事堂与枢府坚持意见一意要在长安设置一军加上内班直护卫也就三万余人的护卫军队。而至于其余排场护卫更是从未有过。 岳飞久闻长安一切供应如常却总是以为有夸张粉饰之处待自己亲至城池附近不远处灰黑色的城墙翘可见而行人百姓稀疏如常农民收割稼穑如故到得城外不远时也只才有十余人一小队的骑兵巡逻查视显见得传言不虚。心中委实感慨深觉赵桓有远过赵构之处。 他是奉诏至行在的方面节度有着检校少保亲军步兵都指挥使和节度使的头衔论说起官职品级已经位至正二品就武官来说已经是最高一行人到得城门附近时。守城的都头验看了文书凭证却是肃然起敬向着岳飞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笑道:“大帅想必是要立刻进宫中求见道路若是不熟末将可以派人引路。” 其实岳飞赶路过快按常理象他这样的方面大员需得有专职官员相迎安排诸多事宜他今日赶到城中相关人员未曾想到。是以竟无人理会。 他略一沉吟。便摇头笑道:“陛下凡事都有安排我哪能冒昧请见不如先到枢院。拜见诸位相公后再说其它。” “大帅说的是是末将想左了。” 岳飞名声在此时已经远同辈守门的将士虽是西军系统对他也是青眼相加份外客气。因知岳飞诸人不熟道路守门军官到底派了几个散直跟随骑马前导将岳飞一直引至枢院之外也不要赏赐各人又行了军礼之后。方才告辞而去。 经此一事岳飞对长安驻军映象大好打听着捧日军地统制是姚平仲方才笑道:“怪道一路观看长安驻军训练有素进退之间调理的颇有军人之姿却是姚殿帅统领这就不足为怪了。” 他难得夸人姚平仲却是军中前辈。岳飞未从军时姚平仲就已经是一军统制靖康二年时姚平仲其实就是勤王宋军的副统帅虽然兵败却有血气之勇在军人心中地位不减。 一行人一边闲话一边早派人到枢院里面报名请见各人冷眼看去只觉枢院庭院不深青砖绿瓦绿树凋零极寻常的三进小院格局要不是有不少禁军将士持矛执戈护卫当真看不出来是决断国家军国要事的机枢之地。 过得盏茶功夫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黄袍官员相随着适才进内通禀的军士出来隔的老远便向岳飞笑道:“这位想必是岳帅下官虞允文曾在杭州与岳帅见过几次不知道还记得否?” 虞允文一边问好致意一边大步前来他身高几近两米在当世之时简直形若巨人几步之间就已经到得岳飞身边。 岳飞身形也是不矮在虞允文身前也只得抬头说话他知道虞允文极有军事天赋又是文人出身因此在说话做事上俱比武臣少了许多顾忌也更容易得到政事堂和枢府地信任而最关键之处也是最不会让皇帝忌惮可以倚为心腹。自靖康三年以后虞允文历经杭州苗刘兵变刘光世叛乱金兵偷袭长安诸事处置果决见事明晰苗刘二人能守住杭州得力于他而长安能迅转守反攻亦是此人布置得当。除此之外奉命出使西夏以口才变乱说得夏人退兵仍然在宋金战事之外保持中立种种故事传入民间白马入夏营的故事竟有人传为话本以虞允文二十来岁的年纪怎能不叫人惊诧敬佩。 而此人二十出头年纪时已经是签书枢密这在宋朝更为前所未有之事也足见此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他到也不是奉迎拍马的人只是向来也极敬佩虞允文一个白衣秀士竟有如此的军事长才见对方笑意吟吟一见面就提起当年杭州一事显然是攀附当年交情自然也不能过拂其意当即仰着脸笑道:“当日若不是虞大人我也不能轻易得手。” 虞允文执了岳飞的手一边引领着岳飞往枢院内行去一边哈哈大笑摇头道:“这话下官断不敢当当日情形下官也是觉着撑不下去若不是大帅赶到只怕事情展大是不妙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一头冷汗。” 两人你来我往均知对方是难得的豪杰人物年纪虽然相差不少却只觉一见如故。 当日在杭州时虞允文为了自敛行迹虽然随班见过岳飞却是不哼中哈令人摸不清他深浅底细。到得此时着意结纳反而是豪爽大方妙语连珠待得宾主一行坐定仆役上茶已毕各人聊天话事岳飞竟是与他言谈甚欢一时竟想不起来此来何事。 还是虞允文自己截了话头向着岳飞笑道:“大帅此来有些不巧张枢相尚在潼关未回赵枢相已经进宫陪着陛下祭祀祖先行告庙礼这会子估计正礼还没有开始估摸着今日是见不成了。” 见岳飞面露失望之色虞允文又笑道:“下官已经派人入宫禀报陛下但凡有些空闲必定会见的。” 岳飞也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只是想早些见过陛下讨些实信。我来之前听说金国的完颜昌和宗辅占了上风太上皇有望被迎归这一路上连接赶路不得消息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他有些话却没有问出口若果真是金国有意议和归还多少领土死伤将士如何安慰金人如何能保证再也不来侵犯如此种种都盘桓心头令他觉分外压抑难受。以一个武将地角度来说在已方局势终告占优地情形去议和心中委实不甘愿。 只是这时候若不赞同议和又有不管上皇生死的嫌疑令他十分为难不能说话。 虞允文当然知道他的心思略一沉吟后便概然答道:“大帅如此着急下官也不隐瞒。其实陛下早有决断议和成先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多编练士卒多打造精甲强兵不成则仍然与敌周旋按着去年议定地方略去做便是。” 说到这里他露齿一笑又道:“算来算去咱们是不吃亏的。朝廷与金人相斗多年虽然咱们家底子厚实不过一直腾不出手来疏理政事百姓农人负担越来越重这样么打下去咱们也有些难以支撑。所幸金人吃不住劲不少人一心想要议和他们才多大家底?回复起来有咱们快?这么着一来当真是自掘坟墓!” 他说话之时气度从容言辞缜密周到而众人这才看清此人虽然身形高大相貌却是清秀俊俏自有着一股文人的郁郁书生气而说话时又有一股说不清的自信与果决令人闻之而心悦嘉许并不怀疑他的论断。 岳飞听的满心兴奋将手在自己案前轻轻一拍笑道:“做臣子的只怕陛下心里犹豫如果陛下当真是如此决断则咱们还有什么话说? 拼死效力一定要尽复故土方能收兵!” 虞允文截口道:“不仅如此还要直捣黄龙灭此朝食不能让金国如大辽那样时时在卧榻之侧过百年后又不知道冒出什么跳梁小丑来甚是麻烦。夺回幽燕平定辽东这便是陛下的章程。” 他见岳飞要起身答话连忙伸手止住笑道:“大帅不要如此这只是咱们私下闲话。” 又笑道:“此次大帅来述职却也是巧。陛下就要册立皇后大帅正好在此观礼。” 赵桓立后一事也是关系大局岳飞虽然不曾上书却也很赞同皇帝需得立后然后册立太子的论调一听此话却也是面露喜色笑问道:“不知道是哪家闺秀?” 第一百零五章 诏见 虞允文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已故折太尉长女折月秀早有风声传出帝意在伊前日终于从内廷传出风声陛下已经禀明孟太后太后亦是赞同纳采、问名、纳吉之后前日派赵枢使前去折府纳征婚期就定在十日之后到时候赵枢难免还要去代帝亲迎。” “折月秀……” 岳飞略一沉吟便知道这是皇帝为了拉拢西军和蕃军的又一举措。 折家西军世将又有党项人的身份陕甘六路中很多部曲中最有战斗力的都是由党项人所组成的蕃军。娶一个折月秀又可以安慰根深蒂固的折家、杨家对其余种家、桃家都有心理上的抚慰作用整个西军中折家也是人脉极广折家的不世英才折彦质现下还单统一军是禁军中赫赫有名的战将。皇帝迎娶折家女子西军中这些与折家关系错踪复杂的军伍世家势必更加忠忱效力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朝野上下自然也没有会有不满。 其实宋廷立后多半娶禁军世家的女子不过极少有西军多半是开国几个大将的后人象赵桓这样迎娶一个党项世家的女子虽然折家早就汉化与汉人无异自己也将自己视做汉人究竟还会引物议不会得到赞同。 虞允文一眼觑见岳飞脸上神情知道这个统兵大将心中所思。他微微一笑心中明知是赵桓在上元灯会时相识折月秀。然后在多次宫宴中又与这折家女交谈倾心这才力排众议决定册立她为皇后。 只是此事说来简单却又会影响到赵桓圣明天子的形象而想到自己结亲也是父母媒之言权衡家族利弊若敢说是相中了哪家女子势必有损清名。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宋人自然有话本传世不过并不能见容于世大夫之家皇帝谈情说爱那自然更加不妥。 所幸歪打正着。册立折月秀正合当前大局又解决了赵桓无有皇后被人诟病的不妥之处又着实令西军系统的将领们欢喜。 至于更不能言者就是西军的人成为皇后也使得岳飞颇受重用的风光而引的不满也稍稍平息下去了。 却听岳飞又笑道:“赵枢相被从潼关召回京报在我动身前就报了我还以为枢相回京别有重用不成想是为了回来做册封大使。” 虞允文也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赵枢相毕竟是宗室。自靖康二年后京中宗室被金人抓捕一空现下全在五国诸王公不在以赵相公的身份。来做这件事也是理所应当。” 岳飞忍不住问道:“不知道上皇迎回一事如何了?一路上匆忙赶路一直不通消息。” 当着这个当今天子第一信臣。对方却又是后起之秀岳飞顾忌少了许多不免又问起自己关心的大事。 虞允文身在机枢甚得赵桓信任费伦地情报也看了许多。对上京的情形也比旁人多知道许多。只是情况错踪复杂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当下只得沉吟着答道:“金人现下主战主和之争甚烈。金主吴乞买不能压制况且正是病重能不能活命还在两可之间战和两派之所以不曾闹大还是因为吴乞买死后继位人未定两边摩拳擦掌都得在这第一大事上站稳脚跟的原故。” 岳飞又问道:“那么依大人所见何人能继承金国王位?” “应当是完颜哈剌。” 这件事虞允文最为关注研究判断费了不少心力金国上层中没有嫡长子的传统也没有立太子或是父位子承地传统不过灭辽之后已经开始汉化从吴乞买开始帝王威仪和中央官制就渐从汉制虽然没有废除谙班勃极烈制度不过金主吴乞买曾经有意立自己儿子为谙班勃极列时却遭到掌握重兵在朝中势力极大的太祖诸子的反对吴乞买也没有办法就是中原汉人中父子相承的习俗渐渐侵蚀至女真部落直接改变了诸多宗室亲贵的心理。 在这样的情形下吴乞买连自己儿子也立不得再传诸弟也不可能。不管战和结果如何手握重权的太祖诸子绝对不会容忍帝位再落入旁人之手。而太祖诸子中宗峻身为嫡长子早就逝世宗辅、宗幹、宗弼、宗磐等人都已年长互相不服无论是谁成为谙班勃极烈都会引一场极大的动乱。在这样的局势下各方势必妥协而最好的人选就是一直很受瞩目的宗峻长子合剌了。 合剌刚过十岁年纪幼小不能理事自身又是太祖的嫡长孙身份地位没话说继位之后诸事又仍然诸位叔王掌握这样一来自然是继位的不二人选诸方势力有实心拥立的纵是心有不甘也不会强烈反对。 虞允文说地如此详实有据不但岳飞听的专注便是其余各人也都是默不作声直待他说完各人仍是兀自呆。 半晌过后岳飞笑道:“若是这般倒好主少国疑又逢国丧金人势必有要困顿数年不能翻身。这样一来上皇多半会被送回。身为人臣当真是欢欣鼓舞之至。” 虞允文没有他这么“纯粹”听得岳飞地话心底里暗自苦笑一声。 身为赵桓信臣为君主计自然是不迎回赵佶为好可是皇帝身为人子劝他让老子留在北国受苦这样的话却也说不出来。况且赵桓自己从未表示意见虞允文多次试探赵桓也只是说静观其变即可绝对不肯插手。这样一来他有心劝说也是无有话说的余地。 心里苦笑陪着岳飞“欢欣”了一阵两人却又提及西夏情形。 虞允文曾经奉命出使岳飞又是方面大将两人都深知宋军缺乏战马就是因为唐时的养马的河套地区被西夏战据所故。只是一个深知皇帝有意对夏用兵一个却只是恍惚猜测虞允文不得帝命自然不敢透露太多只得与岳飞随意闲聊罢了。倒是他博闻强记所见高岳飞强于用兵山川地理民俗无不关注只是向来与金人作战又不是西军出身对夏国情形不是很了然听得虞允文详细介绍却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他清早来到与虞允文闲话至晌午内廷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虞允文便命人摆饭笑道:“已经是晌午了陛下这会子想必也要用膳多半不会召见不如咱们就在这里略用一些再继续详谈的好。” 岳飞自然答应因又见岳云等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此时不是公务不必太过拘谨便向虞允文一一介绍清楚各人说笑闲话准备入席吃饭。 正忙乱间却又有几个内侍省地宦官来到也不要人传禀便直接进了内堂因见满屋的大将围着虞允文说话这几个宦官都不识得为道的便向虞允文笑道:“官家演礼已毕听说岳飞到来特命咱们来传请不知道是哪位?” 虞允文先是愕然然后又转头向岳飞笑道:“陛下如此看重竟是演礼一完就传请大帅不可怠慢快些前往宫中去吧。” 岳飞心中也是紧张当下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如此这便入宫就是。” 几个小宦官此时也认出岳飞一个个拿眼去看却见他年纪并不很大相貌却是英伟不凡气度从容自信宋时宦官与前朝不同是以着外朝制度管理宦官乱政轻慢大臣的事几乎没有童贯一时风光最终落了个没下场而赵桓对宫中残留的宦官管束也是极严。各人也不敢怠慢一个个向着岳飞见了礼见岳飞就要跟随而来便又笑道:“官家还说了请岳总管的长子岳云少将军一起入宫相见。” 岳飞极是意外又想到儿子官职是皇帝亲自下诏提升想来是皇帝极为赏识当下连忙应了父子二人出门上马跟随着一众宦官向着城中禁宫方向而去。 枢府所在原就是皇宫外围各人又都骑马只不过一刻功夫便已经到得宫室之外。 岳飞眼见得长安宫室范围心中默算整个宫室大小过不多时便转身向着岳云道:“陛下俭省之名果不虚得长安宫室虽然多次整修其实规模不及当日东京的十分之一。” 他顿了一顿又道:“便是比之当日康王的行在亦是不如。” 见岳云颔点头前头的宦官已经下马在宫门处等候岳飞也自下马却又吩咐岳云道:“你年纪小陛下知道你一些英武之名必定会夸赞于你切切不可有骄矜自满之意亦不可喜露颜色晓得么么?” 岳云本就少年老成这几年跟随岳飞在行伍之中调教的越深沉自己官至统制父亲却总是拿自己当小孩子来吩咐照拂心里暗笑却是板着脸答道:“父亲吩咐的是儿子省得了。” “嗯。” 岳飞满意的一点头当先向着宫门处大步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初见岳飞 岳飞进入宫门前后赵桓也准备停当复杂的宫廷礼仪搅的他头昏脑涨他尽自打熬的好身体却仍然经不住那一桩桩一件件古老仪式的折磨。怪不得以古人的身体素质每遇丧葬婚嫁大事非得累病几个当事人不可。 赵鼎原要退下回枢院办事却被赵桓留住岳飞是方面大员赵鼎身为枢相随同一起见见有益无害。 待岳飞奉命来到赵桓便命即刻传见。 对这个盖世名将民族英雄赵桓是自内心的崇拜和尊敬。任何一个接受过正统教育的现代人亦都无法规避岳飞在整个民族史上的地位。 自然身为一个成年人特别是他现在的身份又使得他在与岳飞相处时需得正视到对方的不足之处与缺点而不是将他神话。 因为如此赵桓其实是下意识的拖延与岳飞见面的时机。而到得靖康六年岳飞已经是方面大员三个军的总管其麾下将士还负责着直接进军中原克复东京的重任在这样的情形下这一年又多半不会再有战事再无谓的拖延下去便得岳飞这样的重臣连皇帝的面也没有见过这也太不成话。考虑到这一点的赵桓终于下诏召见始有这次岳飞的长安之行。 没有让赵桓等候太久就在枢院的岳飞很快赶到内侍先导岳飞赞名而拜。因为不是戎装在行伍之中还是以大礼参拜而端坐受礼地赵桓看着阶下那传说中的名将心里感慨万千竟是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感想。 他到没有下令免礼。在这个时代赵桓就是岳飞精忠报国那个“国”字的代表让岳飞有些许失礼或是不敬都是对岳飞本人的侮辱。 “岳卿请起!” 赵桓待岳飞礼毕。爽朗一笑竟是不自禁用了一个请字。 岳飞也不在意站起身来虽然不能完全平视皇帝却也将坐着的赵桓看了个满眼。 皇帝此时已经换过了礼服头上没有戴告天祭祀时使用时的冠冕。却也没有着幞头而是戴着一个精巧地七梁冠。将头束的一丝不苟身着穿着月白色的圆领长袍足踩乌皮履一身装饰又显雍容华贵。却又干脆利落。 而更让岳飞注意地却又是皇帝的精神气质。身体颀长健壮并不如普通的贵人那么文弱反而有一股蓬勃生气而以岳飞一个武将的眼光来看。赵桓的腿形显然是经常骑马而肩头胸口显的协调有力。也是经常修习武艺所致更让他惊奇地却是赵桓虎口及手指上的老茧那非得是每日弓箭不缀地武将每日射箭不停才能在手上磨出那么深厚的形迹。 他不过是略瞄片刻便立刻收回目光赵桓却也没有觉他的视角和想法却与岳飞不同又不需要回避对方眼光竟是一边看岳飞长相模样一边暗自与自己所看的画像与塑像比较却是觉得画像虽有美化细节的地方其实岳飞真人地英雄气度一举手一投足那般的自信与卓气质又岂是画像所能表现? 一面想的肚里暗笑一面却又向岳飞介绍了赵鼎这两人也是初见两人不便在皇帝面前见礼便只是点头一笑便罢。 赵桓却又向着岳飞笑道:“卿子岳云何在?” 岳飞忙躬身道:“就在殿外候传。” “快教他进来。” 长安宫室不比东京规模格局都并不很大岳云虽然在殿外等候其实进而面对答早就听的真切。一听皇帝叫他进内便自己先整事衣饰等前来传唤的宦官一到便大步入殿到得赵桓座椅数步远叩行礼如仪。 赵桓对岳支却没有对其余那么小心谨慎笑吟吟看得岳云叩已毕竟是起身将他扶起。他自己身量不矮岳云却是比他还高出一头若按现代人的计量衡来算足有一米八五左右加上身形壮硕肌肉盘结多年军伍生涯锻炼出来的军汉气质百战悍将地杀伐之气虽然年纪不过十六出头却有一股同龄人远不能及的威严果决沉毅肃然之气。 这副样子自己是岳飞辛苦教育而成赵桓在这时代见多了人少年老成也并不奇怪。只是和映象中那个鲁莽又悍勇的岳云比较起来心中略有遗憾便是了。 将岳云扶起之后赵桓退回自己座位坐定向着岳飞笑道:“十六岁就是统制武艺将略那是没有话说看模样气度也不在成名大将之下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赵桓甚喜岳云从不掩饰岳飞也早就知道甚至有时候怀疑自己很受重用是不是皇帝爱屋及乌的原故。 他自然不会知道赵桓不过是拿岳云掩人耳目毕竟他身边不少青亲贵而岳云十二岁从军战功累累受到皇帝特别的瞩目便不足为奇怪了。 听得皇帝如此夸赞岳飞心中欢喜自己谢过皇帝夸赞又命岳云再次叩谢。 赵桓含笑命岳云起身又问及路上行走情形呼得襄阳至川行船快捷而6路难行而汉中至关中道咱更是险隘有少难行处时赵桓却是笑道:“天幸金国内乱今年可能不会再有大战咱们就算是行有余力究竟也没有到破敌的时候。敌人只伤皮毛未损筋骨急不可图也。自夏初开始国家开始裁抑官衙行署免冗官冗员军队整编去岁也已经完成赵开算过今年若不兴军入冬就可有五百万贯的节余。到时候朕必赦令政事堂督促各地官府征民夫由汉中入川及京西荆湖修起将道路桥梁好生整修一番。而关中各地亦要让工部及转运派人核查秦汉大唐时水利工程改始逐年恢复。至于封山育林河工大堤防洪等务今年也可以着手进行。到得明年朝廷可使用的银钱更多就是兴军打仗也不必停止诸工十年之后且再看天下情形!” 赵桓这两年来的精力到有一多半用在军队改制和政务改革上。局势是明显的长安和潼关、太原数战后金人再吃不上宋朝不必再担心会被撵的鸡飞狗跳了。而到了这个时代先改革军队编制将原本大而无当的禁军缩编用心腹大将统领改革军队内部制度行军衔制改良装备。如此一来军队一则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二来战斗力加强进退如意。而军队牢牢在手等财政进一步缓过来时赵桓便又将心思用在政改之上。手中有军队再上是独一无二的封建帝王行事起来自然要比后世更加方便。而赵桓比前代宋帝更加便宜行事的就是此时适逢靖康二年后的大变原有的皇室被全数抓到北国为奴朝廷大员党派纷争被一古恼儿全数扫灭存留下来的官员除了少数主和派的软骨头外倒有多半是正人君子特别是朝廷中枢李纲、赵鼎、张浚、虞允文等人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干练忠忱之士而麾下武将也都是史书上有名的能战而忠诚的大将这就使得赵桓在改革时极少阻力而事事顺手。而将军制和政治改革后则再以力量来改革内部荡涤积弊改善民生则宋朝的国力越来越强军队战斗力愈提升北方强敌的侵犯势必可以彻底解决。 赵桓心念如此是以最近这段时间关注力唯有控制军队和改革制度这两样而已。此时当着岳飞这样的大将面前提起此事一则是心中得意二来却也是想听听岳飞的看法。 他说完之后微笑着看向岳飞等候对方的回答。 岳飞哪里能明白赵桓用心此时气氛轻松十几个小黄门和宫女执事正准备桌椅碗筷环佩叮当杯盘轻响正午时节饥肠辘辘之时菜香已经隐然可闻而皇帝神情和悦语笑欢然随便闲话家常时提及将来打算也属正常。 他心中全无警惕只是顺着赵桓话头接道:“臣一路西来已经见到沿途有不少官府督促百姓上工修路政府给钱粮百姓秋收后已经农闲无事修路造桥的同时还能多些生计收入虽不能说是交口相赞然而也无人口出怨言。至于陛下改官制臣私下里却听到些怨言不过人都有私心欲利之想断不成想到自己也被裁撤所以士大夫有些抱怨也属寻常。臣并不放在心上去听一者是武人不干涉政治二来也没觉得被裁撤的官员有什么可抱怨处坐食无事而白拿着官家俸禄这还成个人么!” “好很好!” 赵桓听到这里心中大喜。他知道岳飞是小门小户出身与那些世家大族完全不同断然不会把同情心放在被裁撤的官员那边此时当面听得他说却又是与自己推没的完全相同赵桓心中欢喜不觉笑道:“当年神宗皇帝改革文彦博说士大夫俱有怨言神宗说百姓都说好。文某又说然而国家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黔。今岳飞所言才是正道国家诚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然而百姓不富光是有皇帝和士大夫天下能富强乎?” 各人凛然听教赵桓心情愉悦眼见桌案准备齐全便道:“咱们且都吃饭朕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也已饿的紧了。” 第一百零七章 步人甲 皇帝一声吩咐一众内待与宫女急忙开始上菜。 与后世规矩不同宋朝餐饮规矩极是特别先上的不是可以食用的菜肴而是所谓“看盘”。也就是将若干样果品摆放在青花瓷盘里一道道一盘盘的端上来主客一边闲话聊天一边看着盘里的珍稀果品看完之后撤掉看盘再上劝盏酒菜到那时主客先饮一盏酒然后才可以吃菜。 宋人看盘皆以果品为主而宋辽两国百年和睦无事时辽国使臣来了看盘便多以牛羊肉食为主也是为了尊重客人的饮食习惯却也是一样看得吃不得的。 如果有谁不知究竟将看盘里的果品拿来吃了那自然会大大出丑。 赵桓这几年已经习惯所有的宋时礼节习惯等宫人们将一张黄杨雕花大桌在殿中横放了便自己当先坐下因见岳飞父子拘谨便笑道:“不必客气也不要拘束朕虽然与卿等初次相见心里却委实欢喜若是都拘束着不敢随意便可惜了朕特意吩咐人准备的一桌好菜了。” 赵鼎位高权重赵桓每见一次常留着赐宴是以比岳飞父子二人随意的多待赵桓一坐自己便也坐定了此时也帮着皇帝相劝笑道:“陛下确实是天性如此不喜欢太多礼节讲究。太祖当年撤宰相议事坐位所谓三公坐而论道早就不行于朝。陛下去年就恢复汉唐制度。相、副相、枢密诸相见陛下说话谈事皆坐而侃侃而谈其实就是召见小臣。也是对坐而谈留饭时一桌而食不过分主客而已。岳将军贤父子若是听说过些当知我所言不虚。” 赵鼎说的这些。有地岳飞早就听说有的也是闻所未闻见赵鼎大大咧咧坐在皇帝身侧岳飞生性爽利豪迈当下便将心里一点不安收起坐在赵桓下又让岳云在自己身侧坐了。 各人坐定之后果盘先上却是绣花高饤八果垒。以香圆、真柑、石榴、橙子、鹅梨、乳梨、榠楂、花木瓜八味水果垒将起来锦绣一团万紫千红。 只是这些果盘虽然漂亮却只是一道。在桌上略停一会便已经撤去然后便是一道劝盏菜。 赵桓先自端起酒盏向着岳飞笑道:“朝廷一直在俭省官员开支供奉以资军需民用朕虽是帝王。却要为百官表率这看盘一道足矣虚应故事而已卿万不可以怪朕薄待。” 岳飞赐要起身答话赵桓却又笑道:“卿一向节俭自律。朕深知之所以知道卿断然不会怪朕小气的。” 皇帝如此一说。岳飞只得点头一笑将手中酒盏举起见赵桓饮了自己也略一沾唇然后放下。 他这自然是上次饮酒生事后得的教训立志戒酒绝不再饮地原故。 赵桓看的暗笑却也并不做声。只向岳飞劝道:“卿可试试这黄雀鮓浑没过水全是用酒拭用麦黄、红曲、盐、葱丝入味卤出再用酒浸过的端是不错。” 岳飞不敢稍却帝意便也夹起一块放在口中却不敢仔细去嚼只三两下就咬黄雀鮓吞落在肚。 赵桓看的哈哈大笑再三劝他随意岳飞到底第一次随架用膳酒不能尽兴菜亦不能随意赵桓知他不能完全放开也只得罢了。 待羊头羹上过便是点汤岳飞手执汤碗只待赵桓将碗放下便也站起身来躬身道:“谢陛下赐宴。” 赵桓一笑挥手道:“罢了朕知道你在这吃地不香不勉强你了。” 其实贵人吃饭原本就是虚应故事的多哪有人敢当真饕餐大食赵桓也不勉强让人撤去残席又命上茶。待各人略啜一口赵桓便命道:“着人去召虞允文来。” 岳飞知道此次皇帝召见绝不是只见自己一面那么简单此时见皇帝已经正襟危坐赵鼎虽然是为了册立皇后一事在此却也是一脸肃容端坐在侧沉吟不语他心中一动知道必定有大事吩咐当即双手按膝端坐不动只等赵桓话。 赵桓却先不谈正事只问着岳云一些武艺上的事岳云初时尚且拘谨略谈几句却觉皇帝于骑射功夫上很是内行心中欢喜却是由问一答一渐渐手舞足蹈向着赵桓道:“陛下说的轻骑掠阵射箭包抄两翼然后由重骑突击不成重骑退后轻骑再抄掠的法子确实是破大宋步阵的好法子。还好陛下不是金国将领不然咱们这仗就越难打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由臣来统兵却也能破陛下这办法。精兵锐卒强弓硬弩重甲披挂运用之妙存于一心因地制宜而一动全身要牵着敌人鼻子走却不能蠢到被敌人的战法困住与敌缠斗。以己之长破敌之短此兵法不二法门。不过若是由臣来统率三万轻骑五万重骑则可天下无敌矣。” 他少年心性说话已经不太注意措辞好在岳飞亦是听的入神心中思索赵桓所说的骑战之法竟也不管不顾。 赵桓见岳云如此心中也是欢喜。岳云少年从军简直就是在马上成长史册上尽有其率少量骑兵冲击敌阵地记录这样的骑兵将领在汉人军中当真是万中无一宋朝无马的情况已经渐渐改善而将来势必也要有牧马监来大量养马如姚端这样的将领虽然善统骑兵到底年纪已长思维定式很难转变而岳云这样地少年将军稍加提点就会成为一个越时代的优秀骑兵将领。 他听的兴起却也知道这时候谈及骑兵尚早因已经派人去召虞允文当即便招来一个内侍令道:“将准备好的物事取来。” 几个内侍依命而去过不多时只听得外面稀里哗啦一通乱响三四个内待抬着一具甲胄进入殿门虽然人人搭手却还是累的满头大汗憋的满脸通红。 岳云看地肚里大笑当着皇帝的面却是不敢放肆赵桓见他不住拿眼去眼便笑命道:“岳云去接下来穿在身上让朕瞧瞧。” “是臣遵命。” 岳云巴不得这一声立刻起身上前右手一伸已经轻松将那甲胄接了过来。几个内侍只觉双手一轻再去看时岳云已经开始往身上束甲。 因着是来见皇帝他只是穿着武官袍服此时听得帝命将外袍去了双手一伸将整副甲胄披在身上然后束带打结将身形一挺整副盔甲已经穿在身上。 “好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赵桓大喜起身站到岳云身前仔细打量半晌之后才又向着赵鼎和岳飞笑道:“这便是军器监新造成的步人甲。重五十斤有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甲叶穿在身上五十步内的劲箭也未必能穿透。适才岳云所说因我之长而制敌之短此甲便是实证。” 宋军无马困扰宋廷百年打造重甲步兵也一直是这支军队的指导思想甲胄越来越厚防护效果却不能随着重量地增加而有更多的增长这所谓地步人甲其实就是因为宋金交战骑人骑射功夫利害而完颜宗弼的拐子马又是三马连成一片骑士束重甲马身亦有甲三骑并排直冲过来时就是当世之时的重型坦克。 宋军虽然弓弩利害究竟还需要重步兵挡住敌人的铁骑所以研究重甲就提上日程这两年在赵桓的大力支持下又因财赋渐渐宽松研究的进程大大缩短要在史书上绍兴十年才出现的步人甲已经可以批量出产。 这样的重型装甲虽然过于笨重而导致步兵行动缓慢然而大量装备这种战甲的步兵却能得到非比寻常的防护能力。由一个个小型甲叶而连成的锁子甲在防护力上远远过前代的铠甲不但箭矢不能透伤力道稍弱的刀砍矛刺也不能给战甲内的步兵造成致命的伤害。而在千军万马的战阵之上生死多半只在一个照面金兵虽然有铁骑冲击的威力宋军却又有步人甲组成的铜墙铁壁一照面之下宋军将士多半只受轻伤而还击过去甲胄远远不如宋军的金刀却多半重伤而死。岳飞诸部能在正面战场击败和完克金兵主力也是宋军的重步兵集团的威力由这些甲胄展到极至的原故。 殿中诸人一个是当朝枢密另外两人都是统兵上将一看岳云身上甲胄如何能不明白其中关节。各人都是面露喜色只道:“有此甲胄则正面不畏惧金兵了。” 赵桓面露微笑甚是得意道:“此甲锻造不易军中也不能人人穿得。仍然依着往例在刀牌手中挑选精锐精壮者穿着步人甲持陌刀或大斧当敌骑时步人甲在前神臂弓在后如此一来金兵已不足惧。” 第一百零八章 突火枪 说话当口虞允文已经到得殿中听得皇帝说话便也没有插口只是往着赵桓深揖一礼便静静站在一边。 赵桓看他一眼却是继续说道:“朕千辛万苦节省钱财粮米天下士大夫尽有骂朕的?但朕不能因为士大夫心怀不满而丢了祖宗江山社稷。这步人甲、神臂弓、陌刀俱都花费极高且又是朕不惜招致怨言而得望诸卿不负朕意好生使用才是。” 这一段又联系前言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皇帝已经给了前方大将们一手好牌现今天下大势亦是他一力促成。若是这样子还不能打败金兵那就“有负朕望”罪在不赦了。 岳飞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施礼答道:“臣必定好生使用绝不会令陛下失望。” “好!”赵桓颔一笑又目视虞允文一眼。 虞允文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中文书一展向着岳飞道:“步人甲一万一千副陌刀六千蓁床弩、弓箭若干皆为军器监、造箭院等处督造今年出产大部俱给你部。岳将军这些都是精工打造造价不菲全给你部足见陛下爱重之深切。” 岳飞心中激动这些新式精锐的武器也还罢了皇帝推诚相待待自己父子如家人仍然罢了只是此来赏赐的不是金银绸缎而是制式打造的精良武器足见皇帝尚武恢复之心有多坚决。身为临阵大将最怕的就是皇帝变心软弱而赵桓此时此刻的表现将他心底深处的一丝犹疑恐惧打的粉碎。 当下先接过虞允文手中文书然后叩谢道:“臣蒙陛下信重当竭忠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桓将他扶起笑道:“朕要的是你直捣黄龙做朕的卫青李靖懂么?” 待岳飞起身又向虞允文笑问道:“准备好了么?” 虞允文答道:“臣奉诏前来时已经命人前去知会军器监这会子应该好了。” 赵桓显地兴致勃勃向着诸人道:“有一件新鲜玩意朕偶然中思索而得之。若想将它放在战阵上还需得将军们看过了之后才知是否用得。岳卿且随朕去一观如何?” 皇帝相邀。看的又是新造的武器岳飞自然立刻点头答应身后岳去听皇帝说“新鲜玩意”云云。更是跃跃欲试。 当下让岳云将甲胄去了换过衣袍各人簇拥着赵桓向着殿外而去。 宋时皇帝尽有出宫巡视甚或是微行的不过多半是乘车坐轿而赵桓自漠北万里奔逃而回马术早就远远过常人。而在长安数年军兴不停戎马奔驰身近尽多蒙古近卫。教射他骑射之术数年间锻炼不停弓马娴熟精良甚至已经不在蒙古诸卫士之下寻常的宋人已经远不是对手。 当各人到得殿外时。赵桓轻轻一纵已经是翻身上马。而跨下乘骑也不是训服了的寻常御马而是一匹脾气暴烈的红色神驹身高远过常马性格暴烈虽然早就服主赵桓上马之后还是扬蹄长嘶显的桀骜不驯之极。 赵鼎与虞允文等人见的多了也不奇怪两人亦是各自上马。 岳飞父子见皇帝马术如此精良却是先一愣怔然后方才上马随行在后。 众人控马自大殿东侧出便门绕过一道长巷宫室不大这片刻功夫已经到了宫门处。 几十个侍候出行的内殿班值早就等候在此一见赵桓等人来到先由十余人出得宫门肃清道路其余数十人簇拥在赵桓身后预备皇帝出宫门后包围在皇帝身侧保护。 赵桓初时也不在意就在侍卫们簇拥他出门之际却一眼看到是折彦文带队不禁奇道:“已经命你交卸差使这几天专心在家操持怎么还来上值?” 折彦文此时已经与他有郎舅之亲却仍然是一脸恭谨在马上拱手答道:“臣虽奉诏不过差使还没有正交卸需得再当值两日才是。” 赵桓听了一笑无甚话可说。折彦文之妹折月秀就要成为皇后两人已经是至亲不过身为天子却有很多忌惮处象折彦文这样的亲戚却不是他能随意夸赞的。如若不然朝官们纷起而议论甚至排挤而以宋朝对国戚的提防和士大夫们的团结以及对文官尊重地传统在这种事上赵桓是不会选择与士大夫对抗的。 所以折彦文经历家变后的这种谨慎小心地性格于他自己和赵桓都是一件好事。 他不便说话倒是赵鼎笑道:“折将军身为国戚却如此奉职谨慎实为国家之幸。” 折彦文只是微微一笑答一声愧不敢当便又回到骑队之中指挥着内班值们散开队列将赵桓一行人团团护住。 岳飞也是此时方才明白眼前这个内殿直都知竟是皇后兄长此时却是挟弓带箭侍候左右扫视那折彦文几眼只觉气度觉稳并不稍见张狂之色不觉也是心里暗赞。 此昨宫城四周已经全数是中央官署行少稀少多半是各部司衙门的官员和吏员还有一些巡城禁军就在各衙门附近来回巡视。 待出了所谓的皇城范围街上行人渐多其中有不少还认识赵桓一见骑队经过不少人跪地行礼赵桓只含笑点头挥手向着百姓致意。 岳飞初时诧异甚至看到沿途百姓越来越多紧张的手心冒汗待看到班值们只是将靠的过近的百姓驱开不加责打斥骂而赵鼎等人也是行若无事赵桓更是满面春风他这才明白皇帝在长安城中显然是经常如此。 众人一路奔行待出得城门后又奔行里许眼前便是一排排的青瓦房舍。 因长安城池狭小自赵桓驻跸之后随驾地大臣和士兵虽然不多因天子所在而前来投奔的各色人等却是不少城中住房原就紧张象军器监这样需要大量场地的机构势必不能在城中建造是以因城而建在城外郊区寻得一大块空地除了军器监外造箭院等军事机构亦设于此隔的不远还有一处捧日军地军营操练之声隐约可闻。 岳飞这十余年来无一日是不在军营中到得军器监外放眼看去全是各色兵器再听得这士兵操练之声一种久违的感觉浮上心头立刻觉得精神一振。 赵桓在前带着众人一直奔行到监内一处空场之中沿途有不少官员士兵匠人见得皇帝来了也并不奇怪只是一个个俯行礼然后便各自各去做自事显见得是赵桓经常来此。 待到空场之上数十人早就翘而盼见得赵桓跳下马来几个或着黄袍或着青袍的官员迎上前来叩拜之后各人起身都向赵桓笑道:“陛下已经十余日不来原说这几天大礼在即陛下必定没空前来不想今日竟是来了。” 赵桓笑道:“此地是除了前方朕最为着紧之处怎能因册立皇后而忽略大事。” 他又命道:“霹雳车何在?准备妥当了可以引将过来。” 众人先是依命然后却有几人上前劝道:“霹雳车威力很大陛下万金之躯还是退到场外观看的好。” 赵桓笑道:“此车还是朕亲自动手弄出来的有何危险处?况且成车后你们每日演练想来必定没事的。” 众人知道拗不过过也只得依命行事。 赵桓与岳飞等人退到场边过不多时却见五六人从场边一幢石屋中推出一辆车来虽然人数众多推拉时竟是十分吃力车推的极为缓慢。 岳云初见时尚觉好笑只道这伙为都如内侍宦官那般孱弱无力待稍近一些却见这几人都身形壮硕的大汉这才收了轻视之心上前几步仔细去看。 一看之后方知这车身虽是木制却有不少地方夹了铁板特别是车厢两侧都以铁片缀于其上整车身造型圆润流畅如同一个大乌龟壳一般包裹的铁片被阳光一照散着冷冷的寒光。 众人看到这时已经明白这大车并非寻常车辆而是经过改良加工防护严密车的两侧都装有铁甲厚重严实箭矢根本就无法穿透。 虽然明白除了几个知情人略知赵桓心意之外其余各人都在懵懂之间不知道打造出这样一辆战车来是何用意。 若是命来战场运输未免小题大做。况且车身比较沉得用马匹去拉当然比人力要快上许多也是要比寻常大车要慢而如果当成先秦战车式样却又与拉人拉物的大车相佛车厢开门显然不可以上载战士挥戈而战。 赵桓见各人愣头愣脑心中大是得意当下向人命道:“打开车门。” 推车过来的军汉立刻上前将车门砰然一声打开各人拿眼去看却见车身内放有两个木桶一支粗大的竹制突火枪被固定在车身正中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各人胸前。 第一百零九章 车阵 末时已经大量使用火器。在东京时曾经设有广备攻城作设工匠五千余人下又分为十作其中就有专门制造火药的火药作和制作火药武器的火作。早在元丰七年时一次就有神臂弓火箭十万支、火药弓箭两万支、火弹两千余枚的记录。 到得北宋末南宋初又有铁球炸弹亦就是万人敌的出现。其后则又有最早的管形喷射火器突火枪的出现。 这种突火枪以巨竹筒为枪身由尾部至头由细至粗内装铁屑、火药、箭矢等物喷时其声响亮射程过百米是整个世界最早的管形火器的始祖。在竹制突火枪明后不到两()百年人类已经开始用金属管器制造火枪可以说突火枪的出现标志着火器时代的降临。 只是突火枪到底还只是一个火器的萌芽宋人制作它时也只是用来做攻城的武器因为不能制作铁管火枪所选的毛竹粗大笨重经过几道加工后仍然容易碎裂而且不易携带用做守城或是攻城战时可以增加已方的火力输出用来野战则弊病很多根本不如用人力输出的神臂弓。 赵桓知道有突火枪时初时也并不在意。在这个时代想越两百年的时间制造出威力巨大的火枪极不现实他也并没有如此打算。 只是在有一日想起步兵对抗骑兵时却突然想起明军与蒙古骑兵的诸多经典战例。而其中最为佼佼者无疑是明朝第一名将戚继光在《纪效新书》里记录的以车阵对抗蒙古骑兵的战法。 明军抗日援朝之役也有以车兵对日军的记录而且以少敌多对抗数倍敌军车阵巍然不动。 赵桓想及此事时却是心动不已。宋军在火器上自然不能和明军相比然而宋军在弓弩等长程武器上所费的心血却又远在明军之上。两相比较。虽然在远程攻击时的密度不及明军但打击的范围和力度其实也并不在明军之下。以打造坚实的军车结成车阵以宋军强悍地远程攻击能力其效果势必将不在明军的车阵之下。 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是雷厉风行。只是这种跨越前代的东西说来已经是极简单做起来却极是困难。光是战车的模样及载重加上防护能力的设计诸如种种就旷日持久极费时间还是在靖康五年上半年时赵桓就已经交待军器监开始督造一直到步人甲和陌刀批量生产开始装备军队时才出来几辆战车的模型。 而在车内安置突火枪更使得预想中的车阵火力。更加地凶猛难当。 自岳飞前来长安。赵桓便决意让这些亲临战阵的大将一同前来观看战车使用情形以确定是否投入巨资打造。用来战场决胜。 在军器监几个主官的指挥下几辆大车依次推出镶合一处顷刻之间五六辆战车连成一片几十个持矛挟弩的士兵藏身车后向着不远处的靶子射箭而车身正中的突火枪亦装填火药铁屑箭矢。一个宋兵打燃火石点起药线一团火花亮起不久枪内火药引燃砰然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在白昼中仍然耀眼无数的铁屑和几支利箭被极大的推力喷射而出将远处的几个靶子打的千疮百孔。 “好尔等做地真好。” 赵桓就在不远处并没有避地很远。在他看来。这种程度的火药射击跟他儿时放的二踢脚也差不了多少并不象其余地宋人那么闻声而色变。 大踏步走向前去看到突火枪的圆口处烟熏火燎一片枪身虽然厚实却仍然有了一些细细的裂纹看这情形若是再十几枪就很有可能炸裂。 他心中略有些遗憾却也知道在当前的科技、工匠及物质条件下这种加大加粗的突火枪已经是威力极大的火器如果想造出铁管火器或是加大火药的威力都属于极其不智的行为。 尽管他还意有不足在一边观看的其余大臣却早就惊的呆了。 赵鼎与虞允文虽然职在枢密却也不知道皇帝暗地里吩咐人搞出了这么奇怪地武器。初时见这大车众人还在心里暗笑皇帝必定是想复春秋时的车战之术还弥补宋军马匹不足的短处这样不切实际的行为对这个一向英明果决的皇帝还属次赵鼎身为枢相心中一边为难一边还在想着如何不扫皇帝颜面的劝说皇帝打消这种荒唐的做法。 待看到大车布阵弓箭手射击刀矛手掩护而车中还有突火枪对着想象中掩杀过来的敌兵射击时众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如堕梦中。 看到各人如痴如呆模样赵桓心里暗笑却又是退了回来。 其余演练地宋军亦是退回却又有一股骑兵转到车阵正前一直突骑至车身之前刀砍斧削虽然将车身中不少木制的地方砍烂却始终无法奈何车身正体分毫。 而在骑兵冲击的时候车阵后的刀矛手亦是象征性的戳刺各人眼中看的分明就在那些骑兵攻击之际车阵后的刀矛手可以借着车身的掩护从容攻击而其实在骑兵近身之前也会有相当的数量会被弓弩手和突火枪打的稀烂。 “好了演练至此你们有什么话说?” 待最后的骑兵突击演练完毕赵桓命人将残车拖下笑吟吟坐在人递上的椅子上向着各人问。 虞允文先上前笑道:“看陛下神情这车战之法早就胸有成竹臣等此时虽然知道这般配合大有威力却还是懵懵懂懂说不清究竟还请陛下为臣等开释一番。” 岳飞方面大将赵鼎是谋国重臣虞允文虽是签书枢密其实资历很浅此时上前自承无能以他的身份确是恰到好处。 赵桓用欣赏的眼光看他一眼()却又目视岳飞向他问道:“岳飞有何看法?” 岳飞正自思索听得皇帝询问先是一楞然后方笑道:“臣观这车阵之法虽然防守时威力很大不过最易用在地形平坦的战场不然的话就怕仓促之间难以成阵。” 赵桓点头道:“兵阵之法在战场上遇着敌骑绕道或是夹击两翼用以防守与城池无二。只是在山地丘陵突然遇袭时需兵士们训练有素遇敌不乱急切间可以展开不然与寻常大车无异。” 虞允文又道:“除此之外还需得步骑协同步兵守而骑兵相机出击如此交替敌人攻不能进阵而退败时又遇着我军骑兵追击顾盼之间攻守俱难势必大败。” “好尔所言极是。” 赵桓心中对此人极是激赏忍不住大声夸赞。仅以几辆大车展现的战术演练就能推演出大军做战时的章法阵势虞允文确实不负他千古名将的美誉。 见各人都是神情兴奋赵桓却又笑道:“车战之法实为步兵抗拒敌人骑兵的补充并不能以它来用来决胜。平原地区可以用车半山则用步骑协同要塞山地则步弩配合用兵之妙在于一心岳飞诚为我朝良将此原也不必朕来说。” 听得皇帝夸赞岳飞连忙逊谢赵桓摆手道:“不必过谦朕若不信你如何将步人甲、陌刀还有战马悉拨你处?襄、洛之间尽是平原正适以步骑协同辅以车阵的战法。朕带你来看这车阵演练便是为此。通观自准至太行或是水网密布之所或是山地而中原自古为名将用兵之处岳飞朕对你有厚望自此之后新建战车亦拨归于你好生使用于战场上用堂堂正正之师大破敌骑!” 岳飞到得此时终对赵桓心悦臣服。 他久在外镇对皇帝几次亲征的成绩坊间传言又多有夸大不实之处这就更使得他怀疑而不能全然相信是皇帝亲赴戎机决胜疆场之上今次到得长安所见所闻甚至亲眼看到赵桓的骑术精良再加上此时对车战以及步骑做战地形地利的分析俱是皇帝当着他面随意做来此时此刻却不由得不叫他对皇帝的武略敬服非常。 欲要上前说话以示忠忱之意却又觉自己笨嘴拙舌多言不如少说当下只是躬身一礼答了一个“是”便自退后。 他这样的态度反倒令赵桓更加欣悦当即笑道:“卿可谓敏于行而讷于言真有古君子之风。” 又向诸人笑道:“今日议说了一天的军事朕乏了你们想必也是累了。今年只怕不会有大战朕又要册立皇后大伙儿亦可以松泛一阵子。只是有一条不可掉以轻心安知金国此时内乱不是在迷惑咱们?” 这话却又是在吩咐赵鼎与虞允文两人当下上前答了凛然称是。 赵桓却又笑道:“岳飞父子宜在长安再住一段时间一是观礼二来在中央机枢之地多呆一阵子将来做事也好更得心应手。” 第一百一十章 讲武堂 赵桓吩咐之后便即回宫却甚喜岳云的武勇爽直每常召见就在宫中寻一场地命岳云等人与班直侍卫们互相考较武艺自己兴致上来也上场与岳云比试一下骑术射术。 只是他虽然勤练不缀又有良师教导只是底子太薄与寻常士兵相比他的骑射武艺自然精强遇着普通将领也并不弱与岳云这样的天赋异禀又身经百战的万人敌相比功夫却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几次下来赵桓便也知道自己底细因此守拙不只闲时去看岳云与御前班直们较量武艺从旁观看也落个热闹欢喜。 这一日岳云入得宫来却正遇着散值右班都知李显忠两人年纪相差不多都是青年才俊又都武艺精强李显忠虽然在太原战事上立得大功又被赵桓选入宫中任指挥使和班直都知与岳云相比无论战功名气都相差极远。他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心中原不服气这几天岳云又屡败宫中班直各人都憋气在胸暗中在李显忠处怂恿却要让他与岳云较一较高下。 两人都是青年盛气一见面就如霹雳火石一般当即就要动手。 还好赵桓就在一旁观看好生劝嘱几句又暗中给岳云打了一个眼色让他务必给李显忠留有余地。 岳云很是机灵一看皇帝眼神已经知道意思。当即与李显忠动起手来时却是不紧不慢刀来枪往打的甚是热闹。围观的班直侍卫们哪里看的出来岳云有意相让一声声吆喝叫喊为着李显忠叫好。 赵桓武艺一般眼花却甚是老倒已经看出来李显忠确实不是岳云对手若不是自己命岳云留手。只怕早就被打翻在地。这种半真半假的比武殊无意思赵桓略看一会神思却已经悠游天外。 他此时婚期已近自己想想也是好笑前生结过一次婚有子有女赵桓这付躯体亦是曾经立后。朱后贤德。北狩时不愿受辱投水而死用着这个借口赵桓一面在后宫大享齐人之福这几年什么也没耽搁自皇子赵敦生后这大半年来又有皇次子赵政帝姬德金依次降临这帝王家算起来已经是二女一女。赵敦的母亲朱氏母以子贵。 已经封为贵妃其余侧妃、美人亦是不少。 如此这般。赵敦皇太子的地位其实早就确定其余皇子也想必会6续诞生害怕万一皇帝出个意外天下无人继统的尴尬已经不复存在。 至于皇帝无后已经成为皇帝的家事不劳士大夫和百姓操心。 赵桓自己地心理其实亦是以解决生理需要为主。以他的见识经历如一个少年一般的看重爱情已经是绝无可能。而后宫女子多出身寒微。加上内外守备森严防微杜渐绝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宋室没有外戚为祸亦无宦官当国却有权相与太后垂帘之事。赵桓不喜欢大权旁落所以最信任倚重的宰相李纲远在襄阳只留参知政事们在长安。后宫里没有位份高人一头与他平起平坐的女人现在少点掣肘将来还要想办法留下制度。不使自己的后代再有女主当国的祸乱。 司马光地史书上说真宗皇后出身虽然微贱然而对宋室有不低的贡献而废弃王安石尽罢新法和新党间接引党争的亦是垂帘的太后。 时人夸说宋朝太后皆是英明保国对于这些赵桓却有不同的认识。 赵桓说到底不是圣人这江山势必由他的后人来接手任何一点他知道的弊端都需在萌芽况态就将其杜绝。 迎娶折月秀赵桓在心里一直计较着得失。 不可否认他对这个有将门传统说话做事爽利直接骑射与相貌都不凡的美丽少女有着不一般的好感不过迎娶过来却有着与感情完全不搭的利害计较。 立后之前他已经正式册立赵敦为皇太子名份已定就算皇后将来生了嫡子也不能再争皇位。而出身高贵又贵为皇后地折月秀进宫后外头地好处也不必说对压制近来后宫女子们出现的那些争风吃醋争权夺利的风头也有着极大地压制作用。 一想到这里赵桓只能摇头苦笑。 原以为帝王之尊后宫些许女子算的什么?岂不知道这天下最难料理的就是自家女人。任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对方却是低眉折腰的绕指柔。难不成你一巴掌没事就呼在那笑颜如花的女人脸上? 所以这些明争暗斗乌烟瘴气赵桓尽自烦恼却也无法理会。终不能派一队禁军将她们全拖出去尽数杀了而且论起本心这一种事也自难免。男人只有一个宠爱却不在一身侍候的下人每月的份例赏赐人前体面一桩桩一件件都使得那些原本清纯可爱的贫家女子渐渐转变。而始终俑者却不是赵桓又是谁? 只能怪自己不是圣人吧赵桓摇头苦笑。 不过笑容里很快就带有一些诡异。他与折月秀在赏灯时相识其实在探视折可求时就曾见得一面。上元灯市一见后皇帝便经常借着微服的借口以探视折老夫人的名义有事没事就往着折家跑。 时间没过多久折府上下都知道皇帝对折月秀有意。顺理成章地皇帝隔了不久便已经下式下诏册立折月秀为皇后。 他自然不能和这折家大小姐花前月下私定终生。宋人话本里倒是有不少可惜并不都是佳话。况且他的身份地位闹出这么一出形象可要大大受损。他是要娶折月秀以安抚将门世家定西军人心抚慰后宫可不是什么柔情刻骨的爱情故事。 以他的身份他的阅历他的报负怎么会当真在心里有什么儿女私情? 天地间成物生灵尽在掌握予求予取这才是男儿胸襟! 正呆的当儿岳云早一剑瞌飞了李显忠手中的长矛两个人调换过兵器李显忠仍然不能敌而且也隐约感觉到对方在手下留情他虽然高傲自信却不是小心眼输不起的人当下向着岳云一抱拳笑道: “岳少将军武功精强我远远不如这便认败服输。” 他身形高大容貌俊美身上自有一种百年将门世家才有地独特气质战败之后不再纠缠亦不曾虚言矫饰而是坦然认输。如此光明磊落的风范却也教岳云很是敬佩当下也恭恭敬敬拱手还礼笑道: “哪里我也只是取巧才胜了将军一招。” 赵桓回过神来见他们如此相投也自欢喜当下令道:“赏两位将军新打造的横刀一柄。” 横刀亦是唐人常用而至宋渐渐失传俗称“唐样大刀”因打造不易而唐末战乱工匠流失技术失传也没有经济力量支撑起横刀的打造和配带所以渐渐失传于世。而仿着唐刀的式样和学习唐人的工艺而打造的倭刀后来竟成为举世名闻的宝刀宋与日本当时并没有朝贡关系日本人并不把虚弱的宋朝放在眼里一直不曾如唐朝那般对中华上国那么恭谨而倭刀却因为两国贸易渐渐风行于大江南北成为需要重金才能购得的传家宝物。 赵桓有着后世人才有的对日本独特的心理既仇恨于两国战争往事亦敬佩对方民族性的好学与强韧为了不给对方任何赚钱和藐视中国的机会借着军备之机又广召工匠甚至暗中派人到日本偷学横刀的锻造工艺终于又可以将失传不久的工艺又重新承接回来。 皇帝就要办喜事连着宫中的气氛也洋溢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气。几个内侍听得赵桓命令喜滋滋的捧出新造出崭新的横刀捧至两个青年将军的身前。 岳云与李显忠相视一笑双手将刀接过又谢过赵桓先将自己原本的佩刀接下再将横刀系在腰上。 赵桓满面春风先叫这两人上前又将场中数十内殿直的侍卫们一起叫将过来笑道:“岳飞与李显忠一个是世家家传武学一个也是自幼从父习武久经战阵你们输了给他们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以前东京的内殿直侍卫多半是取自世家多有武艺不凡者你们虽然是当日选取的军中精锐到底不能和世家子弟相比。” 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一番话是何道理。其实世家子弟中有争气的自然比平头百姓出身的军汉要强但也多有纨绔子弟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的。当日东京城中虽然有不少武艺精强的世家子弟却也有不少连禄米都背不动需要雇别人代扛的禁军子弟。 却听赵桓皱眉又道:“自从女真乱起国家失地甚多而更感人才凋零。就从现下来说朕手中大将不少而大将之下却凡多庸懦之才。真如岳云、李显忠这般的又有几个?所以朕这几天看着大伙演武其实心里也有盘算。要从长安伊始在各地兴建讲武堂精选武艺高强久历战阵的将军充任教官而选取散直中武勇聪明者入堂学习朕在由其中选拔佼佼者为将则强兵有望。” 李显忠将门世家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办法岳云也是心中怀疑当面却无人敢质疑皇帝的决断两人当下躬下身去答道:“谨遵陛下圣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秦桧还京 赵桓一面处断政事趁着两国休战的契机涮新政治改革体制同时又投入巨资将大量军械物资投放各军。 岳飞的襄阳驻军最得实惠得到大量战马的同时大量的步人甲陌刀、横刀、战车纷纷自长安附近运往襄阳自靖康六年八月起各种战备物资纷纷开运仅是神臂火箭一样便有十万支之多。 这样规模的物资运送往往需着大量的人力物力所费的财力也是不少。若不是两国无战事仅这一项开支便可以运一次中等规模的战役。 及至九月皇帝大婚典礼时与动辄千辆牛车的运输队伍相比迎娶皇后的大驾虽然仪卫齐全场面盛大相形而比却是显的寒酸了一些。 立后立太子告庙祭天加上这一年自下半年起没有战事金人也仿佛被英明神武睿智天生的皇帝打的不敢再犯边虽然旧京未复太上不归好消息也算是一桩接一桩普天下的百姓如何还不知道长安城中却多半是眉气盈盈满口称颂官家的话语成车的喷涌而出自大礼那日时起阖城四十余万人尽皆上街晚上时花灯如市繁花似锦当真是如烈火烹油般的热闹拥挤。 秦桧现下已经是声名狼藉。 他的根基不能和李纲比对方是国家重臣曾于危难时出面力挽狂澜虽事不成但刚直清廉之名传于天下。除此之外资历也是一个大问题秦桧以翰林学士被俘回国不久就任参知政事而李纲在中央机枢多年六十余岁任平章军国事皇帝信重天下归心任何人也无话可说。秦桧三十来岁年纪就任参知政事。这也罢了考察全国各路政事推行精简机构罢斥了大量的地方官员革除了不少州县可以说自任相以来秦桧就等若是被皇帝放在火炉上烤。现下虽然多了一个李纲在京西南路一般行事却是显的不温不火以自身的威望德力来教化安抚的多不象秦桧威福自用大刀阔斧虽然痛快了许多也自然得罪的人更多。 其实秦桧也是有苦说不出他自然也想用威望德行来做事奈何这种东西他遍寻自己全身也是寻不着半分李纲花三分力气做的事。他相同做法就得用十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全用政治诡道夹杂权术霸道在福建路半年不到时间。精简了几十个州县罢斥的官员足有几千人而骂声四起时又传来御史台弹劾的消息皇帝急召他自福建回长安述职他一面依着旧例上了辞职表章一面收拾就道。好在没有家眷带着几十个亲信和护卫自福建北上至建康朔江而上。从翔凤关入关中等到了长安时已经是靖康六年九月。 他上路时南方还是盛夏时节天气闷热难当。到得关中时已经是深秋时节树木凋零落叶缤纷满眼看过去皆是肃杀秋景。他原本就是前途未卜对着无边秋意不免有些感慨。颇有些意兴萧索地味道。 只是待看到关中四处造桥修路开挖水渠村庄中还兴修了不少奇形怪状的风车劳工号子叫的热火朝天不知怎地心头却也有点热火起来。 身为宰执中的“执”其实就是副相眼前景色秦桧倒也不并不谦虚知道这其中颇有他的功劳在内。这个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汉奸平生没做几件好事历史轨迹一改鬼使神差竟是担任要职披荆斩棘不计得失抬棺闯地雷阵一般的做出了老大事业。 自得之余心境也是好了许多。到得长安后正值皇帝立后的大事张所谢亮等人忙着统筹全国对秦桧地事也不知端底况且同为参知政事也不方便对他的事说话。几人虚应故事后也只得等皇帝忙完之后再去请见。 这一日赵鼎代帝相迎象皇帝在位时册立皇后迎娶入宫如同百姓接亲一般的事在宋朝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秦桧闲居无事便也带着自己夫人清客在街角搭了彩棚正巧也是迎亲队伍必经之地再看那满天烟花漫放人潮如织这热闹太平景像自靖康二年之后已经是很难得见。饶是秦桧满腹心事也打叠起精神向着王氏并自己几个儿女讲解折家百年簪缨世族的家史。 他是有名的怕老婆这个年纪正值壮年却还没有敢于纳妾见王氏听的津津有味自己便也只得妙口生花如那说书先生一般将折家的家事说的热闹精采。 正说的满口吐白沫却见迎亲队伍到来什么远游旗清远旗龙旗远远便看的真切秦桧缓一口气喝口热茶又笑道:“这是代帝迎亲所以陛下地旌旗也派了出来若是大臣敢用那可便是谋反了。” 王氏听地懵懵懂懂也不晓得只张望着眼看着几千人的仪仗由自己眼前煌煌而过想到当初秦桧以进士及弟迎娶自己时也是富贵热闹乡里以为盛事与眼前这皇家气派相比当真是微不足道了。 秦桧哪里懂得妇人心理只又继续讲解手舞足蹈般宣讲了络绎不绝的旗号仪仗正说地热闹却是一时住嘴。 王氏心中奇怪不禁问道:“相公怎地不说了?” 秦桧微微一笑只道:“那骑在马上代帝迎亲的便是枢相赵大人。” 宋时制度枢密使与宰相同列一掌政事一掌军事合称两府。 而其实自开国以降枢密使在地位上远不如宰相。宋代优礼士大夫宰相皆是文官不需担心提防猜忌因此极敢担当处理政务时多半独断专行。而枢密掌握军事其实国家用兵不但要事先请示而且具体行事时也需事事禀知。而整个朝局又向来是重文轻武枢密使则渐渐成为元老重臣养老的所在也常有用枢密来稳定朝局的做法。其实真正在政治格局中的作用历来是重宰相而轻枢密。 只是到得此时国家正值战时一切以军事为主。现今的相李纲更是以平章军国事的名义军政皆管而参知政事们也多半为军事目地服务。这样一来枢密使职在参知之上整个大政局面已经悄然转变。 秦桧原本有意任枢密就是看准了现今局势。只是他在军界殊无影响毫无势力。而赵鼎久历军事又是宗室远支极受皇帝信任。这几年来指挥潼关战事总理军事调配李纲远在襄阳偏重荆南一带而整个战线的指挥调配其实都在赵鼎手中。而此时又代皇帝迎亲在皇帝心中地位可见一斑。秦桧一则嫉妒二来数次想买好此人两人却不知道怎地就是弄不对盘三番两次后秦桧自然也不想用热脸去帖对方的冷屁股也便罢了。这会子却看到对方鲜衣怒马宣宣赫赫近在眼前自己却俨然待落的罪臣两相比较心里地酸味泛上来却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出来。 赵鼎此时如堕云中雾里哪里理会得不远处秦桧的阴微心思。这一晚的事如同做梦一般历来帝王都是在十五六时先立妃继位为帝后正妃则升级为皇后。象这样直接先行册立由外臣家中迎入宫中的做法却是前所未闻。 他身为册立迎亲大使由着数十万百姓面前代天子行事将盛装打扮的折月秀请入辂车之中然后晕晕迷迷的往着宫中行去。 而沿途情形与太平时节无异赵鼎竟是心中慨叹不知道何年何时才能真真正正的致天下太平。 及至宫门处早有赵桓亲迎将折月秀迎入宫中然后其余礼仪但依皇家规矩而行一直折腾到半夜子时方才完事。 到得第二天时赵桓却是早早起身一如往例处理政事之后召见大臣连昨天一样辛苦的赵鼎一样需得入见。 待午膳时分赵鼎被赵桓留下相陪君臣两人说得几句军务赵桓突向赵鼎问道:“秦桧奉诏来长安前日听人说已到城中怎么不见他人?” 见赵鼎面露尴尬赵桓突然醒悟笑道:“他是参知政事此事问卿不得。” 便又召来内侍省都知问清秦桧已经请见过一次因上下忙着迎亲便自行回府。因着是被弹劾也并没有到政事堂报道。 赵桓微微一笑只道:“本朝制度甚好。哪怕是宰执一被人非议先不说别的自请辞职然后才能上解释地奏书。这样一来很能防微杜渐。“赵鼎不知道皇帝用意当即木然点头称是。 赵桓又道:“这也可以引为制度不过此事也不急需得考较些细节再说。” 一面说一面命人去召秦桧然后才又向赵鼎道:“秦桧朕用其才而薄其人有些短处是真的不过此时是用人之际也还罢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收发自如 赵鼎向来鄙视秦桧的操守听皇帝如此说心中极不赞同。他想来想去却是不知道秦桧的才能在哪里。 当下只得仍然不应。 赵桓也不再说赵鼎对秦桧的态度其实正好枢密与参知政事不能势同水火却也不能和衷共济。如史书上南宋末年多有参政兼任枢密的这样军政大权在手南宋末时皇帝已经被完全架空废立都由权相国家大政亦是托于宰相之手。所以南宋无外戚权阉却有权相。 这种恶劣的先例被元朝全盘接过而于明初终于彻底结束。 秦桧昨日看过热闹却委实想不到皇帝会在这一天召见。中使至时一家大小正欲出城郊游舒缓一下心情。待诏旨一到全家大小已经离府传诏宦官打马追到秦桧一听皇帝召见却是又惊又喜当下不管不顾将妻女抛下自己急忙回府换过官服佩上鱼符然后只带了几个随众跟着诏使急往宫中。 他紧赶慢赶却已经比往常官员入见的时间晚了许多。赵桓已经用过午膳正在殿中接见大臣听得秦桧来了也不多说只教他外殿候见。 秦桧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心中七上八下很是不安。按理他应该在外殿远处等候却情不自禁走的近些虽然不至伸头探脑却也是伸长了耳朵去听里面动静。 只是这殿阁虽然不怎么巍峨华贵却也是高大轩敞外殿距离内殿尚有老大一段距离秦桧枉自伸头张目却是什么也听不清。 过不多时却见赵鼎带着几个武臣模样的人出得殿来见着秦桧身着朱袍在外等候先是一楞待赵鼎替各人介绍。秦桧才知对方便是最近赫赫有名统领重兵屯于襄阳的岳飞。 宋人向来轻视武臣防备之心甚重。此时虽然是情形特殊秦桧身为宰执终没有向一个武臣卖好的道理。当即只是点头一笑淡淡敷衍几句便算招呼。 岳飞却不计较原本该当就此辞出。临行之际却是终忍耐不住向着秦桧笑道:“相公久任外事虽参政而惠及地方多矣。今有人攻讦亦是为相公计防微杜渐耳。我朝任事大臣多半会是如此相公却也不必介怀。” 这几句知心话语秦桧这几日来从未听的人提起倒是这个武将淡淡几语。却差点教秦桧落下泪来。 他心中极是感动。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对答却听岳飞又道:“向来敬佩相公多嘴饶舌。非有私耳。” 秦桧知道对方是不想和自己有什么私交瓜葛武将与文臣结交是朝中大忌之事所以才有这话出来。 当下也正容答道:“岂敢某安敢以私意视公。” 两人拱手一笑赵鼎不喜秦桧岳飞说话虽然也只是从公事出也使得他甚是不悦当即向着秦桧略一点头便自退出。 秦桧知道皇帝等着自己当下不敢再行耽搁。到得殿门处请见了听得赵桓宣进便也不言语进门便是纳头一拜。 还不及抬头便听赵桓笑道:“给宰相设座。” 秦桧听得赵桓语气温和抬头一看又见脸上带有笑意并不象是在生气模样心里一宽。等内侍端过椅子来便踏踏实实坐了。 赵桓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打量着秦桧模样举止。 只见他一身朱袍穿的整整齐齐腰间七事也是挂的有条不紊由于不是朝会只戴了一顶软脚幞头虽然年纪刚到中年一缕胡须已经垂的老长也是梳理的纹丝不乱。 他只顾打量秦桧却是再撑不住当下先认罪道:“臣奉职无状请自去相到地方权知一州后惠及百姓历练地方然后再入朝办事地好。” 赵桓对他知之甚深便是秦桧本人也不知道其实自己的老底完全被赵桓知道的清清楚楚。好比两人打牌一方的底牌被对手摸的个清清楚楚自然处处落个下风。 此人贪念权位爱享乐喜资财惧内软弱只想平安渡日是以迎合赵构为相多年不管国事只体悟帝意。 然而秦桧精于权术长于识人判事能拉拢的需排挤的一定要搞死的政敌分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相久了后连赵构也对他很是忌惮大权竟有旁落之忧。 赵桓心中清楚明白对这样的人以权位富贵钓他自然没有不中的道理。却也要防闲小心不能使其坐大。所以对李纲是敬对此人却是防。 而如何着手去防却是施由心。比如适时敲打一番便是一法。 听得秦桧认罪赵桓却也是不急着接他的话头。只悠闲问道:“适才岳飞出去你们可相识么?” 秦桧越摸不着头脑。他哪里知道赵桓心里存着异样心思满想知道这一对历史上最著名的冤家对头是如何看待对方是以才有此一问。 其实就凭着秦桧残害岳飞一事赵桓自觉杀他一百回都是轻的。不过此人当时痕迹未露不能就这么一刀宰了况且也确实是能员干吏这几年赵桓用的得心应手觉得用此人来趟地雷阵是件蛮有乐趣的事便越舍不得拿他下手了。 当下陪着小心答道:“臣与岳飞素不相识。” 赵桓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又问他道:“朕信重岳飞令他统领大兵。近来颇有些闲话你如何看?” 秦桧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话要紧。 偷眼去看赵桓脸色偏是莫测高深委实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 是当真询问自己意见还是对岳飞有了提防之意? 他脑中急运作左思右想终觉得需留着小心才是。于是肃容答道:“臣以为岳飞确系忠臣且又是良将为上将统兵十万本朝亦有。只是不可以为常例时间久了难免尾大不掉武人不读书不明春秋大义一旦势大难制难免会太阿倒悬还请陛下留意。” 赵桓问的急迫他这答话却是滑光水净四面不沾既又肯定了岳飞的能力又请皇帝留意武将势大难制急切之间却也亏他想地出来。 赵桓听地只想笑。这一番对答虽然算是巧妙却也正符合他对秦栓性格的猜想。 却只是不露声色向着秦桧道:“你虽如此说岳飞适才知你待罪来京却委实说了几句好话。” 见秦桧支楞着耳朵等着自己说话赵桓却淡淡道:“朕说他是武臣对朝官的评论需得谨慎。然而不怕猜忌敢于直言朕也甚是取他地忠心。” 秦桧简直是感激涕零连忙点头道:“是岳飞此人确实是忠义可鉴臣也甚是佩服。” 这一番对答秦桧以为郑重却不知道赵桓肚皮险些笑破。岳飞直率知道自仁宗改制失败后神宗亦是失败而国家苦于积贫积弱久矣。比若仁宗年间国家养兵百万而朝官及吏员亦是百万汉时七八千人养一官宋人已经是两千余人养一官。加上众多的衙门机关的吏员数字简直只能用可怕来形容。而宋朝官员采取的是终身制哪怕是犯错犯罪也只是降罪贬官很少有免职辞退的重罚。这种传统已经深入人心想略改一点都是极难岳飞不知道秦桧等于是被赵桓赶鸭子上架还以为此人与王荆公一样敢为天下先勇于任职所以佩服赞赏。 而赵桓深知底细再看秦桧此时的模样心里竟是乐不可支。 只是他为帝久了不自禁的带了点时人的思维方式。自觉这样作弄大臣不成体统因收了笑意转过话头突然向着秦桧斥道:“你此次被弹劾总归是奉职不谨所致!” “是臣罪在不赦请陛下降罪。” 秦桧远没有宋朝大臣所谓的风骨一听皇帝斥责立刻起身免冠认罪。 赵桓板着脸数落道:“你才为相几年?前几年财赋上困难朕也不能如祖宗一样赏赐大臣钱财你的俸禄便是一点不用够买多少亩地? 一百亩?可是这几年下来你四处买地现下记在你名头下地田产已近千顷御史弹劾你贪墨岂是假的?” 秦桧无可辩白虽是深秋额头汗水淋漓而下。 其实宋代官员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收入已经成为成例很少有人因此被弹劾。比如天下闻名先天下忧而忧的范文正公为官没有几年也是买了万亩良田。这种事向来是士大夫间的传统也不消说得。 只是赵桓改革台谏制度不象以前纯以进士为御史而且对贪污罪也极为重视借着这个理由办了很多大臣。秦桧这两年已经极为收敛还是被人揪出了老底咬着不放。 若论宋廷传统一个宰相被如此斥责除了自请辞职然后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赵桓不依不饶将秦桧许多劣迹说出见对方面无人色便又放缓了语气向秦桧道:“不过前朝诸公都是秀才一旦为官则鲜衣怒马良田美宅并置可细究乎?此中关节朕亦明白非你一人如此。只是国家常例俸禄外还有赏赐若再贪污则无可宽恕。你日后不可再犯朕有用你处需得自爱谨慎你可明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柳暗花明 秦桧早被赵桓揉搓的不知所以听得皇帝语气放缓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也似点头答道:“是臣晓得陛下厚爱之意臣没齿难忘……” “好了不必如此。” 赵桓打断秦桧感激涕零的话头一手随意在身前几案上轻拍几下若无其事的问道:“你可读过王安石的《上仁宗皇帝言事书》?” 他这话头转的极大后世说法便是极有“跳跃性”。 秦桧懵懵懂懂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好在他翰林进士出身这个札子自然是读过的当即恭恭敬敬答道:“这个臣读过。” 他不知道皇帝对王安石是褒是贬又小心措辞答道:“此札万言臣幼时曾经抄读只觉王安石上此书时便已经有改革之意。仁宗晚年倦政不曾理会。神宗于太子时偶尔读之击节赞叹由是启变法之肇。” 这话模棱两可不褒不贬全无态度。 秦桧说完之后长出一口大气偷偷瞄向赵桓脸色等着他话。 赵桓却也不同他废话直接道:“王安石实千古一相朕实敬佩。 其上书万言由兵备至官员选拔至教养办法俸禄养廉先王治世之道林林总总方面俱到朕阅读多遍实感王荆公真难得人才。” 王安石的盖棺论定在当时已经有了很大的争执。变法自神宗死后就被反覆司马光执政后由高太后主持司马光动手尽废王安石之法。而高太后死后章惇执政又将旧党全部斥退到蔡京时甚至刻元佑党人碑。将旧党悉数刻列于上子孙后代不得为官。 及至元时元丞相脱脱主修《宋史》别有用心将王安石贬斥的一文不值此后舆论便一直随着宋史的记录而对王安石颇有压抑而直至现代拨开重重迷雾王安石的真正价值才渐渐体现出来。 而赵桓此时到不是要为王安石翻案。王安石变法自然得罪了一大批官员。不过在宋时名声尚不算坏其变法失败亦是事实。赵桓此时提起此人其实是别有用意。 秦桧一听他夸便也不假思索立刻答道:“王荆公执政时天下府库充盈收复河熙诚为良相。” 赵桓甚是高兴看着秦桧那张诚挚的面孔才知道为什么权高位重者。极喜奸佞小人。而不喜所谓君子。 适才的话题换了李纲与张俊等人必定要与他折辩一番。断然不会随着自己话题来想措辞答复。 当下连咳几声向着秦桧令道:“你回去仔细研读一下上仁宗皇帝书。” “是臣一定好生研读。” “别的也罢了现今做的事王安石当年也未必做到。只是他提起的:方今取士只强闻博记略通于文辞便以为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者。皆公卿之选也。而记不强闻不必博。就是这一段仔细着想想。” 他说地这一段话是王安石对于科举人才的分析。唐取进士人选一年一百余人相当的官员都由世家选而宋取士一年三百至千余人考试的内容也仅局限在经赋诗词科举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弊大于利。至明清则很难选出真正的人才了。 赵桓自然知道科举的害处弊端而骤然罢废则必定天下骚动与其它改革相比这一项最为困难。他将唐制中明经明算恢复过来用来取下级办事官员和吏员已经是极大的改革。而以王安石的意思则是要完全地更改科举制度办法以汉时的推举制度与科举结合来改革科举的弊端。 秦桧是何等的聪明人赵桓话一出口他已经知道皇帝的意思。 赵桓冷眼看去却只见他冷汗淋漓面无人色。 改革官制去除州县触犯的还只是一部份官绅的利益而依着王安石的改革方略则势必要与全天下的进士官员为敌。这样的压力秦栓自然承受不住。 也不等他说话赵桓又道:“还有均田方税法也好生研究一下。” 这话终于成为压跨秦桧单薄身躯地最后一根稻草。 秦桧涨红着脸蹦出了自己也不敢相信地一句话抗声道:“这个……臣期期不敢奉诏!” 这样的反应却正在赵桓所料之中。 他也不做声只冷着脸看向秦桧默然不语。 秦桧浑身抖有心再来抗辩却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威压令自己很难再与眼前地这个人对抗。 赵桓是皇帝九五至尊原本的身份加上这几年的帝王生涯除了在与殿前班直和蒙古骑士们演武时还有一点俗人趣味平日都是端坐理政接见臣下也是和谐温馨却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令人不敢狎戏不敢接近不敢拿他当平等的朋友来对待。 而他自己也渐渐习惯了现下的身份和角色融入其中很难分辩了。 秦桧不敢抗辩却也绝对不敢这么奉诏了事。他做官当然是荣华富贵若是弄到身败名裂甚至下半生要在明枪暗箭中渡过也委实难受。 他离开座位趴伏在地连连叩却咄咄不能言。 赵桓原本就有劝弄羞辱这个千古大汉奸的意思此时见对方如此竟是没来由的心软。 他叹一口气自己在心里暗道:“近来渐觉无生人气味今日的事未免太过。” 因长叹口气右手虚扶一下温言抚慰道:“秦卿何至如此快些起来。“旁边的内侍们早看地呆急忙上前将秦桧扶起却见他已经是满脸泪痕。 赵桓哑然失笑竟是起身亲递一块毛巾过去让秦桧抹拭然后笑道:“你也是个宰相如此没有大臣体统。” 秦桧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急匆匆抹一下脸将巾栉递还给内侍然后向着赵桓道:“贤良方正最终成九品中正两晋毁于世族唐时乃有科举选士之法。陛下若要复之臣绝不赞同。而均田方税则是劣法王荆松行之不得天下士大夫尽然反对。陛下今要与金国相争断断不可再用此法。” 他虽然人品低劣这一段话却尽显其能。贤良方正是推举用官而地方官必定会推举本地有势力的家族人选时间越长家族势力越大。 而方田均税则是要丈量全国土地以土地的多寡来收取赋税此法一出天下骚然。当日反对新法的倒有一多半是最恶此法。 赵桓一笑回座略一示意身后内侍取来一个匣子赵桓略一点头那内侍便将匣子递于秦桧。 见秦桧目视自己赵桓便道:“举贤良方正不可纯以科举亦是不可。我让你研读上仁宗皇帝书却不是为复贤良方正。王安石提到的公卿不可以纯用科举而要务尽人才因才教学而后由选举得用官员这样方能一网而尽天下人才。你好生研读然后依朕所想的办法好生写一份奏书来。至于方田均税既然你说暂且行不得便也罢了。 等天下大定再来说这仵事吧。” 秦桧听他意思却不是立刻要废罢科举而是要加以改良心中已定下一半再听到方田均税法现下不再恢复心中更是大喜。当即起身道:“如此臣便奉诏行事。” “好了你去吧不必再请辞职地方上的事已经着手进行以后你也不必再辛苦奔走便留在长安参政就是。” 这对秦桧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当即答应了见赵桓再无别话便即退出。 赵桓此时只觉心神俱疲。接见秦桧之时他总觉得心神恍惚难以自持。那种时代的错位感和荒唐感缠绕心中难以抑制。 对岳飞以纯粹地信任和尊重。对秦桧则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感而秦桧本人却偏生在他的调教下成了一个能臣干吏这当真是滑稽可笑却又是铁铮铮的事实。 他站起身来不再处理政事。斜眼看向窗外只见一轮红日散着最后的光芒。 赵桓振衣而起到得殿外去看那残阳如血。良久之后只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豪情在胸。 他自己也觉奇怪半响才想起来见秦桧之前却又最后一次接见岳飞让他回襄阳整军顿武随时准备入中原与金兵大战。 而岳飞则慷慨陈词虽然满江红是后人伪作他没有说什么踏破贺兰山阙却也是壮怀激烈信心十足。 赵桓一想到数十万雄师壮士精兵强甲将历史上占据了中国半壁江山的女真人打回白山黑水便只觉心神激荡兴奋难耐。而这一切却均是在他的掌握之下如何叫他不兴奋莫名。 “大丈夫当如是耶。” 岳飞离京准备征战太行山王彦、石子明缠斗的金国骑兵全无办法张宪姚端等人镇守太原随时能直插河北韩世忠步步稳进直指山东。 靖康六年就要过去宋朝的历史翻过了最沉重的一页明年此时却不知道又是怎地样的一番天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雪还京路 长安的冬季终于到来。 这一年的冬季比靖康五年时强过许多入冬以来多半是晴天并不甚冷。到了年底时却又断银扯絮一般下了几场好大的雪。这样一来冬后的防虫与灌溉就省了许多心力。宋朝时的农业技术已经比较前代有了很大的进步。太宗时就曾经有“农师”之设专责教导农民改良耕作技术提高单亩产量。国初时一亩产量还仅是两三石到得此时皇帝比前朝更加重视农业技术诸多扶助教导很多地方特别是荆湖一带单亩的产量已经可以达到八石以上。 关中已经残败纵是赵桓开始着手收拾短短几年功夫也不可能恢复旧观。而且以赵桓的认知知道此时的关中最好的保护方法便是减少居住人口恢复森林植被疏浚原本的水利工程便可。况且关中之地论起粮食产量仍然不能与荆湖等地相比。 饶是如此这一年下来关中百姓眼看丰年有望俱是喜上眉梢。 而皇帝不能免除全天下百姓的赋税对自己驻跸的关中颇多照顾免除了不少杂税更使得整个关陕六路的百姓盛赞天子圣明。 潼关是宋军面对敌境的最前敌虽是天险雄关仍然守备森严。这几日雪下的大昼夜不停整个关城都笼罩在白皑皑的大雪里。千里谷道处处落雪周围重山叠嶂皆是纯白一片通关大路亦是被雪盖的通透当世之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想以人力扫除大道积雪纯是痴人说梦了。 风雪肆虐天地间一片纯白守关的军将心也懈了任谁都知道金兵的骑兵在这样的天气断然没有出动的道理。 况且。流言纷传自入夏以来宋金停战入秋之后金主完颜吴乞买病逝庙号太宗其侄孙完颜合刺继位后几个主和派的宗室亲贵掌握了大权甚得合刺信任。上下联手将宗弼等主战派排挤在外后便一意与宋言和。两国文书来往宋已经有签书枢密端明殿直学士韩肖胃在金主持和事。因皇帝一意要收复全部故土两国谈和不成一拖便到了年底。 这样一来大战没有边境也极少冲突唯有襄阳宋军一部。因主将岳飞存了战场练兵的想法。时不时越境征战万人以下规模地战斗时有生。总的说来整个靖康六年除了年初攻克太原一役。两国间漫长的边境线多半是在平静中渡过。 这一天已经将到傍晚在关城中眺望远方的士兵却突然有所现号角一迭声的响将起来呜咽成片冰天雪地中显的分外凄厉可怖。 负责守护关城的军官职份不低是指挥一个团的正将。 新军制已经下达在正将法后又是一次大地变革。每军三万人由一统制统领。每军分三师师万人由一副统制统领每师三团设正将、副将若干再下设营、队官职分明与军衔配套。这样的军制已经与后世三三制相同无二。而且设有军衔更有大量的职业军士还有讲武堂不停的培训军官。 与之相应的则是武官地位的不断提高。枢密使本就与宰相同级而在这个年头枢密使的重要性还在宰相之上。其余各级将领在俸禄、赏赐、爵位以及田产的颁给服饰的改制等种种细微处上都已经不在同级的文官之下。 到得年底时军中得到消息在长安城中兴建忠烈祠与以往专供奉大将不同日后只要为国捐躯牌位便可入得祠中永受香火供奉。 如此种种军心大振很多事情不需要将领下令自有下级军官与经验丰富地士官上前。 听得关城上号角声大作守在城池背风处地一小队骑兵早就准备停当一等守关正将的命令下来立刻开启关城马蹄得得向着远处的来客们奔驰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队出城盘查地骑兵打马返回为的都头下得马来便又立刻奔行到关城之上。 入得敌楼之内却见原本向火取暖的几个长官都肃立不动两个青年将军满头满脸的雪大马金刀也似的坐在火盆旁边几个亲兵顾不得自己只拿着毛巾在给将军拍打盔甲和领口处的积雪。 把守关城的正将王权原是韩世忠麾下去年因潼关大战吃紧被从准南调来一直至今。 见自己的属下都呆头呆脑的看着王权瞪眼道:“外头是什么人探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确是韩大人一行。” “嗯。” 王权一点头也不理那都头转向那两个将军笑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果然是韩大人。” 两个青年将军对视一眼当即站起身来向着王权吩咐道:“随我们一同去迎韩大人。““是遵令。” 适才那都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心中委实不解。眼前这两个将军也就肩佩一颗金星军衔与正将相同却不想王将军对这两人如此恭谨。 王权哪理会得大声喝令着自己地亲兵整装列队到得城下时与适才赶路来的两位将军同列一起向着关城外的韩肖胃一行赶去。 韩肖胃还是在初冬时就已经动身路上足赶了两个多月若是他自己早就到得长安偏生车队里颇有几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对方娇生惯养几年前赶过一次路差点就把命丢在路上这会子他一则是担当不了这个责任二来也委实没有身份逼迫对方赶路。 他此时远远见得关城下众多人马赶将过来便又有意放慢马步再将自己斗篷上的积雪抖落干净双手却是冻的乌青紫却也顾不得了。 待王权等人奔行而至潇潇大雪之中跳下马来向着韩肖胃躬身见礼。韩肖胃过意不去右手虚抬笑道:“诸位将军免礼这天寒地冻的何必闹这些虚礼。” 为的将军抬起头来向着韩肖胃笑道:“一则是迎韩大人二来也是诸位大王殿下随行礼不可废。” “哦?是费将军。” 韩肖胃一见是费伦亲自来迎不禁眉头一皱。 经过赵桓亲自整顿强化过的行人司已经拥有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地力量。坊间妓女茶楼酒店的小二行商军汉皆有可能是行人司的人。而种种间谍侦视的办法经过种种改良演进一年多间已经脱胎换骨。韩肖胃纵是远在金国上京对行人司的名字也是久有耳闻。而金国为了应对行人司也是迫不得已成立相应的机构只是在力量与效能上相差甚远。 这样的特务机构如北宋的皇城司其实在士大夫眼中是不足为论极不受喜欢。而此时正当战时行人司是为了刺探敌国情报任是谁也无话可说各人也只得暗自小心罢了。 而韩肖胃此时心中清楚明白这费伦统率的力量极大权力之重常人难以想象此时冲风冒雪前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迎接自己这个区区签书枢密。 适才费伦所说的诸位大王便是指的此次跟随韩肖胃回长安的几位宗室亲王。 宋金两国议和陷入僵局。宋朝坚持让金国依着当年合作灭辽时的约定不但要退还现下所有的失土还要归还幽云十六州。 除此之外岁币云云更是想也别想。 这样强硬的态度也是极出金国主和派的意料之外。宋辽争战多年哪怕是打了胜仗也是以息事宁人为主。而宋金相争宋国更是软弱惯了赵桓归国执政后虽然趋于强硬金国总以为他是为了保有疆土和帝位却不曾想几年过来当年软弱的象个鼻涕虫一样的赵桓竟然强悍至此。 无可奈何之下金国只得在和谈将要破裂时将底盘抛出。 退还开封及黄河以南的土地宋朝割让河北同时依辽国故例每年给予金国一定的岁贡则两国可以签定和约永保太平。 如果说在放归秦桧时金国的议和还只是一种姿态与试探的话这一次的议和则是诚心正意简直是充满善意。 因金国迟迟不肯放归赵佶几个月下来诸事无成韩肖胃奉命要回长安之际。几个金国贵族竟是设宴相送席间诸多讨好夸赞之辞总之是教韩肖胃返国后向皇帝陈词他们的难处还有便是将底盘尽数托出以期赵桓见好就收来年再开和谈时可以达成和约。 韩肖胃自然不赞同这种和约只是身为大臣也不必代皇帝决绝回复席间只是敷衍了事。而散席之后他却是长吐一口大气自石敬塘丢失燕云十六州后中原汉人再也没有这样扬眉吐气看着对方揣眉折腰请求议和的时候! 只是当时痛快待临行之际金国并没有在最后时刻让赵佶还长安却是将郓王赵楷、肃王赵枢送来还有十几个当日被抢去的帝姬其余官员远支宗室数百人一并让韩肖胃带回长安以示诚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郓王楷 韩肖胃不是傻子知道金人的用意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充满善意。可是对方归还的是自己国家的宗王这药再苦他也只得咽了。 上路动身时他便向赵桓禀明了此事。到得潼关附近时心里一直揣揣不安此时一见是费伦来迎却只觉得心中一阵放松。 此人既然来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却也轮不到他韩某人当家作主了。 费伦显然也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心里暗地一笑却是问他道:“郓王与肃王殿下在哪里我等当先拜见。” 韩肖胃下意识答道:(电脑小说站)“便在车队中间我担心两位殿下有什么意外使居于车队之中好生护卫。” 费伦面无表情略一点头答道:“哦大人做的很对。” 见他面色冷峻向着车队正中而去韩肖胃心中一紧想起康王的事虽然知道大臣介入此事绝没有好下场却是下意识紧跟着费伦而去。 只是虽然人紧跟而去心里却是紧张不已。 若是费伦悍然下手然后只推使团车队遇到意外当如何处之? 若是此人手捧诏旨当即宣赦将郓王赐死自己又能如何?抗诏不遵吗? 韩肖胃忧心如焚却也是苦无没有办法。若是当着皇帝的面纵是有诏亦可抗而不从当着这些粗鲁不文的武将面前自己一介文臣又能有什么法子可想。 郓王与皇帝的矛盾非是一般当年郓王是太上皇赵佶最宠爱的皇子朝中的权臣也尽有支持的若不是金兵突然南下兵临城下赵佶为了逃避责任而紧急将皇帝传给赵桓太平时节再过下去皇位到底属谁尚在两可之间。 而赵桓即位之后软禁太上皇于龙德宫。禁绝宫人与外臣入见甚至连郓王入见也被限制。而郓王原本的提点皇城司被免王府四周全是细作密探皇帝对他防备之心甚重。 在这个时候金人放归郓王绝对不是存着什么好心。而皇帝就算知道对方想使宋朝的朝局混乱为安全计一刀将郓王杀掉。也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了。 韩肖胃冷汗直冒步步紧跟。却见那费伦并无异动带着十几个将军校尉到得郓王与肃王所坐的马车之前费伦当先行礼却并没有跪拜只是行了一个军礼便即起身向着车内朗声道:“臣提点行人司费伦见过郓王、肃王殿下。” “免礼。” 一个柔和地声音立刻回答。郓王赵楷与肃王赵枢早看到费伦一行。 肃王是一个寻常亲王。事不关已却已经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郓王。 赵楷自己浑不在意他是赵佶的第三子。以文才风流闻名于朝野当年夺嫡时无论是才干、长相气质、诗词歌斌金石书画均强于赵桓甚多。 而长身玉立形态长相酷似赵佶比起当年有些肥胖的赵桓来更是强过百倍。 赵估对他的宠爱也是远远过其余诸子。父子俩经常一起谈诗论文直至深夜。为了与赵楷下棋论画则又在郓王府与大内之间建飞桥相通使得赵楷能随便顺着飞桥到达大内。 而赵桓身为太子往往要等赵佶与赵楷见面之后才能得见。 当年种种使得韩肖胃深知赵楷必定很受皇帝忌惮而费伦骤然而至更使得他坐实了这种担忧。 赵楷自己却是浑若无事。听得费伦等人在外请安问好便即下车。 肃王赵枢紧随他后亦是下得车来。 两个亲王站立一处肃王立刻相形见绌。 赵楷长身玉立下车时不疾不徐意态疏缓看到费伦等人戎装在前更是神色从容淡然只微微一笑道:“生受诸位来迎本王如何敢当。” 宋时亲王不似明清虽然也是一品的贵戚在礼节上甚至有详细规定不能与宰执均礼。所以虽然二王在前费伦等人也并不在意与郓王肃王闲话寒暄几句费伦便笑道:“连日大雪道路难行陛下很难放心特命我与内殿第一班左都知李显忠将军一起来迎特备大车与物品免得大王受了委屈。” 赵楷一笑道:“官家竟忘了我喜欢词赋派来的竟全是武臣。” 他这话一语双关自有深意。 韩肖胃听的额头冒汗却也甚是佩服他地勇气。 费伦却不在意只笑道:“臣等觍列帝侧愧为近臣陛下为表爱重之意特命臣等来迎非有轻视大王之意。” “哦竟是如此那么就烦劳将军。” 赵楷也在不意并不将赫赫有名的天子近臣行人司的领看在眼里。抬头看看关城不远便信步而行笑道:“在车里坐的闷了这里离关城不远咱们且用步行上关城看看这无边雪景。” 适才气氛尴尬韩肖胃一语不到得此时便上前凑趣道:“臣也早就有此意就怕大王受了寒气。” “这怕什么(电脑小说站)我在五国时这个天气还得下田做活。咱们初到五国时金人为了折辱咱们连父皇和大哥都得下田做活当日觉得苦现下看看古人说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赵楷提起宋朝帝室的这段屈辱史却教在场的军人与文臣们神情尴尬之极无法应答。 他自己却是并不在意将双手一举笑道:“你们看这双手以前除了提笔做画吟风弄月再也没做过别的。现下也是满手茧子与农人无异了。” 各人随着他的提醒去看却见果然如此。一双手虽然还能看的出昔日地保养之功虎口处却是有几个厚实地茧子显然是劳苦所致。 赵楷见各人并无对答便微微一笑信步而行往着关城上而去。 费伦与李显忠对视一眼并肩相随在后。 李显忠见左右无人因向费伦笑道:“听郓王殿下的话音可能是在抱怨陛下不曾早些设法将他们迎回。” 费伦摇头道:“他此次归国没这么简单只怕还有别的想法和用意咱们身为陛下心腹当得更加注意。” 李显忠此时前来其实是在京闷地慌因赵桓要派人前来传诏他便讨了这个差使对郓王等人究竟如何他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一行人迤逦上得关城赵楷昂站在关城之上攀着城垛看向远方只见重山叠幢皑皑白雪覆盖天地之间放眼看去大地一片银白间或有几个黑点一样的行人隐没其中更添这天地之威的肃杀无情之意。 赵楷适才还是一派镇静现下却渐渐双眼含泪。 此次还得长安其实一则是再也奈不得北国的苦二则也是受了金人的命令要求赵桓以太上皇的安危为重勉从议和将赵佶接回然后两国息兵无事。 此得看得这雪景想到远在五国的老父情形赵楷心情沉重。 当年赵桓继位后的所作所为瞬息间涌上心头。 他适才强项只是不想当着赵桓的近臣失了皇子亲王的体统其实对那个大哥地度量和作法根本就没有成算若是对方悍然将自己软禁或是杀掉都也无法可想。 几片冰冷的雪花落在赵楷额头激的满怀心思的赵楷猛打了一个寒战。他合起双掌往天空默祝片刻然后转身笑道:“这里再好也不是长安咱们且再赶路去吧。” 费伦等人此来就是这桩差使此时自然无语。簇拥着赵楷等人换过新车增添御寒衣物准备酒食等物等赵楷等人上得车去几百个行人司和一众殿前班直一起将车队围在正中原本的使团护卫反而被赶到最后大车辚辚而行在积雪深厚的大道上往着长安方向而去。 王权责在守关并没有送出多远看着车队走的远了却没来由的喟然一叹转身折回关城。 适才迎接使团车队的骑兵都头见了奇怪不禁向他问道:“将军叹什么鸟气?天家亲戚团圆天子派近臣来接你反倒叹气。” 王权一边大步登上关城一边冷笑道:“你知道什么郓王殿下向来和陛下不对这次能回长安陛下若将他囚禁杀害则天下人寒心不关不杀他闹出什么事来大家脸上难看。” 他长叹口气心底最深重地隐忧却没有说出。 赵楷此次回来明眼人都是知道金国要借着太上皇来逼皇帝同意议和不答应则不孝答应了则可能使得皇帝一心主战的形象受损影响军心民气。 此可谓两难之事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断了。 王权摇头一笑粗声喝道:“天子的事咱们粗汉们懂什么你们老实的巡城为陛下守好此关便是。” 四周士兵大声应诺自去巡逻王权登上关城眺望远方却只见车队已经渐渐离的远了一行黑色的轨迹压在银白色的雪地上渐渐稀疏不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兄弟辩论 费伦一行在十余天后到得长安城外。 连日大雪加上天寒地冻长安城附近早就是冰天雪地十几天的积雪只下不融积的厚厚一层道路两侧都是洁白一片城外的人家田地都隐没在白色的雪景中若隐若现。 到得城门附近时郓王等人原以为皇帝必定会大张旗鼓动群臣甚至是禁军来迎谁知道等车队一行临近城门附近虽然站了一队禁军临时将百姓隔挡开却是队列稀疏显然是从附近临时调来并不是有意迎接。 待车队过了城门只有几个黑衣官员和宫中内侍相迎费伦等人也无话说只让内侍代皇帝向郓王等人请安后便令车队启行直往宫中而去。 到得主殿建福宫外费伦等人下马步行见郓王等人也要下马费伦便笑道:“此处文武百官下马步行殿下是亲王与百官不同就不必下马了。” 赵楷看他一眼虽然点头一笑却仍是跳下马来。 一边步行一边笑道:“当年有人弹劾王安石在宫门前不下马神宗皇帝说他是亲王位份还在宰相之下也是不下马的。文彦博说道亲王与百官不同自然可以不下。神宗皇帝虽然不说话却是不以为然的。此事过后宗室亲王进宫也都下马的这是祖宗家法。” 说罢目视肃王赵枢笑道:“五弟我说的可是?” 肃王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心高气傲当日大哥赵桓即位后赵楷就百般闹事而此时又满嘴祖宗家法其中深意不可细究便是拿费伦这样的近卫武臣来说笑也不是什么好耍子。只是他与赵楷被困五国多年兄弟情义不比当年。现下两边顶牛他也只得含糊应道:“是三哥说的没错。” 见他兄弟二人如此费伦原本很薄的嘴唇越翘的老高。他点一点头冷峻一笑答道:“大王愿意如此自然是依大王的。” 赵楷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笑嘻嘻道:“某非不愿。某不敢也。” 说罢与赵枢二人在前随着内侍直往内殿清漏阁而去。 李显忠见得赵楷如此模样心中虽知此人是皇帝政敌却见对方如此气度配合上龙姿凤表长身玉立的长相显然是比赵桓来地帅气潇洒的多怪不得当年太上皇赵佶一意想改立这个爱子为帝。 好象知道李显忠在想什么费伦待赵楷又走远一些便冷笑道: “郓王仍然是当年那个样子。呸!” 李显忠吓了一跳。忙问他道:“你以前见过郓王殿下?” 费伦道:“我费家也是将种向来是在东京内殿直。郓王夺嫡时我已经十余岁年纪家中父兄常常提起。都说他文采风流。其实还好帝位终属陛下不然就此人那阴微性子天天吟风弄月安能中兴大宋? 那年金兵进犯太上皇匆忙传位郓王居然还在深夜带人进宫企图夺嫡还好被何殿帅拔剑阻止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显忠显然也是所谓的“将种”不过他折家外在西军。对东京城内的上层政治角斗并不了然此时听得费伦说上几句这才知道一众内殿直的老人们一听说郓王归来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想了一想终展颜一笑道:“当日有太上皇陛下又是新即位郓王还有些非份之想也是有的。不过现下大位已定连太子都册立了。他还能闹出什么风波来不成?“费伦阴着脸道:“神宗皇帝曾经病危也有藩王试图夺嫡……” 他警惕的看了李显忠一样对方虽然最近很受赵桓爱重不过毕竟效力时间尚短有些话自己想想便罢却又何必对此人说。 费伦心中暗自后悔想了一会儿才知道是此次郓王回国自己力谏皇帝另择地方安置而皇帝却并不听从建议而且最近上京方面也建立了相对于行人司地组织抓捕了一些行人司的细作使得他颇乱了方寸这才多嘴多舌。 当下收住了话头与李显忠两人踩着宫中道路上的积雪只听得脚下咯吱咯吱乱想过不多时已经到得清漏阁外。 带头的内侍到得阁外早就有内侍省的几个黄袍宦官迎上前来其中有两人还是当日东京宫中的老人一见赵楷兄弟各人虽不敢放出悲声竟是两眼微红向着两个亲王行了一礼然后便笑道:“官家早就在殿内等候请两个殿下进殿。” 肃王一听到这话便不自禁的整整衣冠。他们在金国久了原本的亲王袍服自然是早就丢失此时身着青布素袍虽然是临行新做在宫殿之前仍然略觉寒酸肃王整理一会觉得无法可想便木着脸呆。 赵楷见他如此却是一笑只道:“大哥素喜节俭你不晓得么。” 说罢抬步上阶不疾不徐入得殿内一边行一边兀自说道: “陛下在长安数年宫室仍然如此尚且不如东京一宰相府邸的规模呢。” 话音未落便听赵桓接口道:“三弟果然是知已。” 赵桓一面说一面朗声大笑大步向前执着赵楷与赵枢的手仔细看了半响然后方道:“两位弟弟在五国俱是受苦了。” 赵枢见他面色沉重虽然不知真情假意心中犹自感动当下呐呐开口道:“陛下圣容也是清减了许多这几年操心国事比咱们更加地受累了。” 赵楷却道:“陛下太上皇尚在五国咱们何能言苦!” 赵桓早知道此人必定会难却不曾想一见面就是直截了当一刀见血。 一时间殿内气氛冷落下来不但赵枢骇地不敢说话其余内侍及殿前班直俱是默不做响一声咳喘不闻。 赵桓知道回避不过去一面命各人坐下一面答道:“朕在五国时与太上皇相依为命朝夕相处三弟在此朕亦不讳言当日有父子兄弟相疑的事然而国破家亡太上皇对朕有厚望朕亦知为君不易非寻常人所能想象。” 他现下所说的自然是包括赵楷夺嫡在内地一系列的宫中往事。 赵佶甚喜赵楷差点有废立的事。而赵桓受了多年委屈金兵打到城下老头子传了皇位来了一大帮文臣武将躲到东南而事情完了就逍遥回来享福?赵桓心中自然不爽等金兵第一次退走后赵佶还京父子二人还没有说几句客套话赵桓便请太上皇进了龙德宫而安排门禁森严禁止外官入内甚至赵楷常至龙德宫探视太上赵桓都是不悦而屡次警告。赵佶为了息事宁人只得让赵楷没事不要再来看他。 当日父子猜测失和至此而国灭家亡后父子兄弟一起被俘身为楚囚又一起种地耕田受尽辛苦当日的一些小小过节自然早就不放在心上。 赵桓所说的这些针对赵楷的质问解释已经将父子感情失和而不迎还太上皇的疑问轻轻揭过。 见赵楷无语赵桓又道:“至于迎还父皇朕每时每刻思之。然而金人假托议和其实不过休养生息罢了。朕回长安前金人安有议和之说?朕这几年整军顿武励精求治屡次大胜之余金人亦屡次议和。 而每次大战金兵多有上将惨死战场者太上皇与诸兄弟却是越来越稳若磐石?这是为何?便是咱们打的他们越疼则他们胆子越小越想和咱们议和夺了咱们膏润土地金银子女然后年年收取贡赋而让朕称臣称弟?朕岂能让他们如了意!” 赵楷其实已经被他说服在赵桓之前宋朝积贫积弱只有主动求和从来没有强敌反过来求和的道理。他并非蠢人金国求和的道理心里也是明白只是看着神情气质已经与当日远远不同地皇帝心里却情不自禁的想和对方顶牛。 因木着脸答道:“陛下说的不错不过亦需想想太上皇年事已高而身体越病弱现下就是有和议陛下卧薪尝胆十年之后再去征伐亦可。若是一意不许和议难免坊间有些议论此亦人之常情。” 赵桓哪里不知此人心思见他侃侃而言心里原本的紧张却是渐渐消逝。 他原本以为这个和赵桓斗了十几年差点就争倒储位的皇子必定是一个心智深沉足计多谋的人物。岂料一见面之后对方盛气凌人一副与皇帝辩论的样子怎么看去都不象是一个政治上的老手。 几番对答后赵楷的本性暴露纯粹是不服气这个兄长地意气之争罢了赵框便更加放下心来。 待他说完之后赵桓脸色和霁并不象赵楷那么剑拔弩张只是微笑道:“既然三弟只是关心太上皇的安危朕这里给三弟立下军令状好了太上皇必定会被迎回而且是风光而回非是此时这般的狼狈。”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论剑 皇帝亲下军令状虽是戏言却堵的赵楷再也没有话说。 殿内气氛一时和缓下来赵桓又问了一会赵佶与诸兄弟在五国情形却果然如他所料越是宋军连打胜仗这些被抛在黑水河畔无人理会的皇亲贵戚们待遇也是越来越好。 而自赵桓逃脱之后金人对五国城附近的看管也越严密诸多宋人行动都有人看顾而亲王及太上皇等人更是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想和赵桓学习逃跑那是想也别想了。 赵桓与这些人虽说不上有真正的亲情不过这个身份用久了早就认同自己就是宋朝帝王对这些亲戚家人有一份道义上的责任。听得各人情形转好再不需要被人如奴仆一般的看视一时心情也是大好。 见他面露喜色殿中随侍人等亦都喜上眉梢。 待赵桓宣布传膳一众内侍与宫女们穿花蝴蝶般的忙乱起来杯盏看盘流水般的呈将上来。 见赵楷与赵桓看着过百样菜式呆赵桓举杯邀道:“朕平时也不是这么奢华然而想着两位弟弟太久不曾目睹故国风物这御膳亦是很久不得用因此权且大方这么一次。” “是谢过陛下。” 赵枢满脸诚挚赵楷亦是先谢一声然后却举杯笑道:“这一杯酒我仍然不必人让先自饮了。” 然后举杯而尽。 此举一出赵枢面无人色手中筷子亦是掌握不住跌落在地。 赵桓先是怒气勃知道赵楷又是有意讥刺稍顷过后却又是面色如常只盯着赵楷道:“三弟仍然记恨当年的事么?” 赵楷神色淡然答道:“臣弟岂敢。” “嘿!你已经敢了。” 赵楷适才所说。显然就是当年龙德宫故事。不但当事的兄弟几个心里清楚便是赶来随侍的韩肖胃等人也是心里明白。 太上皇被软禁在龙德宫后赵桓有一次前去探望赵佶正在饮宴见赵桓来到心里也是欢喜当即命赵桓坐下。然后命人斟酒相劝。 赵桓原本要饮却突然想起近臣劝告于是只推身体不适死活不饮。而赵佶先是再三相劝到后来看到儿子打死不喝才恍然大悟。 看到赵佶面色惨然赵框心中亦是难受而正当此时赵楷在旁疾冲而出将赵桓眼前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然后大笑道:“儿臣正口渴父皇这杯酒赏了儿臣吧。” 赵桓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郓王一直在太上宫中。而当着对方在老父面前如此失分丢脸更觉难堪。 出得宫后便连下严旨拆毁郓王府通往宫中的飞桥禁止闲人随意进出龙德宫。 这一件事在当年闹的沸沸扬扬若不是金兵很快又一次进逼将朝野的视线转移必定会闹出轩然大波。 此时赵楷当着面提及此事却又是摆明了给赵桓难堪表示不将他这个长兄皇帝放在眼中。 若是换了以前的赵桓必定会因为对方处处比自己强然后又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而暴怒而此时地赵桓却已经将英主形象树立人心不但自己满怀自信便是身边的臣下对他也抱有绝大的信心。 赵桓尚未作费伦等人已经上前抱拳道:“郓王在君前无礼多出狂悖之语。请陛下治罪。” “你们都退下都到殿外伺候。” “陛下?” “退下!” 赵桓严令之下不但费伦等人退出便是环列在殿角四周的班直卫士与内侍们都全数退出。 一时之间诺大的宫殿内只留下了兄弟三人。 肃王赵枢一向老实见赵桓如此作心中越害怕只得到赵桓身前跪下求告道:“大哥……三哥无状不过大哥念他一路辛苦患了疯疾还请不要治罪。“赵桓微微一笑答道:“他不是疯疾他是一心想做帝王不服朕做这个位子。” 这样的诛心之语就算是当年郓王夺嫡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当面说出赵桓此语一出赵楷与赵枢都是神色惨然皇帝如此说话显然是不给赵楷留活路了。 却听赵桓又道:“朕以前也是不比老三强什么书法字画诗词歌赋老三都比我强直追父皇。不过老三天下是用字画能治理的好么?” 赵楷心知无幸胆子反而越地大将起来梗着脖子道:“当以德治。” “父皇失德么?还是朕失德以致山河沦丧?” 见赵楷失语赵桓步步紧逼冷笑道:“太宗皇帝失德么?脚脖子上中了一箭真宗皇帝呢?仁宗皇帝治天下四十年结果元昊贼逆夺了大片河山也称了皇帝大魔一点办法没有。直到我父子沦为楚囚我朝百年历代皇帝都以德治国不以言罪人不杀士大夫结果仍是如此三弟你曾想过没有?” 他越说越怒冲着外面叫道:“拿把剑来。” 费伦应声而入一面奔行一面将佩剑拔出狞笑着道:“陛下要臣效力?” 赵桓先是一楞然后斥道:“将剑留下你出去!” 费伦愕然却是不敢违命只得老老实实将佩剑解下小心呈放在桌案上然后躬身退出。 “三弟拿起剑来。” 赵楷不知道赵桓用意却是下意识的将散着寒光的利剑捡起。 赵桓亦将自己腰间佩剑拔出笑道:“朕来教你要想先做好帝王先得做一个男人。” 说罢昂向着赵楷道:“来你先动手。” 赵楷亦能习剑而且当年剑术远过赵桓仅次于九弟赵构一见赵桓如此心中暗喜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自寻难堪。” 他到不敢当真下什么辣手赵桓已经立了太子满朝文武百官皆心向于他当真刺死了皇位也轮不着而且必定引内乱他到底也是宋朝宗室亲王不愿意陷自己于不义。 因此一个起手势后只用了五成力道剑声斜斜一劈却不是冲着赵桓的要害而去。 赵桓朗声一笑随手一格已经将赵楷的来势挡开然后道:“拿出你真本事来。” 赵楷大怒当下也顾不得厉害剑身一抡已经冲着赵桓胸口直刺而去。赵桓漫不在意只又顺手翻转剑身在赵楷来剑上重重一拍赵楷只觉虎头一阵酸麻再也把握不住那剑砰一声跌落在地。 赵桓将长剑在殿中金砖上随手一支一手叉腰看着赵楷笑道: “你那剑招全是花巧活根本不能临阵对敌。朕自回国后数年间苦练力气马术射术三次亲征打的金兵望风而逃这样的剑术力气岂是你能抵敌!” 赵楷神色惨然知道自己已经大败亏输不但是在皇帝权位上而是眼前这个当年懦弱无能的大哥已经绝非吴下阿蒙。 如果说在见面之前他对赵桓的所谓丰功伟绩还抱有怀疑此时此刻已经是心服口服。 却听赵桓又道:“太祖皇帝以武立国曾经在周世宗御驾前血染征袍征战沙场多年才夺了这诺大江山。后辈子孙却只能坐享其成徒失祖辈英武之风反而说道是仁德治国。笑话仁德之外尚需有剑! 朕今日此举却不是为了折辱你你一个郓王朕只需一个眼色就将你化为霁粉一则不是忍二来是要借此事给你一个交待让你心服口服为宗室诸王立下表率。” 赵楷不知道他用意不过自己服气到是真的他受地苦楚已经够多若不是愤怒这大哥不肯早些想法接他们回来哪敢当真与赵桓较劲。 当下俯下身去答道:“请陛下示下臣弟一定照办。” “好。”赵桓满意一笑将佩剑插好回转身来坐下然后又道: “你与五弟自此也要习武不缀我大宋赵姓宗室从此要为臣子立下榜样。日后也不必弄什么诗书了只能读书识字知道经史便可。而从今往后但以习武从军为要务凡是宗亲皆实领军职没能奈地便跟着朕麾下将军打仗有能奈的便让你做大将军又能如何。” 赵楷此时到吓了一跳以为皇帝还在试探连忙答道:“臣弟怎敢有此奢望。“赵桓笑道:“你不过是觉得宗室领军有造反叛逆之嫌。其实朕的军制越严明比较前代更加地森严朕能将大军交给外姓人来统领为何偏姓不过自家人?” 他有些话此时也不必说出其实以贵族领兵亦是中国传统只是儒学越深入人心而贵族渐以领兵为耻。而与此同时的西方仍然是以贵族领兵并不忌讳。其实他此次不但要改军制便是宗室管制与防范也是重要议程待法度严明后更不需忌讳贵族成为军官。 而赵宋的情形与历代不同文治太久此时是天下战乱需得用武若是日后和平久了又怕文臣压过武将重回孱弱老路在此时便立下规矩不但提高普通武将与士兵的待遇而以所有的宗室子弟成为军人可以更加容易的扫除积弊。 他信心十足看着垂头丧气站在自己阶下的两个亲王笑道:“就这样了国家大事你们少操点心给朕好好练武学习兵法其余诸弟将来回来亦是如此料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拟诏 处置完郓王与肃王的事将此次还返长安的宗室亲贵们安顿下来赵桓只觉头大无比。这些人不比寻常官员不能以常法来处置。 在古代中国任何事情都脱不得纲常礼教的范畴。赵桓现下所有的改革对旧制触动很大不过还只是涉及技术层面而不是与儒家以礼法德教治国的核心为敌。若他敢胆如此便是手握军权的皇帝也会闹个众叛亲离最终以失败收场。 王安石改革还是神宗皇帝大力支持君臣有如师徒相敬互爱竭力协同最终身死法灭司马光变革神宗元丰所有新法悉回旧制甚至最终以新旧两党划分党派两派争斗不息一直到东京城破而止。 赵桓现在所有的改革比如裁撤州县合并官署减冗员冗兵冗官加强中央集权以考成法考核官员政绩都在士大夫涮新改良政制的接受范围之内。固然因为诸多举措而得罪了大批官绅却也有相当数量的有识之士支持。若是在根子上触动整个制度和儒家治国的基础最少在当前这个阶段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以儒家亲亲之义来说对太上皇赵佶郓王等亲王的处理就使得赵桓颇费心思甚至影响到整个战和大局。 与勾心斗角的政治角力相比对整个军队的控制及与武官们打交道则是赵桓自内心的喜欢并自愿投身其中。 靖康六年年末因天下无事特意校阅大军。远自川中荆襄潼关河中太原各地纷纷派遣精锐禁军至长安禁军五十万人连同原本的陕川宋军集结在关中的已经接近三十万人除了岳飞与韩世忠几部主力不动外。宋朝禁军主力多半在此。 这样的大动作以校阅为名却很难教金国放心。 于是以新继位的金主完颜合刺的名义金国上层特派使臣飞马至潼关叩关而入指责宋朝在两国和议未定期间大兴军马。而没有得到回复的情形下完颜宗弼等主战派纷纷离开上京。赶赴幽州各地以尚书行台的名义到地方坐镇准备随时应对宋军的大动作。 而以宋军地部署来看将以太原、河中、潼关、陕州、华州各地的驻军形成一个钳形由太行当地义军策应直接将河北与中原各地民囊括在内。 这样野心勃勃的军事计划如果是在靖康四年之前只会被金**事贵族们视为笑话并不会放在心上。 富平之战前。虽然宋军号称集结了五十万大军。金兵却无人将宋兵的虚张声势放在心上。宋军的百万大军能战者不过是西军一部而西军屡遭挫跌。实力大弱所谓的五十万人其中包括了大量的厢军民伕便是纯粹的禁军内也有不少老弱不堪战者。 而天下大势展至今任是再傻地人也知道现今的宋军与当年是天壤之别。 甲胄精良粮饷充足军法森严而赏罚分明。自靖康四年富平战后不久宋军在皇帝亲自主持下开始了沙汰老弱充足精兵的过程在总体数量略有增加的情形下是整支军队完全精锐化的可怕蜕变。这样一支强兵是宋开国以来历朝历代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却在数年之间悄然而至继唐军之后。傲然屹立于中国大地之上。 无数身着重甲的健壮兵步手执着尖锐的制式长矛陌刀甲衣噼啪做响在关中大地上走过在步兵身后则是大量的弓弩手床弩霹雳车他们体格高大健壮眼神锐利而自信战术娴熟而致命而统领这样一支军队的则是无数浴血征战过的老兵还有多年征战而打出了赫赫威名地诸多猛将。 这样一支军队不但在靖康二年时闻风而溃地河北与京师禁军不能相比便是开国时拥有鼎盛战功的那支宋军亦不能比。 在宋朝调动大兵的危胁下金兵亦是往着河北与潼关方向增兵。只是与纯步兵地宋兵不同战马到了深冬之季时最是瘦弱平时不动兵还需好生照管以防冻饿待千军万马调动起来时诸军多苦不堪言不但战马有冻饿而死的连军中老弱都有因这一次冬季紧急调动而病弱而死的。 而宋军演武不过是中国上古传习至今的传统又被赵桓恢复而已。以中国这样的农耕民族来说夏秋之际正是农忙而冬季无事演武操阅更逢其时况且调动的军队又多半是原本就驻扎在关中河东附近所费不多却对演练大兵团协同有着奇效。 而阅兵完毕回到长安宫中的赵桓听说金国上层反应及金兵调动后却是没有费伦想象中的那么欢喜。 费伦见他良久不语便带着小心问道:“陛下金国内乱至此来年再战时王师必定能事半功倍。” 赵柜摇头一笑只道:“这些不过是表相。其实金国上层主和主战争斗越激烈。他们能把太上皇当筹码逼朕应允和议。朕也能调兵遣兵大举动作逼的他们图穷匕现内乱大起。只需他们上层乱了起来咱们这边才能真正的顺手。费伦你需小心仔细查察上京动向以朕细观主战地宗弼等人长年在外带兵主和诸人虽然得合刺信任却多半留驻上京手无兵权。若宗弼悍然政变或是挟持合刺则必能瞬息重夺大权。此人性格坚韧强悍临机战阵也多能随机应变调兵遣将亦是人才虽较完颜宗瀚等人远远不及亦是金人中少有的雄杰若此人得势则必定以举国之力向我虽然不必惧他总不如对付别人顺手。” 赵桓长篇大论费伦听的极为仔细待听到赵桓吩咐注意金国上层情形时他却不禁面红过耳。这两年时光虽然努力改革加强行人司的作用甚至用收买渗透等办法收买了金国上层中大量的契丹和汉人官员所得消息甚多不过若想真正介入女真贵族之中在万户以上的贵族家中安插耳目委实是太过困难现今行人司所得消息仍然多半是来自中下层官员及道听途说只有将无数条消息归总综合加以区分之后才能得到几条真正有用的。 赵桓看到他脸色知道这心腹爱将心思原要安抚几句却因此事太过要紧便也置之不理只望对方在压力之下能更加用心才是。 待费伦转身折出之后赵柜连日阅兵原也是极为疲惫却正值岁末不但政事繁芜种种官样文章亦较常日为多只得强打精神支撑。 待到正月除了政务之外还有诸多赏赐灯会游玩家宴等务若不是内宫多了一个皇后使得他少烦劳一些却是差点儿支持不下来。 与将大半的政事交给两府处置的北宋诸帝不同赵桓基本上事必躬亲韩肖胃自回长安后与翰林学士王用诚一起担任知制诰每日出地诏书由数十道至上百道甚至常有皇帝亲自过问某一州府政务的情形生这就使得这些原本是清要显官的职务显得繁杂劳累王用诚年轻而且文思敏捷韩肖胃虽然学术精纯在措辞诏书的时候因为性格因素总是瞻前顾后不敢轻易下笔这就使得他每一诏书都需耗时很久常常有皇帝吩咐下来韩肖胃便得彻夜赶工的情形生。 这一日他却又是赶了个通宵临行之际却又想起给李显忠的诏书尚未写完只得临行折回展纸细思良久方落笔写道:“敕某尔方年少却能武艺精强而深知兵法才能之异志力之强亦足以观矣。今命尔宣抚诸戎可便宜行事莫负朕望。” 这个任命含糊其事甚至没有具体的官职昨日收到皇帝手札却与现在拟就的诏书差不许多拟诏也不过只是走了个过场罢了。 韩肖胃摇头苦笑自觉有些难堪。事情太多太繁也还罢了象这种含糊其辞的诏书依着以往的旧例知制诰是可以拒绝拟诏的。 甚至如果任命不符命知制诰的心意都可以断然拒绝拟诰而皇帝和中书也绝无办法强迫知制诰草拟不合心意的诏令。 而到得今日此时虽然制度没有大的改变而以赵桓的威权日重两府中唯一能挺着腰身与皇帝说话的李纲仍在襄阳主持军政事物其余诸多相公都依命承旨行事象前朝那样与皇帝对喷口水的事今时此日是再难生而自己一个知制诰又如何能扭的过这大局? 他满心别扭的收起诏书待到了自己衙中后便命吏员将拟好的诏书分别传。待到中午堂馔之后却听得皇帝召见便又急忙往着宫中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罢相 韩肖胃赶到清漏阁时才知道皇帝正在与几个参知政事争吵。 秦桧奉命之后历数月时间终于以王安石当日上仁宗皇帝书的精义上《议立学校札子》建议在全国各地开设学校县设小学教授以六艺其中包括学习经义算术朝廷典章制度律法甚至骑射剑术。 而州府则再分门别类加设中学小学毕业的学生再至中学深造学习毕业之后便可以选为吏员甚至为官。 学业更精深者则可以入京师太学待遇同比官员毕业后便可以在中央部门任官或是到地方为官。 这一系列的办法其实王安石在学校改革办法中早就提出当年改革科举制度不试诗词改为经义已经是一大变革而改革之后的效果却并不好考诗词则考生专习诗词歌赋考经义则专背经义一样的死记硬背而百多年之后更被设定八股科举彻底走到了死胡同里。 而王安石的本意改革考试办法只是一个开始。在各地兴办学校教授以专门知识然后以学校制度来取代科举才是他的改革中的精髓。 可惜在他身处的时代受到的掣肘太多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没有办法在考试及学习的内容上做太多的变革尽管如此这种改革办法都受到了太多的抵触。 赵桓原也有意要复方田均税、青苗、农田水利诸法不过他花费在军事上的精力太多此时也不可能拿出大量的精力与时间来和满朝的士大夫做斗争。仅是方田均税一法其实和后世的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类似触犯的全是士大夫的利益。青苗法更在二十世纪被处于经济困境中的美国政府借用成为农业小规模贷款的模板触犯得罪地。却是能有资格放贷的豪门富绅。 至于农田水利赵桓不以法度而是以行政命令的方式颁布施行算是不行而行。 若不得借用考成法还有诸多法门办法约束以宋朝官员的惰性根本就想在任内百无一事的好几年功夫下来。不少冗官贪官纷纷落马而今上的利害官员们也多办知晓在政事上绝无阻碍象神宗朝那些元老重臣敢在任地里公然抗法不遵的情形还没有出现在赵桓治下。 饶是如此赵桓仍然深切感觉纯以科举办法取得的中下层官员其中当然有相当一部份勤劳任事公忠廉能地然后大多数官员虽然不敢贪墨却也不喜多事。象改革成法。辛苦劳累却又不能多得好处的事。交在这些官员手中却是事倍功半。他们能力不足思维僵化。 甚至好好的法令颁布下去为了省事敷衍了事的或是干脆搞一刀切的比比皆是。 所谓变法要得人也是当年王安石与宋神宗越次奏对时先提出来的最重要的一点。 赵桓的变法经历了几年的时间也已经到了准备从根本上改革制度的阶段而要想从根本上改革制度则必须清吏治而清吏治则不能仅仅从肃贪和任用能臣这个角度出。所谓得人便是要大批量地培养可用地人才。 秦桧身为佞臣对“圣意”自然是揣摩的清清楚楚。自回长安奏对过几次后便在家里安心研习王安石的著述而更多地细节则其实是赵桓每天用手札向他说明旁人以为他这个参知政事待罪无事哪里知道他躲在家中炮制了学校改革这样一篇大文章。 现今的参知政事。不过是张所、谢亮、赵开、秦桧四人。前两人都是靖康二年之前便宣抚一路的大臣又是赫赫有名的主战派其实观其德才不过是一路专任局限在参知政事的位置上才能便嫌不足。好在赵桓不大需要有作为敢担当的宰相两人便也随班就列几年于政务上多半承命而行。而赵开则是理财能臣手掌三司实为计相除财赋转运外一无所闻秦桧奉命出外裁撤地方考核官员为推广减免州县和考成法在地方上的实施立下了诺大功劳。 整个中央机枢多半仰仗皇帝决断行事在整个宋朝的历史上可称绝无仅有。一者是赵桓声望大涨比开国帝王不惶多让二者是赵桓这几年的精力全数用在军务上对政事的改革也只是以俭省财赋杜绝浪费为主旨对原本地政体较少触动。 虽然如此考成法等诸多举措下来反对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宋朝又有家法不得诛杀士大夫更不以言罪人不少悍不畏死的中下层官员包括大量的御史谏官都对朝政上有着种种非议。若不是赵桓独出心裁以学习班的名义进行变相的处罚又有李纲宰执为减压阀这才勉强支撑下来。而要大改成法其实还要比当年王安石激进许多改革的地方更多则必须在中央官制改起由宰执们改起。 赵桓的这种认识又迅转化为行动。 在赵佶当政期间由蔡京为的所谓六贼以实施新法地名义祸乱天下使得宋朝越孱弱于是新法之名在赵桓即位之后已经是臭不可当。 而当秦桧捧出明显是师承王安石的议立学校办法后先是在政事堂堂馔时几个参知政事当堂争执意见不一而等韩肖胃奉命来见皇帝的时候几个宰相已经在皇帝驾前吵的不可开交。 赵开专责财赋虽然也是进士出身为人却向来务实秦桧兴办学校他只是觉得需得耗费大量的财政支出因而出声反对待看到秦桧一则则一例列的举出学校实际作用而京师兴办太学的费用还不及金明池饮宴花的更多赵开又深知此人向来秉承帝命行事而此时朝中政局明显即将有变多说不如守拙于是假装被秦桧驳倒退在一边默然不语。 而张所与谢亮二人正是典型的旧党士大夫出身。一听秦桧的办法出来便已经是火冒三丈再加上对此人观感不好心中便越抵触。 若是不然像宰相这样的官员在皇帝驾前争吵原本就是很失礼的行为。 秦桧心中安稳知道皇帝支持见张谢二人兀自纠缠不休心中越笃定只道:“二公已经纯是意气了现下我又没说要罢科举只是兴建学校使得天下人皆能读书这有什么不好?” 张所见他神情心里越的不自在见赵桓默不作声便知道最近更换参知的风声并不是空穴来风既然不能在此位索性越放开来说当下怒斥秦桧道:“相公此举明显是要坏祖宗成法以妖邪之说惑乱陛下。” 谢亮亦道:“当今天下尚未平定相公便要多生事端太过荒谬!” 秦桧道:“祖宗成法亦不是不可变兴建学校如何是多生事端?” “司马温公早就有言在先乱改成法除了祸乱天下绝无益处。” “司马光说的便全对么?” 赵桓终究忍耐不住断然接口道:“司马光在边被夏人打的灰头土脸反对变法时固执已见只知新法害处不见其利。执政后尽改新法罢斥不用行之十余年五天内便全部罢斥这是意气还是为了天下大局?便是连苏轼也上书反对他此人心智昏聩晚年已经是荒唐可笑!” 司马光一生以德性人望出众于世凡士大夫皆交口相赞便是王安石也盛赞他人品高洁赵桓此时却直斥其非甚至是如此恶评不但张所谢亮二人面无人色便是秦桧与赵开也是脸上变色。 赵桓却是余怒未消顿足又道:“此人沽名钓誉一生只博名耳。 为政地方有何建白?居洛阳十五年只知狎故取乐编资治通鉴每日不过百余字居然还敢表功。为政则只知党争坏保甲法使河北河东边防尽失重用蔡京使奸邪之常掌握朝局坏我大宋天下者实司马光也!” 谢亮与张所二人面色惨然心中明白皇帝这么指责司马光一方面是帝心实在不喜温公另一方面却是在向自己二人表明心迹朝廷变法之意绝不可阻止。 想到余平与张守二人这一个月间都拜翰林学士而秦桧与余平二人都是以逐利和操守低下闻名皇帝用此二人显然是要政事堂都追随其后减少掣肘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只向皇帝一揖而罢。 赵桓知这两人都求去之意回去之后辞职的表章便会呈上而自己依例会加以挽留不过也是虚应故事罢了。 想到这两人这数年间也着实辛苦而且操守过人过秦桧等人多矣。赵桓不禁换过脸色向着二人温言道:“卿等好意朕实知之现下也没有变法之意不过是为朝廷多养作人才罢了。” 皇帝这样表示已经是给了这两个宰相很大的面子两人心中感动知道这一别后很难再见却又知道皇帝召见到此时已经耽搁太多当下也只得拜舞谢过依次退出。 第一百二十章 出使 赵恒已经神色平和又向秦桧吩咐几句后便令秦桧退下转头向着韩肖胃笑道:“知卿近日辛苦今特诏进赐卿财物望卿勉力行事勿负朕望。” 韩肖胃先是愕然然后心中感动却又委实摸不清皇帝的用意只得深深躬下身去答道:“臣谢过陛下只是愧不敢领。” “怎么不敢领?朕以为卿当得便是当得。” 韩肖胃心中感动也知道自己是皇帝心中份量不浅。正要说话却听赵桓又笑道:“朕初知卿还是当日卿奉命出使时与费伦一番争执。” “臣狂悖之处甚多。”听到皇帝提起此事韩肖胃当日浑不在意其实往往后悔此时更是额头冒汗。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云?卿有晋人风度朕其心喜。” 赵桓又夸他几句却又转过话锋笑道:“朕每读史甚喜秦汉之际大臣每专于事而不务于言。本朝士大夫论起风骨气度不逊前朝而不如者就是太尚空谈每及言政务空泛者居多而务实者太少。 虽不似晋人那么玄妙其实是把谈庄老换过来谈孔孟说的是冠冕堂皇然而与国何益?” 他伸手止住要辩解的韩肖胃紧接着道:“朕批评司马光你们听了心里不服。此人论起人格诗词史学知识那自然是比常人强。然而学问大用以从政则未必是好。你回去之后好生研读一下司马光生平记录仔细思索一下其人言行政务于国何益然后再来和朕讲。而王安石在建康讲学时所提问者五皆切中实事两相比较又如何?朕知你为人庄重端毅让你知制诰非用你之才若在长安兴太学。朕意以你为主卿不必先辞先回去好生思索一下再说。” 如果赵桓用帝王之威来压服韩肖胃必定不服而此时好言好语商量提点韩肖胃只得连声应诺见赵桓露出疲惫之色便即辞出。 到得殿阁门前。却正遇着李显忠见对方甲胄肃然按剑而行韩肖胃却不似一般文臣对武将有着天生的恐惧和提防知道对方自担任都知之后每事恭谨小心宫禁肃然连提举皇城司的折彦适都省了不少心虽然年轻。却是一个可用的大才。因而向李显忠点头一笑只道:“诏命已经到将军手中了吧?切切不要推辞太多不然吾恐不胜手酸也。” 这算一个小小玩笑。宋朝任命官员或是高官辞职任命时要左推右推如神宗命司马光为枢密副使司马光推辞了八次而王安石辞参知时神宗挽留了七次这样公文往来大臣是自己执笔而皇帝的任命和回书。都得由知制诰来写李显忠的任命按常例自然也要推辞几次适以韩肖胃有此一说。 李显忠也是一笑双眼炯炯有神向着韩肖胃道:“国家多事不必这些官样文章了显忠奉帝命出差怎敢耽搁!” “好!”韩肖胃先是愕然。然后击掌叫好这个时候才稍稍明白赵框适才所说的文臣多虚言多事而尚浮华不务实的话意。 李显忠与韩肖胃作别后立刻入见赵桓面听机宜待晚间告别出来已经是日暮西山斜阳微弱的光线照映在巍峨地宫室檐下北风呼啸而来远方的彤云越浓重显然是又将有一场大雪降下。 他呵出几口白气看到自己几个属下班直伸头探脑正看向自己心里不禁暗笑顿脚喝道:“看什么看过来。” 众人姗姗而来李显忠笑斥道:“你们都知道我受诏命的事了?” 他们都隶属于川陕班内殿直均是西军子弟入侍大内彼此都是西军世家出身倒没有很严格的上下级区分因此言笑不忌。听得李显忠问话各人七嘴八舌答道:“将军受命也没有说清楚做何勾当?” 李显忠斜眼略扫只见眼前几人确是自己心腹正也是打算将他们全数带走当即笑道:“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陛下命我出使漠北。” 眼前侍卫多是新进听得李显忠答话都是愕然不解只有一个入宫数年的老班直恍然大悟拍腿笑道:“陛下当年北狩归来得力于三百蒙古骑兵很多那是什么漠北的蒙古蛮子大汗送的陛下显然是要还当年的人情。” “不错正是此事。”李显忠神色从容淡然道:“此次陛下命我至漠北答谢当年合不勒汗赠兵之德带金银绸缎若干往草原上跑一遭。” 适才那侍卫疑道:“怎么挑这个时候现下天寒地冻地只怕漠北苦寒并不好走。” 李显忠板着脸道:“咱们勤劳王事哪能害怕天冷?况且不趁这个时候等春夏时只怕又要打仗那时候兵荒马乱金兵骑兵也四处巡狩比现在可危险的多了。” 他这个差使说起来也是极苦不比当年宋使出使辽国对方也是好酒好菜招呼人身安全绝无问题而出使金国对方毕竟也是立国不少年典章制度悉承辽制虽然有扣押使臣的恶习不过总算是堂皇一国。 而李显忠却要去万里之遥冲风冒雪见的却是一个漠北部落的领好处是断然捞不着辛苦是必定而一小心遇着一队在漠北巡逻的金兵或是亲附金国的部落小命丢掉也是平常的事。 各人虽然心知肚明却因为与李显忠亲厚这时候往后一缩以后可太难做人当即都道:“既然将军要走这一遭咱们都愿相随。” “我就知道各位必定不会装孬种。”李显忠心情大好挨个在这些班直胸口捶上一拳又笑道:“各人回家准备行装和家人打好招呼。 放心好了此次并不是出兵征战回来之后各人都记大功一次。” “好多谢将军。” 这一次各人却是自内心的欢呼起来现在的军功制度非常严格每一部都有相应地军官负责军法又极是森严向以前那样寻人托关系或是以家世来多领功劳以授官职地情形已经不复存在。各人身为世家子弟唯一的出路只是在皇帝身为任班直然后出宫担任中下级的军官或是直接入讲武堂学习兵法指挥各种军事知识然后再出军为将。 这两条路已经有很多世家子弟选择了第二条而不少对自己文才武略都很自信地则选择先入宫任班直然后直接选出来为军官。这样一来立功记赏就显的特别重要。李显忠的差使虽然辛苦生命危险其实很小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们却是不知李显忠选择他们相随其实倒并不如何乐意。若不是赵桓一意让他多选班直出去历练这些眼高于顶实际才能却很一般的班直子弟。 将诸人赶散之后李显忠打马直出宫门这几日张宪奉命来京正住在城外奉圣军营中他此次出使其实使命重大仅靠这些内殿班直相随委实放不下心来。 待到得张宪营中正赶上营中收操成群结队的奉圣军新兵操练已毕不少老兵担任的士官跟随在侧大声吆喝斥责纠正新兵的军姿军容。 李显忠看的面露微笑身为世家将种这种军营中的气氛实在让他心情舒适。 他与张宪自太原一役后熟识两人互相欣赏交情已经较常人深厚张宪中军一看是他来到便都微笑放行不复盘查。 张宪正在帐中因天色渐黑帐内正在掌烛李显忠打眼一看只见张宪正在帐内盘膝而座呆。 他掀开帐门大笑而入向着张宪道:“张大哥怎么好象满腹心事?” 张宪一抬眼皮见是李显忠入帐不禁失笑道:“我算你早就下值怎么现在才来?” 李显忠也不打话将自己手中诏书递给张宪。张宪一手接过静静看完后略一思索便向李显忠道:“只怕不止是去谢合不勒汗那么简单。” “大哥果然是老行伍一语中的。”李显忠微微一笑向张宪道: “此事机密不过因要张将军协力所以也不瞒骗了。” 他改私称为官称显然也是有请示过皇帝后而施行地意思张宪不敢怠慢直起腰身盯视着李显忠道:“愿闻其详。” “此去自然不止是谢当年之情陛下与合不勒有约在先若陛下重掌大权则合不勒愿整军相助此其一。” “哦?”张宪面容转淡冷笑道:“我大宋军人就这么不值得陛下信任要学唐皇借外族兵马?怕就怕前门驱狼后门入虎!” 李显忠道:“话不是这么说陛下也恐有回鹘人入长安大烧大抢之事。况且蒙古人凶狠陛下说他自有后手。不过明年必有大战若是蒙古人在敌人上京腹心之地狠插一刀其效如何?将军腹有良谋细思如何?” 张宪先是默然良久之后方道:“这也罢了还有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壮怀激烈 李显忠笑道:”兄长知道耶律大石么?” 张宪点头道:”这自然知道此人是契丹贵族向以知兵著称。辽亡时此人是领南院大王领精兵图恢复不敌金太祖完颜拉骨打因而远逃。前两年还听说此人在草原徐图恢复这两年却已经渐无消息了” “行人司一直注意此人行踪此人自靖康三年在漠北誓师杀青牛白马祭祀祖先后以契丹并草原各部落十万人西行先到吉利吉思然后翻越金山至叶密立建立新国自称菊儿汗这几年实力壮大得当地突厥部落支持户数增至四万以上灭高昌回鹘和喀喇汗国在喀什葛儿建立新都国号仍以辽为号。此人志大虽不如完颜阿骨打却不失为一开国君主格局陛下担心此人将会势大难制甚至有恢复故土的心思此次见过合不勒后我将引马西行前去西域查看以我党项人的身份比汉人到那里要容易的多。短时间内纵不能有所建村亦可实知当地情形。” 张宪疑道:“不是让你去说动耶律大石引兵恢复故国么?” 李显忠摇头道:”此人与合不勒不同合不勒不过蛮人部落契丹人享国百年文物制度与中国无异若是此人知道中国情形知道女真可图率兵东归反而又是一强敌了。陛下教我前往依我看来侧是未雨调缪的多。” 张宪这才知道这小兄弟的来意此去漠北也还罢了来回半年时间足够而远行到西域还要实地观察探看路途遥远只怕一两年内都未必得归。当下站起身来向着李显忠深深一揖道:”将军此去万里不辞劳苦。必将有益吾国之举。” 李显忠连忙还礼笑道:“这是怎么说咱们相交莫逆突然这么正经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俱都回座李显忠又笑道:”今日来此与兄长告辞还是小事。将合不勒一事说与兄长将来举兵自太原出。或是直出云中与合不勒会合也未可知。陛下已经有命将三百蒙古兵将尽拨给兄长所部兄长要好生看顾多学蒙古习俗和骑射用兵之法将来有变则可从容处置。” 张宪眉毛一挑已经得知皇帝深意。 若是仅仅效唐皇引外族兵来助战自然不必如此小心从事。而将来“有变”才是正题。自己适才担心外兵入中原为乱。只怕皇帝还更进一层要消灭这一支外族强兵以绝后患。当下郑重点头。向李显忠答道:“我省得了来日见陛下时自有区处。” 李显忠知他聪明不需要自己多说当下微微一笑揭过此话只向他问道:“适才进帐时见兄长似有心事不知道是何事烦心?” 张宪道:“也不是有什么难事只是久离太原。有些悬心是真的。” 其实此次校阅大军各部多被召集至长安附近不少而校阅过后则主将率领部下各归驻地而张宪却久不得归只在长安训练奉圣军的新募兵马如他这样的马上将军久不能在前敌效命心里自然烦恼。 想起当日攻克太原时。与姚端多有违命之举而枢密几次要惩罚都是赵挂拦了下来口当时张俊有言如张宪者跋扈不法时间久了则恐有难制之势而皇帝笑言不碍只道过一阵子自有惩处之法。而此时坐困长安城外数月而不得归不但要负责操练奉圣军的新兵还有拱日、天武两军新军士卒主将郭浩、姚平仲又是殿前都指挥使负责禁宫安全身为常朝殿帅军务外的杂务很多而两军新兵很多这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授意将军营中训练新兵的冗杂事物多托给张宪而张宪原欲推辞在宫中见皇帝时却被一通训斥。而皇帝甚至暗示有意将他脱离一线禁军主力地队列让他到长安讲武堂中任职口这可把张宪吓的浑身抖他固然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战术型将领性格却粗鲁率直让他去做一个讲武堂的山长去教育学生这可比杀了他还难过。 于是老老实实每天在军营中操练士兵将一股怒气尽数泄到新兵身上将数万新募宋军操练的生不如死。 而近日消息颇多从整个军队的调动皇帝召见部属中的细枝末节而新成立的地知枢密参军司中有不少军官是他旧识从交谈中张宪已经隐然觉一个大的战略计划的部署已经开始启动整个大宋都被暗中调动起来最近几个月虽然是冬天不但校阅兵马不停连川陕荆准各地的路上都到处是运送物资的大车。 张宪粗略估算仅在靖康六年十二月这一个月最少有百万石的粮食被运送往各地前线。而在当时一个成年男子一年只需要七石粮便足温饱。这样一来数月间调动的粮物、弓箭、刀枪盔甲等种种数资很明显负担的将是一场大规模旷日持久的大战役! 以他的性子坐困愁城面对转眼即至地大规模战事而无用武之地却怎么能教他不愁眉不展。 有心去求皇帝却知道自己捅地篓子不少若不是皇帝欣赏只怕早就罢官免职归乡为民了。而此时在这里教练新兵本就是皇帝的意思干冒圣意一意求去他并不敢。 李显忠待他说完心中极是佩服。虞允文与枢院参军司的计划他也受命参与此事份属绝密象张宪这样地一军统制也还不能参与其中。而张宪只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觉察的十之**皇帝说他是难得的将才此人确实是受之无愧。 而赵枉将此人困于此地的目的他也差不多知晓。来年开春整个的作战计划是要由荆襄动然后两准与川陕跟进以张宪的性格虽然在战场上是人中英杰然而由太原攻城一战凸显其人性格上的弱点却也是非常明显。只见局面不掌全局便是赵挂对他的评价。鳃u呕若是放得此人回到前线天知道他能打出什么漂亮仗来而河东打的越大对整个战局地演变就会越不利所以张宪能力越强此时反而越得被狗束在长安不使他妄动。 李显忠心中明白却并不敢向张宪说明只含糊笑道:”兄长已经是名将两府断然没有把你这个赫赫名将放在这里不用的道理。” “两府?”张宪噗嗤一笑点着李显忠道:“政事堂早就不能管军事枢密院几位相公现下都出外还有谁还理会我。” 他知道李显忠的难处也不逼他对方即将远行也不好托他为自己到皇帝面前说情当下扯开话题两人议论些不相关的军务到得军中就要闭营时李显忠又向张宪借了麾下大将牛皋相随而行得了承诺之后便告辞而出。此后数日李显忠奉命西去除了带了几十个内殿直侍卫外尚有奉圣军副统制牛膏率百余轻骑连同蒙古百户合勒带着十余名蒙古骑士一同相随与李显忠一同往漠北而去。 依着计划到得漠北与合不勒商议妥当后牛膏率少数人还长安而李显忠则带数十心腹将士赴万里之遥赶往西域前去观察刚在西域稳住阵脚正在攻杀攻伐其余诸国的耶律大石。 上元已过天气犹自没有和暖的迹象在莆桥送别李显忠的张宪看着四周残雪未尽冻土依然不禁有些凄然向着李显忠道:“兄弟要去万里之远怎么没有故旧亲朋来送也罢了朝中陛下没有指示命相关官员送行么?你毕竟也是代天行事!” 李显忠笑道:”男儿大丈夫计较这些身外虚荣做什么? 我虽奉命出使其实差事机密大张旗鼓的让人送什么?至于亲朋故旧我家中家将都跟随父亲到横山去了。” “横山?” 张宪心中猛然一惊象李显忠这样的党项世家近来被派往宋夏边境地不少朝廷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在中原与金兵动手的时候还有心图谋天下? 李显忠并不理会他的心事张目顾盼只见四处萧然残枝秃衬残雪遍布而道路两侧行人不断皆是佩刀挟列气态昂然偶有禁军通过也是甲胄森严弓箭锐利刀枪耀眼几年之间天下局势大变而大宋军民百官的精气神也是大变一场口他见张宪始终有些意兴索然知道对方还是为不能赶赴前方为苦心中暗笑想起对方当日太原城下的英风豪气不禁朗声道:”此后一别良久突然想起一诗来愿赋给兄长一听。” 张宪精神一振笑道:“你背吧且听听看。” “少年负胆气好勇复知机。仗剑出门去孤城逢合围。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错落金锁甲蒙茸貂鼠衣。还家且行猎弓矢如飞。地迥鹰犬疾草深狐兔肥。腰间带两绶转晒生光辉。顾谓今日战何如随建威?” 张宪默然良久渐觉胸中血气翻涌不禁向李显忠笑道: “你且去吧必定不负你此诗相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李显忠的出使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知道内情的人原本就并不多而对皇帝引外族骑兵来助战的决定宋人的骄傲也还罢了前朝唐皇引狼入室的前车之鉴犹在不能不使人警惕。而为了为尊者讳对赵桓这个决定便只得默而不言。 而真正知道赵桓用意的几个大臣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做玩笑。 在举朝的沉默中李显忠挥别张宪踏上征途。而张宪也自回营继续操练他的新兵。 而就在其后不久另一桩大事更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使得李显忠的出使很快更被人淡忘。 靖康七年二月皇帝下诏令参知政事张所罢为瑞明殿学士谏院参知政事谢亮罢为知谭州两个忠正大臣一起罢相继任者余平向以酷吏闻名这几年在他的掌握下廉政司肃贪卓有成效无数贪官落马而司下下辖的学习班更令不少官员闻风色变。 与前朝各代对爱说话的士大夫官员没有办法的全然不同赵桓的学习班学之后世用诸当今比什么贬斥免官更令得官员们害怕。不打不骂不算虐待却让你丧失人身自由无休止的会议宣讲学习书写材料上报学习心得令得所有进班学习的官员不胜其烦而不在所谓的精神到**上都认识到了错误根本不可能毕业出班。 这样一来这种学习班又钳制了不同的言论和庸懦无能的官员又使得相当数量的官员真正改变了思维方式出来之后多半成为良吏。 余平立功甚大却也积怨很多。加上他为人确实冷峻刻薄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确实也犯下了不少过错。群臣弹劾他的表章这几年没一天消停过而此人竟致参知政事同时仍然提举廉政司地位的提高势必使得此人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而可以整治的官员亦越来越多。 张守的任命则引地争执极小甚至多半人拍手称快。与张所、谢亮相比此人名声不显。其实为人知大节而忘小利为人谦冲和易而又颇有操守更善于调节主官与下属的关系分别责权是一个很难得的组织型干部。 赵桓用他正好可以在参知政事中留下一个以清正刚廉又性格平和的宰相这样可以不使得政事堂的格局太过失衡所谓的帝王心术不过如此了。 两人上任之初。职责便很分明。余平的精力仍然是在吏治上。而张守兼管吏部负责整个朝廷官员的组织升迁赵开兼理三司。秦桧则开始了长安太学诸舍地建设学校老师的招纳。 待到二月时秦桧与余平连上奏疏请立学校请立农田水利法请复行青苗法请复行方田均税诸法。 众疏一上不但长安官场震动连同全国各地都是大为震惊。 襄阳李纲连连上疏。反对诸法甚至表示要亲自回长安面见皇帝力陈此事。 而诸多地方官员亦是连连上书反对重行诸法。 与蔡京假模假式的重行新法不同天下人此时都知道皇帝赵桓的心术智谋以及刚毅的性格若是赵桓行起新法来其效果与对天下大局的触动。不但是蔡京不能比便是当年的神宗亦不能比。 众疏一上除了几个知情者以外整个长安的官场俱是陷入了动荡不安。与整个官场担心变法的情绪相比诸如物资持续的调动新兵调配前往前线战场很多后备优秀将领也从帝国地远疆6续调配至各地地战场之上。 赵开身为计相整个三司亦就是度支盐铁户部俱在他统管之下整个宋朝的财赋大事都由他来筹备。 这几年来朝廷多方节省把很多不必要的开支省去而去岁更是大减州县与中央官员甚至连内廷人数比起宣和年间都少了几十倍下去而禁军地裁减更是节省了大量的军费。这些钱大半用在更换军队装备强化禁军主力的待遇建造研新式装备然后便是兴革农田水利道路桥梁其实也多半是为了整个战场来做准备。 新年过了不久整个靖康七年的财政筹划也紧急归划出来这种年初计算收入然后按收入来制定计划的财务制度比原本的先归定好收入然后按收入去收取赋税的简单型财政办法更加复杂繁芜也更需要专门的优秀的财务人才。 但缺乏财务人才已经是宋朝的积弊士大夫不言利地作风百年间早就深入人心与财政高一样能能担任重臣的唐朝相比宋朝理学已经渐渐抬头很多儒学的弊端开始显现象赵开这样的兴利之臣能担任知州就已经是难得更别提任参知政事。所以专门的财赋人才越来越少更别提更低级的算术财务高手种种不利加上今年的财务支出越的繁多整个三司动员了几千名官员及吏员一起动手整整忙了一个新年才在皇帝多次催促之下匆忙计算完毕。 与一般的文臣不同赵开身为计相赵桓与枢院制定地做战计划并不能在他面前隐瞒一待计划做完他便屏退众人自己简单汇总缜密小心的装在自己的袖中向着宫中来请见皇帝。 他是参知政事中最被信任也是事非最少的一位与后世相同一个技术型的官僚确实能减少不少明枪暗箭。 天气已经渐渐和暖赵开到得宫中时才知道皇帝正在骑马。宫中面积虽然不大好在用人也不多与一般的官衙相比还是要宽敞不少赵桓每日骑射不缀老是出外不便因此下令人在宫中修了马道蜿蜒绵长足为驰骋之用。 赵开略看了一下日头知道自己今日来的过早自失一笑便自顾自到得赵桓每日办事的殿阁之外等候。 谁知到了正殿内侍搬来椅子时却见秦桧与余平二人亦在而且两人正负手说笑观看着殿阁中悬挂的字画低语讨论显见得交情非比寻常。 他心中一阵厌烦近日这两人联起手来搞风搞雨赵开虽然专心财赋之事别事基本不理不过仍然觉得所谓变法之事太过危险也不适宜在这个时候提出而眼前这两人只重利益蛊惑圣君自乱阵脚委实可厌。 依着唐朝留下的规矩宰相在政事堂办事至中午由皇帝依旧例赐宴称为堂馔各宰相一起会食席间也能商量政务统一看法免起争执。 自上月余平拜参知以来赵开心中着实不悦经常借口事务繁忙而弃堂馔如此一来众人也知道他的心思余平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一心想整治赵开却因为此人身负整个财赋大权皇帝对他任重非常一时也不敢下手罢了。 大家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到底身为宰相不肯失了大臣风范余平与秦桧一听到动静便都回头见是赵开来此两人一起点头微笑向赵开拱手致意道:“赵公竟也来了是陛下传见么?” 赵开一边还礼一边笑道:“这到不是不过三司已经将今年的开支算出某特来禀知陛下。” 此语一出秦桧与余平均是会意当下一起道:“此事要紧陛下最近很是着急连连催促。” 余平更道:“不知道今年的使费如何收入如何?” 赵开淡然一笑向他道:“余公孟浪了此事天子尚不得闻知怎么大臣敢自请问!” 余平倒确实是孟浪了一点不过一会赵桓过来赵开也必然要讲此时不过是给这个新进的参知一个小小的难堪罢了。 余平心中暗恨脸上亦是讪讪秦桧忙转圆道:“赵公谨慎不过吾辈位列宰执虽然公专责三司财赋一事可是我与余公亦是参知便是预谋筹划又能如何?” 赵开冷道:“参知各专其职这是陛下的话秦相公不服陛下处断么?” 秦桧心中暗恨知道此人专责财政在做官上实在差的太远当下也只得隐忍不言退让了事。 赵开却又笑道:“若是李相公在此某自然能说。李相公平章军国事天下诸事何事不能预闻?听说他连上奏疏要来长安面见陛下甚至有可能就在长安主持大局这样一来很多事便更加顺手了。” 余平与秦桧相顾默然对李纲这样的元老重臣他们资历德望相差太远而且李纲身为平章军国事在北宋这个时代是从来没有授予人臣的重任也可以看的出皇帝对李纲是如何的信任倚重。若是此人当真来了长安政事堂自然是先向他负责禀报诸事由他处断此人与历朝那些养老的相不同年不过六十左右精力旺盛敢于担当而且又是政军两把抓若是他当真来了以后的日子自然难过的紧。 正相顾无言却听赵桓在外笑道:“李纲必不会至此他来长安的事朕自然会有决断。” “陛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兴亡感慨 几个宰相收起争执一起俯身行礼。赵桓摆手笑道:“诸位相公不必如此。” 一边说一边自己到得殿角换衣洗漱。 待他收拾齐整方才转身升座向着诸人正容道:“赵开来意朕已经知道余、秦二卿来此想必也是为了最近因变法一事起的风波吧?” 余平连忙躬身答道:“正是。这些日子坊间传言甚凶不少大臣表章弹劾臣已经自请辞职陛下勉留臣不胜感激。然则对臣的攻汗不止臣舰颜居于相位亦不能自安还请陛下诏斥以定变法之意。” 说罢从自己袖中悉悉索索掏出一张纸来让身旁内侍转递给赵桓。 赵桓略瞄一眼只见上面细细密密写满了人名都是些反对变法要求皇帝斥退余平、秦桧二人的大臣名单。 他随手将奏疏放在一边似笑不笑的道:“余卿果真是刚毅之士。” 余平生就的这种性格听得皇帝夸奖却也并不谦虚只应声答道:“王荆公变法不肯杀人使司马光、苏轼等人尽坏新法臣以为变法当得杀人陛下以铁碗手段酷治群臣则无人敢再做仗马之鸣则新法推行必不再受掣肘。” 赵开听的大怒他原本就是关西大汉满脸红润此时更是气脸色涨红浑身颤抖。只是宰相当着皇帝争吵的事还从未有过他只得不住默想绝不能失大臣之体这才忍住没有上前去辩驳。 秦桧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骂:“蠢才!” 赵桓神情不变待余平说完方道:“卿言虽是有理不过祖宗有言在先不可擅杀士大夫。亦不可因言罪人。” 余平步步紧逼又道:“陛下宏图膜烈虽然守成实同开创变一变祖宗规矩又能如何!” “此事朕自有考量卿不必再说。” 余平见赵桓似有不悦之色只得应诺退后不敢再说。 赵桓定一定神。知道余平这样的人必定不能久用用之某一个机构他能挥出最大的效能而用之高位他便着手对付同僚然后便会凯觎相的位子最后必定会成为权相而是否有篡位的野心还需再看。 只是此时正得用他也不必加以斥责。 当下温声缓道:“此次让诸卿上书言变法事。其实不过是障眼法。 朕亦知此时多行诸法必定会使得朝野侧目甚至致政局大变。朕已经手札李纲。让他知晓除了学校与农田水利法外其余诸法均不施行如此李纲不必来长安而事态过不多久也会渐渐平息。” 秦桧早知端底而赵开与余平二人却是只觉愕然。赵开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欣慰。斜眼看一眼余平见对方铁青着脸心中更是高兴。 赵桓见余平要上前说话便摆手笑道:“此事到不是意要瞒着余卿只是你刚任参知国内大局并不通晓。朕在此时抛出诸多变法主张不过是乱人耳目其中细节关碍你下去后与秦桧细说。便知端底。” 余平深知赵桓表面上和蔼能容人言其实为人峻刻而且性格刚毅回长安后虽然不曾违祖制而杀人禁言其实**之处远前代宋帝。此次前来朝见一门心思要把皇帝的心火拱起来抓捕杀害一批官员然后借着皇帝的威权来树立自己地官威一定可以事半功倍怎料皇帝和风细雨几句话便摆平了此事一场诺大的风波就此消散。 他心里委实不甘然而知道皇帝与赵开还有要事当下只得告辞辞出秦桧见他离去又见赵桓向自己点头示意便也急忙离去。 见他二人6续离开赵开只觉松了一口大气向着赵桓由衷道: “陛下决意并不变法臣以为甚是英明。” 赵桓面色阴沉向他道:“不是不变法不过是未到其时。现下的大政还是要打败金人收复燕云到那时不变法则不能变千年困局朕身肩重任非尔可以理解。” 赵开一楞听得赵桓语气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不觉问道: “以陛下天纵之才驱逐女真收复燕云皆不是难事。而今天下更是吏治大好渐有国富民强之势而禁军整编后亦是精锐难挡国朝自开国百年来从未有如此好局待天下重归一统后只需谨守法度外牧蛮夷内修政治则陛下远唐太宗多矣又何苦生事呢。” 见赵桓不为所动赵开心中大急又道:“仁宗与神宗欲变法其实是国弱民贫而今局势大变虽不变而变陛下又何苦求一变法之名而坏天下大事?” “这都是人治人亡政息。朕所在意的是朕身后。“ 赵桓脱口而出又见赵开目瞪口呆自己也是好笑。与赵开这样标准的“古人”讨论什么人亡政息兴亡规律确实也太过前。他自己的忧虑也只得由自己一个人来解决了。 因又向赵开解释道:“朕实不惧外患不怕内乱而朕之子别贤愚不等焉可不事先设法。不然太祖何等神武太宗连一个幽州也攻不下反而受了箭伤忧愤而死真宗、仁宗诸帝守成尚且不可”隍论进取。” 赵桓肆意攻汗着自己的祖先诸帝赵开不便接话虽然听地心惊肉颤却也不得不承赵桓所说是实。 “所以变法不得不行而且托言新法其实是要立万世不变之法度。赵开你等着瞧罢了朕必定会使大宋再不致受辱于外夷。” 赵开终接口道:“然则任用奸佞所托非人亦是当日变法失败的主因。” “不然奸佞有奸佞的用处他们眼中只有利益而不见义。而士大夫所说的义其实多半只是书生见识用来做事是不成的。不过义这个东西也是中华道统所在朕不会忽略的赵卿你可以放心。” “陛下英明睿智臣相信陛下必定不会犯神宗犯过的过错。” 赵桓哈哈大笑向着赵开道:“朕自然不会。” 又问赵开道:“今日你来必是今年的支出已经算出?” 赵开点头答道:“正是。”说罢将自己袖中折纸拿出开口念道: “去岁收入七千一百万贯支出六千九百万贯尚余两百万藏于长安库中。今年计收七千三百万贯若依陛下盘算恐收入不敷使用将入不敷出。其中军费占了七成农田水利两成而官员俸禄诸项开支则不满一成了。” 他看一眼赵桓脸色又道:“这只是大略明显请陛下自己细看。” 赵桓一手接过略看几眼便笑道:“这么些东西其实若是精通财会算术之法早就能算的出。” 见赵开面露惭愧之色赵桓摆手道:“这怨不得你现下愿学算术的人越地少半部论语治天下?笑话。赵开朕地太学最少有三成的人要学算术学出来一样做官五年之后你便不会再有今日之忧。” 赵开面露沉思之色还未细思又听赵桓接道:“也罢了仗打起来总会得对方府库收入可以弥补些不足。稍差一些并不关碍大局。今年大战打过明后年禁军使费必定减少到时候又可省下钱来做些别的事。而我朝搜罗赋税之重远过前代过几年能大量减免赋税使得百姓息肩稍减劳苦然后民富而国强则朕再没有忧心之处了。” “陛下有此一念上天必佑我大宋。”赵开心中极是感动宋朝历代皇帝也多有爱民之说而其实每常想地都是国家军队的强大而诸帝之中真正说得上俭省而恤民力的唯有眼前这个皇帝而心心念念要减免赋税的也是眼前的这位皇帝。 他躬下身去有心多说几句称赞的话却只觉词穷口拙一时说不出口。 赵桓看他模样忍不住大笑道:“卿但为朕理财使朕没有后顾之忧比说几句颂圣话要好的多。” 说罢又看手中清单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道:“一千辆霹雳车便费钱三百多万贯当的朕心惊肉跳……一把陌刀近五十贯?” 赵开忍住笑意答道:“步人甲陌刀等物皆新制打造生产之前研制便耗钱不少。不过臣亲眼见过那陌刀铁柄三尖厚重锐利若有万人勇士着重甲持此刀敌人纵千骑万马亦不能近身也。” 宋朝时并没有大规模的贵金属出现白银多半产于南美和日本而此时这两个地方一个还是蛮荒之地一个也不懂制银办法银的产量很少宋人以铜钱为最基本地交易方式经济展到了这个时候铜钱一则是面额太小二来则因制作铜器获利更大宋朝以百万矿工昼夜不停的采矿锻炼也不敷使用。而根据后世推算宋人一贯钱约等白银一两赵桓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仿佛看到成堆的铜钱长江大河一般的流走委实心痛。待听到赵开的说辞只得笑道:“但愿如此亦但愿前线将士不负朕望亦不负赵卿辛苦才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初见端倪 赵开听得赵桓如此念叨心中暗笑这些天来的辛苦一扫而空在赵开之前宋朝皇帝虽重赋税也知道国家无钱却从来没有人想地重财赋大臣善加理财而赵桓却向来重视不但将自己倚为心腹便是一年的战和大计攻城略地的计划亦是根据三司所能负担的底线来计划。 其实以宋军现下的兵力与精锐程度若是竭泽而渔重收暴敛完全能在五十万精兵之余再负担五十万寻常禁军这样以百万大军戮力反攻在靖康六年便可以将战线推到黄河以北。皇帝一方面是被金人拿太上皇来做议和的筹码捆住了手脚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财政负担不下来所以故意放缓了扩军备战的过程。 待靖康六年整整一年过去宋军除了在长安又将上三军全部扩充补满之外再无别的动作而只是暗中将大量的精锐装备运送往前方。这一切也只是在财力可以负担的前提之下。 当下君臣二人又将这一年的支出详加检讨而赵桓更令赵开细心选送若干通晓财赋的官员与世家子弟一并多多送往长安太学备列学习财务以俟数年后能多出一些可用的人才。 待赵开退出之后赵桓看看天色已经时近正午宋人规矩一天两餐早晨那顿便是早饭下午一点左右便叫晚饭若是夜里休息的晚再吃一些零食酒水便叫夜点。此时看殿角沙漏已经接点下午一点赵桓虽然习惯了宋人的饮食时间却也觉得腹中打鼓饿的荒。 他一面下令传膳一面又急召虞允文等人前来。待一道道银盘呈送上来时虞允文等人亦听命前来。 赵桓一面用膳一面让虞允文等人进入内殿等候。各人都是枢密参军司的成员。这些事到也做惯了听得赵桓吩咐便鱼贯而入到内殿排列好沙盘木图等候皇帝用完膳后进来商讨。 枢密参军司亦是去岁整改裁撤中央官署时在整个朝廷都裁撤官衙时却在枢院内加设此司用来统率整个禁军的各级参谋军官。 在赵桓的理解中。枢密院等于是后世的国防部负责整个国家军事机器的部署与运作兵部原说是掌兵册兵员器械其实责权早就削弱连军器监这样的机构都是被枢院直管。这样一来兵部只剩下一下空壳子而已去年裁撤中央官署时就削减了兵部不少有名无实地机构。只留下尚书与侍郎等职衔。用来加官而已。而当兵部的裁撤势成必然枢密院要负担的责权太过重大原本的架构显然要重新组合与加强。 在设立武备、职方等兵部传统机构的同时。赵桓下令在枢院组建参军司专责各大战役的筹备策划更兼理所有的参谋军官的领导与人事权又诏命虞允文加同知枢密成为枢密副使之一专责领导这个新成立地机构。而虞允文不负他所托在靖康六年的下半年整个参军司还没有配置完成所有成员时已经根据当时宋军与可预期的力量展针对整个宋金战局大势。拟定了靖康七年整年的做战计划。 随着新一年财务预算的出台整个战役的筹画也到了最后阶段。摆在皇宫清漏阁侧殿硕大的沙盘上满是象征着宋军与金兵的红蓝色小旗标配着每一支宋军禁军的位置最近的后勤供应点战马、兵器弓箭地储备道路桥梁情况以及对金兵每一个万户地地理位置的标示对方战马的多少。精锐程度附近策应所需地时间每一项每一样都标列的清清楚楚。 可以说这样完备的战场分析这样详细的情报以及对相应情报的分析重组乃至判断实力做出相应的部署在宋金相争的这个时代已经越了任何国家与军事组织所能做到的极限。 这样的成绩最大的功劳自然是创提倡者地赵桓而其实宋军的参谋制度也在宣和年间就已经渐渐接近成型在赵桓的有意的扶持下并提供了不少后世的简单的数学与画图办法后这些原本就很专业的参谋军官以自己的勤劳与智慧加上虞允文的天才终于将调动过五十万人地禁军主力三十多万人的厢军以及近三百万人的民扶部队的整个战役计划全部制成完毕。 可以说这个做战计划已经接近了赵桓理想中德国参谋本部在相应的科技与大环境下所能做到的一切。 虞允文的属下多达数百人多半是从数十万禁军中选取的身经百战熊辅叹担任过参谋军官且又心思灵动不会刻守成规的年轻人。虞允文自己不过二十来岁而他的属于年纪平均也就在三十左右。这样一支年轻的参谋军官团体在赵桓给出了大的计划框架之后可以充份的挥想象力与自己的特长并不因为计划是皇帝提出就不敢修改。而在赵桓原本的计划之上又做出了许多极具想象力的修订改正。 整个计划是熟知整个宋金战局与历史走向的赵桓率先提出。 在靖康三年他逃回长安时宋军还处在四处挨打甚至很多战场上抵挡不住金兵进攻的窘迫境地。 韩世忠败于两准刘光世丢天长军扬州失陷金兵过江搜山检海追的赵构狠狈之极如丧家之犬。 而赵桓这边富平大战迫在眉睫号称五十万的大军其中有十八万人的西军精锐可以说这是整个宋朝禁军在后来的岳飞等名将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最强大的战斗力量。在正史上富平一战失败宋军丢失了整个陕甘退守四川而关陕一丢金兵则彻底护住了中原腹地为后来的宋军的北伐制造了很难逾越的困难。 富平战后收复河东渑关大战坚守长安几场大战下来宋军由于富平一战保有了原本西军的主力又有赵桓的指挥加上韩世忠、杨沂中、岳飞等战将的成长在东南、荆襄、关陕形成了三个主要的战场使得金兵到处捉襟见肘不但不能再主动进攻连防守也显的极为吃力。 在收复太原一役金兵就充分显示了能战部队的不足战场的太长使得原本就以精兵为主的金兵主力更加吃紧而扶立的伪齐汉军其战斗力与主帅的指挥能力对百姓的驭使能力官府的行政能力都完全没有体现出傀儡政权的作用。 这样一来宋军到了靖康六年已经化被动为主动四处出击虽然只在上半年有大规模的太原之役下半年基本上就以小规模的战斗为主。长达数千里的战线上宋军四处出击打的伪齐与少量的金兵主力鸡飞狗跳四处起火。而到了靖康七年金国内乱尚且没有消弥主和派占据了上风一心指望着赵桓与他们谈判依宋辽旧例两国和平共和女真贵族可以坐享故辽旧地和宋朝的中原与河北享受着宋人给予的岁贡可比与宋朝苦战到底要容易的多。 而赵桓深知金国已经是强弩之末正史所载金兵灭辽后**堕落的程度与后来的八旗兵入关后相当甚至更加过份。通过几次大战他已经现宋朝重步兵的展进步以及涌现出来的大量优秀将领使得宋军已经有实力与金兵在平原野战。历史上的宋兵要到绍兴十年时才有这个能力而赵桓麾下的宋军已经提早了若干年就有这种能力而且更有胜之。 整个的作战计划也便依从着宋金两**事实力的变划而拟定。 除此之外尚有两国后勤能力整体经济能力人口补充能力等各方面的筹画与考量这个层面已经是后世整体战的范畴若不是赵桓提出任虞允文等人天赋过人也绝计无有可能想到。 待赵桓匆忙吃完入到侧殿内里时几个班直侍卫立刻守卫在前任何人不准靠近。他们自然也不会知道在这间殿阁内整面墙上悬挂的便是即将展开的庞大作战计划的草图。 整个计划关系到数年内宋金两国的战略大势若一切顺利不但中原可复甚至河北全境亦有可能收复而被打伤了的金兵则未必能保有燕云天险如果能将长城防线一气夺回则金国再也无力南下强悍的宋朝重步兵和当世最强的远程兵种会使得面对雄关要隘的女真骑兵无从下手匹马不得南下。而获得大量人口土地与战略空间的宋朝再重新以自己雄厚国力来更进一步的打造战争机器再去收复辽东恢复汉人养马故地灭伐西夏也都是指日可待。 由此所故每当赵桓一入这殿阁看向诺大的沙盘与大殿两侧的木图时总觉雄心万丈那一面面小旗仿佛化身无数忠勇将士在他的指令下向北厮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战役 虞允文等人见他入内立刻屏退两边让赵桓立身在沙盘正前。 这沙盘制作其实在中国上古春秋时就已经开始然而比例失真效果极小后来竟致慢慢失传。赵桓当然知道以沙盘取代古人那些根本没有比例纬度的军用地图效果更好不过他也只能提出设想并且令人汇制更精准的地图然后将自己简略的几何绘图知识传授给人这才勉强弄出这个粗具效果的硕大沙盘。 若想有后世精确度极高的军用沙盘非得有更高更达的基础科学这个是赵桓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的。 他令秦桧兴建的学校自然有这几年由阿拉伯商贩重金购来的西方基础科学的书籍而要等翻译完毕再甄别使用结合中国典籍让学子来学习非得十几二十年后才能初见效果了。 不过赵柜已经很满意眼前的成就。 关中平地河东太行高谷秦岭山脉荆襄与两准平原一衣带水的长江整个大战区都被这沙盘表现出来而各战区的统帅还各自有更详尽的当地沙盘以用来指挥做战。 而此时摆在赵桓眼前便是以他记忆中与实汇地图按一定比例制作而成的沙盘一个个红蓝小旗则象征着宋金两国的兵力部署。 与去年的情形相同宋军的主力大半还驻扎在关陕河东与童关沿线而在两准荆襄只有韩世忠、岳飞、杨沂中、折彦质等部禁军驻扎一眼看去关陕沿线向征一军的小红旗插的密密麻麻而沿江两准却是稀稀拉拉与之相对应的却是中原宛洛一带与山东一路。都是伪齐的地盘这个傀儡政权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这两年拼命征兵加上金国大力扶持多给战马使得它建立了一支过五十万人战马还过宋军的大兵。虽然很少有人肯用心为伪齐政权征战基本上是每战必败。不过与荆襄两准面对的蓝色旗帜却是插的密密麻麻仅从驻军地人数来看宋军在荆襄两准能保证现在的守势就已经是不错的成果了。 而事实正恰恰相反女真骑兵的主力并不在此在秋冬之后因为没有大的战事所有的女真骑兵多半撤回了北方或是返回上京。或是屯扎幽燕河地。制形胜之地又将自己置身在安全的后方又能随时控制事态展。根据宋军的行动来调集兵马行动。去靖康五年起金兵认识到正面战场上不一定能够必胜根据新地形式利用金兵主力全是骑兵行动迅的特点采取了这种最正确的军事部署也确实使得主力基本是步兵构成的宋军很难利用人数优势或是集中包围打击某一部金兵或伪军。 可以说金兵的这种变招。也是使得赵桓在靖康六年多半年时间采取守势的一大原因。中原河北全是平原坦途道路建设也比全国大多数地方要强过许多宋军全以步兵构成行动相对缓慢若是想达成战役上的突然性以歼灭金兵主力委实太过困难。 象金兵突袭长安失败困坐太原而损失了不少精锐的好事。绝不可能再重演一次。 其实赵桓每次事后思想起长安一事也觉得太过侥幸若是让他重选一次未必有胆量敢在这个没有精兵亦没有城防保护的狭小城市里再来坚守一次。 根据金兵的这种布防情形如何来打破两国主力对峙打破战略僵局将宋军地战略优势转化为胜势在靖康六年地下半年已经被提上了枢密院研究的课题。 充裕的情报与专业地分析加上无数的参谋军官的设想自然还有熟知历史变局的赵桓来提点终于在历时半年之后由枢密院根据实际情形的转变拟定了一个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由参谋军官拟定的专业做战计划。 这一年的战事先由靖康六年下半年开始筹备到了年尾时大半的战略物资已经装备到位与赵桓记忆中历史上的绍兴十年宋军的做战计划大体上相同只是在细节上做了很大地修改。 宋军仍然以岳飞为主力突击以岳飞所部十万人先期突入直插宛洛而韩世忠与折彦质、杨沂中各部相随其后直插京东与山东与岳飞遥相呼应。 这样一来有着二十万人左右的宋军主力将横扫中原与山东两路彻底打烂伪齐与金兵在这两地的部署吸引金兵主力到中原腹地与宋军决战。 待金兵大部兵眼光和主力被吸引到中原战场时驻扎在河东的宋军则直入河北抢占各战略要地城市断敌后路同时渣关驻军出击配合先期进入中原的宋军将进入中原的金兵主力绞杀消灭。 待金兵落入陷阱后面对的是近六十万人宋军精锐撒开的大包围圈而在主力宋军身后还有数十万人的厢军以及为这场大战役准备地数百万民扶以宋军现今的野战能力加上中原地区城池众多有不少可以利用的地利敌军的主力野战骑兵经过数次打击已经不足十万人一旦落入宋军的包围则很难战退而待敌军醒悟无法战胜后而开始撤退时其身后又有宋军断其后路一路上必定是血战连连而等逃到长城之外时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虞允文等人摆弄着沙盘上的旗帜详尽分析配合着新得到的财赋与后勤的资料已经是极尽详尽再无疏漏。 赵桓专注于眼前仔细观看却总觉无法集中精神。 在他眼前仿佛有无数红黑脸膛的农人模样的大汉身上的铁衣噼啪做响手中的长矛闪烁寒光嘶喊挥戈冲锋陷阵。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满脸惊惶的女真骑兵原有的骄横与自信荡然无存一路扶尸遍野破旗死马蜿蜒身后而当先逃跑的贵族将领竟是无人敢于回头一顾。 赵桓猛然摇头将这种太过自信的情绪抛诸脑外因为太过紧张声音竟是有些嘶哑他身着满脸疲劳的虞允文道:“你太辛苦了这几日到得最后关头已经几夜不睡一会从朕这里下去便去休息。” 虞允文微微一笑并不应诺。他被赵桓赏识拔擢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做到了枢密副使可以说就是当年太祖皇帝的故交赵普提升迹也没有这样的迅。朝野之间对他的升迁也很是关注只是他士人出身也是士大夫的一员况且为人庄重并不因年轻迹而骄狂自大待人接物风范如同做了几十年官的老儒一般。这样内秀自然是与生俱来也是他学识见解远常人之故再加上有姚平仲等故交的支持所以也勉强将官职做了下来只是赵桓这种天高地阔似的赏识与提拔重用的恩德在士人的心中除了“鞠躬尽瘁”这四个字外再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报答了。虞允文不管如何天纵英才也无法破除时代的影响对赵桓的重用也唯有用拼死效力来报答。 眼看他如此反应赵桓也不意外若是往常也罢了此时没来由有些心悸不由加重了语气令道:“朕以腹心视你累出个意外来朕何将如何料理?” “是臣遵旨便是若不然臣不累死也被陛下令人打死了。” 虞允文向来讲究算无遗策而一旦决定做出却是极少挂碍。赵桓心里有些紧张他亦是觉便故意用很轻松的语气来回答赵桓。 他连连打岔赵桓的心情也略微轻松。 却也难怪他如此这样的战略动员宋军几乎没有任何的预备队而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他再好的计划也一定会出现不可预测的意外而任何一件不该出现的意外事件都可能打乱整个宋军的做战计划使得这一场大战功败垂成。 而一旦战役失败最好的结果就是宋军退回防线又回到战前的状态则两年之内没有能力再动这样规模的战役。若是宋军出现了溃败的情形连保持现有的态式也办不到则赵桓几年辛苦操劳之苏尽付流水。 想到这里他长叹口气默然良久之后方向虞允文道:“朕看这个计划已经及尽完美再无缺漏。” 看到殿内所有的枢密参军都松了口气赵桓又道:“然则还需仔细研究再找疏漏。卿等须知这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关系到社稷存亡诸卿身负如此重责岂不惧而慎乎?” 他说的这些眼前诸人都是人中英杰如何不知不过皇帝如此郑而重之的提出却也还是头一回当下由虞允文领头各人低下头去大声答道:“臣等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好卿等一会稍事休息便再根据各地飞鸽情报详加分析归列再加研究。虞允文你可以随时传见费伦一切消息朕令他们都不得隐瞒务要使你尽数知悉。” 赵桓将此事安排妥帖知道过得几日之后这一场大战的细节和命令将会传到统制一级的军官手中而宋军这一驾庞大的战争机器也即将开始正式运转。 他长吐一口气仰头看天只见苍天蔚蓝悠远原本是不信神佛的人却不自禁合掌暗道:“愿天佑中华!”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京风云 赵恒默祝之时整个宋朝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运转多时。而在数日之后他与虞允文等人决定整个做战计划之后一道道命令迅由枢院秉承皇帝的诏命而下达先是每军统领然后是每师统制。 在宋军紧锣密鼓准备这一场大战的时候金国的反应却是迟钝缓慢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相对应的反应。 宋朝准备政治改革引一场极大动荡的情报刚刚传递到上京。 面对宋朝有可能生的内乱金国上下自然是弹冠相庆欢喜不已。 事实上以完颜宗辅为的金国主和派最畏惧的还是看起来算无遗策的赵桓。如果说完颜昌等人是想把持朝政贪图安乐富贵而完颜宗辅却是在富平和潢关战场见识到了赵桓的可怕之处他心智深沉虽然长才不在战场于政治却有着难得的天赋加上为人稳重自持在女真贵族内很得拥戴新继位不久的合刺对这个叔叔也很是敬重。 这样一来主和派原本是牢牢把握住了事态的展对赵桓在靖康六年下半年开始的息兵罢战也引以为自己的功劳。 在靖康七年赵桓亲手引的政改变局金国上层也极是欣喜。 若是宋朝内乱以赵桓的威望能力自然可以强行压下。然而这样一来好象铁板一块的宋朝内部必然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变而金国只要抓住这种异变在局部战场上打击宋军政治外交上更加落力设法那么两国以正式合约议和的目标必定能够实现。 完颜宗辅排行第五在太祖的诸多儿子中第四子完颜宗望最得人望也确实是文才武略远常人。与完颜宗瀚一般都是女真族内难得的英杰可以说在金太祖灭辽之役中完颜宗望与宗瀚以及完颜娄室等人才是真正的大将之才立下了赫赫之功。 现下的女真贵族中宗辅以政治长才。将略非其长处而宗弼长于局部战场的指挥提调大局则以战为主极为莽撞在历史上也是吃了不少的亏打过不少大败仗。至于宗瀚已经垂垂老矣很难再管军政大事而太祖兄长盈哥地儿子左副元帅、鲁王完颜昌不过是一个悍将。此时已经骄腐堕落。一心只图议和享乐其余宗磐、宗峻、宗隽等人亦跟随其后。主和派势力如此之大。竟将一意主战的宗弼排挤出朝到河北祈州设立尚书行台专心主持军务而在宗弼身边更是安排了翼王完颜鹘懒等人监视以防他拥兵作乱。 靖康七年三月末四月初连关中都已经遍披新绿春意融融金国上京仍然是冷风彻骨寒气逼人。这个年代的东北大地还很少看到汉人的踪影一般投降金国的汉官在上京居住自然是一种荣耀而这种彻骨的寒冷又令得普通的汉人难以消受。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在完颜宗辅的府内却并没有外头地那种冷冰冰的寒气。宗辅不象完颜昌等人那般贪图享乐然而毕竟是副元帅宗王府邸自然有人巴结营建。这几年来宗族各王的府邸越建越大装潢修饰越精致繁美而宗辅不尚奢华府邸却建的牢靠厚实有如一座军事堡垒府内很多地方都修建了火坑地龙窗子多用夹层修建又可采光又能避寒这时候的天气对幕天席地出身的女真人来说已经很是和暖而宗辅知道汉官们多半怕冷而他权势高重于是在官员们等候召见的各个屋内多命人点起火盆烧起火坑好让汉官们等候的时候可以不必受凉。 自宗辅掌握大权后因为新任国主合刺年幼根本不能理政国家大政多半落在他手中宗辅自从潢关败后精神大损卧病返回上京后又强撑身体料理国政近两年的时间下来很多针对赵桓的计谋多半也出自他地授令至于议和大事设立与行人司对应地情报机构也多半是他的主理。 女真人早年幕天席地渔猎生活身体虽然壮实其实多半很难长寿哪怕是女真贵族也是如此。宗辅身体大亏后这几年为了宗族大计强撑病体其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到得靖康七年天眷元年地三月宗辅的身体已经很难支持而其病势越重围绕在他身边的明争暗斗也就越严重。 待到靖康七年四月时宗辅已经数度传出病危消息此时不但各方势力多派人来探视便是合刺本人也亲身摆驾多次前来宗辅府中探望。如此宗辅病重难治其难再起已经成为人所共知的事实。 宗辅本人也自然不起合刺年幼宗瀚自称年老不事征战多年然而还领尚书行台大元帅的职衔与在战场上争雄相比这个宋人口中的粘罕大王其心思叵测之处委实令他难以放心。 除此之外宋人虽然是在政治上出现麻烦然而以宗弼的嗅觉早就觉前方态式不对多次上书请求宗辅等人重视。宗辅虽然不喜宗弼掣肘却也知道宗弼是宗室中现下最能倚重的军事人才对他的判断宗辅亦是重视于是在这个秉政宗王的弥留之际房间里地各色人等怀着各式各样的异样心思等候着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出种种足以影响历史进程的决断。 宗瀚身份特殊只怕了自己的心腹汉官尚书行台左承高庆裔前来探视宗辅宗辅待他也与旁人不同竟是强撑病体半斜在床榻上向着高庆裔温言道:“我必定不起也挨不得几天了回去禀知你家大王我去之后他当善为之。” 他这话说的含糊宗瀚只是太祖的侄子既不属于太祖诸兄弟的阵营亦不从属太宗加上战功赫赫当年也是谙班勃极烈的候选人之一宗辅此时将逝却叫宗瀚如何“善为之?”留u呕高庆裔却并没有想这么许多或者说他并没有注意到宗辅地神情只是面带兴奋之色向着宗辅答道:“大王身体向来康健现下不过是略感风寒罢了!待天气和暖些必定还会好转的。至于我家元帅身体亦是病弱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他这话说到这里原本已是得体宗辅紧盯着他的眼神也略会松驰了些谁料又听得他接着道:“不过臣常劝大王天下虽得之太祖陛下不过宗室子孙皆有守成之责而当今天子年幼大王岂能就此不顾外事乎?” “好好你果然忠心耿耿!” 宗辅喘着粗气着实夸赞了高庆裔几句待此人辞出宗辅无力的躺只觉浑身酸软扫一下床下诸人却又勉力坐起。 他勉强一笑向着一个身着朱袍的汉官道:“韩贤相你也来探我这可太有心了。” 韩企先是宗弼心腹宗辅病危宗弼因觉宋军行动诡异不敢擅离河北行台驻地而派别人前来宗弼并不放心只得派遣这个心腹前来而韩企先是著名汉臣韩知古的九世孙原先在辽为官辽亡投金为人清正刚廉又是世家大族出身威望甚重连宗辅等女真宗王都称呼此人为“贤相”派他前来比寻常的女真贵族万户都更加合适。 韩企先并不如其它人那般虚言安慰他虽效力异族倒确实是比较传统的儒学大臣见宗辅勉力支撑便皱眉道:“大王不必同我客气若是有什么吩咐躺着说便是了臣无论如何一定不负大王所托而沈王殿下亦必定不会。” 他这话说的直筒筒毫无回避的意思直把对方当成死人一般座中汉臣不少听得他如此说话不由得都是摇头皱眉不止。 宗辅却不在意座中完颜昌等人亦是全不在意。相反与那些文辞华美的汉臣相比较少修饰自己语意的韩企先却让这些女真汉子只觉得他是汉人中的异数又有学问人品又与女真人一样直率坦诚。 宗辅原想大笑却只是轻声“呵呵”两下手点着韩企先笑道: “贤相真把我当死人了!” 他有心坐起说话腰身一挺竟是豪气十足原本瘦弱不堪的身躯眨眼之间竟是威风十足。 只可惜久病将死之人身无余力只一挺腰之间已经是咳喘大作。 待仆役们急忙上前将宗辅重新安顿好之后宗辅长叹口气向着韩企先道:“你去吧你家沈王当如何我已亲笔修书由你带回便光” “是那么臣告退。” 韩企先知道宗辅必定还有重要的大事托付给眼前这些宗族诸王自己一个汉臣并不适合当即起身向着宗辅施礼告退。 他看似古井不波只是临退出房门之际终于长叹一声然后方顿足而去。 “韩企先还有有良心的。” 宗辅看着他的背影亦是悠然一叹。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托孤 韩企先身影消失不见宗辅回转头来又与其余探视他的诸都宗王大臣寒暄致谢各人见他脸色腊黄神情萎顿知道他再难有精神支持当下一个个慰问几句便各自起身告辞。 而完颜昌已经晋封左副元帅鲁王在宗辅回上京之前此人已经是金国主和派的领他是太祖从叔之子与金太祖是堂兄弟按着中原汉人的习俗他已经算是远支宗室担当不起大任而以金国女真的传统习俗来说兄终弟及然后再交还给兄长一系族长一位来回传袭并不由一家**完颜昌一系原本也是完颜部落的族长后来传位给太祖太祖对完颜昌这个兄弟也很是信任照顾灭辽攻宋皆用他为主将冲城陷阵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到得此时老一辈的英豪早就星消云散此人身体壮硕已经是宗室长辈加上战功显著在宗辅逝世之后由完颜昌来统领大权辅佐幼主自然是最为合适不过。 宗辅心里亦是明白此点只是他病体支离冷眼去看完颜昌只见对方面露得色虽然努力装出悲戚模样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有一点点哀伤之意。 他在心里长叹口气知道此人实在不是一个可托后事的人不过纵观朝局宗弼资历还是稍嫌浅薄不能真正服众况且又一意主战更加不合众望。完颜昌贪图享乐庸懦无能不过越是这种人却越能在身边聚拢不少支持者太祖和太宗诸子多有跟随于其后的而此人又是副元帅还有不少女真将领契丹汉军支持。这样一来不管宗辅如何是想此人接替他身后掌握大权已经是必然之势了。 宗辅适才耗了不少精神此时房内人走的干净空气流通起来倒比适才更加精神一些。他原本腊黄的脸孔竟是回过了一些血色连咳几声。将房内留存的下人也驱赶出去又命人关紧门窗。 完颜昌知道他有要事要讲当下也聚精会神端坐在宗辅床前等他话。 宗辅定一定神向着完颜昌道:“赵桓是我们心腹大敌我死之后立刻以礼送还赵佶并向他说明两国划分疆土各分南北。从此收兵放马。不再相攻除他之外宋人所有的宗室。帝姬大臣甚至是内侍都放回去罢。” 这一条他们早就商定完颜昌也没有话说当下点头应诺让宗辅放心。 却听宗辅又道:“除此之外当日抢来的金银也可酌情还宋人一些。不过不要公开可以暗中给赵佶。给那些王公大臣们。” 这却是出乎完颜昌的意外也事先并没有商议。完颜昌先是一征明知对方说的有理却总是心疼金银当下先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为难道:“当日地银钱虽多不过都上缴国库或是分给各人了现下要暗地里还给那帮宋人。由谁来出?从国库里提钱怎么交待?” 宗辅心中暗自冷笑知道他舍不得银钱当日金兵打破开封连勒索再抢劫足有几百万金银落袋完颜昌当日也在营中身为诸将之分得的好处岂是一星半点此时却如此小气当真叫他无话可说。 当下也只得道:“我自备了金银由你主持分。你需得知道这帮人虽然是软骨头不过多是赵桓亲戚家人他不管多狠也不能拿这些人如何。咱们当日待这些宗室大臣甚是苛刻现下不给人点好处以示和议之诚却教这些人回去如何挺直腰身说话。” “是我明白了你放心便是。”宗辅自己肯掏钱出来完颜昌自然没有话说当下连连应诺。 宗辅轻轻一叹又道:“除了这些和议之说咱们当日是允诺归还京东畿辅还有山东留河北与他们划河而治。现下看来这一条赵桓绝不会允诺他朝中大臣武将也多半不会同意。既然他们要打咱们再和他们耗过我看他们也很难在平原与咱们争胜。若是大胜则不必再说若是小败则可允诺他们退还河北咱们控幽燕故辽之地这下他们总没话说。我知道你素有让地求和之意只是要记住一条哪怕拼的血流成河打的筋疲力尽也绝对不可以将幽燕之地拱手让给宋人哪怕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亦是绝对不可你清楚么?” 这一席话是他深思熟虑考虑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说出极是郑重。完颜昌虽然才能皆不如他不过也是醒悟当下重重点头答道: “宋人无马方才屡屡吃亏这个我省得绝不会还幽燕之地给他们。” “好这样我便放心许多。” 将这最重要的心事说出后宗辅显的轻松许多他实在是油尽灯枯现下虽然还没有真正到大限已至之时这么劳心耗神也是委实承受不住。 两人一时默然完颜昌心中亦有心事见宗辅不提自己只得主动道:“宗弼在河北只怕时间久了势大难制……” 见宗辅不答他将心一横又道:“此人雄才大略渐得人望希尹更是与他好的同穿一条裤子这两人一个在朝一个在外领兵联起手来如何是好?” 宗辅摇头苦笑半响之后方盯着完颜昌道:“你在朝不出命他不可入上京调他心腹将领分遣各处便是。希尹我知道此人学问是有地野心也是有的不过心不够黑不够狠放心吧。” 完颜昌不得要领只觉这话玄妙难懂心道:“难道我怕了宗弼不成?你舍不得你兄弟我可未必。” 只是当着宗辅的面却也不便出口只得含糊应了见宗辅神情实在萎顿不堪便欲告辞而出。 宗辅原也无甚话可说却突然想起一事伸手拦住完颜昌道:“你出府之后立刻派人前去诛杀高应裔!” 完颜昌吓了一跳住脚狐疑道:“他适才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话本素也很老实怎么你好端端的要杀他?” 宗辅冷笑道:“你不知道这些汉人读了几本书便满肚子的坏水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无双国士。宗瀚一向觉得他自己功高这几年一直在上京不出对咱们把持大权很不满他可是当年攻宋两大元帅之一灭辽灭宋实在是他和宗望两个人下的手军中朝中人脉深厚威望极高你当年也不过是他的监军罢了。宗瀚本人也罢了毕竟是咱们女真人虽然自视甚高不过不会有什么异念这个高庆裔则不同适才我拿话试探他已经露了底出来将他杀却免得他给宗瀚灌输些汉人的坏主意引导的他做出些事来到时候又是咱们女真人自相残杀。” “若是宗瀚不服怎么办?” 宗辅甚是疲惫挥手道:“事出突然全无征兆他必定没有防备没防备就不会硬来。若是他说些怨言就削他地元帅让他退居养老。” “好!” 对削夺敌人权势完颜昌自然是满心乐意当下又虚言安慰宗辅几句便大步迈出自去安排。 宗辅甚是鄙薄此人待他出门后已经是满脸不屑只是心中又是明白此人毕竟是长辈在军中多年太祖起兵时已经相随左右势高权重又有些手腕所以自己死后除此人再无人能控制大局。况且对皇位没有野心这一条便是更加重要。 他心中隐约觉得自己安排虽然滴水不露然而只是想当然地在以自己这一方的角度出而现实一旦出现什么变故则自己的安排必定是漏洞百出处处失风走火全无用处。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头沉重只想披衣起身再召集众人商议大事。然而病体孱弱刚刚有点动作便觉得心悸头晕再难动弹。 “赵框……” 宗辅心中又是痛苦又是不甘想想赵桓在五国时自己也多次见他若是那个时候一刀结果了那个瘦弱和胆怯地宋人皇帝岂不是省了太多的麻烦! 隐隐约约间又觉得自己一病不起未尝不是上天厌弃了女真在他身后金国少了一个真正稳重能撑起大局的人其国势将会如何却是委实难以预料了。 便在他想来想去觉得大局堪忧之时完颜昌早就回到自己府中将几个心腹同党交待了宗辅吩咐各人都无话说过不多时一队铁甲骑兵由他府中杀气腾腾冲出直奔着高应裔府邸而去。 那高庆裔是宗瀚心腹尚书左承在汉官中地位极高自己府邸也建的富贵堂皇一众骑兵冲杀赶到时他也是刚刚回府不久换过衣袍不久。 与宗辅所料相同此人也确实是沾染了汉人儒生的毛病一旦投靠了主人便一心为对方打算。 他知道宗瀚颇有势力如果谋反起事也未必就不能成。就难在此人没有这个野心不肯下手。现下上京内风云将起若是宗瀚抓住这个机会悍然起事诛杀完颜昌等人先拥立合刺时间久了再废合刺自立到时候他便是从龙功臣地位要比现在更加高上几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内乱将起 高庆裔离了宗辅府邸他原打算直接去宗瀚府中禀报临行时突然又心念一动先回到自己府中待衣袍换好准备出门之际正遇着完颜昌派来的这队骑兵。 两边一打照面高庆裔大惊失色知道大事不妙。 带队的骑兵百夫长也不和他多说一使眼色便有几个金兵跳下马来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到马上捆绑起来。 擒了高庆裔又留下兵马看守高府这队骑兵便即回去复命。待到得完颜昌府外时便又接到命令此人罪大恶极不需审判立刻押去斩。 这时候已经天近傍晚厚实的云层密密的压在上京城头顶金人承辽制辽人契丹汉化已深杀人也讲究午时开刀上京城内在这个时候用法杀人也算是头一遭得见。城中百姓三六九等女真人很多契丹、回回、汉人、渤海人、西域色目人熙熙攘攘满街都是待看着这一队骑兵押解着狠狈不堪的高庆裔赶往菜市口动刀时都是惊诧不已一个个跟随在后看着这眼前热闹一边议论纷纷。 待到了平素杀人的菜市口因为不是正常的程序带队的百夫长也不多等立刻命人将浑身瘫软的高庆裔从马上拖下押解到街市正中准备杀他。 这一队骑兵都是跟随完颜昌征战多年的精锐悍卒杀人多少连自己也不记得此时虽然要斩杀的是汉人大官也并不放在心上一个个嘻嘻哈哈将高庆裔拖到地方后一个骑兵抽出自己腰刀向着高庆裔的后颈比划开来。 正欲动手却见一个穿着女真人袍服的老者站在高庆裔身前背对自己正将高庆裔挡的严严实实。那准备动手的女真骑兵一征用女真话喝道:“老人家让开我要杀这个人。” 那老者俯身弯腰也不知道与高庆裔说些什么半响过后方才转身回头。 “都元帅!” 各人大惊失色立刻俯身行礼。 原本此人便是宗瀚亦是汉人口中的粘罕。他是太祖从侄。自起兵时就相随左右为人机警多智且复勇猛无论是战略战术都是金人中的雄杰可以说太祖能够灭辽此人立功最大而后又与宗望兵分东西两路越河灭宋。他又是立下赫赫大功。靖康四年时他曾率兵破天长军大破赵构所部主力。连克扬州、建康一直打到江南腹地将赵构赶的抱头鼠窜一直待他退兵才敢从海上返回6地。而也就是此役过后宗瀚不耐汉地气候心生倦怠之意也知道金兵现下无力灭亡宋人便返回上京不再过问军务。 饶是如此。他也是现下金国唯一地都元帅最少在表面上是地位仅次于国主皇帝合刺的年长宗王。 一见是他在此各人自然慌忙行礼却听宗瀚冷道:“我已经派人向左副元帅求情你们且等消息不成自然由你们去杀。” 带队的百夫长自忖身份知道拗他不得。当下陪笑应允只道:“小人们是奉命行事都元帅既然和左副元帅商议小人们自然是等吩咐便是。” 宗瀚满脸阴沉也不理他只自己寻了坐处大马金刀坐定又命人上酒给高庆裔压惊自己也斟酒来与高庆裔对饮温言安慰只道:“鲁王他们怎么也要卖我这个面子必定不妨事。” 高庆裔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原就是聪明绝顶的人此时心里已经明白是自己在宗辅面前说错了话引的这个将死的病夫忌惮所以要下手杀他。 想通了此节他已经知道今日必定无幸听得宗瀚说话在心里略一忖度当即答道:“鲁王必杀我都元帅只怕也救不下来。” “这话怎么说?” “臣今奉元帅命去见宗辅大王大王说他死后当由元帅执掌国柄;臣言:元帅年老体弱不欲多过问国政然则国家有事自然也会出来说话请大王不需担心。” 宗瀚点头道:“这话说的很得体又怎么了?” 高庆裔道:“鲁王当时就在臣身旁臣听他道:都元帅年老体弱还是多歇息的好。臣心中不服便顶了他一句只道:都元帅身体病弱脑子又不糊涂。” 宗瀚顿足道:“他那个人一向忌刻寡恩小心眼儿你这么顶撞他他当然放你不过。” 高庆裔面色惨然泣道:“臣一时义愤觉着鲁王他们未免太过小人得志不将元帅放在眼里一时不合多了句嘴。臣当时说完后鲁王殿下没有说话却是拂袖而去臣回家中不久便被押来问斩了。” 宗瀚听地大怒站起身来一脚将眼前的桌椅踢翻双手颤抖直想挥刀乱砍。 完颜昌是他长辈年纪却不如他大他素来也并不将对方当长辈来敬当年攻宋此人也只是他的副手不成想现下他年纪大了不想多问政事军务此人纠结党羽势力越来越大竟是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只是他虽然愤怒却也知道高庆裔所说未必全然是实心里也想着完颜昌毕竟可能卖他一个面子不会这么公然得罪自己。 当下勉强平静下来虚言安慰了高庆裔几句然后便一心等着完颜昌那边的消息。 过不多时只见一小队骑兵疾驰而来到得宗瀚身前为的却是一个猛安亦是完颜昌的旧部见得宗瀚冷眼看向自己便连忙滚身下马向着宗瀚抱拳一礼笑道:“见过都元帅。” 宗瀚哪里有心思和一个小小猛安敷衍只冷着脸问道:“鲁王人呢他怎么说?” 那猛安赔笑道:“鲁王说他事忙这就不过来见都元帅了。” 他顿了一顿见宗瀚的脸色越难看虽然自己心里想着对方不过是一只死老虎却不知怎地只觉心头一颤。 勉强提起精神又向着宗瀚道:“奉左副元帅、鲁王殿下、太师领三省事、开府仪同三司陈王殿下、尚书令、内外诸军都统、宋王殿下之命高庆裔鼠两端阴谋造乱必需诛杀请都元帅不要再加阻拦。” 他所说的鲁王自然便是完颜昌陈王则是完颜宗隽宋王便是完颜宗磐。这三人都是手握国柄掌握上京兵权的强势宗王在他们身后则是相应抱团的一个利益集团因为有相同地政治见解以及一般地兴趣爱好也就是声色犬马这几人在金太宗死后已经是势大难制无有人能与他们抗衡。宗辅若在尚且能左右他们宗辅将死已经无人能影响这几人的决断。 宗瀚一听这几人决定便已经知道事情无可挽回看一眼脸色苍白的高庆裔跺一跺脚怒道:“去见皇帝。” 那猛安已经从开始地敬畏中回过神来此时见宗瀚如此便知对方并无办法当即又道:“适才末将来时鲁王等人奉陛下去游猎此时不在宫中了。” 金熙宗此时不过还是少年不能亲掌国政此人成年后到也是杀伐决断处理起宗王之间的关系收回中央大权时英明果决且又不伤国本而此时完颜昌等人与宗瀚、宗弼诸王争权他却是全不懂得只是置身事外。 宗瀚一听便知再无办法当即先是愤怒然后伤感。 转头看向高庆裔时只见对方已经扶待死更觉灰心当下心情激动泪流满面向着高庆裔道:“悔不听你当初所言以致有今日之祸!” 高庆裔原本闭目待死听得宗瀚如此一说心中只骂:“又傻又蠢真是不可救药的蛮夷!” 原不想答他只是自己死的太过不甘略一思忖便向着宗瀚轻声道:“且看沈王。” 宗瀚立时醒悟退步闭口不言眼睁睁看着一个兵士上前一脚踢在高庆裔腰间踢的高庆裔脖子一伸挥手一刀血光四溅已经是身两处。 宗瀚脸孔铁青转身上马也不说话便即转身离去。 而他适才所言却被刚刚那猛安听的清楚立刻亦是转身回去面见完颜昌一五一十甚至不免得添油加醋一番说了个清楚明白。 完颜昌此时正与宗隽、宗磐一处听得属下禀报清楚后不由得冷笑着向诸人道:“听听那个死货还真的劝过咱们的都元帅谋反!” 宗隽是太祖诸子中最为无能的一个偏生艳福无边娶的是赵佶最小也是最美貌地女儿宁福帝姬赵串珠嫁他时不过十四岁而为了争赵串珠他也得罪了不少兄弟在宗望等人在时他缩头不出从来不敢生事此时总算上得台面手掌大权听得完颜昌说完便即叫道: “杀了他!此人毕竟是都元帅旧部太多势力不小不管他装的怎么不理事又说生病一旦真的对付起咱们来谁能抵挡?” 完磐亦是赞同完颜昌到是有些犹豫只道:“这人久不问事平时连府门也少出咱们这次杀高庆裔等于给他一个警告也给依附他的人一个警告这样也便罢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巧笑嫣然话典故 他说的也是有理各人听他的话想起与宗瀚同是宗亲对方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大金国能有今日宗瀚居功第一若要当真拿他下手却也有些心有不忍。 况且宗瀚身后也有一股庞大的势力民间军中甚至是龙兴之地的留守部落此人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而最令完颜昌等人忌惮的自然还是远在祈州的沈王完颜宗弼。 可以说现下金国最精锐的军队除了驻扎在上京和临璜府诸路外便都掌握在宗弼手中。连年征战宗弼的才能众所周知又偏生不辞辛苦统兵做战没有半句怨言其余诸王贪图舒服早就不喜征战而宗弼自己愿意旁人自然也乐得将统帅大权交了给他。 这样一来宗弼在外手掌兵权与上京成制衡之势。上京无事宗弼无甚话说若是风波乍起此人手握重兵给了他什么口实杀回上京那可大事不妙。 这当然是庸人自扰其实他们盘踞上京势力盘根错节宗弼现下无事都不敢返回可见势力之大而铲除掉宗瀚之后则上京更是这几人一手遮天宗弼又能有甚话说。 而宗辅在病榻前暗示的便也是完颜昌完全能以强硬的态度拒绝让宗弼回上京。一方面是完颜昌有这个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宗辅以此来保全自己兄弟罢了。 他们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傍晚北国天寒也黑的比南方早过不多时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几个王爷在房里商量事情不得命令外头侍候的汉人与契丹奴仆都不敢入内虽然将灯具火石早就准备好却都是弯腰躬身。呆在房外不敢入内。 良久过后宗磐与宗隽长叹口气俱道:“这仵事也不是我们做臣子的应该操心还是等陛下年长之后由他自己决断如何处理吧。” 完颜昌如释重负当下也笑道:“原说就是宗瀚毕竟是都元帅位份还在咱们之上。下他的手旁人怎么看咱们不是乱臣贼子也是了。汉人的名份纲常一说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事实也是如此女真人汉化越来越严重纲常名教一说也渐渐深入人心合刺年幼继承皇帝多年无事也是因着开国诸王彼此制约而正统渐入人心的原故。 此事一说开。各人也觉得宗瀚轻松被制服。眼睁睁看着心腹被杀而没有办法也算不得心腹大患一时间都是心情大好。完颜昌立刻觉得房中黑暗大呼小叫地命令外头的仆役们点燃灯烛送上酒菜待房内灯烛大亮酒香扑鼻后又命抢自东京的宋人歌故入堂献舞待到一众美貌歌妓翩翩起舞香风扑面丝竹之声悠然响起时各人只觉得心中舒服异常。什么宗瀚什么国家大政都已经抛诸脑后了。 这天傍晚生的事自然也不会瞒过病重的宗辅。 他亲自吩咐杀掉高庆裔自然也会防备着宗瀚不服出头闹事。待听到宗瀚黯然离去高庆裔人头落地这个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亲王心里终于一块大石落地。 宗辅最担心的便是自己身后完颜昌等人控制不了局面。导致金国内乱大起。此次宗瀚服软看来果然是英雄迟暮不想多生事端。而此次事后还有谁敢跟随于他为他卖命?只消过上一段时间宗瀚便是有心扳回这一局也是无能为力了。 知道宗瀚服软退让他又担心完颜昌等人得理不饶人引起轩然大波因知此事要紧便派出了自己的爱子乌碌亲自到完颜昌府中打探。 乌碌回到府中时宗辅早就沉沉睡去因着此事重大乌碌知道父亲挂心便不敢耽搁轻手轻脚入得房内小声将宗辅叫醒。 “喔就这么算啦?” 宗辅地精神倒比白天时强些半倚在床上听着儿子说完目光炯炯沉思片刻便道:“这样也好大家伙相安无事上京没事则大金无事。宋人不管多强一时半会又能奈我何!” 他一句话说完已经是咳喘不止。 乌碌急忙上前轻轻拍打宗辅后背宗辅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勉强提起精神又向乌碌问道:“今日出事陛下在哪里可曾说过什么?” 象乌碌这样的少年宗族子弟多半都在宫中充任护卫是以宗辅问他合刺消息最为省事。 乌碌一边将宗辅身体放平一边答道:“陛下用过午膳就去行猎下午出事他根本不知道。鲁王害怕都元帅惊扰了陛下傍晚时格外加了护卫就更加风平浪静了。” “嗯。”宗辅略一点头向着儿子道:“合刺是咱们全体女真人的主子你不要拿他当寻常兄弟看我知道你仁厚也很聪明比合刺也大了几岁没事要多教导他走正道。” 见乌碌老实点头宗辅放下心来挥手让他退出。 对宗辅来说这件事可以划上句号成功的解决了上京城内的一个隐患。 若是历史按正常的轨迹来运行倒也确如他所料而赵桓的出现由此引的一系列变故却使得这个时代的雄杰开始把握不到历史地脉落从而算错失手。 宗瀚回到府中后气恨难耐他地正妻已经逝世其余的姬妾看他愤怒一时也不敢上前解劝只得远远躲开。 他已经久不过问外事名义上执掌国政的都元帅府除了一些心腹之外已经很少外客。 几个儿子见不是事面面相觑之际却又想起一人只有她能消除宗瀚地怒火。毖u口待宗瀚满脸铁青回到房中后不久端坐良久后外室却传来一阵肉香宗瀚腹中空空哪经的起这么沟引当即破颜一笑推开房门出来。 女真部落开化不久人命对他们来说算得什么何况高庆裔只是一个汉人。宗瀚适才的表现只不过是伤感自己被几个宗王侮辱不将他放在眼里哪里是真的伤感。此时闻到肉香扑鼻早就食指大动哪里还忍耐的住。 出得门后便见正室中一架小小烤炉铁条上串着烤的焦黄的乳猪肉一滴滴的油汁落在红色的木炭上出滋滋的响声。 宗瀚见众妻室与儿子们站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他心头闷气已经稍去便冷哼一声道:“你们成天怪我宠信汉人她做地菜式新鲜出奇正合我的胃口刚刚我在生气你们又有谁能劝解得了。” 他一边嘟囔一边大马金刀坐定自己掏出小刀将那肉割了一块下来入嘴之后只觉得清香松软又带有一股说不出来以前从未感觉到的味道当下几口下肚又切了一大块入口大嚼大吃。 待几大块肉下肚宗瀚心情大好一面看着那绿衣少女继续为他翻烤食物一面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向着家人们说了。 其实不待他说各人早就听了别人禀报对整件事情早就知晓。 只是宗瀚不知别人也不敢提醒只得耐着性子由着他慢慢说完便是。与宗瀚一般相同他的几个儿子均是愤怒不已。以自己父亲开国元郧都元帅亲王的身份居然救不了一个无故被斩的亲信心腹此事一旦传出无疑是对宗瀚的身份地位是一个极大的损伤众人自然也是感同身受。 看着诸子都是脸色阴沉宗瀚却故作轻松将手中小刀一扔听得那刀子在铁盘里清脆一响宗瀚楞楞地道:“我当时很愤回来也生闷气不过吃了厨娘的饭觉得人生不过是这样我已经老了厮杀不动也不想争权夺利随他们吧。” 说罢竟是微微一笑向着仍然在摆弄着食具的汉人厨娘道:“谢厨娘今天的肉怎么回事正味之外好象格外香甜?” 他口中的谢厨娘自然就是当年名动长安的名厨却不知道怎地流落到宗瀚府中。 那谢厨娘听他夸赞微微一笑显的秀美可人宗瀚几个儿子不由得看的一呆。 却听她道:“这仍然是寻常烤法不过又特意加了蜂密这样又多添一味又能使蜜浸肉中除了腥气还使得肉质更加软嫩。” “亏你想的出来!” 宗瀚拍腿大赞向着她道:“我花重金请你到府里掌厨家人初时还说我浪费钱财现下可都没有话说了。” 谢厨娘躬身一礼笑道:“我在长安受贵人欺付没奈何逃到大金境内又得王爷信任用做家厨哪敢不竭力报效。” 宗瀚微笑点头又去品尝她别的菜式。这谢厨娘与大宋境内不少厨娘一样都是一手的好技艺偏生又能独出心裁于味道外别有考究这就又高出一筹除此之外对答得体宛若贵人家的千金且精通琴棋书画这便更加难得。宗瀚数次想纳她做妾不过想着对方做厨娘似乎更合心意而且也不来巴结勾搭便也罢了。 正享用的开心却见谢厨娘躬微一礼却是敛了笑容向着宗瀚道:“王爷待我不薄今天的事听说之后想起一个汉人典故想告诉王爷。” 宗瀚听她说的郑重便停了杯筹道:“讲来。” 第一百三十章 血雨腥风 谢橱娘见他神情心中一动忙笑道:“只是和王爷随意说说家常如果王爷以为我多嘴那还是不说的好。” 宗瀚原也有些疑她不过这谢厨娘身家清白早就调查清楚在到上京之前也确是长安的名厨做的一手好菜寻常人万不能及若说此人是细作他委实不敢相信。况且请她到府中久了平时没事也常闲聊今天的事虽然是重要这小小女子哪里省得了。 当即点头一笑温言道:“是我想的多了无妨我当你是家人一般你心里有话只管说不要怕。” 谢厨娘得他鼓励又见各人都拿眼看她竟是没来由的脸一红低下头去轻声道:“汉人在三国时曾经也有宗室诸王与大臣争夺权位的事一面是手握大权却是庸懦无能明明可以奋而反击却自愿退让结果人家得势不饶人越来紧逼上来想做富家翁而不可得。” 宋时三国故事已经流传甚广虽然三国演义尚未成书不过民间早就有多种话本流传不但是宋境便是辽国内也流传甚广象宗瀚这样的女真贵族自然也清楚明白。 不待谢厨娘说完宗瀚已经阴沉了脸向她问道:“你说的是司马氏和曹氏争夺皇位的事吧?” “是说的就是这段往事。” 宗瀚沉吟道:“我记得有一句话叫曹真虎父犬子好象是你们什么汉人大臣说的。高庆裔劝说我时也常拿这些掌故来说。” 他哑然失笑向着谢厨娘笑道:“你们汉人这几千年下来武勇越的差心机越的深沉就是这些掌故看的太多想的太多结果心思越的多。手中的刀剑却越的耍将不动了。“谢厨娘也笑道:“我只是一个厨子哪里懂什么军国大事。不过看王爷也是和诸兄弟争权想提醒王爷千万小心罢了。” 其实不待她解说各人已经是心中雪亮。便是宗瀚嘴上嘲笑汉人多智而柔弱心中却也是明白对方说地正是有理。他自己不欲生事愿意退让而对方手握大权。是否愿意放他一马却是当真难说的紧。 他转头看向自己几个儿子却见他们都是满脸涨的通红最喜爱的幼子完颜齐更是轻轻点头向着父亲示意。 若是宗瀚能解除危胁家族自然是蒸蒸日上甚至更进一步也未尝可知而若是当真如汉人政争一般自己退让了对方却紧逼上来。整个家族沦为鱼肉任人宰割。到时候境遇之惨也仿若就在眼前。 这一点若是无人刻意点醒。用汉人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来让当事人警醒的话这些刚刚摆脱蒙昧状态的野蛮民族又哪里能想到“赶尽杀绝”这四个字。 在这层面上宗辅一意要杀高庆裔这样的汉臣倒也确实有他地道理。 而此时此刻宗瀚得到提点一想到自己一味退让的话阖家老小性命就全寄托在对方心念一闪之上而他自起兵之日手握千百万人的生杀大权。便是金太祖对他也极是倚重何曾受过这样的危胁。 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目露凶光向着诸子令道:“现下还早不能大张旗鼓你们暗中将在上京城内我的心腹将军们都召来让他们轻衣简从不要露出形迹。也不要从正门进来从后门。” “是!” “让府中护军们准备铠甲武器都给我擦亮了问着他们是跟着我取富贵还是愿意投效别人。” 他的长子完颜齐立刻答道:“父亲不必担心这几年您不怎么管事府中上下都觉得光景不如往年常有人给咱们气受大伙儿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人早就憋着一股气了只是您不下令没有人敢说什么。现今只要您下令大伙儿绝对没有人敢说二话。” “好!”宗瀚满脸狞笑又低头想了一回终挥手令道:“都去办事去回。“他若没有决断只不过是一个满脸皱纹头花白的女真老人而到决定动手安排细务一个个接见府中带领护军的心腹将领布置路线决定时间甚至在动手之后该当如何了结都也是安排的妥当谢厨娘也不避讳一直在旁观看到得半夜宗瀚安排妥当后她一桩桩一件件看在心里终于叹服知道为什么此人领兵竟是横扫了大半个中国。 宗瀚决心动手也不再理会旁人端坐房中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召见麾下将领待一切安排妥帖之后已经是半夜子时他府中原本就有不少护兵此时早就动员完毕一个个盔甲鲜明刀枪弓箭在手各人都是满脸兴奋随时准备动手。 其余旧部各自依命回去领兵女真此时建国不久军制较为混乱领兵大将掌握私兵地情况比比皆是宗瀚在上京旧部甚多到得此时已经动员出数千人决意分兵数路到得时辰便一起动手。 好不容易捱到了丑时初刻北国天寒这时候阖城上下早就全部钻了补窝只有偶然路过地打更人在远处的街道上出单调的敲打木鱼声。 宗瀚早就吃饱喝足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还特意小睡了一会此时爬起身来一见时辰已将差不多少便站在自已王府正堂地石阶上悍然令道:“老夫戎马一生带着你们走南闯北并没有吃过亏现今几个小儿想爬到我的头上来当真是不知死活。今晚兵为国诛除奸贼我是都元帅当今皇帝年幼这个家我当得。你们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 他府中留下的全是跟着他几十年的骄兵悍卒全家荣辱都系于他一身。若是此人当真坐视不理高庆裔被杀不管从此做缩头乌龟这些人也只得星散而去再投新主以求富贵此时宗瀚决心动手各人哪里有什么话说当即一个个振臂大呼叫道:“一切听元帅吩咐。” 宗瀚咬牙一笑挥手道:“一切都安排妥当照我的吩咐去办。” 一个千户上前一步跪在他身前问道:“若是完颜昌等人顽抗需当如何?” 宗瀚一楞想了一想然后咬牙道:“宗隽、宗磐若敢顽抗可当场击杀。完颜昌么毕竟是宗室长辈我也不便随便将他处死留他性命将来由陛下落就是。” “是就照元帅的吩咐办。” 一众将领连同所有护兵都是面露兴奋之色。象这些开国宗王哪一个府邸里不是金山银海美女如云?杀伐之际宗瀚指望他们消灭政敌又哪里会管他们抢劫强*奸? 宗瀚看着诸人神色自然也知道他们所思所想。一想到那几个人与自己都是完颜一族的兄弟心中稍觉不忍不过想起昨天之事又有汉人过往教训为了争权夺利哪有什么父子兄弟? 他狠一狠心终挥手令道:“去吧!” “噢……” 过千护军欢呼出声王府府门正门大开如狼似虎的护军们全数冲出在将领的带领下分头向着城中的几家宗王府邸冲杀过去。 宗瀚这里一动过不多时城中立刻火光大盛一时间杀声大作沉重地脚步声与士兵的叫骂声响成一片城中百姓官员都知必有大变胆小的悄然起身用杂物将门窗顶起口中还念佛不止胆大的则悄悄将窗户拉开一线往着门外窥探。 因为之前部署得当几千人的乱军很快将几家宗王府包围完颜昌等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心腹部下只是事起突然他们事先饮酒到半夜然后四散回家刚刚躺下不久城中变乱已生待听到府邸外嘈杂的人声马嘶时火光已经照进了府邸大门再起身穿衣府门已经被凶狠的士兵打破无数人冲杀进来逢人便杀王府护军都已经歇息待到整衣而起手中兵器尚未拿稳迎面已经是劈头一刀纵是有人悍勇能够抵挡一时却是再也无法形成有规模的抵抗。 这一场变乱打地诸王措手不及完颜宗隽当场被杀府中大小不分良莠悉数被杀杀红了眼的士兵还嫌不过瘾索性从王府中再杀出来将沿边的几条街的居民不分官员百姓杀了个干干净净又将王府钱财美女一扫而空待到天明时分才算收手。 而宗磐则见机不对立刻下令府门大开自己穿着整齐问对方来意因为态度镇定反而将前来的士兵镇住又下令搬来钱财赏赐终于是免了一劫。完颜昌因是宗瀚有令只是被拘禁看管并没有人敢加以加害至于其它党羽心腹则要么被杀要么被看管起来。 上京城原就不大几千人在城中大砍大杀阖城惊动城中自然有不少的城防军只是事起突然主事的诸多王府都被看管统率上京诸军统制的宗隽都被杀害哪有人给城防军下命平乱待到天明时分大局已定宗瀚在数百卫士的簇拥下趾高气扬的前往皇宫向皇帝陈说自己委屈以及不得已动手的苦衷并命宗磐与完颜昌等人交给合刺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坐看风云 昨夜阖城大乱火光冲天合刺自然也早早惊醒。他是太祖的嫡长孙从懂事起就被当成储君来养育哪怕是太宗皇帝对他也高看一眼并不拿他当寻常的宗室子弟来看。这样一来他的气度和城府也远远比寻常的少年宗室子弟强过许多同时也比一般的兄弟辈们更添几分骄纵之气。 因为不明情况上京的禁宫中一现城中起了变乱便是刀剑出鞘张弓搭箭在合刺的寝宫外围了十几圈的宫中护卫到了天明时分变乱渐止秩序恢复合刺眼见完颜昌等人不曾到来心知必定是宗室内乱。原本有不少人请旨让他下令让上京驻军出面平乱也被他冷言拒绝。 他虽然年幼生来却是贵族在他身边担任教育责任的都是女真人和契丹、汉人中的精英无数的历史典故与眼中看到的现实都使他清楚明白不论起这场内乱的是哪一方的势力都不是眼下的他能够左右的而只要他保持相对的中立以他太祖嫡孙宗室大会定下来的谙班勃极烈的身份造乱的人一时半会也无法影响到他的地位。 待到天色大亮城中越宁静只是比较常日却是冷清的诡异。 往常这个时候宫中的常参官早就到来在京的宗王也会入宫问安致意。然后便是合刺的近臣宗室郧贵各级将领虽然合刺尚未亲政不过这些政务军务都在表面上向他禀报以让他更早上手可以提前掌舵。 直至局面大定自有人前来禀报而宫中上下也知道是完颜宗瀚难各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表示。 宗瀚身为宗室元老。大金的都元帅位份远在被他诛杀逮捕的诸王之上而诸王虽然实掌大权最少在表面上还得尊重宗瀚宗瀚这几年不问外事不成想突然就如此这般事先全无征兆当真是令人意外之极。 此时在京的诸多宗室及万户大将都已赶到宫中。各人知道宗瀚不久必至因此都汇聚在宫中大殿之前簇拥在合刺身边一则护卫二来也是看宗瀚做何打算。 待宗瀚耀武扬威赶到在宫门前却老老实实下马步行各人都松了一口大气无论如何这个年长亲王似乎并没有篡位的打算。 等他走的稍近一些完颜希尹先自上前。向着宗瀚质问道:“都元帅深夜纵兵造乱。擅杀宗亲现在又带兵入宫是何道理?” 他与宗瀚资历相当。自幼随太祖起兵护卫左右而且武略之外更多文才女真文字亦是由此人创造完颜宗瀚与宗望提兵灭宋时此人便是宗望的监军算是宗望副手其实以此人之才位份该当更高只是他是宗室远支。所以无形中吃了些亏而更是因着如此便又更加努力在女真人才凋零的今日希尹之才更加明显也成为各方拉拢的对嘉此人也是心智过人与各方都若即若离除了与宗弼关系稍好外对其余各方都并不过分疏离或是亲近。 因为如此。此时最适合上前质问宗瀚地也自然就是此人。 宗瀚先是愕然然后便已经是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昨日的事说完其间不免得添油加醋说的对方好象稍迟便会动手杀他。待他说完自然又有他的心腹上前控诉完颜昌等人骄纵不法企图谋反。可怜其余诸多完颜昌的党羽都被逮捕诛杀完颜昌与宗磐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哪里能为自己辩白只得任由宗瀚一党肆意攀污。 合刺原也是极为敬重宗瀚此时看着对方唾沫横飞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恭谨的模样骨子里却是掩饰不住地桀骜不驯。 他心里极为不悦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待宗瀚等人说完便道: “都元帅深明大义为国家铲除奸邪甚好。只是行事有些孟浪惊扰甚大。” 宗瀚看着满脸平静的合刺却是没来由的心中一寒当下强打起精神答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一早就赶来向陛下请罪。” 他说是请罪其实大刺刺的全无敬意或者说在合刺眼中更显的桀骜不驯。 合刺勉强应诺一声以示不再计较却又转身四顾向着自己护卫们问道:“乌碌呢怎么不在?此事该当让所有的诸王一起商议该当让翼王与沈王都知道此事才是。” 翼王便是宗辅沈王便是宗弼这两人势力威望不在宗瀚之下而宗弼远在祈州合刺的话意人人都是明白此事自然也要宗辅出头与宗瀚折辩。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青年侍卫上前躬身一礼答道:“翼王昨夜情形就不大好乌碌回府去侍奉并没有前来侍候圣驾。” 合刺一听此信心中更觉烦闷正没道理处却见不远处乌碌疾奔而来他心中一喜差点儿挪动脚步迎上前去不过多年的尊贵身份使得他停住了脚步年轻的面孔上竟是略显威严之色待乌碌奔行上前合刺刚欲说话却见对方竟是满脸泪痕。 他心中一沉忍不住向着乌碌喝问道:“怎么了?” 乌碌强忍悲痛向着合刺跪下回话道:“父亲已到在昨夜去世临逝时嘱咐臣下一定要好生效忠陛下方不致让他老人家失望。” 合刺原就敬重宗辅而宗辅在整个金国亦是甚得人望史书记载宗辅性宽恕好施惠尚诚实魁伟尊严令人望而生畏。此时乌碌跪于阶前泪流满面合刺亦是觉得两眼酸涩看向群臣有不少人都是面露戚容便是宗瀚听闻噩耗亦是泪流满面。 “唉国家失一重臣!” 合刺终忍不住落泪昨夜生事偏生宗辅又在此时逝世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他心头令他不安。 对面地宋国气势如虹越强盛而金国竟成多事之秋不复当年开国时地健旺姿态难道是上天厌弃? 合刺打了一个寒战将这种不好的想法驱诸脑外。他看一眼宗瀚知道此时无人可制此人自己需得过几年之后暗中培养势力而且不能刺激对方铤而走险他的皇帝宝座固然是整个完颜部落公认不过如此宗瀚不计厉害悍然动手谁真地敢用身家性命来保他? 当下面带悲色向着宗瀚道:“翼王逝世上京大事当与都元帅多多商议决断。昨夜都元帅诛除奸邪为国家铲除隐患朕心中喜欢。 不过恰逢翼王逝世朕思想起开国诸王凋零心中便不胜凄然。”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见宗瀚还无可不可其身后诸人都面露紧张甚至有人手按刀柄合刺心中一凛便又急道:“宗隽已然扶诛便也罢了宗磐向来作恶多端当明正典刑以做效尤完颜昌却是宗室长辈还是太祖从弟朕意还是稍宽一线留其性命都元帅以为如何?” 这样的处置却正合宗瀚心意当下俯身弯腰答道:“就依陛下圣断。” 合刺又道:“这几人党羽当交由都元帅处置不过能赦免性命的可以留一条性命以免太干上天之好生之德。” “好这是自然。” 宗瀚知道此间事了多待无益当即转身向合刺告辞转过身去缓缓退出。 待到得宫门之外诸人一起上马完颜齐眼见四边无有旁人便打马凑到宗瀚身边向他低声问道:“今日咱们已经控制住大局陛下也面露怯色宗辅已死希尹不过是墙头草若是趁机多杀几个将陛下身边的人换成咱们的只怕……” 宗瀚摇头道:“你懂什么。” 见儿子面露不解之色他心头火起心道:“若是你们争气也还罢了偏生一个比一个蠢笨!” 却是和气细气向着儿子解释道:“宗弼在外不能给他借口。杀宗磐、宗隽宗弼只会高兴若是危胁到陛下安危你当他是个草包么?” 完颜齐想起宗弼却也是满心忌惮不由得点一点头只是心有不甘又道:“若是宗弼打了败仗削他兵权这最好不过!” 野心就如同野草一般稍不遏制便会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宗瀚闻言一震扭头看一眼完颜齐却是默然不语打马向前。 良久之后宗瀚方断然令道:“放了完颜昌让他在府闲居不可再问军国大事。” 他一声令下自有人上前应诺见宗瀚没有别的指示不免问道: “元帅可要对他家严加看管?” 宗瀚斥道:“混帐胡闹既然都放了还看什么看。” “是属下明白。” 没来由的被他这么一通训斥旁人自然不敢说话立刻前去遵命办法。而完颜齐先是愕然然后想到其父用意却不由得微微一笑。宗瀚见儿子如此也知对方明白当下也笑道:“咱们爷们坐在上京且看风云变幻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明枪暗箭 完颜昌半夜被如狼似虎的军士从热腾腾的被窝里揪将出来老实不客气的捆成粽子一般初时还是怒气勃待后来知道宗隽全家老小被人砍的干干净净心中已是大骇后来被送到宫中合刺面前完颜宗瀚的党羽大叫大嚷一意要将他杀掉以除后患他虽然口不能言听的却是清楚心中越害怕。 如果说在完颜部落还只是白山黑水上一个靠渔猎维生的小部落时这些女真人还有着汉人难及的武勇到得这时候绵衣玉食起居八座已经是一方王侯天底下的尊荣富贵莫过于此要说让完颜昌如同当年那么悍不畏死已经是绝无可能。 待合刺说情宗瀚等人肯将他放归完颜昌浑身的衣物已经湿透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回到府中家中已经是一片狼藉被人抄捡一空多年聚集财物损失大半。除此之外诸多姬妾遭受侮辱强*奸有不少汉人女子不堪受辱毅然自尽府中正在为她们丧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哀声大作愁云密布惨淡之极。 完颜昌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原本已经觉得幸运也没有什么妄念待看到府中情形却是不由得不怒气勃再难遏止。 他原本就是贪财爱色的人若是不然也不会一心想着和宋人议和让天下恢复太平局面自己好一心享乐此时积蓄一空姬妾受辱当真是了无生趣。 当下直想提一把刀前去与宗瀚搏命却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老虎一只在上京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所谓势力得之不易失去却是极易。宗瀚看似无用病夫只不管悍然一击已经将完颜昌经营多年的势力打的粉碎。 他左思右想知道自己在上京再无机会。心中计较若到外地举兵只怕也是极难。于今之计便是只能寻求宗弼的支持。而若要宗弼支持则必须要将宗瀚的野心夸大使得宗弼心生疑虑才能下定决心与他联合起来对付宗瀚。 一想到此。满心郁闷与屈辱感的完颜昌立刻从床上翻滚起来看看窗外日头正是艳阳高照天气很好上京也慢慢转暖只是在他眼里这阳光却是分外刺眼。 看到几个护军头领正灰头土脸站在外头完颜昌一见便怒上心头原欲大骂却是心中一动。转了语气唤道:“都进来吧。” 这些护军头领。多半是起兵时就跟随在他左右身经百战昨夜事起突然。王府护卫不曾反应过来就已经多半被人砍杀在房内他们身为头领见机的快勉强保住性命此时过来向完颜昌请罪众人都知道他脾气甚是不好预备被他大骂一通赶出府去不曾想此人不但不怒反而面色如常各人一面应诺。一面也是在心中佩服:“王爷毕竟是王爷这样的挫折也不放在眼中。” 一时间各人到得完颜昌身前一起跪下请罪完颜昌摆手道:“算了岂能怪得你们我自己也料不到宗瀚竟然如此。” 提起此事他脸上怒气勃直想顿脚大骂只是当着这些属下面前。却又要端着王爷驾子因又向诸人道:“事已至此我已经失势钱财也被抢光不过我还有不少田产庄园穷不得我你们再跟着我将来不免被牵连一会些钱给你们各自散去吧。” 诸人心中大是感动俱都含泪答道:“咱们都是王爷一手提拔成*人跟随十几年了此时王爷落难咱们转身就走那还成个人么!” “好你们这样我心里实在高兴。”完颜昌站起身来向着窗外略瞄几眼只见院中乱纷纷的整在拾捡翻乱地物事心中一阵刺痛更添愤怒因又道:“我也是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宗瀚如此辱我我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在上京斗不过他们我已经决意到祈州去见沈王你们若是愿意护我冲杀出城便算你们尽忠报效了。” 他原以为各人必会露出害怕胆怯的神情或是劝他再加考虑却只见众人神色轻松心中甚是奇怪却听得诸人齐道:“自皇上下令放您回府宗瀚也没派兵来看管城内已经一切如常属下们担心他还会动手已经到城门附近哨探过一切如常宗瀚也没更换守城的将领咱们要是想走这会子就能动身。” 完颜昌心中狂喜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担心是宗瀚有意试探便道:“急什么过两天再说这里也要交待一下。” 众人一时无话完颜昌自去安慰府中大小一众姬妾丫鬟不免得啼哭叫唤使得他更是决意出奔。 待到数日之后因上京城内一切如常宗瀚虽然一举消灭了政敌其实仍然并不怎管事上京城内一应大事到有多半交给了完颜希尹来管完颜昌不知道是对方有意放纵一心想让他去宗弼那里搅局还道是宗瀚杀人后又有意卖好心中不免甚是鄙视对方。他将一切交待完毕后却是精心选了几十个护卫在傍晚时分突然出府数十骑先是慢不经心的到得城门附近然后疾驰出门一路奔驰绝少停留沿途也不敢惊动当地官府和驻军待过了燕京之后想象中的追兵一直没有出现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减缓度不过仍然是昼夜赶路不停待到四月中旬不过十余天时间行程数千里已经到得祈州城内。 宗弼此时正在城内这一个多月间上京城内风云变幻根本没有人关心宋朝的动向只有宗弼的尚书行台和副元帅府每天都接到大量地前方情报宋军的一举一动他都时刻注意以他的战场嗅觉已经感觉到了山雨欲来宋军已经时刻准备动手直插中原腹地而就在这要命的当口宗辅早就病重上京城内前一阵子又突然失去联络很多商量好的应对之法根本无人去管宗弼急的火烧眉毛一般坐立不安。 他虽然管着河北燕京一带的金兵主力不过他心里清楚上京那帮宗室贵戚虽然有不少人知道无法灭亡宋朝却也并不清楚这几年间宋人已经由孱弱散乱而变的强硬好战内部铁板一块不论是赵桓用高压也好或是阴私手段也罢在他治下整个政府高效运作军队悍勇敢战武器越精良将领越打越优秀宗弼虽然自信却并不愚蠢以他身临第一线多年的经历已经深深感受到对面宋军与整个国家民族的变化。 在这样地变化面前宗弼忧心忡忡多方设法而偏生在这个要命地时刻上京变乱突生宗辅逝世原定执掌国柄的完颜昌等人要么失势要么被杀十几天时间上京城内乱成一团根本无人理会前方情形。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宗瀚却对他的报告嗤之以鼻并不放在心上希尹虽然是干才却很少亲赴戎机并不理解前方情势地紧急于是一面是宋朝处心积虑准备一年多的大战一面是金国鸡飞狗跳整个战争机器都陷入了停摆各地驻军主将不知道上京政局的演化多半持中观望宗弼真正能指挥如意的多半还只能是自己的旧部。 待到完颜昌出奔离开上京虽然赶路极快到底要避开沿途州府宗弼早就得到快马情报几日后完颜昌赶到时宗弼早就在心里盘算清楚此人能够逃奔到此自然是宗瀚有意放纵而对方老谋深算放着这个政敌逃出上京自然也不会是出于好心。若是宗弼与完颜昌联手对方占着中枢要地控制着合刺在手中自己这方多败会落败亏输而河北地处前线宗弼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左右为难进退支拙而宗瀚到时便收如意进可以指责宗弼谋反图谋不轨退也可以责备他丧失战机损兵折将削他兵权罢他的行台而上京诸多势力也必定无话可说。 想通了此节如何处置完颜昌自然也极是轻松。 待宗弼听说完颜昌赶到只淡淡一笑挥手道:“我便不见他了徒增伤心命人手快些不要教他受罪。” 女真人没有蒙古贵族的风俗对贵族要讲究什么不流血而死。可怜完颜昌千里迢迢赶到祈州一心想说服宗弼与他联手对付宗瀚谁料带着从属刚到宗弼府中离着正堂老院几百个士兵猛然扑将出来他的下属随他一路奔波早就累的浑身疲软一点抵抗能力也是没有全被斩杀当场。 而完颜昌心知不对不免振臂大呼只道:“宗弼小儿你纵算杀了我又能买好宗瀚那老匹夫?等他大权在握合刺尚小看你如何与他相抗。” 宗弼心知对方说的是实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引金国内战当下摇头顿足将手一摆他地心腹知道其意连忙向外挥手立刻有人擒小鸡也似的将完颜昌擒住手起刀落鲜血狂喷已经将此人斩杀当场。 而宗弼只觉意兴索然令道:“将他级送往上京宗瀚这老贼一时半会再也寻不到借口来为难我了。” 他站起身来想着适才完颜昌的话语暗自苦笑心道:“什么皇位权势能挡住宋人再说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战在即 完颜昌人头割下装在木匣中送往上京宗瀚表面上承宗弼的情两边书信不断其实却对宗弼越忌惮。 上京风云变幻金国上下的眼光都被这一场内乱吸引而时间却并不因为金国的内乱而稍做停留战机已经到来上京风云金国内乱的消息早就被行人司探查清楚除了皇帝与两府知道外很多亲临前敌一线的统制以上的将军也都知道了这一大好消息。 宋金两国此时实力已经有了显著变化不过以金国铁骑强悍任何一个将领也汉有说对着金骑必胜敌方内耗必定无法拿出全部的战力来面对宋军的进攻这样一个利好的消息委实令宋军上下对行人司的作用和映象大为改观。 岳飞身为行军总管统领三军十万人的方面大将完颜昌被杀之后不过数日之间远在襄阳的岳飞便已经得到消息。他此时不比当年强敌授却也不能使他有半分喜悦。完颜昌不死便是梗在金国上层的一根刺必定能多方掣肘使得金国虚耗力量而宗弼顾不得宗瀚大权在握竟是将完颜昌毅然斩杀在短时间内消除了金国内战的危险这样一来宋军若要取中原仍然需得与强敌正面硬捍别无他途。 按着枢院的部署岳飞所部任务甚重岳飞在接到枢院的详细计划之后才知道去年所得的那些战马与武器却原本并不单单是皇帝信任厚爱自己所部三军所承担的任务之重也是远远出其余诸军。 他将先由襄阳渡江邀击唐邓一带的伪齐军队顺利击跨伪齐主力与少量金兵之后夺取中原诸城收复东京然后在中原地区。与驰援而来的金兵主力决战纵不能胜亦不可败一定要将金兵主力完全拖在中原腹地不能使其脱身。 在金兵主力到达中原地区之后杨沂中、韩世忠、折彦质各部齐头并进或至中原地区与他成犄角之势。或是直下山东。 诸路齐动必定使金兵大为紧张主战场唯有在潢关至荆襄、两准直至中原腹心的数千里战场上展开。 而当岳飞击溃或是拖住金兵主力后暗中调击在河东的禁军将越过太行与当地义军结合一处直插河北断敌后路。 整个计划对伪齐与金国整个驻军的情形当地将帅能力。山川地形。河流小道都考虑在内不可谓不详细备尽。而且也极赋天才。 岳飞向来不喜阵图兵法喜欢兵无常势用兵但在将帅一心对原本的参谋军官和参军部并没有好感甚至说有着潜在地恶感。 而当他的参军李若虚到任后对方能力卓制定起部队调动后勤配给以及整个军队的训练计划。都远远出一般的军官待李若虚到任数月后整个参谋军官计划实施的越完备岳飞在行伍中十余年细思起这几年军中变化从军衔、讲武堂、到厢军后勤再到此时的参谋军官制度每一项都极尽其用心中对皇帝的种种改革措施。再无一点怀疑。 而接到枢院秉承皇帝意旨从靖康六年的下半年到靖康七年全年地做战计划都安排的妥帖详尽哪怕某一种物资的配置情形都被列入了战役风险评佶之内以岳飞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计划的长处与不足。 任何计划都自然有它的优点及长处。岳飞纵览下来只觉整个计划均无破绽到不愧是花费了枢院整个班底甚至是各地驻军班底的参谋军官费了诺大心血加上皇帝授予的不少后世的先进方法使得计划下达时几乎臻于完美。 而岳飞将计划看完之后只是略一思索便知道整个计划的破绽所在。整个计划地支撑点便是在他地所部是否能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将伪齐在中原的主力打跨(eb用户请登6下载txt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6)同时又能顶住前来支援地金兵铁骑主力。 而他自己心里清楚金国纵然现在是多事之秋而多达十万以上的金兵主力纯以骑兵为主而宗弼麾下铁骑近年来根据宋兵重甲步兵的特点也是加增马铠甚至有三骑一联并排冲击之法。在山地和城池面前这样的重甲骑兵自然不能挥效力而一到了中原战场在一往无际的平原大地上无数黑甲骑兵狂飙而进岳飞凝神细思自问自己绝对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而如果岳飞所部顶不住金兵则完全能利用纯骑兵的特点将宋军各个击破而宋军各相呼应只要一部不妥其余各部便显单薄如果当真打仗打成那样岳飞摇头苦笑自问也只有自剜谢罪一途别无他法。 此时正值四月初旬襄阳一地不比北国此时虽然没有入夏其实天气炎热岳飞端坐帐中初时尚是不觉待数十封军报看完竟然是满头大汗看看帐外斜阳西悬已经天近傍晚而这个时候天气仍然如此闷热数日之内必定会大雨滂沱。他担心军粮霉变又怕兵器受损不免将几个军需官悉数叫入帐来详加嘱付。待军需官依次退出又是叫来军医官嘱咐下去务要多备医治伤风感冒的药品多到营内检视一有病患立刻诊治以防这种天气导致大规模的伤病减员。 他自己心中清楚一切准备停当甚至踏白军已经在高宠的带领之下赶至长江附近随时可以渡江其余诸部也已经递次展开只需他这个主帅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可分段渡江往着中原齐头并进痛击敌军。 待军医官出帐后天色已经微黑岳飞漫步出帐只见中军不远处数百精锐骑兵与数千铁甲步兵仍在操练仿佛是大战将至各人操练之际也不象往日那样还有人说笑闲谈侧耳听去唯有沉闷地喝杀呐喊以及盔甲甲叶撞击的声响再有便是马蹄声有若闷雷时不时的促然响起。如此这般空气中尽是肃杀威严之气凡是老行伍都知道唯有在临战之前军营中方是如此。 岳飞心事沉重不过身为主将绝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让部下知道。 多年戎马生涯下来虽然才三十来岁年纪其心智城府已经远不是常人能及。此时此刻负手漫步夕阳之下纵是满腹心事脸色却是从容平淡闲庭信步竟是绝无大战前的丝毫紧张之色。 在他的情绪感染之下身边围绕的不少中军的参谋军官和数百亲兵脸上的神情也都放松下来各人跟随在岳飞左右一边保持警觉护卫着他地安全一面远眺着校场上的步骑协同训练。 岳飞默算时间适才在帐中时已经决意兵出来略转几步外头毕竟不比那牛皮大帐空气流动强烈一些一阵阵晚风吹来已经将他身上闷汗吹净更觉得精神一爽。 当下召来中军官令道:“飞鸽传将命所有副将以上皆到中军议事。” “是遵令!” 中军官地位不高却是主将心腹大战即将动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今日岳飞得了最新的军报后一直在帐中默坐这也是他每次动大战之前的习惯待此时命中军传将甚至是副将一级以上这自然是要全军动员一起杀向江北。 他心中极是兴奋应诺一声之后便立刻召来负责军鸽的军官向他传达命令。 自曲端明军鸽传信后皇帝极为重视在两年前就下令在全军推广时间久了甚至连厢军也开始使用军鸽来传达信息虽然偶尔有意外生不过到了此时再也有没人对军鸽传信抱有任何的怀疑而饲养的技术也越纯熟与后世几无差别。 待岳飞又踱出数十步后几十支军鸽已经带着哨音自不远处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稍一盘旋便向着预定好的路线飞驰而去。 此时天色渐晚平时飞鸽传信都是白天而岳飞故意在此时传将也有检察军鸽是否能在视线不佳的情况下是否还能正常传信。 他抬头看向半空只见一只只信鸽慢慢消失在天空远端不由得面露微笑。身边诸人见他如此也都是笑道:“这法子真好怪不得西军说有文有武是曲大。” 岳飞原本心情轻松想起曲端却是心中一沉。 此人原本在潢关却因为不能担任行营总管掌握大军而只还是担任一军的统制心生不满前一阵子上书朝廷请求致仁却被皇帝迎头痛斥又将他调到河东担任经略副使。现下的情形早就较往日不同经略使早就有名无实其实很多地方都不再设置皇帝将他放在这样的闲职上其实代表此人已经失去信任不再受到重用。 他初时尚有怀疑不过想到曲端此人确实有些桀骜不驯脾气并不算好加上自视甚高韩世忠领六万人甚至岳飞这样的后起之辈也领十万人而他却只能率三万人以名将自诩的曲端倒也确实是心有不甘。 第一百三十四章 点将 岳飞思想起此事不觉心情沉重。曲端一则是自己地位不高心怀怨望二来其实是西军对整个做战计划的反弹。 众所周知自仁宗之后河北与京师禁军皆不能用宋军禁军能战的唯有西军。童贯征方腊平辽攻伐西夏甚至东京两次被围都是西军主力千里奔袭四处救火。数十年间西军出的将领为国家所做的牺牲远在其余禁军之上。 岳飞先是跟随王彦在其八字军麾下然后便是在京师与河北禁军系统之内其部下也多半如此也有部份是西军和投降的贼寇以这支军队作为此次北伐的主力不免使得西军内诸多将领吃醋犯味曲端此举到底是他自己心怀怨望所致还是在暗中与诸多将领勾结一处一起向皇帝抗议和施加压力才是岳飞最担的地方。 他倒不怕与别部将领生份唯有在征伐之际友军是否得力是否当真一心一意为国征讨而不致因私怨而忘大义历史上的记载历历在目他的担心绝非是全无道理。 岳飞微微摇头想起皇帝对曲端的处置只觉稍稍放下心来。再侧转过头去看到自己身侧不远一个身影不疾不徐的跟随在后不觉得微微一笑。 薛强原本就在襄阳领军剿灭钟相时也很打了不少胜仗算是皇帝的御带军官中最出色的一个现下也不过刚过二十左右论起武力不及岳云论起城府胸襟却比岳云强过许多。而自从他领行军总管的印信之后此人便交卸了本职任他的行营军法官。以此人的身份地位以他皇帝心腹近卫的招牌来充任岳飞的军法官。一则是令得不少对岳飞掌握重兵的文官们放心二来也当真是负有监视岳飞的意思。 这一点不言自明自古以来皇帝对掌握重兵的大将忌惮提防唐以宦官监军宋朝根本是极少给武将单独领兵地机会而以文官为宣抚经略。仗一提完便把将领调回使兵不知将将不专兵。今日改了旧法皇帝也并没有使宦官来监军而是以薛强这种心腹近卫又有实战经验的将领来做监军已经是对诸路将领有绝大的信任了。 他此时已经踱步在校场边沿看着校场内演练战术的诸多将士。整个校场很大数千人在内纵横奔驰。也并不显的局促偏狭。岳飞略看一眼。便知道此时演练的是步人甲与骑兵的配合自从这种新式铁甲到达军中后岳飞便命人在军中精心挑选健壮军士。甲胄前后一共两万余副再加上相当数量的陌刀手与刀牌手再加上车阵一同演练两翼配合精锐骑兵他心中清楚唯有这样地组合才能与金国铁骑在正面战场上一较雄长。 而此时在校场上演练的便是他长子岳云亲率以岳飞的亲军骑兵背觉军。 背危军原本不过数百骑用来揣阵拔寨军中将士不仅是身形健壮。武艺精强还需胆大心细有一定的战术素养。岳飞初为将时便有背克军的建制也就是凭着这支亲军在岳家军还没有成型扩大时立下了不少赫赫战功。当年攻打随州时岳云年方十四亲率背危军登上随州城头。亲夺敌旗阵斩敌将从此岳云有勇冠三军之名而背鬼军之勇也深入军中名扬四海。 此时的背危军远远强过当年自得战马后优先补充的当然就是背觉军除了扩大建制将背危军扩充至三千人外还将军中战马中最精良的也全数补给如此一来背危军的实力又远远过当日人数到得三千以上质量却并没有下降半点战力之强悍只怕当世之时全天下也寻不出敌手来。 待岳飞到得场中时骑步协练正巧结束骑兵集结一处排阵整齐持戈挺矛面对着结阵的重甲步兵。 尘土飞扬在步兵还没有结阵完全前大部骑兵已经动向着不远处地步阵狂冲而去。 岳飞微微点头知道这是岳云有意为之。两军相战很多时候是在一方完全没有准备地时候就开打敌人绝不可能老老实实等着你列阵完毕才来冲击你的阵形。 指挥步人甲重步兵的将领却也不慌命令连下虽然每个军士都身着五十余斤重地战甲却是不显疲惫迅即之间弥合了互相的空隙陌刀手在正中两翼刀牌手稍稍向后待敌骑冲至陌刀手早就迎面直上三米长的陌刀斜握在手数千人排列成阵虽然演练时使用木制众人远远看了也为那疾冲过来的骑兵觉得心惊。 岳云身为主将冲在最前一见对方反应如此迅捷当即一做手势冲在最前的骑兵调转马头往着两翼而去。酣娜这种步人甲临敌反应如何摆下阵形的演练在半年前已经开始所以这大队步兵反应迅丝毫不乱使得突然掩杀向前的骑兵也是无机可乘。 岳飞也极是满意只是在这校场一瞥已经看出自己麾下演练至此再无瑕疵。不过他知道战场上的气氛与情形都与演练不同演练时一万冲战法战场上就可能有第一万零一种所以只能务求精良以增强士兵在战场上临机应变的能力便好。 此时天色已晚几个带队的主将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列队而出准备回营休息。而在不远处地军营内已经传来隆隆鼓声有下午不曾操练的专门过来练习夜战。 岳云远远看到岳飞前来因着操练不便过来见礼此时既然收队便急忙策马上前到得十余步前就已经滚鞍下马步行到岳飞身前笑道:“见过大帅。” 岳飞点一点头问道:“适才看你操练冲阵时竟隐约有杀气操练毕竟是对着同僚太过凶横不好。” “是儿子知道了。”岳云不敢抗辩只得点头称是。 岳飞看到不远处透逦而来的步兵将领竟是摧锋军的副将杨再兴这时候才明白岳云为何如此不觉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岳云知道捅了漏子晚上必被痛斥却也是漫不在乎只微微回头吐了吐舌头。 薛强来的时间虽短因为年龄与脾气的关系与岳云相处甚是相得见岳云要吃挂落也隐约知道岳云与杨再兴的恩怨当即上前转圆道:“少将军在操练时也如此认真临阵对敌则自然更加得心应手末将以为操练时都这么认真最好了。” 他是御带军官位份虽然不是很高担任的职务又类似监军岳飞也不好给他难堪当即也笑道:“我只是问他的本心别地也还罢了。” 说话间杨再兴等人已经到来各自上前向岳飞见礼。 岳飞见各人都是已经将重甲卸下一会让专人收回保养自己多半精赤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虽然天气并不很炎热却都是浑身汗水蒸腾热气滚滚。岳飞知道这是因为甲胃太重穿上几个时辰便是一动不动也是浑身大汗所以重甲兵在行军时多半不束甲而是将甲胃放在车上自己空身行动。而到得前线时方才束上战甲自己坐车行动待到敌人出线才会真正的整装束甲待敌而动。 因见各人要上前行礼岳飞虚抬下手笑道:“诸位将军辛苦不必多礼。此时天晚了一会凉风上来各位现在是热身子一会冒了风便不好了早些回营换过衣衫到大营来会议。” 各人自然应诺立刻四散而去岳飞也自回到营中诸多大将早就赶到他早就戒酒也不在营中让众人吃饭自己叫过岳云到后帐进餐席间不免得要训斥岳云几句岳云被他训的多了也是漫不在乎。 待到半个时辰之外天色已经全黑下来因为今日在大会诸将帐内安顿不下早有岳飞的亲兵在帐外整出数亩大的场地屏退闲人诸将应命而来一个个验过身份方才放进营帷。 岳飞用饭完毕踏步而出只见一弯新月低悬在远方的天际一缕清风扑面而来吹的他神清气爽舒服之极。 再看帐前空地早就有几百名肩带辉煌的将军席地而坐正自目光炯炯看向自己四周篝火点起烧的劈里啪啦做响一股松油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他大步向前到得准备好的帅座上坐定几百个将军一起起身躬身道:“末将等见过大帅!” 岳飞朗声一笑双手虚抬笑道:“诸位请免礼。” 在他近前便是所谓岳家军的起家班底一个个都很熟悉他的行事风格。见他虽然是面色如常其实眉眼间的神情举止并不平静。 各人都知道大变在前一个个遵命坐定后便屏息定神等着岳飞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进击 岳飞面色沉静环顾诸将半响之后方沉声道:“陛下有命诸将起身恭听。” 哗啦一声数百名身着甲胃的将军们一起起身肃容躬身却听岳飞又道:“着令岳飞提调所部收复唐、邓、宛、洛相机收复开封钦此。” 这所谓的圣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其中所包含的内容却令这些将军热血沸腾。毖u口若是以正常的历史轨迹来展这个“北伐令”是绝对没有可能出现在诸将耳中无数热血男儿从岳飞到辛弃疾一生困顿英风豪气尽付东流而6游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嘱托更是字字血泪。 待岳飞宣读完毕各人挺直腰身抱拳答道:“谨遵圣命末将等以死报效绝不负陛下所托。” “好。”岳飞神色不变待各人又坐定后拿眼一扫见各人凛然而坐均是满脸的跃跃欲试心中一喜便道:“大伙儿甚是忠勇我也不必多说。此次北伐我军正是主力大丈夫报效国家正在此时!” 他虽然并不刻意鼓动众人仍觉激动当即齐声答道:“是请将军令!” “自襄阳兵高宪率踏白为先锋直击蔡州相机夺取颖昌;王贵、傅选诸将领右翼三军往击陈州;我领中军在后策应击破伪齐主力后相机夺取开封旧都!” 这样的战术安排其实诸将也早就知道大概此时岳飞吩咐下来各人也不觉意外被他点名的诸将立刻起身凛然遵令。 至于其余细务自然有参谋军官早就拟好命令一个个下达到诸将手中顷刻过后。各人已经将自己的行军路线攻取的目标甚至负责上前补给的厢军部队也自有命令在哪里建造仓储需得征调多少民扶来修筑道路扛送粮食军械等物资。 待数十名参谋军官在李若虚的带领下。将计划下达毕默然退往一边后岳飞在一旁看的清楚他历次征战最多领过三万余人的部队此次带领十万大军兵分几路其中有诸多问题都是他并没有经历过比如各部之间地距离呼应的度。命令的传达。后勤补给、伤患处理在今晚之前他都很少顾虑。若在以前。几万人拔营起寨多半是跟随在他大旗之后命令所下相随征战并没有特别的复杂。 而整个军队展壮大到了此时各部的参谋军官都秉承着枢院参军部的命令将一整套的办法达下来岳飞看到此时才知道十余万大军的行进与指挥原本比当年更加复杂。也更需缜密行事而李若虚平时并不见身影到得此时才觉此人不仅是心思细密见解高卓而做起实事来也远在常人之上。 他原本满腹心事身为主将压力自然远比常人来地大而到得此时。只觉将士忠勇强悍各级军官才能卓越各有长才而诸多参谋、后勤、军法、医药等军官又给他这个主将省了许多心事。 如此一来只觉得满腹豪气信心大增。 他略一示意身边亲兵依次上前将酒碗递与诸将然后将酒碗斟满。岳飞自己手端一碗目视众将温言道:“你们其中有人跟随我多年在我还是散直时便跟随我左右还是我的老乡那么就什么也不必说。其余诸将有别部划给我指挥的也有投诚过来的然而只要在我岳某麾下便只有一视同仁的道理绝没有先来后到之说你们说是不是?” 当世之时军人征战多半是以乡党为主哪怕是赵桓手腕强硬也绝不可能一下子改革千百年来的习惯而十数万人的大部队不但士兵不可能全部来自一地各部将领也自然不可能全数是乡党出身这样一来平时难免得要分帮结派以地域来结为一个个小的山头身为主将的岳飞待其汤阴乡党自然也会更厚一些这也无可厚非。然而在军务处置与赏罚上岳飞确实也能做到赏罚分明绝不会因为老乡和旧部便亲厚一些少罚一点如此一来新投诸将自然心服口服而岳飞的人格魅力也远其余地高级将领整支军队比起其余诸军来自然要更加有地凝聚力。 听得岳飞问话完毕诸将都齐声道:“大帅所说是实末将等皆是信服。” “好!”岳飞大声道:“大伙儿满饮此杯此次攻伐中原光复旧京我等身为武夫国家养我等千日只用在这一朝安敢不竭力报效唯死而已?” 他顿了一顿将手中酒碗一举笑道:“我早就戒酒然而今日此酒非饮不可待收复开封后再饮一杯将来直捣黄龙府时再饮一碗今日与诸位就此约定!” 说罢仰脖痛饮一碗酒瞬间而下诸将见他一饮而尽亦都举碗饮尽。 兵一事交待完毕前军踏白其实早就出王贵等人领命而回后第二日天明时分也是全军开动先期渡江寻找战机。 而在两日之后其余诸军已经到位岳飞亲率六万人左右的主力拔营起寨渡江北上。 他的主力也是整支大军最为精锐地部份两万多人的骑兵除了踏白做为前锋早就出外还有游奕与背危两只骑兵队伍在本阵的前头开路哨探敌情护卫两翼。 而除了这支花费重金费尽心血的精骑之外两万人的步人甲重步兵结成的选锋与胜捷两军亦在他的本阵之内。 而赵桓单独赐给的数千大车结成的车阵亦在军中也正好负担起运输步人战甲的作用到是一举两得。 其余部队有相当部分地刀牌手除此之外便是手持神臂弩或是背着强弓的弓箭手而几十面硕大的床弩也慢悠悠的跟随在后经过改良之后床弩也可用于野战在临敌之际这数十面床弩足可顶得几千弓手给敌人带来的压力。 可以说这支行走在荆湖大地向着中原开拔的铁甲洪流是整个岳飞所部兵马的精锐也是近六十万宋军的精锐整场北伐战役的成功或是失败就取决于它。 岳飞驻扎地襄阳与樊城各府原本就与伪齐接界平时偶有接触伪齐在边境部署的少量防守部队多半就是一触即溃此次大军梯次展形迅猛进击伪齐初时尚在懵懂之间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迅丢城失地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待到十余日后高宠所部早就攻下蔡州与颖昌各地而王贵等人攻下陈州两支早期展开的部队形成犄角之势掩护着岳飞本阵的两翼而岳飞虽然渡江较迟到现在也并没有与敌人接战不过要的目标却是直插洛阳要在洛阳战场附近将伪齐的主力打跨。 他一边行军一边随时注意伪齐与金兵主力的动向在岳飞所部行动之初伪齐反应极慢这原本就是一个造血不全先天不足的儿皇帝建立的王朝伪帝刘豫原本不过是宋朝的济南知府人品卑下不过适逢乱世又投靠的快得到了宗瀚欢心力排众议在张邦昌倒台之后扶立他为中原及山东的代理做为金国与宋朝的缓冲势力。 此人自知不见容于宋朝称帝之后便使出了全力扶持自己的势力任用了不少汉奸建立州府与军队几年时间下来居然也有数十万大军可以指使州府也基本运作正常。只是他毕竟只是个儿皇帝金国一旦征战便得派兵相助粮饷不足便得加意搜刮加上能力不足德望更是负数虽然努力折腾也不过只是纸糊的一般在与宋朝的争斗中基本没有胜绩。 而以伪齐这样的实力自然无力应对宋军在沿江两准数千里战线上的同时进攻四处报警处处失败由岳飞所部动韩世忠等各部也依照约定一起进军十几天时间打的伪齐鸡飞狗跳丢城失地少量的驻防金兵也无法可想只得与伪齐败军一起撤退相机而动。 与此同时渣关的宋军也开始出动一路打跨了几路驻军进逼洛阳最多再过五六日时间合可与岳飞的主力会合。 虽然形式顺遂岳飞也并不敢掉以轻心现下打击的不过是伪齐的边地驻军并没有打败它的主力更何况金兵主力也在河北燕京等地集结此时也是骑兵用兵的好时候平原地带驰援迅从金京主力出到赶到中原战场其前锋只需十余日时间整个主力汇集起来也绝不会过一个月。 因此掌握金兵主力的动向抓紧时间在金兵主力到来之前打跨伪齐的主力也就成为现在这个时段的当务之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胜捷军 天气进入四月中旬正是南方的梅雨时节好在各地官府早有准备在过江前的道路都经过长期的修整平复又准备了相当数量的稻草等物铺平道路方便车队行走。 在进入中原地区之后道路的情况虽然不如南方宋境内宽敞平实却是晴天由潢关到扬州数千里战线上数百万民扶与厢军运送着无数的战略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往前方。 岳飞与中军到达颖昌时后方的物资也相随而至而前方的侦察也很顺利伪齐丢城失地边防大军形同虚设金兵一边集结主力一边也想知道宋军的具体战略目地于是对伪齐上下痛加斥责下令伪齐立刻集结主力将来犯的宋军击退。韩世忠各部已经攻入山东直薄济南而折彦质与杨沂中两部按着计划推进并不顺利被挡在坚城之下不能前行。 这样的局势之下使得伪齐判断失误朝野上下都是认为只要把岳飞这役主力打败则宋军的这一股攻势便会退却。 自四月初旬宋军开始进攻到中旬岳飞所部攻下四个州府二十余个县城后伪齐在中原腹心调集了主力大军近二十万人的主力由李成率领其中还有近两万人的骑兵慢慢的由开封集结到洛阳附近准备在潢关宋军赶到之前先打败岳飞所部。 岳飞一知是李成为大将不由失笑向着各人道:“这个人被我打败过五六次算是老相识。按说他该长进一些不过去岁我带着大伙向伪齐贺岁时他带了几万人被岳云五百背危冲破本阵闹了个落荒而逃此次看他带兵佶计也不会真有什么长进。” 对方集结兵力。岳飞心中却是不乱。集结的主力九成以上都是汉兵伪齐扎根不深不象宋朝在百姓心中有着难以取代的地位所以它的军人只有少量的职业悍卒才是战力所在其余都是强拉来的壮丁只怕连宋军厢兵的战斗力也不如而此时金兵主力尚未集结完毕。伪齐肯将家底集结一处等于是双手向着岳飞奉送大礼这自然是要笑纳的。 战机在即岳飞自然令除了背危与大部份的步人甲重步兵留在身边外其余诸将带着部曲先行高宠所部更是狂冲猛进距离洛阳不过百里之远。 诸事顺遂老天却不肯帮忙仿佛南方地雨云飘到了中原大地。自中旬开始。大雨滂沱连续下了两天到了四月十六。大雨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天空仍然黑沉沉的一片一朵朵雨云压在人的头顶不肯飘散一阵阵零星的小雨断断续续使的人心烦气躁却是没有办法。 连日阴雨道路泥泞在这样的情形下。补给已经先期到位却是不利于重步兵与骑兵的行动任是宋军上下心急如焚可惜天公不做美也只得暂且等待。 杨再兴是胜捷军地副将新军制每一军万人设统制一人副统制三人。正将与副将若干。这样的职位虽然也能在肩膀上扛一颗金星其实在整个禁军中也只属于刚刚摆脱低层军官的职位到了中层。 而由中层往更高的职份上奋斗就不是光靠个人的勇力来建立战功或是苦熬资格就能如意天时地利人和战功与运气两者不可缺一。 战功杨再兴并不愁他是朔州杨家的后人家传枪法之余多年来又学艺不缀加上天生勇力在军中除了寥寥无已的几个人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而将略原本是他所短去年没有战事他赶赴长安讲武堂接受了三个月的培训虽然时间不长授课的内容却专讲将略又不只是依着兵书照搬而是将历史上各朝各代甚至是本朝地战役编成教案拿来讲说胜负得失再讲行军与做战地细节。 所以短短几个月下来使得杨再兴如脱胎换骨一般自觉武功过人却不是大将之才的他心中更加自信起来。 而讲到运气那一方面他却不但不如寻常的将军们一般相同甚至是等而下之。他原本是巨寇曹成地部将岳飞征讨曹成时杨再兴凭着自己的武艺临机杀死了岳飞五弟岳翻与岳飞一家结下了私仇后来他知道跟随曹成再无前途可言于是在曹成败后投降岳飞。 岳飞并没有杀他这倒并不意外不过从投效时起他是一个副将两年功夫下来还只是一个副将。 没有别的原因一则是没有什么显著的战功二来也是因为各人都知道他与岳家的瓜葛岳飞不在乎不代表别人就不放在心上。况且岳云与岳翻叔侄情重一向对杨再兴记恨在心也使得在循例提拔将领的时候各级主将都有意无意的将此人忘却。 此次进击中原杨再兴心里就憋了一股气。新组胜捷军后他因为武力过人也被调来这支精锐中的精锐部队来做副将手底下有一千多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汉他有信心在战阵上斩将夺旗誓要做出一番功业让那些冷眼看他的人知道他朔州杨氏地子弟不是孬种。 因为胜捷军是在中军编制直属岳飞统管副将以上每天都得到中军大帐中去点卯这一日虽然天色不曾放晴早晨还稀稀拉拉下了一阵小雨中军就在城中杨再兴所部却在城外一路奔波辛苦到得营中时才知道岳飞不在营中冒雨带着轻骑赶往洛阳附近前去踏勘地形中军由岳云留守见到杨再兴前来不免得又瞪了他几眼。 杨再兴也并不放在心上他也很是年轻不过早就成家比起才十六冒头的岳云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他杀了人家叔父被瞪上几眼也只得罢了。唯一能担心的便是岳云在战场上给他使绊子下阴招到时候必定是非常凄惨了。不过岳飞父子都光明磊落依着岳云的性子宁愿当面与杨再兴过招杀他也不会使这种下流的办法所以他也绝不担心。 见岳云瞪眼便也视若不见照样笑嘻嘻与诸多同僚招呼问好各人都知道天气不好道路难行一时不能用兵加上金兵的危胁尚远所以都是心情轻松并不把当前的战事放在心上。 待到傍晚时一轰而散杨再兴看看远方天际只见一缕缕红色的光线透过黑压压的云层照向大地。 他心中一喜知道天气就要转好再过几天就可以邀击洛阳方面地敌军。 刚要离营却见自己的主管大将胜捷军统制傅庆向他招手。杨再兴不敢怠慢急忙小跑上前致礼问候过后便笑问道:“统制有什么吩咐?” 傅庆皱眉道:“大帅在前面传下令来洛阳一带早就放晴咱们这里虽然难行不过今天一天也没有落雨到明天就能将就上路。胜捷军是重甲又得保护车队道路难行越得极早上路。你回去后便通知你麾下兄弟早些歇息明天只要不落雨咱们便得就道上路。” “是!末将遵令。”杨再兴满怀兴奋向着傅庆抱拳一礼又问道:“未知接战时用咱们胜捷军打头阵么?” 傅庆是岳飞旧部老人一向甚重信重也少了不少忌讳又因杨再兴勇武对这个爱将极是器重当下笑答道:“打伪齐要咱们出来做甚?早早儿暴露了不好步人甲和车阵还没有用过用来打他们太过浪费。” 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岳云笑道:“战之功多半得让背危军来他们盛名远扬怎么打也不出人意料。” 战争尚未开始主将们都是自信满满杨再兴也不觉得奇怪与这些将军们一样打李成的十几二十万兵马倒也确实不能给久历沙场的岳家军将士们压力。 当下他告别傅庆又见傅庆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召来胜捷军的军官想必是分别下令不再击鼓传将明天是晴是雨各人都不知道一旦击鼓传将而不得行则挫跌士气杨再兴暗自点头知道傅庆毕竟是沙场老将令人敬服。 出得营门他的十几个亲兵围拢上来问清楚傅选命令后各人都是掩不住的欢喜若不是离得中军不远只怕还要欢呼起来。 杨再兴自己也是高兴却喝斥这些亲兵道:“明天是否走的成还在五五之间一会回营之后你们分别传令让大伙儿准备不过要说清楚明天若是仍然下雨就还需再等。”留u呕一个亲兵满脸笑容看着远方越来越清晰的红色云霞笑道:“不会的明天必定是要放晴了。” “这是最好不过。” 各人七嘴八舌又道:“傅将军用咱们打前锋不?” “胜捷军是全军精锐咱们又是胜捷军里最精锐的不服的气校场上见个高下。” “就是咱们不打前锋除非是用骑兵。” 杨再兴原是满腹兴奋此时到被这些亲兵弄出闷气来前锋他是捞不着的战功又在哪里? 各人见他如此也自不敢再说只得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沉闷的马蹄声在官道上急促的响起褐黄色的泥土不停的溅落在众人身上过不多时前方亮着灯火的军营已经近在眼前。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拔营起寨 到得胜捷军的大营众人在营门前依例验明身份然后入营绕道而行一路上熙熙攘攘乱纷纷全是等着吃晚饭的士兵一个个挺胸凸肚身形壮硕。哪怕是傍晚间吃饭也做出一副随时临敌做战的模样。 杨再兴满腹心事看到这些军中同僚也觉心情一片轻松温馨。这些胜捷军的军士相当部份是在岳飞军中挑选出来下层军官则是在数十万禁军中选拔武勇智略才干度量都是人中英杰有不少还有过讲武堂学习的经历在所有军官与整个军营氛围的影响下这支军队极少止头也很少有别的军队那种痞气匪气而只有求战与取胜的**。高额的军饷天下精兵的荣誉使得这些军人不仅仅是服从军纪军规而是自己内心的荣誉感与军人的尊严。 就这一点而言就是杨再兴自己也深以在胜捷军为将而自豪更别说这些普通的士兵了。 这些挨挨挤挤的军人看到是一个副将过来便自觉的让开道路让杨再兴一行通过。 杨再兴心中喜悦知道这是他胜捷军的身份而不是因为副将的身份。若是换了别军将领除了背觉军的将领还能令这些士兵稍加尊重外别营将领哪怕是正将以上也得不到胜捷军士兵自内心的敬重。 到得自己帐前早有亲兵迎上前来杨再兴跳下马来让人带去洗涮干净然后喂上好精料。军中战马得之不易他的战马还算好马亲兵们的马便全是矮脚马跑动起来度很慢加也差也就勉强代步罢了。 将自己身上的黄泥点拍打干净杨再兴大步入帐。也不卸甲一面让亲兵们下去传令让军士们准备一面让人叫来自己的心腹指挥与都头们在帐里将傅选的话一一传达了然后向着众人笑道:“眼瞅着就有仗打大伙儿有困难先说到上阵的时候再来生事。我虽然与诸位交好不过军纪必定不容。” 他原当各人都必定欢呼雀跃却见众人龇牙咧嘴一脸苦相。 当下奇道:“怎么我只道我手下全是猛士一听打仗便赤膊向前的怎么都是这副模样?” 他满心不悦怒道:“如果都胆怯不敢战早些离了我营中最好。” 众人见他怒知道他平素脾气甚好。一旦怒气上来就谁的面子也不买。当下都急忙答道:“咱们哪里是害怕实在是今天放了晴大伙儿练习与车阵协同。实在是太过困难。” “正是在南面道路好也罢了这中原被金狗糟蹋了几年道路失修末将派人哨探了几十里地不少道路都歪斜泥泞桥梁倒塌而且时间久了失修又下了几天雨咱们负责四十几辆大车。下午与车兵一起将大车驾出来走了一段费了老大力气才又返回。” “明天就算不下雨道路情形也太糟糕只怕走地太辛苦。” 杨再兴听的腻烦不由起身令道:“不必再说过去看看再说。” 说罢向着帐外大步而去各人知道他心中烦躁不敢再说。也只得跟随在后向着营中的车队驻地而去。 自从赵桓花费老大钱财与精力打造了战车与使用车阵之法后全数两千多辆大车都下在岳飞军中而岳飞又将车兵全部配给胜捷与摧锋两个步人甲军每军千多辆多半集结一处使用少量下给各部杨再兴麾下一千多人分了四十余辆大车车兵虽然是专有建制不过在他部中他自然也负有责任。 到得车队所在只见几十个车兵正窜高上低洗涮着车身上的泥污杨再兴冷眼一看车轮上全是泥巴稻草凝结成块也不知道怎么拉回来的。 宋人缺乏战马拉车的辕马并不缺乏此时车身旁的马匹也都是浑身冒汗显然是使出了不少力气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他急忙下令让人将马匹拉去擦干汗痕然后喂料这辕马虽然没有战马金贵却也是得来不易都是百姓血汗他自己虽然是杨公后人家道早就败落当年实行保马法的时候一家人为养马吃了不少苦头杨再兴虽小却仍然记忆犹新。 皱眉看了半天他也知道怪不得别人老天做乱道路失修原本一肚皮地怒气看到眼前情形也是作不出。 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冰冷的车厢轻轻叩打着铁皮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些天大车初来时全军上下都没有人拿它当回事在演练车兵熟练之前还有不少将领将大车用来拖送杂物不过车身两边包有铁皮导致大车太过沉重用来拉运物品太过费力这样一来战车刚至时还招惹了不少笑话。 几个月时间一过车兵操练纯熟能迅结阵掩护车身后的弓弩手与步兵时各人才知道这大车的妙处骑兵狂冲而来在战场上却突然遇着这么一道非天然的屏障刀砍斧削不行强行突入不得而车身后弩箭如雨矛刺枪戳骑兵也只得干巴巴的挨打无法还手。而除此之外还有车身内的突火枪这种武器远射还不如弩箭杀伤力太弱不过在近战时轰然一声巨响无数的铁屑飞将出去能把对面的敌人打的浑身是血就算不致命也教他脱一层皮。 如此这般开始还是笑料地大车就成为军中一宝上下都打它地主意还是岳飞知道这车阵要配合重步兵及弓弩手才能挥最大威力一意将它配给胜捷揣锋两军杨再兴分到这二十多辆大车心中原本是兴奋之极到得此时才感觉到大车给行军做战带来的不便。 它太过沉重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使它前行重步兵走地原本就慢再加上这大车拖累纵然是它能负担起沉重的步人甲也就使得它的重量越沉重起来。 其实这也是赵桓太过异响天开在车身两边加装防护原本就是多余。戚继光的车阵也就是用寻常的大车轻便快捷平时拖拉军需物资一到战时迅结阵只要能挡住敌人进击车阵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赵桓想当然的把车上加装了突火枪还需运送火药岳飞又把大车分配给胜捷军沉重的步人甲平时不能穿在身上只能用车来拉虽然也有专用的大车不过车少人多战车内也只得再加装了不少的战甲如此这般每辆车简直等于一辆小型坦克在道路良好的情况下双马拉车加上适当地人力还算走的快捷在这种雨后而又失修的道路上能走的动才是有鬼。 杨再兴心情沉重眼睁睁看着战车兵们将战车又打扫干净虽然明天可能就仍然脏的不成模样不过对战车的喜爱之情使得这些士兵们纵然做的是无用功也丝毫不会有一点偷懒的念头。 他收起斥责的念头只向着众人温言道:“明天若是不下雨大伙儿就要起早赶路你们要照顾战车不要太辛苦了一会吃了饭早些歇息。” 车兵们却不如这些军官那么担忧听得杨再兴话一个个喜滋滋道:“怪不得响午让咱们开出去演练。这样最好这些天在这里耽搁下来心里都要霉啦。别说那些狗腿子就是金狗来了咱们一样让他们知道厉害。” “好你们有这样地心思最好。”杨再兴夸赞几句暂时将心事放下看看天色渐黑让人燃起火把引着他在营中四处巡视直待看到麾下士兵都吃了晚饭放置好武器物品早早歇息之后他才放下心来自己回帐与诸军官商议好明天行军的细节这才遣散众人自己也草草洗漱了然后吹灯休息。 只是躺下时却一时难以入睡又想起军中细务七上八下一时竟不能入睡。他知道岳飞赶往前方下令胜捷军开拔只怕是已经现了战机若是所料不错只怕背危与游奕两支骑兵队伍也准备完毕要比胜捷军先赶到战场而道路这样泥泞骑兵还好说胜捷军带着车队若是不能迅带赶往战场只怕将给整个战局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怀着心事翻来覆去只是不安又想到岳飞身经百战经验十足只怕比自己这个小小副将强过百倍自己能想到的岳飞自然也能想到当下自失一笑又知道时间不足这才沉沉睡去。 待到第二天凌晨破晓启明星尚且清楚可见时整个军营已经骚动起来梆子声此起彼落伙头兵们起的更早普通的士兵们这时候刚刚起来饭菜的香气早就在军营上空弥漫开来。 除了杨再兴一部整个一万多人的胜捷军都全数起身军人们训练有素一切动作都是熟练之极从起身着衣到洗漱吃饭小半个时辰过后万余大军已经准备停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接战 孵辉号角声声营门大开之际天空中的启明星退去东方的天砾皖放出一丝丝红光杨再兴翻身上马他的部下为全军打前阵早就集结完毕天气转暖清早时分也并不嫌寒冷各人的重甲都放在马车与战车上自己穿着鲜红的夹袍战袄阳光照射在一望无边的士兵身上映射成一片鲜红的海洋。 他精神一振挥手令道:“开拔前队起行。” 带队的都头远远听得他令立刻督促着部下动作大踏步向营门外而去杨再兴就在自己麾下队尾纵马出得营门之际回头转身而看只见身后一片鲜红陌刀成林刀尖耀眼他心中极是兴奋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马纵蹄向前几步到得队伍之前然后以小跑的节奏慢悠悠的向着官道前进。 与杨再兴所料相同就在傅选通知他之后背危与游奕两支骑兵也是出赶向洛阳附近与岳飞和踏白军会合。 岳飞固然不懂得星相也借不来东风不过多年戎马生涯对天气的判断也是将领的一个必须掌握的技能况且天气是否放晴询问一个老农也大致不会差的太远。他早就知道天气必定会在这一两天内转晴自己轻骑先赶往颖昌东南不远的河南县附近高宠的踏白军早就在此游奕而李成的大军也慢慢往河南府方向集结用兵合战一举击败李成大军正合其时。 当时的中原大地被宋朝分为几路的范围南方的京西南路治府在襄阳就是后世湖北省的大部不过也有河南省的一小块地方归京西南路管辖;京东东路则是后世的山东全部。以及江苏苏北一小片地方以及河南省一部京畿路则只是开封府与其管辖的县治而管辖大部份河南州县的便是京西北路。 它包括河南省地大部分为河南府、颖昌府、准宁府、顺昌府、郑、滑、孟、蔡、汝五州其中颖昌大部。郑、蔡二州已被岳飞所部攻下潢关方向宋军则攻打华州由西路直向河南因为量关驻军还需警戒即将南下的金兵主力所以攻击缓慢并不急着进逼。 这样一来在颖昌的岳飞所部向西则可直接危胁开封向东则可打下河南府。夺科洛阳、堰师等战略要地。与潢关方向宋军连结成片然后中原大地上再无对手可以从容再去围攻开封。与韩世忠等各部遥相呼应。 整个做战计划都建立在迅打跨伪齐主力然后再与被吸引来的金兵决战的基础上。所以被大雨耽搁了几天后岳飞心急如焚顾不得等天放晴还在十五日那天便顶风冒雨只带着一百多亲骑护卫赶往洛阳前线。 待他到得洛阳近畿不远才知道高宠带着踏白军已经与李成所部的哨探游骑打了几仗。阵斩级数百使得李成所部的骑兵轻易不敢离开大营出来侦察等于是断了敌人的耳目使得李成所部不能完全知道宋军地动向。李成心浮气躁之下几次派遣主力骑兵来找踏白决战高宠倒不害怕对手的几万骑兵虽然也堪称是二十万大军中的精锐不过他有信心以一万踏白将之击溃而只是担心打草惊蛇。使得李成害怕宋军的战斗力改为龟缩不出因此一旦敌人主力出动便是快撤退他打掉敌人的侦骑又不与对手的骑兵主力做战几天功夫下来使得对面敌军主将李成大为烦躁多次下令骑兵向宋军骂阵高宠也只是不理。 等到岳飞到来临机处置先是夸赞了高宠几句然后便令人飞返回急召背觉与游奕前来决定先用精锐骑兵骚扰打击等步兵到达战场后一阵而破敌。 他傍晚时分到得军营派人传召大军前来后也不歇息洛阳附近雨还未停他赶路前来虽然披着油衣也是淋的浑身湿透虽然天气渐晚却还是冒着潇潇细雨赶往洛阳城外不远的李成大营前去观察敌人军情。 高宠知道岳飞脾气也不加阻拦只是让人取来新油衣给岳飞换上然后也带着自己的亲兵几百骑出得营门一起赶往十余里外的敌营。 虽然道路泥泞不过岳飞与高宠全是轻骑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看到敌营所在。 此时天气渐晚原本就是阴天到得傍晚时分却是黄惨惨地明亮岳飞也不说话双手遮住额前透过细细密密地雨帘看着远方无边无际的敌营。 二十余万大军还得算上强拉来的供应后勤地民伕虽燃摩成所部是在自己腹地做战人数太多也需得大量的供应熊婴十万人人吃马嚼李成显然也并没有把民扶当人按着当时的习惯将民扶的营地设立在军队之外密密麻麻的破烂营帐将整个军营围的严严实实无数面黄肌瘦被折腾的苦不堪言的民伕游魂一般的在细雨中来回奔走运送着军营内需要的物品。 岳飞看地片刻已经是皱眉不已。 高宠侍立在旁透过昏黄的雨幕看到营内似有动静他知道这些天来敌人被自己折腾的不轻加上他避而不战敌营上下骄气逼人一见到宋军就狂追猛打根本不怕。他害怕敌人冲杀出来自己固然是无所谓不过岳飞要有闪失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因此强撑着又陪岳飞看了一会便劝道:“大帅左右是这模样不需要再看了吧?” 岳飞并不理他只是仍凝神细看过不多时已经有一小队骑兵从对面营中冲杀而出。 高宠大急刚要再劝岳飞摆手笑道:“你跟我这么多年当年咱们一百多人就敢去杀在几千人阵中的金国大将何曾怕过分毫你道我武艺不如你么。” 高宠也是他军中最悍勇的大将说岳中曾经杜撰他挑滑车的故事虽然故事无稽不过也凸显此人的武勇远远出常人在猛将如云的岳家军中也是一等好手。 只是他虽然武勇与岳飞相比仍是不如想起当日岳飞起兵时经常以少击多冲在在前不觉也是一笑。 只是笑虽笑却仍然劝道:“大帅此时身担重责不可行险。冲杀地事交给末将便是了。” 岳飞也不理他只是伫立不动过不多时大呼小叫的敌兵越冲越近岳飞眼看对方只有几百人便敢如此不觉皱眉道:“你避而不战不打草惊蛇是对的不过不给他们点厉害反道激起对方的士气来了。 大战在即不需再客气了。” 说罢自己取下马腹一侧的弓箭张开弓来略一瞄准利箭嗖然一声飞射而出只听得扑通一声对面离的最近的一名伪齐骑兵已经轰然落地。 对面骑兵大惊不过多日来的骄横之气促使他们继续前行岳飞冷哼一声继续射箭每一箭过去便是一人落地。 他是有名的强弓手能开得五石硬弓在当时宋军中任是高宠、张宪、杨再兴这些以武勇成名的大将在射术上也不能与他相比。整个军中唯有韩世忠可堪与他相比。 对面骑兵还离的老远已经被他射落了十几个人剩下的骑兵吓的胆战心惊趴扶在马背上低头催赶战马急向前只盼着能早些接近这个可怕的弓手。 高宠知道岳飞心意这几天他害怕打草惊蛇将敌人拖在此地所以避而不战。而主力将至一两天内就要大战此时接战打掉敌人的锐气过两天主力会战时可以省不少力气。因见敌骑越逼越近然而人数不过数百骑自己与岳飞的亲兵都是军中精锐也有四百余骑对付这些骑兵绰绰有余当下见敌人越逼越近只一声吆喝自己持着铁枪疾驰在前他的亲兵不敢怠慢也立刻跟随在后岳飞亲兵只有少数还护卫在他身边其余也跟随冲上。 瞬息之间两支骑兵便碰撞在了一起。 骑兵对战有如钢铁对撞胜负只是在一合之间所以日常训练除了马术上坡枪术外练习的最多的便是一照面间的一枪。出手要稳准狠战场上不如校场高对冲精神紧张一合之间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所以骑兵精良与否考较的便是第一合的碰撞。 显而易见岳飞与高宠的亲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对面骑兵的素质只怕连普通的踏白和游奕也远远不及一碰面之下已经是过百人栽倒在马下剩下的骑兵吓破了胆虽然侥幸一时留下了性命想拨马逃回却被无数的长枪铁矛还有马刀铁鞭甚至是铁锤狼牙棒招呼下马几下便砸成了肉酱。 敌营中显然是大出意外原本只是想出动骑兵将这股来骚扰的小股宋军赶跑有如往常一般不会有什么意外。谁知道不过眨眼间功夫这五六百骑的骑兵已经全数丧命没有一骑逃回。只有几百匹战马失去了主人三三两两的在弥漫着新鲜血腥味道的战场上游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前夜 只听得一声声战鼓声响起敌营内显然在调兵遣将将有大量的骑兵甚至是步兵冲杀出来。 岳飞仔细盯着敌营动向向着身边擦拭枪上血迹的高宠问道:“你派人去调兵了么?” 高宠亲自挑死了十几个敌人心中正在舒爽听得岳飞问话便答道:“这还要大帅说早就派人去传令了。” 话音未落身后马蹄声雷鸣般响起踏白军的主力已经开到训练有素的骑兵并不需要主将的示意自动散开成突击阵形准备随时迎战出营而来的敌人。 看到宋军主力压制营中的敌兵好象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压力原本就要汹涌冲出的骑兵停住了动作拥挤在营门处迟疑不前。营中的鼓声越响亮一声声急促的敲打着绵延数十里的军营内越嘈杂成队的步卒在长官们的喝斥下整装执兵准备配合骑兵一起出阵。 岳飞轻蔑的一笑向着高宠道:“小小接战他们就吓成这样别的事不问可知咱们走罢以我对李成的了解明天他必定会出动大军来找回颜面到时候背危与游奕军都到了咱们再给他点厉害瞧瞧。” 高宠身上担着诺大责任巴不得有他这么一声当即答应下来立刻传下令去后队千多骑兵向前掩护着他与岳飞所部调转马头缓缓撤去。 雨幕中敌营仍然沸腾喧嚣却仍然没有兵马追杀出来。待岳飞等人奔出数里之外听得身后营内声息渐弱不由得相视一笑。 待回到高宠营中岳飞换过衣衫高宠又急忙命人烧煮姜汤给众人去寒气待看到岳飞满饮一碗额头上冒出汗来。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相处多年虽然现在岳飞是大宋柱国上将手绾十万大军兵符在一处时还是随和亲切并不稍显生份高宠待岳飞放下汤碗便向他笑问道:“大帅冒险看了半天可看出什么形迹来?末将在这里与敌人僵持了几天。除了绘制敌人布防情形步骑分布与辎重粮营外可是什么也瞧不出了。” 岳飞浑身湿透此时换过干衣又痛饮了一碗热汤只觉舒适之极听得高宠说笑便也向他笑道:“你就知道冲冲杀杀就是现在做的这些还是高参军吩咐。不然你知道什么。”毖u口“嘿嘿。”高宠摸头一笑。却又正色道:“还请大帅训示。” 岳飞道:“我向来不赞同人拘泥于古法兵法用兵之道诸于心兵无常势。不可以用常法来约束。不过现下看来那个讲武堂学习还是颇有用处你适才说的这些若是到讲武堂学上一年半载只怕就能说的更清楚一些。” 看到高宠一脸苦像岳飞只是不理清清喉咙又道:“不过这也是看人象那李成只怕学一百年也不顶用。我看他的大营背倚洛阳城池。这倒没错不过步骑混杂军营西边有不少山坡崎岖难行骑兵多半到驻扎在那里东面是坦途大道全是步卒。这样一来将来出营大战骑兵在崎岖难行。旁边还有河流的地方展开步兵却都在正面平地这样的列阵办法亏他也想的出来。” 高宠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岳飞这次观察良久甚至要与敌骑小有接触的目地。回想适才与敌人骑兵交战地地方确实是地势崎岖不平不利于骑兵冲锋而敌人主力步兵的营地却又在数里外的平地上。如此一来宋军以骑兵展开在平原地方步兵在山地河流与敌骑相战以骑克步以步克骑占尽了地利之优这一仗还没有打已经先占足了便宜。 当下拍腿大笑向岳飞道:“这李成真是活宝陛下曾经有言在先伪齐不同金兵有不少人是被胁迫投敌要甄别对待不可一概杀却。现下看来这李成虽然是敌人大将并不是被胁迫不过他几次三番如此用兵等若是帮着咱们打仗到是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将来捉了他如何处置还要费一番心血思量才是呢。” 岳飞听的也是大笑不过他身为主将却不能象高宠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开战前就露出轻敌的心思当即止住高宠又命他紧急腾出一些营地搭建简易的军营好让明天就赶到的背克与游奕两军使用。 到得十六日清晨岳云与徐庆率领背危与游奕相继来到均是骑兵三军合力一处已经有两万多人第二天正午稍过李成不愤前日失利派出步骑五万多人叫阵尚未列队完毕岳飞令岳云带三千背党疾冲而上敌人一见背麾军地旗号已经是大惊失色再看到当先岳云旗号与凶神恶煞般冲杀过的岳云早就心胆俱丧向征性的抵挡片刻带队的主将便收兵后撤岳云知道此时尚不到决战时机便只是向征性冲杀一会打敌人彻底打散后见敌营又有接应兵马出来便立刻下令后撤。 两军如此规模的交战已经是大战的开端岳飞明白李成既然集结兵力在此也是存着想用优势兵力一举打败他的心思。此人向来以视甚高原本就是荆襄巨寇屡次败于岳飞之手这才投降伪齐在李成迹之前曾经有陶姓道人奉迎说此人上应天命必定能成就大业结果李成当真相信自己是真命天子用兵打仗不行却也颇为迷惑了很多人跟随。在靖康二年乱后李成、曹成、张用等巨寇相继出现不少人攻州占府霸占一方比如曹成手底下也曾有过十万之众总归因心里没有李成那种夺取天下的野心而渐渐势败衰弱。唯有此人实力越来越强也是因天命一说颇能迷惑当时的百姓甚至是官员士兵他投降伪齐后势力迅壮大已经成为伪齐的头号军阀甚至有与刘豫分庭抗礼之势此次派他为主将出战将国中主力尽数交与此人也是无奈之举。 而李成又想继续壮大自己实力又自视甚高虽多次败于岳飞之手总以为是时机与运气不好此次兵力远在岳飞之上岳飞其余各部又在攻城掠地并不能完全集结主力在此与他决战所以尽管岳飞摆明了要吃掉他此人却是决心已定一定要在这里将岳飞击败然后凭自己一已之力打败这次宋兵地进攻。他到不指望与金兵对抗只希望能得到女真人地赏识让他取代刘氏成为在中原与山东地区的代理皇帝便已经心满意足。 两军在正午交战过后彼此都摸清实力或者说李成自己以为摸清了宋军实力。他知道背觉军才是岳家军的绝对主力现下集结地宋军虽少也可以说是宋军的精锐所在越早决战便可以越早的占足便宜。待一战收兵之后整个军营中调动之声不绝于耳李成又不惜血本在战前犒赏三军将囤积的大量粮草与肉食下并命各级将领不得克扣。傍晚时分只闻得军营中香气弥漫军士们嘈杂叫喊犹如菜市李成耳朵被吵的痒的同时也派人向岳飞致意要求与岳飞第二天决战。 当时虽然不如演义小说一般什么下战书免战牌之类却也有在两军会战前商议好会战日期的事至于偷营夜袭那也是屡见不鲜如果不能奏效而两军都不甘心退却约定决战也成为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岳飞所部只有骑兵赶到而步兵则不见踪影原本按照正常的行军度骑兵早上便到步兵傍晚间也可赶到谁知到得晚间步兵仍然不见踪影李成邀战岳飞却也不肯错过良机自然答允。 看到对方使者离去岳飞心中越焦急。他知道颖昌雨停还在他出那天到今日已经停了两天而骑兵不过半天就赶到步兵主力与骑兵差不多时间出此时又相隔了一天半的时间竟然还是没有赶到却不由得不令他万分焦急。 此战他确实是想用骑兵击跨敌人主力然后并不使用胜捷与摧锋做为主力只使用其余三万多步兵挡住敌骑便可。然而步兵主力迟迟不到显然是大雨对道路桥梁地破坏程度远远过他的预期而是否能在明日决战时赶到任是谁也说不清楚。 他连连派出骑兵前往路上迎接到了半夜时分才知道步兵相距还有数十里路带队的傅庆等人知道敌情紧张有心不让士兵休息连夜赶路岳飞却知道过犹不及连夜赶到的士兵疲惫不堪再上阵对敌完全不能挥战力因此又派传令让步兵就地驻扎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再继续赶路。 如此一来他知道步兵能赶到战场心情稍微放松。因为时近子夜明天决战他需早早起身便也不再脱衣只是卸了战甲合衣斜躺休息躺下时侧耳倾听远方的敌营人嘶马叫动静仍然不小带着对李成用兵无方的嘲笑他沉沉睡去。 第一百四十章 钢铁洪流 第二天天明不久李成大军已经开始调动。数十万人原本就是分为东西两营遥相呼应此时两边营门大开无数带甲将士骑兵骑兵随役不带甲人弓弩手投石机一队队一团团簇拥出来向着对面的岳飞所部驻地黑压压的杀将过来。 岳飞也早早起身带着麾下将士束甲上马敌军压出之时宋军两万余骑兵早就准备停当预备接战。 四万余人的步兵队伍根据侦骑的来回接应询问当在接战前后就能赶到战场。而且事先已经有过歇息精神体力上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也使岳飞放下心来。 原本宋军与敌人交战最大的问题就是步兵行动缓慢多次会战都能击败敌人却只能打成击溃战而不能全歼给敌人以致命的重创。 史书有载宋金两国多次交战有好几次宋兵都击败敌人却因为行动缓慢而放虎归山甚至在几次战役中因为步兵行动太慢错失战机而导致大败。 岳飞此次步骑失调骑兵先至而步兵迟迟不能赶到但是又不想多加拖延使得在步兵没有赶到战场就开始与敌人争战也实在是当时情况所限并不是将帅不能预先考虑到战场情形而早做准备的原故。 到得早晨辰时末刻时两军前锋开始有所接触绵延十数里的战场上李成先以十余万步兵大举压上黑压压的甲胃汇聚成海无数枪矛在阳光下散着耀眼的寒光当真是士卒如海枪矛成林。 岳飞控马于高坡之下冷眼看着自己的骑兵几次冲乱敌人步兵的前队将敌人前队打散不过敌兵人数太多况且李成下了血本。除了犒赏三军牛酒外还格外许诺今次战事胜利上下将佐与士卒都将有丰厚的赏赐因此将士用兵士气比往常远远高出。前队一触即溃后队却是立刻赶上前不象以往那样。一被骑兵前散前队就可能造成全军溃败。 岳飞看了良久知道今日李成确实下了血本转头向高宠与岳云等人笑道:“今日李成真是把家当全拿出来了。” 岳云在战场上唯听父亲命令冲杀自己却很少敢胡乱说话高宠与徐庆二人却没有什么忌讳当即也笑道:“带甲人看上去就有五六万人不带甲人十万出头还有弓弩手五六万人前锋与咱们都接战了。 末尾还有没出营门的。啧啧。二十多万人硬是要用人数压死咱们啊。” 当时军队庞杂不齐精锐与辅卒难分。宋军禁军在整改之前也有分带甲人不带甲人骑兵仆役各种然后以档次放装备和俸禄所以每个不同军种之间待遇与装备相差极大战斗力也自然是判若云泥。 赵桓改良禁军最重要的就是取消了不带甲人与仆役的编制以往禁军十万人。有过半以上甚至十之**是这样地编制自取消之后则全是带甲武士战斗力自然是比以往要强过百倍。 两军在洛阳东南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开始左突右冲宋军步兵已经赶至战场左近岳飞却并没有立刻将步兵投入战场先令胜捷、摧锋两军将士着甲备战而前军与中军两军近三万人略事休息。便先投入右侧战场在地势较为险要的地方准备迎战敌人的骑兵突击。 他知道李成军队素质低下核心骨干除了骑兵外就只是李成本身的中军还可堪一战此时李成督促大军压前不过是指望这些杂兵来消耗宋军的体力与锐气然后他再投入骑兵与中军精锐给予宋军致命一击。 岳飞身经百战自然不会上他的当从对方出阵时起只是以少量小股游骑反复投入使用不断的打击敌人地前锋挫败对手的士气节省自己一方的人力与马力准备着一次将敌人的主力打跨。 两军一方是有意拖延一方是无力冲锋只能缓慢前行忍受着敌人骑兵的骚扰。从辰时到午时几个时辰过去李成的步兵换过了无数将领前后调动甚至阵斩了几个败退的中层将领败卒也被斩杀仗责于是虽然宋军骑兵精锐难挡对手凭借着步兵人数众多也一步步稳扎稳打步步逼近在局部战场上还将少量的骑兵包围围攻宋骑多次遇险好在凭着自己甲胃精良战马也是良马左突右冲还是冲出了包围圈。 战争进行到此时两边都知道决定性的一刻即将来到双方主将调兵遣将无数传令在数十里的战场上左右奔驰传达着主将地最新命令。 岳飞隐忍至此知道敌人地主力已经不复刚出战时的锐气眼见胜捷与摧锋也列阵向前因为休息了很久虽然身上负有重甲却仍然是精神奕奕战意十足。 至于车兵他知道在这个战场上使用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早就下令车队与辎重一起后退不得参战。 与他预期的不同李成并没有早早地投入骑兵。他知道宋军无马对付骑兵经验丰富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正面步兵战场上指望先打退宋军的机动力量然后再出动骑兵与步兵配合一处追杀宋军步兵。 宋军前军与中军阵形等候只看着自己骑兵在敌人步兵中左突右冲自己却是护卫着骑兵侧翼防备敌人骑兵杀出而坐视中央战场不管当真是心急如焚。 而更着急的当然还是身负重甲却一直在战阵之后看热闹的胜捷与摧锋两军。 岳飞运筹帷幄并不急着投入精锐而胜捷与摧锋两军却只觉得主帅忽略轻视各人又身着几十斤重的甲胃全身包铁只露得双眼在外天气又到正午只觉浑身燥热难挡因为没有将令重甲步兵们都只能眼巴巴看着敌人的步兵越杀越近心中闷气与天气和甲胃带来的闷热令得这些将士们双眼喷火只恨不得立刻冲杀向前。 敌人越逼越近宋军踏白与游奕两军已经与敌人缠斗鏖战了数十合虽然在平原大地又是以骑对步宋军的个人与整体素质都远远过敌军不过毕竟是堂堂正正的合战敌人开始时士气也并不低指望用两万多骑兵一举将十倍之敌冲破却是并不能做到。 岳飞眼看麾下骑兵们有疲惫的迹象知道一会冲阵还需用这两军现下耗尽力气不是好事。他叹一口气收起不使用重甲步兵单以骑兵与前、中两军就打败敌人地想法传下将令令胜捷与摧锋两军一起上前向着敌阵迎面而战。 正午耀眼的阳光之下一队亲兵自岳飞身边疾驰而过奔行里许之后到得步兵甲军之前。 带队的队正一声吆喝十余人一起展旗飞驰红旗的战旗被疾风带的烈烈做响这一队骑兵在两万余人的步人军人飞驰而过而赤红的战旗也被所有的将士看的分明。 随着旗帜地到来步人军前战鼓声立时大作原本是坐在地上的步人军将士纷纷起立傅庆、董先等大将并不亲自上阵而是连连下令他们身边的传令也是连连摆动小旗用旗语传下令去。 只听得甲叶哗哗做响两万多名将士依次起身一股红色的铜铁巨浪此起彼扶直卷向前。 鼓声不停的响起前列步人军开始迈着整齐的队列一直向前。 陌刀手在最前甲胃森严如墙而进。两侧是刀牌手左手持圆盾右手持铁刀策应着中间的陌刀手。 两支步人军休息已久岳飞迟迟不用他们交战全军上下都憋了一股气此时军令一下体力充沛精神健旺鼓声隆隆大步向前。 因为步人军一直是坐在原地这支强兵并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到得此时突然旗帜遍地迎风招展而步人军又是全身带甲从头到脚几乎全被包在铁甲之中这样一支打扮怪异如同钢铁野兽一般的步兵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向着自己迎面杀来却教迎头赶上的敌军上下先自吓的胆战心惊。 他们与宋骑缠斗良久敌人机动性好武器与装备都是精良加上人人武艺出众从早至午缠斗至今经常打打走走一直游斗使得全军上下疲惫不堪士气大落。 此时此刻又出然有这么一支铁人军突然杀出虽然步人军人数不过两万出头然而漫山遍野的呼啸杀出铁甲与陌刀如同一支钢铁洪流一般却教李成所部上下失魂丧胆哪里还敢去看敌人的具体数量。 两军距离早近不过一刻功夫奔走在前的胜捷军前锋已经与敌人前锋相遇。 杨再兴便在队伍最前他虽然是副将此时也弃马步行就在队伍的最前看到敌人相距不过十余步当下猛吸口气将手中陌刀斜举向前用力一压然后猛喝一声道:“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血色战场 先是他麾下一千多人然后是全体胜捷与催锋军的将士一起随着杨再兴的喊声吼道:“杀杀贼!” 铁浪一样的步人甲军席卷而上如似铁浪翻滚当先的陌刀手斜举陌刀如墙而进一遇敌人数百上千人一起挥刀宽阔与锋利的刀刃立刻将敌军搅斩的粉碎不论是对方的带甲将士或是不束甲人当者无不粉碎无有人是一合之敌。 两万余人摆成的宽阔正面不停的向着敌阵推进如同一堵坚壁没有人能挡的住它的前进任是敌阵内战鼓锣响旗号挥舞一个个生力营团士兵接替上来却仍然没有办法挡住步人甲军的前进不过小半个时辰步人甲军不但挡住了敌人的进击反而将战线连连推后敌人除了留下一地的尸体便再也没有办法可想。 形势不利李成终于按捺不住除了派遣督战队上前拼命督促麾下将士抵挡之外将自己的中军大营亲兵也尽数派往前方除此之外他麾下的骑兵也全数出动铁蹄踏地势若雷鸣向着前线猛扑过来。 李成的骑兵经过金兵的训练跨下战马也是一等一的良驹甚至身上披的战甲也是伪齐当了裤子打造的上等货色。 只是好骑兵却遇着坏主将李成将骑兵展开的地方正是这战场上地势最崎岖的地方小规模的战斗尚可大规模近两万人的骑兵冲杀过来却是根本施展不开大队大队的骑兵簇拥在一起根本无法展开队列从军阵后方挤挤挨挨气势汹汹的杀将过来不久还不等宋军阻击便因为地形不利自己便放慢马步。慢慢前行等候着预料前来的与宋军骑兵的对决。 怎料当他们稍稍突前迎面撞上的正是岳飞所部的前军与中军两军。 这两军并不是骑兵很少战马装备也不如步人甲军也没有车阵与陌刀等新式武器。不过从整体角度来说无论是甲胃。武艺士气兵器组织制度调动传令阵形操练都远远强过李成所部的所有军队。 此时当着敌人汹涌而来地骑兵人数与敌人相当的步兵却是一点也不慌乱两军的统制孟邦杰与赵秉渊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先是护卫骑兵。击退小股游奕的敌军。待敌骑冲至不远处便挥舞红旗敲鼓击锣。将部下排成对敌阵形待敌骑稍近后阵大量的弓弩手立刻上前掩射强弓劲箭噼啪之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箭矢遮蔽天空不停的射向敌骑中央。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宋军向以弓箭见长甚至有一支军队里地主战兵种都是弓箭手的配置史书载宗弼企图夺四川犯和尚原宋将吴阶兄弟率死士守关。强射不停根本不与敌骑交战只是倚着地利不停射箭竟将来犯金兵打的惨败连主将宗弼也中了两箭从此不敢犯川。 岳飞军中原本也有大量的弓弩手配置后来加大了步人军的数量加多了骑兵的配属只在原本弓手中选取善射力大者留存。此时在中、前两军中虽然弓手并不很多射出的箭矢却是狠准稳俱全一时间对面骑兵中鬼哭狼嚎中箭落马又被因地利所限只得有密集锥形阵前冲的战马眨眼间踩成肉泥。 而在骑兵正前又是大量的枪矛手与刀牌手枪矛手在前刀牌手在侧成千上万支枪矛竖的如密林一般近前者无不被瞬息挑飞刀牌手则在掩护弓箭手地同时拾遗补漏不停地刀砍斧削将暴露身侧的骑兵砍落下马。 如此这般中央战场步人甲军迅猛推进中、前两军挡住了敌骑进击而且显而易见在骑兵不利奔驰突击的地形上李成麾下地骑兵不但不能继续推进甚至会必定被击败逃走。 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只见红黑两色的士卒掩杀在一处杀声震天鲜血不住喷洒在地慢慢汇聚成一道道小小小溪在中原大地黑色湿润的土地上缓缓流淌。 李成不停的调兵遣将从开头的杂牌壮丁到束甲将士最后把自己押箱底的宝贝中军也派向前方军营一空几乎要连保守营寨的留守部队也派了出来却只看到前方不停的溃败溃败再溃败。 他看到骑兵惨败隔的老远都仿佛听到前方地骑兵将士被刺成刺猬后的惨叫沉闷的落地钝响声被马蹄踩断肋骨的噼啪脆响不绝于耳鲜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在空中飞洒二十万人的大军全数押前却如同惊涛拍岸尽管自己一方使出了全力黑色的怒涛不停的冲击着对方地防线而六万多人的宋军将士却是一块块沉默的磐石将一次次的进攻轻而易举的打败击退瓦解。 李成额头冒汗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象他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愚蠢与自信并存虽然一次又一次的惨败给岳飞却总以为在下一次就能扳回来。谁知道对手仍然是拿的一手好牌最终叫他输掉了裤子。 他手头已经无兵可派由钢甲和陌刀组成的铁甲怪兽虽然推进不快却是无人能敌他的二十万大军就似一块硕大的豆腐在敌人的利刃面前只有被宰割的命运。 他虽然蠢笨却也毕竟多年戎马生涯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虽然表面上还是对宋军保持着压制李成心里却是明白对方骑兵在步人甲军出阵的时候已经后撤休息只是少数配合步兵保护着步人甲兵的两翼主力回撤休息养精蓄锐对方仅仅用四万人就已经顶住了自己的攻击而且在正面战场上挥戈猛进自己被迫将中军都派了出去对方却是漫不在乎仍然步步前压。 诺大的压力使得李成浑身颤抖他的大将都派了出去只有当年与他一起起兵的赵用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此时战场上形式瞬息万变在他与李成的身边只是一些中下层的亲兵将领这些人忠心有余能力却是差的太远他知道大败在即自己转头看看身边两侧便偷偷上前向着李成低声道:“大帅这里是顶不住了趁着现在还没有溃败末将在这里指挥大师带着亲兵先走如何?” 李成也知道再难支持早就有心退走却总是心不甘愿。他心里也是明白他犯恶累累先是流贼巨寇在宋朝境内烧杀抢掠然后被驱赶打败却又投降伪齐为了获得女真人的欢心年年带兵犯境虽然屡屡被打败却也苦害了边境大量的百姓杀害了不少文官武将手里的人命是数也数不过来。以当今皇帝赵桓的性子就算是他投降佶计也很难保住性命。 当下就要点头应允只是想到这么多年心血就这么白白放弃心里委实是难以决断。 赵用见他犹豫因知自己功名富贵皆在此人之手不由得又苦劝道:“今日纵败收拢残兵败将也总还有不少人咱们退守西京能守住城池多半能行我看这些铁人军行动缓慢负甲太重用来攻城是不成的咱们只需拒城死守等女真人来了还有希望徐图恢复啊。” 李成心知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拒守西京洛阳这自然是好最少也能将功赎罪只是看今天的势头败军能逃回多少又有多少是心腹得用的又是否精良心里委实没底若是此战败后根本不能收拢起败兵敌人趁势扫荡西京夺得郑州归德甚至直下开封那么到时候伪齐不复存在而女真主子是否还愿意重新再扶持他来做傀儡当真是不问可知了。 他犹豫不决岳飞却并不给他时间考虑了。眼见得步人军势若破竹而敌人也出动了中军连李成的大旗也往前移动显然是出尽了全力。他知道步人军虽然攻击犀利却因为负甲太重加上使用的是陌刀这样虽然威力巨大却也非常沉重的武器纵然士卒都是精心挑选的武勇之士也势难持久。而此时此刻敌人锐气已经全失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给他们重重一击则大败之势难以挽回。 岳飞环顾左右见高宠、岳云、徐庆等人就在自己身边这几人有自己的爱子有徐庆这样最得他喜欢的爱将有高宠这样的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他心中极是欢喜却也有小小遗憾可惜这样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战对面的敌手又是蠢笨又并不是女真人确实少了不少乐趣。 他心里暗暗期待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要在正面战场给予女真人重重一击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将女真铁骑击败。 因见各人都是满脸的跃跃欲试岳飞知道此时进击正逢其时因断然道:“诸君忠义报效国家君父正逢其时须死战可矣!背危踏白游奕三军全数出击必要一战成功!” 第一百四十二章 铁骑狂飙 适才敌人步步进逼宋骑以精锐勇猛之师居然步步后退而以背觉之名居然只能在此时眼睁睁看着步人军威风凛凛狂杀猛打岳云等人心中早就不是滋味此时岳飞一声令下各人都觉振奋岳云等人立刻应诺由背危军先出踏白与游奕两军相随而后。 岳家军赖以起家直至威震海内的便是以背危军为主的骑兵队伍训练之严选材之精远在诸军之上。而诸军之中犹以背危最为严苛每日负甲练习不仅要精习枪术射术亦要精良左挟弓右持枪疾若飞突进之时势若奔雷当者无不辟易虽对方百万军中而背觉数百人可奔驰直入绝无惧色。 岳云曾经在束甲驱驰时马失前蹄岳飞大怒斥道:“当大敌时亦如是耶?”立命斩之诸将叩请免岳云方保一命。对儿子尚且如此其余背岌将士应当如何自然不言自明。 岳飞以八千人败曹成十万众背危军数百人先行突阵立下赫赫之功便是训练之精装备之良战意之高的明证。 由早自晚背危军多次出击却多半是缠斗游击稍稍将敌人的前队打跨便即回撤休整只是与敌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接触便可。背危军军虽然有不少新补充的将士主力和中下层的军官还都是当年老人对这样的战法早就满心的不乐意看到步人军大逞威风心里更是愤愤难平。等到岳飞下令全军出击不留余力众人虽然稍觉疲惫却仍然满脸兴奋令旗招展过后全军举枪挥矛嗷嗷大叫。等岳云将手一挥三千余人排阵列队跟随在主将身后利箭一般向敌阵内射去。 骑兵突进的标准队列是以横队相间各队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既可以保持最大度的冲刺又不会在接触敌人时。自相混乱而互相践踏除此之外还可以躲避弓箭减少死伤。 李成的骑兵适才伤亡极大就是不能用横队前行冲刺而只能用密集的锥形前进这样一遇到大规模长兵器的步兵及弩兵时就得承受大量地死伤而很难突击。 而此时背危与踏白、游奕三军突击战场却是宽阔的平原。大军疾驰而出后。迅散开骑士在马背上平端起手中的武器狂飙猛击。 片刻之间已经狠狠插入敌阵中间。 两万多人的骑兵再也不留余力纵骑猛进如同一支出押猛虎将挡路的敌人撕咬的粉碎。 手起刀落枪矛直刺如果说步人甲军的进击如同铜墙铁壁用令人绝望的坚韧来推进骑兵地突击就如同一柄利刃将眼前的敌人斩劈成粉碎。两万多精锐骑兵的猛击比起步兵更令人绝望害怕。 身披红色战甲的骑兵驱赶着跨下的良驹不停的奔驰呐喊大地在颤抖天地也好象为之变色骑兵们多半使用着长柄武器。浑黑的铁矛与长枪重而锐利平端在胸侧借助马力往往能将敌人迎胸刺穿挑飞然后落地毙命马刀轻薄而锋利一刀斜劈血雨飞腾往往伴随着一个面色狰狞的级待头颅落地之后血雨喷薄在空中形成一缕缕血雾没有级的身体还在徒劳的挥动着武器然后才颓然倒下;还有骑兵使用地是称手地短兵器什么铁锤、铁筒、铁鞭甚至是女真人爱用的狼牙棒也有不少身强力壮不怕武器沉重的骑兵使用这种兵器不但女真人用用蒙古人亦是极为喜欢短而粗上带铁刺一棒下去敲在头上则脑浆抛洒头骨碎裂一棒毙命便是在胸口胳膊也是要打地凹陷下去回棒之时带起一大团血肉只要中了一棒不死也丧失战斗力甚至是终生残疾不比枪矛往往一下在对方身上戳个透明窟窿看起来骇人伤害却并不很是严重。 原本就节节败退的伪齐军终于挺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由败退渐渐演变成了溃败大量大量的步兵根本不敢靠近骑兵身边便已经纷纷倒退逃走。很快骑兵先是与先期杀到敌阵的步人甲军会合然后又继续砍瓜切菜一般继续前行冲刺砍杀打乱敌人一个步兵的方阵砍杀一通然后便继续向前砍杀搅乱直到敌人四散溃败乱成一团。 岳云先头带领麾下骑兵不停的骚扰后退空负背危强悍的战力却不能痛痛快快的给敌人一个教训心里早就憋了一肚皮的怒气此时如同出押猛虎不管不顾只带着自己地百余骑兵完全不管身后如何一直狂冲猛打。 他武艺精良左挟弓左持矛看到敌人将领便射箭杀掉敌将与骑兵们一起则不停的挥动铁矛不停的戳刺他天生神力单臂使矛也全然不觉吃力而一矛过去则很轻松的将敌人挑飞甚至是敌人众多时运矛一扫只要被他铁矛扫到便是非死即伤。 他浑身甲胃已经被鲜血染透原本宋军尚红衣袍旗帜多以红色为主而到此得跟随在他身边的所有将士都已经是血染征袍无数敌军的鲜血将他们身上的衣物染成鲜红与甲胄衣袍混成一色伪齐士兵隔的老远看了只觉得一朵朵红云凶神恶煞般的直冲过来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步兵阵形一乱就算是精锐之师也很难与骑兵相抗更何况李成所部倒有大半是乌合之众。 当下兵败如山倒二十万人除了少数精锐还能勉强支持外大半已经溃散奔逃两万多骑兵不停地前冲稍加休息又继续往后将好不容易收拢的敌兵再度冲散。几次三番之后敌人损失过大军心彻底不可收拾连不少带兵的将领也只顾着自己奔逃再也不能重新恢复建制。 到得此时任是谁都知道大败之势已成回天无术李成与张用等大将早就带着亲兵逃走整个战场上群龙无人人都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拼了命的向后方逃去有那聪明的将身上衣甲手中武器尽数丢掉拼死向前知道纵然逃不过宋军精骑只要能逃过同伴便可还有人原地跪降双手高举浑身颤抖等着宋军落有那假聪明便倒地装死运气不好的便被战马踩成肉泥运气好的便可蒙混过去到晚间偷偷溜之大吉。 岳云杀的兴起虽然死在他手里的敌人只怕已经过百却仍然觉得意犹未尽此次大战敌人其实太弱岳飞连主力都没有召集只有六万多人就打敌人二十余万打的落荒而逃而背危军其实是在胜捷与摧锋两军后头拾了便宜他一向好胜要强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此时敌人四散溃逃踏白与游奕两军在后头追赶砍杀他却对痛打落水狗兴趣不大因看到敌人骑兵已经四散奔逃有不少踏白军也追赶了过去他知道骑兵追杀所获不多也并不决定相随一起追赶。他稍微定一定神看到不远处还有不少敌人的束甲战士还在顽抗虽然大势已去这五六千人居然巍然不动边战边退并不象普通敌人那样溃不成军。 岳云略看一会已经知道这几千人是李成的起家家底平时用钱财酒肉喂饱养肥就在战时让这些人拼命卖力平素做战李成都是让这些中军留在自己身底轻易舍不得使用此次大战关系太过重大李成连这些家底都抛了出来虽然这些人不能挽回大局却能在这样的局面下保持阵势不乱边战边退也允分说明这些人战术素养极高而且悍不畏死算得上是一支精锐之师。 他眼前一亮看看自己身边还有三百余人其余部下已经四散杀敌岳云略一犹豫想起自己击曹成时对方十万之众自己带几百人一样能冲入敌阵然后从容退出此时对方大败又有何惧。 当下将手中铁矛一摆喝令道:“随我来把敌人的中军打散!” 跟随在他身边的都是他的亲卫俱都是背危老人跟随岳云冲杀敌人大阵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便是当年攻打随州一战第一批登上城头的便是这些背危骑兵。 当下无人犹豫一起暴诺答应岳云一马当先冲杀在前三百余人跟随在后一起向着那队敌兵冲杀而去。 岳云一边冲杀一边随手戳刺着挡路奔逃的敌兵他与这队敌兵相隔不过两里不到战马快奔驰不过盏茶功夫已经冲到敌人身前看到对方阵势仍然不乱他心中战意燃烧身后的亲兵们还没有赶到自己已经猛挟马腹疾驰上前先是一矛挑飞了落在最后的一员敌将然后矛若毒龙戳刺不停这些敌兵饶是精锐不少人武艺精强看到这个宋将如此悍勇各人也并不害怕不少人不退反进手中武器挥舞向着岳云围拢过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笑泯恩仇 岳云身体强健胆色更是惊人虽然只身陷入重围却是经毫不惊手中铁矛挥舞凡有近身的无有一合之敌只是他连连做战此时只身陷入敌阵中心而敌人的好手越来越多岳云厮杀片刻虽然又刺死杀伤了不少人却也是渐渐感觉吃力起来。 他的部下跟随他一起冲阵此时看到岳云危险各人便拼命向前冲杀前去护卫只是他们人数太少虽然以背危军的战力敌人仍然抵挡不住骑兵冲杀只是杀了一层又来一层有几十人成功靠近岳云暂时缓解了他的压力然而数百人却一起陷入敌阵当中一时半会不能摆脱。 其实也并不能怪岳云大意背危军原本就是主帅亲军平时保护主帅安全战时负责冲锋陷阵几百骑兵冲击几万人的敌阵都是常有的事。而此时眼前这股敌人不过五六千人以数百人的背危军来冲阵原本也是没有什么危险可言。只是不曾想眼前这几千人都是李成的死士虽然说不上是精锐之师在训练和战术素养上并不能和背危军相比征战经验与个人武艺却是相差不多眼下大败之势已成这些人却并不如普通士兵那样溃散奔逃都知道那样等若将自己性命交给别人处置而是结成阵势缓缓而退这样在场面大乱数十万人奔逃宋军也分散追击的时候并不会有人数众多的宋军会集包围来吃掉他们而小股的宋军赶上也不能奈何到他们分毫此时岳云杀将过来却正好落入人家算中若不是大多数敌军都一心只想逃命只有少数悍勇之徒拼命围住这一小股背危军的话只怕此时这一队背危军已经死伤大半了。 岳云满头大汗。拼命收拢自己属下他没有想到对手不但敢于顽抗而且战力并不低劣装备也不在普通的禁军之下虽然还不知道这一队人马是李成的中军却也深悔自己太过冒失背麾军征战了半天力气和马力都大有消耗。不然就算对方也是精锐也不会弄到深陷阵中连突围也很难的地步。 他一面苦苦支撑等部下们慢慢聚集一处然后往着敌人薄弱处慢慢进击准备突破敌人阵形突围而出。只是他们人数太少深陷阵中每一个人都要对付好几个人战马的冲刺与灵活性也施展不开。已经不断的有人被敌军斩落下马。各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也不知道是敌人地抑或是自己的。 形势如此危急。岳云心中大急虽然他也很是疲惫却振作精神连声大吼连续挑飞了好几个迫切他的敌人使得对方一时不敢靠近他又救了几个背危骑兵的性命只是他心中清楚如果情形再没有改善只怕这三百多人要多半战死在敌阵中了。 正焦急间。却突然觉得四周敌兵越来越少压力骤然变小大半的敌兵已经不能保持刚刚的整齐队形而是开始四散奔逃。 他转头一看现是自己侧翼正有一支步人甲军持刀猛进锋利的陌刀排列成排刀尖的寒光遮天蔽日令得刀阵之前地敌军心胆俱裂根本没有人敢有还手的意思。 三米长的陌刀在长度上与枪矛相当。打造一支陌刀却能得百支铁矛其效用之高确实在眼前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一排排重甲战士浑身上下包着铁甲寻常刀剑若是不中要害根本没有危胁而那长而锋利的陌刀成排的向前压迫过来如同一堵移动着的刀墙将前方的敌人绞的粉碎凡是逃的稍慢一些便立刻被陌刀斩地粉碎整具身体休说是身异处便是想找一截完整地躯干也是极难的事情。 岳云身边压力大减好整以暇的挑戳刺扫将自己身边地残余敌军肃清干净然后汇集起所有背危稍稍扫视几眼觉死伤并不很严重心中略觉安定。他知道此时自己部下都太过疲累战马奔驰了很久马力也很难再支持下去于是并不下令让背危军再去帮助步人甲军只是在原地将几个不开眼的路过逃兵斩杀当场其余人等都汇集一处准备休息一下再去追杀敌军。 岳云环顾左右见各人都是疲惫不堪没有人注意自己便取出马屁股上悬挂的水壶连开几口。他这壶中说是清水其实都装的上等好久几口下肚之后身上的乏累瞬息间消弥无踪只觉得精神大振。 眼见那千多人的步人甲兵将敌军已经远远赶开步人军身上都是几千斤重的铁甲对方连手中兵器都抛弃不要身上的甲胃也夕牛耽下丢弃各人都拼命撒开脚丫子飞逃命刚刚那种悍勇之气早被步人军打的一丝不剩只留下逃命的念头在这种情形下身负重甲地步人军根本追赶不上千多人象征性的追杀一阵见敌人早就绝尘而去身后不远又有骑兵追赶上去带队的步人军将领一声令下所有的步人军放下手中的武器先是原地站立了片刻然后便一队队排开间距缓缓坐下休息岳云看得片刻已经知道这带队将领经验丰富而且并不很贪功冒进想想自己适才确实有些惭愧他想到对方救了自己性命合该前去相谢一番。因此下令自己部下先全部下马休息饮水喂马自己将手中血迹斑斑铁矛横放在身前马背上然后双腿轻轻一夹那马老大不乐意不过还是小跑着向着那队步人军休息的地方慢悠悠而去。 那边老远也看到岳云前来虽然现在战场上是一边倒的局势有空追杀别人的全是宋军这一队休整的步人军仍然是派人散开警戒一看到岳云前来便有几人迎接上来待看到岳云肩扛几颗将星悠然前来各人面面相觑立刻有一个队长迎上前来又有人赶往阵中前去知会带队地将领。 待岳云靠近过来看到几个将领迎接过来双方一打照面却都是神情尴尬之极。 原来带队的却是胜捷军副将杨再兴岳云记恨他杀害自己叔父几次想对付他取他性命虽然岳飞严命不允岳云总是心存芥蒂也间接影响了杨再兴的升迁双方对彼此心里的过节都心知肚明平时军议都从不招呼说话。岳云是不想理会杨再兴是地位与岳云相差较大倒也不必在岳云身边受气此时在这战场之上身边尽是死尸喊杀声尚且不绝于耳而杨再兴鬼使神差般救下来的这一小队骑兵为带队的将领竟然是岳云却也令他难以想象。 岳云心里原本也是极为尴尬只是看到杨再兴的神情却是甚觉滑稽又想到自己被对方救了一命两家的恩怨以后也不必再提他原本就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只是叔父之仇心里实在是排解不开才会一直记恨。此时对方救了自己性命那就一切不必再提。 当下先是跳下马来到得杨再兴身边弯腰一拜道:“岳云谢过杨将军相救之恩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将军此恩。” 杨再兴原本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他只是单纯的军人此时情形太过尴尬根本不知道如何着手才好见岳云如此连忙双手将对方扶起急道:“统制此礼末将绝不敢当战阵之上小有挫折凭统制之勇自己也能杀出何谈救命之恩。况且同属一军彼此相助是份内的事又何必言谢。” 岳云抬起头来见杨再兴一脸的惶急显然是因为自己以前的行径令得对方如此若是换了救过别部将军那自然不会如此。 他是心直口快的人当下向着杨再兴道:“杨将军以前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今日过后以往芥蒂彼此都忘却的好将军你说如何?” 杨再兴巴不得他这一声立刻答道:“这是自然凭统制吩咐就是。” 岳云哈哈大笑将自己手中的壶递给杨再兴笑道:“来战场上不能饮酒以水代酒与将军喝上一杯。” 杨再兴不疑有它接过后毫不犹豫张口便饮岳云与乃父相同最爱饮酒这酒也类似后世白酒已经很是烈性杨再兴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呛的连声咳嗽好不容易才将一口酒饮了下去。 岳云看他的脸涨的通红显然是被呛的不轻却不由得大笑连声杨再兴回过神来见他如此也知道对方不是有意捉弄只是想与自己饮酒相交却也不由得执壶而笑。 两人笑上一阵岳云将酒壶拿了回来自己也饮了一大口然后将酒壶放回马身自己翻身上马向着杨再兴道:“将军不贪功时时注意休息士卒足见爱兵又很足智。而近战之时冲杀在队列之前足见将军之勇。今日之事救了我是私将军的表现是公于公于私我必定会向父帅保举将军以将军之才任一副将岂不太过屈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战胜 岳云又是统制又是岳飞爱子由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并无不妥也比旁人说的随意与自信。 杨再兴此次做战冲杀在前立下了赫赫战功原本只是担心在叙功时岳云给他为难故意压制此时与对方冰释前嫌这一条也不必说起。 他并不想落个攀附权贵的名声待岳云说完也不有意巴结只是笑道:“末将不管职位高低只但求能为国效力便是。” 岳云凝视他脸上神色知道此人不是做伪心中更觉遗憾眼前这人如此高才偏生被自己以私仇压制至今当真是荒唐可笑。 当下也不说话只向着杨再兴点头一笑自己掉转马头返回部下身边。 这么耽搁一会岳云自己已经觉得精神身体都已恢复看看一众部下也都是精神昂扬岳云极是满意却也知道众人是因为在战场上精神太过亢奋才休息这么一会便不觉得累因此强令众人继续坐下休息自己也跳下战马饮水休息。 此时战场上早就是一边倒的局势十几二十万人在前头跑有不少人已经逃离了原本军营的范围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拼命奔逃着后头是成群结队的骑兵在追赶很多敌兵早就放弃了抵抗一旦被骑兵追到只要第一时间没有被砍下脑袋就会趴跪在地投降过半的敌骑早就逃的不知去向有不少死在刚刚的冲阵战事中只留下没有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四处转悠低头啃食着青草已经开始有前军与中军的士兵奉命去将这些战马牵引在一处好生照管。宋军缺马兵器等战场缴获可以慢慢去捡取战马却必须得第一时间照料好。毖u呕岳云看得片刻。已经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战斗就算小有疲累也足以支持因此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亲兵部下向着前方赶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这一战打了大半天的辰光宋军不出意外的大胜收场。岳云一路奔驰只见得一路的盔甲与兵器在阳光是熠熠生辉。 他心情极是愉快自己父子被皇帝看重起家是在讨灭刘光世一战后来虽然连败犯境的敌人却总是没有拿地出手的上好战功可说。 而西军诸将跟着皇帝连败金兵守长安克太原当真是一个个战功赫赫。威风凛凛。父亲受到重用。心里最不服气的便是这些西军的将领们了。 此次击败强敌虽然并不是打败的金兵。不过以少击多杀掉和俘虏的敌兵数量是最近几年诸战之冠而下一步岳家军也将独立负担起与金兵主力做战的重任想到金戈铁马与金人争雄与中原大地岳云便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壮怀激烈。 因为休息了一段时间待他们重新出时附近已经没有几个站立的敌兵。不是被砍翻在地就是已经跪在地上等候落。岳云略看几眼已经知道此战收获甚丰自己一方地死伤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而大片大片的俘虏就在眼前无数的甲胃与武器扔的满地都是一匹匹战马正在被宋兵收拢各人脸上都是一片轻松与兴奋。 他知道已经追赶不上。索性也不加快马步只是带着部下小跑前行偶尔有零星的敌人被他们遇到不是迅即投降就是被几刀砍死。 等到得敌营附近时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立的敌兵先期杀至的骑兵显然是得了主帅将令并不急着冲入营内而是督促喝喊让营内的敌兵排队出来依次放下武器解下盔甲然后蹲在一边等待落。 至于那些被强掠来的民伏此时却是一队队出得营来都是满脸轻松依着宋兵的吩咐由营边开始拾捡着适才败后们丢弃地盔甲与武器。 他们都是被强迫征调对金兵深恶痛绝对金人地走狗伪齐也从来没有任何的认同看到宋兵前来不但不慌乱反而迎上前来主动要求相助宋兵也知道这些中原百姓忠于大宋绝无问题是以也放心的让他们去捡拾武器。 岳云眼见无事纵是追赶逃敌出地骑兵也奔出老远自己再也追赶不上因此索性策马入营督促着降兵们蹲在一处又让人腾出地方准备让更多的俘虏过来以便看押。 而穿过民伏所居放眼看去只见甲仗如山其余二十余万人的粮食药草等各样物资堆放如山仅是粮营便有二十余个囤积的大量粮食可以大大减缓宋军的补给压力令得岳云心中欢喜。 过不多时岳飞带着中军护卫赶到傅庆等其余各步兵的统制也是赶到各人都是打老了仗的也不需要岳飞多加吩咐立刻安排防务打扫战场清点死伤点算俘虏人数清理战利器一队队骑兵带着主将的命令飞传命到得日薄西山时整个战场已经打扫干净连战死的禁军将士的尸体也多半被归列一处按着胸甲与挂佩地牌饰记下姓名然后盖上白布等着下葬至于死去的敌兵则暂不理会待明日让民伏挖下大坑一并收葬了事。所有的兵器与甲胃堆积一处如同一座座小山一般宋朝不但缺乏战马铁矿也很稀少这几年为了打造战车与步人甲陌刀等物民间用铁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每次征战所俘的敌人兵器合手精良的下禁军使用毁损的要么回炉重造要么归为民用这些战利品也极为要紧。 而俘获的战马则更让各人喜笑颜开。此次李成囊括了伪齐全部的骑兵前来征战骑兵撞上宋军步兵全无机会死伤惨重待败局已定逃走时又被宋军骑兵追杀不少两万多骑兵死伤过半俘获地战马就有五千余匹这些战马都是金人赠与全是上等好马因为是战场上所得按着常例自然是归岳飞军中所有这样一来岳家军的骑兵份量又能有所增加机动力和战斗力都将大大增加怎能不让众人高兴非常。 而根据行人司的消息自去岁之后金人甚重洛阳附近的防御除了在潢关附近的诸州增加兵力修摹城墙之外在洛阳与开封还加设马监就地增养战马洛阳马监有战马一万多匹开封马监亦有此数打算用来逐渐充实骑兵谁知道岳飞突然杀至李成一战输光了伪齐大半的主力等于是将这些战马双手奉送一般。 待到天气刚刚擦黑因为大战疲惫岳飞决意不回本营大军留驻在敌人营中派少量骑兵返回营寨守护又传令下去命各军升火做饭犒赏三军将士。过不多时一弯新月升起清亮的月光洒在熙熙攘攘的军营之内饭菜的香气开始顺着微风在军营内飘散开来所有的士兵都是笑逐颜开在负责计功的军官面前陈说着自己的白天的功劳看到记录在本子上后才去欢天喜地的领取饭菜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讲说着白天做战的经过也有失去好友的虽然神情黯然却是默默的将好友的功劳一一说明以在将来官府赈济追赏时为战友争取更多的福利。也有人白天立功很少便自己躲在角落里擦拭着手中的武器暗自下定决心要在下次做战时多立功劳。 如果说以往宋军做战时还是以国家大义和军纪来约束军队到得此时虽然没有完全恢复秦朝的军功授爵的传统却又多加了许多额外的赏赐与激励制度每一个士兵都可以养活家人而只要在战场上立下功劳就可以让家人衣食无忧。这样一来军队做战的能力与勇气成倍数增加与往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岳飞身为主帅传令诸将安排细务之后自己也顾不得用饭先在帐中传见了被俘的几个的敌军将领问明洛阳附近已经没有成建制的敌军然后便巡视全营慰问受伤的将士安排前军与中军早些休息并命这两军明日去攻打洛阳与附近州县。 待到诸军安顿已毕大半将士用过晚饭回到帐中歇息鼾声大作之际岳飞这才带着岳云等心腹大将返回为自己安排的营帐之内。 到得这时他才觉得身上疲惫浑身酸痛。这一天虽然他不曾亲临前敌却是来回奔驰观察敌情下命令甚至有几次敌兵迫近时他随时也准备着亲自上阵与敌人交战一天下来却也是疲惫不堪。 回头看看岳云时却见儿子脸色苍白骑在战马上也是摇摇欲堕他知道今天岳云曾今遇险拼命搏杀又被杨再兴相助才能杀出重围这样一来必定是体力透支难以支持。他表面上一直对岳云严苛其实心里甚是疼爱见岳云如此便挥手令道:“你自去歇息我这里不要你伺候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扑朔迷离 岳云原也是累极此时知道岳飞要见高宠等人事关下一步的做战部因此强撑着精神向着岳飞笑道:“孩儿不累还支撑得下来。”“好。”岳飞看他一眼也不多说自己先行入帐坐下。 高宠与徐庆早就等候在帐内两人率领骑兵追杀出几十里地战场是在洛阳北面的长水县境内而这两人带领骑兵一路追赶竟是到了一百多里之外的洛阳城下因为李成在城内留有少部兵马一俟李成入城之后便四门紧闭小心戒备高宠等人追杀到城下知道一时没有机会破城只得又返回头去肃清一路逃来的敌兵驱赶俘虏返回一路奔波辛苦到岳飞这里来复命时还兀自是额头冒汗浑身都是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他们的战果与傍晚时诸军的统计相加整个战事结果已经得出。宋军集结了六个军六万余人对抗敌人二十余万人战事由高宠前期的骚扰为开端然后便是两军会战前期宋军准备了很久进入敌境不过十余天其实事先演练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虽然进入敌境后狂飙猛进推进迅其实虽忙不乱事事顺手。 而反观李成从集结大军到与宋军交战准备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极为仓促而伪齐上下为了尽快解决宋军的危胁只仗着人数优势便决意与宋军主力交战。这一仗可以说是胜负在预料之中战争还没有进行李成就已经败局已定。 不过胜负定的如此之早甚至不需要大规模的追击战只是两支骑兵主力出击从傍晚赶到上半夜敌军主力已经完全不辩方向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看到月夜下有宋人骑兵出现。就有成军结队的士兵举手投降等着被安置落连落荒而逃的兴趣也没有了。 等高宠等人慢慢收拢部队慢慢返回之后身后跟随的俘虏一眼看不到头没有捆绑也很少有人看押这些人居然都老老实实的跟随在后。并没有人再去想办法逃跑。 这一战将敌军的军心士气完全打跨粗略估算下来被俘地士兵过十万副将以上的军官就有好几千兵器甲仗无数战马五千余匹再加上粮食衣物医药等物此战过后。等于把伪齐的家底给抄了个干干净净。除了在山东与遗关附近还有一些驻防军队以及开封还有一些防备之外整个中原大地。已经没有伪齐的军事力量存在了。 与这样的大胜相对应的就是宋军微不足道的损失。战死的不过千余人加上受伤地三四千人损失了微不足道的兵器、弓箭以及少量的战马收获之丰却是足以弥补这些损失了。 众人围拢在岳飞的营帐之内议论纷纷都是喜上眉梢。此次大胜主帅是头功是没的说。而全军上下用命封赏必厚众人的封赏也必定不会差了虽然军中向来以驱逐蛮夷恢复河山为已任并没有人象傅选那样一心只求封赏只是想到这些难免开心也是人之常情。 岳飞原也是高兴看到众人都是满脸兴奋好象天下大事已定。不免开口提醒道:“打李成算什么本事再给他二十万人他也带不好。 此战之前我已经接到行人司的通报金兵已经集结完毕一边注意潢关禁军动向一边开始向着黄河岸边开拔。现下的计较是潢关是西军主力不过敌军也知道潢关驻军全是步卒行动缓慢慢慢攻打华州各地金兵若想保开封必定会直接由渡口过河直接到开封附近与我军交战。所以此战过后可能三五天后就得准备与金兵打一场决战这一战才是最为关键最为要紧。赢了天下大局已定直捣黄龙不过是指日可待输了这几年功夫白费咱们又得退回江南静待时机尔等关系到天下大局天子寄厚望于我军上下岂可因小姓而得意忘形?”他开初说时还是脸色平和说到这里已经是神情严肃甚至是带有训斥的味道。 各人被他点醒都知岳飞所说是实又想到要与金兵在中原腹地打一场大决战心中又不免得兴奋雀跃当即都凛然答道:“末将等知过一切依大帅吩咐。”“好今日战果我已经命李参军禀报陛下我又命前、中两军克洛阳再命王贵诸部移师向归德夺取归德府后再向开封。其余诸军便在此地休整随时往攻郑州中牟得此数地之后便可以诸军会合协力夺取开封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此时诸将军好生去做以求青史留名图形凌烟阁吧。” 大战之后岳飞仍然是如此郑重激励神情丝毫不见轻松便是他身为主帅知道战事紧急轻重之处话说到这里各人都知道自己欢喜的早了当即又连声称是各自回营检点士卒宣讲还要与金兵决战一事以金兵诸多暴行与国家蒙受地羞辱来激扬士气与此同时又多讲金兵精锐善战且又纯是铁甲骑兵无论是机动能力战士地个人武力主帅的才能以及整支军队的精神面貌都与李成所部不可同日而语以防止大胜之后军心易生骄慢之气。 三支骑兵与两支步人军休整前军与中军先后开拔由长水赶往洛阳早晨开拔晚间便传来消息原来李成眼见军心已经不可收拾洛阳必不可守等高宠等人地骑兵退走后李成便命赵用带着几万残卒守城自己领了千多骑兵赶往开封复命他此次惨败也不指望短时间内再出来领兵逃回开封也是指望避祸坚城之内又有不少亲朋旧友还在军中刘豫也不敢杀他老老实实躲在城中等着金兵过来再言其它。 主帅逃走残留余部原本就是惊弓之鸟哪里需要宋军多做动作刚刚几声鼓声响起两万多宋军一阵呐喊城内早就竖起白旗赵用学他的上司偷开城门轻骑出逃留下三万多残兵一箭不开城投降。 赵秉渊等人知道对方军无战心也不等岳飞指示一边派人来禀报一边接收洛阳同时往孟州、登封等地前进距离开封已经不远。 与此同时潢关宋军也是打到商州、卢氏等地兵锋已经将与岳飞所部汇合。为了迷惑金兵使得宗弼敢放心进入中原潢关驻军出动并不很多只是刘氏兄弟及关师古等人率领五个军近六万人的兵力伪齐潢关对面驻军并不很多到是在商州驻有一万多金兵与契丹兵西军故做攻城不力一时半会并不能与岳飞会合这样的进度已经算是极快。 而吴玠、吴璘、姚端、张宪、郭浩、姚平仲等西军名将在枢密参军使虞允文的亲自率领下统领近二十个军二十余万人的西军主力悄悄到达太原附近只等金兵主力南下便可由太行直插河北断敌退路。 可以说各方的眼光都在急切的等待着金兵的消息观察着金兵的动向。宗弼不动或是怎么个动法都将深切地影响到整个战局。 到得四月下旬岳家军已经打下河南府与颖昌、归德三府全境几十个州县重回宋朝治下战争的补给压力也逐渐减小而与此同时整个防线也迅拉大十余万人的岳家军全治在长达千多里的战线上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重兵集团而偏生此时金兵动向不明弄的岳飞极为尴尬。 此时悍然攻打开封时机未至韩世忠等人在没有金兵消息时也不敢穷追猛打还没有肃清山东不能到中原来支援整个中原腹地只有岳飞一支军队相形于整个战线兵力已经明显不足。 岳飞担心兵力薄弱容易被金兵各个击破只得暂且收拢起防线自己带领胜捷、摧锋、踏白、游奕、背克五军移师返回颖昌又命王贵等人随时注意与他靠拢而孟胜杰、赵秉渊两人则驻守西京洛阳准备随时支援渣关方向的禁军或是与之会合。 这样一来整个态式又转而一变宋军虽然不能进一步扩大战果兵团主力却已经重新直指开封城下而在开封城内除了少量的金兵和契丹兵外剩下几万人都是临时招募的民兵只有少量地部队拥有可怜的战力可以说只要岳飞愿意随时能把这个看起来坚固高大的名城一天之内拿下。 只是金兵不至甚至这几天还失去了消息原本说已经压到了共城、相州、滑州一线的金兵突然按兵不动甚至严查来往行人使得行人司的细作消息大为受阻几天才能传递一次对金兵主力动向的把握不能如战事开始时那么精准。 岳飞心中有数对方主帅宗弼不是傻子军中也有很多英杰将才不是李成那样的草包可以相比的。这样一来对方下一步的打法委实难以预料他用兵有狠的一面却也并不一味冒险此时敌情不明更是使他下定决心决意收拢防线等待敌情明确之后再做打算。 第一百四十六章 精忠岳飞 长水之战的战果早就已经奏报上去自岳飞到得颖昌不久便有几个殿前司的禁军军官带着一小队禁军将士护送着一个枢密参谋前来军前传达诏旨。 如果是往常诏旨来回就算是黑牌传送也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岳飞率军就在中原只需绕道到得潢关便可直送长安距离缩短了老大一截时间自然也是省了下来。 待诏使到得军中岳飞不敢怠慢立刻击鼓传将令军中副将以上悉数到得中军大营一起迎接诏旨。 那传诏的枢密参谋各人也不识得只知道原本是西军的一个副将因为心思缜密喜读兵书前年新设枢密参谋司便将他调了进去此时品秩虽然不高也只是与副统制相当其实却是天天伴在天子身边也算是近臣了。 见军中将领到齐那诏使先向岳飞微笑致意然后便展纸开读他一口浓重的关陕腔岳飞麾下多是中原人或是南方人也听不甚清只隐约听诏使道:“卿学深筹略动中事机加兵宛、叶之间夺险松橱之塞。仍俘甲马就食糗粮登闻三捷之功;实冠万人之勇。着赏绵旗一面盘银枪四支。”各人听到这里俱是一楞。岳飞此次击败的虽然不是金兵好歹也是攻城掠地收复了几十个州县击败了数十万敌军俘获无数甲仗如山怎么皇帝对他的赏赐如此简薄。 岳飞本人也并不在意官职财帛却也很是意外略一楞神才伏地谢过皇恩站起身来。 那诏使见众将略有不平之色展颜一笑向自己身后一个禁军军官吩咐道:“来。取出绵旗给岳大帅看看。”“是末将遵命。”那禁军军官显然是出身上三军而且是关陕人士身形高大健硕满脸精悍之气用关中口音答了诏使一声便由自己马背行囊中取出一副绵旗。上前几步呈递给岳飞。 岳飞看他一眼只觉对方有些悻悻不平之色他心中不解一时也想不到是什么原故只得接过绵旗扯开线缚轻轻一抖展开。 他是面向诸将手中的绵旗背面向着自己绵旗一开。却只见诸将都惊诧出声。面露诧异之色。他心中一动急忙将绵旗移动自己去看那正面。一瞄过眼。只觉得一股热气袭上脸庞心中又酸又涩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却原来这绵旗上绣着“精忠岳飞”四个大字是用端楷所写绣金的大字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这真是难得的荣宠有此一旗当真是比那些财宝珠玉的赏赐更加的难得之极。 那诏使见岳飞动容不觉上前一步。向着岳飞含笑道:“陛下说他手伤已久不过此旗颁赐给大帅需得自己御笔亲书写的不好大帅千万不要嫌弃。”后头地话显然是赵桓和这个近臣的玩笑话也被他一五一十的搬了出来。 听得皇帝拿岳飞打趣眼前诸将十个倒有九个没有见过皇帝。只是各人对赵桓的敬爱忠诚之心一点不比西军将领稍弱再加上岳飞在各人心中的地位形象从来是刚毅严明各人绝不会拿笑话往他的身上联系此时听的真切都不觉轰然大笑一时间只觉得与皇帝的距离都接近了不少。 岳飞也是一笑适才激动地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又仔细看了一眼那绵旗虽然字体端正不过笔锋绵软无力算不得上乘书法想起赵桓自幼就受太上皇言传身教一笔字画在宗室诸亲王皇子中仅次于郓王赵楷算得上是书画大家听说在逃亡途中伤了右手此时勉强用御笔亲书果然比往日差了不少功力。 只是越是如此越显此次御笔亲书的诚意与皇帝对自己的信重之意他心中感动差点儿流下泪来只得急忙背转过身屏息静气等情绪稍稍恢复才又回过头来向着眼前数百将军朗声道:“诸将听了陛下亲赐手书许我精忠岳飞一号我愧不敢当!击败李成算得什么?唯有战败兀术恢复我大宋河山迎陛下还开封旧都我才敢把这旗挂在中军营前!” 他此时已经理解赵桓为什么要颁赐给他这面绵旗的用意击败李成不过是个开始皇帝对他寄有厚望还要他再接再厉击败南下金兵铁骑是以才如此勉励于他。 岳飞话音一落诸将自然鞠身齐诺一起道:“末将等敢不以死效力以报皇恩!” 诏使又笑道:“陛下赐岳大帅如此厚赏其余各位将军自然也各有厚赐这里就不一一向诸将宣讲了一会自然有人传告给诸位将军。” 各人此时已经知道皇帝赐岳飞旗正合大帅心意而自己各人也自然会有厚赏当下又是齐声应诺声音却又比刚刚还要大上几分了。 这倒也并不足怪各人自然都是精忠报国对国家与皇帝的忠忱之心无可质疑不过人非圣贤需要以物质加以激励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当下交待以毕岳飞知道诏使来自天子身边必定还有要事要与自己商谈当即遣散诸将只自己相伴将诏使迎入帐中。 适才颁诏大事也不及寒暄进帐后问过姓名才知道诏使姓杜名湛原是黄州知州虞允文赏识他文武皆能心思细密才调入枢院任参军时间也并不很久。 军情事态紧急杜湛与岳飞略一寒暄又看到屏退左右便单刀直入向着岳飞道:“大帅这里布置有误陛下特命我带有手札大帅看了再说。”岳飞不敢怠慢急忙将对方递过来的手札接过略一端详便知道确实是皇帝手书略略看了却并没有提起细务只说让杜湛向他仔细陈说。 他知道是对方害怕自己并不信任而赵桓也担心手札会落入敌手诏使毕竟要穿越敌人战区稍有不慎可能误了大事。 因又将手札小心收起向着杜湛笑道:“陛下说眼下军情是与大人当面交待一切向大人请教便是。” 杜湛忙一拱手谦谢道:“下官怎当敢指教两字不过是陛下面授机宜让下官转述罢了。”他是文官转为军职军务虽然也很精通在礼数细节上毕竟要比武将周到许多见岳飞微微露出焦急神色便也不再客气沉声道: “大帅之前的布置绝无问题一路高歌猛进连克名城一战打跨了伪齐主力一点儿波折困顿也是没有陛下与几位枢相提起来都很是赞赏。不过打败李成之后的部置却是有少许问题。”岳飞大惑不解奇道:“这我到是不懂。现下敌情难明开封需留着吸引金兵所以我收缩兵力稳固防线等那宗弼到来有什么错处还请大人指教。”杜湛面露微笑向着岳飞道:“大帅以为那宗弼是不是连李成也不如?”岳飞摇头道:“李成不过是个蠢才我麾下一个副将也比他强。倒是宗弼自幼从军身经百战战场临机决断英明果决远在常人之上。不过此人见小而不识大也只是知道些小术而已天下大势尽在陛下掌握所以金国用他为主帅步步捉襟见肘屡战屡败。窃以为若是宗瀚年轻宗望不死这几年咱们也不会打的这么顺手。”他适才陷入沉思只顾着与对方分析天下大势此时说的顺口拿敌人主帅与皇帝相比甚至说宗瀚与宗望连手皇帝这几年地布置未必能取胜说完之后却是老大地后悔当下也只得默不作声只盼对方没有注意。 却听杜湛大笑道:“大帅当真是英明这番话陛下自己也曾说过。他说他只是在五国久了又深悔前过对天下大势想过许多又深知敌人情形这几年才能如此顺手。若是金国强者俱在未必能这般如意。今日一听大帅所见果然也不出陛下自己所言啊。”其实这几年来赵桓所有的布置有若天人简直是每一步棋都下在敌人的最痛处每一次进攻都打在金兵地七寸上如此英明神武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民间早有传言说赵桓已经是真武大帝下凡云云这种乡间凡夫俗子的传言自然不能影响到朝中的士大夫和岳飞这样的大将唯有赵桓适才的判断倒是间接解释了这几年他的巨大转变令得各人心服。 岳飞也露出释然神情向着杜湛笑道:“话说到这里却不知道与我的布置有什么相关?”见对方露出诡笑岳飞心中细思却突然有如电光火石一般想起一事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着杜湛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打草惊蛇 杜湛不露声色向着岳飞笑道:“请大帅指教。” 岳飞道:“宗弼不比李成李成愚蠢而贪婪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却一次又一次的往我的刀口上撞死也不知悔改宗弼不同此人性格坚毅判断条理分明见识卓现下他虽然不明我军实力已经远远过当年诸路兵马待时而动而只是根据我在京畿附近的动向来决定金兵的动向。现今我十万大军枕戈以待布置的严密谨慎此人用兵虽然勇悍却并不莽撞看我准备的如此严密他必定会在黄河两岸游走或是相机入山东先打掉韩世忠等部逼我去救然后趁机邀击以骑兵机动来打乱我的部署。这样一来我军全是步卒为主虽然诸路协同其实很难瞬息间就相助援助。敌人纯是骑兵为主游走机动比我们强过很多若是他当真如此我军很可能被他抓到漏洞击败一部我军则尾难顾调动困难补给困难战局越是持久则越对敌军有利。”他说到这里杜湛已经是满脸赞赏之色待岳飞停口之后杜湛不禁叹服道:“这战守大势是咱们枢密参军司数十名参议在陛下驾前一起讨论众口商议良久又根据行人司对金兵动向的分析才能看到这一步大帅不愧是海内名将陛下寄予厚望当真是眼光独到。”对方如此夸赞岳飞不免要逊谢几句然后又道:“既然陛下让杜参议前来提醒下一步如何做岳某已经了然于胸。”杜湛也知对方经验丰富自己几个人在长安纸上谈兵所做出的建议未必就比对方来的恰当是以含笑点头不再将自己想好的条陈告诉岳飞。 两人又聊得几句细节军务杜湛便起身笑道:“大帅军务繁忙。我也要尽早回长安向陛下复命白天先到长水然后趁着暗夜偷过敌情。”岳飞笑道:“若不是顾忌金兵其实我与西军诸位将军早就能会合一处甚至能请陛下还都开封了。”杜湛道:“这且再说吾等静候将军好音希望下次再见能是在开封城中吧。”当下两人拱手做别。岳飞将杜湛送出营门后又嘱咐岳云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将诏使好生送到西京境内然后再赶回覆命。 待杜湛走后岳飞开始调兵遣将命王贵、董先、姚政等人率左、后、破敌诸军移兵西向由顺德直向南京归德相机夺取广济军然后可与韩世忠、杨沂中各部联合。 而赵秉渊、孟邦杰率前、中诸军东向夺取商州。与渣关宋军一道。打开两军的间隔地带夺取商州各处。 而游奕、踏白两步骑兵协同少量步卒。直奔永安军郑州各处相机过河与在河北活动潜伏的义军摇相呼应切断开封附近的后援。 如此这般他自己身边只有五千余人的背危军与胜捷摧锋两军人数不足三万兵力略显薄弱。 李若虚等参军忧虑颖晶空虚苦劝岳飞谨慎。岳飞却只是含笑摇头道:“诸君不必不安某心中自有成算。” 主将如此坚持李若虚原本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见他胸有成竹模样心中一动因见其余诸人已经退下便向岳飞问道:“相公莫非有诱敌深入地打算?”岳飞早就加枢密副使的头衔是以李若虚以相公相称。岳飞乍听也是不惯却也只得由他。此时知瞒骗对方不过况且很多军中事物都仰仗对方对此人也极是欣赏当下便答道:“确实如此完颜宗弼非常人所能及不诱他前来需提防此人四处游击反而不妙。” 李若虚亦知岳飞所言有理只是他不比杜湛身在枢密统筹全局自己只负责岳飞一军的安危虽然觉得此法甚妙却仍是担忧道:“相公需得小心诱敌深入原是不错不过如此分兵四处征战若敌人当真前来以敌多击我少万一有所不妥则前功尽弃稍有不虞之处全军尽没则如何对陛下所托?”岳飞含笑答道:“不妨事。现下敌人四面都有别部禁军欲袭我颖昌根本需得轻骑突击才能收到出其不意之效。况且金人托大平地野战王师尚且没有胜绩我留步人甲两军在此又有背克精兵纵是敌人用精骑主力也没有必败的道理。”见李若虚还要再说岳飞伸手止道:“君无需再言行军打仗没有必胜的道理。若不行险敌人亦不是傻子安能从容就范?”他又笑道:“我不但要在这里等着宗弼过来还要派人去开封城下转上几圈非得逼的宗弼以为我就要攻打开封按捺不住才好。” 李若虚见他主意已定心中也知道对方说的有理当下也不再劝只是自己打定主意回营之后一定吩咐人多派侦骑再随时与其余诸军保持联络以便策应。 岳飞待李若虚告辞而出因岳云尚且未归自己闭目沉吟片刻便向亲兵吩咐道:“传杨再兴来。”那亲兵答应了出去过不多时杨再兴已经到得帐外大声报名请进。 岳飞霍然张目原本斜躺在卧榻之上让对方进帐后便立刻端坐不动。待杨再兴从容行礼后岳飞吩咐坐下沉吟片刻后便道:“岳云道你勇武多智特将你从胜捷军中调出到背危军中你武勇我是知道听说你入背岌后军中不少人对你不服你扬言要单人独骑生擒宗弼可是有的?”杨再兴面红过耳不曾想自己私下与同僚地斗气话语也被大帅听闻到耳。他在胜捷军中无人不服统制傅选也很喜欢谁料那天救得岳云岳云在父帅面前盛赞杨再兴智勇双全极力请求岳飞提拔此人岳飞也早就对杨再兴很是关注碍着岳云与此人交恶不好过份伤儿子的心此时自然是立刻应允杨再兴又在长水之役中立得大功便将此人调入背危军任正将时日不久背危军中又都是眼高于顶人物对这个新来的将军并不服气杨再兴气奋不过军中与人比武连战连胜整个背冤军中竟无人是他对手岳云虽然手痒却不好于自己下属认真厮打争斗也只得任由杨再兴说嘴如此一来所谓单人独骑冲阵擒兀术的话竟然传遍全军无人不知。 当下吭吭哧哧向着岳飞解释道:“末将与人斗气一时脱口的戏言当不得真的。”岳飞点头道:“不错我管辖十军二百五十二将若是人人都要单骑入敌阵我这个主帅不如也去碰碰运气好了。”见杨再兴面红过耳岳飞也不为已甚又笑道:“戏言便算了为将者不能全逞匹夫之勇当在前者在前在后时则在后不可纯以血气之勇带兵晓得了么?”这算是耳提面命杨再兴立刻凛然称是不敢回驳。 其实岳飞自己以小校起家多次披坚执锐冲入敌阵冒险这么开导杨再兴说服力并不很强。只是岳飞自从长安回后冒险在前敌的事确实也少了许多对麾下将领纯逞匹夫之勇也不再欣赏所以军中风气也渐渐转变将领们也不纯粹以武力来见雄长了。 见杨再兴听教岳飞心中甚是满意对杨再兴的武勇他自然是放心之至唯有血气太旺害怕他轻陷敌阵而已当下便吩咐道:“岳云不在我今欲知开封守备情形此事当然是背麾去做最为合适你带三百背冤前去开封附近哨探敌情。” 自打败李成后军中十余日没有战事杨再兴憋的骨头都痒了此时听闻命他出战立刻满脸兴奋之色当即抱拳答道:“末将遵令。”岳飞却怕他兴奋过头不免又加一句道:“只需惊扰敌人不需打硬仗势头不对撤回便是。”杨再兴连声答允心中却是知道拨给他的背危士兵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平时在军营里横着走路地自己一个新任将军不拿点真本事出来未必震摄地住只怕这一次巡哨探视敌情非得打几个狠仗不可。 当下却并不回嘴只是站的笔直等岳飞训斥完了知道此行任务是打草惊蛇心中更是打定主意既然是打草惊蛇那自然是惊的越厉害越好。 当即拜辞岳飞回到自己营中将平素交好地几个副将指挥一起叫上再精心挑选了三百强兵命人将装备粮草准备妥帖下午便回帐中歇息到得晚间再动身上路。 只是各人都与他一般心思在战场上的军人上得战阵并不害怕反而是在敌情不明时偏生没仗可打最是焦灼此时受命出征都是满脸兴奋那没有被他选到的更是拥在他帐前吵嚷劝走不开闹到晚间束甲出帐时却见旁人也都是满脸精悍之色显然并没有休息杨再兴摇头苦笑翻身上马喝令道:“各人听了上路后不得喧哗吵闹!”见各人凛然称是杨再兴心中微觉得意将手一挥令道:“走罢。”说罢自己一骑当先趁着月色轻骑出得营门向着开封方向奔驰而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朱仙镇 犹肥颖昌属于中原重镇南临唐、邓诸州与襄、樊等江南重镇交界而正北则是开封方向一路都属平原地带快马奔驰只需两昼夜就可到达开封城下杨再兴半夜子时带着三百背危将士离开军营一路上严禁喧哗吵闹几百骑兵一路向前只有战马的蹄声单调而轻快的响着。 虽然已经是四月底不过由于前一阵子连续降雨夜里的气温很低而且露水很多待东方的天际启明星散着最后的光亮时杨再兴在队伍的最前列举手示意身后间隔极长的队伍立刻停了一下杨再兴传下令去命各人下马休息擦干身上的露水吃些干粮补充体力稍做停顿后再看敌情而决定行踪。 这里已经是朱仙镇地界距离开封还有一天多的路程背危军士轻装骑兵一夜多的时间赶了过半的程路。 宋军驻扎在颖昌经常有游骑斥候到朱仙镇附近侦查而伪齐因为长水一战主力全损只得收缩残兵败将在几个大城重镇里龟缩防守所以在两军交界的很多地方除了少数当地的乡兵维持治安缉拿盗匪外几乎完全不介入战事也使得宋军游骑可以长驱直入根本没有人敢于阻拦。 此时靠近敌界朱仙镇是开封门户虽然云镇其实比很多州县还要来的大些太平时节不少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脚人在朱仙镇打尖落脚是一个南北通衢的要地到了战时则又是扼制南北保护开封的门户可以说不管是南下金兵还是宋军北上都需得在此站稳脚跟。杨再兴在镇外落脚先派游骑去侦察看清镇内情形再做打算。 在他的命令之下几个灵醒的背危骑兵先去侦察其余各人下马动作整齐划一绝少人出声响。杨再兴带头先舒缓筋骨活动着僵坐了一晚上的身体等到浑身感觉舒泰之后才坐定喝水吃食干粮恢复着奔驰一夜后疲惫的身体与精神其余背危诸将士亦都有样学样跟着他一道行事。 这些到不是杨再兴威望足以震慑这些士兵而是多年训练与戎马生涯带来的自觉行为。哪怕无有将官下令。这些将士在这样的情形下并不需要人吩咐便自己会照样行事。 到得东方破晓。官道远方已经出现了零星地行人农田边缘也有起早下田的农夫三百多将士躲在农田深入借着灌木隐藏着身形有人无聊躺在地上闭目休息也有人窃窃私语还有的拔出地上的野草含在嘴里乱嚼感受那带着腥味的泥土味道再加上远方的狗吠鸡鸣。看着道上行人竟然是恍若太平时节令人不知身在何方。 只是敌人防备如此稀松也证明了伪齐上下根本不曾再有与宋军野战的心思主力与精力全在守城上所以在两军交界的地方居然是如此地没有防备。 只是时间久了各人等的焦灼已经有不少人站立起来。向着远方眺望杨再兴屡次低声喝斥还是喝退一批又有三三两两的士兵站起身来并不很将他这个主将放在眼里。杨再兴心中大怒好在这段时间他也有几个心腹将官辅佐将领不比士兵几下较量就知道杨再兴的根底对他都很是服气此时相帮着喝斥士兵才勉强将军纪维持了下来。 又等得片刻前去侦察的几个骑兵才赶将回来几人也顾不得满头大汗急忙先将各自看到的情形交流汇总然后又用木炭汇制成简易的地图呈交给杨再兴。 这种侦察汇图后世觉得简单这几个专业的斥候兵却是在长安学了几个月时间又经过长时间的实践训练这才运用纯熟不再出错。 杨再兴粗略一看知道朱仙镇敌人并没有布置重兵与之前的情况仍然一般相同只有几个统制与都指挥带着五六千兵马驻扎在镇上分成梯次互相支援预警一有敌情先派人往开封禀报讯息完全是一个大规模地侦骑队地态式并不指望能死守住宋军的攻击。 若是换了旁人知道朱仙镇上的情形不足以构成危胁而且情报早就在主帅案头便会选择绕道而过直奔开封试探一下开封城内地反应以及看看金兵是否已经到来便可唯有杨再兴虽然被岳飞提醒心中却仍然是战意浓烈难以遏制。 听完侦骑禀报杨再兴目视自己身边诸多将官压低嗓音问道: “如何?是打一场还是饶道过去?”他身边的将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心腹王兰、高林、李德等人或是副将或是都指挥在别部军队都能统领千人以上每人都是军中头等的悍将一见杨再兴神色哪有不知道他想法的道理当即各人对视一眼俱道:“朱仙镇才这么点人咱们有啥好怕的?这么久不打敌人越嚣张莫不成以为咱们怕了他们?”王兰在诸将中心思最为缜密细腻看杨再兴的脸色知道必定是岳飞有过吩咐不使他太过行险他眼珠略传便向杨再兴笑道:“咱们奉命前来不过是哨探敌情打草惊蛇三百人又不能攻城掠地又不能烧杀抢掠不打打这些驻军又怎么惊?好在朱仙镇驻军不多咱们打他一个出奇不意占足了便宜再走这样一来开封城得到军报有什么应对举措也会出来不比咱们乱跑瞎撞要强?” 岳飞派出杨再兴其实原本就有这样的用意杨再兴被他训斥不得逞匹夫之勇反而一时局住了思维此时被王兰一语点醒立刻恍然大悟。 当即重重点头向着各人笑道:“这话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就干他娘的。传令下去各人上马出!”主将一声令下三百多正等地不耐烦的背危将士立刻全数翻身上马各人此时也不必再隐藏形象而且天色大亮虽然躲在灌木深处其实有心人也能看的到他们。各人疾冲而出索性就在官道上向着镇内狂奔而去一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撞上这一队骑兵先是大惊失色然而却都是面露喜色。 杨再兴在疾驰的马上看的分明知道人心向背心中更觉笃定。 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朱仙镇只有数里之遥几百骑兵以最快的马力前冲不过盏茶功夫已经到处镇外近郊镇内最靠外的驻军已经现这股宋军镇外军营中嘈杂之声大起千多兵伪齐士兵稀稀拉拉地整队而出不少人还面露倦色手中的武器拿的歪歪斜斜不少将官吆喝斥骂却总是不能整队成功。 杨再兴面露鄙夷之色心道:“这样的军队也敢来挡我的兵锋。”他将手一挥三百多骑疾冲而上敌人大部是步兵几有少量的军官骑有战马见背危军来的凶狠立刻慌张退后将领退后士兵们更是慌乱等背危将士冲到阵前时步兵阵势尚未排成三百多背危将士齐声呐喊手中各式武器狂舞枪刺刀砍斧削棒砸一个照面下来对面已经躺下了几十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敌兵现这一支宋骑不比寻常有稍微眼尖的却是现在骑兵的胸甲右侧有一个黑色的铁葫芦的形象立刻吓的面无人气挥舞双手叫道:“是背克军来了!”一语既出当真是吓的所有伪齐士兵面无人色纷纷后退便是刚刚还有心抵抗的将领们也是大惊失色决意逃跑。 背克军原本就是为主帅背酒壶之意也是将帅身边的亲兵所以战斗力极强。在宋军中原本不少将帅都有背危军的建制而只有岳飞的背冤军最为出名。赵桓为了使每一支军队在改制后保有自己的个性与战斗力特别允许各部禁军在正式的军队编制外保有特别的军号而岳飞麾下的背危军因为战斗力最为强悍也是数十万禁军中唯一有此军号的骑兵部队。这样的精锐之师便是硬捍金兵也是全不畏惧更何况是这些区区的虾兵蟹将。而对方一听是背危军来到立刻吓的要转身逃走倒也不足为奇。 杨再兴原本还顾忌着岳飞的教训这一次并没有冲杀在最前不过眼看前方杀的热闹人头乱滚残肢遍地他军人血性上来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立刻纵骑上前去追赶那些想逃走的敌将。 他跨下战马是特为将领配置原比普通士兵的精良他又一意打马急赶身后原本有十几人跟随一处等他追到那百余人的骑兵队中时只有自己一人。敌人见他势孤不少人回身用枪扎他杨再兴全然不惧手中铁矛挥舞凡有沾者便是筋骨断裂栽倒下马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众敌骑见他如此悍勇再也没有人敢与他争斗只是一声喊拼命逃跑杨再兴也不客气跟在后面从容的挑刺戳扫一会功夫竟是将数十人打下马来他略微识得敌人盔甲袍服的模样看看敌人将要四窜而逃自己身前却又有一大将心中大喜也不用矛刺他只是赶到那将领身边右臂一舒将对方一下子抱在自己身侧看着对方神色惶怕他大笑道:“莫怕估计要拿你换酒不会杀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强敌初现 那敌将被他挟的全军酸软心中又是惶急害怕哪里还能答的上话来。 杨再兴将他横放在自己身上又继续追赶厮杀铁矛下不免又多添十几二十条人命又过得小半个时辰这一场小小接仗才彻底结束他回转身来几百背危骑兵都追赶到他身后各人都是满脸兴奋众将士谈笑欢然述说着适才战事。而在他们身后几百名敌兵跪地请降三三两两的死尸或趴或卧一股股血腥气弥漫开来已经有苍蝇闻腥而来在尸体上下分飞盘绕。 杨再兴心知这不过是敌人驻扎在镇外的一支分队又不精良人数也并不多被迅打跨也不足为奇他侧耳倾听又注目细观只听得镇内人声鼎沸马蹄声得得做响又见烟尘滚起显是有大队人马正在集结调动。 他身边的将佐都是沙场悍将做战经验丰富之极此时对方虽然反应很大各人也并不慌乱只是横矛驻马一边观察着镇内动静一边饮水休息精神又命人审问俘虏了解详细情况诸多步骤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杨再兴多加吩咐。 又耽搁盏茶功夫杨再兴这才知道自己击溃的是颖昌后军统制满在的兵马杀死了五百余人俘虏三百余人还有数百人逃窜入镇不及追赶。 而统制满在本人也被杨再兴亲手俘获此时被捆的如粽子一样不能动弹。 象这样级别的军官自然要带回营中交给主帅落而其余被俘的多半是寻常小兵杨再兴所部敢深入敌境仰仗的就是快机动的骑兵游斗能力带上是肯定不行而放了又心有不甘。 还不等杨再兴考虑周详。王兰等佐将早就下令几十个士兵跳下马去到得俘虏身边手起刀落惨叫连连片刻之间已经将数百俘虏都砍掉了一只手有挣扎抵抗或是想逃走的。便顺手一刀砍死。 杨再兴初入背危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处理俘虏的办法不觉大惊失色。 王兰见他神情便笑道:“这是咱们军中规矩其实其余诸军在遇着这样的情形时也是这般处置。这些人投靠敌军咱们又不能带上不给点小小惩戒以后谁还害怕?一个缺手地回到家乡一千人打死不敢从军跟着金狗做战。”杨再兴心知有理。只是看着众俘虏哀嚎惨叫。心中却总是难过心道:“这些人回家之后不能种地耕田。可不跟处死他们一样么。”嘴上却是淡淡答道:“有理下次一般处置便是。”他一边答应一边又召来诸将看着镇内烟尘向各人道:“我看这镇子里估计还有两三千人咱们是就此离开还是再杀他一阵?”“自然是再杀他一阵区区两三千人怕他何来?”“背危军以一敌十绝无问题。”留u呕各人七嘴八舌。都有意再去冲杀杨再兴知道打伪齐两三千人背觉军绝无问题前次岳云三百人陷入敌阵一者是对方有五六千人二来是李成多年养育的精锐在伪齐数十万兵马中象那支军队那样表现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倒也不必因此而害怕。 当下一声令下趁着镇内敌兵尚未集结列阵完毕三百背麾在杨再兴等人的率领下直冲入镇来回冲杀从中午时分直到日薄西山镇内外数千敌兵被这几百骑兵打的灰头土脸抱头鼠窜根本不能结阵抵抗到了傍晚时分眼看天色将黑不利于骑兵冲杀杨再兴部勒麾下骑士慢慢退出镇外向着开封方向而去。 后来统算战果除了白天先斩杀数百人俘获数百擒俘后军统制满在外又阵斩颖昌安抚司都统制别厚特安抚使张某落荒而逃溃不成军根本不敢抵抗粗略统算当日斩杀的敌军过千赶散杀伤的敌军三千余人整个朱仙镇鸡飞狗跳一夕数惊直到大战结束整个镇上都不敢有伪齐兵马驻扎委实是被背危军打的怕了无人再敢挡其锋芒。 白天征战一天背危士兵虽然精锐之极也是疲惫不堪而且马力也很难支撑表面上这小支骑兵队伍出镇之后向着开封方向奔驰而去而看到地伪齐将士也慌忙向开封方向报警而事实上杨再兴带着部下在朱仙镇附近的草泽荒地中躲藏休息了一天一夜后第三天的傍晚时正好已经是五月的第一天全军上下休息调整完毕精神十足斗志昂扬继续向着开封方向奔袭而去。 他之所以在傍晚出半夜赶路白天才出现在敌境却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虽然白天征战要面临被敌人从容反击的危险却更利于骑兵的集结奔袭甚至是撤退逃走而且半夜赶路白天突然动袭击也使得敌人不能从容调兵遣将布置追兵使得危险性降到最低。 前日朱仙一战既又使得全军上心斗志昂扬又使得杨再兴在军中的威望大为上扬各人也不是瞎子校场比武时还能说要留手分不清谁高谁低待到得战场上时各人都在生死之间谁还能再去留手?自然都是出尽全力与敌人相拼条件相等时杨再兴的勇猛自然也被众人看在眼里再也没有人不服。如此这般他下达将令时也比过去要顺畅许多背危士兵都是粗豪耿直的汉子不服写在脸上服字却是写在心里只要让他们认可便是为主将卖上一条性命也是无所疑虑。带着这样一群手足冲杀却教杨再兴心中甚是高兴对此次地任务也是充满信心。 到得五月初二这天辰时到得开封陈留县境内一路上偶见伪齐侦骑一见宋军骑兵便望风而遁逃根本不敢交战。进入陈留境后已经与开封城不远故都在望透过青白色地天空仿佛能见到灰黑色的砖墙在不远处的大地上巍峨耸立一想到可以克复旧都各人都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中午时分在一个小镇外打尖休息镇上并没有驻军镇上百姓不避嫌疑父老乡亲煮饭端茶犒劳这数年来唯一一支离开封城最近地宋军各人饮水吃饭的同时杨再兴询问敌情知道伪齐上下但求守住开封根本不敢在外面乡镇或是县城里浪费兵力而军情如此紧张连正常的公务政事都不能维持眼看就要到夏收往年各级官员早就准备着督促百姓们完粮纳税百般催逼虐待而今年此时所有的大小官员多半都逃到开封城内暂避平时那些为虎作诛的衙役们也各自逃开躲避不敢再横行无忌。 开封按着宋朝的行政和地理区划下管十余个县方圆极广而真正的城治中心只是开封与祥符两县陈留已经接近城池杨再兴虽然知道敌人不敢擅出考虑到城内敌军还是集结了十余万人可能也有数量不少的骑兵自己这队兵马只是用来哨探侦察不需要经受无谓的损失眼看这里无事却也不敢怠慢当即便大部骑兵仍然就地休息自己打算带少量骑兵往开封城附近去探看敌情。 只是他身为主将其余将领哪能让他自己亲身犯险决断一出各人便七嘴八舌反对若依杨再兴往日脾气自然仍是自己前去不过今日此时却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轻易不能有失当下与诸将略做商议决定派遣部将王刚领五十骑前去侦察。 派出游戈侦骑杨再兴也不能全然放心依着方圆二十里的范围依次派出十余骑前往侦察务求在大股敌人接近之情就能现敌情。 王刚此去用时却是极短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经带着五十余骑返回。 杨再兴眼力甚好隔地老远便看到当先几骑都是盔甲带血再看身后诸骑还有臂缠纱布的他心中警觉知道必定是遇到强敌不然这一部背危骑士不会连身上都不收拾齐整就这么赶将回来。 当即立命所有将士立刻全数上马准备迎敌自己和几个将领打马迎上前去等王刚略近一些杨再兴便急问道:“敌情如何出动了多少兵马?”却也怪不得他焦急背危军将士不但个个悍勇无敌而且都是一等一的机警能让他们仓促赶回而且身上挂彩敌人必定是出动大量骑兵方能如此。 王刚却不象他这般焦急一见到同僚迎上却是满脸的兴奋先向杨再兴施了一礼然后大笑道:“今儿捡了彩头可真是高兴!” 见各人都是迷惑不解王刚便道:“适才也就跑了十来里路却正巧遇着一队金人骑兵大约也有五六十人一见到咱们就哇拉哇拉杀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阵斩万户 他大声的“呸”了一口又道:“咱爷们什么时候怕过这个?当时就冲上去和他们干起来了我一刀把那个带队的砍死其余的兄弟们一拥而上砍死了他们不少人这队金兵也是强悍虽然武艺不如咱们却也是宁死不退拼了命的打最后死的一个不剩全被宰了。咱们的兄弟也战死了五人还有十几人带彩受伤。只可惜事起仓促他们的兵器盔甲战马也没空带回来我又害怕前面带有大队的金兵不敢继续向前就这么退回来了。”杨再兴心中一沉略一思忖便知道是遇着了金兵的侦骑正巧与王刚相遇主将被杀所以部下宁死不退全部战死。而金人现这一小队骑兵不见踪影势必会立刻再派大股骑兵前来搜索。 他算算时间不多派出的侦骑大半回来也纷纷陈说四面虽然都没有什么伪齐驻军不过当地百姓都说这几天看到零星的金国骑兵出没四处巡视。而开封城中虽然早就有金国驻军不过人数极少只是完颜宗弼的女婿夏金吾以金兵万夫长的身份带着少量亲兵在城中监视伪刘诸军以防生事因为兵力太少李成与岳飞大战前后金兵根本不曾出现在战阵之上而此时在开封城外6续有金兵侦骑出现其中含义不言自明自然是有大量的金兵已经赶到了开封附近随时都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杨再兴知道此事关系要紧便又向王刚问道:“王将军你杀掉的金兵将官是百夫长还是猛安谋克?他们当时正做何勾当你向我细细说来。”王刚适才是精神亢奋其实背危军虽然精锐普通金兵也不是对手但是担任侦骑的金兵也必定不是弱手。五十多人的背克战死五人还有十几人受伤其实也是一场恶战。适才心中欢喜待看到大部同僚之后心情已经安定此时立刻显的神情疲惫萎靡不振。听得杨再兴问话。勉强提起精神答道:“末将也不知道对方是何官职做何勾当不过看这一队骑兵很是精锐末将怀疑是中军大营的侦骑出来侦视。” 见杨再兴点头他突然想起一事向着杨再兴笑道:“我竟把这件事忘了。”说罢将手一招唤过来一个骑兵吩咐道:“将那红牌拿来。” 那骑兵应诺一声立刻奔回取来两副红漆牌。双手呈给杨再兴去看。杨再兴伸手接过。先是略扫一眼只觉得红木漆牌打造精致上还有银缀挂饰。缀着红缨显然是极为贵重之物。再看牌上所刻赫然写着:“阿合李猛安孛茔”五字。 杨再兴点头道:“孛玺就是女真人的猛安这个阿合李是个千夫长位份不低。”各人一听如此立刻向王刚道喜王刚也一扫疲态笑道:“两军尚未交战先斩敌大将功劳也罢了。给大军讨个好彩头是真的。”杨再兴也略夸了王刚几句然后见各路侦骑已经全数返回便肃容道:“王将军斩敌大将敌人军规主将死部卒不救而逃皆斩。所以残余金兵也并没有逃走而是力战而死这样也算给咱们争取了时间。 现下算算时间不早敌人有这一队侦骑未归。必定会派大股骑兵前来咱们不能在此多加耽搁需得尽快返回大营向岳大帅禀报。”各人自然凛然称是当下不敢再行耽搁这半天功夫大半士卒都原地休息战马也饮料喝水体力充沛杨再兴一声令下全体骑兵一起上马先头十余骑先行出大部紧随而后再余二十余骑断后整个骑兵在艳阳之下向着南方颖昌方向急返回。 就在杨再兴等人离去不久大队过千地金兵铁骑赶到镇上拷掠百姓迅问宋骑方向得知杨再兴方向后这一队骑兵的脑决定不等援兵只派人向主帅禀报然后直接按着往颖昌的路线前去追赶。 背危军的战马都是历次战役夺得的金兵战马虽然比宋朝的所谓战马强上许多但其实多半是寻常金兵的坐骑而少数精良战马都配给了军中各级的军官背危军所分得地战马已经算得是精良而身后的追兵却显然是金兵精锐所骑的战马也是军中良马虽然比背危军落后了近一个时辰的马程紧追慢赶两边的距离却是越来越短。待到傍晚时分金兵终于追到了背麾军的殿后骑兵两边隔的老远对射几箭都是半空就坠落在地并不能杀伤对方。留下殿下的背克骑兵现来敌甚多也并不敢纠缠射出几箭逼的对方前锋躲闪之后便加快马迅与前队会合。 带队的金兵头目闻信大怒立刻下令急追赶即合再遇到宋骑阻挡也不可闪避退后或是等待援兵。 以他地判断宋骑不过三百余人就算是精锐在与三倍之敌地金国铁骑对战时也绝对没有可能占到什么便宜所以不需要刻意谨慎保持队形只需奋力追赶将敌军杀散即可。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两边都是在中原大地一望无际的黄色大地上迅猛奔驰奔奋一样的马蹄声轰隆隆敲打着一刻功夫过后金兵已经看到了前方一队队赤红骑兵地身影他们不觉用女真话破口大骂有那性急的还把弓箭从身旁马腹上取下放在胸前准备一会射击。 两边相距看起来远然而战马迅奔驰其实眨眼功夫就很接近与金兵所料不同的是宋军其实并没有继续快马奔逃而是缓步前行三百多骑成扇形展开却是正面向着自己三百余骑人人张弓搭箭瞄向奔驰而来的金兵队中而金兵马过快纵然是骑射功夫过人促然之间却并不能如宋军那样好整以暇的调整瞄准虽然一看对方如此有不少人也开始搭箭瞄准时间上却是来不及了。 只听得一员宋将大声一喝三百余支箭矢破空而出直向着对面的金兵飞去箭雨过处已经有数十名金兵身上爆出血花扑通一声闷响过后倒在地上又被马蹄踩踏而死。 在人骨断裂的脆响声中宋军骑士箭雨不断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已经有过百金兵中箭落地带队的金将又惊又怒急命将士散开队形闪躲所有的金兵立刻依命控马躲避一时间队形大乱。 而宋将显然也抓住了这一小夫的时机在队形前地正是杨再兴他将手中铁矛一挥自己一马当先已经奔向敌阵。 宋骑以逸待劳力冲来却是立刻又冲入敌阵杨再兴一个人冲杀在最前以一已之身杀入千人敌人过百支铁矛、铁鞭长刀、狼牙棒向他招呼过来他却是丝毫不惧手中铁矛挥舞势大力沉密不透风根本无人能近他身前而他左刺右挑凡是在他身边的金兵一一中矛落马根本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主将如此勇猛竟以单人独骑与敌人千余精骑相抗在杨再兴身后的三百背岌将士均觉热血沸腾各人口中喊杀势若疯虎直杀入敌人阵中枪挑矛刺大刀斩劈金兵原本就已经心慌意乱到得此时更是军心大乱竟是无人能做有效的抵抗任由三百背危在阵中冲杀荡涤。 背麾军战力如此惊人却教这金骑主将心中越害怕他一面大声吆喝下令麾下将士死战一面在几个亲兵的庇护下缓缓后退。 杨再兴正杀的兴起哪里肯放这敌将就这么走了他身前已经没有金兵敢在与他相斗此时大喝一声挥矛打马直上那金将亲兵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来阻挡却被他一一挑刺而死那金将心胆俱裂急忙调转马头向着身后旷野逃窜杨再兴眼见得敌将就要逃走见对方衣着华丽显然不是寻常将领当下将心一横手中铁矛用力一挥却是正扎在敌将背后。 这一矛战场上各人却是看的分明当下两军一起呐喊宋军是兴奋之极而金兵却是沮丧惶怕。 杨再兴也不理会拔出佩刀将几个拦路的金兵杀散冲到那落马敌将尸体旁边落马去翻转尸身却也在马头看到漆牌将手一伸却见上面写着:“忒母孛茔撒马”字样。 他心中狂喜一刀将敌将级朵下放在自己革囊之中然后捡起铁矛上马杀回。 此时金兵已经大乱主将被杀还有不少军官也当场战死已经没有人能够指挥。宋军诸将杀的兴起迎回杨再兴身边向他问道:“杨将军不如将这一队金兵全数杀光然后再走?”杨再兴扫视战场只见金兵死伤已经三四百人不过尚有六七百人顽抗而宋军在社短短交战中就有数十人或死或伤若是再战下去纵是得胜也需胜时良久。 当下摇头道:“命兄弟们缓缓靠拢将身边地敌人杀退后咱们就立刻撤退耽搁久了敌人大部赶到不是好事。”见众将面露遗憾之色杨再兴大笑道:“此战已经赚的足够他举起撒八人头向各人又道:“阵斩敌万夫长还有什么说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唯死战耳 远方天际的一轮红日已经沉下苍茫夜色即将笼罩大地借着一缕微光各人看的分明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正豹眼环睁狞视前方。当年宗瀚入侵江南撒八也是他阵下大将背麾军士有不少人都隔的老远看过此人这时候看的分明却不是他是谁。 当下各人都是面露喜色一起欢呼大叫其余将士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却也是一起相随而叫。 宋军士气大振金骑气沮几百宋兵刀光矛影闪烁一时将敌人隔开杨再兴等人一声令下各人也不顾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目标只胡乱又射出几十箭对面仿佛也有人惨叫落地天色灰暗金兵失了主将士气暴跌根本不敢再追宋军一路奔驰又迅脱离战场。 此后虽然马力疲乏将士们也很劳累杨再兴却是不敢让部下歇息一夜疾驰狂奔只有在马力实在不足支撑时才略做停歇这样一直奔驰到东方的天际白算算脚程最少也进了临颖县地界已经是颖昌府的范围属于宋军的控制区各人这才放下心来放缓马力只让战马小跑前行隔不多远便看到十几个宋军侦骑在朝阳之下远远的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杨再兴松了一口大气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奔驰做战普通士兵劳累的只是身体而他身为主将需得临机决断关系到整个战役的判断成败关系到几百个兄弟手足的生死往往在决断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犹豫而到得事后却总是觉得后悔。 到得此时他方才明白身为一个主将。在没有依靠而所有人都依靠你的时候心里负担的压力有多么的让人难以接受。而在那样的压力环境下还能做出最正确也是最明智判断与决定的将军才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将。 带着此行成功地轻松与对岳飞历年为主帅战绩的佩服。几天戎马生涯似乎与往日不同却又远远不同与往日的杨再兴神情既是轻松又颇复杂。 在与宋军侦骑接上头后他下令所有的背危士兵就在当地驻军的军营中休息等战马人力都恢复正常后再去中军营中会合报道。 他自己带着王刚、高林、王兰等将佐并不休息而是直接往颖昌府的岳飞主帅大营赶去。响午时分时城中已经接到他赶回的消息。 岳云护送钦使回来。知道杨再兴赶回竟是亲自到颖昌城门来迎。 杨再兴今次承担的任务他也曾多次经历。其间辛苦与生死一线岳云自然是心知肚明看到杨再兴虽然是神情兴奋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地疲惫岳云纵骑上前猛拍杨再兴的后背。 两个人年纪与地位相差甚远而此时此刻却是一切话语都无需多说一切话语也显的那么多余。 杨再兴只觉眉眼酸热。差点落下泪来。他勉强忍住向着岳云拱手道:“统制亲自来迎末将怎么敢当。”岳云心性粗豪也看不出杨再兴神色异常只是又拍着他肩头笑道:“你此番过去必定立下诺大战功你现下是我背危的人你立功就是给我添光彩迎你一迎。又走折了腿么。” 其余众人也接口笑道:“从来背危军出战主将必定亲迎这是多年的老规矩了。”这么一打岔杨再兴心头一片宁静想想自己适才情绪必定是这几天压力过大所致自己也觉好笑。 当下也向着众人笑道:“若说立功倒也是老大功劳。不过此事现下不必多提到是军情紧急需得立刻面见大帅禀报。”“好。”岳云见他神色郑重知道必有要紧军情当屏退众人自己带着杨再兴往城内岳飞住处赶去。 到得岳飞住处也不需禀报便是到得岳飞居处之外。岳云刚欲带杨再兴入内却听得房内有人声便向杨再兴笑道:“需得稍等片刻。”他是岳飞长子背危统制朝廷大将在岳飞身前时却惟恐害怕行差踏错一步杨再兴多年有闻此时见他如此谨慎却也甚是佩服岳飞教子有方。 两人屏息静听只听得房内有人朗声念道:“屡承移文垂示捷音十余年来所未曾有良用欣快……”杨再兴与岳云虽都是勇将却也都少读诗书此时一听便知道是人写信夸赞岳飞且又是上司语气而岳飞已经是使相身份便是赵鼎、张俊也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两人略一思忖便知道是平章军国事李纲的手札想必是多有褒奖的话所以送信官员朗读给岳飞来听。 却听岳飞连声逊谢里面那官员也是低语窃窃两人听不到下文心中不觉好生气闷。良久之后才见一黄袍官员从房中退出见岳云与杨再兴在外等候国字脸上微微一笑略一点头便自顾去了。 岳云却是识得此人一时记不清姓名只知道是京西南路转运使身负财赋政治大权此时过来见岳飞想必并不只是读一份褒奖信这么简单。 当下与杨再兴入得房内见礼完毕抬头见父亲脸上神色淡然既不因为受了褒奖便面带得色也并没有面带忧色岳云心下佩服却是退向一边等着杨再兴回事说话。 岳飞也自然更关注杨再兴此行只是略扫了岳云一眼便向杨再兴道:“你此去辛苦几天不闻消息我也甚是挂念已经派出几股骑兵分路接应。”杨再兴心头感动低头答道:“末将谢过大帅。”岳飞又问道:“怎么样此行顺利么敌情如何布置如何?军心士气如何百姓可受苦楚粮草军备可曾打听?”他问的这些行人司和岳飞自己的侦骑自然也一直打探只是更直观更具体地情服却非得在战阵上更有经验和大局观地一线将领亲自查看了才更有说服力也更能让主帅有判断的依据。 杨再兴一一回禀备述详细从敌人的驻军情形反应能力以及与乡民闲聊打听所得俱向岳飞陈述清楚。到得最后杨再兴终道: “伪齐全无战力已是定论若无金兵援仅凭背危一军便可登城而战一战而克复开封。”见岳飞不置可否杨再兴不敢再说便又将身上漆牌取出将与金兵遭遇之事详细说了。 岳飞此时却是动容起身站立将红色漆牌接过看到阿合李猛安还不动声色待看到撒八地漆牌时却是大喜过望。 他目视杨再兴笑道:“真猛将也!这撒八是女真猛将上次太原围城前让他逃了此次却被你斩落马下岂非天意?我将上表朝廷传长安请陛下对你重加奖赏。” 杨再兴被他夸的甚是得意却也有些羞愧当下呐呐道:“些许微劳且又是无心之得敌将也是太过托大才被末将斩下级。”岳飞摆手笑道:“不需谦虚能临阵斩敌万户的你还是头一个。 此功极大当由陛下奖赏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杨再兴看他脸色神情丝毫不以金兵临近而为意他心中纳闷不由得向岳飞问道:“大帅看情形必定是金兵主力大至说不定就在这几天就会来攻大帅好象全不放在心上?” 岳飞心情大好看一眼儿子见岳云也正用探询的眼光看向自己便回身坐定向着杨再兴笑道:“我在这里布的局示之以弱让人以为我兵力分散岂不正是要他敢来?他不来我正忧心劳师费饷数十万大军几百万民伏一天所费多少?李平章来褒奖我岂不也是关心战机?今金兵前来我料定敌人主帅必是宗弼他向来自以为聪明也确实善于捕捉战机见我颖昌空虚必定不会等大军云集才来攻我而是率他女真精锐岂图急而取我岂不知这样一来却正好落入我算中。”他转向墙上木图看着图上标志的金兵标识向着两人又道:“金兵主力多以骑兵前日军报敌军步卒和不少骑兵尚在黄河北岸今次算来宗弼纵是来攻也绝不可能是全师齐至而以数万骑兵来战我麾下精锐其能胜乎?”他转过脸来神情却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在岳云看来甚至是很难看到的温馨。见岳云与杨再兴两人征岳飞又道:“自然我军虽然精锐可以说是大宋禁军主力中的主力精锐中的精锐然而战争没有必胜才打地我也不能说我必定能战胜宗弼。而此战又非打不可非如此打不可唯有如此才能令宗弼大大吃亏心浮气躁陷在中原与我苦斗。”说到这里他神情已经转为肃然目视两人沉声道:“此战唯有戮力死战以死报效国家非胜不可!”岳云与杨再兴对视一眼已经俱知对方心意当下微微一笑一起躬身拱手答道:“是末将等绝不敢负大帅信重陛下所之所托!” 第一百五十二章 士气高昂 五月初三杨再兴等人由开封折回带来金兵已经赶到开封的消息初四、五时已经有少量的金兵侦骑出现在宋军的防区之类与宋军游骑有过几次接触两边互相交手几次宋军留驻在颖昌战区的全是背克骑兵个个精锐前来哨探的金骑也是军中精锐两军每次遇上都各有死伤金兵死伤略重背危骑兵也有不少死伤感觉到对手不比寻常敌军可比。 岳飞根据形势判断对方的主力必定将靠近临颖先在颖昌城附近打下一个缺口然后再根据宋兵的反应动向再做布置。 他心知如此便越注意临颖方向的消息每天侦骑不断隔一刻时间便有一队轻骑来回往返几乎是络绎不绝时刻观察着金兵主力动向。 初五晚间时临颖方向的金兵终于不再是一队几十人或百余人而是大批人马赶到前去哨探的宋军侦骑隔的老远就听得临颖方向人喊马嘶一片嘈杂临颖县城只有几十人的宋军驻扎早就奉命撤离金兵主力齐集也是侦骑四出将不少宋军骑兵赶退一面防止对方侦察一边也预备着宋军过来趁着金兵立脚不稳突袭偷营。 只是宋军却是出人意料的安稳除了一队队骑兵阴魂不散时不时的和小股金骑交战外从五日到六日这一夜之间两军只是偶有小规模的战斗宋军的主力根本不动。 这样的反应却正好映证了金军主帅完颜宗弼之前的猜想宋军兵力分散又多是步兵调动不及金兵突然出现打乱了宋军主帅的部署使得对方心慌意乱根本不敢提兵来占。只能依靠颖昌坚城以守待攻。 这样一来全数以骑兵突袭的金兵势必不会留时间给宋军从容调集人马五日到得临颖之后当夜犒赏全军激励士气第二天天色未明。金兵全数出动往着颖昌府方向而去。 岳飞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关注着几十里外金兵主力的动向虽然知道金兵主力过来但主帅是谁几部兵马骑兵中重骑与轻骑的分配都还并不完全了解。 他一面下令各部准备全军动员准备着与敌军明日的决战。一面综合情报。分析着敌军具体地部署情形到得下半夜时害怕第二天没有精神这才勉强入睡。大约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是精神十足翻身起床带着亲骑赶往诸军营中巡视。 此时已经是初夏的清晨微风袭面很是清爽驻军几乎都在城外岳飞出得城后城外田地里的泥土味道稻草清香使得他精神大振。 而到得军营之内。东方的天际还只是露出几丝鱼肤白一缕红色的霞光隐隐约约看不分明军营内外却早是人声鼎沸无数的伙头军军医官后勤军官往来奔忙。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数万将士起身束甲精神抖擞预备着与敌人的血战。 骑兵们需得更早起身马匹需得照料而且要先行出营掠阵保护后地步兵。岳飞到得背鬼军中时全军上下都已经用过早饭喂好战马甚至洗涮干净装备好马鞍等物将士们也穿好战甲随时候命。 岳云等背危将领看到岳飞进来急忙迎上前去岳飞扫视诸人一眼昨日知道金兵消息后已经聚将会议该说的自然全部说完此刻无需再讲。 他看向儿子岳云今年不过十七却已经在沙场上征战五年虽然勇力过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创痕却是数也数不过来而此战其实很是凶险战果究竟如何岳飞也不知道。唯盼此战过后可以直接将金兵打跨甚至直捣黄龙让国家可以休养生息更小的儿子们不必再追随他们兄长的道路吧。 待岳云等人上来请安问好过后岳飞看向诸人令道:“先以背危出击挫敌锐气是以必要死战尔等知道?”岳云等人一起躬身应道:“是末将等戮力死战绝不敢后退半步。”岳飞道:“见我号令行事不可怯战亦不可浪死。”见各人凛然称是岳飞心知此战凶险眼前诸人纵是将官未必难保有会在战场上战死的不免的多看几眼。他性格坚毅极少情露于色更加不会诸于语所以尽管内心很是担心却是一个字也不曾吐露。 到得岳云身前时有心要叮嘱他小心话到嘴边却是森然道: “必用命而战若是不胜先杀了你!”岳云知道父亲脾气甚至也知道若是当真打了败仗父亲亲当真不会留情他心中坦然心知以自己脾气不胜败走的事也做不出来最多只是战死沙场便是。当下笑答道:“是请父帅放心。” 见岳飞点头岳云反倒向他道:“父亲也一切小心敌人我寡且又全是精锐父亲身边要多留亲兵照顾才是。”岳飞心中感动却是瞪了他一眼不语离开。背克军的事情已经交待完毕他一会也不会随背危军先动此时自然是先到胜捷与摧锋两军中巡看。 胜捷军的主将傅庆与摧锋军主将董先都跟随岳飞多年岳飞军中原以张宪与王贵是他地左右手可以在他不在地时候统领大局现下张宪被调到太原一线做统制王贵亦不在身边而傅庆与董先两人也是大将之才在全局上总不如王贵让岳飞更加放心此次决意将中营主营与两军一起行动也是好相机临敌指挥的意思。 傅庆与董先知道他到得营中自岳飞来后他的中军亲兵和随行地参谋幕僚也全数来到军中将士也多半用过早饭营门四周是堆积如止的各种补给物资仅是各种成药草药还有包扎用的纱布便准备的小山也似。可以说在冷兵器战争时代根本没有如此重视后勤工作也不会如此系统的重视和分门别类如此准备停当。而正因如此花费的人力物力极大的同时使得宋军的战损极少不再会有将士中了浅浅一刀却因为伤口感染而得不到医治或是因此身死亡故或是弄到要截断肢体。 可以说这样的保障与补给光是那过百名由全国各地精选而来在中医中算是极为精通外伤与刀伤的郎中中医官地在场都能给就要上阵博杀的士兵以极大的心理安慰更加减少他们的后顾之忧。 待岳飞到得步兵营中却见车兵已经套好车辆按号码归置好战甲普通的士兵们坐在地上并不因为主帅到来就动一动身体只是以眼光热切的欢迎着他。 步人甲军极耗体力在没有上阵搏杀之前要利用一切时间节省体力绝不能浪费在致敬问好上这也是岳飞亲自下的军令不许任何人违反。 待看到傅庆与董先等人迎上前来行礼岳飞点头示意令各人不必拘泥。董先性子较急抢先上前问道:“大帅何时起身行动?”岳飞道:“军情已经查探清楚敌兵三万五千余全是骑兵主帅是完颜宗弼他的铁浮图、拐子马全数跟随左右。历次苦战宗弼此次算是下了血本。除他之外还有龙虎大王完颜突合、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撒八、完颜银术可、完颜合刺等六个万户。汉兵们想必他们既不信任此次也来不及带他们侦骑四出不但是往颖昌也往归德等地我军主力分散渣关各军刚到商州韩世忠诸军还在山东这些军情宗弼也是清楚打掉颖昌切断我军南北联络然后分头突袭先解中原之危然后再破山东诸军这便是他的章程。” 听他静静说完各人都是心头沉重铁浮图与拐子马都是宗弼亲军富平之战时曾经使用宋军以人数与地利之便才勉强与这两支强兵打个平手而且并没有伤害到对方地根本这两支强军护送着宗弼安然逃走并没有一点损失。这几年宋金两军多有交战对宗弼麾下这两支强兵的战力也是心知肚明。 而完颜突合、完颜宗贤还有撒八、银术可等人都是女真万户中一等一的战将麾下将士也全是精锐。而这么多大将宗王只带着不到四万的骑兵想必都是诸多万户宗王兵马中的精锐这才被领来突袭。敌军如此精锐而人数还在宋军之上这一战之困难坚苦已经远在诸人想象之上。 而正在各人心情沉重之时岳飞竟是突然笑道:“我竟忘了撒八的人头只怕都要臭了。前日背冤正将杨再兴前去哨探敌情遇着撒八早将他一刀宰了此时在送往长安的路上只怕已经是臭不可闻了。” 此语一出各人都是哈哈大笑连同一旁听到的诸多中下级军官和士兵都是面露笑容。傅庆最喜杨再兴心中又为对方高兴又很是遗憾这诺大战果不是他在胜捷军中时立下当下神情古怪向着岳飞道: “既然这么着咱们胜捷军今天也要斩下几颗金狗万户的头也去传长安!”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临颖决战 “很好!”岳飞听得傅庆如此一说立刻击掌叫好。 他早年性格豪放个性外露这几年身为统兵大帅才渐渐深沉听得老友部下如此雄心万丈其余胜捷与摧锋将士也并没有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而都是面露坚毅果决之色这样的一支强军怎能不让他喜形于色再难遮掩。 听得主帅夸奖其余诸将自然也豪气干云纷纷陈说决心岳飞知道今日此战不易军心士气虽然旺盛高昂然而骄兵易折不免又回过脸色将双方局势解说分明令得诸将凛然称是都云不敢大意必定戮力死战。 等车兵准备停当缓缓开出营门的时候胜捷与摧锋两军将士亦已准备完毕由各级将领带队依次起身预备出营做战。 胜捷军共有一万一千三百人摧锋军一万一千七百人岳飞中军有少量骑兵以各级幕僚、参谋、辅助军官共两千余人整个战阵依次起立如同一股鲜红色的浪潮依次向着前方袭卷而去。 背克军早就准备停当已经先期出敌军全是骑兵根本不可能在猝不及防遭遇之下还给宋军步兵以布阵的时间所以无论如何背觉军都背负着两个很重要的责任第一便是要挡住来势汹汹的敌军挫敌锐气第二便是在步兵出击时由两翼策应与步兵一起痛击敌军。 一想到背危的责任之重岳飞便觉得心神不宁。此时他隐约也有些后悔踏白和游奕两军若是多留一些兵马在此压力也许会小上一些。 只是转念一想若是两支强大的骑兵在此敌人想必也会有更多的准备才会出现便也稍稍释然。 天色越来越亮太阳也从一个通红的红球慢慢褪去柔和的红色外袍。变的白炽耀眼已经入夏天气也渐渐转热光线转强不久就开始变的炽热霸道洒的人汗流浃背。好在时不时地有一缕缕凉风将道路两侧和田地里的树木吹的随风摆动然后拍打在人的身体上。带来一点凉意。 整支大军就在颖昌府外数里处的官道上缓缓前行车队在前步兵护卫在车队两侧。决战在即再也不需要刻意的隐藏这支克敌利器的作用。 背危军出半个时辰之后步兵向前行动了五六里路做为重甲步兵这种度也是极慢。一来是敌情不明虽然知道今天敌军必定全军来袭颖昌究竟到了哪里。尚未清楚。二来也是为了节省体力好让将士们将体力都用在与敌人搏杀上。 傅选与董先。先是陪伴在岳飞身边待大军起行之后便各自融入步兵队中开始还能分的清骑马地将军们到得后来只见得一个个小黑点一样的骑兵军官融在红色的步兵铁流之中再也分辩不清。 到了辰时左右岳飞接到前方军报完颜宗弼果然倾巢而出。三万五千余人由临颖杀出直奔颖昌而来。 他默算时辰与敌军的前行度知道敌方主力距离自己已经不过二十余里而背危军早就出过不多时就会与敌人接战。 岳飞此时不能尽知敌方情形也不知道背危军与敌人交战的情形如何虽然探马川流不息消息一直不断他心中却并不能真正安然。 “大帅。背鬼军已经与敌人前锋交战敌方边箭矢边用轻骑冲击。背危军箭还击连连打退敌军进攻敌军攻势稍挫。”“敌军主力渐至不停的派兵遣兵几个万户亲自披甲上阵带各自亲兵精锐冲阵我军苦战不曾稍退半步。”“正将杨再兴孤骑单人冲入敌阵杀敌将卒数十敌军锐气稍挫暂时并不进逼只是与我军对射。” 岳飞听到此时已经知道前方军情极为紧迫。杨再兴身为将军又多次领军历练绝没有轻率以孤骑冲入敌阵的道理。想必是敌人压迫太大背克军人数太少抵挡起来有些吃力杨再兴以孤骑冲入敌阵以一已之身压迫敌人锐气提升自己一方的士气为主力到来争取时间。 想到背克军五千余人面对敌人近四万人的精锐铁骑苦撑不退刀来箭往热血洒于疆场壮士断臂于马上岳飞只觉心中热血沸腾难以自持。 而激动的同时他也明白前方地背克军正承受着难以承受地压力自背觉成军以来历经大小战役无数还没有一次如同这一次这么艰险。 他一面紧张的思索一面连忙下令通知全军敌军主力距离还不到二十里下令全军加前行以尽快赶到战场。 颖昌与临颖相隔原本就很接近一路上又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地带虽然官道失修但天气干躁官道平实正利于车队和重甲步兵地行进而官道两侧因为战乱时节百姓流离失所或是暴死沟渠在城市四周还有一些农田走的稍远一些荒地与官道已经连结一片很难分清。 所以岳飞一声令下两万余人开始加快脚步向着前方的战场加行进。岳飞自己却只带着几十个中军的军官还有数十骑兵百余人绕开大阵斜插到队伍最前向着临颖方向赶去。 因为全是轻骑距离已经不到二十里地又是地处平原不过奔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已经隐约传来喊杀声。宋军与金兵的呐喊与叫骂声交汇成片很难分清再稍近一些便是刀砍入骨人堕马下甚至箭矢破空之声清晰可闻。 看到身边的军官与亲兵们脸上变色显然都是知道前方正在进行着一场坚苦卓绝的厮杀唯有用血肉勇气与坚毅背克军才能以五千余人坚持不退与敌人的主力骑兵苦战厮杀。而岳飞身负全军生死存亡的重任亲身涉险却怎不教这些亲卫和军官们心中惶怕。 岳飞却是不管不顾只是一劲打马向前过不多时已经看到前方两军正在对垒厮杀。背觉军背倚着一条浅浅的小河使得敌人不能四面夹击围攻敌军显然已经出动重兵过万人地骑兵压迫过来将背岌军顶的不停后退。 而距离更远的地方还有几万金国骑铁黑压压的摆开阵势预备随时上来增援给这支宋军重重一击。 岳飞默算时间步兵赶到还需多半个时辰背危军此时退却留给步兵穿甲部阵的时间太少只能再苦顶一阵甚至打退这一波进攻然后边打边退引得敌人缓步追击最后步骑会合给予敌人重重一击。 他想通此节绝不犹豫立刻下令亲随的参谋军官回去与李若虚等大将说明自己的用意然后取下身后的铁胎弓点起四十多个精锐骑兵看准敌阵中一个破绽之处准备前往突击。 其实他到得战阵已经有不少背危将士和金兵看到他的大旗宋军士气一振而金兵却是大为惊疑宋军此次兵少不但没有守城反而主动出击在平原野地与金兵苦战已经大出金兵上下地意外猝不及防之下还很吃了背克军的亏连连添兵这才稳住阵脚。而此时岳飞身为十万大军的统帅带着这么一小股骑兵赶到战场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他的用意。金兵主帅觉之后很想立刻派兵出击擒杀岳飞却被背冤军隔住又担心有什么阴谋诡计这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而岳飞不但不稍远战场竟是决定亲身突入战场不但对面的金军无法想象便是他身边的诸多亲随军官与卫兵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各人都是脸上变色都承训霍坚害怕岳飞有失急忙上前攀住他胳膊苦劝道:“相公为国重臣安危所系奈何如此轻敌!”岳飞霍然挺身斜视霍坚将他的手打落然后斥道:“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其中关节要紧非尔所知!”说罢跃马挺枪喝道:“随我来冲阵!”自岳飞身为统军大将以来除了长水之战时隔的老远射死过几个伪齐追兵再也没有今日此举他的亲兵护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甚至有不少在他是低级军官时就跟随左右只是不懂韬略才一直充为亲卫此时看得大帅挺将跃马宛若当日单骑一枪在万军从中血染征袍的一幕又重现眼前各人都是心神激荡振奋之极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极欲喷薄而出。 眼见得岳飞冲杀在前掌旗官紧随在后其余各人随在他身后一起吐气开声挥矛呐喊道:“杀随大帅破敌!”骄阳似火杀声震天岳飞这一小队兵马如同利箭一般向着敌阵中疾冲而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见铁浮 主帅亲自上了战阵却教背党全军上下士气大振各人拼命厮杀奋力死战岳云更是亲自带兵赶到父亲身前意图护卫却又被岳飞斥退。 五千余背危军原本已经疲惫对着过自己一倍的金国铁骑又都是对方军中精锐抵挡的极为吃力待到岳飞杀入四十余人连同他自己其实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枪挑矛刺瞬息间已经将敌人阵形打乱身后又有不少背麾将士相随而来紧跟其后众人大砍大杀俱都杀的血葫芦也似金兵上下立觉吃力阵脚开始不稳不少地方都被背危军冲乱阵脚慢慢退却。 一杆“岳”字大旗使得数千将士如同着了疯魔一般完全不顾性命的狠杀也令得对面金军大阵军心不稳有那骄兵悍卒心中不奋纷纷向主帅请战宗弼却只是不理。只是命前队缓缓撤退然后再替换着上前冲杀。 背克军是宋军最精锐的一支宗弼等人自然清楚的很他原本就是怀疑背危军用死顶来拖延时间此刻看到岳飞心中更是越笃定。 若不是颖昌防御太过空虚需得多拖时间来增强城防岳飞这个主帅又何必亲身犯险。而对方越是如此越不必心急只需把背克军打退将颖昌城团团围住再完全消灭敌人骑兵城内步兵根本出不得城到时候再由开封等地急调伪齐汉军带着攻城器械前来必定能把这一股宋军完全消灭。 这样一来岳飞穷途末路只怕不用他杀也会被朝廷贬斥甚至明正典刑。 抱着这样的信念宗弼越不肯多使用精锐一股做气打跨这支强兵一者是要保存实力用来做下一步的多线长途奔袭。二来也是担心困兽犹斗对眼前这支背危强军的战力金兵上下已经是无不佩服。 自从起兵日起辽国的御营兵见识过夏国的铁鹞子也曾经对阵又有哪一支兵马能与背危骑兵相比? 金兵退却。又有生力兵力再次赶上辗压冲撞厮杀消磨着背觉军的体力与锐气。而有着岳飞在阵中的背麾军却是死战不退如同一把锋利的巨斧不停地将敌人的攻势砍的粉碎两军阵前更多的是金兵骑兵的尸体。 宗弼终于忍耐不住。 如果仗接着这样打下去。只怕战到天黑。两军仍然是僵持的局面。背危军武艺高强毅力远过普通士兵金兵轮番上阵。一直添兵已经是以三敌一的打法居然还是维持着背克略微占优的形势若是这样僵持下去只怕打到最后死伤更多地是金兵而整支大军就被困在此地不能寸进一步。 他终于挥一挥手身边的传令军官连连挥动小旗。就在主帅身后不远传来一阵兴奋的呐喊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地一股强大的气势向着不远处的宋军骑兵压迫过去。仿佛要与这一股气势相契合正午时分却是有一朵朵云彩遮蔽了太阳大地开始变的昏暗。风也变的静止空气燥热无比令人份外的心烦意乱。 “铁浮图!”岳飞心中一动再看身边诸多将士亦是双目圆睁看着敌阵背后的烟尘卷起。各人都下意识的握紧手中地武器直到指节白。 铁浮图全身重甲手持巨斧狼牙棒都是女真战士中身高体重且又力大无穷胆气过人地勇士才能担当。 在成立早期还只是骑在战马上的重步兵富平一战宋军以几倍的精锐步兵才勉强挡住这支军队地进击宗弼吸取教训为了不再被宋军步兵缠斗消耗铁浮图的体力改为将铁浮图全军除了战士束甲之外连同身上的马匹也装备重甲只露出双眼。 可以说每一个铁浮图将士从头到尾都被钢铁所包裹住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而每一个铁浮图骑士冲击起来由马力加上自重的力量那一股绝大的冲击力可以将一个平常的骑兵完全撞飞根本没有格挡招架还手的能力。而民间传闻以步兵专斩马腿更是笑谈在强悍的冲击力和度面前轻装步兵会瞬息间被踩成肉泥或是撞飞哪有办法在这样一支钢铁怪兽面前去专斩马腿? 一见到铁浮图出动岳飞立刻当机立断趁着敌人的真空迅赶开粘上来地敌军慢慢后撤待隔开一段距离后便命全军后撤与敌人拉开距离。 看到背党军如此行动宗弼更是大惑不解。应对铁浮图这样解唾甲骑兵指望步兵显然不大现实在他的记忆之中任何一支宋军的步兵甚至是长水之战的那支重步兵只怕也无法在这样的平原地带抵挡住铁浮图的冲击。 他此时也看到背危军身后烟尘大起敌人的步兵已经赶到相距不过两三里路隐约之间已经看到军旗招展而听闻到这里的厮杀声宋军步兵已经开始击鼓邀战鼓声隆隆如若奔雷。 宗弼冷笑挥手铁浮图并不因为背危军退后就停住行动地脚步。 正好此时与敌人步兵的距离用来加冲刺斩杀是一个很合适的距离。重骑兵不能一下子加到最高距离太近无法挥大军冲刺撞击的威力距离太远马力无法负荷只能在合适的距离寻找到战机将敌人一击毙命。 他环顾左右向着突合与宗贤道:“都说岳飞是宋军将才中第一今日一看不过尔尔。”这几年来与岳飞有过交手的多是宗瀚与他西部军的手下宗弼一直在关陕与西军交战除了背岌军的表现让他大吃一惊外宋军的调度与指挥并没有让他觉得惊艳的地方。与西军的吴阶、刘琦、曲端等名将相比岳飞此时的表现确实有些名不符实。 如果说刚刚过两万的骑兵在中原大地上来回奔驰冲杀威势震天动地到得此时四千铁浮图出击时只有少量的金兵骑兵在两翼配合而整支铁浮图冲击的韵律却远远过适才的那一场激战。 轰轰轰全身都束甲的战马训练有素以整齐划一的姿态向着背觉军退却的方向追击而去。 如果抛却敌对双方阵营用公平的眼光来看铁浮图是整个中国历史上最强悍的一支重骑兵之一。 黑色的玄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沉重的铁斧与带着倒刺的狼牙棒散着耀眼的寒光勾魂摄魄连同战马亦是全身束甲奔跑之时沉重的马蹄在松软的土地上踩出一个个浅坑战马与骑士浑然一体如同一个个钢铁巨兽而三千多这样的铁甲骑士汇聚在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压迫过去时那种强悍的气势可以令任何一支军队胆战心惊心生绝望。 而有铁浮图之后三万多人的金国骑兵缓缓而动队形散开护卫着正中的铁浮图军预备着铁浮图冲乱敌阵后紧随而上以便扩大战果。 宗弼知道刚刚与背危缠斗的诸部精力疲惫此时便命他们压后做为预备。可以说整个战场态式都在往着宗弼预期的方向展。 而唯一的意外便是宋军终于可以在平原地带抵抗当世之时最精铁的重甲骑兵的冲击。 胜捷与摧锋两军共有过千辆的战车。在背岌军与敌军缠斗的时间全军有充足的时间赶到战场将士们穿上战甲而车阵也以演练了无数次的队形缓慢前行待看到背危军撤退之时董先与傅庆连接下令整个车队瞬间停止千多辆战车尾相接不过是片刻功夫在广阔无垠的中原大地上竟是突然出现了一支由战车组成的钢铁长城。 车兵们装填火药调整着突火枪的瞄准位置矛手站在车身正后将长矛尽量的突向前方排成半圆形的车阵之外好象长了一层锐利尖刺的刺猬任何人靠近它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少量的弓箭手站在矛手身后预备着敌人更近一步时用弓箭射击虽然不能给那些铁甲骑士致命的伤害却能有效的打击敌人的心神。 尖矛与利盾的撞击终于爆。铁浮图在小跑了近一里路后迅加向着前方隐约可见的敌兵步阵冲杀而去。待半里路后整支骑兵队伍终于将度提到最高战士怒吼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战马一边打着响鼻一边奋力向前以最快的度奔跑。 而所有的骑士眼前终于呈现出一堵铁壁密密麻麻的长矛冷眼相对呈现在所有的骑士面前。 而正当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在平原突然出现这样一堵铁墙的同时一股股白烟冒起轰隆隆的突火枪终于开火一颗颗弹丸向着快奔驰的铁浮图飞翔过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者辟易 自火药明之后这样大规模的并使用后世管式火炮的形式来加以使用应该还是当世之时的第一次。 乒乒乓乓的乱响一通过后一股股浓重的白烟冒起大量的铁制弹丸和碎铁屑喷薄而出向着不远处的铁浮图骑兵猛然抛洒。 如果说疾奔驰的重骑兵看到车阵与密密麻麻的长矛时已经是惊慌失措面对着从所未见的火器打击更使得所有的铁浮图将士心惊胆战。 任何一样事物在大多数人对其无敌的状态下更能挥着令人恐怖的作用。其实突火枪的威力极小竹制炮身火药也不敢装填许多虽然演练多次适才一轮炮击时还是有不少炮身断裂爆开是因为炮手战阵上紧张装药不符标准。 而射出去的炮弹多半并没有落在敌人身上只是远远坠落。就算是铁屑弹射在初不够的前提条件下面对着又是浑身包裹铁甲的怪兽一般的骑兵根本不能挥太大的作用。只有少量的弹丸直接命中敌人将那些倒霉鬼砸的鲜血狂喷或是骨骼断裂甚至一炮把人头砸的稀烂红白之物洒的满天都是。 面对这样的攻击马身上的骑士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而从来没有经受过火器射壮观场面的战马却是受惊不小原本高行进却要勉强停步要么使得马背上的骑士扑跌落地被踩成肉泥要么就连人带马翻滚在地使得倒地的骑士筋骨俱折立刻身死。 虽然遭受如此突然的重击铁浮图毕竟是金国精锐中的精锐加上全力冲刺任何人都知道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是仓促后退只怕不等人家的炮弹来打就会被自己人的战马踩成肉泥。 以车兵炮手的装填度虽然久经训练已经是快捷之至不过毕竟铁骑是高冲杀过来只两三后敌骑已经到得车阵之前。 看到铁骑迫近。原本各司其职的车兵将士立刻将手中的火折子和弹药放下转身下车手持环刀藤牌一面稳定车阵一面保护那些矛手。 排成三个方阵地铁浮图很快逼近只是在靠近车阵边上时已经有不少骑兵被临时放置的鹿岩、箭刺、拦马等障碍物绊倒而与此同时还有不少突火枪仍然炮。将后阵的铁浮图兵打的灰头土脸。 少量的弓箭手开始箭。宋军的弓弩力道极大也很精良敌兵虽然身着重铠。身上总有空隙而且距离太近箭矢虽然穿透防护薄弱的地方虽然并不致命不过一**的箭雨在头顶嗖嗖地飞过总教人心烦意乱。 而好不容易接近车阵本身却好比张牙舞嘴的猛兽面对着小小的浑身扎着刺的刺猬根本无从下手。 刀砍斧劈。沉重的狼牙棒猛砸在黑色的车身上却只是敲出一道道浅浅的凹痕而如果打到车身两侧装甲最厚实的地方只能滑出一溜溜的火星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憋了一肚皮怒气的骑兵们有不少跳下马来想去挪开大车甚至攀爬过去早被躲在车身后地矛手戳死戳伤而沉重地战甲。也妨碍了这些士兵的行动使得他们显的分外笨拙。 无可突破也完全找不到正面敌手地铁浮图将士们开始心浮气躁不少人用女真话大声叫骂也有人横刀立马指向宋军的阵地大声邀战。而得到的回应却是冰冷的箭矢和轰隆隆的突火炮的巨响。 三千多人乱成一团开始冲击时保持的良久队形已经完全混乱。那股自信与天下无敌舍我其谁的自信与霸气亦是荡然无存。 如果对面是几千几万甚到十万以上的宋军这支军队一样敢冲杀进去勇往直前要么敌死要么我亡总之轰轰烈烈痛痛快快便是。偏生此时遇着的却是沉默不语又坚若磐石地车阵攻无可攻进无可进又一直遭受着敌人的炮火打击死伤不重却是份外的狼狈。 这时候宗弼等金国统帅们都赶到了战阵不远看到铁浮图受挫各人都是大怒。几个万户立刻向宗弼请战要求配合铁浮图绕开车阵的正面由侧翼进攻撕开缺口后再与铁浮图合力一举消灭所有的宋军主力。 宗弼倒不愧是金兵统帅中头脑最冷静战术精良娴熟。一看到当前态式就知道宋军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止住各人的争吵指着宋军两翼身后影影绰绰的旗帜皱眉道: “敌人的骑兵精锐现下退在两翼不知道是做何打算。” 确也难怪他警惕背嵬骑士与金兵缠斗后待步兵上来便退往两翼休息回复体力而步兵又摆开这个阵势很难攻入。只是各人心中诧异若是宋军想倚险而恃不如固守城池岂不比这些车阵更加地牢固保险? 正疑惑不绝间却听得战鼓轰隆隆震天般响起宋军车阵后方旗帜招展烟尘扬起显然是大规模的调兵遣将。 各金将不惊反喜俱道:“他们还要出击?这不是找死么。” 宋军富平战时以最精锐的西军主力近三万人击铁浮图三千人才勉强挡住铁浮图的进击而并不能包围歼灭同时又有近十万人纠缠住了其余金兵主力的突击且又借助沼泽地利使得金兵骑兵不能分路包抄突击这才勉强获胜。 而此时地处平原根本不能埋伏伏兵金军将帅又都是久历战阵早就看出来宋军车阵不过两万多人在内加上退却在一边掠阵的背觉军也绝对不到三万人。其中还需有放炮点火的车兵还有相当数量的辅助兵种算来能出击的步兵最多两万出头。 金兵将帅看在眼中很是忌惮的只有背嵬骑士而并不将其余的宋军步兵看在眼里。眼下背冤军缠斗良久退后暂歇一时半会不会再重新投入战场。而宋军将领显然是打的略挫铁浮图锐气然后用步兵打败这支女真强兵的打算。 想到这里宗弼面露微笑心中甚是笃定。他目视宗贤咧嘴笑道:“且看我铁浮图破敌。” 宗贤亦笑道:“他们只道挡住铁浮图的锐气就能以步克骑真是好笑。” 各人听得他们议论也是面露笑意俱道宋人愚蠢。铁浮图之勇金人将帅心知肚明俱是取自完颜部族的勇士忠心与勇气比在其余女真诸部中抽调的将士不可同日而语且又久历战阵智慧经验远远过普通的士兵再加上一个个都是力大无比武艺精良又是重甲骑兵在金人心中这样一支铁甲骑兵建立不易也完全可以担负重任以一百当。毖h呕心情焦燥的铁浮图将士们也现了宋军的意图他们正觉拿车阵没有办法白白挨打颇是愤恨此时见得敌军居然有意出击一个个都是面露喜色带队的将领一声令下三千人一起拨马稍退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这支铁军的训练精良与普通骑兵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在退却的将士身后有几百个身披玄甲的士兵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武器四散抛落失去主人的战马随意奔跑身上的具甲哗哗乱响提醒着人们它的前主人已经魂归西天风采不再。 看到眼前惨景所有的铁浮图将士都是双眼喷火粗大的双手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准备着给出击邀战的宋军凌厉的回击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车队缓缓移动向后退却胜捷与摧锋两军终于前突正面着对面的黑色铁骑。 红旗招展战袍凌风一百多面大鼓也停止了疯狂的敲击适才还是厮杀呐喊其声震天的战场竟是突然一片安静。两万多人的胜捷与摧锋将士身具重甲内饰红袍以宋军最典型的装扮外穿着的却是比那些铁浮图军更为厚实也更精良的战甲组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岳飞帅旗摇动傅选与董先相继令军中小旗招展队列最前的两军将士终于开始向前突进。 红潮涌动陌刀如林闪烁着耀眼的寒光所有的宋军将士吐气开声刀刃斜指前方吐气开声一起叫喊道:“杀杀杀杀!” 两支由钢铁包裹着的铁军终于碰撞在了一起。最先遇到宋军陌刀阵的铁浮图立刻被宽大尖利且又厚重无比的陌刀搅的粉碎甲胄碎裂马上的骑士连同战马一起被无数柄陌刀斩的粉碎血水喷洒人身与马身一起变成了一个个难以分清的血块。任何试图挡住陌刀阵的行为都是那么的愚蠢和可笑在这样锋利无比的刀阵面前所有的还击都是那么苍白无力隔靴搔痒。 “杀杀杀!”手持陌刀的宋军将士一直向前不停的斩劈陌刀扬起落下带起一片片的血雨收割着来自白山黑水的勇武将士们的性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胜 在如此劣势之下铁浮图不愧是女真第一强兵的称许虽然前队被宋军陌刀手的刀阵搅的粉碎后继的铁浮图仍然前仆后继倚仗着骑兵优势尽量利用持有长兵器的骑兵上前与对而压迫过来的宋军重甲武士们进行着殊死的对决。 刀来枪往拼死搏杀一面是黑色的铁骑怪兽一面是赤红的重甲战士来自白山黑水的骑士们纷纷倒地身死脑海里最后的念头仍然是很难相信一向孱弱的宋人居然能在正面战场以堂堂正正之师与强悍的金国女真骑兵对决以男儿的血气娴熟精良的武艺更加厚重坚固的甲胃更锋利强悍的武器打的女真人没有还手之力。 铁浮图不过三千多人冲车阵时就有不少死伤在两万多宋军重甲步兵的打击下已经是溃不成军没有还手之力支撑着铁浮图队形不乱的不过是天下精兵的骄傲还有女真人征战天下厮杀出来的强悍神经哪怕是前队的战友纷纷被杀喷洒出来的鲜血居然在烈日下形成了淡淡的血雾往往是几个宋军重步兵绞杀一个铁浮图在对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形下将女真骑士大卸八块。 可以说眼前战局的展宋军上下胸有成竹而女真人一方却是大惊失色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自起兵日起两千人破辽兵步骑两万女真骑兵几无死伤。后来两万人破大辽强兵百万更是创造了军事史上的一个神话。 而就是这样地一支强兵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强兵。此时此刻。在总体兵力远远过宋军又在平原战场最利骑兵冲锋的有利地形上居然一再受挫先被少量地背嵬骑兵打地鸡飞狗跳。然后铁浮图重甲骑兵又被格挡在坚固的车阵之前。再次受挫。待敌人主力步兵出击时号称可以以一当百的铁浮图骑兵居然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一退再退用来冲乱敌阵的强力骑兵居然面临着被敌人全数包围绞杀地尴尬之中。 完颜宗弼面色苍白看着多年精心打造地强兵陷在敌人地铁甲步兵阵中戮力苦战却根本不是对手。 他左右的女真大将们早就心急。纷纷请战。铁浮图不只是宗弼一个人的军队而是女真氏族上下。花费诺夭心血精力无数的财力物力打造而成而更为关键的是盔甲兵器和战马易得而身经百战的强悍战士却不是用钱可以买的到的。在铁浮图没有全军覆灭之前一定要将它救援出来这样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更新更快尽在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 宗弼也知其理心中不再犹豫右手高举一个亲兵驰马上前问道:“元帅有何吩咐?” “命夏金吾领拐子马出动击敌左翼务必出尽全力接死奋战。” “是。”那亲兵领命去了过不多时宗弼身后马蹄声如雷响起三千余人地骑兵队伍立刻出动在宗弼女婿夏金吾万户的带领下向着宋军左翼疾驰而去。 到得此时他已经不能再保存实力所谓地拐子马就是宗弼本人的亲兵卫队在军中可与铁浮目一较长短的精锐骑兵最为关键时刻的预备队最善于是两翼包抄打乱敌人阵形多年征战拐子马立下赫赫战功最令宋人恐惧。后世传言以麻扎刀来破拐子马虽然传言是虚幻编造却也间接说明这支精锐骑兵在宋人眼中有多么的可怕及难以应付。 看到夏金吾带着拐子马去打击敌人左翼便又命宗贤带着五千骑兵与拐子马一起协同包抄打击正在狂杀猛砍追着铁浮目不放的铁人步兵。 如此一来宗弼手中精锐齐出连原本的预备队骑兵也派了出去身边止留适才与背嵬苦战过后的诸部军队他自己心中有数这些骑兵虽然也是精锐不过与拐子马和铁浮图相比远远不如加上苦战半天精气体力都损耗极大现下投入战场不过是让敌人步兵多添功郧罢了。 看着远方陌刀闪耀虽然又派出一万多人的精锐骑兵宗弼心中却是殊无胜算。眼前的这支敌军无论是在体力武艺勇敢坚毅还有武器装备上都已经远远过了他麾下任何一支军队。如果是早有准备在平原地带他会先用轻骑骚扰损伤敌人的体力和锐气将敌人拖垮之后再用重骑兵一举击溃。而敌人主帅先用骑兵吸引他的注意使得他猝不及防之下用重骑兵与敌人的重步兵交战在一场硬碰硬的战斗中自己的重骑兵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而仗打到这个时候为了夺取最后的胜利唯有添兵遣将不断的将自己的筹码压上期待对方成为最先挺不住的一方。 在敌人的生力骑兵加入之后两万多宋军步兵与敌人混战一处面对着一支支精锐敌骑胜捷与摧锋两军的统帅经验十足部卒亦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天下禁军最为精锐虽然当着敌人骑兵狂风暴雨一般的来袭又有何惧? 战斧飞扬一斧将敌骑连人带马劈成两半陌刀如墙当者劈易。金兵不停的进攻回撤再攻主帅宗弼不停的添兵几万金骑如同狂暴的海浪一般疯狂的打击着冲涮着两万多宋军如同被淹没在黑色的海浪里左拥右挤左挡右遮无数次被敌人冲乱阵脚却又迅扳回劣势除了击退敌军的疯狂进攻外居然还徐有余力不停的层层推进步阵后面的车兵与弓箭手已经有了足够空间不停的射突火枪与箭矢以此来支援步兵。 这场上午开始的激战由背嵬军开始到得此时已经足足打了三个多时辰太阳由东转中然后西移白色的炽热日光已经开始转为红色宋金两军反复厮杀拼搏犹如两个巨人在大地上撕打彼此都出尽了最后的力气甚至已经用牙齿在撕咬一定要把对方打倒打死为止。 宗弼身边已经没有大将所有的将领与预备队已经派遣出去暮色开始低垂红色的夕阳照耀大地兵器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他的身边有不少回撤的重伤患各人咬牙切齿忍住呻吟可是散出来的血腥气却是在空中弥漫刺激着人的神经使得留驻后方的人们分外紧张。 他双手全是汗水已经无兵可派敌人的重步兵如此的强悍坚忍面对着两倍于自己的骑兵不但不曾败退居然还在轻松挡住的同时还能经常打几个漂亮的反击战。 敌人的骑兵在休整过后也重新投入了战场牢牢的护卫住了自己步兵的两翼这种步骑合力几面夹击的战法原本就是盛唐军队横行大漠草原的不二法宝它需要强悍的重甲步兵及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两相配合才能挥出最大的效能。此时此刻的岳家军正是拥有着宋朝开国以来没有过的精锐骑兵再加上有史以来最强悍的重甲步兵相配合金兵以开国精锐铁骑才能与这样一支军队抗衡双方打了个平手的局面若是不然只怕早就落败而逃。 到得此时此刻铁浮图已经全军尽墨拐子马也撤回来休整过再重新上阵看到夏金吾等大将脸上的血污宗弼也是心生绝望之感什么样的进攻手段都用上了两军打到现在大家都是咬着牙硬顶就看谁先支撑不住颓然倒下。 他知道这时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可惜已经使出了全部力量才能勉强维持平手的局面而自己身边除了少量的卫队已经再也没有部队可派。 而正当此时却听闻得不远处战场上宋军欢呼声大起车阵之后鼓声如雷轰隆隆的如同敲在宗弼心头。隔的老远只见一杆“岳”字大旗迎风招展却是岳飞又一次率领亲卫骑兵冲入战阵之内。 岳飞自率背嵬冲阵后先是后退休整不再继续亲自上阵。而是审时度势逐次派出部队助战将战场的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逼的完颜宗弼不停的添兵遣将待两军苦战到傍晚岳飞算准时机又一次亲自带兵杀入阵中原本已经很疲惫的重甲步兵精神大振如狼似虎一般杀入也只是勉强支撑的敌骑阵势中间而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哪一支金兵能够抵抗金骑开始后撤两翼的背嵬军也开始向着中间合围追击瞬息之间金兵败势已成。 完颜宗弼满脸痛苦之色原本也打算亲自出马只是他身边卫士看到败势已成大局难以挽回此刻他冲上前去不过白白送死罢了当下便将他死死劝住夹在众人中间当先向着开到方向逃去。 在宗弼身后无数的女真骑兵开始窜逃没有编制没有队列昏黄的暮色之下这些征战多年战无不胜的精锐骑兵开始像丧家犬一般的四散奔逃。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亲临太原 夜色开始低垂无数打着火把的士兵呼喝呐喊在夜色中继续追逐厮杀金兵一败涂地已经由溃败转为溃逃甲仗兵器丢弃于途人皆奔逃不止根本没有人敢于还击宋军或是组织部队稍稍迟滞一下宋军追击的脚步。这一场大战由晨至夜已经打掉了所有参战士兵的精气神而胜者一方由于大胜之余还能勉强提起精神挥刀追斩败者一方则全身上下已经被抽光了力气唯有一个念头便是逃命。 追杀逃脱再追斩杀。 苦战竟日而大胜既成宋军上下一鼓作气绝不给金兵调整生息重新整队的时机。不但背嵬军全数追杀敌军便是胜捷与摧锋两军也相继卸下重甲顾不得身体疲惫将士们也执刀在后剿杀被骑兵漏下的残余收点战俘严加看押。 与此同时岳飞也接连下令命令远在商州附近的踏白与游荚两军迅回撤与大军一起合围开封。 金兵这一战是惨败宗弼就算收拾残兵也绝对没有能力再与宋军野外交战此战过后要么他收拢残兵退守开封要么便迅逃往北方与在黄河以北的大部金兵会合以图再战。 不过颖昌一战金兵以三宗王六万户集结了铁浮图与拐子马的全部力量最终还只落个惨败收场就算是能逃回黄河以北以残留在河北的金兵战力也绝对不是岳飞所部的对手了。更何况还有数十万禁军摆开阵势就等着宗弼突入河南然后断他后路彻底消灭金兵的有生力量。 这一场追杀直至深夜三军将士疲惫不堪再难支撑时。方才停止。到得第二天东方破晓岳飞便命三军先且原地暂且休整不必回营同时命令后勤军官紧急调配补给物资粮食肉类医药。以及换下战损的盔甲与兵器。再运送伤兵返回。 而更急之务便是一则穷追猛打不给敌人喘息之机二来便是点检战果得到确切的资料后汇总上报给长安以便展开下一步的做战计划。 岳飞也极是疲惫做战一天他数次亲冒矢石身临战阵。亲手斩杀敌人。而身为统帅还需统筹指挥全局极耗精神。半夜时分他在自己亲兵的簇拥下。在战场上寻一块地方草草休息了一下天明之后。便下令全军点捡死伤诸部将领带着部卒一面原地休息一面来向他呈送战报以便他汇总上报。 李若虚身为他的席谋士参军看到主帅如此疲惫只得自己上前听取着诸部汇总报上来的战报。岳飞只半斜在一处土坡之上—卧倒倾听一面恢复精神体力。一面盘算着下一步地打算。 昨日大战金兵投入的兵力。当在四万五千人左右三王六万户纯粹的北国铁骑汇聚而成的强悍部队面对着三万人还不到的宋军大败亏输。初步的战场统计遗留在绵延数十里战场上地女真将士地尸体足有六千到八千左右当真是算的上‘尸横遍野”。 被俘获的女真将士亦有两千余人此时已经柙回颖昌府城之内严加看管。除此之外武器不计其数粮草等物资倒不是很多金兵突袭而来物资携带不多宋兵所获自然也是不多。 而更令全军上下喜笑颜开的自然是在战场上缴获的四千多匹战马。这些战马都是金兵精骑所用与长安时所获的战马不可同日而语宋军有马不易精良的战马更是难得有此收获自然令得宋军将士欣喜若狂。 而除此之外更令得岳飞本人欣喜的却是此战阵斩的敌兵大将与中层军官之多为宋金交战以来绝无仅有。 万夫长中先有撒八在与背嵬军的遭遇战中被杨再兴斩再有拐子马地统领宗弼的女婿夏金吾身先士卒冲杀在前被胜捷军的一个小校军官一斧拦腰劈断整个人断成两截成为第二个战死沙场的金国万户军官万户粘汗受了箭伤挣扎着逃出十几里地后颓然倒地伤重而死。其余千夫长被杀者五人被俘地千夫人三人各级军官一共被俘者有七十八人。 这些军官都是从军多年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可能也是当年随完颜阿骨打起兵时就相随左右都是女真军人中地中流砥柱可以说哪怡普通的军人死伤一千八百人也比不得这样一个军官被俘或是战死的损失。 而更令金国上下心痛的则是铁浮图的全军尽没拐子马也几乎完全丧入干净再加上诸万户亲卫兵马的损失金兵在河南中原大地上几乎完全丧失了野战能力与机动力量。 岳飞在点检完对方损失后再不犹豫集结三军残余休整半天之后继续穷追猛打在临颖境内将刚刚重新祟结的几千金兵再次击溃阵斩数百俘敌数百又缴获战马百余匹。此后踏白、游奕诸军自商州前来汇合而王贵率领诸部由归德直薄开封境内与岳飞遥相呼应。 连番大捷自然要上奏朝廷中枢在下一步的军事举措自然也由枢院紧锣密鼓的调配。岳飞此战获得了意料之外地战果原本以中枢及赵桓的设想金兵自然要援救开封与岳飞主力决战。怎料局势展演变至此金兵以精骑突袭一战损失了绝大半地主力虽然逃走不少短期内是绝无可能再战。而宗弼赖以在金国立足的两支精兵铁浮图与拐子马更是全军覆灭如此局势则原本的调配指挥自然要改弦更张顺应大局的演变才是。 岳军家主力齐集汇聚在开封附近而整个中原大地除了开封附近几座孤城外再无女真人的立脚之地。潼关宋军一知道岳飞与金兵决战的同时已经迅猛力打通了两军之间的阻隔与岳飞所部胜利会师近二十万大军驻屯中原岳飞所部相机夺取开封潼关的宋军则已经开始谋划过河修筑多道浮桥预备大军多路过河与突入到河北做战的太原方向的宋军会合。 与此同时韩世忠等诸部亦是夺取了山东全境与金人隔河相望亦是可以随着战局的展而展开下一步的举措。 可以说整场战役已经在向着整个枢院参议的计划而开展第一阶段交由岳飞负责的战事不但顺利完成还达到了预期之外的效果。剩下的便是太原方向禁军在河北的战事是否能收取奇效彻底打乱敌人使其尾不能相承甚至举国大乱。 因为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赵桓已经不能在长安安居南方的政务运作后勤支应有李纲这个老臣负责他可以完全放心而长安则有赵开等人也足以信任。自岳飞进入中原频传捷报之后赵桓便下令在太原成立行台将张俊与赵鼎等人悉数派了过去等战事焦灼瞬息数变之时虽然诸多枢密全在太原到底是干系太过重大许多事情只能请示赵桓之后再来实施公文往返虚耗时日这样一场举国大战赵桓虽觉不必亲征却也觉得以当下的通信条件依赖信鸽或是战马传递信息不能完全放心在四月底时正当岳飞要与宗弼决战之兹他率领整个枢密班底包括所有的数百名参议军事再加上三军留驻长安的驻军以及殿前班的大半侍卫数万人马簇拥左右以亲征潼关以策应前方的名义浩浩荡荡出得长安到得河中府时由龙门渡河入河东境内则迅赶路几天时间就已经得到太原城内。 太原虽然屡遭兵火却也是浴火重生。这一年多来数十万民工百姓奋力抢修虽然此城不能与当日晋阳全盛时相比与被毁之前却也不可同日而语。数十里的城墙沿着渭水环绕修筑敌楼城碟森然矗立无数张床弩强弓冷然对着一望无际的广漠平原加上森林环列的禁军甲士这座河东重镇已经与靖康二年时不可比拟几万金兵围困破城的惨剧再也不可能生。 得知皇帝御驾到来城内诸多使相与领兵大将纷纷到得城门处相迎各人在城门两侧躬身行礼赵桓在格车之内看到诸人前来迎接便将车窗放下向着各人含笑致意。而城门附近的文臣武将连带数十万禁军百姓看的分明想到皇帝中兴天下英明神武此来必定又能大败金兵恢复河山各人心头激动纷纷呼喊问好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到得城内因为整座城池多半是重新修建太原又是河东路的府城内的转运使官衙甚是巍峨轩敞便临时充做行宫。等殿前班搜索清场确认安全后赵桓也不及休息便立刻下令传见城内统制以上的将军以及所有的枢院使相。 待得张俊等人依次进来赵桓待他们见礼之后也不及多说劈头便向虞允文问道:“太行那边情形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封赏之道 虞允文此时亦有使相身份只是在资历上比张俊等人略差此时皇帝先向他问好他略带歉意的向着其余诸人微笑点头然后匆忙答道:“臣三月初到得太原已经安轿妥帖太行义士现以石子明为此人坚刚沉毅王彦之后河北义军此人最有威望。去年在河北多次攻下府县使得金兵尾难顾需得留有重兵在河北连元帅行台也从燕京前移不敢掉以轻心。此次大军预备由太行直插河北石子明等人并不知情只是臣让他们多加准备修整道路多设驿站协助行人司关注金兵动向粮草医药这几月也运了不少过去。岳飞所部攻入中原之后臣已经命姚端与张宪两部为先锋两部两万七千余人已经在过得寿阳在太行山中等候命令随时可以奉命出师。其余郭浩、姚平仲、吴阶、吴磷、姚古、刘淬、刘惟辅、邵兴等诸位将军领十三军十五万人驻扎在太(原和寿阳各处这几天就在等着金兵动向来决定何时大举进兵。” 说到这里虞允文微微一笑目视着墙上木图向着赵桓道:“眼下看来时机已至大举进兵恰逢其时。” 他倒底是年轻虽然涵养城府极深此时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得意之色。整个动员数百万人运用了宋朝多年财赋积蓄的空前大战役都是由他为主一手谋画战役细节更是耗日持久费尽心血眼下战事顺利往着向宋朝有利的方向展有些得意情怀也是人中常情。 各人知道他辛苦拟定计划亲赴戎机算得上是呕心沥血。若不是年轻打熬的好身体换了张俊或是赵鼎等人也还当真支持不下来。此时见他如此也都是相顾一笑只等着他继续说下文。 却见虞允文手画木图。此时房内除了赵桓与几个枢相外还有姚平仲等统兵大将亦在此时跟随着他的手势全神贯注看去。只听得虞允文侃侃而言道:“金兵主力共有三部份女真人为主力基本都是骑兵女真立国只是以完颜部落为主后来势力越大。立基建国便在所有的女真部落里抽丁在各地设立猛安谋克一猛安三到五千人。一谋克百人。而猛安谋克九成设在上京各路。也算是守内虚外。每次攻打大宋都在上京附近投兵集结南下而原本在河北中原各地的驻军并不算很多。以女真部族的数量男丁数量能战的兵丁数量行人司多年侦察多得女真人能抽兵十万便算是竭尽全力。十五万人便已经将不适合当兵的老弱都扩充入军。上次长安与潼关、洛阳数战。金兵便是将上京附近抽调一空连备边防备蒙古鞑靼土蛮等各部落的边军都调入中原战场长安一战与太原两战金兵损失极大除汉军契丹之外女真将士在这几次战事里都损伤极大。粗略估计最少在两万人左右都是能征善战厮杀多年地老兵在这几场战事后两边没有大战金人守内虚外中原山东各地让伪齐以汉军防备只留少量女真兵节制到是在河北留有几万人马以随时支援中原战场。除了女真兵外原本辽国契丹骑兵与汉军约摸有二十余万人投降金国金国在长城一线云中朔州燕京等地还有上京河北便有不少契丹和汉兵来协同女真兵驻防。此次中原大战金兵以宗弼领尚书行台节制不少精锐兵马宗弼一听得中原各地失陷急迫之下率他行马兵马约摸六万余人赶往大名府与相州、滑州一带原本还忌惮岳飞等部实力强横意欲等上京、燕京各地来援而又顾忌宗瀚亲近政变夺权而此人与他素不投容只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兵来助战而又得知岳飞兵力分散宗弼便留了一万多人在黄河沿线戒备接应自己率六万户的精锐直奔颖昌。” 说到这里虞允文神情已经极是振奋而在场座中诸人虽然都刚刚知道最后的战果仍然都是喜上眉梢脸上都是难以遏制的欢喜。 自靖康二年以来金兵攻城掠地破开到时大索全城连同皇室、官员、僧道工匠甚至妃嫔宫女一共十万人在冰天雪地里被金兵押往北方一路上狼狈不堪有不少女人被辱男人被责打甚至虐杀。而开封陷落后女真人仍然四处征战宋兵竞皆不是对手若不是长江天险和南方的天气只怕宋朝全境都被女真人夺得。 在当时汉人王朝为天下正统华夏文明一家独大地心理仍然深植于人心象女真人这样率兽食人甚至不久之前还是茹毛饮血的蛮夷竟然凌驾在汉人政权之上打的汉人军队溃不成军俘虏了汉人皇帝穿上奴仆的衣服肆意嘲弄。这样的奇耻大辱是当时整个民族的耻辱不管是上层的贵族官僚还是贩夫走辛都是感同身受一样的愤恨难奈。整个两宋期间无数地文人墨客所写的诗词也深刻的反映出当时人的心理状态。 而此时此刻横行天下号称无敌地女真铁骑不是在雄关大城亦不是江河天险而是在中原腹地平原战场之上面对着人数比自己还少地宋军打到最后大败亏输多名大将被(临阵斩杀连宗弼自己的女婿都丢掉了性命可想当日金兵形象是多么地凄惨。听得这样的大捷战报可比以前宋军打的所有胜仗都更加的令人解气也令得宋军上下更加自信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张俊性格强横刚愎虽知虞允文不易心里却是老大不服此时抓得一个话缝向着赵桓笑道:“岳飞此战功劳甚大需得好生到赏才是。” 赵鼎亦欠身道:“正将杨再兴阵斩万户撒八亦需得好生褒奖才是。” 赵桓显的心情甚好这几个月面临着决定国运的大战他却是将很多军政要务都交了下去这个时代猛将如云良臣如雨身为君主他最大的责任就是选贤任能然后将事情交代下去便可。所以虽然虞允文等人神情疲惫很多大将都是满脸紧张他却每天练习骑射书法接见文臣关注着全国政务甚至全国政体的改革都并没有因为战事而停止。他知道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有限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其实反而是保养锻炼身体否则有个不适只怕继承人未必有决心将这一场大战打下去。 宋人地问题就在于君主太过无能这一点赵桓早有体悟。放着这么多良才大将却任由山河沦丧当真是无能无耻之极。 此时他满脸红光身形健硕颀长手中把玩着腰间玉佩神情略显随意然而顾盼之间双眼熠熠生辉波光晶莹剔透直视人心令得人不敢于他对视。 听到张俊与赵鼎二人建议赵桓爽朗一笑答道:“国家设爵原本就是为了奖赏大臣的功劳臣子立下大功朕又何必吝惜爵赏?杨再兴……” 赵桓一顿差点下意识地便说走了口。他自然知道杨再兴是不可得的猛将正史记录敢以一人冲入金兵大阵又安然出来然后小商桥一战身上烧出两斤多的箭头这样的猛将他如何不知? 当下故作沉吟半响后方又道:“杨再兴原本是正将官职任用仍然由岳飞决定朕不干涉封赐给他侯爵的爵位以颁赏他阵斩万户的功劳。至于岳飞原本已经是枢相节度统领大军再加授他国公的爵位开府仪同三司也便是了。此战过后中原没有大的战事让岳飞诸路步兵留下围攻开封他本人带着骑兵和胜捷、摧锋两军随时北上过河。” 他略想一想便又向着几个枢相道:“王贵稳重老练向来是岳飞的左右手便让他招讨总管统领诸部李若虚也不必再跟着北上协助王贵稳住中原。” 说到这里赵桓微微一笑折身坐下向各人道:“太后屡次提起朕也满心想着早日还都开封长安需得经营多年才能为都多年征战还是给百姓休养生息不可太过糜费了。只盼王贵等人能早些肃清京畿各地朕便奉太后还都开封。” 宋朝对大将防备甚严哪怕是狄青这(样的名将立下赫赫之功后满朝上下不是想着重用却是想着提防戒备哪怕任职枢密使之后还是受到文臣的排斥皇帝的警惕亦是越严重而赵桓对武将的统御向来是挥洒自若绝无防备警惕而很多举措又能防止武将专职擅权此时岳飞立下大功诸人为他高兴的同时也担心他功高震主。听得赵桓话意武将立下大功则以爵赏却未必一定要给武将更重的权责给岳飞的赏爵恰到好处却并没有增长岳飞的实际权力而转眼之间又将岳飞原本的兵权略加削弱各人想通此节无不心中敬服。 赵桓眼光一转见各人都是默不作声当下诧道:“怎么?” 各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躬身施礼答道:“陛下睿断臣等无不敬服。” 赵桓微微一笑也不再说此事只是又向虞允文道:“诸事齐备下一步自然是直入河北截断南北金兵联络直捣燕京复我汉人燕云十六州完成我大宋诸位先帝未意之遗志。”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赵桓此语所用的语气极是平常听在场中各人的耳中却是振聋聩如受雷击。汉人失去燕云十六州久矣宋朝诸帝才具平常性格且又懦弱开国的太祖太宗还有过收复燕云的打算稍有挫跌后立刻放弃自真宗后只求能守土平安即可。 而此时此刻赵桓以被俘逃脱之身几年经营不但此时要尽复当年所失故土歼灭蛮夷凶顽而且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而且以诸人对他的了解眼前这位陛下必定不会以收复十六州为满足势必还要大举进军一举灭掉金国以绝后患方可。 想到这里各人无不心神激荡怀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心思向着赵桓猛然躬身答道:“臣等必定辅助陛下扫荡河北克复燕云。” “好这样最好。” 赵桓满意一笑又道:“朕便不必亲征添乱了数次亲征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今大军鼎盛军容威武必定可以获胜请诸位相公安排朕设酒为三军壮行便是。” 历来军队出征皇帝必定会赐物赐酒这也是应有之意。赵桓帝王身份亲至太原军中设酒壮行已经对士气有着极大的提升河北已经没有事关全局气运的大战只是以优势兵力横扫过去皇帝亲征于否亦是并不关系大局。当下各人俯身称是又讨论得出征细务便是各自告辞而出。 赵桓一路奔波原本极是疲惫议政一天眼看窗外夕阳照映金光映射。精神却觉爽利。当下站起身来长长伸个懒腰笑道:“朕议了一天的事委实劳乏不如出去走走到能消解些疲惫。” 他身边带得都是殿直侍卫。并没有内侍宦官听得皇帝要出行宫散步却也都没有什么话说当即便有人禀明殿帅折彦适让他去安排关防。 折彦适匆匆赶至。见赵桓兴致勃勃原本心里颇是觉得皇帝多事一心想劝说赵桓息事宁人的心思只得又收了回去。他原是提举皇城司殿前都虞候赵桓将整个宫室安危都交在他手中此次御驾出巡关防重任自然也是他的责任。御驾刚至很多地方还需得重新布置偏生皇帝不省事。竟是突然想起出去游玩!却真教他有苦说不出来。 看到折彦适满脸苦像赵桓笑问道:“怎么殿前大将军不乐意了?” 折彦适连忙低头答道:“臣怎敢。只是在想关防的事。一时失神请陛下恕罪。” 赵桓洒然一笑走近他身边。拍拍他肩头笑道:“太原城附近全是驻军百姓极少而且费伦的行人司早就尽派精英至此一则是核查关防二来也防止金兵细作。再加上虞允文等人做事精细知道朕来必定会早期准备有这么几样。还耽心什么关防?” 折彦适低头想了一回也知道皇帝所言甚是有理。当下也是一笑答道:“是臣太过多虑了一些。” 按着宋人习惯原本在下午三点左右就吃午饭然后至夜后吃点小吃不再吃饭。因为军情紧急赵桓召集群臣将军会议由早至晚此时已经大概是傍晚五六点地当口仍然是水米未进赵桓饥肠瑭辕当下也不多说带着折彦适与十几个护卫换过便服便由后门出得转运司衙门的庭院几个打头的侍卫探头探脑一番眼见没有碍眼的人物嗯哨一声十余人迅出得后院小巷融入了街道上的人群之中。 这太原城此时确实如赵桓所言满眼看过去来来往往乱转地人群中十个有八个到是身着戎装的军人甚至有不少副将级以上的军官肩带辉煌带着卫兵从人在城中四处游走。而那些不着军装的只怕还有更高级的军官换过常人衣服出来消闲。 虽然都知道皇帝车驾已至大战在即偏生在这个时候所有地准备功夫已经做足各人都是满脸战意一腔热血只是正式的作战命令还没有下达满身的力气都没处使去且又闲着没事只得都跑来这太原城内闲转。 偏生此时城中又不比当年虽然屡受兵火战乱之灾这一番重建功夫却是了得百万民供修筑起城池内部朝廷又深知太原要紧除了迁回原本的居民外又格外多迁富户官员和武将世家至此居住两年功夫不到城中四处繁华热闹熙熙攘攘人群稠密不但大复旧观甚至还强过当年景象军人们平时驻扎在边关险隘很少能到城市此时在城中吃喝游玩正是大战前放松精神只要不触犯军纪却也没有人来多管。 赵桓一路行来只见得行人不绝于途酒招客栈更是密集如林各式新奇货物珍奇果鲜珠宝古玩西域和海外诸国的货物林林总总星罗棋布。 宋朝商业之达在太原这样一个军事重镇仍然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再想想杭州、泉州、广州等商业沿海城市那种繁富达后人又岂能想见其万一?光是泉州一地去年来往有记录的商船数量足足过了二十万次千年之后这个城市又能恢复当年万一之光彩? 赵桓并没有刻意的去改大贸易力度或是开殖民海外在这个时代太严重的入只能使得海外诸国经济崩溃杀鸡取卵而以现在的航海技术和医疗条件殖民海外所失远大于得太划不来。 只要宋朝能打败北方游牧民族地危胁以充满活力和进取精神且又有成熟商业传统对海外贸易从不禁绝和抵触的传统百年之后宋朝自然会完成由内6国家到海洋国家的转变这样的过程只是被北方的蛮夷所打断赵桓要做地只是捍卫它可以有自由展的轨迹便已经足够。 他原本一心想就近找个酒楼当此夕阳西下热闹纷呈之际三十来岁其实是两世为人的他却难得有了孩童地心思一心要在这充满了宋人光辉的城市中随意的看看走走不再想迫在眉睫的战事朝中政务和勾心斗角的后宫暂且先抛诸脑后最好。 信步进得一家店黄棠木的柜台古色古香老板自顾自的喝茶闲望在客人询问时方才热情答复这是典型的传统式的中国商人既不过份热情也很有职业操守。而开放式地店堂又令得客人可以很舒服的闲转观看而不必担心人时刻跟在身后怂恿你购买或是担心你偷窃。 他随手拿起一柄倭刀刀鞘以鲨鱼鱼制作极为精美而抽出刀身时只听得微微一响然后寒光四射显然是一柄打造地极为精美的好刀。 先直后弯的刀身寒光四射的刀刃都显示出一股暴力到极致美感赵桓轻轻一挥刀身闪烁着冷光似是一个随时吞噬人命的怪兽。 想到那个由矮子构成的奇异民族此时尚不足矣为中国祸患而且此时的中国尚且保持着汉唐以来的领先这个近邻对中国也还保持着恭谨此时去下手有些出师无名而坐视不理却又有些心中难安。 赵桓先是紧锁眉头然后却是自失一笑罢了后世的事自然由后世解决以现下历史的展轨迹只怕那个近邻一直要以宋朝为尊步步紧随比任何一个国家民族要更加听话这是他们的民族性倒也令人省了不少心思。 当世之时倭刀也算是极为贵重的物品日本纯以倭刀便可在宋朝获得极大利润。赵桓原本极为不服此时见得这刀的打造工艺想想自己费尽心血打造的横刀极为锐利造型也是好看只是在工艺上还是不及这倭刀算来倭人还是从中国学到了这锻造技艺可惜中国屡受战火侵扰好多技艺失传而对方却是闷头展技艺已经在当年之上。 他摇头苦笑正想开口问价却听得外头街道上突然吵闹声大作开始尚且只是几个人起了争执到得后来道路上人来人往不少军人打扮的都乱纷纷向某处跑去而且口中骂骂咧咧似乎是起了殴斗。 赵桓好奇心大起明知道此事无论谁管也轮不着自己说来好玩皇帝自然是天下最大可惜很多事情也偏生轮不着皇帝去管。只是好奇心起却也不管不顾当即将手中倭刀一放向着折彦适等人一努嘴笑道:“走且去看看热闹。” 折彦适一阵头疼却也不敢拗着他的意思当即答应一声众人护着赵桓出得店面跟着人潮向着出事的地方赶将过去。 待赶到地方却是一处酒楼人潮汹涌赵桓一时竟是近不得前只得听得人吵嚷声音中竟是夹栾着几句蒙语。 第一百六十章 置之以法 赵桓眉头紧锁待折彦适等人暗中将闲杂人等推开他注目一看却原来是自己的蒙古卫士跟随到太原后无事出来闲转不知道怎地在街上与禁军起了纠纷赵桓略听片刻便知道先是几个蒙古人与禁军争吵然后双方厮打禁军人数不多却是斗不过蒙古汉子当即便叫嚷开来呼朋唤友一会功夫已经聚集了不少禁军将士将这些蒙古人围的水泄不通。 只是人多起来反倒有些顾忌此时只是言语上嘲讽戏弄并不敢当真动手。 赵桓看看无事正欲离去却又见十几个蒙古汉子急冲而来一见得自己袍泽被围当下不管不顾挥拳便打附近蜂拥而来的禁军将士怕不有数百人当下被他们激怒离的近的便也挥拳还手几百人拳如雨下几十个蒙古人虽然悍勇立刻便被打的猪头也似。 这伙蒙古汉子来自草原向来讲究的是单打独斗部族之间争斗也常常派出好汉幕天席地里较量一番武艺和马术胜者为尊。谁知道此时此刻被几百人围殴打的如同猪头一般各人都是心头火起一时忍耐不住掏出腰间常年佩带的小刀挥舞砍杀众禁军吃了一惊各人都是出来闲逛没有带得武器况且军人互斗从来也没有使用家伙的先例一时不防已经有不少人被蒙古人砍伤。 折彦适虽然也是所谓的蛮夷其实与汉人无异此时眼见得禁军同僚吃了大亏心头大怒却因为这蒙古人当初护送皇帝千里迢迢逃回中原立得大功且又是皇帝家奴在长安时也横惯了的。寻常衙门根本无从理会唯有自己还训斥得几句。当下见闹的不成话便上前向赵桓躬身道: “不如让我去驱散他们?” 因为四周人多眼杂他也不敢太过明显。只是弯腰躬了半躬也并没有以臣自称。 赵桓心中也是不悦。不过适才禁军以多打少这伙蒙古骑兵跟随多年其中还有不少眼熟的当日在草原上跟随左右。立下了汗马功劳甚至是以命护着自己奔逃。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带有一点帝王唯我独尊的味道眼前的蒙古人算是自己家奴。竟然被人如此殴打心中正自不爽见折彦适要去出头。想想此人身份地位原也最合适不过便略一点头让折彦适了结此事。 折彦适得他允准心中一喜便歪一歪头示意其余侍卫立刻带皇帝离开然后他便可上前亮明身份对闹事两边加以训斥。 就这么一会功夫。场面已经大乱眼看就要不可控制。吃了亏的禁军也红了眼睛年来大胜大宋禁军地自信心和豪气大为增加哪里将几个蒙古人看在眼中当即挥拳直上的也有四处找折凳的亦有有那一等警醒机灵的便离地稍远一些指着那伙蒙古人破口大骂。 折彦适刚要上前却又听得远方马蹄声如雷眨眼之间几队盔甲严明手中长刀晃眼的禁军骑兵已经场中四周包围地水泄不通连刚要离开的赵桓也被围在了场边外围。 他见赵桓眨眼示意显然是要看看哪路神仙前来干涉又要看看对方如何料理当下便摇头叹息慢慢回到赵桓身边。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自然知道赵桓的心思想法。适才蒙古骑兵吃亏皇帝已经是神情不悦此时赶来处理地也不知道是哪路的军法官如果处置不当只怕要被皇帝在心里记上一笔以后仕途堪忧。 只是这个当口他也不能阻拦陛下的雅兴只得慢慢回到赵桓身边站到他身后却去看是哪家的军法官倒霉鬼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闹事地禁军甚是灵醒一见大队兵马开到立刻一个个老实退后噤若寒蝉不敢再闹。只有蒙古人野性未驯虽然看到大队兵马开到却仍然挥舞小刀骂骂咧咧不止。 折彦适正自皱眉却听得有人开声道:“谁通蒙语让这些人莫要再吵。” “是大人。” 几个通蒙语的禁军军官立刻跑上前去口说指画好不容易将一众蒙古人安抚下来退到一边等候落。 折彦适已经看到来的却不是军法官倒是河东路地经略副使曲端不知道从哪里听闻城内出了乱子急忙带了他麾下禁军赶来却怪道太原附近禁军虽多骑兵甚少寻常的军法官根本不可能带着大队骑兵唯有经略使负贵整个河东路的军事力量虽然现下有名无实却好歹是一路的军事长官身边配上几百骑兵也属正常。 曲端是西军将令中难得的人才俗语云有文有武是曲大可惜生就的刻忌性子赵桓自开任命行军总管的先例后此人不得重用难免有些怨望却不知君主最忌此事赵桓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虽知此人有些才干却仍然将他配到河东名为经略副使其实不过是闲职连一军的兵马也不教他带了。而虞允文以使相身份奉命经略河东后曲端连表面地官样文章也不必做了虽然一介武夫每天走马章台吟风弄月倒弄的如风雅名士一般。费伦地行人司不是善类自然早就将此人的一举一动报给赵桓令得赵桓心中越厌恶此人。 折彦适想到此节扭头去看赵桓脸色却果真见得皇帝满脸不乐连忙小心道:“主人一时走不脱倒不如先进边上的酒楼叫些酒菜边等边看如何?” 赵桓被他一提倒又觉得肚饿当下答应一声抬脚进得边上酒楼那楼内的伙计都溜到外头看热闹连平常等在酒楼走廊的妓女也在门前探头探脑一见赵桓一行入内各人虽然上前招呼却是老大的不情愿。 赵桓也不理会由人点了酒菜自己信步登楼到得雅间窗边寻得凳子坐下便去看那曲端如何料理此事。 曲端却似刚喝了酒原本就是关西大汉此时更是面红过耳他身形高大体格壮硕骑在一匹矮马之上双腿竟似要着地一般压的那马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趴伏在地赵桓只略看一会便欲笑。 见折彦适站在自己身边赵桓脸上带笑向他吩咐道:“微服出来就是要随意你这样站桩也似教人看了白露了形迹。” 待折彦适拿捏着坐下赵桓又问道:“怎么那曲端连匹好马也没有?他怎么也是统兵大将朝廷的一方经略这一点也要刻薄么?” 折彦适听他语意好象也不是特别的恼怒当即小心答道:“倒不是没有好马只是此人奉命经略河东后自己上书枢院将所有上好战马换了劣马好马给前方将士去用京中一时传为美谈。” 这样的事其实也是曲端性格的体现。论起公事此人也是满心为国涉及私利也是一毫不让这样极端的性格集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却也甚是奇怪。而朝中上下知赵桓甚恼此人当然不会跑到皇帝身边去帮这个落魄将军说话所以赵桓丝毫不知。 “哦原是如此。”赵桓眼眉一挑却是不再多说只等店中小二将酒菜送了上来便自斟自饮挟菜下酒虽觉不如宫中倒也颇有些野趣风味一时吃的顺口竟很是香甜。 大道上曲端的亲兵已经将闹事的两边分开喝斥蹲下赵桓看的暗笑这时才知公门拿人先让蹲下原本古已有之。 待曲端问清缘由不觉大怒道:“尔等就要上阵搏杀先自己动起拳头目无军纪竟致如此!” 他这话一出到给了不少军士借口各人当即都道:“大人恕罪军士们就要上阵且记一过战场上拼命杀敌以去前过。” 曲端兀自冷笑身边却有几个清客幕僚似的人物上前附耳说话曲端原本伸手待要下令却又临机迟疑诸多禁军看的分明求饶声越响亮。 赵桓看到这里也噗嗤一笑只道:“犯事的禁军各部皆有曲端料想也是路过不合接了这个烫手炭团。不处置对朕不能交待处置了却要得罪好多军中袍泽他原本就是罪余的人哪里能下得这个狠心。” 他这话是诛心之语对曲端心理和局势的判断准确无比非多年从政经验不能分析的如此清楚。见折彦适稍露畏惧之色赵桓后悔多言因又一笑向他道:“且看这曲端如何处置朕听说此人性格极为蛮暴当年曾经要斩杀王庶笑话他不过是个武将竞要杀经略使也难怪张俊要疑他造反。今日这事依他的性格只怕是两边都不相饶的多。” 仿佛如他所想曲端只是略一犹疑便又面带冷笑断然挥手道:“军纪不是儿戏尔等上阵是否用心携命且是两说这里犯了军法需饶你们不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攻心为上 他身边的近卫自然也知道曲端脾气也不待他令几百人如狼似虎疾冲上前将刚刚动过手的禁军们按翻在地。 待得曲端一声令下按着刚刚禁军动手时的轻重不同各自责罚。几百支军棍上下翻飞被打军棍的却都是西军精锐极是硬气除了少数人偶尔忍疼不过闷哼出声之外大部被责打的禁军将士都是一声不吭唯有军棍拍肉声声闷响直震长街。 待军棍打完曲端却是满脸高兴红通通的脸孔上尽是喜悦之色看着被责罚的禁军将士一个个爬起身来曲端大笑道:“不错看你们这鸟样也算是个精兵模样虽然犯了军法也都不是怂货。” 他摸摸下巴似乎还有话要说只是突然又意兴阑珊挥手道:“去吧上战场好好打别给咱们西军丢脸。” 这伙被他责打的禁军士兵中有不少原本就是泾原军曲端的属下虽然被打干犯军纪也没甚话说当下一起提气开声暴诺道:“是绝不给大将军丢脸!” 曲端曾经登坛拜将受封为大将军礼成之时十几万西军将士一起欢呼雀跃此时称谓仍然可见当日曲端声望之高。 曲端心中也是感动却是连连挥手麾下禁卫将这些犯了军法的禁军将士放走又驱赶开看热闹的闲人只有几十个蒙古人兀自留在场中等候落。 各人都知道这伙蒙古人的来头原本还干练无情的经略禁卫此时却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继续动作。 曲端却并不显为难见自己属下呆立不动便喝斥道:“当街斗殴干犯军法虽然是陛下近卫。又岂能免罪?来一样责打!” “是!”禁卫们得了吩咐自然不再犹豫立刻上前将众蒙古人按倒那伙蒙古人虽然反抗不过以一敌十以数十对数百哪里还有机会翻脸。三两下被按倒在地军棍翻飞各人先用蒙语破口大骂待打的狠了便咬牙忍痛不再做声。 正乱间。却又有大队的蒙古骑兵赶到看到同袍正被按倒棍责不少蒙古骑兵立刻叫骂起来不少人挥舞刀枪。向着正在行刑的禁军叫骂看到众蒙古人如此其余地禁军士兵立刻也是刀枪出鞘排成战阵严加戒备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味道。原本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此时见到情形不对立刻溜之大吉。不少人开始关门闭户沿街之上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赵桓气的脸色铁青将手中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正欲起身又见合勒等蒙古百户上前与曲端行礼致意知道这几个百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与曲端也是相熟想来曲端也会卖对方一个面子将受刑的蒙古骑兵们放走了事。 怎料合勒等人虽然好言商量曲端却只是不依一直到众蒙古兵被行刑完毕一个个屁股上鲜血淋漓这才被放了开来交给合勒等人。 合勒等人俱是冷笑连连将诸位手足兄弟安排好后也不向曲端告辞各人转身就走这一场冲突其实也还罢了倒是曲端不理会蒙古人等于是皇帝私奴家兵地身份痛加责殴着实伤了这些蒙古骑兵的面子教各人着着气恨既然对方不给面子当然也不必再给这个闲职将军脸面各人拍拍屁股转身就走至于以后怎样那自然是各种损招阴招齐上必定要找回今天的场子才是。 看到众蒙古人如此作派曲端也不在意向着辛苦半天的属下褒奖几句然后便挥手令他们各自散去自己身边只留几个从人清客抬头四顾看到赵桓所在的酒楼竟是直奔而来。 赵桓心中极是不乐原不想与此人见面可惜曲端登门直入已经躲避不及只得教人关上自己雅间的门准备等曲端入座之后自己再寻机开溜便是。 可怜曲端哪里知道皇帝就在这里今天他大出风头:当街打了几百人的屁股以他河东路经略副使的身份正好适合之极登楼之时一边是木梯砰砰做响一边是身边幕僚清客奉承吹捧将曲端吹地如包公再世吴起重生一般。 曲端先是不理待到后来见各人吹的不成话他也知道自己现下失势身边留不住真正的人才所以现下的这些幕僚清客都只是寻常资质也只是闲时陪着喝酒打猎游玩解闷之用听得他们胡吹乱捧曲端先是大马金刀坐下然后方开言道:“诸位夫子不知道么今日我固然是威风十足不过也种祸不少这般无聊吹捧我曲某待人以诚诸位却如此待我么?” 一席话说的身边各人惭愧不已一个老成清客先道:“将军身为经略副使处置犯了军法的禁军原本也正合身份。只是现下陛下改弦更张在各军中设立军法官经略副使又管不到禁军适才出事后已经有不少军法官赶到将军不管不顾擅自处置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曲端哼了一声答道:“你还是不肯实话实话处置我禁军将士得罪人也有限最多说我曲端还是老脾气骄横跋扈。倒是刚刚处置那些蒙古人种祸不小。” 他说地这些各人自然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却是苦于没有办法。蒙古骑兵只有三百人不到是当年合不勒汗送给皇帝的伴当亲随一路护送着皇帝从北国逃回关陕从冰天雪地到草原然后横穿沙漠直抵汉地这交情情宜岂是寻常? 曲端自己也很是明白当下叹一口气苦笑道:“今日带人去城外校练骑术不曾想一回来就遇着此事陛下向来不喜我这件事一出只怕又要大加斥责。这也罢了不算要紧可惜要紧的事陛下没功夫听我分说。” 说到这里他声音已经极是低沉虽然听不甚清语意中的不甘与郁结之意却是呼之欲出。 赵桓在一旁听地真切他原本就已经极是不悦此时听得曲端话意好象对自己也极为不满当下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推开房门曲端等人就在隔壁赵桓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朗声笑道:“曲端大将军今天好威风好杀气只是听得话里意思好象对朕极有不满?” 他推门而入曲端正是对门而坐广巳经看的真切早就霍然起身其余陪客原本还不知道赵桓身份待听刭赵桓的话中一个:“朕”字才知道来者原来是皇帝当下俱是吓得呆若木鸡如同泥胎木塑。 赵桓也不管别人自顾自坐下向着曲端道:“朕是不让你统领大军依你的才干原本不该如此你有些怨气也是该当地。” 曲端听他说起此事却也不加否认当下亢声答道:“臣自忖以臣之才不在岳飞之下他领得十万大军臣却不能?所以对陛下决断并不心服臣也从不隐瞒。” “嗯。”赵桓点一点头对方如此坦诚他先是诧异继而也是欣喜。当下又道:“这件事我原本是要给你点挫跌让你的脾气略变一变。 你曲端是有将才却不能为帅?何也?你没有容人之量太过刚愎你治军有一套治的是兵士而不是将领。西军诸将对你服气地不多能被你如臂便指指挥如意的更加不多你若不改脾气纵给你十万大军你能一个人指挥这么多军士?当真笑话!” 这一番话却是说的曲端冷汗连连当下呐呐不能还置一语。赵桓所言虽然不多却是直指他最大的毛病便是自视太高身有傲气待下虽厚待各级将领却是苛严结果虽然不是天怒人怨却是无人相附。结果张俊掌关陕时曲端在诸军士兵中拥有极高威望却因在将领中没有援助被张俊轻松剥夺了兵权。前车之鉴犹在赵桓的分析精当准确曲端自然服气根本无法分辩。 见曲端诺诺不语赵桓心中得意对曲端的分析斥责算是他蓄谋已久对曲端的才能与治军的手腕赵桓极是赞赏可惜就是性格中的缺陷也太明显偏又太过刚愎若象如岳飞那样一边重用一边提点只怕此人志骄意得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故意剥他兵权下放河东让他先熟悉地形以备将来提点改造后再来大用。此时看曲端神色已经颇是心服而且根据费伦的情报曲端自来河东后并没有消沉怠工探勘地形训练经略使麾下兵马甚至曾经悄悄潜入太行山中与当地义士接触从哪一方面看只要曲端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就将是河北大战统帅的最佳人选了。 只是一想到适才的事赵桓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曲端鼻眼不正的问道:“还有一条打狗尚需看主人蒙古骑兵忠心卫主你明知他们是朕的家奴还如此责辱犯上傲上竞致如斯!”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拜帅 适才他严词痛斥曲端并不能反驳一语待到此时却是亢声答道:“陛下这话臣不能赞同。” 他不顾旁边清客和折彦适等人的脸色昂向赵桓道:“陛下臣责权所在又岂能因蒙古人是陛下家奴便轻轻放过?况且禁军将士亦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岂可厚此薄彼?” 赵桓不料得他当面还敢顶撞当下便又斥道:“人尚有亲疏远近禁军固是朕的臣子然则蒙古护卫更是情份非比寻常当日若非彼等朕又能安然返回?彼时禁军又在何处岂能怪朕厚此薄彼?” 曲端下意识接道:“陛下需得蒙古骑兵护卫返回非禁军不敢战耳。” 此语一出场中一片死寂各人都是面色死灰看向曲端如若是死人一般。固然当日赵桓灰溜溜的“北狩”是他父子自毁长城乱政懦弱败坏朝纲这才将身做楚囚然而当着皇帝的面如此指责朝野大臣武将中却唯有曲端一人了。 赵桓冷笑道:“数十万大军不敌六万女真兵岂是我父子之过?” 话说到这里曲端也觉得无甚可说只得免冠跪地叩谢罪道:“臣胡言乱语无人臣礼请陛下恕罪。” 赵桓虽爱其才此时却也怒气难抑原本要再用他的话头只得暂且收起恨恨看了曲端一眼挥手道:“罢了朕向来不以言罪人今日之事法不传六耳便也罢了。” 说罢起身欲行曲端却是又一叩头向着赵桓道:“陛下愿陛下慎思唐德宗引回鹘兵入长安纵掠为祸之事。殷鉴不远尚乞陛下留意。” 见赵桓仍然不理拂袖欲行曲端又道:“三百蒙古兵不足为祸听闻陛下有意乞师蒙古。臣以为大不智。今禁军强盛收复燕云指日可待便小有挫跌亦可徐图恢复。不必前门拒狼后门入虎盛唐之事犹可为今日戒。” 赵桓转身回头面露沉思之色。向着他问道:“你是因朕与蒙古合不勒汗联手一事。才故意惩戒闹事的蒙古兵?” 曲端摇头道:“这到不是。犯法当惩不可因故不罚亦不可因故加罚。臣罚蒙古兵降其骄纵之气而已左右不过是三百人。陛下其实一向管教很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倒是合不勒汗此人臣不知道其人若何不过提蒙古大兵十万来助战如同当日唐皇乞回鹘兵借兵容易善后甚难。灭金之后岂不知又会有一强敌?辽朝为祸数百年一朝灭亡。则金国为祸更甚岂不知蒙古更比金强。到时候更加难以善后自陛下借兵一说出来臣日思夜想就是担心此事今日有些怨言就是因为陛下不曾召见臣不能陈说此事所以方会如此。” 赵桓脸色已经越温和返身坐定向着曲端温言问道:“原来如此倒是朕误会卿了。” 他面露沉思之色又向曲端笑道:“不过你们传言的借兵倒也不是事实。朕当年与合不勒有约朕能重掌大权兵向燕云之时他便以蒙古部落骑兵出草原侵袭女真后方乱敌阵脚以为相助。这旧约也是为了他蒙古人好女真人蛮横为了防范蒙古诸部坐大年年派骑兵到草原烧杀抢掠名为减丁蒙古人深受其害早就心存不满。便是朕与此人无约凭这合不勒汗其才其能也断然不会这么任人欺凌。所以这一次朕派李显忠到得草原寻得蒙古人申述前约那合不勒倒也爽快当即就应允了。只是他们如何出兵侵袭何处却是不怎么清楚了。” 曲端是何等样的聪明人赵桓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旁人尚且懵懵懂懂的听不明白曲端已经是尽数了然于胸。 赵桓与合不勒相约是真不过此次派人前去一没有申明利益划清将来两国灭金后的地盘二没有许给好处以金银相诱结果只是派了一个武臣为使对方居然就这么爽快答应其中含意不言自明。 合不勒是蒙古人中难得的政治家眼光长远富有手腕当年赵桓落魄他便鼎力相助见赵桓重新执掌大权且大宋强盛便以前约为准将以举国大兵相助。好处不要地盘不谈金银亦是不取如此屈已奉迎已经很是反常。 反常即妖如果对方不拘泥沉迷于些许好处便是期待着更大地回报赵桓话语中若有若无已经将这几点说的清楚明白曲端心领神会已经是白。 当即答道:“河北大战在即王师必定大胜宗弼不是神仙此时他便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扳不回败局金兵精锐全失纵是临时从上京等地抽调部落精壮汇聚成军也还需要时日方可。所以河北胜后王师尽可全师北上夺取燕京各地甚至是直捣黄龙。如此这般蒙古军是直入上京还是攻打金国后方需得早日确定下来方可。臣以为陛下当再派使臣或是交由前方将领临机与蒙古人相商这样方能万全。” 赵桓见他明白当真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见曲端还是跪在地下不由得亲手将他扶起然后方笑道:“朕今日方知卿大才可用。” 见曲端面露喜色赵桓又意味深长的笑道:“然则太刚易折适才朕说的考语仍然算数。若是卿执意不改则日后相见甚难了。” 他说曲端大才可用却又坚持之前的考语再加上最后一句便是明白清楚地告诉对方起复在即而且是大用只是若仍然积习难改便再也不会加以任用。 曲端听的明白当下肃容拱手向着赵桓道:“臣被陛下点醒这数月来亦是经常自省刚则易折陛下且请放心臣必定一改往日脾气不负陛下今日点拔之恩。” “好如此最好不过。” 赵桓临机出来闲逛却无意间将出征大军的主帅一事定了下来心中大是高兴当下连声称好又与曲端讨论了一会河北战事的细节见对方对答如流对河北诸城地利兵备情形也极是熟悉显然是之前用过苦功心中更加高兴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座中诸人心中已经明白招讨河北行军总管一职非曲端莫属。 折彦适肃立一旁伺候因见天色已晚又见赵桓语意将尽便上前躬身笑道:“陛下说地开心不过这时候天色太晚再不回去只怕行宫中或是各位枢相不能放心要派人出来寻找到时候大张旗鼓的闹腾开来反而不好不如今日且回明天再说军务也好。” 赵桓原本也无甚话再说当下一笑起身又勉慰曲端几句便即下得酒楼诸侍卫立刻围拢上来簇拥着他往行宫方向而去。曲端等人恭送赵桓一行出门之后并不能放心让皇帝自行回去暗中又提调了自己的近卫相随眼看着赵桓一行人到得行宫附近宫中班直侍卫远远迎将过来将赵桓拥入宫内这才四散回去。 折彦适见赵桓虽是面色得意眉眼间却带有倦意知道他因为议政因乏出来散心谁料又谈了一晚军务精神已经极是疲惫当即便安排宫中仆役人等烧水熏香准备床褥让赵桓前去安歇。 赵桓心中高兴却并不急着上床自己在寝宫之外负手而立此时虽是盛夏河东却是地势极高天气也较其余地方清凉时近子夜清风徐来此处又是阁楼林立晚上四处穿梭吹打在人身上时啪啪做响更令得他觉得神清气爽。 这几年来每每居于长安宫中为了竖立起圣明天子的形象根本不能游玩做乐宫中又有太后需得晨昏定省做出孝顺模样再加上后宫嫔妃之间勾心斗角争夺宠幸身为帝王享乐其实还不如一个平常富商反而到了太原孤家寡人落了个自由自在。而大臣侍立左右近卫林立身边城内外数十万大军等候命令整装待既又帝王之威严权势又少了不少束缚委实令得他身心愉悦如笼鸟乍得自由。一时兴起之下伫立在这阁下阶前竟是想着自己提数十万大军直入幽燕消灭外夷将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只是想到诸事齐备前方诸多大臣将领准备了很久并没有让自己亲征的打算一时兴起却又要教不少人人仰马翻只得叹一口气只索作罢。 折彦适见他神情知道一时还不得睡便只得起一个话头向赵桓问道:“陛下看今日情形必要拜曲端为帅?” 赵桓一伸懒腰笑道:“不错他地才干不在岳飞、韩世忠这下只让他做一军地统领太过屈才了。此人犯上傲上的毛病一改成就不会在其余诸帅之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赫赫之功 折了彦适默然点头他出身折家而折家原本就是西军系统诸将的资历和能力都是知之甚详赵桓对曲端能力和性格的分析折彦适也极为赞同。 他原本要出声附合却又临时转变轻咳一声向着赵桓问道:“陛下对虞枢相的才干能力都极是信任此次用兵河北大军未至虞相已经先期而至谋画规算用心费力之极臣以为以枢相为主帅也是极好。” 折彦适身为近臣殿帅提举皇城司手中掌握着禁卫大权况且又是少年时就跟随赵桓身边左右御带军官在任免大军主帅这样敏感的话题上换了别人绝对不敢如他这般脱口而出与皇帝商议人选。 赵桓回身看他一眼已经了然于胸。折家在西军系统中根深蒂固唯一能与折家相提并论的便是种家现今种家衰落唯一一个种极现下也不过是个副统制而折家经历过折可求降金一事后反而有很多子弟身任方面大员或是皇帝近卫除此之外还出了一个皇后。只可惜现今在各处统兵的折家子弟资历都是太浅但只要稍加时日比如折彦质现在以统制的身份将来任大军总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身为折家子弟自然不希望西军中有人太过坐大虞允文虽然深得皇帝任重到底是一个文臣在军队中不可能有如这些世家大将般真正掌握军权。若是以他领兵将来折家子弟便会有更大的机会出头领兵。 赵桓是何等人前世在政治官场中打滚今世满眼看过去全是权谋政治。勾心斗角只略扫折彦适一眼便已经知道对方用意。对方虽然出自私心其实也无可指摘这个时代家族地利益还在个人的利益之上使用什么手段为家族谋利都无可厚非况且只是一个看起来很合理的提议。虞允文虽然年轻但才干谋略已经明显远在其余的枢相之上可以说。整个大宋的军事进程战役谋画都是此人一手控制进行赵桓在政务上依赖很多人。比如赵开。李纲甚至是很多平庸地官僚在赵桓看来政治这东西最重要的不是人。不是所谓的政治家而是制度。制度建设好了一个平庸官僚就能做好所有的事。而军事则不同它需要天赋需要常人没有的敏锐直觉和分析判断的能力所以一个军事天才禾必要资历有多高!年纪有多大霍去病十八岁时建立的功业。很多人五十八岁也做不到便是此理。 赵桓明知如此。却向着折彦适笑道:“虞允文虽然长于军务到底资历太浅经验不足以统领大军。军中资历最为要紧平时也罢了战阵上部将对主帅稍有迟疑便是不得了的大事。” 见对方面露失望之色赵桓又笑道:“况且朕身边也离不得他将来有的仗打允文还有机会。” 皇帝话说到这份上折彦适虽觉遗憾却也没有什么话说君臣二人仰望星空只见月郎星稀天空中一片纯净令人惬意非常。 只是这行宫四周却是人声嘈杂皇帝到来的消息早就传遍诸军。宋朝自开国以来先是河北禁军最为精锐担负着对抗北辽地重责谁知后来宋辽之间谈和成功两国数十年间没有任何战事河北禁军闲散无事战力越来越弱到得西夏崛起精兵强将尽行入关陕备边数十年间宋夏之间战争不断西军方成为禁军最强悍的一支至赵桓当政时全国上下唯一能打的军队便只有西军一支种师道援开封第一次开封之围被解就是西军功劳而太原防备近一年种师中统兵十七万数次与金兵野战虽败犹荣亦是西军。到得此时岳飞所部出身河北禁军这些年来部曲越打越强兵力越来越雄厚最近以来突入中原连败金兵阵斩名将打的完颜宗弼灰头土脸数十年精锐尽丧于中原大地岳飞本人及其所部一时间声名大振全国上下皆传其名而西军上下佩服友军战力地同时却又是极不服气甚至是大受刺激。 此时此刻全军上下已经无需再加动员从将军到普通部卒皆是战意昂扬就等着皇帝一声令下然后全军挥师东进太行直入河北大地在河北平原上与敌人痛快厮杀一场甚至将来直入幽燕复百年失地这样才能再将岳飞先拔头筹失掉地光彩稍加挽回。有着这样的心理士气又极是高昂再加上知道皇帝一到军事行动立刻就要开始很多部队不等正式的命令已经按着先期部署规划好的路线调动军队准备后勤工作同时各部一起派遣先锋侦骑立刻进入太行为各部的主将提供第一手地情服。枢密院参军司虽然提供有大量的地图行人司也有相应的情报各部主将仍然如此行事也是多年积习难改同时经过讲武堂的学习各部都深明战场情报预知的重要性对地形当地气候民风的了解更加有益于主将对整个局势的判断。 赵桓侧耳倾听片刻不知怎地竞又想起当日五国城内的事默然良久后方向折彦适道:“当日在五国时半夜时分金兵经常调动。朕睡在榻上心中着实难安。” 折彦适见他如此一时呐呐竟不能答沉吟片刻之后方答道:“今日禁军强盛金戈铁马之声声声可闻令人振奋异常。” 赵桓微微一笑负手入得寝殿一边行一边笑道:“数年之功方致于此朕心实在安慰。” 岳飞如何打败金兵他只是从战报上看的分明而唯有自己亲身到得战场数十万大军枕戈以待准备挥师挺进之时赵桓地心中才分外的振奋踏实。 一夜安睡无事第二天起身依例跑步健身又与几个侍卫摔角为乐此处行宫到底不能与扩建后地长安宫室相比不能例行骑马射箭也只得罢了。待到八点左右用过早饭虞允文与张俊等人早就等候多时。 皇帝勤政爱民长于军务唯有不喜太早早朝是唯一被臣下诟病的地方。前朝各帝不管昏愚贤明天明即朝的规矩却多半能够遵从这一套规矩还是源流千年不变赵桓算是改革它的第一人。 调动派遣各部兵马准备后勤支应的事几个枢相与一起被召见的枢密参军们早就谋划清楚一份份命令交由赵桓亲自下令之后便可颁赐各部。而跟随皇帝至此的几个中书舍人也将各地呈送过来的政务急件送交赵桓审阅赵桓此时心系军务却也不能过问许多除了涉及政改的还略微过目其余的一律转送给留在长安的政事堂去处置。 行人司亦是送来最新的战报宗弼惨败之后知道中原不可再战开封亦不可守遂下定了放弃黄河以南的决心反正按照原本完颜昌等人的打算与宋朝议和之后只留河北幽燕等地黄河之南尽数归还论起失地来他到并不很是忧惧。 倒是一战折损了大半兵马令得完颜宗弼大为伤心同时也极是害怕朝中政敌大加攻讦甚至趁机削他兵权。 逃到大名之后他一边收拢残兵一面将河北各地驻防金兵召集前来连同原本的六万户兵马身边又汇集了五六万人的骑兵部队驻扎在相州、滑州各处严防宋军打下开封后直过黄河攻向河北。 他虽然觉得宋军渡河不易未必就会直入河北一边又是忧心忡忡极为害怕此事。几天时间内对当日兵败的大将万户大加斥责甚至诛杀了当日率先奔逃的一批中下级军官。行人司在河北经营多年对这些动向一清二楚甚至宗弼顿脚流泪哀叹道:“我自北方起兵以来从未遭遇到如此的挫折!!!” 又常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前面那句话赵桓到还相信宗弼性格坚毅雄强遭遇这样的挫折一时情绪失控致有此叹。而同理这样性格的人绝对不会去盛赞敌军的强悍虽有此语也只怕是行人司附注加上以鼓励自己一方的军心士气。 效果倒也明显皇帝与诸多枢密大臣商议军事吴阶与姚平仲等人扶剑箕坐于殿下等候命令待听得近臣颂读宗弼大赞岳飞所部的话语后各人都是连声冷哼大是不服。赵桓笑意吟吟看在眼中只觉得还需再加点料更能令得军心振奋。 待问及上京动向时却果然又见谢三娘密信上书道:“颖昌之战岳帅赫赫之功令得此间震恐非常一夜数惊常有小儿夜啼以岳帅之名相吓。” 此信一读再看姚平仲等人脸色却是涨的通红各人若不是当着天子只怕就要拔剑怒吼。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文有武是曲大 赵桓知道已经刺激的差不多当下哈哈大笑向着姚平仲等人道:“卿等亦是良将西军士卒精锐不在岳飞所部之下今次挥戈东进经太行攻河北甚至直入幽燕那时候上京可就不是震恐而是要改名易帜归我大宋治下了。” 姚平仲等人闻言振奋当下霍然起身向着赵桓抱拳道:“臣等得陛下一语夸赞敢不以戮力以报死而后已?” 众人都是带甲来见身上数十斤的重甲劈里啪啦的响成一片伴随着这般忠心耿耿的对答当真是掷地有声如同战鼓在侧轰隆做响。 赵桓极是高兴挥手令各人坐下然后笑道:“张宪与姚端两部今日又来消息他两人与石子明等部已经穿越太行往攻赵城、平阳为大军先拿下落脚点。” 见各人都是满脸兴奋赵桓又道:“兵贵神敌人上京已经知道中原战败正在汇聚兵马朕听费伦报说女真各部连十几岁的小孩也全部召入军中完颜宗瀚先前夺权得胜志骄意满一心想着宗弼打场大败仗所以支应援助都有不到之处。此次谁料真的大败之后宗瀚知道大事不妙反而又急召大兵不顾自己年迈打算亲自到燕京成立行台与宗弼遥相呼应。” 赵桓“嘿嘿”有声笑道:“朕在五国时宗瀚王爷曾经来看过朕看到朕父子在农田里劳作还曾经下令让朕休息三天。后来到上京。宗瀚也曾多方照顾朕很承他的情今特赦令破燕京后。留其性命。也让他好生种田。” 以宗瀚的年纪身体其实离死不远若是当真大败亏输家败国亡只怕他也活不下去所以赵桓地命令很是无厘头。 不过眼前的诸多将军大臣自然不知道后世慕容复的“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精要想到能把当年征宋地元帅擒了下来。然后也去为奴为仆加以羞辱便一个个面露狂喜之色当即振臂高呼。轰然道:“陛下仁德感天臣等敬服。” 赵桓满意地点一点头对于金国贵族上层哪怕是正值少年的合刺他也完全没有真正宽恕的打算。 斩草除根。不绝后患只有以杀方能止杀。不杀个血流成河杀的敌人彻底怕了杀的中国北境再也有没人敢于冒犯大国之虎威才能算完。 这些他相信曲端这个主帅还有张宪姚端等人都会做的很好。而自己这个君主刚刚只是以玩笑的口吻来表示要饶宗瀚一条性命。底下这群大将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会把下面的事做的很好很到位。 为上位者自然要讲究一下仁义道德才能使得国家不全是暴戾之气不过真地想用仁德来感动蛮夷那也只是书生意气傻蛋才有的想法。 他只顾说的开心诸将却都面露猴急之色姚端也罢了张宪却不是西军将领出身算起渊源只怕也只能算在河北禁军系统之内。现今岳飞博了大彩头张宪的能力在场地诸将都是心知肚明其麾下一万多将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论说战力虽然不如岳飞的步人甲重步兵只怕比起其余诸部还要更强一些。毕竟岳飞成军不久部曲来自各部训练再严也抵不得张宪部下全是西军全军上下一心又已经在一起征战多年做战经验和士气再加上全军的配合默契如果张宪狂冲猛打甚至以一已之力再立下什么大功大伙儿的脸面当真是没处搁了。 这种心理不但赵桓明白便是场中诸多大臣也是心知肚明。张俊与赵鼎等人对这种门户之见并不喜欢而且亦不是关陕出身所以并不支持。到是虞允文出身四川少年时便在关陕各地游学关陕四川等若一家颇有几分亲近有心为诸将说话早些定下主帅率主力出征只是自己身份尴尬此次看情形主帅人选若不是张、赵两人便是自己奉命督促诸部有了这层顾忌反倒不好说话。 待几个枢相与赵桓汇报清楚一切准备工作停当各人便退往一边默然不语。 傻子也清楚明白皇帝既然并不亲征那么眼下地当务之急便是定下出征大军主帅主帅一定登坛拜将之后便可率主力出征。 而殿下诸将除了姚平仲资历很老却因为前事丧失了主帅资格便是郭浩曾经担任行军主管却因为性格太过沉稳不能压服张宪与姚端二人使得这两人擅自行虽然攻克太原两个主将却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处罚有此一事郭浩虽然资历和能力皆是不俗也很难担任主帅了。 赵桓一语评断:“慈不掌兵压不服部将的主帅朕岂能将数十万大军交托于他?” 而眼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到底主帅是谁皇帝将任命哪个大臣或是哪位将军为主帅已经是迫在眉睫。 有不少人猜测圣意在虞允文身上甚至是急召某个大将到太原来统兵不过有此资历的大将眼下都统兵在战场之上无暇分身。况且以西军将领的傲气也不会接受一个外来的将领为大军统帅。 看到各人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赵桓洒然一笑低身吩咐一个殿前卫士那卫士点头应诺立刻转身而出。 众人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要互通消息却又不敢君前失仪只得一个个用眼色来交流却现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蒙在鼓里暧昧的眼神在空气中抛来送去到最后却仍然只是满头雾水。好在赵桓并没有让各人猜测太久一刻功夫不到那出去传令地卫士已经折身返回躬身向赵桓覆命。 折彦适立身在赵桓一旁经过昨夜与皇帝的交谈他自然知道赵桓此时召见地是谁又是什么用意。只是待看到曲端急匆匆赶到时仍然不为人知的皱一下眉。 “臣曲端叩见陛下。” 曲端并没有着戎装他是经略副使在宋朝这是一个尴尬的官职有时候任命文臣有时候也是武臣来担任。范仲淹当年被任命为经略副使时就曾经觉得是文臣任武职颇为尴尬而曲端原本是武将担任此职后又可以用文臣的身份来见皇帝。 看到他没有着甲赵桓微微一笑等着曲端行礼完毕便立刻叫他起身赐座。赵桓心中自然清楚曲端傲气难改虽然自己加以点醒多年积习又岂能一朝尽去不肯着甲前来就是因为觉得自已不曾担任军职而又知道赵桓身边有不少大将侍立为免尴尬是以穿着文臣袍服前来。 他也并不和对方计较等基本的礼节一丝不苟的执行完毕后赵桓颔示意一个青年侍臣立刻上前躬身侍立。 赵桓笑道:“毛卿文辞最佳你亲拟诏吧。” 皇帝任命大臣颁布诏令以宋朝的传统当然是知制诰一手操办。只是知制诰位高权重其实又不仅仅是一个文辞之臣所以赵桓又在身边拔擢了不少文辞品性俱佳的文士以中书舍人兼翰林学士的身份随时草诏这样在行政效能上提高了不少也使得几个知制诰大臣息劳不少。 此时奉命草诏的便是翰林学士毛倪青年英俊文词俱佳听得皇帝夸赞也是不露声色当即研墨铺纸执笔在手等着皇帝话。 赵桓斜倚在宽大的木椅正中浑身却仍然充斥着帝王尊严他沉吟片刻便道:“河东经略副使曲端出身将种武勇过人且又多谋略为将多年威信号于三军今命为河北招讨行军总管统领三军以伐凶顽。” 赵桓已经为帝王多年虽然叫来文词之臣帮助草诏其实自己口中所说已经与当时的诏书用词相差不远那毛倪只是略加润饰便以成章。 曲端昨日刚与皇帝交心知道自己重获信任却不曾料想今日朝会皇帝急召前来竞是当着众人的面任命自己为河北招讨总管成为大军统帅。 十五个军近二十万人再加上河北义士数万人在宋朝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大将能一个人统领如此一支庞大的军队奉命出征做战。 看着面部表情急骤变幻忽青忽白时红时黑的曲端赵桓还真担心他一时受不住这样的惊喜成一个武范进当即温言向着对方道:“怎么曲大将军不奉诏?” 曲端到底行伍为将多年心智城府已经非常人可比一瞬间的激动过后已经是回过神来看着皇帝神情亲切看向自己曲端心中只觉又酸又热当即跪倒在地叩道:“臣岂敢不奉诏只是陛下如此信重臣委实惭愧难当。” “不必如此。”赵桓伸手将他扶起笑道:“有文有武是曲大此歌朕刚至关陕便曾听闻你不为主将谁能当之?” 第一百六十五章 翻越太行 皇帝如此夸赞曲端再无话说!当下又跪下叩致谢然后方站到一边。 张俊等枢相心情复杂各人都有资格担任大军总管只是皇帝既然任用曲端此时也只得一一上前问好致意恭喜曲端荣膺如此大任。 曲端此番脾气却不象当年那么狂傲有了行军总管的头衔下一步自然是要加枢相的名头在官职上他与这几个枢相已经不相上下只是张俊与赵鼎等人过来致意时曲端却仍然执下属礼相敬张俊虽然与曲端有着很严重的嫌隙此时却也深自诧异不知道此人为什么转变秉性到这种地步。 他当年以枢相经略关陕曲端不过是一个部将就敢于当着众人的面顶撞哪怕是后来犯忌张俊将他逮拿至中军要斩要杀曲端也是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曾说过此人若是单为了行军总管一职连皇帝的帐也未必会买更加不会刻意的逢迎几个枢相。 张俊等人诧异赵桓却深知此里看着曲端如此赵桓满意一笑又向着在场的诸禁军大将笑道:“怎么还不过来见过尔等的行军总管?” 吴阶等人面面相觑委实想不到皇帝挑选到最后竞是委了此人做行军总管。 各人都是西军大将彼此知根知底对曲端的才干绝无异议。可以说当时宋军大将有能力指挥大兵团做战丝毫不乱行有余力的只有岳飞与曲端两人甚至在整体战局的谋划判断上还要更胜一筹。 只是此人性气太过骄傲善恤士卒却薄待同僚而且当年金兵进犯曲端知事不可为。为了保存自己经源兵的实力多次坐视友军被围困而不顾更使得西军诸将对他的为人大为诟病甚是不满。 只是此时皇帝开口说话各人却也无话可说乱纷纷按剑向前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总管。” 也有人道:“见过大将军。” 曲端当年受封威武大将军甚是得意颇有些得意忘形之感众将看在眼里。时常讥刺此时提起旧日称呼加以讽刺嘲弄却也教曲端无话可说。按着岳飞成例行军总管加大将军衔虽然此时没有明诏。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提前叫上几句也是无可厚非。 曲端因是在御前并不敢受诸将全礼见各人上来相拜也一一还拜半礼待诸将见礼后退下曲端想起赵桓交待之事。自己略一沉吟向着诸将笑道:“大伙儿都是老伙计了彼此知根知底我曲端以前性忌不能容人对诸位多有得罪此次陛下将如此重任托付给我曲某若是不能与诸位将军和衷共济。以国家大事为重又岂能对的起陛下如此信重?” 他深吸口气从自己身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来双手轻轻一折只听得“噼啪”一声那箭支已经断成两截。曲端微微一笑将两截断箭仍在地上自己朗声道:“曲端必定对诸位将军和各部禁军一视同仁绝不刁难克薄与诸位将军亦必和衷共济报效朝廷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每个大帅主将。在拜将之时都自然会有一番说辞。但如曲端这样把和衷共济这四字说的特别紧要的倒还是第一人。他是何用心众人自然明白这样一个性格坚毅刚愎的人物在出征拜将之时居然是如此作派也是下定了决心要与诸将和睦相处不再复旧日行径。 各人听的怪异心中情绪复杂却是无法述诸语言。不过对方如此示好姚平仲不曾与曲端共事倒是没有什么芥蒂当下第一个笑呵呵抽出箭矢用力折断相随着曲端把誓词说了其余诸人见他如此便也一一上前折箭为誓表示愿意跟随曲端为国效力。 曲端此时行事并没有事先请示赵桓却是效果大好眼看诸将虽然还是脸上略有些不情愿却因为曲端当先表率各人相随立誓都无甚话说只要曲端当真能一改旧日忌刻地脾气诸将自然也不会与他生份。 赵桓看的心头大喜当即将手一伸喝令道:“取酒过来!” 周围侍立的班直卫士们早就准备妥当听得皇帝下令立刻拍开放在议事大厅一角的酒坛一股白酒清香扑鼻而来。 “好酒!”赵桓先赞一声待卫士们斟满酒碗送到自己近前时那酒香更是浓烈而在碗中晃动的也是纯白色的上好烧酒。 宋时已经有了后世烈酒的雏形赵桓性喜烈酒喝不惯温吞吞的黄酒便着令人好生研制终于制成这种酒香凛洌的上好美酒。 “众位将军饮了。” 赵桓平端起碗先自一饮而尽。皇帝如此爽快十余名统兵大将俱是感奋此时不是沙场没办法用刀剑来向皇帝表达忠枕和武勇便也只得举碗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好今日起兵朕等你们的好消息便是。”赵桓并没有摔碎酒碗而是递给身边地侍卫然后又笑道:“文武相济方能成就大事。诸位将军上阵杀敌却需谨记没有政事堂支应粮草没有枢密院规则曲划军队又岂能独成大事?朕不敬诸位枢相了请诸位将军来敬枢相们一碗。” 话音禾落诸位将军自然凑趣当即又将酒斟满笑嘻嘻上前敬了几个枢相张俊等人先是意外然后大是感动他们虽然不及虞允文天赋过人其实在枢院劳心费力做了很多后勤工作最怕皇帝不看在眼中也害怕武将们越来越得宠颠覆了重文轻武的传统此时眼见皇帝心中清楚文臣作用下令武将来敬各人心中都是慰帖虽然酒烈难饮却也都是一饮而尽。 虞允文正当青年大好前途倒也并不在意主帅位置或是一时封赏。只是赵桓处理曲端的事并不显山露水此时又不经意间抚平了张俊等文臣心中的顾虑与委曲令得他敬佩非常。当下这个青年俊杰方才明白军事上需得费心费力而处置人际关系权衡各方利益综合考量然后因利疏导这方面的学问虽与军事不同却仍然要有经验智慧甚至是天赋方可。 赵桓此时却理会不到身边这个青年心腹的心思定帅拜将颁赐节印大军汇集一处时间紧迫前锋已经出现在河北大地如果敌人够谨慎或是嗅觉更敏锐一些必定能够觉大股宋朝禁军出现在河北战场地要命之处如果宗弼壮士断腕断然放弃河北弃守黄河一线迅奔逃到燕京一带在长城沿线重新构筑防线这样一来宋军切断金兵联系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直入燕京的计划势必要受到很大的影响。 因时间紧迫金殿拜将之后赵桓便令三军一起出越过太行直奔河北大地而去。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王母山女娲山连绵千里在后世的北京、河北、山西、河南四省之境整个山势东陡西缓此次东征禁军先头近三万人已经先期出得太行其余各部亦是多派遣先头部队入山待曲端得到命令之后尚有十五万人左右由太原和雄州附近依次动身开拔由太原谷地翻山越岭进入大山之内。 整个太行绵延甚广大部份海拔都在千米之上虽然山间曲径早就有人翻越行走所谓的太行八径闻名已久只是山势陡峭并不易于大部队的行动历来军事行动想要攻打太原要么由关中越过黄河直入山西境内要么便是由草原入云中由北向南至于翻越太行的军事行动少量精兵尚可大股部队穿行委实太过困难虽然历史上有多次大军越过太行地战例不过成功的少失败的多就是因为山势险要只要一方在对面筑城立寨以守越过大山的军队就很难突破然后有所建树。 自从枢密院拟定了中原吸引敌军主力西军主力越过太行断敌后路的做战计划之后对太行山势和所谓太行八径的考察亦是早早列入枢院的做战计划之中。 因为太行义士活跃枢院与活动在大山中地诸部义士早有联络其中又有不少直接接受枢院的指挥因此行事起来事半功倍自从整个庞大的作战计划确定之后大量的物资调入山中以钱财与粮食雇佣当地百姓甚至是暗中从河东调进了不少民伕修筑古栈道扩宽旧道加设桥梁设立兵部补给绘制险要地图一年多来很多禁军军官也先期进入太行甚至是潜入河北观察敌情整个山道与河北驻军情形都在宋军的掌握之下。 金国虽然也早就建立了相应行人司的情报机构可惜汉人愿意充做细作间谍地极少金人不通汉话的极多少有懂得的也很难冒充加上太行山一带全是义军戒备森严外人极难混入对整个宋军在河东一带的动向金国上下很难知晓更加不会知道二十万大军准备完毕开始穿越太行直奔河北大地而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定 曲端虽然在同僚中风评一般甚至有些恶劣在西军中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的眼中曲端向来威望极高听闻他重新为将统领全军后整个大军士气更加高涨盛夏时节河东大地与关陕一致因为开过早烈日之下到处都是漫天的黄土高山大岗都是苍黄成片。长安附近朝廷还开始兴修水利栽种树木却是一时顾不得河东放下看去只见庄稼垂头丧气烈日焦灼连空气也似乎在扭曲变异一眼看过去十几万大军却是精神抖擞鲜红的军服在阳光烈日之下黄土高坡之上显的分外的精神活力喷薄。刀矛如林银盔晃眼大军一侧还有无数推着小车的民伕跟随相伴左右为大军支应粮草。 山道险要从太原出不过几天功夫军队已经进入太行山脉的范围之内高高低低的山岗斜坡举目皆是有时候看到对面的山谷好像触手可及真正走过去却是要大半天的时间。好在这一支禁军着甲不重与步人军相比连轻步兵也算不上大部分的士兵都只着红色的小胖袄然后在要害部位有一些铁甲护体。只有少量的步兵预备与敌人的骑兵搏杀身上才穿着略微厚实一点的甲胄。至于弓箭手和弩手干脆只穿着布袍身上根本没有护具。只是这支军队虽然盔甲装备不如岳飞所部手中的武器却丝毫不差大量刚生产出来的精锐刀具弓箭现在都源源不断的装备在西军各部陌刀横刀。长枪、矛、环刀、盾牌、连弩、黄棠弓。每一件制式武器在精度锐利合手度上都比以前的兵器强过不少大量的突火枪由步兵肩扛手提或是放在小型的独轮推车上相随大军前行几十万支装备了火药的火箭。装备给了弓弩手使用。还有改良后地万人敌小型床弩林林总总举目皆是。 西军放弃了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也放弃了重甲装备。追求的却是远程打击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轻装翻越大山。而有失有得在防护上有了弱点的西军在远程打击能力上却是拥有了极为恐怖的实力在此次出征的二十万大军里到有一半以上是弓弩手或是使用其它远程武器的兵种一次齐。数十万支箭矢如若飞蝗在这种程度的打击下。纵是金国铁骑也只有望风逃窜的下场。 全军进入太行山脉之后沿着井径旧道急行进进入大山之后风景与太原附近殊异已经是满山苍翠四周大山鸟鸣兽吼而道路两边依稀可见山坡人家道路之上则是川流不息的山民负责引导军队补充饮水救助失足受伤的禁军甚至山歌缭绕为急行军的禁军将士们提神鼓劲。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曲端在中军大营将士地簇拥之下在军队最前行进除了少量的禁军将士之外只有留下来帮助大军行动地义军将士作为引导。山道艰难曲端的中军是西军中两支成建制的骑兵队伍之一他自己麾下原本的经略使骑兵悉数带了出来再加上抽调来的各部骑兵总数千多人的轻骑兵队伍多半是矮脚劣马在平原上疾驰奔袭脚力很差在山道上奔驰行走却是比身形高大的良驹要强过许多除了曲端所部之外还有姚端部下一支近两千人的骑兵部队是姚端多年经营的精锐也是西军中最能战地骑兵队伍前次补充岳飞所部姚端抢不到被俘的战马自己麾下地骑兵却也是打死不肯将战马上缴西军诸将和枢院亦知他是宋军将领中难得的骑兵将才是以也不加以逼迫到得此次出征姚端身为前部先锋拥有一定数量的精锐骑兵倒也正合其作。 连日行军曲端率部出征时正是五月初旬十天功夫不到大军前部已经到得山脉东部距离赵城、井径、平阳等州府都已经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 曲端知道大军辛苦就要到达战场之前反而下令全军放缓度沿途多做肉菜多令士卒休息以补充体力。 他自己则带着中军骑兵还有自己的中军统制种极一路疾驰在几个太行义士的带领下直奔赵城而去。 姚端与张宪两部配合在十余天前就进入河北数日苦战将金兵留在太行附近的几部精兵彻底歼灭已经将赵城和平阳两府攻下就近歇息兵马打探敌情。 其实以少部兵马出太行入河北做战原本也是枢院计划之一。敌人统帅也不是傻子中原大战潼关附近的宋军出击人数不多表现的也并不强势宗弼等人稍加思索就可能会怀疑宋军会抄掠金兵后路。而以少量兵马先期进入河北打下太行附近的几个州府却又使得宗弼等人怀疑宋军是否以疑兵之计逼迫金兵回撤。 数日以来一路上军人细作不断很多军情已经来不及用五百里加急的枢院黑牌来通报而是以各地的军鸽站使用军鸽飞传递然后再辅以黑牌军骑加以确认。 曲端身为一军主帅每天的军报络绎不绝纷纷呈递于是虽然身在太行千里之外的战事他却是一样清楚。 岳飞率领精锐直过黄河在相州一带再一次击溃驻守的金兵。这次根本不需步人甲出马汇聚在一起的岳飞所部骑兵人数接近三万大军与四万余人的金骑对战清晨接战中午时分金兵已经开始溃败奔逃。颖昌一战岳飞不但歼灭了金兵征战十多年的精锐部队同时也打垮了敌军的自信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金兵遇着岳飞所部时唯一的念头便是落荒而逃。 宗弼收编残部全军退往大名预备在大名、真定一带构筑第二道防线在防守北上宋军的同时随时与燕京一带驻守的金兵以及契丹兵会合一处。 宋军攻势如此猛烈实力强劲至斯金兵上下从统帅到普通士兵已经清楚认识到哪怕是岳飞一部只要后勤供应充足都可以直薄燕京而威风赫赫的女真骑兵竟然没有一部愿意当其锋锐。 与此同时韩世忠、杨沂中、折彦质三部十余万大军已经攻克济南由山东渡黄河兵锋直指大名宗弼与数万女真将士一夕数惊。 刘锡、刘筑、关师古等西军将领攻下商州各地后到达河南府留下一部保护着围攻开封的王贵所部的侧翼主力由河南府境内渡河攻克泽源、怀州、兵锋直指泽州。 可以说总数过四十万的禁军将士在燕京以南的范围内任何一部都可以把河北镜内的所有金兵有生力量完全消灭。 金军在河北的留驻兵马只有宗弼兄弟数人带着五个万户四万多人的残兵再加上当地原本的驻防汉军和少量的契丹骑兵看似还有十余万人其实能战之兵只有被打的闻风而逃的几万金兵。 而在真定之后数百里平原几十个城池要地根本没有成建制的部队驻守少量的汉军在这个时候很难坚定决心与占了绝对优势的宋军相抗衡。真定一失燕京与大名、恩州等地的联络便彻底割裂而以燕京的守备情形自保尚且很成问题上京的守备部队和新召集的女真族兵尚且不能成军举目四顾根本没有一支军队能与宋军相抗衡。 在这样的情形下坚持原本的做战计划已属不智。曲端身经百战知道一直赶路的步兵短时间内投入战斗太过勉强而张宪与姚端两部先期到达河北又有十几万河北义军相助完全有能力凭借两军之力打下真定。 他有鉴于此留下大将们统兵徐徐而进自己则带领中军迅穿越太行直奔赵城。 待穿过太行跨下战马落在河北平原大地之上时纵是刚毅如曲端亦是神情一变。 主帅如此千多名骑兵亦是神情激动自靖康二年起河北全境失陷再也没有宋朝军人的脚步能落足于此。 军情紧急却也顾不得多生感慨眼看时近傍晚炽热的白色太阳开始变得赤红慢慢向西方低斜而去曲端问清此地离赵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当即扬鞭打马千多骑兵跟随在后又向着赵城方向疾驰而去。待天色全黑后也不稍停马步而是燃起火把连夜赶路。 待赶到赵城附近却是正好遇着一队巡哨的宋军骑兵得知是新任主帅带着中军赶到带队的都头军官不敢怠慢立刻掉转马头先放弃巡逻任务引领着曲端一行赶往城中。 因为已经有人先期返回报信大队骑兵赶到城下的时候城门附近灯火分明已经有不少驻扎在附近的中下级军官赶来迎候。 曲端张目四顾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是在各处城楼的灯火中隐约估算出城池不大周长十余里大概也只有四个城门倒是城门附近仍然能看到血迹斑驳想来是河北义军连年袭扰金兵在这个小城也驻扎了不少精锐攻打之时竟是颇有些死伤。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相峙燕京 此时迎候于他的不少都是原本关陕六路中的泾源兵姚端所部原本是张浚麾下与曲端并不相熟倒是张宪所部虽然士兵有不少是这两年刚入军其中下级军官倒有大半是来自原本的泾原军。此时看到老上司赶到各人虽然不便叙旧却是一个个按剑而立就在城门附近集队向曲端躬身行礼。 若是以往曲端必定不理此时却是含笑点头向着诸军官示意。 因为人多拥挤骑兵们放慢马步缓缓入城曲端满眼看去眼前都是些都指挥阶级的军官副将以上都极是少见。他心中诧异打量了半晌之后才看到一个副将立身在诸将身后当下举鞭示意向着那副将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是哪一部麾下?” 那副将身形高大生的魁梧脸部皮肤却是青蓝成片很是怪异。只是说话的口音与曲端等人一般无二显然是一个关陕汉子听得曲端相问便立刻小跑上前躬身答道:“末将杨志属张宪张将军麾下第一军第六副将奉命在此把守城门关防。” “好甚好。” 曲端歪头想了半天知道这杨志不是自己旧部当即便又问道:“你家主帅呢没听说我来了么?” 杨志满脸通红拱手答道:“这个末将不知。” 见曲端面露诧异之色杨志便又道:“这个末将一听人来报已经派人去传禀张将军只怕这会子也快来迎了。” 如果他一开始便是如此对答曲端自然无甚话说偏生此人神情怪异开始满嘴不知。现下又言派人去传请前言不搭后语倒是令得曲端生心怀疑。 正想再加盘问。却见不远处灯火通明大队的禁军将士掌着火把向着城门处蜂拥而来。曲端知道必定是张宪等人听闻自己到来前来迎接。当下不再和那副将多话只待张宪前来。 片刻之后却只见火把下金光闪烁张宪与姚端两人走在最前身后数十名正将副将簇拥在后。肩头金光闪动好不耀眼。 到得此时曲端已经知道对方必定是在召开军事会议留下杨志这个副将巡城只是心中奇怪这两个青年将领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如此的鬼鬼祟祟。要在天黑之后召开军议。 他心中怀疑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待张、姚二人走到近前曲端也不先待这两人见礼便立刻翻身下马。向两人执手问好然后笑道:“两位将军当真辛苦这个时候还在军议。” 姚端生性粗豪直率听闻得曲端如此一说立刻老脸微红。到是张宪生性惫懒不拘小节当着曲端这个统兵大帅却并不如何恭谨听得曲端问。立刻嘻嘻一笑答道:“大将军就要赶到军中。况且军情一日数变末将等召集部下商议着是不是要往太行那边靠一下接应大军出山。” 曲端“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心中却是知道这两个天不收地不管的大胆将军想必是分析出了大局变化就要有所动作而自己军令未到想必是要不奉令就抢先行事当日攻打太原便是如此他却也对这两人在整体战局上的把握还有如此的胆量豪气甚觉佩服。 只是无形当中自己这个主帅却被将了一军如是依着他往日脾气必定要大加斥责甚至申明军令将这两人先行停职关押等候上令处置。此时却是一改初衷又知道正是用人之际姚、张二人既是猛将又颇有全局之才极端处置其实反对战事不利。 他想到此节便向这两人笑道:“甚好两位将军当真有心。当日攻太原两位将军亦是有心才能使得战局顺遂一战破城。” 这话却是点醒对方自己亦不是傻子需瞒骗自己不过。 听他如此一说姚端甚觉惭愧不禁低头俯身答道:“大将军过奖。” 张宪亦是脸色一红也随着姚端躬身行礼如仪。 这两人所为却果然不出曲端所料。整个战局的变化演进已经确实是往着枢院战役设计以外的轨道进行。 如果说赵构统领地绍兴十年的北伐只有岳飞一部取得了辉煌战果连败金兵但金兵主力其实未损宗弼还敢继续集结大兵准备诱使岳飞分兵然后在开封附近吃掉岳飞之外赵桓部署的靖康七年地北伐却是取得了预料不到的丰硕战果。金兵主力分为两部河北及中原、山东全境都无力再战在这个时代墨守战役部署不加以任何变动当然不是张宪与姚端的性格及为将之道。 曲端军令未至两人都是只顾战局顺利不顾自己前途一心想着立刻有所作为而不是等在赵城附近按部就班行事。 此时曲端突然赶到两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紧急想着自己虽有打算却是还没有展开行动主帅倒也不至于因为此事就匆忙赶到。 两人心怀鬼胎不住的挤眉弄眼互相示意曲端看在眼中却只觉好笑。 待到得两人驻营之处各人翻身下马登堂入室早有人迎接上前将曲端战马牵到一边曲端脚步不停却是吩咐道:“好生喂料刷洗一会还要再骑。” 那牵马地亲兵甚是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只得牵着战马匆忙而去。张宪与姚端对视一眼俱是觉得诧异却又隐隐猜出曲端此行用意两个都是面露兴奋之色。 待曲端坐定之后张宪姚端率领诸将躬身行礼然后退往一边肃立等候曲端吩咐。曲端微微一笑向着各人道:“最新的军情诸位将军必然知晓?” 军情传递迅捷倒还是拜他之赐各人立刻答道:“末将等知晓。” 曲端点头一笑又道:“张将军与姚将军自然也是知晓大局有变自然不能再墨守成规。既然已经召集诸位将军想必军务也交代了?” 他指指坐的最前的一个正将笑问道:“这位将军指派了什么军务?” 那正将听得大将军问话立刻起身肃立答道:“末将是姚将军麾下奉命率三百游骑往路州泽州一带游骑巡哨现敌军踪影立刻回报。” “嗯。”曲端极是满意对方回答看着张宪姚端二人神情尴尬便不为已甚他又略问片刻便知道姚张二人已经将攻打真定一事准备妥帖无形之中反倒省了自己不少事当下盘问清楚便向姚端张宪肃容道:“两位将军知道军情有变处置很是得当。既然调派妥当不必再等全军立刻开拔出便是。” 姚端抢先一礼笑道:“末将引本部骑兵以为先锋。” “好。”曲端点头应允笑道:“我都中军疲惫就和张宪军的大部一起行军姚将军到得真定不必立刻攻城继续北上切断中山等城援助真定道路便可。” “是末将遵令。” 姚端知道军情紧急曲端身为主帅连夜赶路至此显然是前方军情一夕数变一定要抢在宗弼放弃整个河北全军逃奔燕京之前将敌人的后路全然截断方可。 当下抱拳而出点起自己的本部兵马急往真定方向赶去。在他出不久其部剩下的万余兵马加上张宪所部与曲端的中军汇集一处两万多兵马犹如一条火龙直奔真定而去。 真定原本是宋朝对抗辽军的雄关大城修筑的极为高大险峻辽军数次南侵都在真定城下弑羽而归。只是当金兵南犯宋朝武务衰落真定城高险宽阔城中武器粮草储备甚多而河北经略坐拥数万大军在城内竟然一日之间就被敌军攻陷。 真定一失敌人等若打开了往河东与黄河一线的门户然后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便足以见真定战略地位之重要。 如今金国的情形却又与宋军当日相似。名将精兵要么留驻上京要么集于宗弼麾下而真定更是在其腹地金国上下压根就没有想过宋军能有朝一日兵临城下。 宋军突然而至守卫真定的主力却是汉军从有辽一代起就有汉军的建制河北与燕京一带汉人的华夷之分并不明确唐末河北藩镇与辽国原本就是过从甚密所以辽国得燕云一带后不少汉人从军效命宋太宗伐辽时汉军竟是为了辽国竭忠效力卖命苦战。而到得此时真定城内数万汉军根本无心恋战还有少量的契丹兵原本亡国之余亦非精锐哪有心思为了女真人卖命。 待到数万宋军掩杀而至再加上为数众多的河北、太行义军摇旗呐喊以助声威城内守军只有一个猛安的女真兵登城做战宋军早有准备早就准备好不少攻城器械当下曲端令旗一挥数万大军掩杀而上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城内金兵被斩杀一空汉军契丹全数归降无人再敢顽抗。 得真定后不久曲端又得中山、待主力全至后大军掩杀至白河一带不但隔断了宗弼归路连燕京都甚是吃紧宗瀚在上京得到消息连夜动身先带一万多精骑赶往燕京驻守。又急调所有的备边骑兵赶往燕京一线驻扎防备宋军来攻。 第一百六十八章 突围 到得五月下旬燕京局势渐渐稳当金兵几乎掏空了所有家底从临璜府到五国城甚至连上京城内都并没有留有多少兵马再加上急调所有的女真部落从十五到六十的男子只要不是残疾便强充入伍这样一来连同汉军契丹勉强又凑起十余万大军用来进攻还远远不足用来防守倒是绰绰有余。 宗瀚到底是当年跟随完颜阿骨打起兵的悍将元帅不但战场临机决断强过常人对战场大局的判断亦是远常人。 曲端统领大军兵临燕京城下宗瀚知道河北必不可守于今之计便是弃守河北恢复当年辽国据有燕京天险的有利地形徐图恢复将来再慢慢与宋人谈判。而当前最重之事莫不过于让完颜宗弼的几万残兵成功逃回燕京。 他头脑清楚却是苦无办法先是以诱敌深入之计故意在宋军兵临燕京附近时完全弃守外围试图引得曲端大军深入然后在燕京城下一举破敌。怎料曲端经验十足知道上京与燕京的女真骑兵尚且一战之力于是稳扎稳打并不因为敌军弃守便扬长直入一路构筑防线堡垒数十万军马连绵成片根本不肯贪功冒进。 宗瀚无法可想只得聚集了数万精锐骑兵先派使者暗中与困守大名宗弼联络两军相隔不远而南上宋军尚未合围建议宗弼使少量骑兵固守相州滑州一带吸引住岳飞所部的精锐骑兵然后宗瀚强行打开曲端所部的防线接应宗弼返回。 宗弼先败颖昌。再败于黄河一线部下锐气全失已经不堪再战。若不是女真骑兵蛮性十足处绝境而困兽犹斗仅凭他集结的汉军与契丹兵早就全线崩溃。 而岳飞先过黄河攻打甚急金兵沿着相、滑数州构建防线。宋军都是骑兵缺少攻城器械也相对延缓了岳飞前进的脚步。 宗弼心中明白逃脱保命地唯一机会便是岳飞尚且未兵临大名。韩世忠各部不曾拿下河间、恩州对大名进行合围。 若是到了那时。便是宗瀚能完全将曲端击败也未必能救得他脱难。 因着如此接到宗瀚密信之后宗弼知道到得此时对方也不会因门户之见故意陷害。当即召来完颜宗贤、突合两个宗王再有拔离完颜活女等万户一起商议。 万户完颜银术可是当年跟随宗望、宗瀚一起征战厮杀的老将金兵第一次南下。银术可跟随完颜娄室等人一战而下太原长安立下赫赫战功。只是这员老将并非是宗弼心腹此时便安排他去守备相州等地是死是活却是顾不得他。 天气阴沉。一阵阵雷鸣声轰隆隆自天边滚过几道闪电斜劈而下将宗弼的脸照映的惨白也似。 宗弼心烦意乱只觉身上燥热无比额头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见宗贤等人已经悉数来到宗弼将手一扬闷声道:“宗瀚的书信你们传看一下。” 各人将信接过。却只见信上满是血迹泥污这几日连天雷雨。道路泥泞这送信的人显然是一边厮杀奔逃不知道怎么撞了大运方能至此。 信是用完颜希尹明的女真文字书字各人虽是武夫却也尽数识得宗贤等人看了并无甚话可说当下都道:“也只能如此。” 完颜活女是娄室之子其父号称女真第一智将征辽伐宋俱是立下赫赫之功他向来自视甚高当年也曾跟随乃父东征西战到处砍杀征讨无往不胜此时眼见宗弼这样的宗室亲王都落得如此凄惨令他只觉得五内俱焚难以承受。 有人要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转头去看众人却只觉得眼前诸人都如泥胎木塑一般了无生气。 便是宗弼脸上亦只见得绝望二字。完颜活女心头一沉到底是年轻气盛一时间忍耐不住竟是眼眨泪花。 宗弼等人看的分明也俱是心中难过宗弼向来自诩甚高宗瀚年老完颜昌等人贪图享乐是以宗望等人临死之际都曾执手吩咐将金**事大权交托给他。谁料几年下来步步挫跌到得如今竟要放弃辛苦打下来的千里江山一文好处不落反而是损兵折将狼狈逃回想到这里却是不由得不黯然神伤。 宗贤终是忍耐不住斜一眼宗弼然后叹息道:“唉要是宗望在或是娄室尚在断然不会让我们落到如此地步。” 此语一出完颜活女忍不住低泣出声宗弼听的烦躁顿足喝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大伙儿既然都没有异议就照宗瀚说地办!” 他现在威望大不如前已经没有当年号令三军无有不从的威风况且女婿战死拐子马几乎丧失殆尽手里没有真正心腹地军队在突围这件事上只能仰赖带兵的兄弟与诸位万户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还需忍受旁人奚落纵是成功逃回上京只怕以后也很难有独当一面带兵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宗弼惨笑一声喃喃道:“就怕还有亡国之忧!” 他毕竟是一军主帅见识要远远高过旁人。战败之前他还有些骄气不将宋军野战能力放在眼里战败之后经过这些时日对各路宋军的战力评判宗弼心中清楚此时的金兵不但野战不是宋军的对手便是坚守燕京长城沿线也未必能够守得住六十万宋朝禁军的进攻。 金国以小国起家开初只是完颜部落的两千战士后来辽国大举进逼完颜阿骨打以全体女真人的利益来说服鼓动才劝说得两万多女真将士相随做战后来灭辽征宋各部族出兵征战女真兵渐渐增加到近十万人都是因为远征作战可以捞取大量好处金银美女奇珍异宝汉人奴隶工匠待赵桓逃归之后战事越打越艰难死伤越惨重而捞得地好处却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两年来女真抽女已经极是困难以现下的局势宗瀚在上京拼了老命也只能抽得五六万人加上自己这里的四万多残兵不过十万余人在开国之初十万女真足以横扫天下而到得此时能战的精兵多半战死十万人的战斗力已经远不及当年而对手的国力远远过自己一方兵力越打越多将士越打越强。 而小国的悲哀就是可以一胜再胜但绝对经不起一次重大的失败一次失败足以亡国。支撑起金国的自然是强悍的女真骑士。白山黑水的渔猎生涯既使得女真人强悍坚忍又精于骑射上马即可成军。而此时战败女真将士中的精锐损失殆尽这个国家的支柱已经动摇还有几十万人的各族军队在女真兵不足以支撑国家的情形下对这个新生地蛮夷小国报有多大的忠心自然是不问可知。 宗弼想到这里心中便是越着急。他不比宗瀚对方只是在上京看到文字地军报而他本人却是在战场上亲眼看到宋军的武勇和死战如果现在他站在宗瀚身前一定会劝对付立刻退兵放弃燕京放弃十六州放弃大辽的国土全体女真人退回到原先自己的地盘在白山黑水与宋军周旋直到消耗掉对方的国力使得对方承受不起长期的扫荡战争然后再徐图恢复。 窗外已经是电闪雷鸣雨幕遮住了整个天际天地之间昏黄一片成片的水滴汇聚成了一道道水帘由青色的房檐下洒在宗弼眼前。堂下的女真亲兵们却并没有着急躲避而是慢腾腾的牵引着几个万户和王爷们的战马去躲雨自己却任由着雨水淋湿身体却是嘻嘻哈哈说笑浑然不把这暴雨看在眼里。 黄河之北虽然在汉地是北方在金人眼里却仍然是南蛮子的居地潮湿闷热酷暑难耐。天气的闷热再加上战事不利驻扎在大名府附近的金兵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股闷气。 “好了不必再说大伙儿这就去整顿部曲该扔的就扔掉全军下下轻装行进。” 他略一犹豫又断然道:“伤兵留在这里不要带了。” 看到各人面色难看宗弼却是负手而立默然不语。无论如何他仍然是大军的统帅沈王副都元帅更是宗贤等人的兄长。 看到宗弼如此坚持各人也知道带上伤患只是影响行军度看看远方天色昏黄虽然还是下午房内已经黑的要掌灯当下只得各自应允了便各自散去准备不提。 宗弼自己的直属部队已经损失的七七八八只有跟随他多年的百多亲兵大体还在听说就要突围返回北方众亲兵都极是振奋虽然知道前方宋军重围紧锁各人却都是喜上眉梢乱纷纷散去准备行装将宗弼所收的军报文书该烧的烧留存的妥善带好其余各式物品亦是急匆匆归置妥当。 和大家说抱歉新年事忙之前又停电和网络不正常索性就断了更新非常的不好意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困兽 待到子夜时分各人早早用过了晚饭身上亦是带好干粮穿衣整齐待宗弼、宗贤等人会合之后数千骑聚集一处出得城后又与其余各部兵马会合四万多骑在雨夜的河北大地上渐渐汇聚成了一支黑色的铁流夜色漆黑天空无月无星唯有一道道闪电时不时的划过夜空还有少量的松油火把不怕雨淋为这一支骑兵队伍照亮道路。 从大名府附近出纯粹的骑兵奔驰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形下只需五六天的功夫可以抵达燕京。 而金兵的前方已经全数被宋军占领从大名出不久便需经过宋军控制的邢州好在宋军主力多半驻扎在燕京沿线邢州各地俱以义军为主只有少量的禁军步兵弩手配合义军守城看到大队的金兵在城池附近奔驰而过守城的宋军与义军锣鼓齐鸣隔的老远便开始放箭看到川流不息的金兵蜂拥而过守城的宋军将领急得跳脚只惜邢州只是一个缓冲并没有配置大量的远程武器以城内的宋军实力开战截击只怕还不够人家一个齐冲的当下也只能不停地打鼓敲锣金骑有离的近的倒霉鬼也有被城头流矢射中的算是万中无一。 如此顺利的突破邢州防线金兵上下都是松了一口气。 宗弼却知道事情没有这么轻松前方又是恩州然后便是真定过真定后雄州、飞狐、添州等燕京以南的州县大半已经落入宋军手中虽然宗瀚一待宗弼领军来到便会全军出燕京邀击宋军两面夹击以掩护北上金兵只是一路上过百城池州县。悉数落入敌手前途茫茫归路极其困难。 事情的展却果然不出宗弼所料。邢州易过其余沿途州县却多半驻扎有大量的禁军又提前得到金兵北上沿途构筑了大量的拒马木栅在步兵的掩护下。四周布置弓手一俟金兵奔至便是如同雨云一般的箭雨漫射过来金兵不敢恋战打开通道之后便是落荒而逃。 到得真定时。三万多禁军将士出城邀战完颜活女等万户军官一路上甚是狼狈此时终于忍耐不住不顾宗弼反对。率部冲击敌阵结果遇着的却正是姚端与张宪两部先以姚端所部骑兵上前纠缠打掉金兵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然后便是步卒手持陌刀长矛上前掩杀其后又是大量地弓弩手漫射。而两部禁军又装备有大量的突火枪砰砰一通齐射后战马受惊金兵大队混乱溃不成军。 完颜拔离等万户眼见情形不妙早就全师而退完颜活女却早就存了必死之念眼见全军又是溃败这数十天来。金兵每战必败他正值青年。血气正旺哪里能经受得起如此打击当下见前方败兵如潮完颜活女却是杀红了双眼不管不顾杀向前方他的亲兵眼见主帅如此却也不敢弃之不顾数十人在几万人的败兵潮中艰难前行慢慢亦是带动了不少人往回冲击企图去杀退正在追击的宋军。 完颜活女见状大喜不禁振臂大呼道:“女真汉子怎么能让南蛮子就这么打的像狗一样逃走?是好汉子的随我再去冲杀!” 正叫的起劲却听得耳边劲风利啸身边亲兵已经是惊呼一片几个人迅枪矛齐出完颜活女只听得身后砰然巨响却是兵器相接出的巨响。 待他回转过后却见是敌人一个将军生地年轻英俊虽然满脸血污却是神情从容自若完颜活女心中一寒知道必定是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上将才会在这战场之上有如此从容气质。 对方见他注视当即咧嘴一笑手中铁矛斜举道:“死在我张宪矛下你也不冤。” 说罢也不等对方答话手中铁矛有如毒蛇一般刺戳削点几乎每矛必中几下之后完颜活女身边的亲兵几乎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完颜活女自负勇力但也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宋将的对手看他闲庭信步一般将自己的亲卫全部杀死竟是不用别人帮一下手而原本鼓起勇气随他杀回的金兵亦是又吓地落荒而逃踪影不见。他自知无幸当即从容问道:“请教将军尊姓大名某不愿做冤死鬼。” 此人久居汉地说的一口流利的汉化而且思维方式其实也有些向汉人靠拢做个明白鬼之说便是汉人习俗了。 那宋将见他如此从容用好奇的眼神看他一眼。见完颜活女确是丝毫不惧当即笑道:“你倒也是个勇士投降吧饶你不死。” 完颜活女并不理睬对方劝降的话头只是又神色从容地问道:“将军尊姓大名?” 那宋将终露出激赏之色单手缓缓举死铁矛答道:“张宪。” 完颜活女点头一笑道:“原来是张将军确是死的不冤也值得了。” 张宪成名已久在岳家军中是岳飞的左膀右臂似的人物死在张宪手中倒也确实不冤。听得对方如此一说张宪甚是得意手中铁矛一送已经将完颜活女一矛刺死待对方尸体颓然落地张宪随口吩咐道:“这敌将不是凡品查查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记下名字好生葬了。” 他身边亲兵听得吩咐立刻下马前去查验待看到完颜活女身上的信牌等物方知又阵斩敌军万户宋军上下自然是一片欢腾。 宋金交战之初能杀敌一名百户已经是了不起的战功。而今年自交战已来已经连杀敌万户以上地高级将领金兵颓势由此可见一斑。 宋军阵内一片欢腾声声欢呼震天动天金兵阵内却是一片颓丧如果说在优势宋兵或是重甲步兵面前金兵的失败还能找到借口在对着人数不比自己更多装备也并不很精良的宋军时竟然也大败亏输。金兵上下所有的将领心中都是雪亮军心士气已失到了燕京附近时若是宗瀚救援不力唯一的下场便是全军覆灭。 心中惶怕且又迭遭打击的金兵勉强整军再战这一次轻松击退了姚端少数骑兵的追击令得姚端所部死伤甚是惨重。姚端虽然长于骑战部下亦是精锐与金兵相比却并没有强过许多不能与背崽军可怕的战力相比人数又少金兵此时已经成为哀兵交战之下竟是轻松将姚端打退。大队金兵绕道而行避开宋军步阵绕过真定府城直奔燕京方向而去。 六月的河北大地暴雨频降道路泥泞难行一路上沟渠暴涨原本不起眼的小河瞬息间就能成为一条咆哮的巨龙金兵一路上前有阻拦后有追击天降暴雨沿途还要修路造桥当真是苦不堪言。 数年之前同样是这一支军队志骄意满由冰天雪地地北国一路向南杀的柔弱的汉人闻风丧胆妻子钱帛任人索取到得今日逃窜返回的金兵一路越打越少越狼狈不少人丢了盔甲衣袍破旧身上染有血迹神情委顿狼狈根本看不到一点精兵的影子。好不容易到得雄州境内此地距离燕京不到百里已经是离的极近依着宗瀚与宗弼的约定宗瀚会在雄州附近撒下游骑宗弼象征性的进攻一次使得游骑知晓之后便会两军配合一起夹攻打开宋军构筑在此的防线救助宗弼大军返回燕京城内。 看着壁垒森严红旗招展绵延数十里的宋军大营不但是普通金兵便是宗弼亦是倒吸一口冷气。 时间虽然不久不过河北汉人盼望王师已久且宋军尚未让百姓失望6游的“家祭无忘告乃翁”一诗尚未出来宋军一至过百万的河北汉人欣喜若狂在宋军的指挥之下与原本的义军一起相助着宋军修筑防线工事十几天不到的功夫整个战线已经修筑的极为坚固拒马鹿角四处皆是哨楼刁斗连接成片宗弼略看片刻便已经知晓若是凭自己一军之力想突破这样的阵线防御根本就是痴人妄想。 不过千辛万苦到得此地又与宗瀚约好宗弼自然不肯放弃这最后的机会。他倒不愧是女真宗王中最擅战场指挥的主帅相机寻得宋军一处防守略显薄弱的阵线又精心挑选几千精骑故作声势厮杀之声十数里间皆是听闻的清清楚楚只是宋军防守严密冲杀之下毫无成效到是宗弼这里动作一起对面亦有喊杀声传来隐约间看到对面冲击的金国旗帜自宗弼以下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知道破围有望。 宗弼一世雄强知道此时激励士气最好待佯攻的士卒退下又杀退身后一队来袭的宋军整营立寨完毕宗弼召集诸将只道:“宗瀚王爷就在对面按着约定两边接头之后明日便全军尽出一起破围!” 第一百七十章 苦斗 宗贤等人闻言欣喜又极是担心因帐内都是统兵大将也不忌讳当下都道:“两边被隔约定还有十余日前的事万一有什么变故那可了不得。” 他们如此担心宗弼心中自然也是清楚这样合击破围的事哪怕是时间和配合上稍稍出点差子也必定是极惨的下场。 只是他身为主帅却必须给部将信心当下顾做轻松之色向各人答道:“不妨事今日我佯攻过去时已经看到对面配合。宗瀚行事谨慎断然不会让咱们白吃大亏的。”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帐内各人虽然不能全然放心却也都是面露轻松之色有人便忍不住道:“与宗瀚王爷合兵之后咱们不如回身杀个痛快将这一股宋兵吃掉然后再看情形行事。” 宗弼闻言大怒此时此刻却也不好斥责深知多年征战处处得胜部将中的骄矜自大之气尚未因为几场惨败而尽数磨灭当下只得好言劝慰分析再令各人分头去鼓舞士气这才又稍稍放心。 连日雷雨这一天却都是好天气夏天日头厉害一天时间原本泥泞不堪地道路便已经开始干硬宗弼出得帐外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仰头看向星空只觉星空万里一轮圆月挂在半空却是最近难得的好夜色他看的心中喜欢心中暗道:“只怕是要如汉人儒生们所说要否极泰来。” 当晚一夜好睡第二天天色微明三万多金兵已经装束完备因为回家在即到了燕京就已经是时人心中的北地而只要打破眼前长围就可以直入燕京有此鼓励多日不振的军心士气却是又重现军中宗弼等人骑马巡视只觉眼前三军虽然不能尽复当日之勇却也差之不多一时间心情大是欣慰。 宗弼看看天色与宗瀚约好的时间已经相差不多侧耳倾听只觉宋军营内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动静当下更觉放心。 宋军虽然人数远远过金兵但若是不知道金兵将从何处突破就不能集中优势兵力阻挡而金兵则可以两面夹击迅撕扯开看似坚固无比的防线。 待三万多女真将士全数填饱肚子一眼看去都是精神饱满杀气腾腾各人俱知这是最后一战非胜即死倒也确实平添了几份狠劲。 宗弼与宗贤、突合等人略做商议集结了五千名军中精锐交给以悍勇著称的突合带领全突击向前为全军撕开缺口 突合身负重责(本书转载)却是毫不惊慌只是脸上刀疤跳跃扭曲略显滑稽。待五千精锐集结完毕他向着宗弼等人微微一笑斜在马身上与宗弼、宗贤相拥为礼然后道:“我先打头阵你们不论如何跟上。” 见两人脸色有些难看便又道:“我一人安危不算什么大军平安返回最为要紧。” 突合向来勇悍在宋人口中有龙虎大王之称此时如此说话便是决定以死冲阵不打开缺口宁愿死在阵中的意思。 宗弼虽然觉得不很吉利此时却也只得向突合点头微笑以示鼓励。 宗贤等人更无话说只是看着突合昂然直出五千精骑紧随在后黑色的战甲在东方的旭日下熠熠生辉分外耀眼。 金兵大营距离宋军阵地极近三里不到的路程五千骑兵从小跑到加瞬息之间已经奔驰到宋军营地阵前。 第一股骑兵之后宗弼亲率中军主力紧随在后然后便是宗贤等人率领小股骑兵策应断后。 突合刺生性强悍论起勇毅比宗弼还强胜一筹他看到对面的宋营中一片寂静料想对方并没有想到金兵昨天吃了一亏今天一大早便再来冲营。当下手中长刀一挥几千女真将士一起声呐喊一时间杀声震天气势骇人。 他们挑选的这处营寨长垒看起来最是薄弱外围的防御很少地势也最为平坦营寨只是用简单的木栅立起一道单薄的木墙看起来一冲就倒。 突合刺心中激动只觉得全身颤抖哪怕是年少时第一次上阵与契丹骑兵搏杀时亦是没有这般激动。 当年的他只需顾着自己性命现下的冲锋却关系到全军上下的安危甚至是金国的危急存亡。 “轰!”营寨内的宋军已经现了冲锋的女真骑兵突火枪砰砰作响一道道白烟在宋营中冒起。 突合刺面露冷笑最近与宋军的交战中对这种简陋的原始火器金兵上下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知道它看起来厉害其实杀伤力很小除非是倒霉鬼被它正面击中不然很难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战马经过几次交战对火器的声响也不如开初时那么害怕突合看向四周只见战马虽然小有骚扰仍然继续向前奔驰心中更是慰帖如果能一阵冲跨敌人的寨子对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还有接应的宗瀚大军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两支会合的女真铁骑包围消灭。 只是事情的展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只有半里不到的敌营喷出来的白烟越浓厚冲在最前的骑兵已经有不少人中弹落马无论从密度和数量来说眼前这处宋军营寨的火力输出都远远过以往任何一次战斗中宋军火器给金兵的印象。 再稍近一些对面已经开始有床弩射那种吱吱呀呀转动绞盘的声音使得女真骑士分外恐怖宋军这种有名的远程武器在心理上给骑兵们的压力远远过声势更大的突火枪。 一支支短矛般的弩射击而出向着骑兵阵中飞射来无法闪避也不能预知它的方向所有的骑兵只能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祈祷弩射不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事情的结果从来就与愿望相反好像全天下的床弩都集中在了对面的宋军营寨中无数支冰冷的弩箭呼啸而来每一支劲箭都会夺去一个甚至更多的女真骑士的性命在几个人才能扳运的床弩箭面前人任何的甲胄防护都毫无效果只要中箭便是血雨喷薄当场毙命而势头不衰的弩箭将人透心穿过后还可能继续夺取第二第三人的性命。 突合刺满头大汗对面宋军的远程打击能力如此强悍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哪怕是当年攻取太原的攻城战大宋宋军不过五六架床弩只是在心理上打击了金兵实际效果根本不能与眼前密雨般的弩箭射击相比。 眼看着无数忠勇将士连敌人的毛也没看到半根就纷纷中箭倒地突合刺大急拼命大喊鼓励将士道:“加快度只要突破到敌人阵前就不怕弩箭了。” 其实不用他说跟随他冲阵的毕竟是金国收罗来给宗弼使用的百战精兵各人早就自动地散开阵形尽量的拉开与同伴们的间隙以免因过于密集的队形死伤更加惨重。 骑兵高冲锋半里路的路程不过是一夕之间只是几波弩箭之后整个骑兵队伍又向前过半距离目标只有两百余步。 所有的骑兵都面露狂喜之色手中的武器在半空挥舞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百战精锐面露嗜血的兴奋准备一会回报给对方更惨痛的打击。 突合却没有半分轻松之意既然对方的远程打击如此犀利短短的距离下已经有几百名骑兵惨死堕马距离到弓箭手的射击范围之内想必要承受更加严酷的打击。 事情的展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等金骑突破到两百步以内时虽然蹄声如雷战场上的所有人仍然听到一声声劈里啪啦的拉动弓弦的声响突合刺心头一紧急忙趴伏在马背上不敢抬头他身边的亲兵知道这一波箭雨要紧立刻张起盾牌虽然跨下战马疾奔驰他们骑术精良仍然尽可能的将主帅挡(本书转载)在自己盾牌的保护范围之内。 对面的宋军主将显然也知道金骑进入了打击范围之内一阵凌厉的锣声过后只听得“嗡”的一声从宋军营寨内飞出如蝗箭雨遮天蔽日只见无数的小黑点先是飞向半空甚至遮挡了阳光的光线然后迅向下飞翔带着惯性直射向奔驰中的女真骑兵。 在这样密集的打击下金兵承受的打击和损失远远过了刚刚的床弩和突火枪。 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无数高大的汉子身上插满了羽箭掉落下马在战马扬起漫天尘土的北国大地上嘶吼挣扎然后被奔驰而来的战马踩踏成泥。 也有人被一箭命中要害一声不吭栽落下马。 还有人被射中无数箭矢全身上下如同刺猬一般却仍然努力抱着战马的脖子不让自己落下马去。 血水开始流淌一支支利箭飞翔过来带起一朵朵艳丽的血花收割人命使得侥幸存活下来的也心惊胆战。 第一百七十一章 殊死一搏 突合刺虽然在层层的保护之中却仍然被一支利箭射穿了大腿血水顺着腿根流过战靴直滴下地。 他脑中一阵阵晕眩扫视四周只见无数女真将士连敌人的面也没见着就已经惨死当场。他心中又急又怒却知道在冲进敌阵之前尚需被这样强劲的箭雨扫射三次当下只觉心头一片茫然不知道冲到敌阵时自己的麾下将士还能剩下几人。 他心中只是奇怪战场上杀声震天为什么对面约好的接应兵马却迟迟没有动静。 如果是两面一起冲击宋军尾难顾虽然有这样恐怖的远程打击能力却要重新调遣部队重新列阵就是那些突火枪和床弩亦需调整射线方可射。 而自己猛冲至此对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宋军就可以专心对着一面来敌冷静的射再射西军的弓弩手之强是宋朝禁军之冠而宋朝自立国开始因为没有战马组建骑兵百余年间摸索经验得出只有重步兵和强大的弓弩手队伍两相辅助配合才能对付武装强悍的契丹骑兵。 百余年来宋辽征战渐停而关陕西军常年做战的西夏却也是以骑兵起家这样一来西军在对付骑兵冲击以及弓弩手的强悍程度上已经是当时的大宋甚至是全世界最为强悍的一支军队。 在这样一支早有准备士气高昂弓弩精良且拥有床弩和突火枪等重型远程武器的宋军面前纵然是战力远远过契丹人的女真骑兵也绝然讨不到半点便宜。 眼看前军死伤如此惨重敌人的攻击力和反应远远出意料之外后阵的宗弼又惊又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在他眼里孱弱无能的宋军怎么就这么越打越强任何一支队伍都有这样出色的反应和表现。而与此同时前军的先锋冒着箭雨甚至不少将士身上还插着箭矢却已经拼尽全力冲倒了那层薄薄的栅墙。继续向前杀去。而对面约好地援兵却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天气酷热他额头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粒脑海里尽是绝望之感。宗弼心中明白若是援兵不至凭着对面宋军的反应和表现以自己的力量是没有能力冲跨敌人阵势将全军将士带到对面的。 他知道时间拖的越久对自己一方越是不利。不远处的宋军营内。 到处是鼓声锣声纷沓的脚步声仿佛连远在数里之外地自己都听的清楚。一想到二十万宋军如蚁而至将自己这几万人完全包围他便猛打寒战惶恐的不能自已。 他怕了。 向来以勇士自诩的宗弼以坚刚严毅而苦撑大局的宗弼被女真人称为宗望与宗瀚后最有军事天赋的宗弼当真害怕了。 想到可能的结局与下场宗弼满心绝望之感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何反应。 完颜阿离补等万户军官就在他身后。满脸铁青等候着宗弼下达军令却惊奇的现向来在战场上以临机决断闻名的宗弼此时整个的精气神却已经完全跨了下来。 宗贤是宗弼族弟此时正在阵后各人无奈之下只得将宗贤寻了过来。宗贤一见如此一时心头大怒上前向着宗弼道:“全军将士都在等着主帅下令兄长怎么不言不语?” 见宗弼不为所动便又喝道:“若是太祖见你如此又做何想?”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雄才大略武功卓在女真人心中有若如神宗弼在征辽时年纪尚幼经常跟随在阿骨打身边左右对父亲地崇拜已经印入骨髓宗贤如此一说却将宗弼一语喝醒。 他抹去额头汗水心中急思忖眼前情形硬冲只怕已经完全没有机会。宗瀚不论是故意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只要他没有过来接应这边单独强冲敌人布置好地阵线结局只能是以失败告终。 然而放弃冲阵回撤身后却都是衔尾追击的宋军前后左右上天入地都再无出路。而宋军唯一的一支骑兵在岳飞地指挥下只怕已经解决了殿后的完颜银术可正在往这里飞赶来。只要岳飞一到完全能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形下轻松将这支已经没有体力没有补给没有士气的残兵击跨在敌人骑兵的追击下全军覆灭将是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想到这里他决心已下眼前纵然是刀山火海却仍然是整支大军唯一的机会。 他目视诸人心中却是感慨跟随在他身边左右的全是金国一等一的大将有的智略过人有的胆气无双也有地武艺强模都是人中之杰才能在豪杰倍出的完颜部落更加出众成为万户军官而今日一战只怕要有不少人丧命于此多年征战凶险的大战不是没有而象今天这样让他充满绝望与沮丧的却是没有。 当下却只得收起这种绝望之感向着众人令道:“全军出击不必再留后队一直压上猛冲便是。” 军令虽然简单却是坚强沉毅一如他以往的风格各人听了命令都是精神大振各自散开到自己队伍之中准备一起向前猛冲。 宗贤眼见四周无人都是宗弼心腹便凑上前去向着宗弼低声道:“一会只要冲开道路你可以不必管别的只要你能冲出去咱们便算全数死了也是值得。” 宗弼大怒道:“将士犹在主帅怎能弃军而逃?” 宗贤急道:“今日凶险弄不好咱们要全数丧命在此你是咱们女真人中唯一能带兵的宗瀚奸险今日的事只怕是他有意为之且又年老多病宋军打败咱们后必定会继续北上到时候没有人领兵迎击难道咱们完颜部要亡国灭种么?” 宗弼听他话语却也是有理只是想到自己要如丧家犬一般落荒而逃纵是逃得性命也是威望全无而且自己对抵抗北上的宋军殊无信心既然将来地事也不可为不如现在战死也好。 只是他不愿意将这种悲观的想法告诉对方只得连连摇头让宗贤不要再说。 宗贤无法只得退下只是在打马离开的同时暗中用眼色向宗弼的亲兵们连连示意见对方点头表示明白一旦有机会就会簇拥着宗弼逃走当下放下心来也回到自己部中准备与大军一起前冲。 就这么一会功夫突合已经冲入宋军阵内只是对方早就有备过万的刀牌手和矛手迎上前去金兵锐气大减在宋军的箭雨的打击之下已经折损过半而上前迎战的宋军却是士气高昂战意十足很快就挡住了金兵的冲击将金骑围在阵中刀矛齐挥将一个个女真骑士斩落下马。 宗弼知道不能再拖当下一声令下三万余人一起上前马蹄翻飞震天动地。 只是与此同时大队的宋军已经赶到战场宗弼一眼看去只见得红潮耀眼无数的宋军士兵携弓带弩挟枪停矛开始出场在对面的战场之上准备着迎击金兵主力的到来。 他自然并不知晓就在昨日蒙古大汗合不勒联合了诸多草原部落前来趁火打劫。三万多蒙古兵直冲到上京城下城内几乎没有成建制的女真部队边境少量的防御部队早被蒙古骑兵砍杀的一干二净。 论起骑射功夫和坚忍强悍来自草原的蒙古人远比密林深处的女真人强。 而冲刺抢掠烧杀**蒙古人的野蛮也远在女真人之上。 上京一夜沦陷金主合刺被俘合不勒为报当日被合刺羞辱之仇当着上京居民的面将十来岁的合刺用骑木驴的办法虐杀致死。 其余留在上京的王公贵族十有**被杀房子被烧的有如白地金银珠宝和美女姬妾尽数归了蒙古人所有。 袭取上京之后合不勒威望大涨不少草原部落星夜来投整合了近十万大军的大汗志骄意满又念起与宋帝赵桓之约又因行人司派往上京的细作通知知道宋军已经攻到燕京附近于是统带大军星夜赶往燕京附近大张旗鼓将燕京附近的城池州县尽数夺了甚至尝试强行攻城只是蒙古人当时只擅野战奔袭根本没有相应的攻城器械便也只得罢了。 如此一来宗瀚与宗弼前约只能尽数做废他自顾不暇又知道上京不保外面近十万蒙古蛮骑虎视眈眈根本不敢出城一步每日只得以酒浇愁身为灭亡了大辽和差点灭掉大宋的统帅国势如此金国除了在上京以北还保有势力之外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而如此想突围跑到老家也只能先解决掉城外的蒙古骑兵他不是傻子知道以自己手头的兵力出城野战不过是白白送死只能依靠坚城拖延时间最好蒙古蛮子野性太烈受不了长期围城的桎梏撤围而去那时才能再有逃跑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二章 残阳映血 而更令宗瀚不知道的是他身边最得信任的汉人厨娘却是宋人的细作。他与宗弼的突围之约早就送到了行人司主官费伦的案头又被宋军将帅知道。前日宗弼看到的旗鼓与冲杀却只不过是宋军主帅曲端将计就计用来引诱对方冲阵的假象。 而算准了敌人冲击的方向与办法曲端自然在敌人最可能冲击的地方布置下西军最强悍的将领与部队突合刺的冲击如撞铁板而其余宋军的反应之快部署之严自然也是早有准备方能如此。 守备这一块地段的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大将吴玠。他现下只是西军的普通将领其实他的才能赵桓早就知道并且甚是激赏。 在后世的史书之中此人在富平战后宋军大败关陕各地官员或跑或降整个军队失散完全没有战力的情形下与其弟吴璘一起收拢残兵与部下饮酒立誓稳住了军心。待完颜宗弼统领十万大军前来冲杀欲在得了关陕再夺四川的关键时刻挺住了压力最后凭借着西军强悍的弓弩手远程杀伤的能力凭借着和尚原有利的地形箭如雨射的金兵不能近前最后与吴璘合力冲杀追赶杀的十万金兵惨败而逃连主帅宗弼的身上都是中了两箭甚至要割须抱袍掩饰身份来逃走。明人所著三国小说曹操割须换袍的典故实出于此人的精妙指挥的记录。 而突合最先冲刺的正是吴玠与吴璘统领的近三万人的大军在这兄弟二人与西军精锐面前再加上距离与障碍物的掩护以近两万人的弓弩手大量射杀了敌人待突合冲到阵前时锐气已经全然丧失。实无破阵的能力了。 只是金兵强悍勇武纵然是最强地拐子马与铁浮图都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也是惊弓之鸟此时此刻全军上下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最后机会女真骑士的血气之勇完全显露出来虽然残余兵力不多却是如同一支利刃。直插入吴玠所部的刀牌手与矛手之中借助着骑兵对步兵的天然优势对方又没有重甲步兵这样的钢铁怪兽来抗衡刀来矛往居然搅的吴玠所部地步兵阵势大乱。 吴玠面色从容心中却极是紧张他连连令身边的亲卫大将都派向前方与敌人缠斗甚至看到敌人如此凶悍。将自己麾下中军也派了出去。却因为这股金兵都有死志主将突合更是凶猛无比身为宗王大将。身中一箭却是勇悍绝伦手中长刀挥舞每刀下去便是一条人命西军纵是精锐奈何步兵对抗骑兵原本就极是吃亏加上对方等若死士根本不在乎自己性命完全是拼掉一个保本拼掉两个就赚的心思。宋军虽然精锐以一万多人的步卒竟是差点儿苦顶不住三千多女真骑兵的冲击。 而在不远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三万人的女真骑士黑甲如云正向着这战场移动小跑过不多时就要冲杀过来。 吴玠脸色铁青正要自己也冲杀上去。却见又不远处旌旗招展“曲”字大旗看的分明他大吃一惊心道:“就算这会子有点困难一会十几万大军全数过来哪里需要主帅亲自上阵?” 心中虽是疑惑却是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前去待旌旗稍近一些他才看的清楚原来是曲端的中军大将种极领着主帅中军的几千精兵其中还有近千骑兵匆忙赶来。 他迎上前去向着种极道:“种将军你不在中军护卫主帅怎敢擅自来此。” 战场上杀声震天吴玠正要亲自上阵此时看到这个青年御带军官来此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招呼。 况且对方是种家子弟与吴家也算是军中世交两家来往不断吴玠便是训得种极几句也无甚要紧。 种极原本在五国时便跟随赵桓一路千里奔波回到长安费伦与折彦适等人各获重用薛强也是因为心思灵动其实成为东部禁军地总监军位高权重。 而种极因为生性淳朴不擅心机武艺也算不得太过骄人以御带地身份下放到西军中任副将原本赵桓的意思也是让他多立战功锤炼之后加以重用。怎奈西军这几年并没有什么大战种极才能也不算非常过人并没有特别耀眼的表现。几年光景下来也只勉强升到副统制还是曲端任主帅后又任命他为中军统制其实比正儿八经地统制级大将还是要逊色几分。 他此时满脸兴奋也不计较吴玠话语中的无礼只向着对方抱拳一礼匆忙道:“大帅说战要紧一定要把金兵的士气和势头打下去其余各位将军的步卒调动和部阵需要时间中军都是精心挑选的精锐又有骑兵便命末将前来助战。” “哦。” 吴玠略一点头心知曲端不愧是多年老将判断明晰准确令人佩服。只是他看向种极只觉对方太过年轻只怕经验不足不能完全挥这一队生力军的效能。 他有心要派自己的心腹大将统领又知道临阵易将可能更加糟糕当下只得点头应道:“大将军判断的没错此时正需中军助力。” 种极已经极是兴奋他与金国不仅是国仇还有家恨父祖辈中多人战死在金兵入侵之初使得当时的少年恨之入骨。而此时此刻手握精兵要与敌人血拼一场令得这血性男儿心中热血沸腾难以抑止。 当下将手一挥喝令道:“随我杀。” 也不待部下依令跟上自己挥舞手中环大刀一马当先冲上前去。 他这几年因自恨武艺不比人强每日苦练不止此时已经是武艺胆略皆过常人一马当先冲在最后到得两军交战之处觑得一个金兵落单一刀下去对方已经是被他劈为两截。 在他身后几千中军精锐亦是赶到战场与势若疯狂的女真骑兵战到一处。 对方原本冲杀吴玠地步阵已经足够吃力阵后还不停的有射术精良的弓箭手射箭助战中箭的骑兵或是落马或是战力减弱被步卒用长矛捅下马来好不容易要将步阵冲乱却又有一股生力宋军杀将过来一时之间所有的女真骑士都是心生绝望之感原本那狂冲猛打劲头立刻衰落下去。 突合知道情形不妙他已经要耗光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大腿处的箭伤还在流血隐隐做痛坚持到现在眼看就要获得战果而身后的宗弼已经带着部下冲杀过来他心中明白是否有望冲过敌阵机会只在眼前。 当下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兵和几百骑兵迎头向种极等人杀去。种极正觉与敌人普通骑兵对杀并不过瘾看到有敌将冲杀过来虽然不明身份想必也是敌人地高级军官当下精神大振手中长刀一摆先砍飞一个苦苦缠斗的敌兵然后自己迎杀向前。 他的亲兵见主将如此当下不敢怠慢亦是跟随而上。 如此一来种极身边立刻汇聚了一百多骑的小股骑兵与突合率领的小股骑兵立刻相撞在一起。 红与黑的两支骑兵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一声不响的乱战成一片。 开始时金兵尚且凭着武艺和经验上的更胜一筹略占上风而几回合下来宋军却凭借着士气和充沛的体力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金兵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很快黑色的骑兵越打越少越来越不是对手。突合虽然砍翻了几个宋军却已经是两眼黑无力再战。他身边的亲兵也是累的脱力只能护住主将慢慢后撤。 种极看的清楚挥刀直上砍翻了突合身边的亲兵一刀直劈过去突合挥刀格挡却被种极一刀正中一溜火星过后突合长刀脱手种极刀势不减一刀斩在突合的胸前将对方斩落马下。 主将身死突合所部的残余骑士立刻大乱若不是身后马蹄声声宗弼已经率军赶到只怕他们就会掉转马头立刻奔逃。 待宗弼率着全军赶到宋军各部亦是赶到列阵完毕。 照例的箭雨打击宋军越聚越多越战越勇近二十万大军将骑兵包围在阵中慢慢四面合围不使敌人破围而出。 宗弼在开始时心中尚存希望待左冲右突对方虽然有几次阵线不稳却如同磐石一般始终守住了金兵的冲击战到中午时他心中明白已经是全军覆灭的局面。若是此时下令后撤宋军合围之势虽成主力却在北面若是从南面突围还能有几千残兵逃脱出去只是一想到逃脱之后还要被宋军撵狗一样赶的四处奔逃宗弼便下定决定宁死不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尘埃落定 他心中只是后悔不该把希望放在宗瀚身上先派突合用少量骑兵进行试探性的进攻然后等宗瀚兵至再两边主力一起力不但能够破围还可能将这大部宋军打的溃败而逃。 结果宗瀚大军不至反而使得宋军主力包围了自己全部部下再也没有翻身的希望。 他抽出刀来开始亲自上阵搏杀过不多时已经受了几处轻伤不少大将和心腹都劝他逃走都被宗弼斥骂而退到得后来各人都明白已方的处境和宗弼的决心也开始拼命做战指望能多杀死几个宋军逃脱的想法是再也没有了。 残阳如血。 最后一个苦战的女真将士不知性名也不是统兵大将身上的黑甲染满了血污壮硕的身躯满是伤痕数十个宋军将士将他团团围住刀矛如林而放眼四周破旗死马血水横流三万多女真将士已经全数惨死当场。 虽然宋军也付出了死伤数万人的惨痛代价却是将女真骑兵尽数歼灭无有一人漏网当战局最危急的时候连主帅曲端的中军亲兵都亲自上场才堪堪将疯狗一样的女真骑兵挡住不使得敌人破围而出。 到得此时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女真骑士仿佛也知道大幕即将卸下脸上竟是露出一丝安祥的笑容他不再抵抗将手中的狼牙棒扔在地上闭上眼睛。 一个宋军壮士一跃而起挥刀一砍对方的人头瞬间与脖子分离血水喷涌而出而人头砰然落地。 与此同时数十万宋军将士一起欢呼雀跃在夕阳下他们用铁和血。完全见证了自己的民族国家与个人的荣誉所有人都知道此战过后再无敌手。 当夜宗弼等人的级被打着火把寻找的宋军将士一一找到。清洗干净装在木盒之中传太原。 凶蛮授虽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扬胜利有些野蛮却也是最恰当的办法。 皇帝赵桓先在太原接到了胜利的捷报然后又见到了宗弼等人地级。 与欢呼兴奋的大臣和武将们不同赵桓的神情脸色却是份外冷静好象事不关已。在这一时刻他确实比旁人冷静。因为他原本就比旁人自信。 身负几千年的智慧结晶。以帝王的身份来让中华更加强大若是还做不到他想。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简单? 传太原之后再便是传长安建康杭州再到最后再将级送回已经被光复的开封掷之大河之中让这些曾经践踏了宋人安宁的凶蛮彻底消失。 大胜之后赵桓连接下令。曲端所部原地休整等岳飞、王贵、韩臣忠等诸部到齐之后围攻燕京。 面对这个百年之前数次攻打而不曾得手却打掉了宋人自信的名城赵桓显地份外谨慎甚至连李纲、赵鼎这些大臣也觉得皇帝谨慎的过份。 一月之后五十万宋军齐集燕京城下赵桓张黄伞。着龙袍御驾亲自到得城下指挥这对金国的最后一战。 若论战术角度他当然没有必要前来而名将云集需得重中协调再加上光复燕京的意义甚至还在开封之上自然需要他亲自前来。 况且就是他本人也想亲眼看着这座名城重回汉人治下。 合不勒扫平了燕京以北的诸多城池后得到了契丹人和少数汉军的帮助数次派人送信愿意代宋兵攻城却被赵桓淡淡拒绝。 皇帝御驾至此城外宋军欢声如雷红色的甲胄如同大海令得守城的金兵一眼看不到头哪怕是用猪脑子去想也知道城池必定守不住了。 当夜宗瀚自杀身死与他一起赴死的便是完颜部剩下的贵族宗王。 数日之后燕京城破赵桓骑马入城原本从容冷静地他却不觉泪如雨下。他抚摸着冰冷地城墙上面血污未尽心生感慨。 燕京神都终在一个奇妙的历史契机之下提前了两百年回到了汉人的手中。 他暗暗誓在他身后绝不允许这个城市再次易手。 城内汉人夹道相迎香花遍处黄土撒街与开封城内汉人地狂喜不同这里的汉人高兴中带有一丝拘谨甚至有一点惶恐。这座城市失陷太久汉人们先是认同了自己辽人的身份然后再又被女真人统治他们不知道故国将以何等的待遇来看待他们的回归。 当夜赵桓下令犒赏三军与此同时城内百姓亦得牛酒赏赐一时间城内欢声如雷颂圣之声响彻云宵。 赵桓一场好睡第二天天色微明便已经如常日那般起身丝毫不乱。 种极、折彦适与费伦、薛强等人待立在他身旁。 这伙少年在五国时就经常看着赵桓如此这般不曾想五六年后各人或是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提到害怕的情报脑或是留在赵桓身边护卫他的安全监视在京百官和皇室甚至有时候还要调解后宫争端还年纪稍大一点的如种极和薛强则早早被派到军队披坚执锐身经百战。 而到得此时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赵桓已经年近中年当年那伙打马球的少年已经全部气宇轩昂成长为青年成为这个帝国地中坚骨干力量。 赵桓锻炼完毕洗漱之后看得种极赤红的脸膛一步不离的侍卫在自己身边不觉笑道:“听说当日燕京城外大战你身为曲端的中军主将亲手斩杀了完颜突合立下如此大功朕此时看你却仍然如同当日那般少年神气。” 种极在当年的五国少年中年纪最长此时已经二十三四年纪在当时的时代早已经娶妻生子气度沉稳又是领兵大将更添一份威严神情只是在赵桓身边却被他如此嘲笑想必是赵桓看他一本正经模样故意如此。 种极先是被赵桓说的脸色通红稍顷过后却又认真答道:“自当年在五国城中跟随陛下直到如今臣自觉并无改变。” 他的回答既又表了忠心却又将赵桓的笑话轻轻揭过赵桓先是一楞然后大笑道:“不错朕听了这话心中委实高兴。” 费伦在时人眼中向来是可怕地代名词而在赵桓与几个兄弟伙伴面前却是满脸笑容此时听得君臣笑话便也上前凑趣道:“臣听说种大哥在军中时每日都向长安行礼如此忠心却是咱们兄弟中最拔尖的一个了。” 他负责的是情报部门原本也有监视军队的作用种极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瞒不过他。 赵桓听了此语看了种极两眼又见其余人神情各异费伦落落大方心中不觉一叹嘴上却是夸道:“种极忠忱朕实欢喜实在不愧」 是种家子弟。” 话风一转又向其余众人道:“你们都是少年时便跟随朕左右君臣情义非同一般朕信重爱护你们与自己家里的子弟没有什么两样各人又很争气朕看你们都是一般相同你们待臣也是忠忱不二朕每常想起就觉当日在五国时没有看走了眼着实欢喜。” 皇帝如此推心置腹各人听的都是欢喜当即躬身下拜口中颂圣谢恩不提。 君臣正自叙话却又有近卫前来提醒时辰已到赵桓该当换衣上路。 待赵桓换过衣袍出外张俊等人早就在外等候今日与往常不同各人换过常袍皆着吉服高冠紫袍看起来威严之余又添喜庆。 赵桓看的一笑翻身上马向着各人吩咐道:“走罢。” 说罢一马当先奔驰在前费伦与折彦适等人也急忙上马跟随在后。 张俊性格直爽刚毅策马与一众大臣跟随在赵桓身边却是面露不满之色向着皇帝道:“这个合不勒汗太过狡猾。将太上留在他军中逼的陛下出城前往蒙古人军中在礼节上先占头筹当真可恶。” 原来宋军收复燕京之前合不勒眼看在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便又派兵前去扫荡金人残余。上京失陷宗室亲贵几乎全部战死留守在东北故地的金兵原本也不是精锐除了少数蒙古兵吃了亏外金国故地几乎被蒙古人一扫而空全数占领。 而五国城因为关押着大量的宋人甚至包括宋帝赵佶这样的大人物金兵留有不少精兵看守合不勒知道投入大收获也大的道理便派了一万精锐打败守卫五国的金兵将城内宋人全数救了出来其中也包括垂垂老矣的赵佶。 得到赵佶之后合不勒自然也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当下连同赵佶和其余的宋朝宗室亲贵一起留在自己的大营之中。宋人得燕京前他借口兵凶战危道路遥远不肯绕道云中将赵佶送回到赵桓亲自赶到迅收回燕京之后因为赵佶就在蒙古人军中也只得以帝王之尊亲自到蒙古人的军营之内前去奉迎自己父亲。 第一百七十四章 父子相见 而在宋人大臣心中宋朝是中华上国原本有文教而无武功现下文治显赫武功也是骄人而更有不少人看到蒙古人的危害和潜在的危胁愈加不愿意皇帝与所谓的蒙古大汗有什么交集。 而更加令大臣们惶怕的是曾有传言皇帝在逃归大宋时曾经得过蒙古汗的助力曾经结为安答兄弟而今对方为消失金国立下了诺大功劳若是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只怕皇帝碍于面子一时也难以拒绝。 好在大宋刚刚战胜强敌六十万禁军精强无比更多的武器盔甲更方便使用的大型突火枪和强弩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整个禁军都将更换盔甲和武器更多的有巨大威力的武器要下军中禁军的人数虽然不比前朝多战斗力却强过了百倍这也使得朝野上下对宋国现今的国力充满信心不至于害怕如辽朝末年那样刚刚倒了一个强敌又来一个更加凶狠的。 对众人的心思赵桓自然是心知肚明。张俊此时看似抱怨对方奸滑其实还是存了一个试探帝意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向着张俊答道:“蛮夷么总是不能以诚待人朕为华夏之主一点胸襟度量还是有的便让他先来拜朕又何益于朕朕去见他又何损于朕?” 这话说的光风霁月就差说什么远人不服以仁德感化了。张俊等人听的满腹纳闷却又不敢反对这样明显符命圣人说教的话语当下一个个缄口不语却只是在肚里暗自担心。 赵桓心中暗笑却也不与众人说破只是悠然前行欣赏着北国的风光景致。 此时的燕京自然没有沙尘暴正是盛夏。说不上风和日丽天气也比南方要凉爽一些一路上绿荫成片鸟雨花香虽然还有些大战的痕迹尚存一路人仍有人家偶尔有零星的农人知道战事停歇开始下田耕作。远远看到大队人马路过再看到表示皇帝身份的皇帝仪仗农人百姓虽然不认识那些绣着花花草草鸟兽鱼虫的伞盖明黄色是皇帝专用各人却是清楚明白当下都在路边仓皇跪倒山呼万岁不提。 赵桓满脸笑意向着这些农人致意前世地某些习惯突然在此时抬头他差点儿跳下马去。与这些农人搭讪说话。不过满眼的仪仗和护卫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轻咳一声继续前行。 到得蒙古人营地外数里。合不勒早就领着数百乞颜贵族等候在道路一侧看到赵桓仪仗到来立刻迎上前来。 赵桓也远远觑见了他只见对方身骑白马身边数百贵族千拥后簇甚是威风。只是到得自己身前不远却是停下马步神情也略显尴尬。 他脸带笑意却只是不肯下马。亦不说话。 合不勒愣怔了片刻却是醒悟过来满脸带笑跳下马来一边高声道:“见过大宋皇帝陛下!”一边就要下跪行礼。 赵桓这时候才跳下马来大步向前双手在合不勒肩头一扶却感觉对方根本没有下跪的打算自己手方一搭合不勒已经就势站起了身体。 这个满腹雄才大略的蒙古大汗。几年时间过去已经是老态毕露。 当年在上京与赵桓相识时他不过四十左右现下看去已经是霜皆白满脸皱纹。北国草原的自然生态还蒙古人的生活习惯都使得他衰老的特别的快也特别地显眼。 合不勒也在打量赵桓。 当年在上京见赵桓时对方身材瘦弱满脸病容身体很是孱弱。 奔逃路上勉强支撑而已骑术也很差劲整个的精气神都象一个病夫。到了草原上便是大病了一场。 而到得此时对方却是神清气爽身形健硕骑术明显比当年强过好多个档次下马动作漂亮爽利明显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一个马术高手。 而更令得合不勒吃惊的则是赵桓的神情举止以及整个人散出来的那种自信与力量那种成熟的政治人物手握大权可以掌握苍生命运的自信的光彩。 几千人组成的皇帝仪仗并不能让这个蒙古人敬服当年大辽皇帝后来的大金皇帝都热衷于这一套大宋皇帝地虽然更华丽更富贵威武在合不勒眼中也并不太过出奇。 倒是赵桓本人还有赵桓身后地那几十名武将所散出来的独特气质令得他份外吃惊不敢小视。 更加令合不勒吃惊的则是跟随保护皇帝地那几千骑兵。他们默然伫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显示威武的军歌和口号然而就这么几千人却给了合不勒极大的精神压力不但是他就是他身后的一众乞颜贵族眼光也很快从皇帝本人转移到了这一队骑兵身上。 是的稍微有过战争经历的人都会知道眼前这动作整齐划一整体都散着无比的自信与杀气的骑兵队伍是一支何等可怕的精锐军队。 仿佛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好奇之色赵桓微微一笑携着他手边往营地里走边道:“大汗可是注意到了我地护卫骑兵?” 合不勒点头应道:“是皇帝陛下说的不错。” “那便是岳飞麾下的背嵬骑兵颖昌一战他们顶着十倍金兵苦战半日大战获胜功便是背嵬。” 这支骑兵的厉害一直关心着宋金战争的合不勒心中自然清楚明白。只是原本以为不过是金兵战败后的托词或是宋人的夸张到得此时他亲眼目睹了这支骑兵的存在心中方才明白原来天下骑兵并不仅仅是蒙古人。 赵桓携着他手却只觉得对方手中微微冒汗他心中暗笑却也并不说破。待到得营前却是一眼看到白苍苍的赵佶正静静地站在营门正中看向自己。 他心中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下意识的几步抢上前去郑重的跪下行礼叩泣道:“儿臣来迟请父皇恕罪。” 赵佶已经老的不成模样多年的绵衣玉食荒淫无耻已经严重的毁坏了他的身体北国为囚生活的不如意和精神的摧残使得他老的更快腰背已弯两眼老花穿着青袍的他此时更象一个乡下私垫的老学究而不是一个曾经的帝王。 见到长子跪在自己身前赵佶神情复杂愣了半响后方才伸手去扶赵桓将赵桓扶起之后赵佶先看他脸色神情然后方道:“几年不见吾儿神色精神比往日更佳。“赵桓泣道:“父皇却是更显老态了。儿臣不孝不能早些接回父皇。” 赵佶笑道:“自古没有古稀天子我虽不到古稀之年不过也过了花甲人老了自然是这副模样难道想和始皇帝学去学神仙之术么。” 他这时候这般说法赵桓极是意外当年赵佶迷信道教册封了不少道士为官甚至给自己也上了道教的尊号此时却一派豁达模样看来这些年的俘虏生涯给这个花花公子皇帝上了一堂醒脑课。 赵佶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又向着他道:“你当初不肯接我我心中还是有些怨气到得今时此日方才醒悟。我的罪过和错误唯有在这个时候方能洗涮干净。” 见赵桓默而不答赵佶又道:“你是孝子我也知道郓王他们回去你待他们也不薄况且孟太后在长安你晨昏定省从不怠慢。现今大宋不但收回故土灭了金国还收回了燕云十六州以前的事不必再提我不放在心里也绝不允许别人拿此事来做文章吾儿尽可放心便是。” 赵桓见他如此清醒明白心中当真安慰。他最害怕的便是赵佶记恨他不肯和谈迎回于他若是此时奉回太上而太上皇又是与皇帝相对抗那么对底下的政治和军事诸多改革将是不小的阻力最少将会被不少人利用此事。 而此时对方如此明白事理将来必定也不会过问政事只是颐养晚年绝不会给他添麻烦。他心中极是感动终于诚心正意的答道:“父皇如此一说儿臣惭愧唯愿奉父皇回开封后父皇能颐养天年寿可万年。” 赵佶大笑道:“万年不可期唯愿再过几年舒心日子便罢。” 他看看不远处待候着他父子说话的合不勒等人低声道:“我看这些蒙古人又是凶悍又是野心勃勃论起武力比女真还要凶蛮吾儿不可不防。” 赵桓也是回身看了合不勒一眼然后笑道:“父皇放心儿臣尽自醒得断不会再让他坐大成为新的金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尾声 赵佶放下心来终于大笑携着赵桓的手一前一后出得营门众多宋朝大臣与武将尽皆跪倒齐道:“臣等叩见太上皇陛下。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 赵佶微笑上前将跪在最前的紫袍大臣们一一扶起一边扶边笑道:“你是张俊?我记得你?” “姚平仲?好好!” “岳飞?我在五国时那里的女真人听说起你都是一脸惶怕我那时就想什么时候能见见你。” 他将诸人一一扶起还记得不少人当年的官职和作为张俊等人心神激荡忍不住哭泣出声。 在他们身后数万宋军将士亦多有大哭出声的。 国仇家恨今日一朝洗雪干净男儿无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而动情时亦能让男儿落泪。 赵佶抚慰群臣武将令得众人全数起身他知道赵桓必定还有与合不勒争斗之事当即自己回到城中安居数日调养身体待赵桓与合不勒谈判完毕之后便奉着赵佶返回开封城内。 其间热闹欣喜之处亦是不可胜数。 而其后赵桓许了合不勒占据女真故地甚至赏了不少辽人故地给蒙古人居住只是又令得曲端为帅率领大军备边。岳云为背嵬统制划归曲端统领。 张宪姚端等西军将士则返回延州等地换装备边。岳飞与韩臣忠等人调驻长安。 数年之后三十万宋军齐出三个月灭亡西夏与此时同李显忠领数万骑兵开始了往西域的征程耶律大石尚未站稳脚根有着华夏中原政统王朝支持和背景的李显忠必将取得比耶律大石更显著的成效。 大宋在灭亡西夏后原本就与蒙古争执不断的曲端终于频频出击收复了不少划给蒙古的汉化州县。 待得靖康十二年时合不勒与赵框多次交涉不果终于按捺不住率领大军出击与曲端所部交战双方恶斗数场不分胜负。 岳云的背嵬军连番出击斩获颇众给了蒙古骑士不轻的教训。 宋朝因为此事得了借口六十万大军出燕京征讨蒙古一举将蒙古骑兵的主力击跨合不勒领残部逃回草原欲以当年赵桓教给他的十六字决对付征伐大军却现对方以堡垒战术逐层推进同时分化演变拉拢使得草原上归附他的部落越的稀少。 数年之后岳云领数万骑兵穷追猛打勒石燕然一代大汗奔逃无计终于束手就缚赵桓恋及旧情并不将他处死而是留他性命封以爵位继续在草原上帮助大宋收服草原诸部逐渐强化宋朝在草原的统制以杜绝后世之忧。 武备的同时政治上的改革持续进行三冗问题早就解决趁下的就是细化财务完善政治制度建立起更合理的公务员制度赵桓深知政治改革任重道远一步本书转载步扎实走来倒也分外平稳。 完全廉洁的政府不大可能成立不过他有信心在自己死前建立起一个高效和相对廉洁务实的政府对这件事他有绝对的信心。 宋朝的对外贸易向来就不需要统治者操心赵桓只是在财政允许后建立了一支强大的近洋海军以保障这种海外贸易继续健康持续的进行下去。 大雪初霁房间炭火烧的通红一派融融暖意一个老人正伏案奋笔疾书正经的瘦金体字在洁白的宣纸上显的份外的精神好看一个年轻翰林学士轻轻踮起脚尖用眼一描却见皇帝笔走龙蛇正是写的开心。 他心中暗自嘀咕:《海权论》这不知是什么陛下自从老了对著书的兴趣越的大不过写出来的东西十有**到让人看不大懂。 赵桓写到腰酸背痛终于落笔长吁一口大气。早有内侍送上茶来递到他的手边。 他轻轻啜饮一边在心里想道:“越的累了还有不少书要‘借鉴’这可如何得了。” 愁眉苦脸的放下茶碗赵桓看着眼前的纸呆。文治武功他已经做到了顶点制度也有保障剩下的事自然就是开启民智。而彼时的西方其实在文明上并不过中国许多而为了保持一个文明的持续进步就需得有更高层次的文明来引领刺激。 赵桓自觉的将这个任务负担了下来多年书写已经“借鉴”了不少后人的思想结晶而他的毛笔字也练习的越精进。 “算了继续写吧不写也没得混了……” 已经把大部份政事权力下放的老头自己嘟囔了几句又提起笔来聚精会神的书写起来。 窗外雪霁初晴一派暖意。 结尾写的有点尴尬很想多写点什么或是更详细一点特意留了几天时间给自己想仔细的更好的收个尾。 只是突然意兴阑珊了怎么写也就是这样的收束还能如何? 这几天在看《贞观之治》是唐粉的同学们看看这部电视剧吧全身心的推荐它从任何一个细节你都挑不出它的错处你能感受到盛唐气节感受到你的祖宗那个时候散出来的光辉感受到这个民族强盛时的自信的华采。 再见了同学们下本书再见《清明上河图》全本鞠躬致谢告退。 (全书完)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支持文学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