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5我来自未来》 推荐好友大作《帝御魔刀》 大千世界,天地异荡,万族齐出,群雄并立,血路争帝,谁能威震九天?韩轩自皓月域出,历经险境,铸震天魔刀,搏万载之英风,当万人之敌。欲踏破彼岸星空,征遍诸天万界。尔敢阻拦,唯一刀尔! 书号374403 /showchapter/ 推荐好友大作《冒牌公子》 /book/ 曾经他是王牌特工,几经辗转回到都市阴差阳错成了苏家的冒牌公子,于是他拥有了苏公子的一切,包括人家的未婚妻,人家的财富,看王牌特工如何潇洒闯花都,捧明星,拍电影,搞地产!少女少妇一网打尽。 书号377367 推荐好友大作《天皇巨星养成系统》 2000年,即将入世,百废待兴的年代2000年,大陆影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林啸,一个前世被娱乐公司解约的不入流艺人,携带明星志愿系统再闯影坛和影帝对戏,和大牌竞争,从黄渤,文章手里抢戏一个本该籍籍无名的人,掀起影视圈新风暴! /book/ 书号301632 推荐好友大作《大明宰辅》 豹房是什么地方胡德:顾名思义,就是养豹的地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何鳌:有和尚,有乐师,有武士,有美女,有汉人,回人,蒙古人,黑人,白人…杨慎:最重要的是皇上在里面干什么?毛伯温:吃饭,睡觉,和美女嬉闹,与武士肉搏,和野兽一笼,念念经,骑骑马,快活… /showchapter/ 书号374029 推荐好友大作《1855美国大亨》 1855,这是最好的时代,延伸的铁路,轰鸣的机车,流淌的黄金铸成了高耸入云的通天塔;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在通天塔那浓黑的阴影里,南北对立,贫富悬殊,弱肉强食。不想留在通天塔的阴影里任人践踏,就必须攀上它辉煌的塔顶,将一切踩在脚下。在这个充满了喧哗和骚动,阴谋和欺骗,光明和黑暗的镀… /book/ 书号378200 推荐好友大作《刀剑神皇》 /showchapter/ 一口冰剑,一柄炎刀,一个屹立绝巅的不朽神皇传说!乱世狂刀,热血新作。 书号:262883 推荐好友力作《不死冥轮》 /book/ 推荐《不死冥轮》,我是华生力作! 我出生的那一天,母亲却因难产而去,父亲背起鬼病缠身的我四处求医,爬了无数的山,求了无数的人,磕了无数的头,流了无数的泪。回到家时,病没好,我却又多了一个身体永远长不大的妹妹…那一年,我从古族走出,入蜀剑,下地尸,弃仙入魔,一路走过,血雨腥风,位列《缉魔榜》之首…我生之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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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无声的日子里,每天都有朋友在qq上问我:“荒唐,1949还写吗?”;“荒唐,1949太监了吗?”;“荒唐,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打钱,你继续写下去。”;“荒唐!你个死太监!1949怎么办!老子现在再也看不进其他书了怎么办!” 朋友们!我亲爱的朋友们!我最最尊敬的衣食父母们!荒唐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你们说,可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和我一样的烦躁,一样的郁闷,一样的无力。我想了很久,删繁就简之后,只剩下一句话,“我爱你们!” 所以荒唐把这本新书献给你们!献给我的所有读者朋友们!愿你们看的开心,看的满意。 你们乐了,我就满足了。 荒唐在这里给大家敬礼了! 上架感言 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在您们的支持和鼓励下,堂皇的《1875我来自未来》已经三十多万字,如同小船儿挂起风帆,到了必须上架的时候。 这是堂皇的第二本书,也是第二次上架,人说一回生二回熟,朋友们,我们已经是很熟的关系了呢。 朋友们,我们肩并肩的一起走过春夏,走过秋冬,在小说的海洋里穿越惊涛骇浪,穿越枪林弹雨,走过了艰难的航程。期间你们的每一句鼓励、每一句赞扬,总如冬天的热汤般温暖我,给我动力,让我前行。 历史军事类网文是个小小的天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包罗宇宙乾坤、世界万物,要想得到你们这些品味高贵的读者喜欢,需要每个作者伏案苦思,挖空心思,穷尽资料,挑灯夜战。 堂皇总是默默地写着,想象着,远在天边的那头,我最亲爱的辛苦一天后的您们,能在阅读时露出会意的笑容,您们会如对待自己手下的战士一般慷慨,点下订阅的按钮。 您们会说:“更新吧,我的勇士。” 荒唐会说:“为你而战,我的女士!” 在网文界的出海港口,招展的旌旗、吹响的号角、挤满码头的挥手人群、花束、彩带、花环、欢呼,似乎永远都是为玄幻与都市而准备的。 但荒唐站在一条小船上,满怀感激看着高贵的您们,深深鞠躬。您们是最脱俗独特的人,站在码头的最高处,用鼓励的目光给我殷切的关护。 您们拿出雪白的丝光手帕挥舞着,说“荒唐,出海吧!”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黑色的雨、冰雹和闪电卷扫一切,堂皇的小船劈波斩浪,心中充满对完成您们托付使命的渴望。 为了给您带来独特的渔获,即使有可能葬身渊底,腐烂在海草和泥沙中,堂皇也要奋力前行。 所以我最亲爱的朋友们哟!不要吝啬一根烟钱,订阅吧! 码字的生活是在荆棘丛生的小路上流着血前行,每年总有作者过劳死,但岁月的重轭制服不了有您关护的生命。 把我当成您的战士,关护我吧。 关于堂皇书友群整合公告(书友必看) 由于精力有限,无法照顾到每一个群,与其让大家失望,不如尽早整合。 荒唐已经将原有六个书友群改为一个主力正版群,本群严格审核进入资质,欢迎正版订阅用户欢聚于此,广交朋友。 这次荒唐下了狠心,对原有书群进行了整合,主要是群里看白书的太多,请大家体谅作者的难处。 没有订阅,就没有作品,你们的支持,是作品发生的土壤。 《1949我来自未来》的叫好不叫座让我决定改变,我必须真正了解哪些书友是付费阅读的,并在将来为你们付出更大的精力。 ps:请入群后发订阅截图,否则会被踢。 有一个朋友讲过,顾客是上帝,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花了钱的顾客才是上帝。如果网文是一个商品的话,那上帝就是那个打赏、订阅、投月票、投红票、收藏的书友,我服务的对象应该只有你们! 原谅我的务实,鞠躬感谢所有支持荒唐的书友,我将用好看的书回报大家! 1875主力正版书友群:397159107 欢迎各位正版书友,以及之前六个群内的正版书友们加入这个群,让我们欢聚一堂,谢谢! 第1章 病人 【1】病人 这座高耸的断崖兀立在海岸边,周围怪石嶙峋,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断崖那头传来大海猛兽般的咆哮。 姚梵想,我要么爬上去,要么转身离开。 带着咸味的湿冷海洋水汽从崖上扑落下来,侵蚀着姚梵身上单薄的衣衫,衬衣已经被水气染湿了,贴在身上,又因为我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更加得不舒服起来。 他尽量忘记那湿冷得不快,把注意力集中在攀岩上。 触手处尽是湿滑的岩石,每一脚踩下,姚梵都担心这些被海水腐蚀了千百年的岩石会突然碎裂,不服输的他终于攀到了这座断崖最难攀登的地方,这是石山常年被海雾腐蚀风化,坍塌下来的乱石构成的一段怪石嶙峋的陡峭斜面。 “无论如何我也要爬上去!” 克制住自己手脚的颤抖,姚梵咬牙打定主意,手脚并用的攀了上去。 他感觉自己的表现像电视里那些极限攀岩运动员般出色,所以有点得意。 只是,他和那些攀岩运动员比起来,唯一不同之处是,他没有安全保护的绳索,如果就此摔下去,他不知道会怎样,或许,他早已知道后果,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姚梵只是很享受眼下的得意。 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攻克了这最后的一截石崖,气喘如牛的站到了崖顶,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胸膛起伏、手脚颤抖、甚至整个躯干都因为用力和紧张过度而出现无法克制的抖动,手指因为抠的过于用力,骨节已经发白、疼得有些僵直。 他略带狰狞地裂开嘴,对着自己笑了笑,随即不顾一切地站上悬崖最边缘,野兽一般远眺东海。 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道白色的海天分际线在那天与海的连接处如一条白龙般抖着身上粼粼的水光在翻滚起伏,姚梵舔了舔嘴唇,想象了一下那白龙的味道。 大约是因为眼睛被正午海面的阳光反刺得有些难受,他便低头向发出隆隆咆哮的崖下看去,崖下的海水呈墨绿色,如融化的宝石一般,依旧和他上次来看时一样美。 姚梵自言自语:“若能葬在这里倒是极美,只要尸首不被鱼吃了,绝对要比几万元一个穴的公墓要强许多。” 胶州湾里五月的海风吹的人浑身皮肤都绷紧了,姚梵的衣裤很快被吹干,领口、袖口、裤管、吃进了无数海风、涨的满满当当。他的思维与情绪、也如海风一般、把身体和头脑慢慢填满。 像一株悬崖边上的枯松,随时都有可能被风从腰间吹折落入大海,可他脚下却如发芽生根般,扎在石缝中一动不动。因为脑子很乱的缘故,他继续在挺立在原地,试图整理出一点思路来。 海浪一浪又一浪,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水声,在崖下的礁石上撞成粉碎的无数白沫,接着又是一浪,再一浪,一浪浪永无止歇的大海誓要与这断崖分个你死我活。 姚梵继续往崖下看,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身躯逐渐悬空,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是快要失去体重一般。悬崖下那场历经千年、波澜壮阔的浪与山的大战,以一种史诗般的魔力要把他强行拉入那混乱的虚空。 这时姚梵的脑子终于空灵了。 …………………… 他,不敢再往下看了! 他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现在才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理由! 打从这个月初开始,姚梵就时常觉得身上不舒服,常常的感到手脚麻痹,这种症状到了月底之后已经发展的相当严重。 从月初时自己在办公桌前坐久了时常感到手脚发麻,到月中发展扩散到浑身僵直!甚至有一次因为肌肉僵直而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站在地铁车厢里错过地铁站! 这次错过站头的经历实在吓倒了姚梵,他毕竟还年轻,虽然生活的并不比同龄人好到哪里,可也没有落后同龄人太多,所以他舍不得这光怪陆离的诱惑红尘,所以他怕死,所以他更不想马上就死。 姚梵当晚一夜未眠,次日一早便去了青岛市立医院作体检,生怕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抽验血的时候,当针头扎进静脉,姚梵甚至还出现了幻听。 “血魂请示宿主,是否要启动血祭。” 姚梵发誓,自己当真是听得明明白白,这声音就响起在他的耳边,可任凭他惊惶地左右张望,也找不到那个说话的人在哪。 当他急切的询问抽血的护士,是不是也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时,护士同情地看着他,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看您精神比较差,也许是神经衰弱吧,我们医院的精神科有全国最好的心理咨询医师。” 姚梵冷冷的望着这个年轻护士,又冷冷地回以一笑,可却掩饰不了他心中的不安。 “谢谢,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即使讨厌这小护士对自己的判断,姚梵还是很有礼貌,这是他从幼儿园就养成的礼貌。 姚梵总共花了一千二百元,做了全套体检,血常规,尿常规,神经功能,肌肉功能,心电图、ct、肝肾b超…… 一辈子从没得过大病的姚梵,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医院做这么多项目的体检,但他毫无抵触情绪,并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医院产生了极大地依赖感。 他要活。 经过连续长达五个小时的各项身体功能检查之后,姚梵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结束体检离开了医院,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这份体检报告,甚至到了有些失魂落魄的地步,上班也心不在焉。 两天后,姚梵一大清早就开车来到青岛市立医院拿体检报告,可是报告上却明确的写着四个呆板的汉字——一切正常。 姚梵手握报告,当时就感觉浑身抽搐,那频率近来愈发频繁的浑身僵直症状再一次发作了。 姚梵在内心凄苦的喊道:“难道是不治之症?我得了绝症?!” 脑洞大开的姚梵站在原地,惊恐的脑补了自己凄惨的后半生,这僵直继续发展下去难道是要半身不遂?然后全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电视里常常见到的那种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瘫子,姚梵这个山东大汉一米八五的身躯也不禁因为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我不能那般的失去尊严!不能!!!” 僵硬挺立在原地的姚梵几乎要惊声尖叫,可此刻他突然发现浑身已经僵直的就连嘴巴也张不开了! “完了!呵呵!完了!我真不该经常出去喝那么多酒!我真不该到现在都还没戒烟!我真不该吃着大学里排球队的老本,不经常出门锻炼身体……” 姚梵在僵直中挺立着、精神错乱般的忏悔着,等到这阵子僵直过去,他浑身的内衣裤已被汗液浸湿。 心灰意冷的他出了医院就驾车漫无目的在这座海港城市胡乱的游逛,没人知道他要干嘛,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终于,他来到了这座大学时代常常攀登的无名石山,茫然而熟练的爬上了这座断崖。 姚梵面对崖下的深渊想起了尼采的那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但此刻的他毫无大学时那种探索未知的兴趣。 姚梵恐惧得闭上眼对着大海疯狂的咆哮起来。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我没有胆子跳下去!!!我真的做不到啊!!! 啊!!!!!!!!!!!!啊!!!!!!!!!!!!!啊!!!!!!!!!!!!” “宿主为何如此激动?” “宿你大爷!你是谁!”姚梵再一次听见了这个陌生而低沉的声音,他神经质的嚎叫起来。 “宿主是否要血祭穿越?” “血祭你……”还没等姚梵把后面的“妹”字骂出口,四周时空就一阵扭曲,他感觉自己被吸进了一条白色隧道,在这条被白光包裹的隧道中,自己过往种种成长经历如电影回放一般在眼前一一闪过。 他终于摔倒在湿滑的石崖上,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浑身说不出得酸痛,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姚梵才好不容易双手撑地直起身来,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发疯了……那个小护士说得对,我需要去看精神科大夫。也许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那声音、那僵直、那些都是幻觉。” 打定主意后姚梵决定原路返回,却发现那乱石斜坡异样得陡峭,完全没有自己来时的那番故地重游的熟悉感觉。 “怪不得我觉得下山的路不对劲,原来是搞错下山的坡面了!不然的话,这里该是能看见下面的公路才对!我的车还停在路边呢。”姚梵一边嘴里在骂骂咧咧的抱怨着自己的糊涂一边绕着山崖走了起来,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周围一片陌生,景象完全不是姚梵来时的模样。姚梵也越来越恐惧,他觉得自己是中了邪。 但越是如此,越是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他好不容易找个了斜面,手抓脚抠的攀下了石崖,却发现公路不见了,自己的车也不见了。 “这是哪里?公路呢?”面对这些不合情理的陌生景象,姚梵心里开始有些恐惧,自言自语道。 “报告宿主,这里是1875年。” “你,你,你你是谁!1875?清朝?穿越?……不!不!不不!我一定是……幻听了!那小护士说的对,我确实应该去看精神科大夫。” “我是血魂,很抱歉,近期我的逐渐形成,似乎让你的身体感到了不适。” “……你是说,我最近身体的麻痹僵直都是你造成的?!” 血魂无语,算是默认了。 “你是什么怪物!你要干什么!我还年轻!还不想死!求求你不要缠着我啊!”姚梵终于不顾风度的恳求道。 血魂却很有风度的说:“简单地说,我是一个超时空反物质寄生生命体,我能让你自由穿梭在两个平行时空之间。每次穿越的代价是100毫升你的鲜血,这叫做血祭。” 姚梵神志彻底错乱了,他暴怒的高声吼道:“这不是和某本叫作《1949我来自未来》的小说一样了嘛?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是中华亿万万英魂的灵魄凝结的神迹!?” 血魂不理会姚梵的自言自语,只是自顾自的坦坦然道:“这里是清朝,请宿主注意安全,你一旦死亡,会连累我也消失的,我经过万万年的生长,可不希望刚刚诞生就被抹杀。好了,当你要回去的时候再叫我就是。” “慢着!慢着!”姚梵赶紧叫住血魂,毕竟,此时的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向血魂打听个明白。 接下来整整半小时,惊魂未定的姚梵都在自己脑海中与这个神奇的血魂进行不动嘴的精神意念交流,在确定了对方这个智慧生命的身份后,姚梵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接受了这个超现实的现实。 他艰难抬步,将信将疑的向青岛老城的方向走回。 他要确认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得了精神分裂,抑或是真的穿越到了清朝。 第2章 逮捕 【2】逮捕 之前的攀登消耗了姚梵极大的精力,这番从远郊向城内地跋涉更是把姚梵累得够呛。 路漫漫腿累断,皮鞋几欲磨破。回城的路上荒草丛生,一些疯长的草杆比人还高,却唯独找不着公路所在。 姚梵这一路上一边自嘲一边骂街,在杂草荆棘之中艰难跋涉,抱怨着世界太不公平。 “小学时我一次都没当过三道杠大队长!中学时也从来没考过第一名!大学时也没泡到校花!凭什么我要被穿越!凭什么我要被血魂附身!这不公平!……” 西裤被棘刺拉的起了毛,小腿肚子被扎得难受极了,脸上也不小心被草叶挂出了血道子,嘴已经因为疲劳而咧开,唇上一道干枯的血口子疼得钻心……姚梵此刻已经相信自己是真地来到了异时空。 望着太阳再次确定自己的方向没错,姚梵苦笑着,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青岛老城所在的方位走去。 姚梵大约走了五六个小时,若不是大学时排球队的经历给他打下了良好的身体素质,他根本坚持不下来。 途中经过几个看着很寒伧的村落他却没敢进入。他下意识的觉着自己这身打扮大约不会讨这年头的大清农民喜爱。 “我的皮肤太白,菊花太窄,性取向太单一,绝不能在这种危险的世界乱跑……”姚梵煞有其事得郑重告诫自己。 终于,他从高高的草头上远远望见了一个城寨,那城寨从草头上冒出来,不管用什么样的分析方式,那城寨看上去都绝不是什么影视城或者主题乐园的风格。 “乖乖!我记得这是青岛博物馆里旧胶州城墙的建筑风格!看来血魂说得是大实话,我居然真的穿越到了清朝!乖乖隆地咚……我该干点什么? ……既然已经来了,肯定要逛一逛!不然来回一趟,小爷我200cc的血岂不就白白没了。” 姚梵呆呆的站在草丛中,大脑里好似在开一场乡村庙会,满地狼藉、乱糟糟的。 他思前想后还是无法决定此刻究竟应该做些什么,进城?不进城?这是一个问题…… 自己是该坦坦然的穿着这身对于这时的人们来说绝对的奇装异服入城,还是说应该设法绕城一圈好找个合适的无人处爬进城去看看究竟? 糟糕得是,姚梵只顾着想却没有觉察周围的环境,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个穿着潦草胸前写有‘勇’字的清兵正在向他悄悄摸过来。 随着一根小臂粗细的枣木棍结实的抡在姚梵的头上,他立刻像个空麻袋般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脑海里刚刚兴起的那番时空倒爷的挣钱大计顿时灰飞烟灭,耳边最后听到的一个词是“……逮到了……” 好不容易等他醒将过来,睁开眼恢复意识的姚梵第一时间叫苦道:“啊呀呀、头好疼!这是谁干的!谁居然泼了我一头一脸的水……” “堂下何人?为何在城外偷偷摸摸,窥看我胶州港。”一声问话打断了姚梵的自语。 姚梵听见这番不论不类的问话,缩了缩脑袋,抬头睁眼,带着一头冷水环顾了四周,伴着一身冷汗清醒过来。 姚梵看见,这是一间半开放的大厅,坐北朝南青石铺地,大厅中央两旁各有四根撑屋顶的木柱高高竖立,木柱有一抱粗细撑起中堂的屋顶。至于这柱子,居然简陋到连红漆都没刷,就这么杵在地上的圆形石槽里,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很快朽烂掉。 这中堂屋顶构造古朴,两侧又高出旁边的堂屋屋顶,将天光从那两侧高低错开的空隙中透下来,两侧地上有排水的石道沟渠,眼下正干巴巴的。 大厅两侧的墙上挂着些半红半黑的棍子,还有些铁链、头枷等等报不出名字的玩意,看上去黑乎乎、阴森森、冷冰冰。大堂中央挂着块匾,上面却不是写着影视剧里常见的“明镜高悬”,姚梵认得上面四个大字是‘两袖清风’,他莫名的下意识反应,觉得这标语不靠谱。 “糟了,我被清兵抓了俘虏!”姚梵反应过来。 “这地方简陋得厉害,哪里像电视里的那些装饰华丽的清朝衙门大堂,莫非是清朝的乡村派出所?……我现在该怎么办?跳起来逃跑?当堂血祭穿越回去?” 旁人看着像是一刹那的功夫,可姚梵的脑海里实在已经转过了十几个逃生念头。他定了定神,终于在瞬间打定了主意。 “反正都已经过来了,就算是要杀我的头,起码也得要送老子上专用刑场吧?有赴死的路上那些时间,怎么说都够自己穿越回去了。” 想到这,姚梵忍住头上被打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和满肚子想要喷出口的脏话,整理了一下语言,对着堂上那位脑后留着根黑油油的大辫子,下巴上留着山羊胡的官员不亢不卑地道:“我……在下名叫姚梵,是从西洋欧洲而来。在下请问大人,为何我一个堂堂欧洲归国华侨,满怀拳拳报国之心,回城路上却会被打闷棍,还绑来衙门问罪?” 边说边想的摸索着说完这番鬼话,姚梵自己都感觉那遣词造句很生涩,觉着自己的大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于是说完后,姚梵就摇摇摆摆的、努力站了起来,虽然心里还惧怕着,担心突然被旁边衙役突然抡棍子打断腿,可他还是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儿来。 这是一个现代人应有的样儿,他是自己的主人,他是一个来自伟大的人民政权的自由公民。 只是他的两只手还被绑在背后抽不出来,那负手而立的样子就像在宣告,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堂上那位老爷显然是没见过这般上了堂还要耍横的,他很想嘲笑姚梵一番,然后扔下一根判签把姚梵屁股打烂。可他没有这样做。 他眼瞅着姚梵面皮白净的模样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对方浑身上下的西装、皮鞋、衬衫、西裤、打扮考究做工精致,显然是堆了不少银子在这套行头上。这个时代能有这么一副罕见洋鬼子打扮的人,最起码也是个二鬼子。 “嗯,那是一定得!他是二鬼子!” 这位老爷做了这般判断后,心里很自然的开始没底了——这大清国,逢洋无小事。 于是老爷语气明显的和蔼起来:“堂下的小子……那么说,你是西洋归来的华侨?那又如何不在上海南京,会来在我青岛口城外?据兵勇说你奇装异服窥探城中,定怀有不轨之心,你有何辩解?” 姚梵看看两边的兵勇,只见那一个个脸长的犹如烤焦的红薯皮——黑黄丑陋,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些黑黄的小矮子们有的叉着腰、有的把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似乎随时可以拔刀出鞘。 感觉自己进了野蛮人巢穴,姚梵心里的惧怕越来越浓,他赶紧从记忆里扒拉出大学里业余看的那点历史资料,寻思着1875年的青岛还没割给德国人,现在青岛还仅仅是个叫做青岛口的小小渔村。因为港口运输的逐渐兴旺,于是清政府在此渔村设立了海关分关并派有千余名驻兵,称为胶州港。 姚梵思索:“青岛口这时有海关分关、分卡、代办处一共多达九个,另外此地还设有各洋行办事处,平日里货物运输频繁人员往来众多,我胡说一通未必就会说错,只是须要把细节说的有十二分的细致便是。我记得曾经有位名人说过,说谎这门学问即使大方向离谱荒谬也无不可,但是细节一定要真实得令人发指才好。” 想明白此节道理的姚梵清了清嗓子、小心的开始撒起谎来:“回禀大人,我是跟着商船回国的,这次从上海过来,是要来山东寻祖。 大人不知,我华夏游子久居海外,多年未见故土,实在思乡心切啊!所以在下才跑去城外望景。在下站在那城外海边山崖眺望胶州湾,心中情感汹涌,只觉人生二十余载恍如一梦,实在好生感慨!” 姚梵判断,这番谎言对那些形容丑陋的兵勇未必有用,可是对于堂上那位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官老爷确是够了。 果然,那官员困惑的追问道:“寻祖?” “是,回青天大老爷的话,我祖上是山东泰安人,全族都在顺治初年随着下南洋的商船,从这青岛口出海,沿着南洋、印度、阿拉伯、非洲、一路漂泊到了欧洲定居生活。 我姚家在欧洲修铁路,办工厂,造洋车,卖洋货,活的甚是滋润。可是眼见这洋人罔顾礼义廉耻,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我大清不熟悉他们那些个蝇营狗苟的内情,万里行船来我天朝侵略,敲诈我大清百姓和朝廷。家族里见了此情此景,真是义愤填膺! 家中诸位长辈命我回国来,这一来是寻祖,二来是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办些实业,好富国强民。至不济,也作些个贸易,好起到沟通中外的桥梁纽带作用,给我大清便宜地购来洋人的好机器。” 姚梵这番胡言乱语地瞎编,感情丰富地把自己都感动了,连他自己都相信了三分这番鬼话。 入戏的他近前一步勾引上官道:“大人,若您家中有人为商,或是有需求什么商品,找我就是了。 不拘什么西洋货色,只要洋人有的,我都有!不但有,还能便宜的给您运来!落地价起码比洋鬼子的货要便宜两成!” 姚梵这番诱之以利且略带忧国忧民的套话一出口,效果非常之好。 也不知姚梵这话里究竟哪一句打动了这位官员,总之一听姚梵是个有钱的洋行商人,还是祖祖辈辈旅居国外,这番是要回来认祖归宗,那官员心中涌起了一股自豪之情,来了劲头。 他怔怔得迟疑注视姚梵,仅仅片刻思索后,就下令兵勇上前与他速速松绑,还招他堂后单独说话。 看着那大人从堂上转身走向后堂,青绸官袍在脚后一甩一甩犹如裙摆,姚梵不禁有些惊讶,心说这官儿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其中莫不是有诈? 可姚梵转念一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咸菜老母鸡,他肯给我松绑总是好事吧?去后堂说话总比在这堂上受审来的好吧? 第3章 州判 【3】州判 来到后堂,姚梵见这客厅般的方屋倒是挺宽敞,屋里放着几张木椅,整体感觉有些阴暗简陋。 心中还有些害怕和提防的姚梵,见这官员坐下后居然对他伸手示意要他落座,姚梵便大着胆子在这官员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看茶。”州判大人居然命令下人给姚梵泡茶,这态度挺温和的,也让姚梵不再如开始般紧张了。 姚梵是个有眼色的人,最起码也是看了不少洗脑清宫剧,此刻他连忙一掏口袋想要找点小玩意来贿赂一番,这年头,见面礼总是要有的。 姚梵摸到手机感觉不太合适,便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签字钢笔,如献宝一般双手奉上,试着换上电视里常见的贪官脸谱表情,谄媚地道:“承蒙父母官大人热情招待,我这次出门没带什么礼品,这支钢笔是我贴身珍藏,从西洋带回来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大人收下,下次我来必定将这份见面礼给厚厚补上。” 这州判当是惯熟于这套把戏的,闻言便笑眯眯毫不忌讳的伸手接过钢笔。州判大人一入手这钢笔就觉得不寻常,定睛细看,只见那笔盖子上刻着英雄二字,字很小却刻得清楚得很,可见工艺非常精湛。笔杆两端都是镀上了金色,中间是印着木纹的塑料。 姚梵一看这州判的眼神,就知道他满意了,连忙赶上吹嘘道:“这钢笔是请了那欧洲最好的钟表师傅精心镂刻上去英雄二字,这两个字最为适合州判大人造福一方的父母官身份。今日里宝剑赠英雄,这支西洋钢笔可谓是找到了最好的主人。” 姚梵这番扯淡居然说得这位州判大人脸上乐开了花,笑道:“你倒会说话,这礼物虽不贵,却难得你这份心意,我便收下了罢。” 姚梵见这州判倒是好讲话,便索性指导他使用起钢笔来。 在姚梵的指导下州判打开了钢笔盖子,先是简单得在手心上纵横画了几道,见一笔笔黑线细细匀匀的,确实是西洋钢笔,而且还是做工极好的。这笔盖上套子之后气派非凡,加之那英雄二字清晰地刻在金属笔帽的笔夹上,如同带着魔力一般把他熏得既陶陶然又飘飘然,于是他心中高兴起来。 姚梵本着王婆卖瓜的精神道:“大人,您也知道那寻常的西洋注水笔使用麻烦,总要压一下才能写一行两行的文字,我这笔却是西洋宫廷御用的,不用按压便能自流墨水。” 姚梵这话没错,真正意义上简便好用的现代钢笔其实是要到1910年后才出现的,在此之前的钢笔确实都是边写边按的麻烦货色。 这州判点头不语,心里想那寻常钢笔在洋货商人手里起码也值个五两银子,自己虽然见过有洋商带来但从未亲自用过,听说那东西很不好使。 而姚梵赠与自己的这杆金光闪闪的钢笔他以前还从未见过,确实是个新鲜物事,怕是的确如他所说,是西洋宫廷的御用物事,那样得话,怕是要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即使自己平日不用钢笔写字,也值得拿出去给同济显摆一下,享受一把虚荣的感觉。 这青岛口的州判面色愉悦起来,对姚梵温言道:“你不必客气,我也谈不上多大的父母官,只是管这青岛口的州判罢了。青岛口此地,归莱州府治下即墨县县令赵署年赵大人管辖。” 紧赶着一番交流之后,姚梵从这官员口中知道,此时的青岛口还只是山东即墨县治下的一个小渔村,因为水路便捷使得港口日趋繁荣,清廷便设了青岛口海关,这官员便是这青岛口最大的官,称胶州州判,实际上却和那即墨县西边的胶州县无关系,只是单辖这个胶州港,从七品衔。 “鄙信孙,字茂文。不消说,看兄弟长相就知道年纪尚轻,我比你痴长几岁,姚兄弟今后便叫我孙大哥就是。”孙州判的态度转变的如此迅速令姚梵有点受宠若惊,心说这年头的文官居然看得上商人,还称兄道弟起来了,实在稀奇。 姚梵口中连忙道:“孙大哥抬爱,折煞姚梵也。” 孙茂文对商人倒是没有什么歧视,这年头商人虽是肥羊但也分三六九等,像姚梵这般的体面二鬼子算是最高一等的商人,和那红顶官商一般都有大靠山,只是红顶商人背靠朝廷大员,二鬼子商人背靠洋人。寻常官员不是惹不起这些商人,而是惹不起他们背后的靠山,怕招来大麻烦。 孙茂文见姚梵灵活,说话倒也文绉绉的像是读过书,便愈发的喜欢他,微笑点头道:“之前我青岛口治下的团勇行事多有莽撞,还请姚老弟不要介意,那些蠢物素来便是如此,大惊小怪的。” 姚梵见孙茂文态度极好、说得谦虚,连忙道:“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 孙茂文随手拢了拢那马蹄袖口,将钢笔塞进了袖袋,双眼紧盯着姚梵问道:“姚兄不知是乘坐哪家洋行的货船来的胶州?” 姚梵心说这是要摸底调查啊,只得继续撒谎。 “小弟回大哥的话,小弟是乘坐美国旗昌轮船公司去烟台的货船,在青岛口海边下了船,那旗昌公司的货船自往烟台去了,待到船只回返,便接我回上海。” 孙茂文又试探了几句,倒是没有追问姚梵如何在海边下船却不进城、反而往城外溜达的细节,只是问了姚梵家族有几代人,人丁多少,在欧洲做什么营生。 这样问也正常,毕竟封建社会里判断实力的标准不是看个人,而是看家族的整体。 姚梵为了取信于孙茂文便把谎撒开了往大了扯,细细描述了一番欧洲的景象,把刚结束的普法战争如何打的天翻地覆,普鲁士宰相俾斯麦如何暗中操作西班牙选择普王威廉一世的堂弟为国王意图破坏普法的盟友关系。那拿破仑三世如何勃然大怒决定兴兵讨伐。接下来那普鲁士如何用克虏伯新造的可以轰击3500米的线膛钢炮打得拿破仑三世溃不成军,十万法军在色当崩溃投降后法国国内随即爆发革命,法兰西第二帝国如何就此完蛋,第三帝国如何成立。 姚梵把历史如说书般渲染了一番,顺带着将欧洲的风土人情什么的也都给说了一通,还把姚家吹嘘成给各国提供商品的跨国商团,听来犹如野史小传般引人入胜。 这些个历史旧故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大约是不值一提的教科书式的知识。可这番话却立刻将孙茂文镇住了! 孙茂文对于欧洲那是一窍不通,说白了,这年头的大清国,举国上下就没有通的。就连大清上下用来了解西方的那本魏源1842年写的那本海国图志,也是局限于当时的认知能力而错漏百出。 他见姚梵说起海外如数家珍,语气抑扬顿挫娓娓道来,将那普鲁士威廉一世和法兰西拿破仑三世这一大帮西番皇帝和国王说的有模有样,期间穿插各种拿破仑三世和其情妇的珍闻轶事,还有那威廉一世如何兴建工业励精图治的故事也被渲染的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消除了陌生感带来的恐惧之后孙茂文也浑身松弛下来了,他心里叹道:“幸好刚才没有冒失的上刑,否则听他这般口气和见识,像是他的家族在欧洲和洋鬼子的皇帝都称兄道弟,遮么一来,指不定到时要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 孙茂文虽然现在心里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二鬼子会来胶州湾青岛口这么一个小港,可对于这年头的一个从七品小官来说,能够听闻这些个新鲜的世界时事,偏偏又是些西洋军国重事、王室内幕,实在是值得他将姚梵当成身份平等的贵客来看待。 孙茂文坐在姚梵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寻思,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此人白白净净穿的又仪表堂堂体面过人,若说他是匪类那是既缺乏合理性也说不通的。 那些马匪和捻贼余孽孙茂文绝不是没见过,都是些粗鄙不堪的农人,哪里有姚梵这般干净利落的西洋行头和白净细嫩的好皮囊。 在姚梵处在昏迷中时兵勇们也翻过他的口袋,孙茂文查验下来知道他口袋里没有武器和信件,甚至连银钱都没有!反倒是塞了一堆看不懂的西洋玩意。孙茂文见这些东西古怪,便唯恐沾上洋人的甚么说不清楚的妖术邪法,便吩咐兵勇莫要动这些物件,只继续放在姚梵的口袋里。 况且姚梵醒来前孙茂文上前仔细看了他的头皮,只见额上头发下面的皮肤一片雪白,居然比额头还白,根本不可能是刚刚蓄的发。 要知道这大清国人都是金钱鼠尾的辫子,时间一长头皮晒得和额头一般黑,绝不可能长成姚梵这样白净。孙茂文虽然畏惧并厌恶着洋人,可对于出过洋的人却有些羡慕和佩服,更何况姚梵这样的祖居海外的极品二鬼子。这可不是大清国眼下那些对洋人开放的口岸里入了洋教的假洋鬼子可以比的。 孙茂文诚恳的道:“姚兄孤身一人来山东寻祖实在不智,虽说山东前些年已平了捻匪,可是乡间还不太平,常有马匪山贼出没。抢掠如风,杀人如麻。但凡出门在外,总要带些家人,再雇些个会拳脚的护院伴当,多人同行方才妥当。” 姚梵见孙茂文居然还关心起自己来了,连忙顺着杆儿往上爬:“孙大哥说得是,小弟我确实是考虑不周。” 孙茂文见姚梵态度谦虚,浑没有那些个教会里二鬼子的高傲做作,心里便愈发高兴,起了结交之意。这年头要是能够认识一个出过洋经过大世面的人,不管在官场上还是民间都是极好的谈资。仅仅姚梵之前地那番吹嘘,孙茂文相信若是自己拿出去当谈资,原样显摆一番,头上定然能挂上“通洋务”的光环。一想到山东巡抚大人眼下正在济南办机器局,孙茂文的政治敏感性顿时起来了。 孙茂文说道:“既然这样,姚兄就在青岛口这小城里住下,待到旗昌公司的轮船折返,为兄送你上船。如若你打算继续寻祖,就去西边胶州县城住下,雇上些伴当再出发。 还有,既然姚兄已回了大清,这身打扮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有伤风化。出了我的府衙不远就是劝业街,你且换身打扮,再买个辫帽带上,方才妥当。” 姚梵连忙起身抱拳感谢道:“多谢孙大人指点。” 一番谈话之后,约定晚上与孙茂文一同吃酒再叙。姚梵便蒙混过了这一关,告辞出了青岛口的府衙。 衙门里只剩下孙茂文一个人在后堂把玩着手里的钢笔自言自语:“看此人谈吐不凡,见识渊博,可举手投足、作揖行礼无不生疏,这么说来,他倒真是从西洋来。可他身上连银子都没带,这又是怎么回事?晚上须得好好敲打一番,看看他究竟有些什么油水。若只是个寻常洋行帮办,来青岛口混营生,那将来也是可以用的着的……” 第4章 当铺 【4】当铺 话说姚梵这里出了府衙,望着府衙门口那空地上竖着的两个站笼,刚刚感觉轻松下来的姚梵顿时浑身又是一阵战栗。 “还好我反应得快,皮囊看着也还算干净,这次才没有摊上不明不白的官司,否则此刻我该是站在这站笼里面了。 我看书上说清朝这站笼最是狠毒,这玩意看似简单其实酷虐,人被那枷栲卡住脖子吊站在里头,一般撑不住两三天就要死。比起需要上报刑部的秋后问斩,清朝官员更喜欢用这种方式直接把人弄死,还不用担干系…… 姚梵看的心里既悲凉又害怕,不由得浑身抖了一个冷战,于是赶紧将目光从这两只不知沾了多少人性命的站笼上移开,举步在城中转悠起来。 只见这时的青岛口还只是个小小的渔村小港,城墙低矮,城中房屋规划凌乱,黑瓦白墙的中式院落鳞次栉比、一簇一簇地充斥在城围中。 “这1875的世界看起来情况还不算太坏,我要抓紧时机,赶紧在两个时空里倒腾些东西,速速的赚钱成个富翁。然后嘛,呵呵,我就能在2011坐享荣华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我这身穿越时空的本事就会消失呢。”姚梵走在城中黄土与青条石混杂铺就的土路上边走边想。 这一路上招眼可见的人们身上穿着破烂,面黄肌瘦者比比皆是,姚梵暮然回首,发现身后总是有人在盯着他看。 姚梵也在观察这里的人。 这里的穷人们看上去大多有种营养不良的症状,个个都面皮黑黄得厉害,身材高大的人稀少得很。姚梵估计他们的平均身高大约不到一米六。像姚梵这般一米八五的个头大约是城里顶高的了。 这些穷人们看上去倒是都不需要减肥,可是瘦归瘦却都没有什么神采,人人由内而外地从眼里带出一种麻木与卑贱,那身上仿佛**裸的刻着贫穷二字。 这里男人们的脑后都系着一条枯槁脏黄的猪尾巴。一根根本不属于华夏的腌臜玩意极度肮脏得扭曲缠结着从后脑头皮最顶端垂下来。 男人们的额前、两鬓和后脖发根都是刮的精光连成一片,露出长着短发的黑黄色脏兮兮的头皮。 姚梵发现这大清国确实是个能够很简单得“以貌取人”的地方。那些看着生活较好的人头皮刮得干净,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粗棉或粗麻纺就的土布,生活更好些的则穿着绸的马褂。至于穷人,姚梵实在辨不出他们身上那油乎乎脏兮兮的衣服原本是棉还是麻。 当奇装异服而又干净整洁的姚梵观察着这里的人们时别人也在观察他,几个小孩子远远地如尾巴一般拖着鼻涕跟在姚梵不远处,满怀稀奇地看着这个假洋鬼子一举一动。原来在他们的眼里姚梵不但服装奇异就连走路都很奇怪,昂首挺胸两手甩动如同唱戏一般,不知不觉中,后面的孩童便嘻嘻哈哈的学着姚梵那怪异的动作刻意甩着手走了起来。 在路人的注目礼下姚梵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他面带微笑信步转入城中一条较繁华些的街道。 这条街口的一个朱漆木头牌坊上画着些姚梵看不懂得典故和看得懂的花鸟,牌坊下面两边地上却堆着些蠕动的破烂,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赤足褴褛黑乎乎的乞丐聚在这里要饭。 这些看来半死不活的肮脏乞丐或跪或躺的聚在泥地上,浑身上下只有眼白是白的,可这愈发衬得他们的眼神像痴呆的干尸般令人恐惧,他们有的跪在地上手拿豁口的葫芦做的瓢碗举着,有的敲着竹梆子唱着姚梵听不懂的要饭歌,另外还有许多身上有不同程度残疾的人也在念经一般地呻吟乞讨,总之这种或瞎或瘸形容丑陋肮脏至极的合唱组实在是称得上恐怖的一景,他们趴在泥地上目光死死地粘着姚梵,口里尽力挤出极尽可怜的声音“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王母娘娘保佑大爷,大爷给点东西吃吧……”。 姚梵半是同情半是提防地戒备着这些仿佛没有魂魄的躯壳,暗自提醒自己不是来做慈善的,走马观花稀奇看罢,他怀着内疚的心情快步走开了。 一路走过来,姚梵看得出这条街应该就是青岛口最繁华的地方了,这里路边墙角还蹲有头上擦着草标自己卖自己的穷汉,其中颇有些辨不清性别的肮脏小孩也是头上插着草标,看来人**易在这里并不违法。 这条街上少有的一些抛头露面的女人,却是涂着红脸蛋散着胸口衣襟当街揽客的野娼。姚梵好奇的目光顿时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两个俗丑的女人卖力地对着姚梵喊:“大爷过来坐坐,这里有好茶好瓜子招待。”说着还故意把衣襟拉大了扯开来,露出白花花的前胸肉。 姚梵面带笑意加快脚步从街面上快速走过,此刻的他虽然心里还有些惧怕但是已经找到了感觉,毕竟,这里还是中国,虽然看着有些诡异而且野蛮落后,可终究还是中国。 这大街不长,一趟走下来姚梵心里有了底。这胶州虽然不如现在的上海那般繁华但也已经有了城市的雏形。 一路上的成衣店、估衣店、剃发店、竹器店、肉铺、鱼铺、织鱼网店、盐铺、米店、杂货店、帽子店、皮货店、当铺、瓷器店、药铺、酒馆、饭铺、糕饼店、茶坊、木器店、车马行……各种店铺的存在明确的告诉姚梵这里已经是个繁华的小市镇了。 总之姚梵算是大开眼界,实地发现了一番清朝小市镇的商业业态构成。 “看来这城里主要是居住着商人和手工工匠,还有富裕的城居地主。至于农民和渔民当然不会住在城里。这里逛下来倒也算热闹,难怪朝廷在这里设了9个各种代办处和分海关。” 转念又一想,晚上还要和州判孙茂文吃饭,姚梵心里犯了嘀咕。 “这吃饭总不能要当官的花钱请我吧?可我一个时空旅者,哪里有这里流通的银子使用,就连穿越者必备的手表之类神器,我身上也没带,只怪我平时都是用手机看时间,从没考虑到穿越的可能性,实在是丢了北朝龙空等一干穿越党的脸,这可怎么是好。” 想来想去捉襟见肘的姚梵决定,无论如何先去骗一把再说。 自己一个来自21世纪的现代人,总不能为了一点小钱就拿自己的血去浪费吧?一顿饭钱就要逼得自己再次穿越的话,那以后还怎么有脸混论坛。 想到这里姚梵抬头挺胸,如百米赛跑运动员鸣枪前作准备动作一般,左右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肩膀、拍了拍衣服、颠了颠腿、抖擞精神向一家名叫万年当的典当铺杀去。 “实在骗不成,老子撒腿就跑。”姚梵莫明的想。 这家名为“万年当”的当铺不太大,在这条街上已经算是门面光鲜的了,镂空的窗户格栅上贴着明纸并没有用玻璃,令人看着感觉有种古旧得沧桑。 姚梵在门前迟疑了一下,心一横,伸腿就往里走,进去就看见伙计站在高高的黑漆木柜台后面,正吃惊地望着他这身二鬼子打扮。 姚梵进了店铺之后眼珠子就咕噜噜地乱转,先把这店铺打量了个干净,随即大刺刺找了个靠窗户的椅子,叉开着两条大长腿摆谱地坐下,中气充沛地嚎了一嗓子:“伙计过来!大爷有宝物!要暂寄你处换些银子!” 伙计见来人摆谱甚大,又是光鲜的洋鬼子打扮,满口官话,只怕是个有来头的假洋鬼子,于是只得破例开了柜门,从那个能够带来心理优势的高台后面转出来,小心走到姚梵面前哈腰问道:“这位客人,您要当什么?” 姚梵捋了一把西装袖子,献宝般取出手机郑重的高高捧在手里,绷着面皮唱戏一般拿腔作调道:“当一万两!” 那伙计几乎要笑出来,脸上抽搐着道:“客人说笑了,这盒子怎么值得一万两。再说了,就算值,我也做不了主,要请老板定夺。” 姚梵不给他好脸色,反而把脸黑了,用加倍的中气高声喊道:“那你啰嗦个甚么!叫你们老板出来!” 伙计无奈,又不敢得罪这看起来很有谱的深井冰二鬼子,连忙去后堂叫出老板来。 那老板出来后,发现姚梵是个体面地假洋鬼子,态度立刻端正起来,忙令看茶。 姚梵打量了一下这个老板,此人穿着湖绸的长袍,也不怕热,上面还罩着藏青的马甲,衣饰干净。带着富贵相的浓眉紧紧挨在一双细细的眼睛上,唇上八字胡被精心的修去两边与口角相齐,颌下淡淡青髯长约一拃,稀疏的长在下巴上,忠厚的紫棠脸,看着倒是令人感觉精明而又老实。 双方经过自我介绍,姚梵知道这老板名叫贺万年,姚梵又把自己之前对孙茂文说的一番鬼话再次拿出来复习了一遍。于是贺万年也知道了姚梵是个大有来头的海商。 听闻姚梵是西洋巨商家族出生,贺万年的表情显然殷勤了好些,开口闭口的都是姚兄。 姚梵心说既然你都称兄道弟了那我就可以开始骗了。 “贺老板请看,我来给你演示一下这个电算器。” 姚梵一捋袖子,点开手机的计算器功能,右手食指如飞的连续点着,开始用手机做起四则运算来。 贺万年识得阿拉伯数字,知道洋人用的就是这个方法计数,看着屏幕上的阿拉伯数字以千万计,可计算速度连眨眼功夫都不用,而这块被称为屏幕的发光的玉板如此神奇…… 贺万年不止一次地见过洋货,那火柴、钟表、毛呢、再稀奇古怪,终究不会脱出人类的认知常识,可是姚梵手里这样的珍奇洋货他却是第一次见。贺万年真心感觉这电算器简直就是天上的宝贝,机巧不可方物。 第5章 门面 【5】门面 贺万年捧着手机越看越心惊,只觉得自己在姚梵面前矮了半截。他小心翼翼的既不敢用力,怕捏碎了,又不敢一只手握,怕跌下来,只得双手捧着。 在姚梵指导下,贺万年自己动手算了起来,越算越是心惊。 “姚兄,这个,这个东西叫什么来着?”贺万年热切的问道。 “电算器!”姚梵不得不再次重复。 “我们姚家在欧洲有门旁系生意,就是专门作这些电算之具卖与欧洲皇室贵胄。贺兄你要知道,那欧洲皇室的银钱流水以千万计,若没有电算器帮忙,那么就是算个三天三夜也算不完。” 贺万年如获至宝般将“电算器”捧在心口,热切的问:“这盒子上为何能显出字来?这是什么仙法儿?” 姚梵见贺万年入了套,心说入套就好!立刻口沫横飞、嘴角歪斜的使劲扯淡:“这个是欧洲最先进的电气计算仪,上面显示阿拉伯数字的这个是电气屏幕,其中有无数机关,驱使天地电气为其算用,至于其他再多的,我就不能说了,其中奥妙也只有欧洲西洋的科学家才知道。我这次来青岛口有些仓促,晚上又要与此地的州判大人应酬饭局,故此先把它押在你处换些银钱花用,等过两日我的货船从上海来青岛口,自然就赎当了。” 说罢姚梵接过一旁正对着计算器啧啧称奇的伙计端来的茶碗咪了一口道:“要说你贺老板也是有福气的人,若不是我临时周转不开,又岂会拿这价值三十万金法郎的电算器抵押在此?那样你又哪里能有机会开这个眼界,瞅到这个当今世界第一了不起的西洋玩意?” 贺万年擦了把热汗,欣喜地说道:“姚兄这个电算器着实稀罕,着实了不起!可是小店从来没当过这种东西,实在吃不准价钱,请问姚先生您是打算活当还是死当?” “自然是活当,十天半个月的周转,顶多也就一个月。” 贺万年道:“既然是活当,不是要卖,那一万两银子可有点贵了,您也别和我说什么三十万金法郎。小店本小利薄,那可是无论如何拿不出的。 不如这样,我给您周转个两千两如何?当期一月,月息两分一厘。如果愿意死当,那我咬咬牙,给您凑个三千两出来。” 姚梵心说自己这不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目的已经达到,那不就得了。 “我要的是现银,你有吗?” 贺万年笑道:“这大清国,您要现银还不如带银票好使,京城四大恒的票子随您挑,就在这条劝业街上,现成有恒利的金店,姚兄什么时候要换现银都可。” 姚梵闻言便放心了,干脆地道:“那便算两千两罢,手头周转几日也就行了。不过这钱务必要有零有整,方便我花销。” 于是贺万年小心翼翼地将手机用他的贴身帕子包了起来,送进后面的库房。之后出来填了当票,又取出银票分好大面额和小面额,再有些散碎银两,连当票一起,放在一个附送给姚梵的白罗经布的帕子里,姚梵点了无误,包好收起。 得了银子后姚梵继续坐在店里没走,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与贺万年聊了起来。 “贺老板,这里哪儿有商铺出租,另外我还需要库房,也是越大越好。 刚把手机藏进店后库房的贺万年坐下笑道:“这您可是问对了人了,这劝业街后的那条太平街上,我有三个铺面,其中一个米店刚刚搬去福海街,铺面空了出来,您不妨和我去看看,看得上的话,那您就从我这租去便是,价钱好商量。” 姚梵心急,立刻道:“说去咱们就去。” 贺万年笑道:“您就穿这身去?” 姚梵醒悟,讪讪道:“这身西服确实有点不合时宜,贺老板的意思是?” “姚老板您要是不嫌弃,我店里前几天结了个当,有一领不错的湖绸长衫,八成新,您可以看看,要是合意便算我送您的。” 姚梵笑道:“不讲究,我们做生意的穿得太好也没意思。不过送我可不敢收,该多少钱您说话。” 贺万年客气的道:“姚兄见外了不是?您这话哪儿说的,当初这衣裳当了二两银子,您就还给二两得了。” 说着贺万年就吩咐伙计取来,姚梵一试正合身,暗青的湖绸半新不旧,宽袍大袖地套在西服外面倒是不觉得紧。 边上伙计讨喜的道:“嘿,合身,就像是得意给爷预备了的。这衣裳要放旧衣铺,少说也要五两不二价。” 姚梵笑笑谢过贺万年,直接就套在西服外面了。 二人于是起身,姚梵光着头,脚下穿着黑皮鞋配着身上青绸衫,脑后也没辫子,怪模怪样的与头戴黑缎红线**瓜皮帽的贺万年一起,抬步就走到了太平街。 “姚兄您看这铺面怎么样?”贺万年继续套近乎地喊着姚兄,站在街边摊着手指着这太平街上的铺面对姚梵道。 姚梵不言语,等他把边门锁打开。 姚梵推门进去,见里头是个二进的四合院,前后两个院子里各自用青砖铺了十字小路,沟通东西南北各个长屋。青砖上已经生了苔藓,可以看出这里大约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这里的前院较大,面积大约一百来平,后院小一些,总也有八十平。前院四角分别种了一抱大槐树和三株细细的小垂杨,后院却光秃秃的没有种树,只是放了两个齐腰高的大水缸。算下来,前边连街的铺面加上后边两进里所有屋子,纯室内面积大约有七百多平方。 姚梵没工夫一个个屋子去看,直接就问贺万年:“这租金怎么算?” 贺万年回答得干脆:“半年18两,一年34两。” “行,那我先租一年的。” 说着姚梵就掏钱算与贺万年,心说这年头的房租真够便宜的。 “贺老板,这屋子只能当店铺用,要放货地方可就不够了,你知道哪里有大仓库么?” 贺万年把银子揣进口袋里头,道:“这青岛口要说大库房,就数码头边上的几个货栈最大,可那都是南北各家商行的产业,您要租些地方出来放货是可以,可断没有整个仓库租出去的。 “我的货多,地方小了放不下。我要是想在此间建个大仓库,手续该怎么办?” “这青岛口城墙里围的地皮,一亩不过二十两银子,地界好的最多要四十两,地界差的十一、二两就能拿下。 至于那城墙外边、码头边上的地,原先二两一亩也能就手,如今却要七两朝上。 至于城外的石滩荒草地,除了草,什么都不得长。那里闹捻的时候最便宜,一两二钱一亩,现如今价钱有点起来了,但也不超过二两。 至于耕地,我觉乎您大概没兴趣的。” “嗯,我只要盖仓库,就选在城外那石滩荒草地吧,毕竟那里地价便宜,离城里又近,方便照顾。” 贺万年爽快答应道:“那我这两日就帮姚兄问问地牙子,有合适的地皮我就叫他们给您留着。至于手续,您既然认识孙州判,他一准能帮上忙。” “行,那贺兄帮我留意询问,到时候可少不了要重谢您。” “瞧您说的,打我的脸不是。姚兄千里迢迢从西洋回来寻祖,我这举手之劳的襄助本就应当,谢什么。”贺万年笑道。 姚梵现在觉得贺万年对本地的地价和诸般生意相当熟悉,心里对他颇有好感。 贺万年心里感觉姚梵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巍巍然而独立,仿佛天地间不群不靠的一颗参天大树。 他觉着姚梵看起来完全不同于这大清国的商人。这大清的寻常商人,若非市侩钻营便是奸诈谄媚,甚少有人如姚梵一般身上透着股子正大之气、果决之气。 想来他在胶州港租了门面,今后还要建仓库,那必是要在此地做长久的买卖,实在值得自己与他好生交往。 姚梵从贺万年嘴里问明白了这青岛口的土地行情,终于知道这会子的土地价格对自己来说完全没有阻力。如此一来自己的时空贸易就更加毫无阻力了。 对这院子里的各屋姚梵只粗粗看了一眼,见都简陋的很。 姚梵迈步往院外走,临走前托付贺万年帮他找些伙计收拾店铺,粗置些桌椅板凳床铺之类的合用家什,贺万年满口答应。 于是两人分开,姚梵抬头看天色不早,便迈开大步向府衙走去,要去请州判孙茂文吃晚饭。 来至府衙门口,早有人候着了。 姚梵这个二鬼子外形扎眼的很,那孙府的家人远远地就辨认了出来,迎了上来。 “姚爷,我家老爷请您去施家饭店,他随后就来。” 姚梵点头,随手从袖内袋中拿了一枚一两的银綶子赏了这名家人,姚梵读书时看过清朝人的做派,知道这赏银是清朝的规矩,也是做人的口碑,所以早就在袖袋里放了些散银。 这孙府家人点头哈腰的将银子塞进腰带缝里,用兴奋的颤音道了声谢,一溜小跑地打着灯笼在前头引路,还不断地躬身回头,殷勤招呼姚梵小心脚下的路面脏泥、臭水、崴脚坑。 一般来说清人给赏钱不多,电视剧里一两银子地出手实在是王侯或者大户望族的派头,一般给三五个铜子或者十个乃至十几个大子就是很慷慨了,可姚梵哪里知道这些规矩。 这孙府家人平白得了一两银子的厚赏自然是心花怒放。只是不明白姚梵这般大方显然是个巨富,为何却没有乘坐车马? 姚梵跟着这个孙府家人来到施家饭店,见这两层木楼上下都挂着红灯笼,门前一溜四个,各自上面写了斗大的单字,正是“施、家、饭、店”。 第6章 勾结 【6】勾结 这施家饭店大约是经营了有些年头,铺面很大,楼上楼下。店里靠墙摆着酒缸瓦罐,青砖地白灰墙。 姚梵在包间里坐定,看这全木质的包房虽然陈设简陋,倒也干净。 他点了一桌好菜,便安心地等着,没等面前的茶凉,就听见包房外有人说“就是这里。” 姚梵听得明白,那是孙府家人的声音。 接着就听见孙茂文的声音:“让姚兄久等了。” 姚梵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一撩布帘迎出门外作揖,说:“哪里哪里,孙大哥公务繁忙,我等您是应该的。” 孙茂文对姚梵的礼数还是满意的,他停步拱了拱手,指着身后二人给姚梵介绍道:“这位是青岛口海关巡检刘子铭刘大人,这位是胶州守备韦国福韦大人。 姚梵见二人一文一武都是胶州有实权的地头蛇,便学着电视剧里的动作给二人作揖,那二人礼貌的抬手还礼,于是四人落座。 孙茂文落在首座,清了清嗓子,简单介绍了一下姚梵。接着饭店把姚梵前面点的席面流水价端了上来,四人交杯换盏地扯了些闲篇。 酒过三巡后,大家的自我介绍也已经完成,互相熟络了。 胶州守备韦国福大手握着酒杯,对姚梵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位姚兄是海外回来寻祖,却平白吃了我手下兔崽子一棍,这杯酒,我给兄弟赔个不是。明儿个校点时,定要军棍伺候那些瞎了眼的蠢才。” 姚梵举起酒杯,诚挚地道:“韦大人体察下情,心怀百姓,在下不敢当。那犯错的士兵也是忠心办事,还请大人不要责罚他们。”说罢一饮而尽。 海关巡检刘子铭是个干瘦的中年人,操着一口南方话,他眨着眼对姚梵道:“据说姚兄的家族遍布泰西诸国,熟知洋务,今后要在咱们胶州做生意?” 姚梵老实地应道:“确实如此。” 刘子铭见姚梵不上路,便直接挑明了说:“那姚兄将来是打算走洋关呢?还是走常关?” 姚梵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这其中是个什么个道道。 孙茂文放下筷子,晃着头对刘子铭解释道:“他姚家以前是在泰西诸国间做买卖,从来不曾回国,这次只派姚兄一人回来寻祖访宗,对大清国的事情并不知晓。” 刘子铭点点头,一捋颚下稀疏的胡须说:“那不要紧,我说与姚兄知道便是,是这样,国内海运,走常关,交船钞货税,也就是各项厘金、港捐、牌费、泊税。至于海外货物则要走洋关,那是英国人赫德管,与我大清自管的常关没有干系。” 姚梵醒悟过来,问道:“哪个便宜呢?” 刘子铭分别望了望孙茂文和韦国福,见二人含笑吃菜,便笑着对姚梵道:“那洋关苛刻,申报、查验、征税、复核各项事端繁琐的紧。不过按理说,洋货都要走各个通商口岸的洋关。即使在通商口岸报了关的,转来胶州港上岸,亦是走胶州港的洋关报税。” 姚梵陪着笑道:“我的轮船要是不在几大通商口岸报关,直接来胶州走常关,刘大人可有办法么?” 说着,姚梵解开马褂脱扔在一边的椅子上,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微笑注视着刘子铭。 刘子铭眼睛一亮,心说这二鬼子确实精明,孺子可教。笑道:“广州江苏各港,多有不忿洋关苛厉的义商,大船泊于海上,以小舟入常关,各地常关哪里知道那是洋货,也是照入无误的。货物也无需停放洋关的关栈等候报关费时费心,只是直接往内陆运去便是。唉,只苦了我等常关,哪里知道会凭空多出这许多公务,可谓是帮洋关省了不少耗用,却出力不讨好。” 姚梵强忍心中大笑,否则当真是要把嘴里的酒喷在刘子铭的脸上了。 “一个**裸的走私官员,亏还有脸说的这么体面,真也算无耻到家了。” 当然姚梵嘴上还是很体面地道:“既然如此,我姚家的货物,也希望走刘大人辖下常关。只是这样一来,凭空的给大人添了许多琐碎事务,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三位大人。” 刘子铭笑的像是个老狐狸,两眼眯缝成一条线,掌心向上攥着手指道:“哪里哪里,为国分忧,何累之有啊,哈哈哈……” 姚梵心想,如此倒是好赚头。那洋货偷偷走常关入境,能少交一点关税当然好。而那常关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放进走私货。至于那按照国内海运货物标准收的关税,自然也是不会算进公簿,全部落了官员的口袋。 三人见姚梵识趣,顿时兴致高了起来,再三举杯共饮后,开始询问姚梵一年有多少货物、什么种类。 姚梵琢磨了一下,答道:“什么都有,布料、钟表、白糖、铁锅,林林总总杂七杂八的。总之,一年几万箱总是有的。” 刘子铭点头道:“若你走通商口岸,那是值百抽五,虽然之后运往各地海港洋关,复关不收税,但值百抽五,已是很高了。” 姚梵道:“可是各地洋关只要疏通好了,像是生丝之类,两包并成一包,也是有的。” 刘子铭摇头,训导姚梵道:“还是常关方便,虽然诸般捐费名目多了,可大都是定税,论船而算。于货值相较,百中取一罢了。再加上百中取二的常税,怎么说也不超过三分。总是要比值百抽五的洋关来的划算。” 姚梵点头道:“那是那是,今后还请诸位大人多多提点晚辈。” 四人既然已经把话挑明,暗中勾结了,便交杯换盏的寻醉。喝的兴起,孙茂文建议大家吟诗助兴,为海外游子接风洗尘,体验大清以文载道的盛世文风。刘子铭对此颔首认同,韦国福不置可否,但显然也不怵这一出。 姚梵心说这是要给老子显摆他们的功名啊,官阶虽低,可到底还是浸淫了许多年酸文,若是不时时拿出来秀一下文化,这几位岂不白读了十几二十年圣贤书。 孙茂文摇头晃脑的先来了一首五言, 石肥春水明, 墙长夏草瘦。 岑中人归来, 贺我大清寿。 众人唱了声彩,姚梵也对孙茂文刮目相看,“原来这清朝的官员文学水平不赖的啊。” 接着刘子铭依旧是摇头晃脑,跟着来了个七言, 八仙过海此水秀, 齐鲁风光馆阁清。 走马观花人不见, 云拂香照杜康稠。 于是众人又唱了声彩,姚梵挺佩服地想“这些官儿虽然**,但一操起文字功夫,果然都是好底子。” 轮到韦国福,他略略思索一番,也学着二人摇头晃脑,吟了个打油诗。 提督点缺乐开怀, 走马上任到蓬莱。 不求名来不求进, 千里为官只为财。 姚梵之前两首诗听下来后深感这年头的文人着实厉害,几十年的故纸堆里泡下来,区区诗文小道伸手就来。 可听了韦国福这诗后,姚梵几乎要把嘴里的小菜喷出来,连忙扔了筷子,涨紫着脸,一味的拍手掩饰。好不容易强咽下嘴里的炒猪肝,方才喊出一叠声的好来,声音大的几乎要撑破屋顶。 孙茂文暗暗叹气,对韦国福的粗鄙无文深为不省,但口里却反其道而行,大赞道:“好!韦兄不愧是将军气魄,爽利痛快,一句话道破这官场天机。” 刘子铭心说这孙茂文纯属吃多了撑的,你要韦国福这个武人吟诗,岂不是等于肥猪拉磨,这下可是把咱两的脸面也丢了一半去。 刘子铭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对姚梵道:“姚老弟,你久在泰西,想来家学也是渊源的,不知学了多少我天朝母国的礼乐文化?你在西洋,每日里受洋文熏陶,定是有新意的。你且不用拘泥韵脚,便在此试一首,为兄不才,可以帮你点拨一二。” 孙茂文捋了下胡须上沾的酒,慢悠悠地道:“正是如此,姚兄年轻,在这道德文章上还大有前途,将来再捐个官,更是上可光宗耀祖,下可沟通士绅,因此这诗书一道,平日不可不多加锤炼。” 姚梵哪里会作诗,那平仄韵脚,没有十几年的浸渍,断难做的好。他想来想去,觉得要想不丢人,也只好剽窃篡改一首了。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胶州湾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一首太祖的《浪淘沙-北戴河》,被姚梵改了三个字成了《浪淘沙-胶州湾》,可这词的气象却哪里是三个字能改得了的! 韦国福听罢当先大喝了一声“彩”,说道:“我虽做不得好诗词,可还是听得出好赖,姚兄这首词大气,当是绝好的。” 刘子铭捻着胡须赞道:“好词,好词,把我胶州气象说的透了,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妙啊!当真如同亲见了这胶州大海一般!姚老弟果然是饱读诗书、家学渊源啊。” 孙茂文心中却是一惊,收了收醉意,借着举杯的功夫,定睛打量姚梵,心想:“魏武挥鞭……换了人间……此子好大的口气!他日此子若是为官,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为患……那……。” 想到这里,孙茂文先是一个冷颤,随即立刻嗤笑了一下自己:“此子商贾之家出生,诸事言利而已,纵然词中有滔天之志,不过是盼得富甲天下罢了,我这番心思,却是多虑耳。” 想通了此节,孙茂文举杯,将姚梵适才吟出的浪淘沙用中平之气当众复诵了一遍,把酒一饮而尽,啧啧的赞道:“好词!好词!我等有幸结识姚兄这样的青年才俊,当真痛快。 依为兄说,姚兄有这样的锦绣底子,便是去考个举人也够了。王子安曾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为兄今天能结识姚兄,实在是应了这话,我心里高兴,这杯酒我干了。” 姚梵亦谦逊的微笑举杯,一饮而尽。 可是他低头一想,心里恻恻起来。 “姚梵你这是作死啊,怎么不用脑子!这词中曹操都出来了,阿瞒的发家史……还有谁不知道吗? 这词里还念叨神马碣石遗篇……萧瑟秋风……洪波涌起……日月星汉……你是要作甚? 最无脑的是那句“换了人间”…… 险啊!……这要是搁在乾隆等朝,自己有八个脑袋也不够文字狱砍的。幸好这一桌都是‘千里为官只为财’的晚清小地方的小官吏,不然自己真是现作现死!” 想到心惊肉跳处,姚梵不禁暗暗擦汗,连忙岔开话题:“小弟我也是行船中看到咱胶州海天寥廓奇美,在咱大清治下,宇内升平。兼之今日,我姚氏漂泊百年,终得回到家乡,有幸与诸位父母官一席宴饮,实在令我心神荡漾!方此际会,发此感慨,三位大人谬赞了。 要说我这散词,比起三位大哥作的好诗文,实在是不值一晒,不值一晒!来来来,我给大哥们敬酒!” 三人大笑,连说姚梵过谦。 第7章 春眠堂 【7】春眠堂 这番吟诗完毕,孙茂文命店家取出纸笔,他亲自把四人今天的诗词抄录了一遍。 随后四人复饮了几壶,姚梵又问了孙茂文建设仓库的手续,孙茂文拍胸脯的对姚梵做了保证,表示有他在,这种小事完全没问题。 酒酣菜罄后,韦国福便建议去找些乐子耍耍,孙茂文和刘子铭也纷纷表示此事风雅,可以一行。 姚梵回想起白日里于路边见到的野娼,那副红脸蛋和卖笑德行,不由得背心发凉。可他也知道,这种时候对于这种事,那是万万不能推脱的,须知,这也是交好大清官员的不二法门。不管你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这个时候决不能装逼摆出矫矫不群的架势,那样是一定要与别人生分的。自己这时候断不能作这般的傻事。 于是四人前后逶迤一线的出了施家饭店,姚梵在后面结了账,出门就看见孙茂文和刘子铭上了轿子,韦国福骑在马上指着后边对姚梵说:“姚兄便骑那匹马。” 姚梵虽然没骑过马,但是看着这马这般矮小,倒也不怕,便跨上了这匹瘦小如驴的矮马,使劲抓着缰绳,壮着胆子催将上去,落后一个马头与韦国福并辔而行。这矮马性子极好,慢吞吞肉木木的,看来是调教的相当驯服。 大约是觉得新辟了财路,韦国福今天着实是喝的不少,他骑在马上面朝姚梵,兴致勃勃的道:“姚兄有才气,有财路,你韦哥着实欢喜你,今后兄弟在这胶州城,若是有遇着甚么不开眼的货色,便只管找来守备营衙门,你韦大哥与你摆平。” 姚梵诺诺的应了,心知这些官员的应承最不可靠,倘使来日真要找他办事,到时少不得还是要花银子打点,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这层关系在,总比没有人情要来的强些。 一行人很快来到城北的一处僻静街坊,只见那门前挂着两盏不大的红灯笼,上书春眠二字。姚梵心里暗叹,觉得古人雅致,若是此处挂上欢乐洗头房、幸福足浴城、倍爽飙歌厅之类的牌子,自己不免要把刚才喝的酒吐一半出来。 姚梵借着酒劲点评道:“春眠不觉晓,果然应景。” 孙茂文下了轿,施施然的腆着肚子向里走,一边走一边得意地笑道:“办这风雅之事自当是越风雅的所在越好。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可这春眠堂的女子,教养谈吐不是路边黄鱼野鸡可以比的。 海关巡检刘子铭见姚梵愣神,卖弄知识道:“姚兄久居海外定不知晓,我大清百姓管那路边站着的大脚妓女叫作黄鱼,管那租了房子开门挂牌子卖自己的流娼叫做野鸡,那些都是下面粗人去的地方。不过,呵呵呵,有些同济倒是颇喜欢那个调调,哈哈哈……” 刘子铭笑着卖弄完自己的渊博学识,孙茂文接上话来,也哈哈笑道:“刘大人焉知英雄不出草莽?须知那野鸡道台也是有的。” 刘子铭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姚梵不明就里,只是笑着附和着众人,跟了进去。 韦国福像是常来常往此地的,领着三人一直走进最里面的三进院落,一路过去,老鸨和龟公便苍蝇般的盯着韦国福这帮人的屁股后面绕。 “韦大人您可真忍心,要我那香云闺女日日的盼望,才几天不见您来,可怜我那闺女儿小脸儿都瘦了。”只见那老鸨面颊的肉在跳动,屁股带劲的扭着,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极尽谄媚巴结着韦国福。 韦国福嘿嘿淫笑,一脸的满意,捧着肚子扭头对众人道:“大家伙儿自去寻相好儿的罢。” 接着韦国福又叮嘱老鸨:“我这姚兄弟是海外回来的,你定要找个上等姑娘好生伺候着他,莫要坠了我大清国的体面。若是谁恼了我这位兄弟,我非剥了你的骚皮子喂狗。” 说罢,韦国福对姚梵这边努了努嘴示意,那老鸨顿时眉花眼笑地应承道:“韦大人的兄弟,那就是我亲叔叔,我就是贴上自己这几十斤,也要把他伺候的舒坦了。” 姚梵听这话口味极重,一瞬间肉麻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见姚梵拘束,韦国福笑着对他挤了挤眼,姚梵揣摩他的意思,是叫自己放开了搞?便跟着一个龟公进去东厢房里,孙茂文和刘子铭也腆着肚子,跟着小乌龟向北面堂屋里走去。 院子里的老鸨跟上来,自来熟的搂着姚梵的胳膊,亲昵的道:“我说怎么没见到公子的辫子,原来公子是海外来的国宾,失敬失敬,今儿既然韦大人说了,那我定是要挑个尖尖儿好的亲闺女服侍公子,就是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儿的?胖瘦高矮有没有讲究?可喜欢清谈不喜?” 姚梵面上发窘,赶紧回答道:“便找个会聊天的罢。” 老鸨笑道:“那定是要三姐儿服侍少爷才好。” 老鸨对旁边哈着腰的小乌龟道:“领姚公子去三姐儿屋里头。” 姚梵进了这屋,见屋里收拾的倒还干净,于是往圆桌前坐下。那三姐儿给他深深纳了个福,等见他坐下了,便优雅的起身,轻轻坐到姚梵身边的圆凳上,抬眼问姚梵:“公子要点几个碟子?” 姚梵知道,这些高级妓女的收入,基本全靠果碟和茶水,卖肉的钱一般来说全归妓院,便道:“你看着办吧,泡壶你们这里最好的茶,我们随意聊聊便是。” 姚梵打量着那三姐儿,看她穿着水绿的湖绸单衣,身段风流窈窕,尖下巴的瓜子脸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大眼睛颇为传神,略施脂粉的画着淡妆,着实称得上容颜秀美,而且举止也端庄。 她听了姚梵这般的交代,就对一旁那哈腰候着的小乌龟吩咐道:“你去叫妈妈给送四个果碟儿来,要今日送来的最新鲜的,再把那新到的明前上好龙井取来,我与公子泡了尝尝。” 那小乌龟磨蹭着不走,姚梵会意,扔给他一块碎银,大约有一两多,小乌龟眉开眼笑地道谢,连忙慌的一溜烟跑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就折回来,手上端了个朱漆木盘,上面放着四个小果碟儿,里面分别盛着瓜子、话梅、糖腌冬瓜条和几个不知道什么馅儿的点心。放下盘子,小乌龟又跑了一趟,这次他左手托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黑陶小茶罐儿,右手拎来一个装滚水的白瓷茶壶。 三姐儿接过来,便开始用扣在桌上茶盘里的白瓷茶盅给姚梵泡茶,姚梵看她手段雅致,像是练过茶道一般,看着就令人觉着舒服。 小乌龟体贴的带上房门,于是只留下姚梵和三姐儿独处。 于是姚梵放松下来,打量起屋里的陈设,见这屋里四壁挂着美人画轴,其他如花瓶等装饰物件看上去也都是一般般的仿制品,便把注意力放回在三姐儿身上。 “公子您尝尝这明前的龙井茶,听客人说,在胶州,咱们春眠堂的茶可是味道好,要比茶楼里的还中吃呢。” 姚梵略闻了闻,有点甜香,感觉这茶确实还行,他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三姐儿见公子没有留辫子,公子莫非是信教的?我看您虽不留辫子,倒也俊的很呢。”三姐儿挺巴结,恭维着姚梵。 姚梵没搭理三姐的话头,重起话题道:“三姐儿,你在这胶州生活多久了?” 三姐从容应道:“奴家在胶州已经待了五年了。” 姚梵问:“适才我听孙州判说什么野鸡道台?这是什么典故?你可知道?” 三姐扑哧一笑,用有些生涩的动作磕了一颗瓜子,用指甲剥开,取仁儿送到姚梵嘴边,姚梵硬着头皮吃了。 三姐见姚梵高大帅气,鼻梁挺拔,星目皓齿,心里颇为爱慕,这下他红着脸吃了自己磕的瓜仁儿,更是让三姐不由得心里欢喜起来。 “孙大人那倒不是编排人,我听说,此地胶州边上即墨县,那县令赵署年赵大人的前任姓刘,原是个南京的商人,因为喜欢了个名唤桂花,租房挂牌子的流娼,一来二去的就娶了家去。那野鸡做了夫人,自然摘了牌子不再出来卖,只是撺掇着刘大人捐个官儿。刘大人说他虽然识得半箩筐的字儿,可作起文章来狗屁不通,如何做得官老爷。” 姚梵点头道:“可不是这个理么。” 三姐笑道:“可这个叫桂花的流娼却是非要刘大人捐官儿,刘大人没奈何,只得随这桂花去了北京,没曾想这桂花着实是有门路的人,她托人花了三千两,给刘大人捐了个四品道台,可是公子你也知道,咱这大清国,那捐官多的如牛毛一般,俗话说,万年的候补道,一万年排不到。就是这个理儿了。” 姚梵问:“那这刘大人又是如何当上州判的呢?” 三姐说:“想那寻常乡绅捐官儿,无非是求个光宗耀祖,今后在乡里走动,有个官身也体面些。可没曾想这流娼却有门路,居然寻得了一封北京某王爷的书信交与山东巡抚。原来,这流娼的亲娘是那王爷现在正得宠的奶妈子呢。” 姚梵笑道:“那王爷还没断奶,如何会写信?” 三姐掩口笑道:“既然是王爷,那么就算胡须一大把,想吃奶,也总是吃得的。” 姚梵觉着此事开始荒唐了,问道:“那后来刘大人就当上官了?” 第8章 三姐儿 三姐儿 三姐道:“山东巡抚大人哪里这么好哄,见面后,看那刘大人的行动、跪拜、拱揖全都不对,一举一动无一不碍眼,立刻知道这东西上不得台面,此事里定有腌臜,便没有安排差事与他。把他打发去了下面莱州府,让府台大人去应付他。” 姚梵笑道:“那后来是王爷出面说话了吗?” 三姐道:“北京的王爷,哪里会来山东出头。倒是那知府大人,经常说自己头疼,那刘大人说他老婆桂花会治这头疼病,于是就带那刘夫人桂花去知府大人府上,当时说给府台大人按摩需要屏退众人。那府台大人的太太和二房觉得奇怪,就在外间点破窗户纸去看,却见里面二人赤条条的在打架。” 姚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这么一来,刘大人还能当官?” 三姐也笑:“那夫人和二奶奶就急了,冲进去把那刘夫人光着屁股打出二门,又叫粗使仆妇把她打出辕门。 结果,也不知后来是怎么着,过了不多日那刘大人就落了实差,来了即墨县当县令了。” 姚梵笑道:“这真是应了那句‘不怕头巾染绿,只为顶戴将红’。这么说,这野鸡道台的确名副其实。” 三姐道:“公子这结语说的妙,这大清国的官儿,正是如此这般的腌臜不堪。” 姚梵心里打算盘,心想这大清国这般腐朽透顶,自己倒是可以用钱开路。今后有钱了先捐个官儿,接下来不管是要致富还是要造反,总之诸事有官身作掩护,都会顺当些。 姚梵接着又和三姐聊了些本地的趣闻,三姐口舌便给,回答得落落大方而又知书达理。姚梵见三姐聪慧,倒像是读过书的人,便问她:“三姐儿,我见你懂得不少,像是识得字读过书的,可又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三姐低下头坐在那儿不言语,手里绞着帕子,看起来内心纠结,突然地,她便垂泪起来,虽然不出声,但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却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姚梵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也猜出三姐一定是身世坎坷,赶紧安慰她道:“这世道天下,黑白颠倒,好人家没有好报,奸邪毒辣的人为所欲为。你在这个时候蒙尘,绝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社会,人吃人。” 三姐听姚梵说话贴心,表情正义、透着真诚,便抬起头,含着泪对着姚梵道:“公子说的对,这社会,正是人吃人的。” 于是三姐便当说闲话般,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世。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三姐一番话把姚梵听得是心惊肉跳: 原来,三姐是江苏高邮县人,出生在一个苏姓地主家庭,家资颇富。家里头,除了苏三姐和二姐,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大哥。 三姐的父亲一向在外经商,于杭州做生丝的买卖,收入也不少。一日她父亲突然得了重病,大约自己也觉得挺不过去了,便来信要家里着人去杭州,好当面交代后事。于是三姐的大哥便找了一个口才便给的同乡,一同去往杭州探病,没曾想,他们刚到杭州,三姐他父亲便去了。 三姐的大哥托付这同乡,把她父亲留下的五百多两现银带回去给母亲,自己留在杭州变卖父亲的商铺、存货等等生意资产,共计变卖了两万多两银子。 不多日,他大伯就从老家过来杭州,帮助他大哥料理后事,他大伯提出,担心三姐的大哥年纪小,路上不安全,于是三姐她大哥便同意他大伯的建议,让他大伯带银子回老家与母亲。 可是谁料,等她大哥从杭州回了老家方才知道,原来那同乡并未带银子回去,早就跑的没影儿了。而他大伯也不知去向。 她母亲对三姐的大哥说,大伯从河南跑回老家来找她,说是听说他父亲病故的消息,要去杭州帮忙料理兄弟后事,临走前,借口办丧事急需银两,要她母亲把家里的田产房契统统抵押,作得五千两银子带去杭州。他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便一切都听了他大伯地安排。 三姐的大哥顿时傻了眼,这要是拿不回银子,一个富足人家转眼间就要倾家荡产,一家人岂不是立刻就要流落街头?于是他大哥便去河南找他大伯,可他大伯是捐了河南濮阳县县令的,这番见了侄儿,非但并不承认拿了银子,反诬他侄儿没有任何白纸黑字的凭据,就来血口喷人,勒索钱财,诬陷尊长,一连三天地站笼,活活站死了她大哥。 三姐她母亲闻讯后,当天就吐血死了,他大伯借口需要钱发丧三姐母亲与大哥,命人将三姐和二姐卖了与人贩子,那人贩子就把两姐妹带到了山东,卖进了勾栏。 苏三姐这番身世,直把姚梵听得寒毛直竖,毛骨悚然到了极点。 这下子,第一次,姚梵在这个时空,从心底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恐惧,这比他之前过堂受审还要可怕的多。 原来这大清国,是个吃人的活地狱! 之前,姚梵还以为自己是个后世来的强人,心想在这愚昧的朝代,以自己的本事,从商则钱途一片灿烂,从政就呼风唤雨,哪怕就是要揭竿造反,那也是不在话下。可今夜闻得苏三姐这番遭遇,着实如洪钟大吕,把姚梵给当场震醒了。 姚梵皱眉沉思:“我以后在这清朝里活动,可是一定要诸事小心!否则就是被人卖了,估计自己还在帮着数钱呢。这腐朽的王朝,简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可姚梵作为一个现代人,脾气硬,又好管闲事,他越发明白这大清国的可怕之处,却愈加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这吃人的王朝在自己的手上完结。把中国从封建社会的活地狱里解脱出来。 “哪怕早一天也行啊!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善良的同胞,在这浓稠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慢慢的死去!” 三姐见姚梵沉思不语,赶紧使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强笑道:“三姐儿真是对不起公子,我无端端说了这许多自己家的苦恼事儿,一定让公子听得心里烦了。” 姚梵抬头凝眉,看着三姐的眼睛真诚地道:“不烦,真不烦。” 说着,姚梵伸出手来,怜悯地紧握着三姐的手。 三姐没有避开姚梵,她的身份不容许她拒绝自己的客人。 可她突然发现,姚梵那只男性的骨节粗硬的大手,紧紧地!握的她好痛!但是却带来了一股滚烫的暖流,从她手里瞬间流淌到了心上,立刻把她心里那种苦痛的愁云冲破了,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和安全感如火花般在三姐身上绽裂开来,几乎要令到她浑身快活地发抖,三姐从姚梵的眼里看到了爱怜,她把眼睛转开,脸一下子臊的通红,她感觉自己的心在前所未有地狂跳,砰砰砰,让她快要喘不过气起来。 姚梵没有察觉三姐的变化,自顾自的继续道:“三姐你说的这些对我是个警醒,你不说,我都还浑浑噩噩的呢。我可是要谢谢你,三姐。” 三姐微微翕动着鼻翼使劲喘气,在心里问自己:“三姐你是怎么了,你是病了吗?为什么心里这样难受啊?” 姚梵握着三姐的手继续道出心里话:“三姐,我真心谢谢你,所以我想着,想要给你赎身,嗯,你估摸着,这大概要多少钱?我好与那老鸨谈。” 三姐愣愣的看着姚梵,红着脸道:“什么?公子,你……你当真是要给我赎身?” 姚梵坚定地道:“是!我要给你自由身,自由以后你可以来我的商号帮忙。你既然识字,平日里可以帮我算算账什么的,这应该难不倒你的。若你还有其他可以信得过的亲戚,你也可以去投奔,我可以给你盘缠送你去的。对了,你家二姐在哪?我还要帮你家二姐赎身!今后你们姐妹有了自由身,互相有个依靠,便可以相依为命地生活了。” 三姐听了姚梵的这番肺腑之言,那泪水如落雨一般,流得停不下来,她从凳子上起来,端端正正得扑通一声就正跪倒在姚梵面前,伏地磕头道:“公子要是能带三姐离开这里,这样的大恩,三姐儿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三姐儿只愿能有来生,三姐儿愿意生生世世给公子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三姐儿回公子的话,三姐儿当初卖进这春眠堂的价钱是十七两白银。那寻常赎身,三五十两的也有,一二百两的也有,这个要问妈妈。” 姚梵连忙把她拉起来,说道:“你来了五年,再怎么吃用也花不了许多,这钱我出得起。嗯,说办就办,我现在就找老鸨赎人。” 姚梵打定主意,走过去拉开门,对门外喊道:“老鸨子,老鸨子,过来这里,大爷我有话要说。” 姚梵今年26,属牛,工业自动化专业毕业后,就进了青岛钢铁集团,负责自动化生产线生产管控方面的技术工作,这活不光要靠知识,平时与人打交道也不少,不管是外国工程师还是本地车间工人,几年接触下来,姚梵也有了不俗的相人本领。再说了,学自动化的人都练就了能软能硬的不俗能力,大学里有句顺口溜“嫁汉就嫁自动化,软件硬件都不怕”,说的就是姚梵这种性格。 第9章 赎身 赎身 那老鸨听姚梵叫她,不知道什么大事,急匆匆赶了进来,进门就问:“公子您叫我?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老鸨看三姐见到她进来后就跪在地上,以为她惹恼了姚梵,厉声骂道:“贱货,你说!你怎么恼了姚公子了。” 姚梵伸手在身前挥了挥手,拦住话头:“这里没她的事,我与你说,本公子看上你家三姐了,想要收她回家。我也不啰嗦,你开个价码吧。” 老鸨转过念来,寻思着,这姚公子之前是和州判大人、巡检大人、守备大人一起称兄道弟来着,*不可谓不硬,这赎身的要求,自己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要卖个好价钱。 想明白此节,老鸨那张涂满白粉的肥脸笑的像是要挤出油来。 “闺女啊,你可是好福气,能够跟了姚公子,这可是攀上贵人了!” 转脸,她就抖着一脸肥膘和手里的帕子,对姚梵讨好地笑道:“姚公子您可要好好待我们家三姐儿,我这闺女,可是我家的顶梁柱,可是最最疼人的了。我把她从小养这么大,把她养的白白嫩嫩,还又知书达理,可是熬干了我的心血。 您是不知道,三姐儿每月的嚼吃用度、胭脂水粉,这些花费海了去了,就是巡抚的闺女,也比不上她呀。可就这样的大花销,若是与我这个为娘的在她身上的用心比起来,那还不到一个零头呢!为了要养出这样一个好闺女,天天儿的,我是用了无数的心血……” 姚梵听她说的不像人话,灵机一动,便照着影视剧里恶霸的形象,板着脸上肌肉,硬生生挤出一对三角眼来,又把腮上的肉绷紧了好拱出下巴来,再撇下嘴角,完全装出一副贼杀才的混蛋样,阴森森恶狠狠打断道:“少特么跟我废话,我听说,你当初花了17两买了她?这不,我今儿个翻个倍,给你34两,这帐咱就算是结了。” 这老鸨气的脸上肥肉直哆嗦:“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姚公子,您可不能欺负人,这三姐儿从十岁送来我这里,我把她养这么大!今年刚刚才开了脸出来做清谈,可是一点回头银子都还没见着呢!她虽不是个处子之身,可是躺过这床的男人,那也是一个巴掌的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 姚梵掏了一把西装口袋,掏出自己穿越后一直没舍得抽的一包泰山,用一次性火机点起来后,用后世电影里的流氓腔不屑地道:“你别他妈和我来这套!那你说,你他妈想要多少?我可告你,今儿个我要是得不到三姐儿,老子要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白道黑道,老子有的是办法,定要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姚梵知道,不管在什么社会,老鸨龟公、地痞流氓等类人都是些社会渣滓干的营生,这种人惯是欺软怕硬的,你要不装出有*,比他还蛮横,那必然要吃亏。另外,他还有些担心,万一这老鸨子不愿意赎人,或者干脆狮子大开口,让此时囊中羞涩的自己接不下来这盘子。 这老鸨见姚梵突然蛮横,摆出一股子纨绔的戾气,老鸨虽然是惯于混世的,可也是受着地方官吏管辖,尤其是那守备韦国福,那种带兵的粗鲁武人可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这些狗官,平时再怎么奉承,一到关键时刻,还不是只认银子不认人。 她琢磨着,这姓姚的小子敢这么横,定是与韦国福还有孙州判刘巡检勾结的足够深,这些头上带顶子的衣冠禽兽,她可是一个也惹不起。 因此她可不敢和姚梵翻脸,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脸上立刻做出被欺压的愤愤表情,带着苦情的哭腔说道:“我一个没依没靠的老婆子,守法的良民,怎么就遇上您这样不讲理的大爷了呢? 我这小本生意,现下刚才有些起色,全靠我养的这好闺女三姐帮衬,您要是把她带走了,这不是要我的老命了吗?我本本分分的做着生意,可没招谁惹谁啊?这官司就是打到皇上家,我也不怕!” 姚梵没想到,自己用来压价的蛮横言语,竟然遇上牛皮糖,而地上跪着的三姐,此时也有点害怕姚梵的这番表演,偷眼往姚梵脸上看。却见姚梵抿着嘴对她回以微微一笑。 三姐之前还被姚梵的那股子痞气吓到了,心说自己这番莫要是出了狼穴又入虎口不成?可这下看见姚梵的眼神和微笑,那其中的英武与正义,还有那种尊重,令她顿时莫名的生出一股子信心来。 “姚公子一定是在演戏!他不光是义人,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义人,我须得配合他一下。” 三姐想到这里,抢将上去抱住老鸨的腿,叫道:“王妈妈,你养我五年是不错,可你今年二百两卖了我的处子身,这钱比你花在我身上的多了几倍。虽说我今年开春才出来陪客清谈,但这两月里,我可是帮妈妈你卖了不少的果碟茶水啊,论赚的,也快要有两百多两了。王妈妈,你可不亏啊! 现在我手里还有十五两银子,另有一只客人送的银钗,这些都给妈妈留下,只求你便宜卖了我与姚公子,叫我从了良吧。” 姚梵这才知道老鸨叫王妈。只见老鸨王妈气的脸色通红,一跺脚道:“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姚公子你拿出个一千五百两,三姐你便领了去罢!” 说罢她又补充道:“这可是我心疼这闺女,才有这低价!不然,以三姐的相貌口齿,一年就能挣着这个钱!” 姚梵皱了皱眉,这个钱他不是没有,可是这老鸨十七两买来三姐,五年后倒手一千五百两,也特么的太暴利了。 可是按照净资产收益率来看,老鸨的开价倒也正常。三姐这样知书达理,会清谈聊天的女子,在妓院里的利润高峰期正是头上三五年,一年一千多两银子的话,五年后正是榨干了第一桶金,等干个七八年人老珠黄,那就该转手卖进下等的娼寮,当作给畜生泄欲的工具来用了。 听到老鸨说要一千五百两,三姐如闻晴天霹雳一般,她恐惧的看着姚梵,心里感觉这个价钱实在是太贵了,姚梵大约是拿不出的,或者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原先她自己也以为,赎身银子至多不会超过二三百两,谁知道居然是整整一千五百两!这大概也只能说是三姐这两个月的表现太好了,成了老鸨眼里的摇钱树。 三姐还待开口继续哀求,姚梵却觉得这个价钱还能接受,居然比个手机还便宜。 “不能为这点钱,看着三姐哀求老鸨这样的人渣。” 于是姚梵立即点头,说道:“行吧,看你做生意也不易,一千五百两就一千五百两,不过我身上可没有随身带着这许多的银票。这么着,我先给你五百两定金,剩下的,等我的货轮这个月来了再补给你。” 王妈想了想,点头道:“那行,不过在这之前,三姐得呆在我这。” 姚梵道:“这段时间,你与三姐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许让她再接客。” 王妈点头,说道:“既然收了公子的定金,自当如此。” 姚梵当即转身,背着老鸨掏出手帕包,抽出张五百两的银票,转身给了王妈。 “你给我写个收条。”姚梵吩咐道。 王妈得了银票便告退出去。 姚梵扶起三姐,两人重又对坐回凳子上。 “三姐,这几日你只管安心住在这,等我货船到栈,就把剩下的银子送来,你别急。” 三姐痴痴的望着姚梵,仿佛望的是菩萨一般,姚梵紧紧握着她的手,那种滚烫的触感几乎要让她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于是她如同托付了全部命运一般,淡淡答应道:“公子你莫急,我等得了。” 二人正说着,王妈拿着收条回来了,上面定着,如果二十日内,姚梵不把剩下一千两银子送来,这五百两定金就算是赔偿给了王妈。 姚梵看着没问题,便要王妈按手印上去,王妈只得又去寻了朱赤的印泥来按上。 姚梵见了手印,立刻变脸,笑眯眯得对王妈道:“这倒是辛苦了王妈,我之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王妈别记恨。等我给三姐赎了身,定要摆酒请您来吃。” 王妈惊讶地看着姚梵,大约是姚梵地变脸太突然,任她平日里口齿厉害,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这姚公子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先前进门时,我看他是个儒雅读书人;刚才问价钱,他看着又像是个惯常横行的恶霸;可这会子一抹脸,他又笑得人畜无害,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有这般变脸的本事,家中一定是有当大官儿的家长。” 王妈想到此,冷笑道:“公子说笑了,老婆子我可不敢教您这般抬爱,万一您发火,给我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婆子这身子骨可折腾不起。” 姚梵无声得仰面冷笑,望着王妈,把王妈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孙大人,刘大人,韦大人都在此过夜吗?”姚梵摆出上位者的谱问道。 他这一开口,王妈才算摆脱了姚梵带来的那种说不上来的心理压迫感,松了口气,嘴里应付道:“孙大人办完事,已经走了,不然孙夫人闹将起来,面子上可不好看。刘大人一连抽了十二杆大烟膏子解瘾,一时半会大概是醒不过来。韦大人向来是过夜的。” 姚梵想自己一时半会也没处过夜,干脆就在这里睡一宿,便挥挥手道:“王妈你去吧,我今晚也在此过夜。” 第10章 倒卖 倒卖 王妈走后,三姐便开始铺床。 姚梵红着脸道:“三姐你别误会,我自己睡,不用你陪。只是床只有一张,麻烦你今晚别睡,坐在床边守着我。” 三姐也红着脸道:“公子是正人君子,我知道。” 姚梵歪头想想,觉得三姐这话倒也对。 “嗯,所以今晚我就借你的床用用,明天我走了你再补一觉吧。” 姚梵这番做了个好人,便将心思转到思考穿越生意上来。在这混沌一片的清朝末年,也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把这好人好事继续做下去。 这张罗床做工简单,仅仅四个柱子上顶个木板,又刷了红漆。姚梵上床躺着,和坐在床边圆凳上的三姐聊了半宿方才睡着。 姚梵睡着后就作起梦来,在梦里,仿佛看见自己被清兵捉拿,送去菜市口凌迟处死,自己启动血魂穿越,可不知怎的就不灵了,那凌迟的小刀,一刀刀的下去,割的他咬牙切齿,顿时把他从梦里惊醒过来。 三姐本来趴在桌上,用手撑着腮帮子打盹,这番也被姚梵的动静惊醒,连忙上来问。 姚梵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浑身都是汗,想到刚才的噩梦更是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三姐小声道:“姚公子,可是做了噩梦了吗?” 姚梵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的被子太厚,大约是三姐怕他着凉,又添了一床压在上面。 姚梵推开被子问:“三姐,现在几点了?” 姚梵当了手机,已经没法精确掌握时间了。 “姚公子,鸡叫三遍过了,已经天亮。” 姚梵听闻便起了床,三姐连忙去打水,姚梵洗了脸,嘱咐三姐,一旦有事,就设法通知万年当的掌柜贺万年。自己与贺万年有生意关系,想来能落个照应。 见三姐记下,姚梵便离开春眠堂。 三姐一直送到了门口,凝着双目望着姚梵远去的背影,口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道:“姚公子,我等你。” 姚梵接下来便去了恒利金店,这恒利金店名字叫金店,可却不是像现代的金店一般卖金银首饰,而是个钱庄,大约也就相当于清朝的银行,只是业务更杂一点。 这天色刚刚放亮,路上行人不多,可这家开在劝业街上的恒利金店倒是早早的开了门,中国商人信奉早起的鸟儿有食吃,素来勤快。 姚梵进了金店,只一个要求,把身上的银票全部换成黄金,恒利现时的金银比价是一比1659,外加三分的火耗。 姚梵留下些银子作为零用,将剩下的一千四百多两银子换了265公斤的黄金。这些黄金做成的金元宝、金锞子、金条、碎绞子被恒利金店装在一个不大的厚棉布袋子里,交与了姚梵。 姚梵揣着黄金,哪敢多留,只是吩咐恒利的早市伙计,多多备下黄金,十日后自己还要来换。 用束口的绳子扎紧了的小金袋子,被姚梵塞进了马褂里的西服口袋后,他便急匆匆得向着城门奔去。 到得城门口,只见守门的兵丁中,正有一位是昨晚韦国福带的亲兵。 那亲兵认得是姚梵这个二鬼子,知道此人与孙州判、韦守备等人勾结的甚好,昨晚上还一起去吃喝狎妓来着。 于是他连忙儿地上来打千,嘴甜地说道:“白大贵给姚爷请安。” 姚梵笑眯眯得把他扶起来,从袖袋里掏出十两银子与他。说:“大贵兄弟,这银子拿去给弟兄们吃酒,我今日去城外,要寻我家祖宅旧址。” 白大贵一掂这份量,顿时笑开了花,送了姚梵出城有二里地的路,一路上给姚梵说着自己主子韦国福在青岛口如何得威风,似乎这威风也是他的一般。临走时,白大贵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姚梵千万小心,若是看见匪徒,或者长得像是敲闷棍的野贼,须得拔脚就跑,不要啰嗦。 姚梵一一应了,三言两语将白大贵支回城,自己一路寻摸着就跑向前日穿越来的大青山附近。 到了地头姚梵就血祭穿越回到了2011,很轻松就发现了自己的那辆qq还好端端的停在公路边的空地上,姚梵点着车后立刻直窜回青岛市区。 一番折腾下,姚梵把手头的这些清朝的纯度不高的黄金分别在7家金店里出手,现在的黄金牌价每克三百多,虽然姚梵的黄金纯度不高,可265公斤也换回76万多现金,加上姚梵原有的五万多存款,这就有了八十多万做生意的本钱了。 姚梵现在还没买房,住在父母家里,他可不敢把车子卖了,天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特异功能就会消失,万一遇上些意外,自己好歹也得给自己留点退路不是? 得了钱后,姚梵琢磨着:“往清朝倒腾些什么好呢?难道直接换成白银,再拿回去换黄金?这也太低能了吧?按照市价来算,80万人民币只不过才五千两不到的白银!这可是自己花1400两银子兑来的黄金价格啊,实在太傻帽了,自己一次只赚300%? 想来还是工业品妥当,大清国造不出,自然价格就贵。 嗯……得不犯政府忌讳……要暴利……还得是大清国的刚需,销路要好……最好是顺带着能提高清朝人的社会文明程度……好吧,这点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姚梵先在纸上列了个计划,之后在阿里巴巴上奋战了一下午,终于搞定了所有采购。 接着姚梵买了五条中华烟,散与厂里的保安门卫还有仓管科,打好招呼后,就等着货物来齐。 大约一周左右姚梵的货物就全都堆到了厂里的仓库。姚梵不敢耽搁,立即请了长假,雇了本地一家物流公司,将货物全部运到他印象中距离1875的青岛城不远的孤山边上,找了个一处看不见监控探头的空地卸下。 物流公司的人尽管很纳闷,这么多箱货物连夜运到这里,这究竟是要做什么?不过既然货主要求卸在此地,那就只管照办便是。 到了天亮,姚梵的货物已经一箱箱的全部卸在了马路边的空地上,纸箱叠纸箱,摞的足有一人多高。 姚梵四顾无人,立即按照血魂的吩咐,割破手指,在纸箱周围布了血祭大阵,启动血祭穿越去了1875。 过来后姚凡发现,这里是一片乱草丛生的荒坡地,不远处的草地有被牲畜啃过的痕迹。姚梵心说这有点麻烦了,得赶紧把货运走,否则怕是要被早起放羊割草的人偷走。 姚梵顾不得失血后的些微眩晕,立刻向胶州城里奔去。 到了城里,姚梵立刻跑去万年当,找到贺万年,要他找人和车马帮自己运货。 “万年兄,赶紧招呼车马,越多越好,我的货堆在城外,共有1011箱。”姚梵喘着粗气道。 贺万年看着气喘吁吁的姚梵,傻了半响问道:“怎么有这许多箱货物?哪里运来的?” 姚梵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回头我细细的说与你听,老贺,你跟着我,保你发大财!” 说罢,姚梵看着贺万年的眼睛,果然,他的发财许诺很有效,贺万年立刻吩咐店里的伙计们,出去雇马车、独轮车、力夫,一个吩咐下去,安排得井井有条。 姚梵告诉了贺万年货物所在的大概地方之后,便一路直奔守备营衙门而去。 到得门前,问明白韦国福在里面,姚梵一把便塞了足足十两白银与门子,不等门子通报便直闯进去。 那门子得了厚赏,那里还肯拦阻,只是在姚梵前面带路一般的跑着,口里假意唤着“爷慢点,慢点,等我通报。”穿过院子到得后堂,门子更加快速度,跑进去禀报。 等姚梵冲进后堂,韦国福也从三进里屋出来了,他一边整理着上身巴图鲁马甲的搭袢,一边惊奇的问姚梵道:“姚老弟什么事这么急?” 姚梵望了一眼那门子,韦国福便对那人道了一声“下去”,将那门子摒退。 姚梵便将自己捏造的故事说了出来。 “韦大哥,小弟不才,已经用小船将海轮上的货物运上岸,堆到了城外。货物太多,我没敢走常关,生怕事不密,到时候传出消息去,连累挂落了三位大人。” 韦国福一听是走私,精神抖擞道:“好说,好说,此刻那货物可有人看着?” 姚梵点头道:“我正是为此事来的,那海边石山后头草坡上,鬼知道会不会有马匪,这番运进城里,想必要一天的光景,还请大人派些信得过的亲兵过去看守,顺便也知会刘大人一声,过来清点货物,核算税款。” 韦国福也不耽误,点了十五个亲兵,骑上马,和姚梵一道往城外去了。 到了堆货的地方,姚梵松了口气,这荒郊野外的荒草地,倒是少有人来,除了贺万年派来的运货伙计,箱子没有被其他人动过。 韦国福见着那许多现代的纸箱,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摞着,问道:“姚兄,这些个箱子是什么做的?” “粗纸罢了。” “居然用纸,姚兄这货可真气派,里面都是什么货物?” 姚梵道:“货物共分四种,胰子、自行车、手表、布匹。” 韦国福问:“值得多少?” 姚梵道:“棉布450锭,每锭100米,也就是大约三百尺,折三匹不到,按照英国洋白布40码一匹卖26两来算,一锭不到9两银子,450锭大约4000两。” 韦国福摇头道:“姚兄这布运来的太也少了些,我听说那英国洋布商运一船就是五六千匹,每次运七八船到港。” 姚梵心说我这不是土布,是机器布,比英国机器布更细致的60支精梳棉布;细致不说,布幅的宽度可是15米,不是洋布的12米;而颜色和花样也不是白土布或者白洋布,是清朝乃至现今世界任何一国根本印不出来的花布彩布。要卖多少价钱全由我定。 不过话说回来,清朝百姓最关心的还是价格,姚梵也不知道他的质优价高棉布销路如何。他决定试一试,要是销路不好,那就当洋白布来处理掉,即使那样也有超过五倍的利润,但下次就不倒卖这个了。 第11章 计税 计税 姚梵继续说道:“那肥皂有204个大箱,每个里面八个小箱,每箱72块,一共十一万多块。” 韦国福悚然道:“这肥皂竟有这许多!” 姚梵道:“按一块值半钱银子算,大概是五千两。” 韦国福道:“你这是洋皂,可不是土胰子吧?洋皂贵的紧,听说在上海和京城,洋人卖的细胰子,也就是洋肥皂,一两银子只能买十块。” 姚梵心道韦国福这狗东西看着是个大老粗,可对市价还真精明,道:“这是因为市面上少,我这里运进许多来,自然价钱会便宜下来,不能按那种贵地算。” 姚梵明白,自己的香肥皂买来是每块八毛五,假使按照一钱银子一块来卖,这也是50多倍利润,就是不知道清朝人有多少人愿意花钱买肥皂来洗澡,他对销路没什么把握。 韦国福问:“那自行车是什么物事?” 姚梵道:“那是给有钱人骑着玩,拿来强身健体,消遣时间的铁车。听说英国人往北京卖了几辆,开价太高,玩的人自然少,我这里进了330辆,打算便宜卖,一辆一百两就出手。 韦国福高兴地道:“那值三万三千两。” 姚梵想,如果这些价格300一辆的自行车真的能一百两一辆的出手,自己的利润是将近二百倍的,可他还是受制于心中那个困惑,销量…… 姚梵继续道:“还有就是西洋机械表,一共四千个,眼下市面上洋怀表大约三十两银子一个,这些表大约值个七八万两的。” 韦国福低头粗略算了下,抬起头满意的道:“那姚兄这次运进来的货值,大约是十二三万两银子,大约要交3千两银子的税吧。” 姚梵道:“韦大哥,我斗胆问一句,这3千两银子,您不知能摊到多少?” 韦国福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瞒你。海关那里是大头,占了六成,我和州判大人一人两成。姚兄弟,你这船一个月能来几回胶州?” 姚梵知道,韦国福正在忙着算他自己的月入,笑道:“现在这条商路刚开辟,接下来还要把货脱手,回笼货款,算下来,一个月能有两回。” 韦国福心说这样就不错了,自己一个月就能平白的多出一千多两银子来,一年就是一万多两!比起朝廷发的俸银、薪银、蔬菜竹炭银、灯红纸张银,这一年加起来一百两上下的蚊子肉,要强上百倍! 这青岛口的兵额才一千四百人,少得可怜,自己虽然吃着一千员额的空饷,但也要把其中一半的贪墨拿出来孝敬参将衙门那些上司,自己就是再怎么吃空饷,一年也吃不出一万两来! 之前他和孙茂文刘子铭勾结的那些走私海商,每次来船总是零打碎敲,竞争不过周边开价更低的海港,一年的进项加起来不过一万两上下。现如今有了姚梵这条粗路子,愿意走胶州这条路作走私,可是把他乐坏了。 “姚兄你只管放开了!作大这买卖!这胶州港里,有你三位老哥哥在,决计出不了妖蛾子。” 姚梵笑道:“那我就先谢谢韦大哥了,今后咱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商业伙伴,有钱大家赚,咱们一起赚大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韦国福闻言,哈哈大笑,一脸的络腮胡子欢喜的抖动着。 “姚兄弟是个爽快人!你这个弟弟,我是认准了。” 就这么着,当天一番折腾,贺万年带来的车马和力夫总算是把1011箱货物全部搬运进了青岛口小城,手表和肥皂放在姚梵租赁的太平街上的四合院,布匹和自行车堆放在临时租赁的港口仓库中。 接着姚梵便与带着仟子手赶来验货的海关巡检刘子铭一起,把货物数量种类清点核算了一遍。 刘子铭一边盯着仟子手查看箱子,一边不满的道:“姚老弟你这真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那常关里,你刘大哥向来说一不二,别说就这1011箱货物,便是多出十倍也没人敢放个屁。 你这般谨慎反而是让人误会你夹带了什么东西,以为我与你勾连着私吞了多少银子呢。这银子虽说我拿六成,可是一半都要花在常关的上下打点上。你放着顺坦的常关不走,千辛万苦的从那乱石海滩上运过来,可不是白花了这辛苦钱么?” 说着刘子铭对着他从海关带来的仟子手喝道:“都把狗眼睁大点,看清了数目,谁要是回去胡吹,我定不饶他。” 喊完后,刘子铭对身边正在不停道歉的姚梵道:“你这番自作主张不经码头就把货运上岸,关里便有些狗东西要嚼哥哥我的舌根。兄弟今后须得记得,凭它多少箱货物,都只管大胆地进港来,莫要再添乱子。” 姚梵连连道:“刘大哥说地是!” 接下来仟子手便要开箱验货,显然,看惯了木箱的他们,对纸箱有些不适应,对那黄色胶带纸也大惊小怪,不知道怎么开,姚梵只得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亲自上前划开来。 等到打开一个手表盒,刘子铭口唇微张,显然是大吃一惊。 姚梵见刘子铭见到那手表吃惊不小,像见了宝贝一般。心里早料到会如此,于是在边上偷偷拉了拉刘子铭的衣角,使劲的对他眨巴眼睛。 刘子铭会意,咳嗽了一声道:“这些西洋表这么小,太不气派,比起市面上三十两一个的洋核桃差了远了,这么短的带子,挂在腰上也着实不方便,怎么也没个长点的挂表链子呢?这东西能值个甚?不过既然算是个表,依旧还须按洋核桃的关税,便以每个值二十两银子记税吧。” 点检清楚之后,接着刘子铭便与姚梵计算货值,最后商定下来,各种货物的税收一共是三千五百八十三两白银,姚梵和刘子铭商定,明天姚梵把银票送去海关。 姚梵临走时使劲握了握刘子铭的手,刘子铭哪里会不明白,便背着手,大刺刺的出门上了小轿,心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份额外孝敬是无论如何少不了的。 姚梵送走刘子铭,见贺万年还在一旁站着。 姚梵走上去笑道:“贺兄帮我操办了一整天,一定累坏了,走,我请你和诸位伙计下馆子。” 贺万年见姚梵几天下来,便运进了这么多货物来胶州,知道他的能量可怕,笑道:“这么多货物,没人看着不行,我看这样,咱们叫人去馆子把酒菜送来,便在店里吃如何?” 见姚梵点头同意,于是贺万年便叫伙计去定酒菜。 姚梵觉得,是时候拉个生意上的帮手了。 于是姚梵一手拉着贺万年,一手举着长嘴的铜质油灯,二人转到院子后面堆着货物的里屋。 姚梵关上门,转身对贺万年道:“贺兄,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却是忘了带银票,又要你帮忙了。” 贺万年笑道:“我说实话,兄弟既然有这么多箱货在此,任谁都愿意帮你周旋这个头寸,兄弟愿意给我这个生意,是我该谢姚兄才是。” 姚梵闻言眼睛一亮,笑着转身,从一个已经被打开验货的纸箱里,取出一个手表盒子来递给贺万年。 贺万年打开,啧啧称奇道:“这西洋的表,如今做的越来越精致了!只是……这表为何没挂表链子?可是要自己配呢?单单这么短的带子,有何用……” 姚梵不说话,动手将表带在贺万年腕上扣住,贺万年方才明白过来,嘴都合不拢,连声啧啧赞叹:“妙极!妙极!巧啊!真是巧妙!姚兄你说这洋人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真真地想得出,把一个大铁核桃做的这般小巧轻薄!居然是要为了戴在手腕上,你别说,这倒是也不觉得手沉呢!” 姚梵盯着贺万年眼睛问道:“贺兄以为这表值得许多银子?” 贺万年歪了歪脑袋,举着手腕,将手表在油灯前正光、反光、侧光看了半天,用非常笃定地语气说:“市面上英吉利、法兰西诸国舶来的铁核桃,都是巴掌大小的厚重蠢物,和这种小巧精致的货色不能比。若是姚兄交给我来出手,卖三百两一个不成问题!若是姚兄你交给各府城的洋货店,慢慢的高价出手,便是标价五百两也能卖掉,那样虽然利高,只是未免出货太慢。” 姚梵笑了笑,心说这贺万年好毒的眼睛,自己记得,历史上在中国卖出的第一块腕表是劳力士,貌似是以500两银子卖给了光绪的帝师,这贺万年定价的本事倒是强,猜的可是真准。 “若当给你,你出多少?” 贺万年笑道:“值三押一,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只能一百两一个,若是死当,取半价。” 姚梵点头,轻轻拍了拍贺万年肩膀道:“贺兄啊,我姚氏一族漂泊海外,今天能回到大清国着实不易,而我要想重新扎根故土,更不是易事。不瞒哥哥说,小弟从打一开始,第一次见到贺兄你,我就觉得你我二人投缘。” 姚梵见贺万年炯炯的看着他的眼睛,便继续释放善意,拉拢道:“我回来山东后,老实说,所识朋友不多,更少有投缘的,所以我实在是打心眼里愿意结交你贺兄,可不知贺兄愿意与我作挚交乎?” 第12章 合股 合股 贺万年抬着眼看着姚梵那张诚挚表情的脸,感动地道:“姚兄这般的海商巨贾、名门大族,愿意抬举我贺万年一介不入流的边港小贩,我贺万年与有荣焉!姚兄有话便直讲罢。” 姚梵见贺万年已经上了路,心里满意,试探道:“贺兄你做当铺买卖,一定有很多出货的路子。” 贺万年得意地道:“我们开当铺的,虽不敢说沟通四海,确也联通三江。这大清国上上下下的典当行,不敢说通联,但也总有些点头的交情,我这里收当的物件,靠着同业的拆换和各类商号的收购,不敢说能卖到全国,但要货通南北七八个省,总是没问题的。” 姚梵感觉有戏,说道:“实话不瞒贺兄,我姚家却是只能沟通大清外面的西洋四海,要说这神州上下的五湖三江,却是没有销售网络。这次家族派我回国有个顶要紧的事情,便是组建国内的销售渠道。我只问一句,贺兄可愿意与我一起干这大买卖?!” 那腕表在贺万年的腕子上反射着油灯的光芒,皮质表链的质感舒适,金属表头华贵典雅。 贺万年细细感受着腕上手表,又听姚梵吐露了这番心迹,脑子里简直翻江倒海了,几乎就要兴奋地跳起来。 之前他陪着姚梵,看着刘子铭与他手下钎子手们检货,这些规规矩矩、四方四正、用不明质地的黄胶纸封住的箱子早已叫贺万年心动了,每种货品打开几个箱子验看之后,贺万年恨不能当时就和姚梵商量,分一些与他来卖。只是他怕自己太挂像,会被姚梵在价格上痛宰。 这番姚梵说是愿意与他合伙作这好买卖,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哪里有不应允的道理! 说时迟那时快,贺万年规规矩矩向后一步,深深的给姚梵作了个九十度的深揖,屋里地方狭小,他差点就把头撞上姚梵肚子。 “姚兄弟,你若不是戏耍我贺万年,便受我这一拜!” 姚梵有些吃惊,想到对方很有可能答应,但没想到这贺万年这样郑重,姚梵赶紧道:“我当你贺兄是自己兄长,何苦戏耍于你。” 贺万年直起身,只见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是堆起了满脸的热忱,他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姚梵的手说:“既然姚兄认真的,那我贺万年愿意与兄弟一起干。” 姚梵见他遂了自己的计划,顿时毫不掩饰心中高兴,提议道:“那现在咱们就定个章程,咱们联手开个商号,把这些货给铺出去,商号的利润,咱们六四开,你看如何?” 贺万年郑重的使劲摇头:“这不成,这些货物都是姚兄的路子运进来的,寻常人拿也拿不到。我见那洋人,也不曾拿这般的好东西来大清卖,只是用下三滥的孬货糊弄我大清国,偏偏还就被我大清上下官绅当成宝贝!着实可气的! 姚兄愿意与我分润这里面的好处,已经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怎么敢要四成的利,便是有两成也心满意足了。” 姚梵见他说得诚恳,倒也有些被他感动了,说道:“那便算你三成!不能再少了,俗话说是‘有钱大家赚’,这才是为商之道。” 贺万年显然高兴的很,拍马屁的道:“姚兄真是明目高瞻,这话端得是大家风范的见识!那好,我便不推辞了,拿三成!” 姚梵顺水推舟,忙与贺万年商议道:“万年兄,我现在手头紧,你先与我一万两银子周转,我用手表死当,你先拿去卖,利润全归你,价钱就按着你说的150两一个来算。” 贺万年道:“这好说,莫看我贺家的这间万年当不大,可要说三万五万的银子,那还是随时拿得出的,不过这可是占了姚兄的便宜了。” 姚梵道:“哪的话,我实话告诉你,家族里给我这些手表的分拨价是一百一十两一个,如今你愿意150两一个地收下,我还是有得赚的,今后咱们成立商号,就按进货价一百一十两来算进货成本。” 贺万年听说这里面的利润这样大,喜道:“那感情好。不过我看干脆这样,咱们现在就把这商号的架子搭起来,我投进些银子,姚兄投进些货物,就算是各自在商号的本金。然后用商号的资金购买下姚兄的货物,买不下的先算商号的负债,赊欠着姚兄的,如此一来,姚兄有了周转的头寸,商号也能立刻开始营运了。 至于上次姚兄放在我那的电算器,我马上唤伙计送来。” 这话正和姚梵心意,他立刻道:“这真是好主意!……至于那个电算器,我这就算与你利息。” 贺万年哈哈笑道:“遮么没几日,算甚么利钱,兄弟莫非为了当初那日,嫌我当铺当得银子少了,在生我的气?要不这样,你随便抽我老贺两耳刮子怎样?” 姚梵哈哈一笑。 二人接下来商议了出货的渠道,姚梵不太明白,只听得贺万年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姚梵相信,像贺万年这样一个在清朝商场浸润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说也要比自己有经验的多,于是便放心的让贺万年去操办这个商号的章程。 二人计议已定,来到外面,只见饭店的酒菜已经被伙计送来,都是些卤肉、豆腐干、粗粮馒头、煎饼、大葱、咸面酱之类的粗食。 姚梵虽然对这些看不上眼,可众伙计却垂涎欲滴的围着边上站着,只是东家没开口,谁都不敢先吃。 贺万年叫姚梵先请,姚梵不会客气,下手就抄了个煎饼,折了根大葱蘸上酱,又塞了两片卤牛肉在里面,裹着吃了起来。贺万年也随意的卷了个煎饼。众伙计见两位东家已经吃上了,便急不可耐的动手抓吃起来。 姚梵和贺万年拿着煎饼,走进院子里月光下吃着。 “嗯,不错,香,这是哪家的煎饼,嚼着挺得劲的。” “姚兄莫非在海外,也吃煎饼?” “那是,俺祖上山东人,自然常吃。” 贺万年精神奕奕的道:“这是施家饭店的煎饼,其实不算好吃,明日我叫家里的婆姨给你做些贺家煎饼,叫你尝尝鲜。不过姚兄,你今晚打算在哪过夜?” 贺万年大概以为姚梵想要去春眠堂。 “我这里堆了货,我不放心,晚上我得看着过夜。” 贺万年点点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欲言又止。 于是贺万年吃完回家,命家人送来上好的铺盖、棉被、枕头等家常各色的一应物事,连铁锅、水吊、扫帚都送来了。 姚梵累了,便早早歇下,在院子后面当做库房的屋里过了夜。 贺家的伙计也留下了三个人,帮助姚梵店里三个新雇伙计值守货物,这三人是贺万年应姚梵租房时的嘱托,帮姚梵雇了的。 次日一早,贺万年就兴冲冲跑了过来,拿了六万两银子入股。姚梵按照自己昨晚想好的定价,手表每个作价110两银子,肥皂每块作价一钱银子,自行车作价每辆70两银子,印花棉布作价每匹三两银子。将价值14万两的所有棉布、肥皂、自行车和手表四种货物作价为股份入股,二人按照三七开的出资,正式成立了这家商号。 贺万年一算姚梵货物总价,居然是47万两有余,不由得暗自吐了吐舌头,对姚梵所代表的姚氏家族顿时心生敬意。 “姚兄,那剩下的33万8498两银子就算是商号先佘着你的,咱们先从公中取出38498两付给你,把这零头抹了去,剩下30万两的款子,你看这个利钱,该多少为好?” 姚梵知道今后要借重贺万年的地方还有很多,便爽快地接过货款,随意地道:“头三个月不需要利钱,卖了货再给我就是,我想总不至于三个月还卖不掉吧?” 贺万年道:“成,那就这样定了。” 二人继续在姚梵这关着门的店铺里商量着。 “姚兄,这手表一定好卖,我以前可是从来没见过这般戴在腕上的表。” 姚梵知道,腕表因为属于精密机械制造,加工精度和工艺难度非常高,问世70年内一直没法大规模生产,开始的几十年内,欧洲的顶级制表匠人们的每年产量,不过从几个、十几个进步到几十个,可依旧还不够本土消化。直到欧洲的精密手工机床发展到了电机驱动,加工精度和产能有了一定保证后,劳力士腕表才首先1905年进了中国,出现在清朝市场上,当时可是卖500两一个!” “贺兄,这些都是市场上以前没有的货品,所以开拓市场很关键,你只管放手去卖,一定要尽快打开销路,价钱低一些也没关系,最主要是保证出货量。” 贺万年道:“行,我记下了,我一定快快的把货铺出去,姚兄,我这就去张罗地方,把总号开起来,接下来,你对咱们这商号可有什么指示没有?” 姚梵叮嘱道:“我还是那两句话“抓紧出货,薄利多销”,不要担心货源。” 贺万年点头,又道:“我打算在这青岛口城里先开个大铺面,咱们这总号,暂时便设在这青岛口。你看如何?” “行,青岛海路便捷,走海运上可通津辽,下可通沪广,选在这里很好。”姚梵点头答应。 贺万年笑了起来:“姚兄上次告诉我,说是还未有表字,那咱们这个商号的名字倒是难起了。” 姚梵挠挠头:“表字这个东西在海外不流行,咱们又是商人,也不忌讳谁来取,我便自己起个罢,就叫早帆。” 第13章 姚早帆 姚早帆 贺万年看着姚梵愣了半晌,磕磕巴巴地道:“梵者,宁静也,宁静者,致远也,挂早帆出海,而得宁静致远,着实是好字。不过……商号取这个名字……” 姚梵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贺兄咱们自家人就不必拍马屁了,反正要么就叫万年商号,要么就叫早帆商号。” 贺万年为难地道:“兄弟我是小股东,万万不敢占商号这个大名,不过我看早帆这个名字有点……” 姚梵对这大清朝根本没有任何好感:“要不咱们先用着早帆二字,不行的话咱们以后再改。” 贺万年见姚梵这大股东愣是拍板了,没法子,只得苦着脸同意下来,心说这名字可占着歧义,不过姚梵刚给自己取了表字,估计正在兴头上,不如过几日再劝。 姚梵在算出自己的货物值得如此巨额的白银后,野心已经膨胀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的用手中的银票拍打着大腿:“万年兄,昨天开箱验货你也看见了,这洋表是多亏了刘大人遮瞒,才得以和洋人的铁核桃论的一个价。” 贺万年道:“我看出来了,这刘大人要是手一按,按照新货重新商议定价,那就是两三千两银子的开支,刘大人手一抬,兄弟你就少交两三千两。” 姚梵说:“你从我这里点3583两出来,叫两个得用的伙计,把这昨天核算的三千五百八十三两的税银送去海关,另外我这里还有一千两银票,你使个心腹伙计给海关刘大人家里送去,只说是我的孝敬。” 贺万年点头道:“这样最好,我马上吩咐人去办。你走的这些日子里,我给你店里雇的这三个伙计,你看着如何?” 姚梵道:“都是什么底细?” 贺万年道:“三个都是胶州本地人。一个叫罗冠群,是个落第的秀才,原本在这里的王家作西席教书,一次因为酒醉骂了主家东翁的四姨太被赶了出来。此人能算会写,我看能做个账房。当然姚兄要是有机密的帐,断不可给这些还没养熟的人去做。” 见姚梵点头,贺万年继续道:“另两个都是我贺家的旁支子弟,一个叫贺世成,一个叫王传年。贺世成的祖上和我家太祖爷爷是堂兄,那王传年的妈是我祖奶奶的干女儿。反正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姚兄对他们千万莫要记挂我的面子,平日里该打就打该罚就罚,总要收拾的他们得体才好。至于那罗冠群是个读书人,还是要给些个脸面的。” 姚梵感觉贺万年为他考虑的周全,笑道:“行,我记下了,我现在正好要出门,便叫贺世成跟着我去吧。” 贺万年道:“好,我也该回当铺里张罗了。” 于是姚梵就此别过贺万年,叫了贺世成跟他一道,径直的往春眠堂去了。 那贺世成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小脸黑瘦,细细的辫子盘在脖子里,看着挺机灵。 贺世成从院子边上的狭窄车马巷里赶出一辆马车来,这木头马车的车厢是个四方四正的木头笼子,上面装了个木制尖顶,车前梁被磨得油光锃亮,看起来是贺家以前经常用的。 姚梵也不钻进里面,学着电视里清朝人的模样斜着靠坐在车笼前边,下令道:“世成,走你!咱们去春眠堂。” 贺世成对姚梵微微鞠躬道:“是!东家。” 说着他就在前边牵着这匹矮小的拉车马一路向春眠堂而去。 姚梵估计贺世成绝对不超过十五岁,虽然他手脚麻利看着像做惯了事情的,可是那汗毛都没脱去的脸上透着稚嫩。 “世成,你今年几岁了?读过书吗?家里父母可在?” 贺世成迈着大步,熟练地用辫梢在马头边上呼呼的哨着,却舍不得打马,显然是赶车的好手。 “回东家的话,俺今年十三,在家学里读过一年,百家姓和三字经都会读,俺爹说,俺算是能看懂半箩筐大字的了。” 姚梵听他说的俏皮,笑道:“你家贺万年跟我说,要你以后就跟着我了,你可愿意?” 贺世成边大步的走着,边回过半张脸来,嘿嘿傻笑道:“这哪有不乐意的呢,二爷来俺家一说,俺爹当时就乐开了。要说这城里的活,可比俺在乡下种地轻的多了,谁不想来城里呢。” 姚梵道:“你贺二爷跟你说的是每月多少工钱?” 贺世成道:“回东家的话,俺这不是学徒么,学徒不要工钱。在这里包吃包住的,俺就觉得怪占东家便宜了,二爷跟俺说了,等三年学徒满了,要是干得好,就给俺算一个月一两的伙计工钱,东家你放心,俺学得快,一定干得好。” 姚梵没吭声,本打算给伙计把工钱定下来的他,此刻有些犹豫。 “贺万年倒是帮我把剥削进行的够彻底的啊……不过这贺世成是他老贺家的人,再远的亲戚,也比我这个外姓人要亲近吧……我还是得收买人心才行。” 既然打定了收买人心的主意,姚梵笑着对牵马的贺世成道:“我看你挺机灵的,这样吧,打今儿个起,你就一边作学徒,一边作我的随从,我出门你就跟着,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 贺万年听姚梵这样说,脚下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拉住马头,一脸的不相信,停身对姚梵说道:“东家,您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二叔当铺里,最好的老会计,一个月才八两银子!” 姚梵不动声色地道:“赶紧赶车,大街上别罗嗦,你年纪和我弟弟差不多,我觉得亲近,再说了,贴身的随从能和会计一样吗?今后街上要是遇见个地痞流氓,你要顶上去。” 贺世成闻言赶紧扭过头继续拉车,激动地道:“东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您,就像对自己亲爹一样的伺候,我虽然年纪还不大,可我在乡下就挺能打的,村口的黑蛋、狗娃,他们都打不过我。” 姚梵呵呵一笑道:“别吹了,以后真要遇见事,再看你有没有这能耐。回头到店里,我先给你支头三个月的三十两工钱,你叫人送去家里,孝敬孝敬你爹娘,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贺世成听姚梵说他能打架是吹牛,心里委屈,在前边欲言又止的只是低头拉着马走,心里说:“这东家人真是地道,二叔可是帮俺找了个好差事、好东家。东家你看着吧,终有一天俺要让东家你知道,俺可不怕打架,俺有力气的。” 姚梵知道,金钱收买的人心,会因为金钱而离散,但是眼下自己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胶州城并不大,除了主路用石条铺就,其余都是土路。 只一会儿的功夫,吱扭扭的木头马车就通过黄土垫平的坑洼路面来到了春眠堂。姚梵一挺身跳下车,一把捋平长袍上的褶皱,推开那两扇虚掩着的黑漆大门就往里走。 “三姐儿~~~!三姐儿呢?”姚梵站在进门后的前院里高声道。 见是姚梵来了,那老鸨王妈陪着笑脸就迎上前来,怪模怪样的纳了个福:“哎呀,这不是姚爷吗,快请到里面雅间里坐。” 说着一扭头,对她身边龟公吩咐道:“钩子,还不看茶。” 姚梵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不用,叫三姐收拾一下出来,我带她走。” 说着,姚梵就从袖袋里掏出那张早就准备好的一千两银票。 王妈满脸堆笑,脸上肥肉不自然的抖着,仿佛连白粉都要颤下来一般。 “姚爷莫急,先坐下来喝杯茶。” 姚梵觉乎不对劲,扬起头,眯缝着眼看着王妈。 见她神色不自然,姚梵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王妈,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事说事!怎么着?白纸黑字的,还打算反悔?” 王妈见瞒不过去,换上一副像被人讨债过不了年关的丧家脸色说道:“姚爷,实不相瞒,三姐儿……她现不在我这。” 姚梵心里一沉,知道不好。 “你特么耍我是吧?啊?耍我?你信不信,爷我现在就一把火烧了你这脏窑子。” 王妈赶紧道:“姚爷息怒啊,我一老婆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作甚要骗姚爷你啊?这实在是遇着了过不去的坎了,老婆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说着,这王婆就假意的干嚎起来,一口一个我的心肝儿啊!我的命啊! 姚梵遇着这样的泼妇,心里又气又怒,他知道这里必然是个坑。 他强行压住心头火,扬着手威胁道:“闭嘴!?再他妈的鬼嚎,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扇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姚梵眼里开始冒火,脸上一副赌徒般的狰狞,边上那个叫钩子的龟公赶紧把茶递上来。 姚梵“啪”的抬手一击,就将茶碗打碎,泼散了满地。 钩子吓得一个哆嗦,往后连退两步。 王妈见了姚梵这般杀人的嘴脸,心里也害怕起来,立刻就开始讲这是怎么回事。 在门外候着的贺世成听见姚梵在里面吼,从马车笼架上抽了根应手的棍子冲了进来,见姚梵好好地站在那,便抱着棍子,虎虎立定在姚梵边上,一起听起来。 原来就在姚梵走了的次日,那即墨县号称周、黄、蓝、杨、郭五大家族里的郭家的大爷郭继修就来到春眠堂,点名要睡三姐儿。 依着王妈的话,当时任凭她怎么拦阻,告诉说三姐儿已经给人赎了身,可那郭家大爷就是不听。 王妈道:“那郭家大爷郭继修说:‘既然蓝顺正给三姐儿开了苞,我如何不能睡了?我这次定要趁着花骨朵儿还新鲜没烂,会会这知书达理的三姐儿,与蓝家大爷顺正共享同靴之好。’” 第14章 郭继修 郭继修 听到这里,姚梵已经出离了愤怒。 “那你就没说,我给三姐儿已经赎了身?” 王妈站在那里,往下猛地一墩屁股,两手使劲在大腿上一拍道:“天地良心啊!老婆子如何没说这话!可那郭家多大的势力,怎么是我一个老婆子惹得起的。 那郭家继修大爷说了:‘既然人还在堂子里,那就不算赎身。’” 姚梵怒极,飞起一脚,就把院子里那张‘钩子’刚搬来的凳子踢飞出去,咔嚓一声撞碎在墙上。 姚梵厉声责问:“你这里这么多人,就没个拦阻的!” 王妈苦着脸道:“我们哪里敢拦,那郭家大爷是个狠主,平日出门,生怕被马匪绑了肥票,每次出郭家庄贩盐,都带着七八个干练庄丁,各个拿着棍棒大刀,我一个规规矩矩做生意的老婆子,店里除了五六个粗使的小子,其余都是闺女,如何拦得住。” “怎么不报官!”姚梵骂道。 王妈像是第一次见到姚梵一般,重新打量了一下他,惊讶道:“姚爷居然不知道?那郭家可是世代官宦之家!这会子在这大清国里,正好模好样儿当着大官儿的就有两个!那郭家大老爷,正在江西作监察御史,郭家三爷,在广州盐法道作参议。至于族里其他捐了官身,在京里等着候补实缺的,还有好几个。 再要说,那即墨县如今的县令赵署年赵老爷,听说以前可还是那郭家大老爷在四川当督学时的门生!” 姚梵越听越心烦,心说:“我擦!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我可要小心。” 姚梵知道清朝各地方的大族之所以是大族,就是因为族里世代有人做官,官场上官官相护有照应。如此一来,家族在乡里就能横行霸道说一不二,说话不但比法律管用,就是比地方官也不差。只要不造反抗税,清朝地方官还真没胆量用国法去管他们的庄子。 王妈见姚梵沉思不言语,继续道:“那郭家大爷硬闯进了三姐儿房里,三姐儿不从,在郭家大爷的脸上抓了道口子!” 王妈绘声绘色的道:“这下可要了命了!那郭家大爷一怒之下就叫家人进来,把三姐按住,亲自掌了三姐儿十几个大嘴巴子,我的妈呀,当时就把三姐打晕了,满脸都是血啊!郭家大爷不依不饶的,叫家丁把三姐儿捆上带走,老婆子我哪里敢拦。 亏我好说歹说,拼命把话给郭家大爷说明白了,那郭家大爷才丢下一千五百两银票,说是赎身银子。姚爷,这是您那五百两银子的定钱,一分不少,可全在这了,要不是老婆子我,这点银子您都拿不回来啊!” 姚梵听到这里,杀人的心都有了,恶骂道:“去你妈的!别特么和老子玩里格楞! 他姓郭的算个什么东西?! 狗日的!当我是他家佃户了!想揉搓本大爷,瞎了他的狗眼! 想用这钱打发我?……王妈,你把三姐的身契给我拿来!” 王妈哭丧着脸道:“姚爷,那郭家大爷给了银子,当然也把三姐的身契拿走了啊。” 那叫钩子的龟公从王妈手里接过银票,端在姚梵面前作揖陪笑道:“姚爷,你还是收下吧,您可别叫我们为难,您说,您一个外来的海商,在这胶州,人家的屋檐下,人家的地盘里,要我说,还是低个头忍忍算了。 您别说是在这青岛口,就是放到整个胶州、整个即墨,或者放到整个莱州府,那郭家也是数得着的有名大户!您为个婊子,犯不着和这样的人家置气。您看!这银子可一分没少啊!这不就结了?” 姚梵此刻心中又伤心又愤怒,伤心的是三姐的命运为何如此悲惨,怒的是自己一时之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弄死郭家。 姚梵重重一个巴掌怒抽上那能说会道的‘钩子’的脸,那经常与钢铁和机件打交道的粗硬手掌,砸得‘钩子’当场口唇出血牙齿松动,差点一个跟斗栽到地上。姚梵高大强壮的身躯踏前一步,蒲扇大的左手拿住‘钩子’右肩,跟着捏起骨节粗大的右拳,猛的捣在‘钩子’脸上,一拳就把‘钩子’锤晕过去。 “狗一样的东西,我叫你犯贱,婊子是你叫得的?” 钩子吃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又被一拳打得天旋地转,滚在地上像一条死狗。其他大小乌龟见了,都远远的往后缩。 这些龟公都是欺软怕硬的混混,怎么敢惹姚梵这样看上去横行霸道的主。他们平日里残酷折磨恐吓一下妓女还行,可看见姚梵这种非常有钱的人,还勾结官府,是断然不敢来碰的。 否则出门挨个闷棍,被一群家丁套进麻袋里活活打死,扔进海里河里喂鱼,那是可能性十足十的。而且还没人敢为他们出头,报官更是白白的耗钱。 这道理不但龟公们明白,这妓院里所有人都清楚,当时就吓得鸦雀无声,又见贺世成在边上警惕的举着棍子,就要准备打人,愈发吓的没人敢说话了。 姚梵虎视环顾,见这院子里没人敢吭气,心里愈发烦躁,便哗的一撩长袍前摆,转身就出了春眠堂。 贺世成连忙操着棍子一溜小跑的跟上姚梵,等姚梵跳上车靠定坐稳,贺世成赶紧问道:“东家,现在去哪?” 姚梵道:“去府衙。” 贺世成牵住马头,轻轻提辫,辫梢在马前打了个忽响,马车便动起来。 姚梵此时已经压下了火气,冷静问道:“世成,那郭家在此地名声如何?” 贺世成道:“这可两说。” 姚梵问:“怎么两说?” 贺世成道:“我虽是小人儿,也知道那明面上的和背地里的两种名声不一样,一是大人们口里的,一是咱老百姓口里的。” 姚梵道:“官场商场、乡里士绅之间,惯是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个名声做不得准,老百姓心里有杆秤,这才是准的。” 贺世成语速快了些,有些激动的道:“东家的话着实有道理,到底您是读过书的呢。 说起那郭家,人都说他家祖上积了德,这才代代荣华。可乡里乡亲也还给他家取了个浑名,叫锅底穿。说他家能这般发达,靠的是熬私盐,贩私盐,年年都把几十口铁锅熬穿。 这诨号另外还有层意思,就是说他郭家做事狠,下手毒辣,没人敢惹。” 姚梵望着前路,心说这贺世成年纪虽然小,可到底是贺家这样的商户人家出来的,确也有点见识。 贺世成又道:“胶州、即墨两县的人都知道,周、黄、蓝、杨、郭这五家可是此间一等一的大户,各家互相间祖祖辈辈又都有过通婚,论起来都有亲戚关系。” 姚梵道:“若是有其他大户人家与郭家打起来,那郭家战斗力多少?饿……我是说,他家能有多少能打的庄丁?” 贺世成虽然年纪不大,可不笨,连忙道:“东家,您是被那郭家大爷抢走了相好儿的罢?这是怪气人的。可是东家您千万别硬来,那郭家确是本地的大族,要说出来干一架,那光是郭家大院里的家丁就能叫出三十来个呢!要是郭家舍些银钱,招呼上庄子里的佃户和盐工,那别说三十几个,就是二三百也叫得出。” 姚梵听得郁闷不已。 贺世成继续唠叨说:“东家,我年纪小,说句不该说的,您别生气。” 姚梵道:“你只管说就是。” 贺世成道:“要我说,您千万别和那郭家大爷置气,俺贺家有句老话,民不与官斗,那郭家这么多当官的,要想对您使个绊子可太容易了。俺爹说,该忍就得忍。” 姚梵冷哼一声,靠着车笼哼起定军山的段子,排解心里烦闷: “……一不用战鼓咚咚的打,二不用副将随后跟。 只要黄忠一骑马,匹马单刀取定军! 十日之内得了胜,军师大印佩我身……” 贺世成居然听得懂,接上唱到:“……十日之内不得胜,愿将老首挂辕门……” 姚梵被呛的差点跌下车来。 好在贺世成后边唱的顺耳,正是那段:“……来来来,带过爷的马能行,我要把定军山一扫平!” 这才让姚梵压下了动脚踹这小子的冲动。 …………………… 车子到了府衙,姚梵随手赏过门子,急吼吼不待通报就闯将进去。 孙茂文出来见了姚梵,开口叫下人给姚梵看茶后,便不声不响地坐在椅子里。 姚梵一五一十说了苏三姐地遭遇,最后道:“孙大哥,我人生地不熟的,来到这胶州,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有人要骑在我头上拉屎。这要是传出去,弟弟我以后断是没面目在青岛口混了。只怕将来,人人都要以为我是个软柿子,想要揉搓我了。 弟弟我想来想去,料定此事只有大哥能帮我!” 说罢,姚梵从袖口里抽出那张原本打算交给老鸨的一千两赎身银票,按在桌面上推向孙茂文。同时道:“这点小钱,是给哥哥的车马费,若是哥哥能帮我出得这个头,弟弟情愿加倍地孝敬哥哥!” 孙茂文一听是涉及郭家,眉头就皱了起来,待看见银票,眉心才稍稍舒展开,他抽过银票叠起来塞进袖子里。沉思老半天后,方才说道:“姚老弟年轻有为,家学渊源,虽是出生商贾,却文采飞扬,不似一般商贾那样的猥琐无文,哥哥我是着实喜爱与你结交的。” 姚梵见孙茂文收了银票,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孙茂文,看他究竟有什么屁好放。 第15章 韦国福 韦国福 在姚梵看来,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三姐是自己在这大清第一个深入接触到的可怜人,要是自己不帮她,那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有愧。 只见那孙茂文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可是啊,姚老弟,你这事可难办,要知道,那郭家确实是个*极硬的。” 接着,孙茂文说了一下郭家的*,基本上算是给之前贺世成的话作了补充。 姚梵放下茶盅,问孙茂文:“那大哥说,此事要如何办,方能把三姐讨回来?” 孙茂文微阖双目,用指头轻轻叩着堂上方桌,心想:“这事操作起来说麻烦也不麻烦,说不麻烦却也复杂。 这姚梵是个能月月来钱的主,出手又大方,自己断没有得罪他的道理。 再者说,这姚梵也知道规矩,懂得孝敬,为了这等争风吃醋、斗气挣脸的破事。出手就是一千两,着实是有点挥金如土的意思。自己倒是可以帮他一把。 从这件事的性质上来说,这姚梵大约最多是愿意出个三四千两的银子,要是花费太多的银子,估计他也会觉得不划算,也就不愿意了。” 老谋深算的孙茂文琢磨出此事值得多少银子后,开口道:“依我看,此事倒有三个办法能下手。” 姚梵脸上露出了笑容,心说孙茂文到底是个当官的,着实是有点办法。” “大哥请讲。” “第一,来个软的,我帮兄弟出头,找即墨县赵署年大人出个面,就说你这定金已付,与他郭家商量交人。 第二,来个硬的,我帮你去请韦守备,着他带兵去郭家庄要人。 第三,来个黑的,我为你找海关刘巡检帮忙,他堂哥刘子谨是莱州府盐茶道巡检,只需他堂哥扣下郭家的私盐刁难一二,不怕郭家不交人。” 姚梵感激道:“大哥你这样帮我,不怕得罪郭家吗?” 孙茂文颇有不忿的说道:“这郭继修狗才,仗着朝中有人,常年私熬私贩,连他家的狗马,吃食里都加了咸盐。郭家两眼观天,何曾知道孝敬!我对他,和兄弟你比起来,亲疏立判。” 姚梵偷笑,心想:“合着,你还是跟银子最亲。” 孙茂文接着就叹气道:“可是姚兄啊,你须知道,在咱大清国要想办点事儿,没有银子是断然不行的。此事三个办法,个个要花银子。” 姚梵知道,孙茂文不直接说需要多少银子,是把此事当成了生意,想要探探自己的底,讨价还价一番,顺手捞一把。 姚梵不介意孙茂文在这事上赚一票,一来自己确实希望三姐得救,二来,孙茂文收的自己钱越多,和自己的勾连就越深。 姚梵立刻道:“大哥依你看,这事得花多少银子?” 孙茂文倒是干脆:“三个法子,任选哪个,没有个五千两大约是不成的。” 姚梵眼睛一亮:“五千两不是问题!孙大哥你说,选哪个法子最能出气?此事让我心头上火,若是不能给郭家点颜色看看,我心头这口恶气难平。” 孙茂文瞥眼看着姚梵,心说这小子原来是个受不得气的睚眦必报的性子,争风吃醋的事情也能把他气成这样。口中说道: “那第一个法子,最怕郭家不买赵大人的帐,或者赵署年不敢出头。毕竟那郭家老爷论起来还是赵大人的老师。 第三个法子,我怕郭家在盐茶道里关系太深,仅凭刘子铭他大哥一个巡检,为难不得郭家,即便扣下他家几担私盐,隔日便又会被别人还与郭家。” 姚梵笑道:“大哥说的正合我意,我也是觉得,这事还是得韦守备出马,这才最能打击郭家气焰。” 接着姚梵话锋一转:“不过我与韦守备有过几面的交情,若是隔着哥哥去求他,反而生分了。这事还是我自个儿去求他帮忙的好。” 孙茂文心说要糟,为什么自己在姚梵面前会莫名的不由自主卖弄计谋,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呢?这样的话,自己可没法从中过一把手捞一票了。还有这个姚梵怎么偏偏会选玩硬的呢?商人应该和气生财才对啊!他若是选其他两个,断然绕不开自己。 姚梵虽然是搞技术的可也没少混科室,看孙茂文的脸色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姚梵补充道:“当然,大哥给我出了这主意可谓居功至伟,事成之后兄弟一定重谢大哥。” 听了这话孙茂文的脸色才重又焕发光彩。 姚梵又敷衍巴结了孙茂文几句之后,方才出了孙茂文的府衙。 跳上马车,姚梵对贺世成道:“走,去守备营。” 来到守备营,姚梵又是一番口舌,加油添醋的把自己的委屈给韦国福说了一通。可是看韦国福的脸色,似乎平静的很。 姚梵暗骂自己愚蠢,“想必这韦国福是以为我和郭家争风吃醋,自然他不感兴趣,我特么真是浪费唾沫。” 还没等姚梵掏银子,韦国福突然开腔了: “唉,姚老弟,你韦大哥最近心里烦啊。” 姚梵惊讶,心说我是来诉苦的,你特么和我扯烦个熊蛋啊? “大哥,怎么了?有话您赶紧说啊,让弟弟来帮你琢磨琢磨。” 韦国福叹气道:“眼见着我芜湖家乡的老娘寿辰就要到了,前天老家里着人来问我,今年还要不要做寿。 姚梵心里一咯噔,忙说:“要做,当然要做!” 韦国福一副英雄末路般的表情,摇头叹气道:“可你哥哥我这清水衙门,除了一群吃我喝我的大头兵,又那里去找银子呢?” 姚梵心说不妙,这场景貌似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特么是狮子大开口的节奏啊!赶忙龇牙赔笑道:“多大的事儿啊,看把我韦大哥急的,不就是做个寿么,我这个当弟弟的也该有份儿才对,大哥您说,还缺多少银子?弟弟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想法给老太太添上这份乐子。” 韦国福眼睛一亮,转了转眼珠子,又眨巴了两下眼皮,面色微红的道:“倘若只有这么一件烦心事也罢了,可这次来的家人又说,我那个老家的发妻、你嫂子得了个怪病,见天的吃药却不见好,还要靠参汤才能勉强吊着。可怜我这两袖清风的家底,哪里能经得起这样折腾,眼看着怕是今后吃不起药了啊!唉,可怜你大嫂她,没跟我过上一天富贵日子。” 姚梵先在心里狂日一个韦国福的八辈祖宗,随后谄媚笑道:“什么药这么贵?哥哥说与我,我去买了一年的份来,咱们就着人参汤卯足劲的吃。这病,咱们非把它治好了!” 韦国福此刻已经有些小小兴奋,脸泛红霞的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的想了一下,精神抖擞的说道:“要说啊,我老家那儿子也是,成天他妈的不学好!与人学耍钱,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唉,这可叫我怎么是好! 弟弟你也知道,哥哥素来廉洁的很,怎么就养出这样的不肖子呢?眼见着那钱我是还不上了,又没脸见官,只好由得那小畜生被人砍死算了。 还有吧,你说我那小舅子,简直就是个败家的玩意!学人做生意,结果亏了……” 姚梵心说,你韦国福特么有完没完,老子又不是要你出兵打仗,你特么当是出发之前向清廷要开拔费和欠饷么! 姚梵干脆的打断道:“得嘞,大哥,您别说了,我全明白。 眼下哥哥您不就是缺银子么? 那银子是什么东西?银子是王八蛋啊! 这玩意我有,不就和大哥你有一样么? 今儿个,弟弟我只要哥哥一句话,到底要个什么数!?” 韦国福张着的嘴没有合拢,下颌翕动了几下,却没出声,等他眼珠子转了两圈之后,原本愁苦的面色平和下来,突然一拍桌子,正义凛然的道:“这么说吧,弟弟你拿一万两出来,这事哥哥帮你办了。” 姚梵坏笑道:“我这就叫人送银子。” 韦国福嘿嘿一笑:“我这就点兵去郭家!” 出了守备营,姚梵志得意满的跳上马车。 “回家。” 贺世成牵马便走。 姚梵得意洋洋的哼道:“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世成见姚梵这般高兴,凑趣道:“东家唱的这戏文着实漂亮,我见识短浅,没听过呢,东家,可是有了喜讯?” 姚梵笑道:“我搬到救兵,自然高兴,赶紧回去,我还有事要办。” “哎!东家您坐稳了。” 贺世成赶紧牵着马小跑起来。 姚梵觉得花一万两能摆平这件事还是值当的。自己要是依着孙茂文提出的交涉方法,只怕自己前前后后指不定要填多少银子进去,关键是三姐在那郭家少不得要多受凌辱,所以能用武的就不用文的。 姚梵知道清朝与明朝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武官不再是文官面前一条狗。即使武官自卑文官自傲,可文官并不能像明朝末年那般对武官颐指气使。即使从表面上看,社会重文轻武的思想并没有改变。可满清统治体系并没有给文官留下多少插手军事的空间。所以姚梵并不担心韦国福拿了银子办不成事。 姚梵回去店里,打开后面堆货的屋子门上的锁,从里面翻出自己藏着的银票,数出一万两来。 第16章 郭家庄 郭家庄 姚梵叫来贺世成与王传年,命他二人把用布帕子层层裹住的一万两银票送去韦国福的守备营衙门。 正所谓“一人为私二人为公”,姚梵可不敢只叫一个人去送银子,万一有利令智昏的弃了家乡父母不要吞了银子跑路,那姚梵就亏大了。 姚梵不放心的嘱咐贺世成道:“你二人务必把这个包袱亲自交给韦大人,旁人一概不许转交,这包袱你们也不许打开来看。” 贺世成和王传年倒也老实,贺世成把小布包塞进怀里,带着王传年就奔到守备衙门。 这时候只见韦国福已经在营前的小校场点起了三五十人,王传年连忙上前打个千,道:“韦大人,我东家有物件与你。” 韦国福心里知道,这是姚梵差人送银子来了。 他一声不响的带二人转进衙门里的后堂,待得见了银票,心里高兴,吩咐下人取银子来,赏了贺世成王传年二人每人一两。 话说韦国福这里收了银票,立即就带着守备营的兵勇开拔,朝着北面即墨县城而去。 要说韦国福为何胆儿这样大呢? 须知他这个守备,看着与从七品的胶州判孙茂文还有海关巡检刘子铭平起平坐,其实却是个正五品的官儿。 中国自古文贵武贱,崇拜读书人,因此武官从来不敢看不起低品级文官。但是真要较起真儿来,品级摆在哪里。因此,韦国福从理论上说,在县令是正七品官员的即墨县,那是可以横着走的。 另外,正所谓文武殊途,一般文官根本插手不了军队,即使遇见品级比韦国福高的文官,对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郭家虽然在江西有个当监察御史的老太爷,可那是在千里之遥的江西,韦国福这直隶总督李鸿章下辖的山东军队,根本不会鸟那样的玩意儿。 所以韦国福根本没把姚梵的这个差事当回事,一路上心里直乐呵,心说这一万两来的可是轻松。 倘若这事闹大了,自己只要取个二三千两银子送进莱州府的参将衙门,横竖也摆平了。 于是韦国福带着一哨整的一百兵丁,其中三十名亲兵全部装备着鸟铳,其余人等装备了明晃晃的刀枪,估计是觉得抬枪太重所以没有带出来,不过这么行军起来,看着倒也蛮像一回事。 一行人跟着骑马的韦国福,浩浩荡荡的来到青岛口北边十多里的郭家庄。 郭家老宅里现在当家的正是郭继修,他父亲郭为忠是江西监察御史,祖上还有两个中过进士的,因此没把韦国福当个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郭继修听说韦国福来了,还带着兵丁,是来找他要人的,顿时气得跳起来。 他也不开大门迎接,从跑马坡上了自家宅子的城墙,手里举着身契,对下面的韦国福喊话道: “韦大人,你回去吧,在这里说甚么废话呢!那苏三姐是我花了银子,从春眠堂赎了出来的。这是身契,你可看清楚了!” 韦国福心说去你妈的,老子虽说识字不多,可他妈的身契二字还是认得的,今儿个老子收了银子,要是办不成这事,岂不是成了笑话了么! 韦国福骑在马上,仰着脖子,对着郭家宅子那五米多高的城墙头喊话道:“郭继修,那三姐的定钱是我兄弟姚梵先下了的!这里有那春眠堂王妈的收条,证据确凿。 郭继修,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兄弟先付了定金,这三姐自然已经是我兄弟的女人,你莫要与本守备狡辩,否则我定要治你一个强掳民女的大罪! 老爷我这里等个片刻,你要不放人,老子就一把火点了你这乌龟壳子!”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郭继修是没理的一方,当即就气的满脸通红,在城墙上扯着嗓门叫道: “韦国福,你别给脸不要!你一个小小守备,还敢扬言烧我庄子?我爹可是当朝监察御史,只要我修书一封,定要参你个妄动刀兵、欺压乡绅的大罪!到时候管保要你丢了顶子!” 可是韦国福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 他一个堂堂五品武官,来这里太阳下晒了半天,这郭家既不开门奉茶迎接,郭继修一介布衣,不来拜见自己,又高高在上的站在城墙上对他大呼小叫,气的韦国福心说,爷今天要不掐出你姓郭的蛋黄子,爷就他妈的不是五品官,你就他妈的不是平民,爷从今后,管你叫大爷! 韦国福几乎是用吼的下令道:“来人!给我把庄门围起来!马吊、狗宝你们带一伍人进村找柴火,堆来烧了这大胆窝藏、拐带民女的贼窝门!冲进去抢人!” 眼见着那些兵丁喊喳声连成一片,庄门口一片混乱,郭继修在城墙上气得直跳脚。 郭继修边上的管家王邯水连忙劝解道:“大爷,民不与官斗,咱们还是讨还了赎身银子,把那女子交出去吧。再说了,横竖老爷你都已经睡过了那三姐儿,也没正式地行礼纳进家里当姨太太,何必为她与守备大人怄气。将来传出去,或者告诉老爷知道,就算老爷上本参这个韦国福,回头来也是要责怪大爷您行为不检的。” 郭继修恨恨得一跺脚,骂道:“妈的,那姚梵是个甚么东西!一个外来户!竟然挑唆的韦国福来我郭家寻事端!等改天,大爷我非好好修理那瞎了眼的狗东西!” 王邯水见郭继修这样说,知道他已经服软,连忙安排下去,叫家下的婆子将锁在后院地窖里的苏三姐架了出来,开了庄子的侧面角门,从狭窄的长甬道里将三姐送出了庄子。 韦国福得了人,哈哈大笑,叫兵勇把苏三姐送上一辆骡车,叫兵丁将一千五百两银票交给郭家家丁,换回了身契。随后抱拳对城墙上喊道:“郭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哈哈,早这么爽快不就得了,费我许多口舌。” 只见那城墙上早已经没了郭继修的人影,只有管家王邯水在那里礼貌的作揖。 郭继修此刻已经冲进后院的地窖里。红通通的眼里涣出疯魔般的光。 这个宽大的地窖四通八达,加上藏冰室、酒窖和冬天藏蔬菜的库房,足有八间之多。地窖在北方不稀罕,可这样大的规模确实是少见。这地窖里点着松脂油灯,因为有通风口的关系,并不令人气闷。 地窖顶部用青条石和稀罕的水泥牢牢的箍住,墙壁依旧用的青条石,石条间的封土用的是三合土,地上铺着青砖,因为地面有些渗水的缘故,青砖上还铺了一层垫高了的木架板。 郭继修冲进地窖后就锁了门,他捋起袖子,从墙上取下一根挂着的黑色皮鞭,嘴角咧开却一声不吭,整个人透出一种兽性的狰狞。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窖里这间屋子中,被浸水的牛筋死死捆绑住手脚在一个木架上的**女子。在松脂油灯的噼啪爆响中,昏黄的光线把女子那裸着的**染成了橙黄。 郭继修拽住辫梢,用力的镫了镫手中发着黑色油光的皮鞭。 那皮鞭里绞着些马尾,三尺多长,儿臂粗细。 随着郭继修开始发泄,疯了一般使劲的抽打着这个被裸身绑在木架上的女子,那女子口中被塞了麻桃,又被人使布条束紧了口,只能发出呜呜嗷嗷得凄惨嚎叫,眼泪哗哗地向下淌着。那粗大的绞股皮鞭本就是浸透了桐油和人油人汗,黑的发亮,没几下子就沾上了血,抽在那雪白颤抖的**上,更是噼啪作响,可怕的声音回荡在地窖里,无比的瘆人! 韦国福这里得胜收兵,志得意满地回到守备衙门,立刻命亲兵牵骡车将三姐儿送去姚梵的店铺里。 韦国福自己则跑进衙门后院自己屋里,从床头箱子里取出个一尺来宽的大朱漆匣子打开,数起了手头积攒的银票。他盘着腿挂在床边,一边数一边对着银票自言自语:“这边付了郭家一千五百两赎身银子,可有点亏本,回头得把这帐目说与姚梵知道……” 话说姚梵从上午给韦国福送去银子,刚回来店铺中,贺万年就急急地赶了过来。 “姚兄,听说你和那郭家起了龌龊?” 姚梵轻描淡写地道:“我已经使了银子,韦守备去帮我要人了。” 贺万年劝解姚梵道:“姚兄,古话说的稳妥,民不与官斗,尤其是咱们做生意的,到哪都讲究个和气生财。那郭家和当官的勾连甚深,家里又是几朝为官,兄弟何必为个女子去和他怄这个气。” 姚梵佯怒道:“那个郭继修是郭家现在的当家吧?他今天可以爬到我头上拉屎!明天岂不是要我的命!我是为了不被他踩死,才花银子找韦大人主持公道,这一来二去可真是亏大发了!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何必如此强硬。贺兄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在怄气,我告诉你,这事不简单。” 姚梵觉得,如果自己不说的严重些,贺万年估计不会重视。 “贺兄你想啊,咱们商号刚开张这姓郭的就来给我颜色看,明摆着是要试探我的软硬,如果我软他肯定就要来搞我,这就好比两军交战,可不能上来就输了。” 贺万年开始迟疑了,小声道:“不是为了个女子么?怎么闹的像是不死不休一般……” 姚梵继续鼓吹道:“贺兄,你要学会透过表象看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若真是仅仅为一个女子,这姓郭的为何不与我商量,求我让给他呢?这桩事情上面,碍于面子只是表象罢了,他的真实意图是要让我明白,此地谁说了算。” 贺万年眼睛一亮,像是听见什么新鲜话一般,口中喃喃的复述道:“透过表象看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这话极有道理。” 第17章 恒利 恒利 贺万年本要来劝姚梵,如今反被姚梵带进了沟里,思忖着,倘若姚梵被针对,那岂不是等于针对自己么? 姚梵见贺世成动摇,心中暗喜,继续拽着贺万年歪斜的思路乱跑:“贺兄你可有办法搞死这郭家么?我怕这次惹毛了这个地头蛇,回头哪天我不注意就会被他算计,要是被这地头蛇咬上一口,岂不恶心死你我二人了。” 贺万年现在被姚梵的郑重其事闹的已经糊涂了,心说这难道真的不是一次争风吃醋?真的是郭家要给外来的海商一个下马威? 可贺万年毕竟老成,姚梵要把他鼓动起来却不容易,迟疑半晌后,贺万年字斟句酌的劝道:“姚兄,既然你已经使了银子,想必以韦大人的官威,一定能要回人来,我看这后面,还是别折腾了,只要小心提防着那郭家便是。” 姚梵知道,说服别人的关键在于自己是否够坚决,他摇摇头:“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虽说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可要是结上了,就必须分个死活出来。这郭继修我打听了,是个强横的主,他见我是新来乍到的,势必不会与我干休。我要是妥协投降,下场或许就是一个死字。” 贺万年见姚梵这样说,茫然坐了半晌,在他的当铺生涯中,虽然也有过商场暗斗,可都是按照规矩的竞争,从来没出格过,更没和本地的大家族发生过重大冲突,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一次都没有。 可是贺万年细细思量郭继修此人的名声和以往传闻,又想想姚梵说的“透过表象看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心里斟酌之后,他觉得姚梵的话确实有道理。 “这是个选边站的问题!”贺万年心里一咯噔,当即飞快的拿定了主意。说道:“我与姚兄既然合作这样大的买卖,理所当然同声共气。姚兄说的在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做生意虽然讲究和气生财,可也不能任着别人蹬鼻子上脸,如今咱们已然得罪了郭家,那今后确实是要防着他、惦着他、探着他。” 姚梵仔细琢磨贺万年的话,心说这中国的生意人,虽然都是满口信义,可到底还是秉持实用主义的。而自己的说服拉拢,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贺万年的态度毫不暧昧,完全倒向了自己。 “贺兄所言正合我意。你贺家在本地的关系深,还请你通知族人,以后多留意着郭家,要是有机会,咱们就狠狠往死里踹他一脚。话说回来,贺兄昨晚对我欲言又止,是不是那时候你就知道春眠堂出了事?” 贺万年脸一红,并不正面回答,绕弯子说道:“不瞒姚兄,我贺万年参股早帆商号就等于我贺家参股早帆商号,我的本钱里也有一小半是家里亲戚投的。如今这郭继修和姚兄过不去那就是要损我贺家,贺家一族上下都不能答应。如今既然撕破了脸,索性斗出个胜负。” 姚梵自然不会在这个当口去追究贺万年的一时隐瞒,他鼓励的道:“贺兄你能和我站在一个战线上很重要,这对我们和我们的家族都有利,对将来商号的发展也至关重要。 我家有句老话‘团结就是力量’,你贺家虽然在官场的根基势力不如那郭家,可论起对本地的熟悉程度,并丝毫不输给它。我虽然是外来的,在本地没根基,可是论起物力财力,我也不输给那郭家,所以我两联手,早晚能让郭家对我们失去威胁。而我们的团结作战,必将把我们的情谊上升到一个休戚与共的新高度。” 贺万年心说,这姚梵的新鲜话还真多,团结就是力量,这话倒真是有道理的。不过他还真是够谨慎的,因为一个女人,居然嗅出一大堆的危险信号,处心积虑的要把那郭家当隐患给掐死,确实是少有的睚眦必报的性格。 姚梵像是看出了贺世成的心思,皱眉道:“不是我睚眦必报,只是这大清国的王法公理太瞎。那郭家在官场有靠山在本地有势力,若是对我蓄谋一击我未必能躲过。贺兄,你说我该坐以待毙吗? 我家里有句老话,对待相与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贺兄慢慢琢磨吧。” 贺万年眼睛睁得滚圆望着姚梵,在心里他已经把姚梵的地位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怕?不是流氓,也不是会武术的流氓,因为既然能当流氓,手里总是有两把刷子的,要说真正可怕的,是讲道理的流氓,如果这个流氓不但讲道理,而且还有理论能证明他的道理,这就是大流氓。 姚梵刚才不经意间说出的那三句话,“团结就是力量”,“透过表象看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让贺万年的思想受到了连续冲击。贺万年觉得这姚家的家训实在了不起,改日一定要设法把剩下的也讨来借鉴教育自家的子弟。 贺万年回过神来提醒道:“姚兄,提防归提防,当下咱们第一要务还是赶紧铺货出去回笼资金。” “我已经写了商函,交信局发给直隶、江南一带的各个商号了,我寻思咱们货多但分号少,若是全走零售就太慢了,应该带着批发一起卖。” 姚梵赞成道:“这样好,快字当头是硬道理。” 等贺万年走后姚梵亲自揣着两万两银票,带着伙计贺世成和王传年充作保镖,跑去恒利金店兑换了黄金。因为恒利的牌价是总店统一定的,因此经过姚梵上次兑换,并没有改变,还是1比1659。算完火耗之后,该得整整38公斤的黄金。 可是问题又来了,恒利眼下没这么多金子,库里一共只有四十多斤黄金,这还是上次姚梵兑换之后,特意嘱咐恒利自己十天后还要来兑,才特意从附近州县抽调预备下的。 姚凡几天前刚刚来换过黄金,这番再次前来,恒利的伙计又如何会认不出他来。 恒利在青岛口这家分号的老板张百川当即就亲自迎出来了,只见一个头戴黑色瓜皮小帽、青长衫、黑布鞋、白袜子、净白脸上没有胡须的精瘦中年人走了出来。 他连着给姚梵作了两个揖,又是吩咐给姚梵看茶又是热络的与姚梵聊天,给人感觉很是亲切热情。 这年头的生意人之间往往都有些联系,张百川也是这样想,直接开口打听道:“我听说姚老板在海外的生意极大,不知有没有分号开在北京、上海、广州、西安、武汉等地?以前与我恒利金店各地分号有没有过交道?” 姚梵望了望柜台里忙着称黄金的伙计想了一下答道:“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咱们这不是已经打起交道了么。” 张百川一怔随即失口笑道:“正是正是,但盼姚老板今后常来常往的好,我恒利的信用那是没话说的。” 姚梵循着自己对历史的记忆,心说等将来八国联军进京抢一把狠的,搬光你们四大恒的京城银库,你们到时候全都得完蛋,信用好有个鸟用。 “张老板,言归正传,你这里金子不够我兑啊。你说我是砸你招牌呢?还是砸你招牌?或者还是砸你招牌?你自己选。” 张百川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尴尬笑道:“姚老板真是会说笑,您可别急,区区76斤黄金,我恒利三天内就能凑齐。” 姚梵无奈,只得道:“也只能这样了呗,现在你把库里四十斤先给我罢。按理说,上次我便吩咐你们的伙计,我以后还要很多黄金,可是你们也太小气,连两万两都兑不全。” 张百川尴尬的道:“要不这样,姚老板以后提前给我打招呼,我也好提前安排,使海轮从天津、上海给您调来。” 姚梵道:“这主意还行,那我这次先在你处预订,你先给我四十斤,剩下三十六斤下次给。” 张百川抱拳在胸前摇晃着作揖道:“预订的话,姚老板得先把火耗给付了。” 姚梵对此无所谓,便把剩下要兑的黄金火耗先付了。 姚梵低头用碗盖拨弄着茶叶,留意问道:“不知恒利对大主顾有没有优惠?” 青岛口是个小地方,张百川当然知道姚梵的货刚刚运进城。他听人说,姚梵的货足有好几百箱之多,都是上等洋货。 在商人眼里,那么多货运进来,等于是哗哗的银子在中间走流水,如果姚梵愿意把银子全放在恒利,那对于青岛口小小的恒利分店来说,可是一笔天大的业绩。 张百川早在姚梵第一次来兑换黄金之后,就有这样的盘算了,巧在今日姚梵自己跑上门来,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姚老板可算问对人了,别人我不敢说,但姚老板您可是大海商,一次上千箱的洋货进口,这样大的生意我恒利自然愿意与您作长期的相与。” 姚梵不跟张百川磨叽,直截了当的道:“那不过是一船的货罢了,今后我大船来此,一船何止千箱。 不过我不喜欢银子,我喜欢黄金,银子太重太压仓,不便运输去海外。” 端起碗喝了口茶,姚梵继续道:“我知道张老板的意思是要和我作长相与,我这个人好说话,若是恒利能给我在火耗上打个折扣,我今后的银子全都放在恒利兑换。” 第18章 白大贵 白大贵 张百川是个称职的钱庄掌柜,他严肃的想了一下开口道:“姚老板你说话爽快。我恒利开门在天下做生意也不需遮掩。 这金银兑换的比例那是全国不二的,总号定下多少便是多少。不过这火耗按规矩我可以做主打个折扣,这也是对恒利长期来往的老相与的支持。” 姚梵大声道:“你们是考虑的挺周到,若是难得兑换一次确实没必要打折。不过我已经在青岛口开了商号,不日就要挂牌,从今往后打算要与贵号长相与的。今后我每月兑换黄金的数量至少几万乃至十几万两银子。” 张百川是希望姚梵把银子换成恒利的银票,这也就相当于银行吸储,可姚梵却是要兑换成黄金。 张百川一想也无妨,这来回一倒手就是稳稳地赚火耗,比吸储后放贷还要来钱简单。 他欢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姚梵作揖道:“原来如此,那我从此该称呼您姚东家才是。百川多有怠慢,还请姚东家见谅。” 姚梵虽然不喜欢清人这动不动作揖鞠躬的习惯,但也只得放下茶碗起身回礼。 张百川重新落座,说道:“若是今后姚东家每月能在恒利兑换五千两银子以上,火耗可以八折,这已经是我张百川的最大权限了。” 姚梵心说这也不算多大的折扣,便只是点了点头,不以为意的换了个自己关心的话题问道:“张掌柜,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你们恒利金店在国内往来的现银和黄金是怎么做到运输安全的? 张掌柜你知道我的商号刚成立,有些商品价值不菲,要是路上碰见捻匪余孽可就麻烦了。” 张百川见姚梵并不把那八折的火耗放在心上,心说这姚梵果然是个大海商。要知道那三分的火耗打八折下来,一千两银子能省下六两来,这可是三个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了!同理,一万两银子那就是每月可以多养三十个伙计!可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浑不在意。 张百川分析出姚梵财大气粗之后心头更热,赶紧道:“运金银和贵重财货当然是要找镖局了。 咱大清除了有十大镖局,各地还有些小镖局。在这山东直隶一带牌子响的,要数十大镖局里的广盛镖局、万通镖局、成兴镖局这三家,至于其他,还有些像是鲁西王家镖行、鲁北万盛镖行这样的小镖行。” 姚梵问道:“这些镖局可有洋枪么?怎么能保证护得我银子周全了?” 张百川见姚梵果然是海外客,啥都不知道,他乐的落个好,耐心解释道:“姚东家海外回来的,恐怕不知道,凡是能做镖局生意的,那都有三硬。 头一个,靠山硬。这些镖局在官府里头都有大官人罩着。像那会友镖局,便是李鸿章李大人的家宅护院。 二一个,朋友硬。但凡要走一地的镖,须得结识这一方的绿林好汉,生意才稳当。一般那些大镖局,都雇有些以前的名捕,这班人吃过多年六扇门里的饭,手下不知抓放过多少江洋大盗,头路广得很,黑白两道的朋友遍天下。 三一个,点子硬。这些大镖行的镖师手底下都有真功夫,万一遇上不要命的主,出了事能硬打硬拼的上阵不吃亏。姚东家你看那些镖行的舵主,哪个没有些惊人的艺业武功?那可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高手。 至于洋枪镖局,我也听说过,现在南边有一些,可也是仅仅一些罢了,但是不多,不过这年头,就是一营官兵手里,洋枪也不过十几杆罢了,劫道的那些毛贼更是一杆都没有,手里顶多有些鸟枪,若打起来,还是要靠身上有过硬的真功夫。” 姚梵听后黯然不语,他本设想过搞个镖局,培养些武装力量保护自己,没想到这清朝的镖局居然基本不靠枪,还有盘根错节的江湖关系和官场*,这些操作起来可太麻烦了。 张百川见姚梵不说话,以为他担心货物在国内的运输,连忙道:“姚东家不必担心,现如今捻子在山东的大头已经灭了,那些江湖上的彪悍马匪也被官兵剿的惶惶乱窜,落草的落草,散伙的散伙,都已经不成气候。只要姚东家请了大镖局跟镖,货物是可以护得十分周全的。若是走海路,那就用轮船招商局的船,那是李大人经办的,自然妥当。当然,洋人的船也稳妥,可若是长相往来,却要得罪了李大人。” 姚梵拱手道:“受教了!听张掌柜一席话,姚梵收获颇丰,那我今天先告辞。” 说罢,姚梵临走时对张百川叮嘱再三,又一次强调了自己对于黄金的渴求,他收起这次兑来的二十公斤黄金告辞张百川,带着贺世成、王传年两个伙计出了恒利金店,回到自己的店铺院落。 姚梵刚在屋里藏好黄金坐下不久,就听见三姐儿被韦国福的亲兵送回来的消息,刚才还在一门心思算账的姚梵连忙跳起来,快步迎出去。 刚被搀扶下车的三姐一见到姚梵出来,立刻就挣脱旁边贺世成的手扶,身子一软就跪在店前地上,她也顾不得干泥地被风吹的飞扬灰土,砰砰的响头连连在地上磕着。 姚梵抢上前扶起三姐,用手拭去她脸上的尘土:“三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进去,进去后面说话。” 姚梵见三姐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这才注意到触手之处,三姐身上有些粘粘的,像是皮肤受伤后渗出的组织液。 姚梵知道三姐定是受过了私刑,可眼下他也只能憋着火。 厉声道:“世成!把三姐送进后院我屋里休息,再去叫个最好的大夫来!” 姚梵转脸又掏出银子,每人10两的厚赏了韦国福的亲兵,还亲切的拍着他们的肩膀。 这些亲兵里正有那天在城门口送姚梵出城的白大贵,上次姚梵赏了他10两银子,当时就把他给乐疯了。 一般来说,清人从别人赏银得多少,能看出一个人宽厚与否、大方如何。 白大贵今天见姚梵这次又是随手就赏了十两之巨,而且是给连自己在内的四个亲兵每人十两,心里顿时火热,恨不能天天来为姚梵跑腿。 清朝赏钱和随份子都有规矩,寻常的乡间随份子给十或二十个大钱,平素里走的近的亲戚会给一百文钱。普通乡绅之间的生辰、中举、诞子、道贺,也才舍得给一两银子。 而赏钱一般给报喜报信的,对方若是寻常农人或市民,给一两个铜子儿便打发了,遇到吝啬的,拼着背后挨骂,不给也是有的。若是衙门里当差的来报信,赏银则看对方身份而定,若是给个一两银子,这年头已经是非常罕见的重赏,那非得是大户人家或者高官地出手才行,而且还得对方心情好。 但姚梵他却存着收买人心的念头,出手大方,恨不得人人念他的好,在最短时间里把自己的好名声在青岛口建立起来。 白大贵和其他三个亲兵见了这样的厚赏,立刻千恩万谢,直接撅起屁股跪倒地上给姚梵磕了头。 姚梵赶紧叫他们起来,然后白大贵一五一十,把今儿个韦国福去郭家庄要人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姚梵听罢,温和地拍了拍白大贵肩膀“大贵兄弟,你辛苦了。” 白大贵并不知道现代人的所谓尊重的概念,可姚梵这样身份,却偏偏的待人和气,态度如此平易近人,看得出,姚梵既不谄媚也不畏惧他这个大头兵,更没有瞧不起他,明显是把他当成平等的对待,这着实让白大贵受宠若惊。他感动得一连声道:“姚爷您折煞小的了,今后您姚爷有事,只管吩咐。只要得您一句话,我白大贵绝不打含糊。” 姚梵缓缓点头:“我看三姐好像受了伤,大贵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白大贵得了报效的机会,赶紧汇报道:“姚爷,三姐从郭家出来就上了咱守备营的骡车了,这伤一定是在郭家留下的!” 说着,白大贵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跺着脚指着北边破口骂道:“这姓郭的忘八羔子,抢个女人也罢了,居然下手恁得歹毒,舍得把娇滴滴一个娘子打成这样!” 接着,白大贵鬼头鬼脑地踮着脚尖,往身材高大的姚梵耳边凑过来,用手拢着口巴结道:“姚爷,我听说那姓郭的着实不是个东西!但凡咱青岛口堂子里接过他客的小娘子,起码有两天下不来床!这孙子,下手狠着呢!” 姚梵怒骂道:“心理变态!” 白大贵虽不明白什么是心理变态,但看姚梵脸色知道这不是好话,连忙道:“姚爷您放心,今后只要这姓郭的敢来青岛口,我白大贵立马给您报来,咱得防着他对您使阴招啊?您说是不是?” 姚梵眯眼看了看白大贵,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贵啊,你果然脑子挺灵的,跟我也投缘,你姚大哥我心里记得你的好,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为难处只管来找我,凭他什么鸟事,你姚大哥绝不皱一皱眉头。” 白大贵当时那个受宠若惊啊,头也懵了,舌头也大了,连说话都不利落了,恨不能当场拜倒磕头,只是姚梵拦着,于是赶紧又是一个扑地般的深揖下去。 姚梵接着道:“你家韦大人帮我垫上了赎身银子,这可使不得,你们回去转告韦大人,那赎身银子我马上差人给他送去。” 白大贵四人连声答应,领了口信便再三的告辞,行礼后离开。 姚梵急急转身,立刻便去屋里见三姐。 见到姚梵进屋,三姐在炕上又要跪下磕头,姚梵赶紧把她扶住,责怪道:“跟你说了不要拘泥礼节,三姐你要听话。” 三姐红着脸点点头,心又开始嗵嗵的跳起来,一想到今后就能够和姚梵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的心里就涌出了甜蜜,仿佛可以为之舍生一般,身上的苦痛也消了一半。 姚梵转头,吩咐跟进来的罗冠群:“冠群,你亲自去守备衙门,把我差韦大人的一千五百两银子给韦大人送去。” 那罗冠群自打来了姚梵处,还没办过事,只看见贺世成和王传年两个伙计跟着姚梵进进出出,现在得了吩咐,觉得这事关系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个大事,姚梵又要他亲自去,心中很有些高兴,道:“我知道了东家,我这就去。” 第19章 罗冠群 罗冠群 姚梵又吩咐王传年好生守着前面店门,自己把这伙计房间的门掩上,转身对三姐做了个揖,内疚地说道:“我姚梵这次做事考虑不周,让三姐你受了委屈,三姐你可能原谅我吗?” 三姐儿闻言,慌忙的就要下炕磕头,姚梵赶紧拦住。 三姐被姚梵扶坐在炕上,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对姚梵道:“姚爷您对我恩重如山!您要是再这样说三姐!那就是要逼死我了!我三姐怎么有脸面受您的礼啊!” 姚梵轻声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以后就在店里帮我管生意,也寻摸一下你家二姐下落,只要能找到,我姚梵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让你们姐妹团聚。” 三姐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想要跳起来给姚梵磕头,姚梵只得再次拉住她。 “三姐你命苦,但是我把你当自家人,我在此地经商也是无依无靠的,你以后便把我当你大哥,当自家人,我也把你当自己妹妹,所以我们就不要再多礼了。” 三姐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居然遇见姚梵这样的人,几乎是上天派下的救星,一时之间泪如雨下,语塞哽咽,只是拼命地点头。 姚梵道:“回头我叫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你住,今晚你就先住在我房里。” 三姐听姚梵这样说,心里小鹿乱撞起来,心想:“姚公子到底还是想要我的身子,我……我该如何?我一个残花败柳,姚公子真的看的上么?若他要我,我便甘心情愿的服侍他一辈子,他去哪里,我便跟着去……” 姚梵见三姐脸红红的,表情有些古怪,当时就明白过来,赶紧解释道:“三姐你别误会,我今晚有事要出门,大约要过个一旬才回来,我不是……” 三姐闻言,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脸愈发得红了,连忙道:“是,是,我知道了,三姐一定帮姚爷把房子看好。” 姚梵挠挠头:“以后叫姚大哥就行,别叫姚爷,听着太别扭了。” 三姐连忙改口道:“姚大哥。” 姚梵笑着“哎”了一声应下。 姚梵也没有细问三姐在郭家的遭遇,他觉得这是三姐的**,自己若是打听,必然要把三姐心上的伤疤重新撕开,太不人道。 姚梵便和三姐在屋里默默地对坐着,随口的说些闲话,把自己运来的货物如何如何的好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与贺万年合股开商号的事,说到自己刚回来就发现三姐被郭继修强虏去,这时罗冠群回来报告了。 罗冠群敲门,姚梵应了声“进”,罗冠群见姚梵和三姐都在,有些不知所措。 姚梵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罗冠群便回禀道:“韦大人见了银子很高兴。” 姚梵笑道:“那就好,冠群啊,你正好在这里,你回头以管家的名义吩咐下去,三姐以后就是我义妹,大家今后见了她,都要把她当我一般地对待。” 罗冠群看了看三姐,心中奇怪,但口里立刻应道:“冠群知道了,我回头就把东家的意思告诉那两个小的。” 姚梵道:“等贺世成回来,你带他去春眠堂要回我押在那里的定金,一共五百两,不能便宜了那帮孙子。” 罗冠群道:“是。” 姚梵继续吩咐:“冠群,之前贺万年怎么和你说的工钱?” 罗冠群道:“一个月五两,管吃管住。” 姚梵道:“那是按他店里的规矩定的,他不知道我家的规矩,你不要怪他。 我家规矩,管家一个月二十两,等你从春眠堂拿回银子,你先支领三个月的工钱送去家里安置。” 罗冠群闻言大喜,抱手深深一揖到地,说:“罗冠群谢谢东家抬举,今后冠群一定尽心竭力的帮东家管好这店铺。” 姚梵继续道:“不过我眼下缺人,店里还堆了些货,没人看着可不行。你拿了钱先别跑回家去,只托人捎银子回家罢,也好叫你父母妻儿都高兴高兴。” 罗冠群连声的答应。 姚梵道:“贺世成是我收了他作伴当的,今后跟着我随身伺候,月银十两,回头你也支给他三个月的薪水。 至于王传年,我看也不要算学徒期了,直接开工钱,一个月给5两,也是和你们一样,先支三个月的给他。 剩下的钱你收着,把帐给我记起来,每次流水都要记,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你们三人的薪水,都从上面走,今后你便管着这个外账房。 你们三人不算早帆商号的伙计,算是我私人雇的,所以银子从我账上走,不要跟贺掌柜要钱。你听明白了吗?” 罗冠群听得清楚,道:“东家,冠群听明白了。” 见罗冠群应下了,姚梵便要扶着三姐去自己房里。 罗冠群赶紧跑在前面开门。 姚梵把三姐送进自己屋里,便关上门,翻出自己藏着的银票对三姐道:“三姐,这里银票和散碎银子加一起还有两千多两,这是内账房的钱,你帮我收着。以后你就管着内账房,看见哪里需要使银子,你只管做主支用。” 三姐也不推辞,把银子死死的包好,又认真塞回原处。 “姚大哥,你放心,三姐一定认真的看着银子,决不能叫人偷去。” 姚梵呵呵笑道:“回头我货卖出去了,有的是银子进来,所以你要舍得花钱、多花钱才行,一定要把这个家给操持的风光起来。” 三姐红着脸,红着脸道:“三姐省得的,不过银子要花在刀刃上。姚大哥对伙计真太宠了,给的月银比那些大户人家还要多!我高邮老家以前粗使的下人,管吃住一个月才300文钱,农忙时,雇来扛活的长工一天干到晚,最多的才挣40文钱。这青岛口里的小伙计,也没听说谁的月钱有这么多。” 姚梵恬淡的道:“农和商不一样,商家的伙计要培养起忠心来,就要舍得厚养,商业里各种机密,没有忠心的伙计,断然要坏事的。至于农业雇工则无所谓了,换谁干,哪天换都没关系。 再说了,好多商家用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伙计,给的薪水再少也没关系。可我在青岛口没有根基,如果再不用银子把人心拢住,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出卖了。” 三姐哪里懂姚梵临时杜撰的这些话,加上她又是身世坎坷,好端端的富家被人欺骗出卖家破人亡,于是觉得姚梵说的句句有道理。 没等二人多说会子话,贺世成请的大夫就到了,姚梵吩咐贺世成和罗冠群一起去春眠堂拿银子,自己接待大夫。 姚梵见了大夫进来,二人互相拱手,一番自我介绍后,知道这大夫名叫刘义光。 姚梵看刘义光个子不高,花白的山羊胡子长到了胸前,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心里倒是放心了。毕竟医生这个行当,尤其在中医来说,年纪越大越靠得住。 姚梵怕被刘义光误会三姐的伤势,解释道:“刘大夫,我妹子之前被贼人虏去,挨了虐打,刘大夫你且仔细看诊,该如何治疗?” 刘义光不言不语的点点头,给三姐把了脉后,又撩起三姐袖子看了下胳膊上的鞭伤。 那鞭伤姚梵也是头一次看,见那鞭痕粗长黑紫,血肿的厉害,还在往外缓慢渗着血水。姚梵看了,心里腾腾直冒出业火来。 刘义光看着也是叹气,问明了三姐身上可有其他伤痛之后,对姚梵道:“姚老板不必担心,令妹只是受了惊吓,又吃了打,有些皮外伤。好在没有伤着筋骨,倒无大碍。” 刘义光继续道:“我这就给您开方子,您使人拿了方子去我家德善堂抓药。这药分外敷和内服的两种。先给令妹外敷我家内研金疮药,再吃个三天收敛安神的草药,把伤口收了。 我三天后再来看诊,届时开个调养的方子,定能教令妹的伤处全好,恢复如初,要是舍得花银子,我家还有养颜生肌的方子,用个半年,就是伤痕也能消了。” 姚梵道:“刘大夫别考虑银子,只要我妹妹能好起来,多少银子也花了。您快开方子吧,回头我叫伙计带银子去你家药房抓药。” 刘义光见姚梵直爽,心里也高兴,便连忙出来开了方子。 姚梵掏出口袋里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全部塞给刘义光。 “刘大夫别嫌少,这点诊费只是小意思,回头我妹妹好了,我给您封个大红包。 刘义光是小地方的医生,平常出诊费只是二钱银子罢了,此番见姚梵这般百倍重赏,心里高兴,于是拿着银子又啰嗦半天。 姚梵心急,不等送走刘义光,便命令之前一直守在店门口的伙计王传年拿药方去药房抓药。 刘义光连忙表示自己和王传年一起去,一定要亲自在药堂中把药煎好了再亲自送来。 为怕耽搁熬药时间,姚梵忙叫王传年把刘义光送出门去。 过不多时,派出去要银子的贺世成和罗冠群就从春眠堂回了来,报姚梵已经要回了银子。 姚梵心下稍安,觉得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看来今晚我可以带上黄金安心离开了。” 姚梵在贺万年赠送的简陋家具中选了把杉木椅子坐下,吩咐贺世成取出贺万年之前送来的一包茶叶,打算泡壶茶歇歇。罗冠群却又进来禀报道:“东家,贺掌柜来了。” 第20章 义生洋行 义生洋行 “以后贺掌柜来了就让他直接进来,不用再报了,屁大的院子,没这么多讲究。” “是,东家。” 贺万年急匆匆大步进来。“姚兄,好消息!” 姚梵有些诧异。“贺兄说说,是什么好消息?” 贺万年兴奋之余,也顾不得多礼,走进来便直接坐在了姚梵边上的椅子里,侧过半边身子趴在桌上,手指头敲着桌面,抻着脖子乐呵道:“义生洋行!义生洋行从我们早帆商号定了一千只手表!” 姚梵一听,也有些吃惊。 “一千只!?这义生洋行好大的手笔!他们原来是做什么生意的?他们付现款吗?贺兄给他们什么价?”姚梵连忙打听。 贺万年卖了个关子。“姚兄有水吗?我一路跑来,渴死了。” “呵呵,我这碗茶刚泡好,温度合适,你先喝。”姚梵吩咐贺世成赶紧上茶,眼睛却紧盯着贺万年等他说下文。 贺万年看来的确是跑来的,他端起不大的茶碗几乎是一饮而尽,抹抹嘴道:“这义生洋行也是个老号了,说起来当年是跟着广州十三行跑分销的,名义上说是作英国棉布的买卖,其实素来是把贩鸦片当头等生意。” 姚梵听说那义生洋行是做鸦片买卖的,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他知道,这种贩鸦片的洋行最是有钱有路子,通吃黑白两道三教九流,这年头,这样的洋行可是大客户,所以也就没说什么了。 贺万年道:“义生行的吴掌柜这次是跟着济南府的银车一起过来的,打算将银子从咱青岛口押运上船去上海,要运去存进洋人的银行。 我中午听说他银车进城,立刻就去拜访,哪知道那义生的吴掌柜见了手表非常欢喜,说是他跑洋场卖洋货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洋表有这么好这么精巧的呢! 姚兄你想,那吴掌柜会说些英吉利的洋话,跟洋人那是打惯了交道的,连他都没见过姚兄你的这表,可见这表的确是西洋人最上等的好货色了!轻易不外流。” 姚梵笑而不语。 贺万年满脸的热切:“姚兄家族真好本事!能搞来这样的货!当时我领那义生洋行的吴掌柜看过货后,他见了这表就不愿意放手,缠着我一下午,东拉西扯,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非要我给他个低价。” “那你给他们多少钱一块?” 贺万年道:“二百二十两一只!一共一千只,统共二十二万两!” 姚梵吓了一跳。 在姚梵看来,这样的大量批发,能卖到二百两就已经很好了,如今贺万年居然能卖出二百二十两一个的价格,实在是赚大发了! 贺万年见姚梵不言语,小心翼翼的问道:“姚兄可是嫌我卖的便宜了?” 姚梵回过神,说道:“哪里的话,能这么快卖掉一千个,我是高兴地很。” 贺万年如释重负的道:“姚兄你放心,这表如此精致,只要一铺出去,准保好卖,我估摸着这批货很快就会不够卖的。” 姚梵知道贺万年在担心自己的货源,连忙解释:“只有卖不动的市场,没有供不上的货!贺兄放心,我下一批货马上就到!其实我倒是担心,大清国这样的穷,满地都是些苦哈哈,哪里能卖掉许多的洋表。” 贺万年见姚梵保证货源充足,高兴地道:“姚兄莫要只看了咱们青岛口,就把这天下都想成这般的不堪,北京、广州、武汉、上海那些广城大阜,哪个不是富户云集?天下各省的省城,哪个不是住满了豪绅大商。” “那贺兄以为,这手表一年能卖出多少?” 贺万年没想到姚梵这样问,连忙掰着手指头算了下,道:“大清国二万万五千万人,买得起这表的,三百人里总有一个。” 姚梵好奇问道:“为何是三百人?” “姚兄你想,我大清国使的是牌甲户籍制,十户一甲,十甲一牌……” “这我知道,十牌一保,一人谋反,保甲连坐嘛。”姚梵插嘴道。 贺万年心说我跟你说销量,你怎么扯到谋反连坐上去了,望了姚梵一眼继续说道。 “一牌说是一百户,其实大多不够数,也就三百来人。一个乡绅约束着三百来人,家资自然殷实,只要他肯花钱,家里买两块表不成问题,我们便算他只买一块罢。” “贺兄这样算倒也合理。如此说来,这表能卖出一百万块?” “我不敢说一定,毕竟天下还有些地方,那里连保长都穷的底掉。但这年头,好些个富有乡绅都搬去了城里,因此咱们便只管往各个城里卖就是了。卖个二十万块,出手必是顺顺当当。” “原来如此,贺兄高见。” 姚梵眼睛一转,问道:“那义生洋行怎么没看上我的肥皂?” “谁说没看上,看上了,非但看上了洋肥皂,还看上了我们的棉布,那吴掌柜居然还对咱们的自行车颇感兴趣。” “买了吗?” “吴掌柜说,他明天要设宴,专请姚兄一晤。” 姚梵不说话,点点头。 贺万年皱眉道:“还有个事儿我得赶紧告诉你,我店里伙计报来,说是那郭家庄的下人跑去了即墨县,往信局里托了封加急快信。那信寄去哪里我不知道,可我想,八成是那郭继修要向他老子告状了。” 姚梵心想:“那郭继修的老子究竟会怎么设计我,这还真难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可是不能大意。” 想罢,姚梵起身,对贺万年做个揖,谦逊的道:“求贺兄教我,这事要怎么应付才好。” 贺万年连忙起身还礼。 贺世成刚刚给姚梵新泡了碗茶端来,刚把茶碗放在桌上,见姚梵向贺万年作揖求教,贺世成便突然给贺万年跪了下来,口里说道:“二爷定要帮咱东家,咱东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二爷要不帮忙,定要吃亏。” 贺万年心中一凛,心说:“这孩子才跟了姚梵一天,居然如此死心踏地,姚梵究竟是给他灌了什么**汤?” 想归想,贺万年手一摊,请姚梵回位,自己也坐了回去,道:“兔崽子,这还要你嚼咕么,你二爷和你东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快起来,别现眼了。” 姚梵笑眯眯的看着贺世成说:“好小子,姚爷知道你忠心,下去吧,我要和你二爷谈正事。” 贺世成连忙起身出门,把客厅门关上。 “早帆兄,你是怎么调教的?我看世成这小子,对你可是死心塌地啊。” 姚梵微笑不语,心说我给他的薪水,够雇十个伙计了,给一个小伙子这样的厚待,他怎么会不归心与我?但这话不好说出口,只好微笑罢了。 贺万年觉得大约是贺世成想要在新东家面前表现一番忠心,于是笑道:“我贺家的小子,就是实诚,呵呵。” 姚梵微笑道:“还是贺兄的家风好啊,族中才有这样的好小伙子。” 贺万年听姚梵称赞他家风好,高兴地道:“言归正传,姚兄,咱们现在就得提防起来了。” 姚梵问道:“如何提防?” 贺万年盯着姚梵,眼睛睁的滚圆,侧身隔着桌子探首道:“这即墨五大家,虽然偶有联姻,但是私下里素来勾心斗角。 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五大家谁也不希望被别家压住一头,所以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攀上高门大户。倒是对彼此之间门当户对的联姻看的较淡。 况且这五家乡里乡间的土地都多少挨着,平日里冲突龌龊不断。就说今年春上,为了争水浇地,郭蓝两家就狠狠斗了一架,两家加起来死了七八个,伤了二百多。哈哈,姚兄可知?那蓝家的七老爷,娶得还是郭继修的六姑呢。” 姚梵见贺万年幸灾乐祸,高兴的追问道:“如何会打得这样狠?这不是翻脸不认人了么?他们不是亲家么?凡事如何不好好商量呢?” 贺万年解释:“姚兄不知,打今年开春起,这莱州府地界上便只下了一场细雨,那雨半夜下起来,天亮就没了,拢共才半日罢了,如今周围各处的溪流河道,水位都在降! 那郭家是够精明的,眼见这天气反常,翻翻祖上历年的农志簿记,知道是要大旱的光景,便召集全庄子的人,在小清河上拦了个土坝,把河水往他家地里灌。早帆兄你想,那下游蓝家如何肯依?这可是关系到实实在在的地里进项,别说亲家,亲爹来了也不好使。” “官府不管么?” 贺万年重重的嗤了一鼻,道:“官府!?官府又求不得雨来,如何敢出头?索性只凭他们自己斗去,等到斗出个胜负来,这事情也就了了,当官的可不愿意去惹火烧身。姚兄要知道,这抢水的互殴,可比官军打仗还狠,素来是寸步不让的,不打死几个,断不会退的。” “那谁家赢了?” “蓝家虽然死伤的人多,可好歹把那河上的土坝子给掘了。接着是黄家周家派了好些庄丁来调解,那蓝家与黄周两家是即墨最的三大家,素来是抱团的。郭家见蓝家凶狠,黄周两家也拉偏架,只得作罢。” 姚梵眼睛一亮,道:“万年兄意思是,要我去求那蓝家的帮忙?” 贺万年急切的道:“正是!我贺家和这五家都有交情,如今既然与早帆兄你做了好相与,自然要一起对付那郭家,如此一来,咱们当然要拉拢那四家。我已经备下厚礼,待来日与早帆兄你一起,去把这四家一一拜访过来,你看如何?” 第21章 丁宝桢 丁宝桢 姚梵双手放在大腿上,笔直的坐着。他仰头将一双满负大志的眼睛投向敞开着的窗外,窗棂上新挂的一束艾草已经被风干了,被吹得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想了一会儿,缓缓把脸转向贺万年,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郭家既然要坑我,必然是要靠官员来办我。这四大家族虽然都是豪绅,可我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为了我一个外来户,与我齐心合力对付官员。” 贺万年歪着头困惑的道:“姚兄的意思?” “大腿要捡粗的抱,大树要选粗的靠。我们做生意的人,这腰杆子要想硬就要有大靠山。如果连小小一个青岛都罩不住,将来我们的生意要货通天下,还不知会遇上多少麻烦。” 贺万年疑惑道:“那依着早帆兄的意思,我们当去打通即墨县令赵署年的关系?早帆兄可知那赵署年和郭家老太爷可是有着一层师生情分啊!” 姚梵轻蔑的道:“区区一县令,能保我三百里无事乎?” “姚兄意思是,要去钻营那莱州府府台陈文盛陈大人?” “小小府台,上不能通省,下不能行县,不过是个蠢台阶。可保我三千里无事乎?” 贺万年惊讶的嘴也合不拢了,磕磕巴巴的道:“姚兄可是想要设法巴结山东巡抚丁宝桢丁大人?” 姚梵淡淡一笑道:“我听说丁宝桢那老东西眼下正在筹办山东机器局,倒是个有识之士。此人进士出身,又当过翰林院庶吉士,官场本钱硬的很,加之他又先后弹压过黑旗军起义和捻匪之乱,深得朝廷器重。如今他又在济南办了尚志书院,得了儒生们的拥戴,博了清名,可谓是军政两界的红人,在朝廷和民间都有很好的名望。况且他官声也素来还好,听说是个清廉的官员,我想先投靠他,在山东立住脚再说。” 贺万年大奇,心说这姚梵好厉害!不知县令是谁!不知知府是谁!偏偏对一省巡抚了解的如此深入!这是通天的志向啊!而且听他口气,仿佛对巡抚这样大的官也并不是太看重,颇有些把山东巡抚当成个垫脚石的意味,那他的本意岂不是打算将来巴结直隶总督李鸿章不成? 姚梵仿佛看透了贺万年的心思,淡淡说了一句。 “不错,将来我们必然要投靠李鸿章才能立足于天下,如此一来生意才能做的安稳。” 贺万年被姚梵一语道破心中所想,骇然看着姚梵,心中如惊涛巨浪涌起一般不能平复。 “原来他是这般的设想,好厉害的人物!” 贺万年被姚梵的大话说撑着了,张着口呆坐半晌,才压下心中的吃惊和敬佩,咽了口唾沫道:“姚兄的设想当然好,可是我等小民,怎么才能巴结的上呢?眼下莫说李鸿章,便是那丁宝桢,我们现在也没个门路去疏通啊?” 姚梵那婴儿般无邪的脸上浮起一丝天真的笑意,心想,就是那李鸿章,我也没放在眼里,区区一个拼命当官的裱糊匠,我要是投靠了,反而毁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但是姚梵嘴上却敷衍道:“投其所好罢了。” 贺万年心中一凛,道:“愿闻其详。” 姚梵以手掩口打个哈欠,露出一副惫懒的样儿道:“我还没想好。” 贺万年之前听得有些呆了,这下反应过来后,不由心中腹谤:“好家伙!你还没想好?那你说些不切实际的玩意儿干啥?这还不如我的计划嘛!想想也是,你所谓投其所好,无非就是砸银子罢了。” 贺万年苦劝道:“姚兄,既然你还没想好,不如暂且依着我的办法,先和那周黄蓝杨四家结交一番如何?” 姚梵也苦着脸与他相对,摆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道:“也好,眼下先照你的办法作吧。” 贺万年暗暗叹口气,心说姚梵你可真够大爷的,我帮你出主意,就跟我求着你一般,须知这是为你好啊。 “早帆兄,我是这样打算的,我和你一起给这周、黄、蓝、杨每家送上五百两银子做见贽,以此为台阶,今后你便与他们四家开始人情往来。和这四家有了瓜葛之后,等于和这四家在山东官场上的势力有了联系,一旦郭家要对你动手,姚兄也有门路可以使上银子不是? 姚兄,五百两银子可不算少了,有了这份人情在,今后这四家凡有大小随礼、相互走动宴请、必然都会叫上早帆兄,一来二去的,情分自然也就处出来了,姚兄你看如何?” 姚梵漫不经心的道:“嗯,除了银子外,再给每家送上两只手表,二十块肥皂,两锭花布。银子就从公中出,其他东西都算我的。” “这怎么行!我既已决定与早帆兄同进退!自然是要同声共气的,我看这礼一概都要从公中出。” 姚梵也不推辞:“也好,我要是与你谦让,反倒生分了。” “自当如此!”贺万年起身作揖。 贺万年走后,姚梵立刻招来罗冠群嘱咐:“冠群,我现在就要出门,这家就交给你和三姐了。我大概一旬后回来,这段时间你代表我跟贺万年一起去周、黄、蓝、杨四大家拜访,务必恭敬,争取四家对我们的支持。” “东家现在出门?这都快天黑了啊,不如明日一早,我叫贺世成赶车送东家。” “不必了,我和海船约好了见面时间地点,此事机密,你万万不可传出去。” 罗冠群听这话显然是姚梵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心头一热,连忙一揖到地。 “冠群绝不敢吐露半字。” “嗯,我相信你。冠群,为了三姐,我和郭家结下了梁子,所以必须好生结交其余四家,此事具体的操作上,你听贺掌柜的吩咐便是。” “冠群明白了。” “三姐的伤势要好生的治疗,这些日子你多费心,盯紧那个医生刘义光,现在你去叫世成把车子赶出来。” “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姨太太。” 姚梵皱了皱眉,却懒得纠正罗冠群的称谓。 姚梵拎着沉甸甸的黄金钻进车笼里,拉下前面的竹帘,对赶车的贺世成道:“去天后宫,把车赶得快点。” 贺世成忙跳上车架,屁股坐稳,在空中划了个响鞭,马车轱辘吱吱作响地转动起来。 “世成,这马车是你二叔的吧?回头咱们自己买一辆,你说这得多少银子?”姚梵抱着怀里的一匣黄金,与贺世成闲聊。 “回东家的话,这车子价钱要看新旧和做工,若是旧车,三两银子也就能到手了。不过东家您这样有身份的,自然是要上好的才配得上。咱青岛口要论造车,那得说周记车马行,他家车子用的是上好的老榆木造成,说是还反复浸了桐油,不怕雨淋,一辆大约摸六两银子。东家去布庄叫人配上靠垫、褥子、苇席、布帘,我合计着统共加起来不超过八两银子。” 姚梵立刻吃惊了起来,心说原来物价这样便宜,我给伙计们开的薪水真的是够高的了,贺世成一个月的工钱,就够买一辆车还多了。 “那拉车的马要多少钱一匹?”姚梵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东家的话,那劣马、老马十两银子便可买一匹,一般二三年齿龄的成马,总要三四十两银子。至于那上好的马,用来拉车便可惜了了,都是拿来骑乘的,仔细分辨好坏,从七八十两到一二百两都有。不过好马吃精料,豆饼、麦麸、干草加起来一天要十几斤,平日就是不干活也耗钱的厉害,再怎么省,一日总要吃个二三十文,那劣马老马也是如此,吃不得青料,否则便拉稀腿软,还不如骡子和驴好养活、能吃苦。” 被贺世成这么一解释,姚梵算明白了,说道:“原来如此,回头世成你回去就找罗冠群支银子,去买辆上好的马车和上好的马回来,车马上所有该配的都给我一概配齐。到时候把这辆接来的车收拾干净,马也喂肥,还给你二爷。” “是,东家!”贺世成的声音显的格外兴奋。 “不过东家,咱这店铺没有马房,平日里二叔这车也就是停在店铺边上,就在夹巷里之前住的人家搭的草棚里,老马旧车,倒也罢了,若是新车好马,可不方便。还有,咱大清国车马进城都是要上税领车马牌的,这个钱一年下来也总要一两银子。” 姚梵见贺世成考虑的细致,赞赏的道:“你说得好,咱老用店铺边上的车马巷确实不方便,马粪积在里面也实在太脏。回去告诉你二叔再给我寻一处大宅子,要那种七八个院子的。” “东家真大手笔。”贺世成赞道。 马车一路晃悠,二人一路聊天,便来到了天后宫门前。 贺世成发问道:“东家,这么晚了,您来天后宫烧香吗?那道士都已经关了门了,我去与您打门。” “不用,世成你可以回去了,我与人约了在此见面,你呆在此处多有不便。”姚梵跳下马说道。 贺世成一听姚梵这样讲,忙给姚梵鞠了一躬,道声别,赶着马车便离开了。 姚梵抱着沉甸甸的黄金匣子钻进天后宫边上树林,他事先踩过地形,知道这里在2011是块空地。启动血祭之后,姚梵便回到了自己所属的21世纪。 第22章 姚家 姚家 “可算是回来了,呵呵,2011啊,你虽然空气不见得清新,又充满汽车尾气的怪味,但这种熟悉的安全感实在是1875没法比的。” 姚梵在天后宫旁边迅速脱去长袍,包裹在装黄金的匣子外面,打了个出租就直接奔回了家。 姚梵父母都已退休,姚梵回家后便将自己的奇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初时二老完全不信姚梵所说,姚梵母亲更是以为他发了癔症急切的要拉着他去医院做检查。 姚梵赶紧把清朝带来的长袍和装着满满20公斤黄金的匣子给他们看,二老咬着黄金反复确认方才暂时半信半疑的接受了姚梵的交代。 姚梵母亲对于儿子的赚钱计划担心不已:“梵梵,你真的还要再去那鬼地方吗?妈妈不放心啊!梵梵你看,现在有了这么多黄金,你不是说这些值个六百万吗?妈妈觉得你还是买个房子,老老实实过日子吧,再也别去那个鬼地方了。那可是清朝啊!妈妈看电视剧里,老百姓被官差抓住是很容易被杀头的!” 姚梵赶紧宽慰母亲道:“妈你别担心了,我这能耐可是随时能用的!你儿子这么机灵,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就可以跑回来嘛。” 之前一直沉默寡言的姚梵父亲开口道:“听你说的这么神奇,我都想去清朝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的了?那里的人们穿的什么?住的什么?吃的什么?梵梵,要不你带上爸爸,两个人有个伴也安全些。” 姚梵母亲赶紧道:“对的!对的!梵梵你真的还要再去,一定带上你爸爸一起,一个人太危险了,你一个小孩子,万一坏人害了可怎么好!” 姚梵只得把血魂的详情告诉父母,原来这血魂只能带宿主本身和无生命体穿越,因此无法带上二老。 “爸、妈,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帮我卖出黄金、采购货物,有了这个时空穿越的好法子,我怎么说都要好好使用一番,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没了这个能耐,那就错过机会了。” 姚梵父母见他打定了主意,一时之间也不好再劝,只得反复嘱咐姚梵万事小心。 “爸、妈,我有个忙要你们帮我,我有一批书籍需要改成繁体字和旧印刷排版,就是那种句子从上到下,翻页从右到左的排版。” “这是为什么?那你直接找港台的版本不就行了?”姚梵父亲道。 “那也是个办法,不过我太忙了,没时间做。老爸你注册个公司,招聘些师范学院专业的大学生来干吧,另外我还需要你帮我把这个本子上面开列的东西搞到。” “梵梵你还没说这是要做什么呢,你是要去清朝卖书吗?”姚梵妈妈问道。 “嗯,挣了那边这么些钱,总要帮他们开眼看看世界。”姚梵道。 姚爸仔细看着姚梵递过来的小本子,皱起了眉头。 “姚梵,你这个事情太难办了,按照你写的方法,也未必能搞到。再说了,你不是过去做生意吗?要这些东西干嘛?” “爸,您先照着我的办法试试,搞不到的话再试试其他途径。这些东西对我的人身安全非常有用。” “你搞这些东西过去,只怕反而会出事……” 姚妈从姚爸手里抽出本子,仔细看起来:“梵梵!你作死啊!这些……” 一家人讨论到了深夜,姚梵终于说服了父母,参与到他的穿越计划中。 次日姚梵便去公司辞职,正式的全身心投入穿越事业之中。 话说姚梵一家三口带着黄金跑遍青岛市一家家金店,小心仔细的分批出售手中的黄金,两天功夫,20公斤黄金全部都出手了,净得590多万元现金。 手里的钱多了,按理来说,穿越者应该在1875开个工厂。可令姚梵苦闷的是,甲午战争之前,清政府并不允许私人开办新式企业。除非自己把工厂开在租界里,受洋人的庇护,方能免了麻烦。可租界又哪里是天堂,中国人开的工厂,几天就会被查的底掉,谈何造反。 自己要想通过在清朝办工业,进而培训出一支工人来造反,实在是不可能。退一步说,即使不想造反,仅仅想要通过办工业来强国,甲午之前也不现实。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姚梵想。 于是姚梵又开始了采购。 这次姚梵盯紧了清朝的刚需——火柴。 道光皇帝时,火柴被作为贡品进献,八十根一盒要卖到一两白银,后来随着洋火柴大量涌入,价格下跌到了50文一盒。可就算卖50文一盒,在清朝,这可是够买一斤半的猪肉了! 清朝使用火柴的大多是官宦人家和富商巨贾,在此之前,他们用的是火镰或者火刀打火,用火棉引着,非常繁琐。当然老百姓是用不起火柴的,他们使用打燧石或者钻木取火的方式来引火。 姚梵觉得,如果自己把火柴的价格降到10文一盒,那么自己将面对一个无比庞大的市场。况且在清政府看来,火柴是一种填补市场的产品,并不像洋布与土布那样存在竞争,会被士绅阶级攻击成‘与民争利’。而且一旦价格低廉,清政府也不会敏感的察觉意识到这个东西会赚取大量利润。 2011一盒80到100根装的标准火柴,批发价只要7分钱。一箱2000盒只要140元。 姚梵在阿里巴巴上找了20家火柴厂,每个厂定了500箱,一共定了一万箱,花了140万。 接着姚梵又在北岭山附近租了个仓库,准备用来存放火柴和其他将来要采购的商品。 至于剩下的四百多万,姚梵全留给了父母。 “爸,我在北岭山附近租的仓库就交给你了,等火柴到货了就送进去,您老人家千万记得防火安全啊。” “儿子你放心吧,爸爸心里有数。”姚爸拍胸脯保证道。 姚梵父亲姚鹏从家中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相机,那是一个老款的海鸥4a-107相机,姚爸一直珍藏着没舍得扔。 “梵梵你这次去带上这个相机,胶卷我已经帮你买好了,足足二十卷!你去多拍些清朝的照片回来,我非常好奇,那个年代的中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姚梵把相机放进自己90升大旅行背包,扛在背后。 一家人来到天后宫,姚梵告别前来送行、口里再三嘱咐的父母,启动血祭,姚梵再次回到了1875。 姚梵父母在远处,亲眼望着瞬间消失的儿子和货物,呆立无语。 姚梵穿越回来后,感觉失血后的身体并没什么不适,姚梵想这大概是自己身体还算强壮的缘故吧。 姚梵抬头,见天色已经是中午,他跳上为这次穿越特意准备的宽胎山地车,背着装满自己随身用品的背包向青岛城的方向骑去。 骑着山地车的姚梵来到城门口时,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这一路骑来谈不上什么道路,完全是越野骑行,玩过山地车越野的都知道在野地里骑车是最累不过的了。姚梵辨出城门收税的守卫是上次和白大贵一起送三姐回来的三名亲兵之一后,此人也远远地就辨出了姚梵。他见了姚梵如见自个亲爹一般,上来就是一个扑地的千打下去。 姚梵笑着打趣道:“你小子也不怕脏了衣裳。” 这亲兵起来笑道:“我一见着姚爷就忍不住要拜的深些,您可是这青岛口出了名的大善人,对咱们下面人又这样体恤,哪个拜您不是心甘情愿。” 姚梵笑道:“不错不错,你小子很会说话。说来也怪啊,怎么我每次来城门口,见着不是白大贵就是你啊,都是熟人。” 这亲兵看出姚梵不知他姓名,连忙道:“小的李石头,和白大贵都是韦大人的亲兵,这城门口收税的活,大人可不放心交给旁人。” 姚梵这才明白,笑道:“原来如此,可巧我今儿个身上没带银子,这可怎么办?要不石头你回头来我店里,我再赏给你。” 李石头挤眉弄眼的连忙摆手道:“哎呦!姚爷您这话说得,倒像我是讨债鬼,姚爷要赏俺,以后随便哪次碰见,随手给点就是了。” 姚梵笑着点点头:“好,那以后你若是有手头紧的时候,就来找你姚大哥,我这就进城去了。” 李石头见姚梵这般抬举他一个小兵,居然称兄道弟的自称姚大哥,站在原地顿时有点发呆,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在后面激动地又是一个深鞠躬,起身目送姚梵推着那花花绿绿、古怪的双轮车进了城。 姚梵推车进城后,在周围路人的注目礼下大刺刺的跨上自行车,迅速骑到自己店铺门口。 “东家回来了!东家回来了!东家,你回来了!” 最先注意到姚梵的是在门口守着的贺世成,一边叫一边就跑了过来,一把将姚梵的背包接过去。 “东家,贺二爷在新店里呢。” 姚梵眼睛一亮:“他倒快,已经把总店开起来了。” 这时屋里都听见贺世成的声音,晓得姚梵已经回来,另一个伙计王传年和管家罗冠群忙跑出来迎接。 姚梵问罗冠群:“冠群,我不在这几天,店里一切可好?” 罗冠群揖毕起身回话:“东家你不在这几日,店里一切都好着呢,苏姑娘的伤势也好多了,刘大夫说了,姑娘身上已无大碍,现在继续使温补的汤药调养着,估计两个月后就能全好。” 第23章 生意红火 生意红火 姚梵满意地点点头,身世多蹇的三姐伤势转好,他心下有些得到安慰。 “东家,那天您刚走,第二天贺掌柜就来了,您没和他打招呼就走了,贺掌柜可是有点不高兴,急的直问我,为什么没告诉他。我跟他说,东家您吩咐由我代您去周、黄、蓝、杨四家拜访,贺掌柜当时就点不乐意。” 姚梵道:“之前我走得急,忘了告诉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暂时离开个一旬么。” 罗冠群连连点头附和姚梵,口里继续道:“不过贺掌柜还是听东家您的话,带我去了那周、黄、蓝、杨四家拜见,我依足礼数,给四家送了东家您的见贽,递上了拜帖,见过了他们当家的,喝了盏茶便离开了。” 姚梵这时已经歇在了店堂内中央,一把崭新的太师椅上。他接过王传年递过来的茶碗抿了一口,听到这里便问道:“那四家怎么说?对我们可友好?” 罗冠群道:“我看那四家都高兴得很,家里上下个个都夸东家您太客气了。说是改日等您回来,一定要来拜访您。东家您瞧,咱们毕竟送了这样的大礼不是?现如今就是捐个小功名,也不用这样多的厚礼呢!” 姚梵微笑道:“任谁见了这样的厚礼,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罗冠群笑道:“东家明见。回东家话,贺掌柜那边已经把店开起来了,就在劝业街上,那里原是个车马客栈,贺掌柜盘了下来,眼下连里进的屋子都没来得及收拾整齐,昨天就忙慌的开张了。” 姚梵一番听下来,知道无什么大事,追问道:“这些天里,那郭家可有什么反应?” “回东家的话,郭家似乎没什么动静。” “嗯,你下去吧。” 罗冠群走后,姚梵刚想要闭目歇一歇,之前在客厅门外站着等候的三姐就进了屋。 “三姐你来了。”姚梵见是苏三姐,便笑着打招呼。 “三姐给姚大哥请安。”三姐说完就跪了下来。 姚梵赶紧上前扶起她来,佯怒道:“不要这样多礼,我不喜欢。” 三姐起身道:“姚大哥觉得这客厅布置的可好?” 姚梵看着这客厅,发现除了自己坐着的太师椅,还多了书架,笑道“挺好挺好,这副太师椅是新买的吧?坐着挺舒服。” 三姐见姚梵夸奖,笑道:“大哥这宅子新置,东西都是贺掌柜送来的,看着有些简陋,我想大哥这般的尊贵,定不能坐的舒坦,故此叫贺世成去木器店买了把上好的太师椅来。” 姚梵笑道:“很好,这座垫也舒服。” 三姐高兴地道:“我手拙,做的不好,大哥觉得舒服就行。这些日子我给大哥新赶了件单布袍子,待会您试试看合不合身,这里还有个荷包。” 于是二人说起闲话来,姚梵见三姐身体状况恢复确实不错,也就没有把这次随身带来的消炎药拿出来给三姐服用。 没等过了多久,贺万年就赶来了。 “早帆兄啊!你怎么走也不说一声,这一旬下来,可是急死兄弟我了。” 三姐见贺万年来了,起身纳了个福。 贺万年赶紧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三姐知道他是看在姚梵的份上对自己尊敬,八成还误会了自己与姚梵的关系,只得红着脸退了下去。 姚梵懒得起身作揖,只道:“万年兄你别多礼,自家人不要这样麻烦,你快坐。” 贺万年在姚梵边上坐下,道:“姚兄,咱们的总店门面已经开了起来,生意极好。你走之前我就说那义生洋行的吴掌柜定了一千只洋表,还要请你吃饭,可你不告而走,害得为兄第二天只好去给吴掌柜赔罪。” 姚梵看贺万年穿了件崭新的单布浅蓝色袍子,那布料正是自己带来的货色,有点像2011的学校里窗帘的颜色,憋着笑道:“这些表他不从我处买,别处也买不到。我其他的货也是这样,市面上独此一家。 再者说,他这么精明的人,连钱庄都不愿意依靠,巴巴的长途运那些银子回上海,那可多麻烦?换成表运回去,既能额外挣钱,还能省下一大笔运费。所以我倒不担心他不高兴。再说有你去也是一样的,这面子已经给足了他。嘿嘿,一个贩鸦片的洋行,值得多少脸面?” 姚梵坐在太师椅上,指点江山一般,边说边用手比划,显然看的很透彻。 贺万年苦笑道:“原来早帆兄是看不上他们的营生,你应当一开始就说与我知道。” 姚梵摇头:“我倒不是因为看不起他才不去赴宴,只是我确实已经定好了行程,不想拖延。” 贺万年换个话题,故弄玄虚道:“早帆兄,你可想知道这十天里我们商行的货销路如何吗?” 姚梵笑道:“反正不会是自行车卖的好罢?那玩意都在箱子里,估计你们连怎么组装都不懂。” 贺万年搓搓手道:“姚兄说笑了,那自行车我确实不知道怎么装,只得先把那东西放在库里了。除了自行车,咱们的货样样都好卖。 眼下要说最好卖的,要数印花棉布,那450锭棉布,我叫人按着洋布40码一匹的规格,分了1200多匹,先是挂着11两一匹、一钱银子一尺的价。我琢磨着,将来若是不好卖的话,这价码降下来就要好卖,可要是反过来,再升上去可就难卖了,所以一开始挂的价就高些。” 贺万年接过王传年端进来的茶放在桌上,继续道:“如今上好的潞绸二钱银子一尺,织样也喜气,苏州荣记染坊染的棉布,一匹也才四两银子。所以我开始的时候是打算便宜点把那些棉布出手。 姚兄你待怎着?没曾想啊,那吴掌柜见了这些棉布后喜欢的不能够,直夸布料细致柔顺,大约是从来没见过这种货色,于是又当场取了水来洗。 这一洗可是吓了一跳,姚兄的布居然不褪色,不管花布还是色布,统统不褪色,洗了十几二十遍,水还是清的!” 姚梵奇怪的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褪色的话,那岂不是伪劣产品,我怎么会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贺万年连连摆手:“姚兄久在泰西,自然不知道,我大清国的色布,但凡颜色深的,都是能洗掉色的,除了青、黑等等几种染的稳固的颜色,其余各色都不禁洗,洗一次浅一次,就是青黑或者其他浅色,也禁不住十几二十遍的洗啊!” 姚梵开心了起来:“哦?原来如此!” 贺万年见姚梵得意,精神头更足了,也笑道:“正是如此!所以那吴老板洗下来后,把我也当场惊到了。他要还价,我根本不答应。只是告诉他,这些布一共1200匹,现在不拿,自然有人拿,再等下次西洋的船来,不知还要几个月。” 姚梵笑道:“贺兄你好口才。” 贺万年得意起来“那吴老板见奇货可居,咬牙就都要下了,1200匹卖了13200两,商号里净赚9600两。加上之前220两一个的一千只罗勒斯赚的11万两,这就已经赚了119600两了!” 姚梵一时没反应过来:“罗勒斯?哦,贺兄你都知道那表的牌子怎么念了哈。” 贺万年面上一红:“那是吴老板念了我才知道的,姚兄你之前走得匆忙,却没告诉我。” 姚梵挠挠头,笑道:“嗯,那就叫罗勒斯好了。这吴老板倒是个有文化的土豪,他买了香肥皂没有?” 贺万年道:“那洋胰子,不,香肥皂也是好卖的,只是我开价两钱一个,恐怕贵了些,吴老板只要了两千个,400两银子,咱们赚了200两。” 贺万年喝了口茶,念叨说:“姚兄,眼下还是手表最挣钱,这手表款式新奇,各家洋行都没有这样小巧精致的手表,以我之见,只要是亲眼看过货的老板都会喜欢。” 姚梵知道,腕表真正工业化批量生产还要等到过了1900年,诞生的原因,从功能上说,是因为怀表的累赘;从技术上说,是因为精密机械加工科技的进步。至于香皂,这年头连工业制碱都没诞生,何况添加芳香烃的香皂呢,自然好卖。至于色布,既然这年头的印染化学水平这样差,自己完全可以横行市场。 姚梵嘱咐道:“不管如何,早点脱手,换回银子后,才能再进货。现在卖的这样好,我要赶紧安排进货了。” 贺万年道:“这十天里把我忙坏了,连这笔大买卖,再加上卖给其他路过青岛口的商号的零散手表和肥皂,现如今商号已经有了足够的现银,之前欠着姚兄的三十万两银子,你看先提多少出去为好?” 姚梵道:“先提个十万两就行,拿去恒利换金子。” 贺万年看看姚梵,又低下头想了一想:“姚兄,你这样在恒利换金子,这一来一去火耗却也太靡费了,若是自己去天津、上海换金子,我估计大约15两多的银子就能兑一两黄金。你交给恒利,他还不是一样运去上海、天津等大城里换金子” 姚梵摇摇头:“自己经手的话实在太麻烦,有恒利代办代运,风险就分担出去了。” 贺万年见姚梵坚持如此,便不再啰嗦,换了话题道:“眼下,来往青岛口的各个商号都知道我们手里有奇货了,我看啊,接下来我们的生意是要大卖的,姚兄现在就可以再多订些货来备着了,尤其是那棉布,我看值得多进些。” 姚梵道:“我这次离开,已经在海外定了货了,贺兄,回头你去把孙大人、韦大人、刘大人请来施家饭店吃饭,我们做生意的,万万不能离了官场的照拂。” 贺万年连忙道:“我这就去。” 第24章 吃人的时代 吃人的时代 当晚。 施家饭店。 红灯高挂。 珍馐满桌。 眼看着州判孙茂文、守备韦国福、巡检刘子铭都来齐了。 姚梵首先举着酒杯站起来,开门见山道:“姚某人之前的货物,亏得诸位大人照应,这份恩情,我永志不忘,来,我敬诸位大人一杯!” 姚梵举杯的当口,贺万年猫着腰起身,恭敬地笑着,取出三张银票,按照姚梵之前私下吩咐他的,给孙茂文、韦国福、刘子铭每人面前各放了一千两。 姚梵见三人面色喜悦,说道:“要说起来,之前为三姐那档子事,韦大哥可没少操劳。来!我这里先干为敬,兄弟我话不多少,心里的感激全在酒里了!” 韦国福听得高兴,也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孙茂文把面前银票收进袖口,面色非常愉悦,随口出主意道:“姚兄,你这次大大的杀了郭家的脸面,那郭继修如何肯干休?若是那郭家在江西作监察御史的大老爷郭为忠使坏,找人一本参下来,韦大人是武将,倒是不怕他呱噪,姚兄却要小心。” 韦国福得意地道:“小心什么!横竖就是花银子摆平罢了,参将衙门那里我已打好点了。” 孙茂文心说你是打点好了,可姚梵这个财神爷却没你那官身罩着,他心里这样想,却没开口。 韦国福接着愤愤地道:“打我来青岛口,就知道那姓郭的贩私盐,可这王八蛋何曾想过捐粮助饷?还有,我听参将府主事说,闹捻那会子,狗日的横竖缩在庄子里不出头,我看他家定是与那捻匪有些不清不楚。参将衙门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不是后来看着他家大老爷还在江西为官,定要重重办他一下才好。这次姚兄的事出来,正给那姓郭的一个教训!” 孙茂文觉得韦国福头脑简单,说道:“那郭家若是使坏,韦大人你自然无事,可姚兄却没个官身,如果郭家在臬台衙门处使上银子,怕是一桩大麻烦。” 韦国福道:“什么罪名?串通我这个官兵么?哈哈,孙兄这话着实可乐。” 孙茂文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道:“既然要治罪,哪里要罗织太多的名目或者牵扯太多的人,到时候上面只说姚兄外来无籍、行迹可疑,就能拿去问罪,只要拿了去衙门里,三堂之下,什么罪名问不出?” 刘子铭也毫无骨气地道:“孙大人说的是,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姚兄不如给郭家一个脸面,送些见贽去虚应一番,托个体面的中人,去说些好话。” 韦国福听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姚梵听得不满,皱眉道:“这事以后再说罢,好歹我在青岛口还有三位哥哥罩着,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怎么敢动我。况且那郭家自己也不干净,贩私盐可是朝廷的大忌讳,一旦扯上公堂,大家都是没脸的,万一挂落了他爹,一定把他腿打断。我看他未必就会与我要死要活的斗下去。” 孙茂文一贯和郭家不对付,觉得郭家仗着朝里有人就猖狂不守规矩,从不孝敬他这个父母官,因此继续出主意道:“姚兄你说到底还是缺个官身,不然这事也不用伤脑筋了。如果你捐了官,那郭家又干着见不得人的贩私盐勾当,如何敢与你对簿公堂。” 姚梵眉头微微皱了下道:“这我也知道,可大清国的捐官也太过讲究了,又要户籍清白,又要邻里作保。我姚家久居海外,有个屁的户籍呢。此外我也一无邻居,二无相好的里正,如何给我做保?所以我一时之间怕是没法捐出功名来。” 刘子铭眯了口酒,笑道:“这些都好办,有你孙大哥在,这都不是事儿。” 孙茂文倒也洒脱,坦白的讲说:“确实,这些玩意儿哥哥我都能帮你办了,可就怕背后有人惦记,到时候一本参上去,恐怕姚兄的钱就砸进水里了。我自己倒是不怕挂累,横竖可以装傻充愣,推个干净。” 韦国福笑道:“老孙你这次倒是说话爽快。不过我可是听说,那福建就有好些南洋的华侨,捐了功名在身的。” 孙茂文故弄玄虚的低声道:“你知道什么,人家那是先回乡认了祖,三牲大祭录入族谱后,方才能够捐出来的。” 韦国福手里把着一个酱猪蹄,含糊的道:“原来如此,那姚兄只管去寻摸个祖宗不就好了。” 姚梵一听这玩意儿还要认祖宗,顿时头大如斗,抱怨道:“居然这样麻烦!我虽然祖籍泰安,可是我家族离开的早,时间过去太久,天知道如何能够认祖归宗!” 刘子铭一口酒下肚,不认同的道:“姚兄莫要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可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要我看,这事再好办不过了,你只管遣伶俐的人去那泰安寻祖,想那泰安姚氏是个大族,士农工商源流数支,哪里记得了这般清楚。姚兄到时候只吩咐做事的人莫要在乎贫贱,只管找愿意的那支,随便送些银子给宗家,把籍入了就行,到时候既然录入族谱,谁还敢说三道四。” 孙茂文抚掌笑道:“还是老刘你的心思最敏锐,我这个官倒是越当越回去了,竟然把这个便宜法子给忘了。姚兄,你就听你刘大哥的没错,这个法子是正途,虽然花钱,可却是正大光明,挑不出错来的。” 姚梵听了记在心中,连忙举杯致谢。 五个人吃喝正带劲时,姚梵想起一事,便随口问道:“孙大人,我来时见路边的乞丐又多了一些,这些人不知都是哪里来的?” 没等孙茂文回答姚梵这个问题,喝的半醉的韦国福就握着筷子骂娘道:“他奶奶滴个雄,这帮龟孙子,不好好守着城门,尽他娘的放些烂货进城来,教人看着就晦气。” 孙茂文夹了一筷子牛头肉入口,笑嘻嘻地道:“姚兄不知,今年山东开春以来就没下过一场大雨呢,不过这也不单单山东如此,我看邸报,北方各处都在闹旱,京师、直隶、山西、甘肃、河南、陕西,眼下整个大清国的北边,开春后就没下过几场像样的雨。 姚兄你想,既然是眼瞅着要旱,那各家士绅都不是傻子养的,估摸着今年收成不会太好,自然也就提前对各家的佃户追债追粮,不然等这些泥腿子饿死了,却又叫人哪里讨债去?虽说人死债不烂,父债子偿,可要是那些穷鬼一家子都饿死了,呵呵,债主岂不是亏大发了。 至于这追债嘛,无非是抄家抄人,男孩女孩各有用场。有些个穷户眼见着家破了,怕是接下来活不成,便索性把妻儿全卖了,自己作了乞丐,也乐得下半生可以游手好闲,倘若遇见心软的,隔三差五说不定还能混个肚圆。” 众人见孙茂文说的有趣,都哈哈地笑,姚梵却是越听心越凉。 孙茂文越说越带劲:“韦大人你也不要怪罪你那些守门的兵丁,这帮兔崽子,平日收税还是挺上心的,再说这些乞丐里有些人确实是进城投亲靠友的,可这年头,谁家又能平白养下一门穷亲戚?顶多招呼一顿饭就赶将出来,这些人出城后必定要饿死,可是不只能留下做乞丐了么?” 刘子铭眯了口酒,附和道:“孙大人所言甚是。我海关里那些钎子手就说,城里还有些乞丐,原是在海边刮那礁石上的海蛎子的,一天刮下来,也是个求活的法门。如今见着港口有船货上下,便趁乱偷偷混进了城,想要讨些五谷来吃,那些个守门兵丁吞了几个烟泡下肚,哪里还管这些浑身瘟臭的货色。” 韦国福骂道:“妈了个巴子!老子明天就叫些人,把全城乞丐都赶出去,省的我姚兄弟看着瘆的慌!” 孙茂文笑道:“韦大人何必费这周章,还担个骂名。只等入了冬,大白一下来,不就全冻死了么。既然年年如此,何必今年行此不仁之举。” 刘子铭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满口流油的道:“所谓顺天而行正是如此,天道不可违,孙大人爱民如子,可谓仁也,我敬大人一杯。” 孙茂文便与刘子铭干了一杯,喝完咂咂嘴道:“如今天热,这酒亦有些酸了。” 姚梵在一边听得三人那冷血对白,感觉自己犹如站在冰天雪地里,浑身冰凉。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坐在旁边的贺万年见姚梵口中呢呢喃喃,问道:“姚兄说什么呢?什么吃人?” 被贺万年这么一说,其余三人也盯着姚梵看过来。 姚梵恍然醒悟,想起来自己正在背的是鲁迅的狂人日记,吓出一身冷汗来,连忙掩饰道:“我觉着这般大旱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如果百姓没有粮食,岂不是要吃人?” 孙茂文摇摇头、叹口气道:“倘若当真一年大旱,民间易子相食的定是有的,虎毒不食子,我天朝上国的子民都受过教化,这个道理还是懂得,既然情非得已,易子而食,总比自家人食自家人的好……” 第25章 造反理论基础 造反理论基础 韦国福接口道:“我老韦虽是武人,也知道这旱涝灾年和兵荒马乱一样可怕,一死起来就是成千上万。纵然中等家资的殷实人家,也总是要大伤元气的。听说巡抚大人已经找了道士,在济南府设了法坛,正在求雨,但盼这些道士道法精通,待入了夏后能来场大雨才好,否则明年的田税,又要我守备营出兵下乡追讨了,他娘的,这种狗屁烂账可没有油水,哪回不是鸡飞狗跳的……” 姚梵这时已经猛然惊觉,明白过来这场旱灾是个什么来头。 他心中悲凉的想:“这次死的何止成千上万!这是丁戊奇荒要开始了! 历史上这场持续四年的大旱覆盖整个华北各省!山西、河南、陕西、甘肃、直隶、山东、苏北、皖北、川北全部受灾!到处庄稼绝收、田园荒芜、饿殍载途、白骨盈野!饿死者达到一千万以上!” 想到这里,姚梵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这魁梧的山东汉子几欲落下泪来:“一千多万人!一千多万人是个什么概念?早在1840年就完成了工业革命的英国总人口在1870年的人口普查中,只有3100万人!1870年的法国只有3600万人!1870年的德国只有4000万人! 可由于太平天国运动1864年就被清政府扑灭,清政府也在剿灭太平天国的军事行动中,逐步装备了强大的镇压农民起义的武器——洋枪样炮!于是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华北大旱中,反抗无望的农民们只能默默地死去,先吃完草根和树皮,再吃完孩子和死尸,然后绝望的饿死。 姚梵清楚记得各地方志上的史载:苏北农民如丧尸般集结,掠人而食,旅者多有报告失踪…… 甘肃有很多农户怕被人吃,而索性举家坠岩赴涧轻生…… 河南农民被描述为‘既无可食之肉又无割人之力’,于是全村静静挺尸…… 川北则父子相弃、兄弟相弃、夫妻相弃,号哭后皆毙于逃荒路途…… 山东冬去春来,入村无人,开门则见举家悄毙,全村如此…… 重灾区山西处处都有人吃人,吃人肉、卖人肉的比比皆是!有吃死人肉的!有杀了老婆孩子活吃的!被后世很多人跪舔为货通天下的晋商们,此时却用全副武装的庄丁将自家宅子和粮仓守护的严严实实。尽管他们藏在地下的银冬瓜只要拿出十分之一,就能买来养活全山西人的大米,但无利可图的事情晋商可不会做,这个为了利益可以把大明王朝卖个底掉的族群,绝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至于天下各个满城的满蒙八旗铁杆庄稼们,则是安稳的过了这四年大旱,期间一两银子的俸禄不少,一两米面的粮饷不减。在那时候,瞎子都能看见,哪里有满清鼓吹的五千年华夏道统在,只留了一个吃人的地狱在人间罢了!” 姚梵紧紧地握住拳头,克制着身上的颤抖,指甲陷进了肉里而不自觉,他的胸膛猛烈地起伏着,拼命深呼吸,可是喉舌口鼻都已经被愤怒的肌肉板结住了。他扪心自问:“我该怎么办!难道要袖手旁观?我又能怎么办!如果我现在毫无根基骤然起事的话会怎样?” “不!不不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同胞就这样下去了,不能看着他们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死去!纵然我毫无根基……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场可怕的大灾领头了,可反过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吗! 只要!……只要我能解决粮食问题!一日揭竿而起,何愁砸不烂这个旧世界!到时候天下谁可撄我锋芒! 姚梵!你要赶紧造反!” 拿定主义之后,姚梵毛骨悚然的发现,自己已经把自己原本致富发家的未来规划,逼到了绝路上。 刘子铭见席上谈起旱灾这个倒霉话题后大家话语不多,便打破沉默,卖弄学问地说道:“谈起吃人,倒也不必大惊小怪的。吃人古已有之,就看谁吃?吃谁? 五胡乱华时,那羯族军队不带军粮,只吃少女,慕容鲜卑攻占邺城抢得五万少女,军中先奸后烹,一冬便吃光了,城外吃尽的白骨骷髅,堆得如山一般。 北宋靖康之乱,金兵南下以人为粮,俗称‘二脚羊’,老者名唤‘饶把火’,不大火煮不透,姑娘名唤‘不羡羊’,肉味鲜美甚于羊肉,孩童则叫‘和骨烂’,稍煮则骨酥,可骨肉同食。 元军入华,吃法繁杂,生吃熟吃,活吃死吃,其食谱三本亦不足全录,那元人称人肉为“想肉’,亦即吃了还想再吃,好吃的很。” 刘子铭一番卖弄完毕,自以为学识渊博,却搞的满座都没了食欲。 孙茂文重重放下筷子,皱眉斥道:“你说这些个作甚!再说那大金国是和我大清同祖同源的,那元人如今也是蒙古八旗的尊贵身份,子铭你说话这般犯忌讳,倘或落进那班惯常嚼舌根的东西耳中,可知早晚要被参?今晚你的这些话,以后休要再提!” 刘子铭被孙茂文一番数落,浑身一哆嗦,他也发觉自己酒后失言,于是忙打哈哈掩饰,一叠声的称自己醉了。 韦国福狠狠一口饮干面前酒杯,也是皱着眉道:“都喝酒罢!说的怪恶心的!偏你们读书人知道的这些腌臜鸟事多!” 姚梵听完刘子铭这番为了卖弄学问而说的鬼话,心里极其厌恶。 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开口建议道:“孙大哥,小弟我倒是觉得,如果朝廷以工代赈,倒是可以养活饥民,同时也能把水利道路重修一新。” 孙茂文嗤笑道:“兄弟你莫要说笑,先前长毛和捻匪的乱子刚平不过十年,朝廷可是一屁股的亏空还没填上,哪里有钱搞什么以工代赈。我听说,左大人这番去新疆,那平叛的银子,还是靠徽商头子胡雪岩垫上的。现如今,任凭你天大的事情,想要指望朝廷拿出银子来,那是指望不上的。” 姚梵要的就是这个话,立刻道:“我本打算过些年在青岛口建个庄子、再建些个货栈仓库,如今看来,这土木工程早也是办晚也是办,不如现在就办。如此一来,也能养活些个劳力,叫他们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这也算我积了阴德,修了来世。” 孙茂文略有惊讶的看了一眼姚梵,随即笑道:“这的确是积阴德的好事,但凡灾年修路建房,总是能多活上几口子穷汉的。姚兄你既然有这个宏愿,为兄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到时一定为你上表朝廷,请皇家的表彰下来。” 刘子铭也干笑道:“姚兄宅心仁厚,我敬你一杯。” 韦国福有些佩服地说道:“姚兄这确实是积阴德的善举,我也敬你一杯。” 当晚出了施家饭店,姚梵托词身体不适,不与众人一同去春眠堂。众人以为他是要回去和三姐亲热,被好一番取笑。 姚梵坐上贺世成赶的马车回到家中,三姐已经铺好了床。 “大哥你醉了吧?我已经煮好了醒酒汤,你喝一些再睡。” 姚梵坐在床边点头,吩咐贺世成道:“世成你去打些水我来洗脚。” 三姐端过醒酒汤递上来,见姚梵面色不豫,小心问道:“姚大哥,你可是吃饭时听着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姚梵抬起苍白的脸,对三姐说:“你别担心,我只是见到城里乞丐多了,看的心里难受罢了。” 三姐眼睛一亮,心想:“姚大哥他是多么好的人啊!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人,居然叫我遇见了,我这辈子该是有多幸运的啊!” 尽管姚梵不要她伺候洗脚,可三姐还是坚持待在旁边守着,等姚梵洗完后,将脚盆端出去。又在一旁服侍姚梵上床睡下,三姐才回自己的房中去睡了。这些日子姚梵不在,三姐便让罗冠群给自己在姚梵边上的屋里架了张床,晚上便睡在姚梵隔壁,主动担负起在家里服侍姚梵的职责,这本是富家公子哥贴身丫鬟的责任。 姚梵吹了油灯躺在床上,依他的体质喝了酒本该犯困,这次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造反,我该怎么着手呢?刨去军事的部分,造反历来都是一项社会学的系统工程。” 这个命题太大,姚梵也只能从现代社会的结构上分析起来: “我记得大学时选修社会学时读过,封建社会的基本社会构成是四个部分: 一是散布乡间的一个个村落,这里几乎包含了清朝这样农业社会所有的人口; 二是连接村落的道路,这使得村落得以进入社会体系,并在其中发挥作用; 三是交易社会产品的集市,这是使得社会得以互补协调; 四是商人富贾和城居地主以及手工业者居住的城镇,这是统治大片区域的重要枢纽。 我要怎么才能把这些控制在自己手中呢? 军事,毫无疑问,只有军事。商业手段太慢也太耗时,再说清政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商业资本侵蚀他的传统社会结构。 那么一来,我该是像农民军那样进攻并拿下州府,以城市来控制一方?还是像太祖那样放弃城市,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从而建立起坚强的根据地?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中国改朝换代的主力,从来都是农民!” 第26章 为造反彻夜未眠 为造反彻夜未眠 姚梵躺在那里想的入了神,身子也麻了,只得翻个身继续想:“要改变一个国家使之进步,就要改良他的社会实践,清朝是农业社会,主要社会实践也是四点: 一是耕种,这是古代社会最基本也几乎是唯一的生产方式,是最基本的社会实践; 二是生育,这是社会延续的基础,其中牵涉到婚姻等方方面面; 三是教育,古代教育的根本是为统治和愚民服务,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教化,满清以奴化教育为根本指导思想,西式的现代科学知识教育完全不存在; 四是宗教活动,这是统治阶级的重要统治手段,通过一系列等级森严的仪式,如何供奉,如何献祭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在寻求神的指示、向神求得保护和好处的过程中,可以强化阶级统治的森严等级,对百姓进行精神禁锢,并对奴化思想进行反复强化。 我姚梵要如何彻底改造清朝的社会实践,从而建立一个更加先进的生产方式,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新的更先进的生产关系呢? 好吧,让我来把这一切统统砸碎后重塑吧!” 姚梵越想越烦躁,愈发的睡不着:“最后我还要解决一个社会逻辑和国家逻辑的问题。 封建王朝的国家逻辑说白了就是血缘关系,一切目的以维护皇家统治为动机,但是因为血缘关系这个东西非常复杂,无法有效放大,强行放大的话又会出现家族成员的野心膨胀和叛乱夺权,因此要把植根于家族模式的血缘关系转化为一个疆域无比广阔、人口无比众多的封建统治的政权是不可能的。 因此清朝农村地区主要秉持的是社会逻辑,并不关心国家逻辑,社会逻辑关注的焦点是农业生产、商品交易、当地道路桥梁等公共设施良好、家庭人口繁衍等等与生活密切相关的社会利益。国家的概念距离农民和士绅太过遥远,他们不可能以国家逻辑来思考问题。 现代意义上的国家逻辑基本上分为民族主义逻辑和意识形态逻辑。这两种逻辑又都分为温和型与激进型两种,温和型提倡共处,激进型鼓吹有你没我。 可是满清属于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以巩固政权和愚民教化为第一要务,以便维持这种奴化**统治。因此它的国家逻辑比较19世纪的世界各个已经完成开化的列强来说极度扭曲且愚昧落后,其实质是等级森严的官僚统治与满人贵族阶级统治相杂交的产物,以孔门儒家忠君思想作为思想控制的工具。” 对现实的透彻分析并不代表能够解决问题,姚梵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满负大志的眼睛洞察着房中的黑暗。 “我所在的2011,中国的革命先烈们年纪轻轻干大事、年纪轻轻丢性命,创造了一个得来不易的国家逻辑与社会逻辑高度统一的现代国家政权,初步完成了人民民主形式的社会逻辑与国家资本逻辑的融合,可是在1875,我该如何改造社会逻辑?或者我应该利用这种固有的旧逻辑来首先实现对于社会结构的控制与社会实践的改造?然后再回头来改良社会逻辑?” 对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思考社会是一种乐趣。但若是以造反为出发点去思考,却是一种折磨。 姚梵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中国历朝历代钻研屠龙术的牛人们的那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煎熬。可是那些古代牛人们跳不出历史周期律,以至于他们在屠龙术上的研究方向,基本上是走政变流的路子,为高官显贵服务。直到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中国送来马克思主义,中国人才第一次找到了真正的屠龙术。 如果自己没有明确的理论为指导,姚梵实在没有把握无头苍蝇一般的去造反。难道,仅仅武装起义就行了吗?仅仅甩一下浑身的王霸之气就行了吗? 姚梵实在闻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像王霸之气的特殊味道。 于是当晚姚梵彻夜未眠,在理论上一步步推演了造反的步骤、着眼点和主要抓手,每一步的指导思想和纲领,应有的破坏和建设。第二天一大早,他红着眼睛跳下床来,研墨后用毛笔写下了《论中国革命胜利的历史必然性》,作为这一夜谋划的成果。 姚梵面对迫在眉睫的这场天灾,不得不做出了提前造反的计划,他对于自己将要仓储上马的这项系统工程,完全没有把握。 三姐见姚梵起床,连忙出去准备早饭,却不知道姚梵也在准备早饭……不,造反! 从这天起,姚梵迅速行动起来,开始一步步的走向造反之路。他对成功完全没有把握,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因为姚梵上次离开前的嘱咐,贺万年已经帮姚梵寻到了一处大宅子,虽没有达到姚梵心目中北京那些王府般的左中右四进加上后房巷十几二十个院子,却也有九个院子纵横三进的相连着,靠着后院墙还搭有个牲口棚子可以寄养牲口,这牲口棚很大,养个五六匹马不成问题。 “姚兄,这宅子就是即墨杨家的产业,之前一直是把这里分租给城里小工小贩居住的。这宅子虽然大,可是屋子都简陋的很,开价280两实在有些高了。”贺万年看姚梵已经心动了,有些不情愿的劝道。 “我看倒还行,买下来找工人翻修一下也就可以了。” 贺万年微微摇头,显然心里并不觉得这笔生意有何实惠,他又道:“姚兄上次要我在城外寻地买地建仓库,我已经找地牙子打听清楚了,城北的石滩地和后面的北岭山一共有五千六百六十亩,这些盐碱地、沙地、包括北岭山都属周家,上次去周家拜见,我说起对这块无用荒地有兴趣,问周家有没有意思出手一些,周家大爷周秀松倒是痛快,说只要是石滩盐碱荒地就按市价一两五钱出手,我们要多少就划给多少,只是过户的契税须得我们自理,周家不摊一文。” 姚梵道:“那地里砂石太多,又是盐碱地,周家也种不得粮食,平时只好放放牲口罢了,可既然不算耕地就不用上税,拿来建仓库最好。你去告诉周家,我全要了!” “全要了!?5660亩!这可是56顷无用的荒地!早帆兄要这么多荒地作甚!建个仓库哪里需要这么多土地!” 姚梵道:“我要建个私家庄园。” 贺万年咂舌道:“姚兄这庄园建好了我可要好好瞧瞧,如何用的了这许多地皮。” 姚梵笑而不语,心中却在憧憬自己的造反基地早日建成。 在姚梵心目中这片地皮不过八千多两银子而已,将来自己却可以在此建设仓库和基地,完全独立于青岛城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可以允许姚梵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是贺万年便去帮姚梵张罗着买地买房。 罗冠群和王传年一道被姚梵派去泰安,询问有哪家愿意帮姚梵录入族谱,以及具体的价钱。临行前姚梵嘱咐二人,只要对方愿意让自己入籍,价钱好商量,无需小气。 接下来的三五天,姚梵头上带着新买的连帽假辫子,在早帆商号的总店里仔细观摩贺万年运作商号,上从官府开具路应、下至安排伙计去各地建立分号、联络各地商人、与来订货的商号打交道,忙的不亦乐乎,一番观摩下来,也大致摸清了清朝的商业运作。 不多几日,姚梵要买的地和宅子也都完成了交易,办完了契税。 那周家卖了这许多荒地,高兴地很,又觉得姚梵上次差人来拜访时送的见贽十分丰厚,出手阔绰的值得交往,因此有意结交,便使下人来邀请姚梵,来日去周家看堂会。 姚梵本待拒绝,奈何孙茂文表示这是结交本地士绅的大好机会,一定要姚梵亲自去,姚梵只得答应了下来。 这日蝉鸣柳动,清风送爽。 姚梵寻思着商号里已经上了正轨,左右无事,干脆叫贺世成带上几个伙计,去仓库里把自行车提出来,姚梵在商号那敞阔的后院里开始教伙计们组装起来。 三辆自行车在姚梵亲自动手、耐心指导下装出来之后,有个学的快的伙计便已经牢牢记住了流程。 “你不错嘛!叫什么名字?”姚梵问那个手脚最麻利的伙计。 “回东家的话,在下叫周第四,家里排行也是老四,前面一连三个哥哥,您就叫我小四吧。” 姚梵赞许道:“小四你脑子活,手脚也利落,今后便跟了我吧,回头我告诉贺掌柜,叫他另外再招人。” 这些天相处下来,周第四知道姚梵为人最是随和,丝毫没有架子,对身边人极其大方,如今一听姚梵要收他作家里的伙计,哪有不高兴地道理,立刻一个揖拜下来:“小四愿意听东家吩咐,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为东家办事。” 姚梵吩咐道:“你们继续装,装个二十辆出来,然后爷我教你们骑车。” 后院里一众伙计听说姚梵要教他们骑自行车,顿时兴奋的咋呼起来,打开一个个自行车的纸箱包装,你学我我学你的组装起来。每箱里都有自带的简易组装工具,被姚梵命人仔细收拢起来。他寻思着这些工具虽然在2011不起眼,可在这年头却是好帮手,今后每辆车卖出去都要配上,可以方便买主平时拆卸修理维护自行车。 第27章 会骑车的伙计们 会骑车的伙计们 眼看着包括贺世成和周第四在内的这六个伙计们把二十辆自行车装配出来,姚梵一个个验看后极为满意。 “不错,不错,贺万年眼光不错。这些小子都挺伶俐的,虽然没文化,可是动手能力都还挺强的。”姚梵自言自语道。 接着姚梵命令道:“你们每人推一辆车,跟着我去练车。” 说着姚梵就带着伙计们出了商号的后院门。 姚梵带着他们来到守备衙门后面的校场上,开始训练起来。 之前姚梵曾经在家里院子中连着三天傍晚训练贺世成骑自己带来的山地车,因此贺世成倒是胆子大,第一个跳上去示范。不过贺世成的技术还差劲,根本骑不远,溜出去十几二十米就要吓得跳下来。 守备衙门算是轰动了,一群兵丁围着姚梵和伙计们看起了西洋镜。一听说姚梵在带着伙计练洋车,连韦国福都忍不住跑了出来,站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道:“姚兄弟,你这是干啥呢?教这些小兔崽子骑这西洋两轮车能有啥用?” 姚梵回以一笑道:“韦大哥,这可是西洋最流行的自行车,那洋人的达官显贵每日里就爱骑着它玩。你想啊,要是大清国的富人也都愿意买一辆去玩玩,小弟我的生意不就好了吗?” 韦国福被阳光晒得眯了眼睛,语带怀疑的道:“大清国的有钱人哪会像洋人那么傻,好端端不在家养着,出来顶着毒日头折腾这鬼东西。 嗯……不过你还别说,这玩意两个轮子居然都顺在一边,可骑上去却还能够不倒下来,实在有点意思。” 姚梵笑道:“他们还嫩着呢,等学会了,骑多远都不用跳下来。我这番借大哥的校场用来练伙计,大哥不会怪我吧。” 韦国福看着姚梵手下那些伙计们在校场上歪歪扭扭的骑行,骑得战战兢兢不说,还不断的有人吓得跳下车来。 这惹得他哈哈笑道:“姚兄弟太见外了,这天眼见着热起来了,我那些兔崽子们哪个愿意在这时候顶着太阳出操,你尽管使就是。” 姚梵注意到韦国福因为嫌热而撩起来的袖子下面带着自己前日里派人送去的手表,便笑问道:“大哥觉着我卖的这手表咋样?” 韦国福竖起大拇指道:“好东西!比起以前咱带的铁核桃来可是轻巧多了,兄弟你说这洋人的脑子是咋整的?净会造些个机巧的玩意儿出来,洋枪、洋炮、洋表,还有这洋车,个个都是咱大清国上下看不懂造不出的洋玩意儿。” 姚梵解释道:“其实洋人也没啥诀窍,只是巴望着挣钱罢了,他们造稀奇玩意,就是要奇货可居,好比那些人人能造的普通货色挣更多的钱。” 韦国福道:“兄弟说的在理!不过这日头太毒了,哥哥我还是进去歇着了,再他娘的晒下去,哥哥我怕是连中衣都要潮透了。” 姚梵笑着作揖送走韦国福,继续挥汗操练自己的自行车队。韦国福虽然离开了,可是周围不怕热好奇围观的穷兵丁却兴致未减,三五成群的蹲在远处树荫下墙影里,琢磨着这姚东家在发什么神经。 “小四你别老往地上看,你老往地上看当然害怕,要往远处望,望的远就骑得稳!世成你也是,都给我记住!一旦骑起来就往远处看!” “你们学的不错!继续,继续,练到熟练为止,等你们学会了,爷给你们一人赏五两银子!”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听说学会了能奖励银子,伙计们开始变得勇敢起来,摔倒立刻爬起来,浑然有了股子不怕死的劲头。就这样一直练到将近五点钟,贺世成与另外五个伙计居然全部基本学会了骑自行车,除了拐起弯来还有点生疏笨拙之外,其余都表现的挺不错,这令姚梵欣喜不已。 “回去先一人赏二两!你们今天的表现很好。” 六人欣喜之余,立刻七嘴八舌的喊“多谢东家!”。 经过两天的集训,姚梵教的这六个小子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姚梵见他们有了这“一技之长”,连忙向贺万年把他们要了过来,并许给他们每人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也是照例先一次性先领三个月。 贺万年听说姚梵要这五个小伙计,实在费解,问道:“姚兄你要这五个小子干什么?就为他们会骑了洋车?” 姚梵知道贺万年心里想什么,笑道:“我又不指望他们看家护院,会不会枪棒的我不在乎,会骑车就行,今后我有事便派他们骑车去办,也是给我们商号的自行车做了活广告。” 贺万年问道:“什么广告?” 姚梵只得解释道:“广而告之嘛,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洋车这个玩意儿是咋回事,万年兄你也学学,这可是流行的东西。” 贺万年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有车马,舒服得很,那洋车的屁股墩太小,我怕摔着。” 姚梵哈哈大笑,便不再劝。 晚上,姚梵自己则拿起毛笔写了一则招聘。姚梵从小就在父母的‘淫威’下练习毛笔字,十几年来,姚梵隔三差五的总要在晚上临摹上个一张两张聊以自娱,因此毛笔字功底着实不错。 “招聘启事 兹有早帆商号新立,业务范围涉及货物的买卖与运输,前程远大,欢迎加入 由于商号发展需要,现公开招聘三十名职员,包吃包住,试用期每月一两现银工酬。 勤勉肯干、表现良好者,每月另有奖金,将来转为正式伙计,月银丰厚。 招聘条件:“凡为人正直、做事勤勉、身体无残缺之男子皆可报名。 报名者需按时参加面试,面试通过则予以当场录用。同等条件下识字者予以优先录取。” 姚梵挥笔写就之后,次日安排贺世成道:“世成你去熬些浆糊,和我一道去劝业街路口把这招聘启事贴了,招些干活的人来。” 贺世成困惑的问道:“东家,眼下有我伺候您,还有周第四、王贵、王鑫、杨平、黄惠生在外间听命,那里还要许多人手?这样人吃马嚼的……” 姚梵道:“你倒是为我考虑,不过我自有安排,你就别操心了。” 苏三姐也听说姚梵要熬浆糊,便抛下手里针线,揽下了这个活计。 姚梵跟到后厨查看,却被苏三姐赶了出来。 “大哥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进厨房。” 姚梵挠挠头,他也觉得这厨房实在太脏光线也太暗了,他退出来,站在厨房外对里面的三姐说:“这些天都是三姐你在做饭吧,我实在考虑不周,今天出去招聘,正好招个厨娘回来。” 贺世成插嘴道:“东家,俺乡下还有个妹妹,那丫头手脚可麻利了,补衣裳啥的针线活都会,力气活也使得,浇地的时候,一个人挑两桶水,一个时辰跑七八回不带歇的,那丫头还会烙饼,反正样样活都能干,东家要是不嫌庄户出生的丫头手粗,俺可以把她叫来伺候三姐。” 姚梵道:“那更好了,知根知底的,你的妹妹,我当然放心。” 三姐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大哥你不用破费,留着钱罢,您托了贺老板打听我家二姐的下落,必要使银子的。” 姚梵道:“你大哥不在乎这点小钱,你就别操这心了。” 贺世成急忙解释:“东家,俺妹妹干活不要钱,真不要!只要东家管饭就行,俺爹常说她眼见着越来越大,吃的越来越多,要把她早点嫁出去呢。”说着,贺世成又凑近了姚梵小声道:“东家,俺寻思着,要能在城里给俺妹找个可靠地伙计,怎么着也比嫁个种地的要强,起码能吃饱饭咧。” 独生子女的姚梵为贺世成对自己妹妹的关心打动了,点点头:“那世成你去把你妹妹叫来吧,一个月给一两银子月钱,包吃包住。” 贺世成高兴地就要跪下磕头,姚梵赶紧把住他的手臂“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别人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加不该磕头!世成你要觉得我对你好,那就装在心里,今后和我做一辈子好兄弟。” 贺世成被姚梵这番话一说,居然哭了起来,黑黝黝的小脸上挂满了泪花:“东家,你对俺真好,可俺知道自个身份,真是当不得东家兄弟的,俺只盼能像戏文里唱的那般,东家和俺主仆二人一辈子,俺伺候东家到老,等俺干不动了,俺生个儿子继续伺候东家,给东家养老。” 贺世成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东家对俺这样的好,给俺一个小伙计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这样的恩情,俺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东家那天去了天后宫离开,晚上罗管家就给俺支了头三个月的银子,俺第二天一大早就上路,把那三十两银子送回乡下家里,俺爹见了,还以为我偷了店里银子,吓得腿都软了。等听我说完东家您的交待,俺爹就哭了,说是祖宗显灵,俺才遇上了东家这样的贵人,俺爹叫俺好好伺候东家,以后都不用回去看他了。俺娘说,要给东家去庙里上香,求菩萨保佑东家长命百岁。” 姚梵暗暗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造反了,能不能长命百岁,还真是要看菩萨的脸色了。 “别哭了,大小伙子了,叫人看了笑话。” “嗯。” 等三姐把棒子面做的浆糊熬好,取小碗装了交与贺世成,姚梵便带着贺世成与周第四二人去劝业街招聘,家里留下王贵等四个伙计看家。 姚梵懒得坐车,便带着二人步行前往劝业街。 第28章 要反的招聘要饭的 要反的招聘要饭的 贺世成忠心耿耿把盛浆糊的碗端在胸前,跟在姚梵后面,小心问道:“东家,要我说您何必贴招人的告示呢,您既然出一两的月银又管吃管住,这样的好事一定人人抢破头,只要吩咐一声,我回村就能把三十个伙计给您招来,就是不知道东家想要啥样的?是要会认字的还是要会耍枪棒的?” 姚梵笑而不语。 组装自行车特别快的周第四也跟着后面,他小心翼翼、如戏班子里捧圣旨的太监般、手里捧着姚梵写的一卷招聘纸,听了贺世成这话后,也是连忙道:“是啊,包吃包住还有一两银子,什么样的伙计招不到,东家若是需要,我也回村去喊人,莫说三十个人,就是五十个也有。”周第四原本在早帆商社只是新招的小伙计,管吃管住没月银,如今因为学会了骑车,跟了姚梵,每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照着姚梵这里的规矩,他昨晚一气拿了头三个月的工资六两银子之后,兴奋的一夜没睡,千叮咛万嘱咐自己,既然摊上了个好主子,一定要好好干。 姚梵道:“我不是托贺万年帮我买了块地么?这地面上要盖许多房子呀,自然要招许多人手。” 贺世成恍然道:“东家你原来是要找木匠和泥瓦匠啊,那何必管吃管住呢,好的工匠一天要三四十个大子,东家干啥还管他吃住,。” 姚梵道:“也不光是招工匠,我是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工程队,这块地买下来后,今后需要施工的地方多着呢。再说我也未必就只招三十个人,要是有合适的,多找些也是有的。” 周第四年纪小,人却精明:“建个房子不容易呀,可东家若是这样早的请工人却不划算,我看但凡盖房子的,都是早早的买来砖瓦木料备下,等资材全部备齐全,然后才找工人开工,那样可是能剩下好多开销呢。” 贺世成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准备资材的事情,前后忙活个两年三年都是有的。” 姚梵道:“如今大旱,我早早的多召些人手,可以叫他们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贺世成周第四恍然大悟“东家菩萨心肠!” 其实姚梵写这份招聘启事只是个幌子,无非是起个自白的作用,那意思就是把话说明,我这是找伙计,不是要聚众收买人心造反。这招聘本是可写可不写的,但姚梵总觉的写了要比不写强。 姚梵到劝业街头竖着牌坊之处,找了边上一块空着的泥灰墙,吩咐贺世成和周第四把招聘启事贴上去,接着就让贺世成与周第四轮流的站在启事前大声的念读。 不出姚梵所料,此地一会儿工夫就聚拢了一群人来,其中还有几个蹲在牌坊下要饭的乞丐。 可是这些瘦小干枯散发着骚臭的乞丐们只是围着看,赤着脚在泥地上搓着,互相扶持着却不说话。其余人也是如此,窃窃私语之下,却没人咨询姚梵。 正当姚梵觉得这条招兵买马之路走不通,心灰意冷之时,一个瘦骨嶙峋,但骨架子却十分高大的乞丐站出来,虚弱地说道:“大爷,小的我认得几个大字,身上也还有把力气,不知道大爷收么?我也不要工钱,只要大爷管我吃饱就行。”想了一想,他又无力的补充道:“我吃的不多,东家一天给一顿,一个窝头就行。” 姚梵看他的样子,显然是饿的快要死了一般。 边上一个矮个乞丐轻轻扯了这汉子一下,用虚弱的声音道:“海牛,这定是人牙子拐人,要卖了你去关东的庄子里为奴,干上两三年的牛马活,累死为算。” 那矮个乞丐声音虽然带着病气的微弱,可是这年头的街上并没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噪音,姚梵听得真切。 “那汉子,我叫姚梵,是本地早帆商号的东家,我这是实打实的招人,其中并无欺诈,我只要自由人,不要那些行尸走肉的奴隶。来我这里干活的都是自由人,想走就走,绝对不为难。” 透过这黑瘦汉子敞开的衣襟,姚梵可以清晰地数清他薄薄皮肤下的每一根肋骨。 这汉子站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撑不住倒下,他瞪着两只骷髅般的大眼,死死盯着姚梵,像是在猜测他话里的真假。 不知是实在饿的难受,要找条活路,还是被姚梵的招聘打动了,这汉子突然就冲出来对姚梵一个长揖到地。 “俺李海牛愿意做大爷的伙计!” 姚梵心里高兴,心说今天终于是开张了,他不顾李海牛身上的恶臭,上前把他扶起来:“那我就要你了,你去墙边蹲着吧,等我收满三十个人,便一起走。” 其余乞丐见这李海牛不听劝告,当场就有人摇头叹息,多有低声叹气的,大概是觉得姚梵是个人贩子。 眼见着围观者越来越多,但却没人报名,姚梵在此干站着招不上来人手,周第四察觉出姚梵开始烦躁,他便壮着胆子附耳上来,小声与姚梵嘀咕了两句。 姚梵听了周第四的耳语,心里明白了,这年头不管什么商号还是作坊,招人都要讲究宗族和籍贯清白,而且大多通过同乡或亲戚介绍。更何况姚梵这次招聘给出的条件极好,按理根本不需要上街来招人,所以这摆明了是骗人。这些老百姓虽然没文化,但不代表没常识没智慧,哪里还有人愿意上当呢。 姚梵故意放声说道:“世成,你回去吩咐家里伙计,准备上好的白面,给我做一百斤馒头!再把小米粥熬上三大锅!要稠、要插筷子不倒!再把咸菜给我切碎了用猪油使劲炒,要拌进热粥里能浮起大油花来!” 这番话说完,此处越聚越多的人们个个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些乞丐更是如风吹野草一般地骚动了起来。 贺世成大声吆喝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姚梵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我这伙计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运着商号的货色五湖四海的跑,平日里风餐露宿的卖苦力气,干活非常辛苦,我这个东家没有别的本事,除了让大家伙吃饱,外加每月一两银子,实在是给不了更多了,诸位老乡们既然看不上这辛苦行当,瞧不上区区一两银子的月钱,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 姚梵这番话以退为进,表面上说干活辛苦,其实却打消了很多观望者的顾虑。这年头的穷人不怕吃苦,只要能吃饱饭,再苦也值得。 穷人最怕是被骗! 姚梵越是渲染工作辛苦,自污一两银子的月钱不算多,越是打动诸人的心。 很多人当时就想:“奶奶的!吃苦怕个熊?只有这些富贵命的老爷们才会怕奔波辛苦,我一个穷人一条贱命还怕苦不成?别说有一两银子,就是没有银子,能吃饱饭,那也是值了。” 于是那些乞丐就头一波呼啦啦的围上来,磕头作揖,表示要当伙计。 姚梵对于头一个报名的李海牛没啥要求,那好歹是破冰的头一步,能站出来就是功劳,但既然眼下已经进入买方市场,那自己就要精挑细选了。 于是姚梵忍住恶臭,在乞丐里选了九个年纪较轻的,如此一来,加上李海牛,那就是十个乞丐了。 有些没被选上的老乞丐,此刻反而开始后悔,嗫嗫地小声求着姚梵,想要姚梵把自己带走。 姚梵却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自我辩护道:“对不起了,我的同胞们,我是要去造反,年纪太大的实在是用不上啊。” 此时,姚梵这个招聘启事已经传遍了青岛口这个渔港小城,此地围得人越来越多,本来有些青年看到姚梵的招聘心动,打算报名,可是看见到目前为止招收的全是乞丐,便犹豫起来。大家都觉得,自己横竖是正经人家出生的,怎么能与乞丐为伍呢? 姚梵这般的聪明,如何看不出众人的想法,于是干脆的道:“既然大家还有顾虑,我今天的招聘就到此为止,凡是还有愿意的,只管来我姚梵在太平街上的宅子报名。” 说罢姚梵和周第四就带着十个臭烘烘的破衣烂衫的乞丐回了家,姚梵在前面领头走着,仿佛是一个叫花子头领,又好像是个人贩子。 来到家门口,姚梵命令道:“李海牛,你是头一个报名的,有功劳,我选你当这十个人的头。” 李海牛小声道:“海牛谢东家赏识。” 姚梵继续吩咐:“可是你们还没洗澡,实在臭的厉害,我家里有女眷,被你们熏死可就麻烦了。” 说完,姚梵带头哈哈一笑,解了尴尬:“你们就在门口候着罢,我叫伙计们把馒头和米粥送出来,先给你们吃个饱,吃饱后带你们去洗澡换衣裳。既然来我这里当伙计,怎么说也要打扮的体体面面,才不至于给我丢人。” 李海牛大喜:“我们听东家的吩咐,我们就在门口墙根下等着。” 于是姚梵命令家里的六个伙计在门口架了个破木头桌,放了几条长凳,让苏三姐把已经准备好的馒头、小米粥、咸菜送出来。 第29章 李海牛 李海牛 看到一众乞丐吃的山呼海啸一般作响,哗啦啦稀溜溜的一片咀嚼和吞咽之声,一个个就差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姚梵吓了一跳,赶紧嘱咐:“吃食有得是,今后天天管饱,但你们都悠着点,可别噎死了!李海牛!李海牛!你给我盯着点,别叫他们吃的太撑!” 李海牛此刻已经将一个白面馒头塞进了嘴里使劲嚼着,另一手还紧紧地握住了三个,听见姚梵叫他,只呜呜的答应了一句,姚梵根本听不清他在说啥,只得摇摇头回院里去了。 贺世成、周第四、王贵、王鑫等六个伙计袖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乞丐吃饭,满脸的鄙夷之色,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 王贵见姚梵进屋和苏三姐商量事去了,便小声开口骂道:“世成、第四,你两真真是蠢材,撺掇着东家带这些花子回来当伙计!回头这事叫二爷知道了,非抽烂你们的脸!”王贵之前在贺万年的当铺已经干了一年多,虽然还是不领工钱的小伙计,但总算比其他人多了些资历。 周第四不做声,看了眼贺世成。 贺世成之前被姚梵说的眼泪汪汪,觉得自己是要服侍姚梵一辈子的,所以现在自视甚高,哪里受得了这个话,眼一斜嘴一歪骂道:“去你妈的!你他妈少拿二爷压我!我现在可是咱东家的人,不是商号的伙计!再说了,这主意是东家拿的!谁敢说个不字!哪个嘴再犯贱,老子使棍子抡他娘的!” 周第四见贺世成说话硬气,也开口傍道:“就是!东家既然拿了主意,我们下面的就该闭嘴,照着东家吩咐去做!” 王贵被贺世成一番狠话气的满脸通红,偏偏和他一起来的周第四又反水,于是恼怒的转身就进了院子。王鑫是王贵同村的,见王贵没脸,只得跟着王贵进了院。 苏三姐也听说姚梵带回了十个化子在门口,奇怪的问姚梵道:“大哥,你去招人,咋招来了一群化子?” 姚梵笑道:“我也想招些聪明伶俐的,可没曾想这青岛口的人都是死脑筋,我干脆就来个千金买马骨,叫这里的人都看看。” 苏三姐笑道:“原来大哥是看《战国策》的,三姐儿知道大哥的意思了,我一定好好打扮一下这些化子。” 姚梵这下才算是打心眼里笑了一回,一把握着三姐的手道:“三姐你真聪明,我都不记得这是战国策里的典故了!” 三姐骤不及防被姚梵握住手,心跳的顿时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忙要从姚梵手里抽回手“小时候家里读的,我没敢忘。” 姚梵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哈哈一笑松开三姐的手,岔开话题道:“这青岛口也没个汤池,看来要在院子里给他们洗澡了。” 三姐脸还在红着:“我叫世成他们去架个锅子烧些水,再把木桶搬到院子里来,横竖这天气热,也不担心着凉。” 姚梵点点头,出去外边看乞丐们吃饭,只见这些乞丐一个个的已经是把肚子吃的溜圆,却还像饿死鬼一般的往肚里填食。 “李海牛!叫他们停下吧,再吃要出人命了!”姚梵命令道。 李海牛听姚梵发话了,连忙叫停众乞丐的饕餮盛宴,有两个不从的乞丐还吃,李海牛立刻大耳刮子扇了上去。 姚梵看着不吱声,心里却觉得这李海牛有些领导才能,不是那种唯唯诺诺干不成事情的人。 “世成你带人去把洗澡桶放到院里,帮三姐把热水倒进去,再拿出几块肥皂来,让他们在院子里洗澡。” 贺世成连忙去忙活起来。 “小四你带人去叫城里拉水车的来,买些水把后院的水缸装满,我怕水要不够用。” 周第四也连忙的去了。 “王贵,你去万年当找些死当的衣裳给他们换上,要十套单衣单裤,二十条内裤衩,二十双布袜子,当铺里没有就去布店里买新的,还有鞋子也是,各个尺码的只管都拿来,给他们试到合脚为止。贺万年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要的,都记在我的账上。” 王贵自打来姚梵处效力,这可算是头一次得了差事,回了声“是”,一蹦三尺高的就跑了出去。 李海牛精瘦的脸上皮肤微微抽动,显然是心里激荡:“姚东家,您真待俺们太好了,明天俺们一定好好干活报答东家。” 姚梵淡淡一笑道:“干活也不急在一时,决心也不靠嘴上说。现在你们五人一组进去洗澡,一定要洗干净,用肥皂好好把那以前的臭气给我除了,脏衣服也统统扔掉,从头到脚换身新的。”说罢姚梵转身进去后院里屋。 等这十个乞丐都洗完澡换好衣服,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借着店堂里的油灯,姚梵得意地看着这十个浑身散发着清新肥皂味、换上干净单布衣裳的乞丐,心里满意极了,他坐在店堂中央的椅子上,对面前站着的众人道: “既然进了一家门,今后就是一家人,你们只要认真工作,就吃喝不愁,月银不短。我这里没有太多规矩,也不兴磕头啥的,但是绝对不许坑蒙拐骗的行为。” 李海牛站在最前面,带着这十个新伙计作了个长揖,起身后道:“我李海牛和大家伙一起谢过东家大恩,东家愿意收留我们这些路边等死的东西,还这样的厚道,给俺们好吃食好衣裳,俺们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姚梵打断他的罗嗦,直接地道:“我不要你们做牛做马,你们和我一样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两条腿两只手,没有应该饿死的道理,你们以前当乞丐,那也是被逼无奈,怪不得你们。以后,你们只要实心效力,好日子有的是。” 这十个人被姚梵说的话打动,激动地学着李海牛,纷纷长揖到地,连连道:“俺们一定听东家教诲。” 贺世成和、周第四、王贵等人在店堂的一边看着,心中却对这群乞丐不以为然。 姚梵对这些乞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总觉的这李海牛有些与众不同,这汉子虽然瘦的很,可说话谈吐都像是有智慧的,也不似其他乞丐那般,总是动不动就跪下磕头,他每个拱手作揖,显得都很有尊严。 姚梵以眼观鼻的道:“你们都下去吧,跟着贺世成,去外院整理出的厢房睡觉,你们在那里大炕上挤一挤。 李海牛,你留下。” 这话说完,李海牛怔住了。 昏黄的油灯忽闪忽闪,照在李海牛脸上,看得出,他对于被单独留下有些不安。 姚梵盯着李海牛脸上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李海牛,你之前说你识字。” “回东家的话,不过是认得几个大字罢了,做不得文章。”李海牛连忙解释。 姚梵不置可否地道:“我看你虽瘦,但是相貌堂堂,这番梳洗之后,更加让我觉得没看走眼。李海牛你说,你怎么会成了乞丐的?” “回东家的话,海牛家乡遇着捻乱,海牛逃难来的青岛口。” 姚梵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但凡伙计都要登记在册,以备将来官府查验宗籍出生,你有什么打算?准备怎么登记?” 李海牛闻言,明显紧张起来,支吾道:“海牛……海牛家人早就散失了,村里人也都逃走了,怕是找不着原来的宗族查验。” 说到这里,李海牛扑通跪地,说道:“还请东家收了海牛入籍当家仆,海牛愿意改姓!” 姚梵之前就怀疑这李海牛不是普通乞丐,这一试探,心里也就大致明白了。 他上前一步将李海牛扶起,亲手拍干净李海牛裤子上的灰,说:“我不是说过这里不许跪的么? 也罢,我也不问你哪里来的了,不管你哪里来的,以前干过什么,今后便跟着我罢。哪天你看清楚了我的为人,想的通透明白了,你自然会告诉我。 海牛,你这身板底子不错,虽然眼下亏瘦了些,但是看得出,以前你一定是个很结实的大个子,我刚才看你出手果断,能管得住其他人,这点我很欣赏。以后你若是跟着我好好干,我一定让你出息了。” 李海牛听了姚梵这番话,不由得心惊肉跳,他猜不出姚梵看出他多少底细,也猜不出姚梵为何看出些端倪却又留下他来,也不知道姚梵留下他有何居心?将来要他去干什么事? 可一想到留下来就能吃上刚才那样的好伙食,香喷喷的猪油炒咸菜,喷喷香的白面馒头,黄澄澄的小米粥,李海牛觉得,哪怕自己将来要面对个刀子坑,自己也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想明白这点,李海牛立刻一个深揖,说道:“海牛谢东家照顾!海牛一定好好干,报答东家再造之恩!” 在姚梵猜测,这李海牛作乞丐以前,或许参加过马匪,也或许是是被围剿后逃亡的捻匪,甚至是更加糟糕的违法犯罪活动,且绝不是坑蒙拐骗的软性犯罪,而是那种暴力的刚性犯罪。 姚梵发现李海牛的目光很坚决很深沉,但是绝不冷酷。他之前在门口出手,抽那两个不听话继续吃的乞丐,只看那份功架,就知道他头脑冷静的程度。 姚梵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他是打定了主意,早晚要造反的,他手下需要的是大量能干的人,甚至亡命徒。 姚梵摆了摆手道:“你去休息吧。” 李海牛低头向后退了几步到门口,转身走出店堂。 姚梵自语道:“这清朝的大罪,莫过于造反,他李海牛的前科顶多不过就是造过反吧?若是这样,反倒是好,一件事干过一次,再干的话,就没有心理障碍了。” 第30章 板房 板房 第二天,青岛口的木器店也得了笔大生意,姚梵向他们订购大量木板,要在自己的地界上搭建大量木板房。木器店的老板王守业对此哭笑不得。 根据姚梵的说法,板房不需要榫卯结构,也不需要特别厚的木板,只要搭起木头架子,再钉上半寸厚的板子,再用黄泥巴掺稻草糊上缝隙就可。 “姚东家,这房子如果只用几个铁钉钉上的话,那可不牢靠啊!若是想要牢靠,那耗费的铁钉可海了去了。按您说的那种一丈长二丈宽、那啥二十平米的房子,搭起来的话,我估计只怕是要费各式铁钉3000多个,要是不讲究,2000个钉子也是要的。 姚东家,眼下铁钉一斤要卖二两五钱银子,可一斤也不过是一百个不到罢了,您这一个小木房子搭起来,光是铁钉就要用去30多斤!这可是七八十两银子啊!您又说用只用粗制木料随便搭起来给工人住,这岂不是白费钱么? 老朽我就是只用最差的松木料来算钱,一个这样的木屋,买木料要七两银子,剖成板子要二两的工钱。可铁钉价钱却是将近十倍,这可就太靡费了。” 姚梵站在木器店里,拎着一个新制的朱漆马桶看的起劲,他端详着马桶上的铁箍做工,头也不回的笑道:“王老板,钉子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个我全包了,你只管出木料和伙计,教我的工人搭建板房,其它你都不用管,回头我给你算木料钱和工钱。” 说罢姚梵就买了个新马桶,交给贺世成拎着转身离开。 木器店掌柜王守业看着姚梵的背影,摇头叹气道:“这姚东家真是个怪人,天大的生意,在他眼里好像还不如一个马桶,当真是财大气粗,也不知道他要盖这许多的木头房子做什么用……” 接下来几天,大约是看见那十个乞丐一夜之间阔了起来的缘故,新衣新鞋看得人眼馋,每天都有本地人来姚梵的宅子应聘。 不到一周的功夫,姚梵新招的人手眼看已将近一百人,姚梵将他们分散安置在自己的太平街店铺和新购的杨家大宅里。 姚梵吩咐少年老成的王贵负责此事:“……叫他们按时聚起来,我每天中午来挑选一次,只选年轻力壮的雇下来,之后你带人照例安排他们洗澡,新衣新鞋的换上,米粥馒头的吃着,调养几天后去庄外建房。” 王贵人小鬼大,嘴里小声顶着道:“东家实在菩萨心肠,对这些乞丐破落户都这样的好。东家你可不知道,这些白面馒头哪是随便可以吃的,寻常人家根本吃不到!那些种地的庄户人家,也就是农忙时当家的能有两个玉米面窝头吃,平日里都是喝杂粮糊糊。” 姚梵道:“这些人既然投奔我,我就不能叫人家受委屈,我吃啥,他们就吃啥。王贵,我待你可公平?” 王贵连忙提高嗓门,尖声道:“东家当俺自己人,王贵看得出!咱们家的伙计各个不分大小,吃饭都在院子里一起,东家也和咱们在一块吃,东家吃啥咱们吃啥。” 姚梵道:“我要是那种分尊卑的势利眼,如何能叫你们和我吃的一样?” 王贵痛心疾首的望着姚梵道:“东家您是菩萨心肠,咱们做下人的个个都巴望着您好,天天念叨着您长命百岁。可我一看见您被人骗,心里就不痛快。 就说那些化子吧,这些人比猴还瘦,浑身剐一遍也没二斤肉,能干得啥活不成?可是他们每天吃的比猪还多,就说那个李海牛,他一个人一顿能吃八个大馒头,整整三两面!!!还能喝三大碗稀饭!小半碗咸菜!我往小了算,顿顿咸菜,不给荤菜,一顿他也要吃您整整十个大子! 可偏偏您还一天三顿的供着他们,我的妈呀,就是庄户人家农忙的时候,也不能一天三顿这样的吃啊?那可是白面啊!一天一个人三十个大子,一个月得吃掉您一两银子! 东家啊!您怎么不算这笔账呢? 您如今再给这些吃货每人一两银子的月钱,里外里加起来,一个人一个月就是二两银子!我和周第四他们五个,一个月也才二两的月钱。” 姚梵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能为我考虑,我也很欣慰。不过眼下伙食还不算好,今后我还要你们和我一起顿顿吃肉呢。” 王贵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姚梵,心说东家这是中了邪不成,我可没说伙食不好啊!我说的是伙食给的太多!难道我说的不是人话吗?东家没听懂? 姚梵撇下郁闷的王贵,找到正在厨房帮忙的贺世成问道:“世成,新宅子那的工匠们活忙完了吗?” 贺世成连忙回道:“东家,主院已经修的差不多了,泥瓦匠把房顶上的烂瓦都换了新的,地上有缺砖的也都补上了,墙也刷了石灰,漆匠把柱子门窗也重新漆过,窗户纸也都换了新的。、 东家,王鑫从瓷器店选了十二口齐腰高的水缸,我亲眼验过了,都是顶好的两寸厚的大缸,上面一点细纹没有,四两银子一个,我看价钱也合适,就找三姐要了银子付了账,那水缸已经放进了院子,以后也不怕走水了。 东家,眼下按理说,那房子是已经能住人了,只是其他院子还没修的全好。” 贺世成一口一个东家的汇报着,因为姚梵不许他喊老爷或者其他尊称,所以贺世成只能喊姚梵东家。若是按照贺世成的想法,自己和众伙计们并不从早帆商号拿工钱,实际上是姚梵的家丁,理所应当的该喊姚梵一声老爷才是。 “那明天就搬家吧。”姚梵突然道。 姚梵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在那个新宅子住几天,现在就搬过去,也能提前享受一下清朝的豪宅感觉。 “是。”贺世成答应的干脆。 他也早就希望搬进新宅子了,随着姚家购入了新马车,将旧马车还给贺万年,院子边上的车马巷里每晚都要一个人守夜,生怕被偷了,只要搬进有牲口院的大宅子,这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况且姚梵招来的吃白食伙计越来越多,太平街上那二进的四合院的外院已经住满了伙计,三个屋子,每个里面都有架两个简易的木板通铺,一个铺上挤五个人,安置不下的就被差遣到姚梵的新宅子里 这边聊着,就听见恒利的掌柜张百川来求见姚梵,原来是通知姚梵,他定下的黄金已经到货了。” 姚梵赶紧点了贺世成、周第四、李海牛等一共十个伙计跟着张百川去了恒利,兑换那十万两银子的黄金。 因为之前已经下了预定,又提前支付了火耗,所以恒利早早的安排轮船和镖局,很快的从天津上海调运来了黄金,不知是不是姚梵的蝴蝶翅膀煽动的缘故,1659的兑换比例已经不复存在,恒利的新牌价是1675。 恒利的后堂里,掌柜张百川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半天,对姚梵说道:“姚东家,扣去这次的八折火耗,十万两银票实兑378斤零11两黄金,加上恒利上次欠您的36斤,一共是414斤零11两黄金,剩下五钱银子的零头……” 姚梵摆摆手:“不要了,五钱你还算什么,笑话我不成。” 张百川笑道:“我们这行的规矩,不能抹零头。非主顾自己不要了,那是另当别论。” 姚梵急匆匆地道:“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四百多斤的黄金怎么运都是招人眼目,我得赶紧运走。” 张百川急急点头:“如此最好,现在恒利存着如此多的黄金,我睡觉都不踏实,总店雇的八个镖师和一群伙计一刻都不敢离开后堂。我现在就给您从库房支黄金。” 随着十个装黄金的小木箱被搬出来,姚梵赶紧吩咐伙计们抬上外面的马车,二百多公斤的重量压在姚梵的新马车上,把车轴都压的嘎嘎作响。 十个伙计护送着姚梵和马车,径直向城外北岭山走去。到了北岭山下,众人把这些不知装了什么,特别沉重的木箱卸下。 姚梵悄悄耳语吩咐贺世成道:“世成你带他们回去,我在这里等人,还是上次天后宫时的老规矩,我十天后回来,这段时间你给我看着家。” 贺世成受到器重,连连答应,带着其余伙计牵着马车就离开了。 姚梵割破手指启动血祭,一阵时空波动的白光之后,所有装着黄金的木箱和姚梵一起消失了。 ………………………… 众伙计在回城的路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个新近雇下的伙计说:“哎兄弟,你说东家带这么多死沉死沉的箱子,来这荒郊野外的干什么?东家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是要做什么?” 另一个早些雇下的乞丐道:“嗐,你个没眼力见得,那箱子小小的就这么沉,一个足有四十来斤,除了是金子还能是啥?掌柜的把金子运在这里,只怕是要悄悄得一个人择地儿,挖坑埋了。” 贺世成听见身后有伙计在议论,便拉住马车,转身提着马鞭,指着刚才出声的两个伙计,破口骂道:“都别多嘴!东家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与你们有甚相干!” 李海牛这些天在姚梵处吃的饱饱的,也是相当维护,大吼道:“都听见世成小哥说了罢!回城后,谁要再嚼咕这事,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叫他等着罢!” 那两个伙计见李海牛说的凶狠,哪里还敢再多嘴。 第31章 考试不累 考试不累 姚梵选的地方是有讲究的,这里在2011正是夹在北岭山和嘉定山之间,是块周围三百米都无人的空地,往西一点就是自己新租的仓库所在。 姚梵在穿越前分别用拇指测距,观瞄了两个山的山尖距离,又掏出口袋里的量角器计算测定了夹角,确认无误后才穿越了回来,见自己正好位于这块空地中央,他也不由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我就是当个炮兵,也能马马虎虎及格。” 姚梵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手机开机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姚梵父母得知儿子回来,难掩幸福地感情,姚爸立刻就开着车,带着姚妈赶来了。 姚梵将十个木箱放进自己qq的后备箱,木箱宽高都不过二十公分左右,十个塞进去也不多。 随着姚爸发动车子,姚梵坐在后座上开口道:“爸,这次我带来的黄金足有414斤零11两,大约207公斤还多。 零头不算,就算是207公斤好了,我大致算了一下,按照黑市上290到300元一克出手,足有6210万。” 姚妈立刻惊呼道:“这么多钱!梵梵啊,要不你以后就别再回去了吧?这么多钱,足够你成家立业了。 你不知道,你这次一去,妈妈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担惊受怕的,生怕你有什么意外。” 姚梵赶紧试图打消母亲的顾虑:“妈,清朝那里还是挺好的,政通人和,刑法清明…………不不,我说错了,应该是‘政以贿成,刑以银免’。只要手里有银子,在那里啥事都不用怕,我已经和那儿衙门里的官员混熟了,在当地已经是个土财主了。” 姚爸愤愤地道:“那你可不要欺压百姓,这些日子我恶补了一些清朝历史书,那里的百姓过的实在太苦了。” 姚梵可不敢说自己要在那里造反。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来,父母的心脏绝对受不了,不管哪朝那代,不管条件多么成熟,造反的风险都是顶天的高,当然,收益也是如此。 姚梵随便起了个话题道:“爸,你不是要看照片么?我这次去,足足拍了有八卷呢!大概二百五十多张,回头洗出来,您老好好看看,可新鲜呢!” 姚爸把着qq的方向盘,兴奋地道:“太好了!太好了!梵梵!我可要好好看看,这清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姚梵苦笑道:“爸,你别高兴的太早,我有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冲洗这些照片?我告诉您,可不能拿出去冲洗,这实在太惊世骇俗了,全是清朝的彩照,还都是高清分辨率的胶片,这样的cospy水平,谁都不会相信的。” 姚爸道:“什么考试不累?” 姚梵笑道:“就是模仿特定人物和特定场景的一种行为。” 姚爸得意道:“那简单,家里现成的恒温控制器,我自己买彩色显影液,自己搞个暗房冲洗就是了,你爸爸我以前可是经常自己洗胶片的,我洗出来的胶片,那个颗粒细腻程度和色彩饱和度,那是绝对不比外面差的。 就是最后冲印比较麻烦,不过我听说现在胶卷店用的都是数码冲印了,以前的胶片冲扩机都淘汰了,02年卖100万一台的富士彩色胶卷冲扩印机,现在挂在外面卖,一台只要五万块。” 姚梵道:“那样最好,现在咱们有钱,上千万的钱!只要您喜欢,别说五万,就是原价100万也没关系啊。 总之一定要保密。这个事情要是公之于众,我大概会被当成生物实验品,任何国家都会想割我一块肉下来去研究的,即使是你们也不得安宁,估计也要被人研究。” 坐在副驾驶的姚妈打了个冷战,连忙对姚爸嘱咐道:“姚鹏你听到没有!千万别泄密!” 姚爸道:“李红梅你还信不过我吗?开玩笑,我一个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国家干部,这点觉悟没有?” 姚妈道:“好了好了,你不就是在档案馆干了一辈子科长么,有本事你怎么当不上处长啊?就会乱花钱,还要花几万块买什么机器,冲个什么胶片,这钱是儿子拿命换的好吧!你这老东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姚爸被气的索性闷头开车,再不说话。 接下来姚梵一家又开始了漫长的兜售黄金之旅,青岛本地的十几家金店全部跑下来,居然把414斤零11两的黄金全卖掉了,出手均价302元,得款6262万余元,加上姚家原有的存款,目前姚梵账户上的存款已经达到6700万。 姚梵对于本地金店的吞吐能力不禁咂舌,心说这些做珠宝首饰的就是有钱,山东也不愧为有金矿的省份,明面上和黑市里的黄金交易都是蔚然成风,各省都有商人来青岛采购黄金,金店收了黄金可以很轻松出手获利。 国内对于黄金的进出口管控很严,但是对于国内民间性质的黄金流动,完全是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建国前的黄金出售也并不需要登记身份证。 有了这么多钱后,姚梵一家乐的合不拢嘴。 姚妈急急忙忙的约了中介,准备去看房。 姚梵与兴致勃勃的姚爸一起,来到山东路一家老字号的关山照相馆,打算去买一台二手的富士彩照冲印机。 “哈哈,姚大哥,你来了,快进来坐!快进来坐!”关山照相馆的老板接到电话,从店里跑出来招呼姚鹏父子。 姚鹏进到店里,直奔主题而去,跑到店后抚摸着那台如同三个复印机联在一起大小的富士胶卷彩扩冲印机。 “老关,能不能再便宜点?我在你家冲了这么多年胶卷了,以前档案馆的资料胶卷,哪个月不是几百卷几百卷的拿来你这里冲洗的。” 关山照相馆老板本名就叫关山,此人比姚梵父亲姚鹏年轻一些,但也将近50了,头发也已花白。 他苦笑着拿出烟来散给姚鹏和姚梵,一边说道:“老哥,不是我心黑,我这台机器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买来105万多,如果不是现如今没人冲印胶卷了,我是不会5万就卖的。” 姚鹏道:“就是因为知道你老关不用了,我才来买的,你继续放在店里下去,将来可就是废品了。” 关山道:“老哥你知道,我对机器保养的可是好啊,虽然不开机了,每周一次的,我都定期清洗滚轴,防止结晶损坏胶片。这机器被我保养的没话说,你拿去就能用,你不信我当场给你调试!终身帮你维护!这机器一个小时能冲印六十卷,质量和新买的一样。” 姚鹏笑道:“这我知道,不过你干嘛不开机啊?生意这样差了?” 关山难受地摇摇头:“以前胶卷时代,我一天冲四五百卷,完全忙不过来。现在呢?一个礼拜才冲十几卷,根本犯不着开机。” 姚鹏问道:“那你现在拿什么冲胶卷?” 关山朝着店后的一台设备努了努嘴道:“喏,我花30万买了个胶片扫描仪,扫出来以后用我的数码彩扩机冲洗,这台数码彩扩机可是老价钱了,花了我300多万。不过话说回来,姚老哥,你怎么想起买胶卷彩扩机的?这个东西现在还有用吗?” 姚鹏道:“以前我就羡慕你们照相馆,有机械化的冲印设备,可以现洗现冲,相片想扩多大扩多大。现在既然价钱便宜了,我就也来发烧一下嘛。这年头,买个小小的单反还要几万块呢,我买个彩扩机来玩,也算是了了一桩年轻时候的心愿。” 关山哈哈大笑:“姚老哥,你老了老了还这么喜欢摄影,这个劲头真是让我羡慕,我现在除非是店里摄影师要我搭把手,否则我能一个月不摸相机。” 说罢,关山猛地抽了口烟,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膝盖,表情严肃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重抬头道:“姚老哥,咱们认识有二十多年了吧?我帮你冲的胶卷,公的私的,加起来一万卷也有了,我想来想去,以咱们这样半辈子的交情,卖给你多少价都不合适的。这样吧,老哥你开个价,随便你说,不管多少钱,这机器你都搬走吧。这机器跟我十几年了,也有了感情了,你又是真心喜欢摄影的人,它落在你手里,我能落个心安,睡觉也踏实。” 姚鹏汗颜,皱着眉头商量道:“这个……要不这样,老关,我给你两万吧?多了我也有,可是跟你实话说,有点舍不得。” 关山爽朗笑道:“行!我不是说了吗,给多少都行。老哥你现在住哪里?回头我叫个搬家公司的车子,帮你运过去,我亲自帮你调试。我冰箱里还有三百多卷120负片,眼看着都过期了,权当个添头,送给老哥吧。” 姚爸大喜,高兴地站起来,又是和关山握手又是互相拥抱。 “老关你真是帮我救急了,正好我冰箱里的存货全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上网买呢。” 关山笑道:“姚老哥你现在玩什么?还在档案馆搞资料摄影么?这么缺胶卷?我认识个朋友,他防空洞地库里还有一万多卷的卖不掉呢。” 姚鹏道:“哪里,我打算学人家,玩玩考试不累。” 边上姚梵闻言,当场就把嘴里含的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 第32章 姚鹏 姚鹏 姚鹏见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窘着脸解释道:“主要也就是帮一群和我一样的胶片摄影爱好者冲洗点胶卷玩玩,他们说是拍拍考试不累的场景啥的。” 关山实在无法脑补出眼前头发花白的姚鹏玩cospy的场面,只得傻愣愣地道:“老哥你现在居然玩的这么高端,不知道你们是cos动漫人物?还是cos以前的革命样板戏?” 姚鹏兴致勃勃地道:“古装……” 没等姚鹏说完,姚梵赶紧道:“爸,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搬机器吧。” “对对对,差点把正事忘了,搬机器,搬机器。”姚鹏连忙道。 于是叫姚梵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两万元交给关山,经过一番折腾,姚鹏姚梵父子俩终于把这台胶卷冲扩机用搬家公司的卡车运到了家,关山现场调试完成之后离开。临走时,关山还嘱咐姚鹏,叫老哥常来他店里坐坐,拿点自己创作的cospy作品过来。关山表示,到时一定把姚鹏的作品挂在照相馆橱窗里最显眼的地方。 关山离开之后,姚鹏就开始忙碌起来,横竖机器已经调试好,显影药水也添加完毕,他便急吼吼的要开始冲印姚梵拍摄的照片。 “爸,你把我房间占了用来当冲印间,那我晚上可去宾馆睡了啊?” “什么占不占的,又没把你床拆了,你完全可以将就一下嘛。 再说了,你妈正张罗着买房呢,到时候换个大房子,这设备我看可以单独占一间。”姚鹏做着美好的梦,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间独立的冲印室,那以后在摄影爱好者的圈子里,就能好好显摆一下了。 姚梵苦笑着摇头:“爸,我托你搞的公司你弄的怎么样了?” 姚鹏继续一心一意的摆弄机器:“我托你吴叔叔去办执照了,等办好执照,才能成立公司嘛。” 姚梵急道:“这样也太慢了啊,您就不能先把架子搭起来?” 姚鹏看着说明书,不紧不慢的道:“不就是几本书翻成繁体嘛,你不在的功夫,我跑回档案馆忙了好几天,现在已经做好了,我们档案馆里有软件可以把pdf转成文本格式,再把字体换一下,排版换一下,图片塞进去,很方便的,这可要比你说的雇大学生省钱多了吧。” 姚梵对自家老头子公器私用的行为很是赞赏,问道:“那您审过稿子了吗?没有破绽吗?拿去1875的话,会不会闹出乱子?” 姚鹏打开冲印机的胶卷仓,小心的装入胶卷后合上设备,然后才抬头,严肃地道:“我和你妈连夜的审看过了,破绽倒是没有,但是会不会闹出乱子来,我可吃不准。 姚梵你要当心,不要捅马蜂窝!那些《英国通史》、《法国通史》、《德国通史》、《剑桥欧洲经济史》、《剑桥插图欧洲中世纪史》等等尚且好说,毕竟是历史书和经济类书籍。 可是《西方哲学史》、《国富论》、《黑格尔全集》《康德全集》《歌德全集》之类的,我看就有点犯忌讳。 至于你要的那种只收罗马克思1875年以前作品的《马克思全集》,更加是问题多多,那种炸药一样的思想;先知一样的预言;鹰眼一样的洞察力;和他崇尚以暴力荡涤人类精神世界内一切垃圾的信念,加上他提出的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的手段…… 总之,梵梵啊,如果满清政府里有统治者能看懂这个,只怕是要吓得尿裤子的,你也是要吃官司的! 还有你急需的那些法国大革命人物的大量著作,像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伏尔泰的《哲学通信》,布封的《自然史》,卢梭、狄德罗等人的作品等等,这都是冲击力很强的,一旦被人读了,咋巴出味道不对,怎么治你的罪都行! 至于你要的文艺类,什么《莎士比亚作品集》、《塞万提斯作品集》《席勒全集》之类的,倒是相当于异域采风一般,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梵梵,要不你还是先带些文艺书籍和历史书籍回去吧?相对来说,这些东西反帝反封建的思想还比较隐晦,不像其他的书籍,完全明火执仗的对封建帝制叫板。” 说完,姚鹏扶了扶眼镜,按照关山留下的说明书,开始设定设备参数,冲印胶卷。 姚梵想了想,感觉姚鹏的想法还是老成持重的,如果自己现在就开始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进程,把《供产党宣言》,《剩余价值学说》,《哥达纲领批判》,《哲学的贫困》等等一批红色科普读本到处散发,也许未必有什么作用。 突然姚鹏来了一句:“梵梵,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是要造反。” 姚梵呵呵干笑着,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1875的中国,应该最需要的还是启蒙运动吧。”姚梵道。 姚鹏按下启动按钮,转过头来道:“你说的不错,在1875那个蒙昧的时代,谈什么主义之类的都是空话,那时候的社会最急需的,是要赶紧从封建帝制下挣脱出来。接下来无论走什么现代社会道路,都是可以极大地解放生产力,提高社会自由度的。 梵梵,说白了,1875最需要的是有一个拿破仑。” 姚梵道:“老爸你说的不完全对,要知道,在所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中,只有法国在大革命时代和拿破仑时代进行了大规模的土地重新分配和平均分配,那是法国的土地重新分配的最彻底最平均的时代!在把一大批封建领主和贵族送上断头台之后,无数因此而分到土地的士兵从此站在拿破仑的旗帜下,和他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将革命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欧洲,彻底撼动了欧洲的帝制基础。就是因为拿破仑的士兵是分得了土地的农民,所以特别有战斗力! 即使是麦克阿瑟,二战后为了解决日本的动乱,强制进行了土地改革,实施‘自耕农’政策。在1945年底发布的土改令中,美军强行赎买了日本那些超级地主的土地,规定个人拥有土地不能超过一万平米,也是就15亩,大约25英亩。多余的土地一律以明抢一样的白菜价‘赎买’,因为价格低的有如抢劫,不少超级地主因此自杀。此举让日本农民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决定性地确立了美国对日本的占领,没有农民的支持,日本的各个势力,不分左右,全都找不到兵源,没人愿意跟着他们造反,他们只好乖乖当孙子。 之后美国又在韩国搞了这套土改政策,台湾也在丧家之犬的状态下赶紧搞了土改,老美这才把他的东亚地盘稳定下来。” 姚鹏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明白就好,主义这个东西在造反的前期,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老百姓真正关心的还是实际的政策。一个政策只要既能提高生产力,又能让普通百姓受益,那就是好政策。如果只是提高生产力,而得益的大头归属于少数人统治阶级,那这就是一种不公平的阶级压迫政策。一个政策如果连提高生产力都办不到,那这种政策就是完全的垃圾了,根本没必要实施。 太祖早就说过,中国革命的问题是土地问题,中国革命的实质是土地革命。至于这之后的道路,则取决于哪一条能够让中国独立自主地完成民族复兴,领先全球,我们就选哪一条。很显然,你要选择一条最有凝聚力的,能够抵御帝国主义武力侵略和经济侵略野心的道路。这也是历史已经证明了的,最适合中国的发展道路。答案只有一个啊!” 姚梵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道:“爸,那些书你拿去印了吗?” “送去你妈她们学校旁边的印刷厂印了,那个厂平时帮大学里印资料和卷子,还印刷复制各种书籍,也不管什么书号之类的东西,真是胆子大得很。” 姚梵笑道:“小印刷厂不都这样么,不然怎么挣钱。” 姚鹏看见一张张胶卷从冲印机里热腾腾的吐出来,兴奋地喊道:“出来了!出来了!照片出来了!” 接下来可就是姚梵的‘导游’时间了。他不厌其烦的对姚鹏一个个的介绍照片上的人物,地方,物件,景色。姚鹏看的兴高采烈,几乎要手舞足蹈一般! “哎呀呀,我真想扫描一下发到网上去,这可是关于清朝的第一手资料啊!还是彩照啊!” 姚梵吓了一跳,赶紧叫停老爷子天马行空的梦想。 “爸,凡是这些单人照,你都帮我多冲两份,我拿去1875送人。” “这还不简单,儿子,这下你知道家里有彩扩机的好处了吧?这钱花的不冤枉吧?”姚鹏得意极了。 不多会,姚妈回来了,进门就直夸自己今天看的房子好,姚梵对此却没什么兴趣。 “妈,这个你就自己拿主意吧,我可不懂。” 姚梵打开电脑,开始实施自己的采购计划。 转眼的功夫,十天就到了,姚梵带着自己新采购的一仓库货物,直接就在北岭山边上租来的仓库里实施了穿越,当姚爸姚妈重新打开库门时,库区的堆场上空无一物,库房也空空空荡荡了,姚梵已经带着所有的货物离开了。 第33章 开工 开工 清晨的阳光下,姚梵骑着自行车飞速向城里赶去,这是一辆崭新的山地车,荧光黄的车体喷漆在阳光下闪着妖艳的光芒。 迅速回到店铺中后,姚梵急忙召集了所有人,厉声命令他们全部跟自己出动。 接到通知后,早帆商号的伙计们也急匆匆赶来了,和姚家新雇的大量伙计在堆货场中挥汗奋战,将堆得小山一般的货物,用场地上的防雨帆布一一遮盖起来,帆布的四角全都用粗绳紧紧系牢后死死固定在四周刚打下来的深木桩上。虽然大旱,姚梵还是觉得,画蛇添足的防雨工作总是要作下才安心。 姚梵在场地上来回奔忙,催促众人道:“从今天起,这里就要开始大规模库区建设了,大家干活的时候到了!大家抓紧干!抓紧啊!” 贺世成十天不见姚梵,这下重新见了后,激动地直搓手:“东家,你说咋干!” 姚梵问道:“木器店的木料备了多少了?你告诉他们王守业掌柜,叫他全部运过来,这里按照我的规划,要建设大批板房,还要平整出一个大操场,北面还要立一个大型围墙,作为堆货的库区使用。” “是!”贺世成推着自行车就往城里骑去。 乘着小马车急匆匆赶来这荒郊野地里的贺万年这时走了上来,他凑近姚梵耳边道:“姚兄,这次可要通知海关的刘大人吗?若是没有钎子手验货,他怕是信不过我们的。” 姚梵附耳过去,瞅着周围无人,低声对贺万年说:“不用了,横竖我也没走海关过,到时候我只说是陆上运来的货色,谁敢质疑我?要质疑也得有轮船往来的凭据不是?一会儿你给刘子铭、孙茂文、韦国福他们各送两千两银子去,好歹也堵住了他们的嘴。这钱依旧是算在我的账上。” 贺万年睁大眼睛,见到处都是小山一般堆放着的不明货物,有些心惊肉跳地对姚梵说:“姚兄这次运的什么来?居然如此之多?这要是让那班蠹虫见了,恐怕口水要把补子给打湿了。” 姚梵咬咬嘴唇,为难地道:“贺兄言之有理!自古财货迷人眼,我看啊,这个库区要赶紧建立起来才行!将来我把高墙竖起来,外人看不见了,方能眼不见为净。他们不知道我运来多少,心态才能平衡。” 贺万年重重的点头,握住姚梵肩膀轻轻摇了摇,赞赏地道:“正是如此!姚兄明白就好!我看事不宜迟,姚兄的庄子得马上就建起来。 之前姚兄招了一大帮伙计,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还纳闷,不知道姚兄要干什么,原来姚兄是早有今日的考虑了,善!” 姚梵只是笑了笑,他转身找了个自己这次带来的货箱,爬上这个木条钉起来的箱子,站在顶上俯瞰四周,只见这片堆货场上蚂蚁一般散开得都是伙计,足有一百多号人在忙碌地干活。 姚梵清了清嗓子,扬着头说道:“大家伙先把手上活放一放,我说两句!” 见东家要训话,伙计们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面向阳光下耀眼的姚梵。 “我姚家的各位伙计们今天都在这里,我来给大家伙说两句罢。这几天不见,我先问问大家,这段日子里,大伙儿在我姚家吃的可好?” 下面众人看见姚梵站在那里喊话,心里都是极其尊敬。 人群里所有伙计都直面着姚梵,用自己或高亢或尖利或浑厚的声音大喊道:“吃得好嘞!……吃得好啊!……谢东家大恩啦!……愿东家长命百岁!子孙万代!……愿东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姚梵站在那里颇为高兴,显然这些乞丐们经过一段日子的调养,已经有了元气,说话都带了中气了。姚梵把手摊开,向下做出微微一压的动作,伙计们便不再说话,全都静静地望着姚梵,聆听姚梵。 这段日子里,这批以乞丐和贫穷农户子弟为主体的青年,在姚家体会到了天堂一般的生活,顿顿吃的饱,而且还吃的很好。至少这种白面馒头和稀饭管够、还不用干活的境遇,简直就是这些破产农户心目中的小天堂。 清朝的乞丐来源,百分之99是破产农户,这些人在成为乞丐后,一般来说活不过三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在接下里的第一个冬天里默默死去,其余人也不过是靠着**的忍耐力,多熬些日子罢了。如果遇上灾荒之年,那别说活三年了,就是撑到第一个冬天都不可能!因此这些乞丐们知道,姚梵对他们来说是救命恩人,是活下去的依靠。他们在这段白吃白喝不干活的日子里,心情也很急迫,他们急需一次能够在新东家面前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 而这些乞丐们的幸福生活,简直令青岛口的居民们都觉得发指:“这些化子和破落户居然有了新衣新鞋!没天理啊!那个姚梵是个傻子吧?!” 姚梵雇佣的伙计达到了一百多人之后,他给的这种待遇,直接导致万年当铺里面死当的衣物不够用了,按照姚梵的吩咐,三姐坚决的执行了买新衣新鞋给伙计们换上的命令,把青岛口的估衣店里合适的衣服也买光了,之后三姐继续从内账房里支钱,直接在成衣店里买新衣新鞋。此举把成衣店的老板都乐疯了,背后逢人就夸姚家体恤下人。确实,姚家对伙计的这种厚恤,完全震住了青岛口所有人,至于姚家的这些乞丐伙计们,互相之间更是把姚梵捧成了如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转世般得仁善! 姚梵组织了一下语言,扬声道:“我姚梵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那就一定会兑现!但我之前也说了干活很辛苦,那不是说着玩的。 大家知道,这片荒地已经被我姚家买了下来,要用墙围起来盖个大仓库,周围是姚家的庄子,这里要盖很多库房和住房。 但要是没人干活,这些想法都是实现不了的。要把想法变成现实,把仓库和房子盖起来,需要靠大家努力干活!这姚家庄能不能盖起来,姚家能不能在此地扎下根,靠的是谁?靠的就是你们!靠你们的手和劳动!你们说,你们愿意帮我姚梵这个忙吗?” 人们听姚梵这样说,感到报恩表功的时候到了,开始激动起来,满口的“愿意!愿意!愿意……” 这些乞丐目前的头目是李海牛,他更是振臂挺身的高喊道:“东家待俺们这样厚道!俺们还怕吃苦么!俺们一定白天黑夜的干!把姚家庄盖起来!” “对!把姚家庄盖起来!”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盖起姚家庄”的口号。 姚梵达到了鼓舞干劲的目的,就跳下了木箱,亲自走进这群农民工当中,指挥他们干起活来。 一捆捆的铁锹和丁字镐被分发了下去,一辆辆的建筑工地手推车被组装了起来,有了趁手的工具,平整土地的工作立刻变得容易了许多。 木器店掌柜王守业在一个小时后带着伙计赶来了,身后还有一辆载着木板的四轮车。 姚梵见状皱起了眉头:“王掌柜,这点木板可不够使。” 王守业道:“姚东家莫急,我这些日子已经屯了不少木头,等我剖开之后一车车给您拉过来。” 姚梵把王守业带到一堆箱子边上,打开一箱,从塑料袋里抓出一把铁钉放在王守业手里说:“王掌柜,钉子全在这里,一箱50斤,一共800箱,各种规格共有二十吨,也就是四万斤铁钉,这些钉子都是镀锌的,不会轻易生锈。你上次说一座房子大约要三十斤铁钉,我这里的铁钉,盖一千三百间都够了。所以你现在要赶紧把木头解成板子,供应我盖房子才行。” 王守业惊艳的看着手里那银光闪闪的铁钉,嘴里结巴着说道:“镀锌?姚东家可是说这上面的银子吗?这个能防锈?这得要多少银子啊!我的妈呀!” 王守业攥着钉子左看右看,咽了口唾沫又道:“姚东家,你是那里买来的这样上好铁钉?上面还有圆头!这圆头可是造来方便榔头敲的?还有这钉口,却不是锤打出的锋口,倒像是剪出得一般,这做工真是细致,最难得的是,这些铁钉都一般无二啊!真难为这些铁匠了!” 姚梵不屑道:“什么铁匠,现在洋人造钉子哪里用铁匠,都是机器造的,钢丝送进去,钉子截出来,快的不得了。我这里还带来了两百把弓锯和一万根锯条,我估摸着你解木头要用的。 王掌柜,你若是能教会我的伙计们,造出我说的这种板房,这些弓锯我可以送你一些。” 姚梵笑眯眯的,心里却在想,说不定将来还能挣些锯条钱。 王守业听说能获赠这弓锯,立刻心花怒放。 他如获至宝一般拿起一把弓锯,笨拙的学着姚梵,调节好弓长,上了锯条,拧紧螺口。 姚梵指着一个装钉子的木条箱道:“您试试?” 王守业点点头“试试。” 第34章 王守业 王守业 随着那锯子在王守业的手里越拉越快,越拉越顺当,老木匠的功底显现了出来,只见那锯条犹如一根笔直的铁线,在平行的前后滑动着。 姚梵在一旁看着,也变得佩服起王守业来,笑问道:“王掌柜觉得如何?” 王守业迅速锯断木条,微不可见的细细喘着气,难为他这样一把年纪,干活却不觉得累,可见他年轻时的功底。 王守业死死盯着这来自未来的弓锯和锯条打量着,沉默了半天,大声赞道:“好!好锯!端得是把好锯!这般轻巧的钢锯我还是第一次见,比我大清的木锯要方便许多,那木锯每天干完活都要用麻线绷紧,这钢锯却用的这铁机枢旋紧就可,实在方便!还有,这锯条的齿口开的也匀也细!拉起来不费劲!钢口又是发蓝的厉害,显然是最最精心淬了火的,实在是难得的稀罕物。不过老汉觉得,这锯条有些太窄了,若是新手木匠手下不稳,怕是要断。” 姚梵竖起大拇指:“王掌柜内行!不过断了也无妨,替换的锯条我有的是。” 王守业道:“我手下木匠却没有这样蠢笨的,就怕到时候教姚东家的伙计解木头时,难免会有折损。要想最快的把这些房子搭起来,姚东家要借我一些伙计,跟我学着解木头才行。” 姚梵见王守业主动表示要教手下建房,高兴地道:“熟能生巧嘛,解木头也不是学木匠,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接着姚梵打开边上一个长条的纸板箱,从里面拿出大刀片一般的手锯,递给王守业。 王守业一见这修长三角形的手锯就啧啧叹道:“好钢,好钢!这锯子竟然是雪花一般的精钢铸就。” 姚梵皱皱眉头,心说这要是2011的工人这样说,我就要开骂了,这可是锻造的好吧?铸你个头啊! 口里却无奈的道“这是高碳手板锯,硬度极高,锯铁条也能锯得。” 王守业握锯的手在颤抖:“铁也锯得?” “嗯,锯得顺着呢。” 王守业看看手里握着的钉子,想了想,放弃了当场试验的想法。 姚梵坚定地说罢,又麻利地打开边上一个方形箱子,取出里面盘卷着的宽阔锯带,展开之后将两头的把手装上,旋上螺帽螺母,指着地上说道:“大龙锯!两个人一起拉锯,断合抱之木如割草一般轻松!” 王守业几乎要晕过去了,心说感情这姚东家手里,全是洋人木工行的神兵利器啊!这些玩意儿个个钢口漂亮!一看就是雪花般的百炼精钢打就,任凭哪个木器店得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在行里横着走的了!偏偏这些工具做工也精巧,落在木工行里人的眼中,简直如同闪闪发光的珍宝一样! 王守业摸着那可以卷曲的大龙锯的雪亮锯带,感慨的几乎要落泪:“姚东家,这大龙锯的精钢锯片子,竟然是软的能够盘起来!” 姚梵抿着嘴笑:“我只问你好不好?” 王守业激动地心情不能自已,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大声赞道:“好!好!好!都是上好的吃饭家伙!姚东家,您今儿个可是给我开了眼了啊!这些个洋人木工的吃饭家伙,我这辈子都是头回见着!姚东家,你这些东西可都是运来卖的?能卖给我些个吗?” 姚梵不急不慢,又打开边上一个箱子,王守业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被姚梵折腾的激动过度,见姚梵还有宝贝,他不由目中精光闪烁,连忙抢上去要看个究竟,一看之下,立刻喊出来:“木工刨?木工凿?” 也不等姚梵拿出来,王守业自己上前就一一拿起来细看:“好!好东西!都是好钢!” 姚梵这才回答他刚才的问话:“我这些工具全是最好的西洋工具钢打制的,洋人根本不往国外卖,怕被国外人把他们手艺学了去,我这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偷搞来的,但确实也都是运来卖的,不过王掌柜你是自己人,我眼下可以全部免费借给你,方便你加快我的工期,等你完工了,我再送你一批。” 王守业闻言,心里这个激动啊!立刻失态,追着姚梵话头问:“怎么送?” 姚梵笑道:“我要盖的房子20间是一排,10排是一区,你盖好一区,我送你20把弓锯,两把手锯,一把大龙锯,一把木工刨刀和一套三个刨刀刀片,加一套10个规格的木工凿。” “好!我现在就盖!现在我就带人!带人盖!”王守业是真的乐疯了头,有些语无伦次的在应答。 姚梵见王守业的工作动力明显暴涨起来了,喜道:“正是要抓紧才好,王掌柜,我跟你说说我的规划。” 接下来姚梵细细得对王守业交代了自己对于库区的营造规划。 王守业是木匠,一辈子都在修盖房子,而且清朝营造各种建筑的主管,基本都是木匠出生的人物,在古代,木匠本来就是土木工程里最早的总工程师。 听了姚梵的规划,王守业完全没有任何的理解障碍,他对姚梵复述了一遍,说的比姚梵交代的还要清楚。这让姚梵连连咂舌,称赞王守业聪明。这也难怪,毕竟姚梵不是建筑出生,规划的又是最简陋的板房、仓库和操场,哪里有难度可言。王守业要是连这都听不懂盖不好,那他这辈子的木匠营生就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 姚梵见王守业脑子清楚,比他自己还懂土木工程,又在诱惑之下充满上工的积极性,便索性将工程全交给他指挥,自己与贺万年一道乘马车回城休息去了。 贺万年和姚梵一起,挤在马车狭窄的车笼里,贺万年眼睛睁得滚圆地道:“姚兄,你当真要把那么多上好的工具送个那王守业?” 姚梵向后靠着车笼,疲倦地道:“送,干嘛不送,又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跑得好,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贺万年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道:“姚兄那木板房的章程我看了,我觉得那木板房着实是简陋的可以了,连一砖一瓦都不用,盖起来着实简单,木料钱加上剖木板的工钱,一个房子只要9两银子,再给一千个大子,足够木匠把这么一个木头盒子钉起来了,一个房子整好是十两白银。” 姚梵斜眼看着贺万年。 贺万年继续算道:“姚兄说那200户一区的房子要盖五个区,那就是一千个木头房子,要花一万两银子。可是姚兄,你那上好的铁钉,可是白白费在了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上了,如今的铁钉价钱,可是二两五钱一斤,一个房子用三十多斤铁钉,就算80两吧,一千个这样的房子可是要八万两银子啊。姚兄花这么多银子,建这么多这样不经事的房子,要干什么呢?” 姚梵心说要你管这么多闲事,2011的铁钉一吨4000,买20吨不过八万元,折成黄金后再折回1875的白银,不过140两银子罢了! 姚梵现在已经基本练成精神分裂**了,他依旧是心里一套嘴上一套,说道:“不妨事,建好这些房子,我就学洋人办慈善事业,开个社会福利院,凡是无家可归的人,我就收留下来,给他们一口饭吃,教他们帮我走天下,贩卖商货。我连这个福利院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山东公社。” “山东公社?”贺万年听着这奇怪的名字,心说这些留洋回来的人实在不可理喻,你刚觉得他们像个正常人了,他们却突然就犯起洋昏来,学出些洋人的蠢勾当。 “姚兄,洋人为何要养这么多闲人?还管他们吃喝?”贺万年实在想不通,只得继续追问。 姚梵摇头,叹口气道:“贺兄,这慈善本不是洋人想出的主意,而是中华自古就有的美德。我华夏乃礼仪之邦,自古以来,儒家讲仁爱;佛家讲慈悲;道家讲积德;墨家讲兼爱。虽然话不一样,然其义理相近,都是为了救人济世,造福地方。隋唐时有赈灾济民的仓廪制度;南北宋时有收容老弱病残的福田院和为饥民放粥的居养院,还有救治无钱看病之人的安济坊和免费施药的惠民药局;明代有收容孤老和乞丐的养济院。” 说到这里,姚梵突然心里悲怆,语调急转直下地厉声道:“可谁知宋亡之后无华夏!明亡之后无中国!到了我大清国这一朝,谁又在意这些穷苦同胞的死活了?横竖那些铁杆庄稼们都有旗饷吃,永远饿不着!饿死的都是穷汉!偏偏天下的穷人都是无饷的汉人,汉人饿死病死冻死,都是该死!汉人少一个!满人便多一分!” 贺万年见姚梵越说越反动,越说越不成体统,慌得赶紧拉住他道:“姚兄忌口!姚兄忌口!如今满汉一体,万万不可再说这话,倘使被官府听去,便是麻烦!” 说着,贺万年拉开车笼前的布幔,见赶车的伙计头也不回的牵着马在走,便放下布幔,心下稍安。 “姚兄你的慈悲心肠我省得了,你做此慈善,也是合乎天道伦常、道德大统的,以后我便不在劝了,只是你今后千万莫要再提这些激疾之语了,姚兄须知,祸从口出啊!” 姚梵放松下来,抖着肩膀笑道:“万年兄怕什么,横竖没有外人,我只是发个牢骚罢了,难道世上有谁会放着好好地富贵荣华日子不过,跑去造反不成?但凡有口饭吃的,都不会去造反,真正造反的,历来都是些走投无路的穷鬼罢了。谁要说我造反,也要有人信才行啊,哈哈哈哈……” 贺万年无奈的摇头苦笑道:“姚兄你这西洋做派,一惊一乍的,倒把为兄吓到了。确实,谁要是说你这般的万金之体造反,那真是荒诞不堪了,必是携私怨的诬告,可是姚兄要知道,这天下小人满地,不可不防着那些猪油蒙了心的杀才啊!” 姚梵索性翘起脚挑着车幔子抖起来,笑道:“怕个鸟,咱大清国别的不成,可是这点好,政以贿成,刑以银免,有钱还怕见官么?” 贺万年被逗乐了,嘿嘿地笑道:“姚兄这话端地要得,真要是遇上不长眼的东西,咱非用银子坐他个诬告良民之罪,打死在堂上便是。” 第35章 夏夜故事 夏夜故事 现在有了“姚家庄建设工程”作为掩护,姚梵的招募计划更加进行的肆无忌惮。 “世成,新来的伙计全部安排到老宅子里住,新宅子现在已经太挤了,我早上起来去厨房外面吃饭,腿都没地方搁。” 贺世成苦着脸答应道:“东家你何必非要挤在那里吃,我说帮您端进去您还不乐意。那咱们还继续招人么?眼下人手都已经过了二百七!老宅子那里也已经住不下啦!您和我们搬过来后,腾出的那几间房现在也住满了,木板搭的通铺已经摆的屋里没法走人啦!” 姚梵硬气地道:“当然继续招,你没看咱们工地上缺人缺的厉害吗? 我已经吩咐了贺万年,让早帆商号在全山东各地设立的分号给我搜罗年轻乞丐,城里收不到就去城外的庙会集市里找,去村子里找。 睡觉地方不是问题,一区里不是已经搭好十几间木板房了吗?叫他们睡去哪里,饮食服装还有洗澡,都和住在城里一样的待遇。” 贺世成吐了吐舌头:“东家您待他们真是太厚道了,那将来工程建完了,那么多伙计您打算怎么安排啊?” 姚梵轻轻一个头栗敲在贺世成新买的瓜皮小帽上:“到时候我自有安排,你赶紧去把我带来的工作服给那些新来的换上。” …………………… 姚家庄工地上眼下已经是一片蓝色的海洋,姚梵的伙计们已经换上了姚梵这次新采购的涤棉牛仔布工作服,上下一身长袖长裤,都是齐刷刷的蓝色。 这种涤棉牛仔布手感柔和,厚实可靠,在2011常被用来制作成电焊工等需要身体保护工种的工作服。姚梵就是看中这种工作服既结实耐操、又厚实保暖的特性。姚梵原本考虑过采购民工迷彩,可毕竟中国北方的冬天太冷了,这年头又没有全球变暖的厄尔尼诺现象,如果没有一件厚实挡风的外套,北风会轻易带走人体的热量。 李海牛现在已经是姚梵任命的工头了,自从进了姚家,李海牛的超大饭量顿顿都能得到满足,现在他的肌肉疙瘩重新鼓了起来,皮肤也发出健康的油亮光泽。 李海牛的高大身躯精神抖擞,大踏步地走在工地上巡视着各个项目的进度,不断发出炸雷一般的吼声,指挥着伙计干活。 “三区平地的人都听着!抓紧点!下午就要打桩了,要是耽误了木料进场,你们对得起东家么!” …………………… “我怎么说来着?操场边上不要堆渣土!东家说了,这里要铺洋灰地坪!那玩意不能和泥巴混起来!赶紧叫小车班给我拉走!” …………………… “洋灰班你们行不行啊?不就是和石头子搅一起后填地坪吗!你们搅得这样慢,怎么跟得上操场的进度!人家那里已经全都挖好平整好了!就等你们送洋灰垫上去了!” …………………… 每每看见进度落后,李海牛就心急如焚,往往上前抢过铁锹亲自干上两把才收手。 今天正当李海牛照例抢过一把铁锹,急吼吼的飞速翻动搅拌水泥和石子混成的混凝土时,远处传来了开饭的吆喝声:“开饭喽!开饭喽!东家今天给大家伙加肉喽!” “噢!!!!!!!!!”工地上两百多伙计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有肉吃嘿!今天有肉吃!”李海牛身边一个使着铁锹拼命翻混凝土的伙计对着李海牛喊道。 “听见了!听见了!嚷什么!活都干不好,就知道吃!”李海牛把铁锹交还给原来的主人,跑到边上小土坡,使尽力气喊道:“都给我听着!老规矩,各班按顺序轮流吃饭!木工一班二班三班和土工一班二班三班先吃!其他人接着干,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喊你们去吃。” 李海牛用宏亮的声音反复了三遍才结束,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传的很远,人人都听得清楚。 喊完话,李海牛把脖子上缠的辫子向后甩开,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望了望昏黄的天色:“今天又过去了,日子真是过的快啊。” 轮到最后吃饭的是洋灰一班二班三班和小车一班二班,他们把所有已经搅拌好的混凝土倾倒在已经挖了10公分深的操场上,再用长长的木板抹得匀实平整了,方才收工。 姚梵也赶来了,凑在一群刚收工准备吃饭的伙计当中。他觉得自己应该和这些伙计走的近一些再近一些,将来有那么一天,当这些人面临选择时,追随自己的比例也许会更高一些。 姚梵和大家围坐在一起,只是随手拿了个馒头吃着。 旁边的李海牛讪讪的笑着,捧着一小碗粉蒸肉坐在姚梵边上,他的工作服领口敞开着,里面塞着七八个温热的大馍,可是碗里粉蒸肉却只有一块,其余都是蒸下的酱油肉汤。 “俺先吃馍馍过肉,吃完俺再去拿咸菜过馍馍。”李海牛解释了一下。 姚梵白了他一眼,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啥,吃的多是福气,让你们吃饱也是我这个东家的责任,你们要是吃不饱,我这脸往哪搁?” 周围环坐的伙计越来越多,看得出,能和东家坐在一起吃饭,或者说靠近了姚梵吃饭,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耀。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把这个逼着他们吃饱穿好的男人当成了菩萨一般的义人看待。 姚梵舔着馒头皮,用唾液把这种清朝粗面粉制品尽量泡软些。他心想,难民潮该要来了吧?眼看已经是六月了,我可一场大雨都没见到,历史上山东只要发生旱灾,灾民就往海边逃,找石头砸下礁石上的海蛎子,捡海带紫菜充饥,这样至少能活到冬天,海边的青岛口绝对是个聚集难民的好地方。 李海牛打断姚梵的思路:“东家,大伙都想知道,这姚家庄盖完了,咱们去哪上工?” 姚梵是想要他们将来跟自己造反的,眼下却不能明说,只胡说道:“现在天下大旱,我打算把挣来的钱都拿出来买粮食开粥厂,到时候大家就在粥厂里干活,等旱灾过了,跟我去闯天下,在大清开他五百家分号。” 李海牛闻言,使劲咽下一口蘸了肉汤的馒头:“东家是菩萨心肠,今年眼瞅着就是个大荒的灾年,这要是开个粥厂,东家就是万家生佛,能活人无数!俺一定跟着东家好好干。” “对!俺也跟着东家好好干!” “俺也是……” 周围吃饭的伙计们都附和道。 听着这一声声诚恳的表态,姚梵却依然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这些前不久还在等死的乞丐,究竟能坚决到什么程度。 姚梵说:“今晚还是老规矩,晚上各个班长去我那里开会,商量一下工程进度和具体细节。” 李海牛道:“哦!” 边上洋灰班和小车班的班长也都响亮的答应了,然后他们颇为自豪的看了一眼四周围的其余伙计,接着满足的继续吃饭。 晚上九点钟时,大多数伙计都已经淋浴完毕,换上姚梵发的一套睡衣睡裤,爬上通铺打起呼噜了。这套睡衣睡裤很简单,就是白色圆领老头衫和一条四角沙滩裤,但是伙计们都很喜欢,对于能够穿到标配的姚家内衣表示了由衷的赞叹和喜悦。 这时各个班长也都这身打扮地聚在姚梵的房间,看着姚梵摆弄着功夫茶,这套茶具是姚梵的私心,考虑到1875实在太沉闷才带了过来。 来的人有二十来个,炕上坐不下,许多人就搬了个这几日木工班打的小凳,坐在炕边,好在姚梵的大屋宽敞的很,有的是地方坐。之前连续十几天的这种小会,已经让大家彼此熟悉,姚梵也大致认识了这些班长。 姚梵盘着腿坐在大炕上,把本地茶行买的铁观音放进自己带来的茶壶,洗茶后,将碧绿的茶液冲在一个个小小的白瓷茶盅里,他的动作颇为仪式化,看的周围那些年轻人心里热热的。 按照这些天养成的习惯,他们一个个躬身上来取了茶盅,再坐回去细细的品着那有限的一点茶水,咋巴着嘴。 “香。” “真香!” 姚梵看他们放松下来,便简单的问了一下几个班长各自手里工程的进度,在李海牛发言要求增加洋灰班搅拌混凝土的人手之后,姚梵调整了一下,把土工六班调整为洋灰四班。 贺世成见茶壶空了,又要满上,姚梵便倒掉了泡过的茶叶,换了新的进去,接着又是一轮冲茶品茶。 “香!” “真香!” “确实香!” “谢东家赏茶!” 姚梵看看差不多了,把茶壶的掌控大权交给李海牛,李海牛郑重的接过来,贺世成一个白眼翻过来,不情愿的拿过一边小炭炉上的水壶给李海牛满上,然后李海牛给每个小茶盅里点入茶水。 “眼看着工程已经进入正轨,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你们说个故事吧。今天是讲故事的头一天,我就来说个羊吃人的故事。”姚梵切入正题,开始他的第一次启蒙尝试,这个切入点是他冥思苦想了许久,才最终决定的。 第36章 羊吃人、强盗、革命和乌托邦 羊吃人、强盗、革命和乌托邦 贺世成现在负责招募工作,也算是独当一面了,管家罗冠群又为了姚梵入籍的事情去了泰安,现在他俨然是姚梵的头号心腹。 贺世成闻言立刻傻笑:“我不信咧,东家,羊怎么会吃人,羊吃草啊?” 罗冠群不在,王贵现在是外账房的出纳,自觉相当的威风,闻言立刻反驳:“你懂个熊!东家说吃了,一定吃了!东家要说羊吃了老虎,俺想也是有的。甭管啥玩意儿,但凡饿极了,哪还挑肥拣瘦咧?” 周第四现在是仓库物资主管,姚梵运来的所有非卖品,进出都是他管着。见到贺世成和王贵拌嘴,周第四决定谁也不帮,他看的清楚,一个是东家的心腹,一个是正在狂拍东家马屁,自己上去纯属添乱。 周第四的决定几乎是瞬间做出的:“都别打断东家,好好听着罢,东家是有大学问的人,说的话都是有大智慧的。” 姚梵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出口,会成为一场马屁大战,赶紧借着周第四的话,把故事说下去:“有个英国,又叫大英帝国,全称大不列颠帝国。” 贺世成又插嘴道:“俺听过这个洋番国名,原来东家是要说洋人的羊吃人,那我信了,咱大清的羊真不吃人。” 这话引来众人一阵鄙视目光,贺世成缩了缩脖子,看看姚梵脸上的不满,吓得不敢再说话。 姚梵继续道:“这个英国在1840年,也就是大清的道光20年,派出百十来条各式炮舰战船,好几千人的军队和我们大清国打了一仗,用大炮轰开了大清的国门。咱大清国被英国打败了以后,只得签订城下之盟,也就是《南京条约》,从此开了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这五口,让洋人可以进来自由做生意,不用再经过大清国指定的洋行作官买官卖的生意。洋人也可以在这五口盖房子住,随意的把鸦片和其他洋货贩卖进我大清国内。大清又赔了英国2100万银元,那种西班牙银元每个27克重,2100万个大约就是1800万两白银。条约还规定,把大清的香港岛割让给英国,还规定了,今后洋人犯法,一概由洋人自己处理,大清官府无权过问审理。” 听到这里,李海牛憋着嘴,喘气声也变粗了。贺世成见他发呆,便碰他一下,叫他开了茶壶盖,自己好冲水进去。 姚梵道:“我要说的这个羊吃人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英国……” “我就说嘛……”贺世成又开口打断。 姚梵骂道:“你要不想听就出去,别老打我岔。” 贺世成赶紧闭嘴。 “话说,这个英国的特产是羊毛,他们用羊毛造的毛毯和毛呢布在世界上销路极好,挣了很多钱。可是俺们都知道,养羊就要吃草啊,羊多了,草不够了,这可咋办?于是英国的地主们就把农地全都圈起来,把种地的农民全赶走,地上只种草不种粮,专门拿来养羊挣钱,地主只留了一小部分土地用来种粮,反正够他们自己吃就行,英国皇帝自己就是大地主,当然也是和其他地主一样的去圈地。 之后英国成千上万的农民都被赶出了自己的家园,全国到处都是流浪汉,这些人饿死的饿死,当乞丐的当乞丐,还有一些干脆就上山落草,当了强盗。” 李海牛听得入神,问道:“那些乞丐和强盗后来呢?” 姚梵道:“后来乞丐饿死了,强盗被官兵杀了。” 李海牛拿着茶壶愤愤不平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官逼民反。” 姚梵听了很高兴,赶紧鼓励地道:“说得好,正是这个道理,有钱有势的人,从来都不会不把穷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假如哪天他们有一点点仁慈之心了,那也一定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千万别以为是他们发了善心。” 李海牛听了姚梵这话,双目炯炯瞪得滚圆望着姚梵,像是头回见到这个人一般。 王贵得意洋洋地道:“果然是羊吃人,我就知道东家不会胡说。”说着他又瞟了一眼贺世成。 姚梵见众人对于西洋故事的接受度还不错,不知是茶叶的缘故还是故事的缘故,反正都没有犯困,他便高兴得很,继续道:“我这个故事里有个强盗,大家说是谁?” 王贵想当然地道:“就是那些落草的乞丐呗!” 姚梵大声否定道:“错!是英国的皇帝和地主们!他们先用强盗的办法把农民逼的活不下去!农民才只好去落草!所以这些农民不是强盗,是革命者! 革的意思是改变!革命的意思是改变命运!这些农民不甘心落个饿死的命运,所以想要改变自己这种命运,这就是革命!说白了就是要活下去! 大家想想,既然如此,那么革命者和强盗哪个才是正义的呢?哪个才是占了道德大统的呢?” 王贵听姚梵说的正相反,连忙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东家真是有学问,原来那英国皇帝是个真真的强盗!怪不得派了几百条炮船和贼人来我打我大清呢!真真是个狗杀才!” 周第四听得恍恍惚惚,但又觉得心里某处滚烫烫的,他道:“命也是改得了的么?命不是老天爷定的么?” 王贵道:“你没听东家说嘛,那些革命的农民都被官兵杀光了,所以嘛,命就是命,改不了的。” 此言一出,下面各个班长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其实他们刚才就已经在小声议论,感慨英国种地的农民命真苦,感慨英国地主不仁不义。 姚梵见讨论能够发展到这个份上,心里实在兴奋极了。 “命能不能改,我以后再告诉你们,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英国那些农民改命的方法,哦,也就是革命的方法不对。” 李海牛圆睁着眼睛问道:“那怎么才能对?” 姚梵道:“他们想要革自己的命,所以落草,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想要这样活下去,把死命改成活命,却不知道,革命,就要先革敌人的命,他们的敌人是英国皇帝和地主,不把英国皇帝和地主的命改了,他们的命,就一辈子改不了!” 李海牛闻听姚梵此言,骇然无语。 姚梵道:“我这个羊吃人的故事是从一本叫《乌托邦》的书里听见提起的,我在海外时,就去问了英国人,他们说这是个真事,英国的历史书上都记着呢。 这本叫《乌托邦》的书是一个英国人莫尔写的,他说,私有制是万恶的根源。他在书里说:他在海上行船,发现一个岛叫乌托邦,那里没有皇帝和地主,那里一切的东西都是大家共同所有的,不归任何人,谁都能拿去使用。想吃什么东西,谁都能去取来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从来没人浪费多取。 不过按照那里的规矩,每个人都要去参加劳动,每天只许干三个时辰,不许少干,也不用多干。人人都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要么去下地干活,要么学个手艺去做工。 那里的小孩,家家都要送去一起上学,学知识和道德。 那里没有穷人富人,所有人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 那里的人鄙视金银,他们用金子做成马桶和关罪犯的枷锁。 那里没有钱币,因为每个人都能领到自己需要的食物和衣服, 那里没有小偷和强盗,因为既然能领到东西,何必去偷抢。 那里的房子每十年抽签一次,大家换着住,门上没有锁,大家可以自由出入。 ……………………” 姚梵一边说这个乌托邦故事,一边看着大家的反应。 果然,很多人都陶醉在那种姚梵描绘的乌有世界之中。 木工一班同时也是整个木工班的班长李君啧啧地道:“要是俺下辈子能投胎在那个啥乌托邦的岛上,那这辈子吃的苦再多也都值了,啧啧。” 李海牛依旧是一副骇然无语的样子。 王贵道:“俺要是遇见那么个岛,一定就住下来了。” 贺世成少有的和王贵达成统一意见:“俺也是,一定住下来生儿育女,这辈子就当那里人了。” 周第四把声音提的更高:“俺要是过去了,将来还要把俺爹俺娘也带过去,一家子都能享福。” 姚梵见目的达成,干脆地道:“今晚就这样吧,不早了,散会,明天还要干活咧!” 于是喝饱了香茶、过完了洋故事瘾的众伙计们满意地散了,各回各自的班组睡觉。三姐见众人散了,便进来收拾房间,贺世成见三姐进来,识趣的退了出去。 三姐见人都跑光了,便睁着大眼睛问姚梵:“大哥,你说的那个岛真的有吗?那里说的是洋话吗?那个写书的英国人有没有说那个岛在啥地方?” 姚梵笑着拍拍三姐的脑袋:“小鬼头,你听壁角还听得那么清楚啊?” 三姐脸儿红的像个熟透的柿子:“大哥你的声音干净亮堂,这房子中间只隔个布帘,我在隔壁当然听得清楚。大哥你看的书可真多!知道的事情也真多!懂得道理也真多!” 姚梵笑道:“你可别学王贵那小马屁精,我可受不了人整天对着我吹法螺。” 三姐急道:“多就是多!怎么大哥不兴人家说真话么!我不是小马屁精!”说罢,三手两脚铺好炕上新买的上好广西斑竹凉席,头也不回的赌气出去了。” 姚梵呵呵一笑,正要睡觉,却听得窗外有人以手叩窗,一个声音道:“东家,我李海牛,我想问东家一个事。” 第37章 吉东云 吉东云 姚梵一听,窗外的人原来是李海牛,惊疑地道:“你怎么还不睡?”转念一想,自己这话问的太傻,便招呼道:“进来说话吧,我也没睡呢。” 于是李海牛重又进了姚梵的房间。 李海牛进来见了姚梵之后便犹豫地看了看外屋,姚梵知道他的意思,摆摆手说:“三姐就像我妹妹一样的,无妨,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 李海牛微微低头,虎着脸咬咬牙,突然就跪倒在姚梵面前,抬头仰望道:“东家!您是不是要造反?” 即使这旱年夏夜突然响起晴天霹雳,电闪雷鸣地下起瓢泼大雨来,恐怕效果也不会比李海牛这话更令姚梵震惊。姚梵的精神和**都突然紧张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走夜路时突然踩了一个坑般惊悚心跳。 李海牛跪在那里抬头看见姚梵这一刹那的变化,两眼一下热切地睁得滚圆:“东家,海牛斗胆猜想,东家您今晚说的故事,都是有深意的!” 姚梵的表情瞬间恢复平静,他也不扶起李海牛,只是沉静的回身坐到炕上,盘腿道:“你起来说话罢,我这里不兴跪拜的。今晚我只是说个故事给大家解解乏,你觉得能有什么深意吗?” 李海牛起身,使劲咽了口唾沫横下心来,弓着身,对姚梵压着嗓子道:“东家平白无故的招募这么多伙计,难道只是要建些费而不惠的薄木板房子?俺听说那洋灰可只广州才有,从西洋万里外运来,素来卖的极贵,东家买了,难道是只为了铺个操场?天下商号要那么大个操场?要来作甚? 如今登莱道上那么多等死的乞丐,东家不但派人大批的往本地收罗,现在还教人下了村子,四处的招揽。就说我这样一个籍贯不明的东西吧,东家明明看出端倪,也愿意遮瞒着用,这说明,有些东西东家您根本不在乎!” 姚梵双手在胸前十指相抵,淡淡笑道:“天下大旱,我多招些伙计,我山东祖地便少饿死几个百姓,我看你是条汉子,可惜怕你饿死才招了你,难道有错? 至于那些木板房子,那是给将来的灾民住的,用个三年绝没问题,三年后大旱过去,灾民各归其业、自回自乡,自然不需要盖得太好。那个操场我是盖来给伙计们学骑自行车用的,总不能老是借用守备衙门的校场练车吧?” 李海牛惊讶的问:“东家为何觉着这大旱要连着旱三年?” 姚梵眼皮跳了一下:“也许一年也许两年,这都不好说,我只是随口一猜。” 李海牛像是铁了心般:“我听东家说的故事,觉得若不是想要造反,东家如何会说那皇帝老儿和地主劣绅是强盗?又如何会告诉俺等太平盛世的模样?东家若不是想造反,想要创出个那乌托邦岛般的极乐世界,又如何会说这些离奇之言? 俺们这些伙计们都受了东家收容活命的大恩,东家却不许俺们磕头跪拜,东家还托言开会,每晚以香茶加恩我等,难道不是画蛇添足的笼络人心?东家定下各个工作班组的班长,十人一班,这手段难道不是在编练制军?将来起事,十班一哨,五哨一营,岂不就是和那湘军一般模样?” 姚梵越听越怕,怕的是既然这李海牛能看透,那到底还有多少人看不透?口中立刻斥道:“放肆!你哪里来这般荒诞不经的想头!这干活的规矩,本就是洋人的办法,我打西洋学的!” 李海牛见姚梵死不承认,突然再次跪下:“东家,我李海牛看得出你有天大的雄心!可你既然要干这泼天般大的事业,难道就不要个识途老马么?” 姚梵眼里精光暴涨:“你识途!?” 李海牛听姚梵这话音里毫无恐惧,反倒透着种兴奋,立刻再不犹豫,“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回禀东家,海牛以前曾经参加过捻子,还曾经当过骑军的锋将。” 姚梵心里狂喊:“他妈的!老子早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个一般货色!” 由于事关重大,姚梵想了一想,看着李海牛的眼睛严肃问道:“那你与那匪首张乐行、张宗禹他们可认识?” 李海牛目光清澈地看着姚梵:“我只是带一千人的骑将,并不是大头目,我见过张宗禹几次,都是听他命令,我等打仗,并没有机会仔细结识。” 姚梵道:“你既然要我信你,那就老老实实把你以前的历史都交代清楚,我信不过一个遮遮掩掩的人。你起来说话。” 说罢,姚梵稍稍提高声音道:“三姐你给李海牛倒杯茶来。” 于是李海牛便起来在炕沿坐下,把自己以往的经历一一道出。 原来李海牛出生在济南府下一个小地主家庭,因为父母二人全都吸食鸦片,田产和房屋便渐渐地全卖了个精光。李海牛见家里破产,两个烟鬼父母一日比一日没指望,恰逢捻军起事,他便偷了村人的马匹投奔了捻军。 俗话说穷读书富练武,山东民间武术又盛行,李海牛小时候家里富裕有马数匹,曾经正经拜师习过刀马,在马上能耍得一口五十多斤的长刀滴溜溜圆!这本事让他脱颖而出,成了捻军里一个骑军锋将。随着捻军逐渐衰亡,李鸿章在安徽剿灭最后一支捻部,李海牛也隐姓埋名的带了一拨手下从安徽逃回了山东,否则他的口音一旦在安徽被发现,必然是躲不过一刀。 又因为老家里都知道他入了捻,还是个为将的,想要回济南府是回不去了,他便靠着识字,投身在泰安一家车马店里当车夫。去年他因为带了个富商去济南府,不巧被人认出来,他慌乱之下便赶紧逃回了泰安,变卖不多的一些家什,弃了活计一路向东逃跑,成了乞丐,迁徙流落到青岛口。 姚梵听完李海牛这番叙述,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样。” 李海牛坐在炕沿上捧着三姐端来的一碗白开水,恳切地对姚梵说道:“自打遇见东家,我本打算在东家手下隐姓埋名的当一辈子伙计。可是海牛仔细地观察了东家的所作所为,又听了东家今晚一席话后,海牛方知东家才是天下罕有的豪杰,胸中有包罗大千的真学识,雄心壮志意在天下。海牛今后愿意鞍前马后的服侍,作东家的一条忠犬!” 三姐送进水后一直站在一边听着,因为姚梵没让她离开,而她又听得这李海牛在明目张胆地撺掇姚梵造反,惊骇之余,这时突然便问:“你说你隐姓埋名,难道你不叫李海牛?” “俺本名叫吉东云,俺的母家姓李。” 姚梵听到这里,突然伸出手,按在李海牛的肩上重重的一握,道:“你既然知道效忠,那这个头开的就不错,你今晚的话我只当从没说听过,造反一说,今后你对谁也休得提起。总之今后,我怎么说,你怎么干就是了。” 李海牛望着姚梵那充满深意和饱含大志的眼神,心里顿时如闪了一个霹雳般雪亮,他激动地起身做了个长揖到地:“请东家放心!海牛知道分寸!以往死在海牛手里的清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海牛落在官府手里,定是死罪难逃,所以俺断然是不会背叛东家的!还请东家放心!” 姚梵淡淡地道:“起来吧,以后我每晚开会都要讲些故事,你既识字,更要仔细地听着,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便来问我。” 说罢,姚梵又加了一句:“革命需要理论做指导,没有先进的革命理论武装头脑,永远都是乌合之众,成不了大器。” 李海牛点头道:“海牛全听东家的!” 说罢又是一揖,恭敬的退了出去。 三姐从窗缝里见李海牛走出了院子,转身对着姚梵一言不发。 姚梵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三姐,只见她两眼睁的大大的望着自己,半晌后说了一句:“三姐只求大哥一件事,不管大哥将来干什么,都要带着三姐儿。” 姚梵点点头。 三姐见姚梵没有明确开口,又补充道:“我小时候裹脚,可自打被卖了以后,那人贩子嫌裹脚的人走不快,便去了我的包脚布,三姐是从高邮一路走到青岛口的,脚力好得很,来了此地后,三姐再也没有裹过脚。” 姚梵笑了,说道:“那样最好,否则你将来跟我走遍天下,可是没人背你的。” …………………… 眼看着周家开堂会的日子到了,姚梵这次横竖推不过去,索性便把照相机挂在脖子上,骑着自己的山地车,带着手下一干骑二八农用自行车的伙计们,浩浩荡荡的骑向周家的庄子。 乡间土路虽然崎岖不平,可是因为好久不见下雨,路面板结,硬的厉害,自行车骑上去有种爽快的感觉。 姚梵骑在车上仰着首,体味着迎面吹来的那纯天然清风,难得的放松了起来。自打他决定要造反那一日起,他脑子里的弦就始终绷紧着,这下终于有了放松的机会。 姚梵的身后,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自行车队。 第38章 摔碗 摔碗 姚梵的自行车队行进在乡间的土路上,车队里除了贺世成、周第四、王贵等六个一开始学会骑车的伙计,还有李海牛等在工地上管事的班长,整个队伍足有三十九人,在田野间逶迤穿行,犹如一条钢铁的幼龙。 姚梵新近发布了命令,要求每一个伙计都要学会骑自行车。 姚梵在工地上发言,表示任何试用期的伙计,从学会骑自行车那天起,就算是结束了试用期成为了姚家的正式伙计,开始领取每月一两的工钱。而已经领工钱的伙计,如果无法在一个月内学会骑自行车,就将被重新降回试用工。 当伙计们清楚得知这一讯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学车!其实所有伙计早就看着贺世成等贴身小伙计骑车来去的样子羡慕不已了,如今有机会自己也学一把,而且还关系到工钱这样的切身利益,哪里有甘于人后的道理。不得已,李海牛把热情高涨的伙计们分为几组,分不同时段在新修的操场上学车。 至于那些个班长们,更是带头在玩命的学习骑自行车,他们非常重视自己目前班长的地位,虽然每个班连他们自己在内只有十个人,待遇也和普通伙计一样,但这多少也是个领导职务啊!中国人看重这个面子,况且,班长们是能够每晚参加姚梵大屋里的工作会议的,能够喝到东家亲手泡的第一壶茶,这份脸面,让每个班长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人一旦愿意玩命,那就很少有什么事情做不好,何况是骑自行车,只用了大约三天,所有班长就都开始领正式的工钱了。 李海牛在意会了姚梵的心思之后,更是把姚梵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命令在执行,自己苦练之余,还督促所有伙计按照计划进行自行车培训。 当姚梵的车队在干巴巴硬邦邦的土路上跋涉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周家庄地区,田地里散落着一个个茅屋,那是一个个佃户的家。 周家庄地区的中心坐落着真正的周家庄园,庄园高高的围墙内有个古老的戏台子,戏台子上面,早在昨夜里就拉起了各式布幔彩旗,本地各家有头脸的士绅一早就陆续来到这里,眼下都在台前青砖铺就的空地上围着一张张桌子坐着,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看戏。 姚梵一行人还没进到村中,隔着老远就听见那二胡声音如风箱般嘶嘶的喘着。 贺世成兴奋地道:“东家,我们骑的这自行车飞快,来的这样早,可周家的戏都开始唱了呢。” 周第四在后面喊道:“这都快中午了,可不是早就开始了么,不教那戏班子从早唱到晚,那岂不是白花了钱请戏班子办堂会么。” 姚梵道:“一会大家跟我进去看戏,今天咱们听个痛快,不过都别贪酒,只多吃些就是了。” 所有人都觉得姚梵的话颇为震撼,于是全都默不作声,他们心里激动着,怀疑着,然后又否定着,大家也都不言语了,心里想着事情,把车一直骑到周家庄大门口才停下来。 周家庄子外面,村民不停地跑来看稀奇,这些村民不分老少全是男人,这些面皮黑黄的辫子一族嘴里都在议论着:“这是啥玩意儿?两个轱辘一前一后自己会跑,这是周家请来变戏法的吗?” “可是不像啊,变戏法儿的哪里有穿的这么好。” “我看怪像的,这是学的哪吒三太子罢?一前一后俩风火轮……” “什么风火轮,那是洋车!”立刻有专门跑腿报信见过周围城镇里世面的佃户喊道:“这一定是青岛口那位姚爷来了,俺听说这位爷是海外的大商户,那家里!什么西洋玩意儿没有!?听说家里全是大大小小的铁轱辘子!踩上一个,翻个筋斗,就能去到西海那洋人的国里。” “哎呦喂!对!对!这车一定是洋人的玩意儿!你看这些个人骑上边,车轱辘倒能够自己往前滚!滚的还挺快!看得我眼花!” “是啊!妈妈哎!今儿个真是开了眼了!这怕是洋人的邪法儿吧?” “这姚爷带了这许多人来,是要干啥?” “嘿,要说这姚爷可是来头大,听说青岛口那的姚家庄正在修造,说是要盖上百间的房子呢!” …………………… 随着周家庄里人围得越来越多,姚梵也哭笑不得。倒是跟着姚梵来的伙计们,在围观之下,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一副昂着头挎着臂的熊样,根本看不上周围的村民,若不是姚梵在场,只怕就要如同在青岛口一般,捋起袖子对周围人吹嘘这洋车的神奇。 这段日子里,由于这些会骑车的伙计们的吹嘘,各种谣言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乱飞,直把姚梵说的成了个活佛再世的菩萨,或者是神通无边的妖精…… 周家当家的大爷周秀松听说姚梵来了,不敢怠慢,连忙迎出来,隔着闹哄哄的人群,老远就对姚梵连连拱手。 “这位一定就是姚兄!久仰!久仰!在下周秀松。” 姚梵那高大身躯和白净脸膛在人堆里鹤立鸡群,头上一个乌黑油亮的连帽假辫子,身上的崭新潞绸长衫又是三姐费了心思精心缝制的好手工,使得他在人堆里的可辨识度极高。 姚梵一听对方报出姓名,知道是周家大爷,连忙也笑容满面的回了一礼:“原来是周家大爷,久仰久仰。” 双方见礼寒暄完毕,姚梵就吩咐李海牛道:“海牛你带着伙计们把车停好再进来。”说完就随着周秀松进了周家大门,除了身后跟着的贺世成,并没有其他人跟随。 周家的管家见了这许多自行车,脑子里混的像浆糊一般,试探着对身高马大的李海牛问道:“这位老哥,你们这些铁车子可要吃草料?牲口棚在庄子后面。” 李海牛不屑的道:“这些是车不是马,不吃草料,不过也要个好地儿停着,不然这里人多手杂,摸坏了可算谁的?谁赔得起!?” 于是周家那管家只得引众伙计进了后庄门,把车停在了周家停马车的大场院里,又吩咐下人赶紧送面来,给众伙计一人一碗。可心里却生气,心说这姚梵真真不是个东西,我家老爷好心请他来看堂会,好家伙!他却带了老大一群人过来吃白食。原本按例,是该一人给两个大子儿的,可是老爷头前吩咐过,姚家之前送礼实在阔气,待他家下人来了,要一人赏给二十个大子。可谁曾想他姚梵哪里是带一个两个,算上刚刚跟进去的那个小厮,足足带了38个人过来! 管家一算,居然要760个大子,不禁觉得肉痛的厉害,当下心一横,索性决定,干脆照着常例,一人就给两个大子儿。 等到周第四接过面来,见一人只给两个大子儿,便没下筷子,连谢谢周大爷之类的话也一个字没说。 王贵也没下筷子,其余万年当出来的伙计也全都没动筷子,王贵瞅瞅周家的管家去了不回来,只是叫下人打发每人一碗面,便红了脸,扯着嗓子对正蹲着扒拉面条的李海牛等乞丐班长骂开了:“妈拉个巴子的!李海牛你个囚攮,还吃个吊?没个眼力见的!你看不见那周家囊怂咱东家么?” 李海牛和那些乞丐出生的班长们闻言立刻停了筷子,从蹲在的地上站起来,李海牛也反应过来,端着碗站起来皱眉道:“嫩麻痹的!这赏钱不对!” 王贵更起劲了,嗷嗷道:“从早晨到如今,爷们蹬了十几里地,为的那一项?如今才给咱两个大子,打发叫花子吗!这周家还他娘的混充甚么老爷!嫩你娘!当爷们没吃过面么!俺们跟着东家,顿顿吃的白面,馒头煎饼那是管够的!” 周第四一脸的为难,开口道:“总不成为了几个大子就闹吧,没得丢了咱东家的脸……王贵你也是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了,犯不着为几个大子闹腾。” 王贵一脚踢翻面前地上的白面,骂道:“奶奶个熊!俗话说主辱臣死!老子这点骨气还是有的,饿一顿算个球,咱不能给东家丢了份去。再说了,这周家算老几,俺们在家吃饭,也是和东家一起在院子里吃,有桌子有椅的,现如今叫俺们蹲墙角,这可不是丢俺自个的脸。” 李海牛骂道:“王贵说的在理,俺们是东家带来的,这个脸可不能丢,嫩你娘!一碗面就打发了俺们去,这不是踩东家的脸吗!我听说东家前日里还送了好几百两银子给周家做礼,这特么转眼就想一碗面打发了俺们去么!” 说着,李海牛把吃了一半的面连筷子碗一起给摔了。王贵见状得意,也跟着摔了,周第四一想,确实他妈的窝囊,便也摔了碗筷。这一众当铺里出来的伙计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子,带头噼啪摔了碗筷之后,剩下的班长们虽然舍不得糟蹋眼前面食,但也知道抱团的道理,赶紧快快扒拉几口,噼啪的跟着摔了碗筷。 第39章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周家的下人们在车马场远远见了这般光景,顿时气的浑身筛糠也似的抖,嘴里骂着娘就连忙回报进去。那管家知道事情不好,连忙的跑出来,手指着最高大魁梧的李海牛鼻子骂道:“一群王八羔子!没有王法的东西!好好地面不吃,还敢摔碗!等我报给你们家姚老爷知道,一人几十板子都轻的!你们要是我周家庄子里的,我非送去衙门,二百板子下去,给你们戒戒毛病!” 李海牛听了这话便怒起来,重重的大步踏上前来,一把攒住这管家的领口,把那瘦猴般的管家如小鸡一般拎的只有脚尖点着地,捏着右拳作势要砸下去。 木工班总班长李君赶紧上来,伸出两个膀子一把拉住道:“海牛,别惹事!横竖不吃面就是了,倘若打了他,东家不好说话。” 李海牛手一抖,那管家被呼啦一下推出去摔在地上,却受了惊吓,嘴里不敢再骂。 这些天来跟着姚梵米面管饱,有菜有饭,已经把李海牛身上的功夫底子全都养了回来,青筋糺结的大臂上重新长回了肌肉,随手一把,就能使出耕牛般的劲力。这些日子里,姚梵其实也看出来了,李海牛说他以前是个骑将,手里几十条人命,绝对不是吹的,他那身板和肌肉,要是手里操个大刀片子,放到2011绝对是个恐怖分子。 姚梵这时已经在周秀松的引荐之下,结识了一干乡绅,乱纷纷行礼寒暄之后,刚在周家大院里面的戏台前坐下,身旁坐着周秀松,他正寻思着,怎么李海牛等伙计们不过来看戏。 “姚兄,这盛泰班原是咱山东巡抚丁大人从京里请来给他家老太太祝寿的,我听我家老六写信回来告诉,就连忙差人去,巴巴的从济南府请来了,想着开个堂会,叫我即墨胶州有头有脸的士绅们也都听听这京城里的调调。 姚兄,你在海外可有京戏听?” 姚梵笑道:“洋人听不懂京戏,他们有自己的歌剧,我在海外自然也就没机会听这西皮二黄的腔调了,今天有幸借着您的宝地听上一回,确实是亲切。” 贺世成心里却奇怪,他老听姚梵唱些个他没听过的戏文,个个好听,可见东家是常常听戏的,却不知东家为何要说谎。 周秀松听姚梵夸赞,心里高兴,坦诚地道:“前日里姚兄送来大礼,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想着回请姚兄,也能借个机会与姚兄攀交一番,今日一见姚兄,果然是一表人才,实在是叫人高兴的。” 姚梵道:“哪里哪里,我一个外来的客商,叨扰贵地,一点小礼物只是略表心意罢了。” 周秀松道:“我听说,前些时候姚兄为了一个女子,与郭家大爷继修起了些龌龊,可有此事?” 姚梵转头盯着周秀松,缓缓道:“怎么,周兄也听说了?” 周秀松笑道:“这即墨和胶州加一起也就屁大的地方,大家都是相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姚兄听我一句劝,若是有什么过节,揭过去也就算了。” 姚梵听周秀松这话,像是要做和事佬,便道:“有人心眼儿小,要欺负我一个外来户,我倒是大度的,并不想惹是生非,可就怕别人不肯干休。” 周秀松道:“姚兄莫要担心,我今天可是周黄蓝杨郭五家都请了的,到时候大家把酒言欢,这过节也就揭过去了,横竖一个女子罢了,他郭继修总不能不给个面子。” 姚梵知道贺万年会在下午过来,便道:“这事并不取决于我,主要是看那郭继修。” 周秀松一听这话,喜道:“好办好办,这事交给我,一会郭继修来了,我便引见你们认识。” 正说话的当口,后面闹将起来,周家下人来报,说是姚梵带来的伙计把碗摔了,周秀松脸一沉,斥道:“人家好生生来做客,赁的弄到要摔碗?定是你们招待不周全,叫人气不过了。” 姚梵在旁听着,不发一言。 不一会那周家的管家连滚带爬的进来,装出一副受气的模样,添油加醋的告状,把姚梵的伙计们说的极为不堪,还说姚梵的伙计里头,一个大个子的打了他。 姚梵笑呵呵的道:“世成,你拿十两银子给这位管家压压惊罢。” 周秀松连忙拦住道:“不可,姚兄你这可就不对了,下人之间起个口角,一定是嘴里骂了不干不净的话,只叫都捆出去打了便是,哪里能纵容。” 说着,周秀松就指着管家的鼻子骂道:“这事我听着必然另有原因,你说,你给了赏钱没给!” 那管家脸色一白,支吾道:“按着常例,一人给了两个大子儿。” 周秀松面色恶了起来,骂道:“姚东家是我请来的贵客,今日里特意过来看戏,为的图个乐子,怎么能容你搅了兴头! 狗东西!你办事如此荒唐,实在丢我周家的脸,我罚了你下个月的月钱,给我滚下去吧!还有记得!把赏钱补给姚东家带来的伙计!加倍的给!一人40个大子儿!” 说完,周秀松歉意的对姚梵道:“姚兄,此事实在对不住了,我罚了下人,你看这样可行?” 姚梵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周兄明察秋毫,小弟佩服。世成啊,你去后面,把周家大爷的处置告诉大家伙,叫他们消消气,过来前边听戏,我看这里倒是宽敞,后面还空着一大片嘛,就算没板凳的话,也叫他们都站着听听,横竖也过了瘾。” “是,东家。”贺世成一贯的干脆,领了吩咐就要和那管家往外走。 周秀松两眼瞪得滚圆,心说:“就这么完了?我都说了下人之间起口角,应该都捆出去打了才是,我这里处罚了管家,你怎么说也该相应的处罚一个吧?妈拉个巴子!你倒好,一个不罚就要蒙过去!还说要安抚下人消消气!” 周秀松越想越气,不得不开始用深呼吸调整自己的郁火:“这个姚梵好缺德!我今天明明请的都是本地乡绅,可不是请你家的家丁!若是一二贴身伺候的小厮倒也罢了,你居然带了三十多个伴当过来,这些粗鄙之人往后边一杵,就算不说话,也是恶心人!” 想到这里,周秀松皱起了眉头,心说这姚梵果然是个久居海外的蛮夷,跟洋人学的毫无礼数! 不多时,姚梵的伙计们都被叫到了戏园子里,他们远远地靠墙站在后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戏台子上那出四郎探母。 王贵站在人群里,得意地笑着,小声对周第四道:“要说还是咱东家面子大!寻常谁家的伙计能进园子里看戏?看看俺们今天这个体面劲!” 周第四犹豫了一下,嘀咕道:“怕是过来这里看戏,怕是有些越分了,在外面听听就好了,何必进来。” 李君道:“有东家在,怕个鸟! 快看!杨四郎出来了!”说完就是一声叫“好”! 那叫好的声音巨大,居然轻易得就盖过了戏班子的胡琴和单鼓声,把整个戏园子里的乡绅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一看是群伙计打扮的下人,便都摆出一副嫌弃的脸色。 木工组组长李君是个胶西县的铁匠家独子,因为老父借了高利贷还不上,铁匠铺便被放贷的没收,他爷老子想不开,便在铺子里打铁到深夜,做完手里最后一个活后上了吊。李君夜里见他爹没回来,便去铺子里找寻,见到他爹的尸首,哭的昏死过去。李君从小丧母孤身一人,他醒来生怕被债主抓去卖了,于是一大早在后山刨个坑埋了亲爹,单单一人逃了出来,靠着在海边敲海蛎子为生,可是那生海蛎子吃多了会伤肠胃,先是拉稀,再然后就是便血,他实在扛不下去,便偷偷溜进青岛口,想要讨口干的吃,没曾想被姚梵挑中,当了伙计。 见到众人脸色都难看,李君心里着慌,低头问李海龙:“海龙大哥,俺这回可给东家丢人了吧?” 李海龙道:“你以为东家和你一般见识么,你在木工组,没少锯断锯条子吧?东家平日里可说过你半句?只管把心放肚子里看戏吧!” 李海龙话音刚落,突然,就听见前面雷鸣般的一声喊“好!!!” 原来那好却是姚梵喊出得,单听声音的粗鄙劲头,活脱脱是个土匪一般!顿时引得后面众伙计纷纷附和,大声叫好! 周秀松刚才正在自我安慰,可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自觉吃了个暗亏,只得咽下一口气,安慰自己,这姚梵是个海外来的商人,不懂天朝上国的礼数,自己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好歹他出手大方,这可是一俊遮百丑。 可接下来这声叫好,实在把周秀松的气的够呛,心说你姚梵的下人如此不知礼数,就算是做个样子你也该去呵斥一下吧? 可还没等周秀松腹谤结束,姚梵他自己又嗷嗷了一嗓子。 只听那台上杨延辉正在唱: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第40章 吓死一小厮 吓死一小厮 姚梵这声好依旧是引来众乡绅的注目礼,众人回头,看见是那周秀松身边坐着的姚梵在叫好,知道他是富豪,便大多不动声色地转回头继续看戏,心里叹息世风日下,有些人则是暗暗摇头,觉得此人空余一个好皮囊罢了。 远处一个小厮听到后面再次爆出喊好,生生打断他的欣赏节奏,亦是愤愤不平。只见他攸地一下扭过头来,怒视姚梵。 姚梵也看见这个小厮在瞪他,便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 只见这个小厮年纪不大,辫子倒是保养得乌黑油亮,那青缎小帽一直遮到额头,帽檐下两条拢烟般的弯月眉,不长不短,不浓不淡,细细的展着,五官粉扑扑的白里透红,英挺的鼻子下,小鼻尖还可爱的发着光,鼻翼微微翕动,显然是带着愤怒。 姚梵见这小厮胆子倒是大,居然敢这样直视自己,按传统规矩,尊卑分明长幼有序,下人小厮敢用这般无礼眼神挑衅尊者,实在是讨板子的节奏。 姚梵哪里吃这个亏,突然就对着他吐出了长舌头,先是左右晃了晃又使劲向下伸去,两眼向上翻白,装出吊死鬼的表情。那小厮顿时吓到了,缩转身去,再也不敢回头。姚梵心里得意,心说你特么还敢瞪我,再瞪,老子活活吓死你! 那小厮吓得回头之后,感觉又气又恼,粉扑扑的小脸涨得通红,附耳对身边一个作爷打扮的青年道:“哥!那姚梵真是个洋蛮子!无礼粗鄙!” 那青年是即墨黄家大少爷黄金山,闻言微微皱眉道:“你管他那么多干嘛,你手上还带着他家卖的手表不是?我听说他姚家在海外行商已有上百年之久,此人是打小就在洋人堆里长大的,自然不知我天朝上国的礼数,看戏图个热闹劲,此番闻得雅乐一奏,自然百兽率舞,不足怪耳。” 边上一个乡绅听见,心说原来这小厮却是黄金山的弟弟,却不知是黄家哪位老爷的公子,为何要打扮成小厮来作践自己。 那俊俏小厮被黄金山说的连连点头,感觉自家大哥说的很有道理:“开始周秀松介绍你和他认识打招呼,我看他倒是仪表不凡、相貌堂堂,举手投足倒还存了几分中国,没曾想,他连戏都没听过,看来那泰西诸国一定是乏味的紧,他在那种野蛮地方长大,真是粗鄙可怜!” 话说周秀松被姚梵这一嗓子吼得当时就吓了一跳,不由也被姚梵带进了沟里,附和着小声喊了个好,可是转念一想,这唱词明明是憋屈的味道,哪里有能够让我叫好的地方?这姚梵,明明就是瞎搅合嘛。 经了这么一场叫好风波,周秀松心里别扭郁闷,气结的半天没说话,坐在姚梵边上不理他。 姚梵可没心情安抚这土财主的情绪,只管坐着看戏,偶尔哼上两句。 过不一会儿,周家的下人屁颠颠地跑来传话,说是郭继修到了,周秀松连忙对姚梵告罪,说要少陪,便转身迎出。 姚梵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心说我倒要看看那个郭继修有什么本事,够不够资格和我作对。 姚梵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刚放下,就看见周秀松陪着一个满脸阴鸷的青年进了戏园子里来,此人大概三十来岁,四肢嫌长,小腹略鼓,面色像是福尔马林里捞出的人般灰白,嘴唇上下胡须淡黄,像散了架的芦花扫帚般稀疏,一件白色湖绸长衫罩在身上,下摆却都是新压出的褶子,腰里系了根黑色绣银线的窄硬缎带,上面挂着一块青玉一个香袋。 姚梵大刺刺的并不起身,懒洋洋抖着腿哼着曲。 来人正是郭继修,隔着老远他就认出了姚梵,那副样子与他打听到的姚梵形象正是如出一辙。 只见那个散漫无礼的修长大个子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后,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就把眼睛移开了,此刻正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抖着,一边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面前空划着打节拍,嘴里似乎轻轻哼着曲,透过院子上面遮着的天青色布棚撒下的柔和日光照着他俊美的脸,那脸上散发出一种光晕,使他笼罩在一片如黎明时分的白色雾霭中一般。 郭继修见姚梵神丰体修、俊秀如神仙中人,又坐在那里无礼的摆谱,像是根本没看见他,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他在肚里如诅咒般得狠狠念道:“姓姚的!我信已送出,这个时候,想来我爹已经把你和韦国福、刘子铭、孙茂文、贺万年四个狗才一本参上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走私生意还能得意几日!” 心里越是阴沉记恨,郭继修脸上却是越发的平静。一想到姚梵将来会因为走私被抓,进而家破人亡,他微微裂开口唇无声地笑了起来,那阴白的脸扭曲着,像一条翻了白肚将死之鱼的口在翕动。 “姚兄,我来给你引见,这位就是郭家大爷继修,他父亲郭家大老爷,正是江西监察御史郭为忠郭大人,他家三弟也是出落得人物,乃广州盐法道参议。” 周秀松说罢,像是想起什么,歉意的顿首对郭继修道:“继修兄恕罪,我一时失言,说了你家老爷子名讳,还请继修兄万勿怪罪。” 郭继修很满意周秀松的介绍,微微一笑:“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秀松兄可莫要自己生分了。不知你家大侄儿近来可好?想必学业一定精进了许多。” “哪里,哪里,犬子成日里贪玩,读书也只是勉为进益罢了,将来若是考不上功名,我便与他捐个官身,学你家三弟以前一样,送去济南府站班,想法花钱补个缺罢。总之我家老六在济南府,也是可以照应一二的。” 姚梵在旁淡淡地听着,心说这帮东西到底是门当户对的本地乡绅,一个个表字挂口,称兄道弟,想必平时是时常走动,关系可好着呢。 二人不断与其他乡绅们寒暄拱手做礼打招呼,眼见着走近了。 姚梵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定睛与郭继修对视着,郭继修也再次打量着姚梵,突然就微笑着主动开口了,说道:“这大概就是姚兄吧?我听说姚兄家族是海外的巨商,可为何不去上海、广州、烟台、厦门做生意,却来我胶州青岛口这样的小地方,实在是委屈了。” 姚梵扬起浓眉,鼻尖一挑,英气勃发的道:“我们生意人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只求有个遮风避雨的所在,能放下铺盖卷睡个安稳觉就满足了。” 郭继修冷笑道:“姚兄此言豪迈,你们海商跟着洋人屁股后面转,自然是哪里都去得。 只是可惜,姚兄久别我天朝上国,疏于礼教,怕是早就忘了圣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 我还听说,姚兄为个区区青楼女子,大闹春眠堂,拳打王八脚踢龟公,哈哈,可知色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姚兄从那西洋过来,不知善,不知恶,缺礼仪少教化,与禽兽有何异? 我只盼姚兄今后多多读书,好好钻研,习些圣人教化,洗去身上的番邦化外之气才是正途。” 周秀松一听这话,面色顿时阴沉的怕人,显然对于郭继修上来就挑衅姚梵的行为非常恼火,这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嘛!可他内心深处又有些暗暗地小高兴,觉得郭继修的刻薄言语未尝没有几分道理,看姚梵刚才对下人的处置,和他自己看戏时瞎叫唤的劲,就知道他没什么礼数,是个粗坯。 周围其他士绅见了这场面,知道周秀松今天是甭想调解成功了,都看起这边的活戏来,再也不管戏台上唱什么了。 之前那个瞪姚梵的俊俏小生看到这里,心中痛快,抚掌笑道:“这郭继修倒是好口才!正是应当给姚梵那洋蛮子些教训才好。” 说完后,他又突然有些担忧起来,对身边黄金山道:“不过,哥啊,这郭继修是不是话说的有点过了,倒像是我们本地人欺负他外地人了。” 黄金山呼的一声打开折扇,遮着嘴道:“要是能给那姚梵个下马威也好,须得让他知道,这胶州即墨一地谁才真正当家,别让他以为勾连了孙茂文韦国福等人就能横行,若没了咱五家支持,什么衙门都不好使!” 听了黄金山这话,这小厮望着姚梵俊美高大的身影,心下不禁有些为他担心起来。 可姚梵却像是听郭继修讲了个笑话般,乐的哈哈大笑,他抬起手,缓缓对郭继修竖起了修长的中指,又晃着手使劲扬了一扬,心说你特么一个淫棍也好意思跟我拽文! 姚梵蔑视的眯眼看着郭继修,朗声反驳道:“我看郭兄风度翩翩,可谁曾想却是个读书只读一半,剩下一半吞成屎了的书蠹蠢材,真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绣花枕头一包草啊。” 这话说的郭继修眼睛也瞪了,眉毛也拧了,龇着牙就要开口骂。 第41章 舌战 舌战 姚梵那里给他机会说话,愈加近前一步,用中指戟点着他的脸,抢白道:“你可知‘父母在,不远游’这话后头,还有一句‘游必有方’在,那意思是只要告诉家中自己去哪里,天下又有哪里去不得? 不过我也不怪你,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小小井底之蛙,又如何能知天下豪杰的鸿鹄之志。 另外我再教你一句完整的,所谓:‘百善孝为先,原心不原迹,原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少完人。’ 这话前半句就是说,孝道是装在心里的,不是做出来摆样子给人看的,论起摆样子,穷人如何摆得过富人? 比如一个人很穷,想买一条鱼给父母吃,但实在没有钱,买不起,因此心里很痛苦,只有希望慢慢积蓄点钱再去买。只要有这个心,只要他这份情感是真的,我们就不能说他不孝! 穷人若是摆样子比不过富人,难道说穷人就都是不孝的吗?但凡在孝道上摆样子给别人看的人家,不过是阔人粉饰自身无知的炫耀罢了。 至于这话后半句我也给你说说罢,孔老二……圣人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天下最质朴的道理,只要不做出强抢民女逼奸淫虐的恶行,动动心哪里有错了? 郭兄你这回可记住了?我可好话不说二次!” 郭继修被姚梵一番臭骂,气的浑身发抖,顿时想要伸手打姚梵,可又害怕姚梵高大健壮不敢动手,于是更加愤怒,脸色铁青,胸闷气短。 他一时想要用话反驳回去,却又语塞的厉害,心里愤懑之下,只得收起鄙视恨恨的想:“我倒不能小瞧了这个市井小人!此人家资殷实,必是读过些书的……哼,等俺爹的本子参上去,有你哭的一天!” 看见郭继修被姚梵骂的张口结舌,那黄金山的弟弟妆扮出的小厮两眼圆溜溜地转着,对黄金山道:“这姚梵的嘴好厉害!简直是铁打的,说话像是放炮一般痛快!” 黄金山也动容道:“确实不能小看了他,这人到底是见过外头世面的!嘴好毒!” 姚梵和郭继修二人斗嘴,急坏了周秀松,周秀松见二人一番唇枪舌剑下来,像是要越闹越僵,这可不是他今天想要当和事佬的本意,于是再也不敢松懈,连忙地开口道:“二位兄台都是好学问,不过我这里的戏文更好,大家还是看戏吧。” 郭继修压住火气,强笑道:“庄子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看来我倒是读惯了圣贤书,却把垃圾杂书看少了。” 姚梵一边口中称no一边晃着脑袋,大大的摇头叹气道:“可怜啊!你个半吊子的逗比,却又偏偏喜欢在外面半瓶子瞎晃荡,殊不知庄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叫‘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这话意思就是说,你这样的逗比,脑仁儿跟瓜子差不多大,拿有限的生命去学无限的知识,又能记下点什么呢?还不是只能记得些半句话的皮毛,出门臭显摆却被人当傻逼拍死么? 唉,我劝郭兄从此后回家老实务农,万万莫要再糟蹋圣人书了。以我走南闯北见过无数读书人的眼光来判断,你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嘛!” 此言一出,周围多有噗嗤嗤得憋不住,笑出声的乡绅,可他们一笑起来却又觉得失礼了,于是一张张脸古怪的扭曲着。郭家在本地多有仗势欺人之举,名声极臭,因此并没有人帮郭继修打抱不平。 要说那小厮,他是最先扑哧一下,掩口笑出声音来的,他实在是受不了姚梵这样的诙谐表情,明明是骂人,却像是吐槽腹谤一般,简直比家里请来说相声的先生还逗人乐。 郭继修受此侮辱,顿时一股暴戾之气、一股郁结之气、一股羞恼之气,三股气纠结成一股的顶上脑袋,把他本已经气青的脸皮立刻就顶得黑紫了!倘若此时他手里有刀,他非当场一刀戳死姚梵不可。 周秀松见状暗暗叫苦,心里大喊“不妙!”,连忙道:“二位仁兄不要再掉书包了,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何必互相给脸色,这叫天上圣人也难为。今天兄弟我做东,待会开席,大家喝上两盅,过去种种不快,一笑了之便罢了吧?” 话虽这样说,可是周秀松也明白,这言语上已然闹的这般凶残,再想要二人和解是不现实的。他只盼今天接下来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才好。 在周秀松的拉扯下,郭继修黑着脸一言不发,紧紧握着拳头,一扭身就在戏园子里一张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桌前坐下,把周家下人送上的解暑凉茶喝的呼呼作响。 姚梵心说这郭继修脸皮倒是厚,被我这样骂都不走,难道是吃定老子不会揍他? 姚梵回头看看远处站着的自己的众伙计,见一个个挤眉弄眼,都是乐的不行。估摸着他们就算没听懂自己在骂什么,也已经看出来自己占了上风。 姚梵得意对伙计们点点头示意,又转回头看着台上铁镜公主和杨延庆念白,猛地一下拍手叫好起来。 姚梵这一叫好,后面的伙计们哪里不明白姚梵的意思,也纷纷嗷嗷的喊起好来,那声音叫唤的震天价响亮。 周秀松见姚梵不依不饶的捣乱,郭继修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血,心里叫苦,连忙起身遮掩道:“今天我周家办堂会,为的是与诸位乡绅同乐,我家老三素来自称票友,不才已经扮上了,一会儿上去给大家伙来个《二进宫》,大伙儿可要多多捧捧场啊!” 听周秀松说了这圆场话,众乡绅都笑着起来拱手:“好!我们等着看三爷的扮相喽!” 周秀松笑着炒热气氛道:“诸位有拿手喜欢的段子,也只管去后面找盛泰班盛班主,扮上来露一手,叫大伙乐乐。” 此言一出,便有几个乡绅技痒,按耐不住的想要起身往后#台去,却又不想太出头,于是坐着等周家三爷唱过才作打算。 周秀松过来到姚梵身边,笑着说:“我看姚兄倒是听得懂京戏,这已经难得了,大约是不会唱的吧?” 姚梵不耐烦周秀松这股子到处裱糊的劲头,一瞪眼,反驳道:“会唱!洋人虽然不听京戏,可我家素来是听的,还养了班子,做了好些新戏。” 周秀松瞠目道:“姚兄刚才却没说,家里居然还养了戏班子?如何方才告诉我在海外听不见?姚兄这番诳语,该当罚一个,不如上去扮一段来听听,咱们一起乐呵乐呵?” 姚梵爽利地道:“家里虽然养了班子,可我经商在外,确实不常听,不是有意诳你。周兄是主人,既然要罚,那我就扮一段吧,这有何难?” 姚梵说罢起身就往戏台子后面走去。 姚梵到得戏台子后头,与那二胡三弦一番吩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交待清楚,一应的流水、散板、慢板都嘱咐了打单鼓和手板的人,又拿出张二百两的银票来,爽快地道:“拿去喝酒。” 那盛泰班的盛班主虽然没听说过姚梵指点的这个曲牌,但见姚梵说的有鼻子有眼,出手又大方,便应承了下来。 台下那青衣小厮打扮的黄家公子见姚梵去了后#台,心里诧异,想那姚梵居然第一个上去,莫非他真还会唱两句不成?这人不单言辞犀利会埋汰人,还有这雅好? 等周家三爷出来唱了一段二进宫,下面叫好如潮。 接下来姚梵却是一点妆都没扮,光着长衫就出来了,长身而立,潇洒的拱手笑道:“诸位!我就是姚梵,今天我有幸蒙周家大爷邀请,来到贵宝庄听场堂会,心里也实在高兴,姚某不才,愿意借此处唱个自己编的段子,给大家一乐,还望大家多多捧场。” 这话说罢,姚梵对台下拱了拱手,下面乡绅们也还算热情,零星的回了礼。 姚梵母亲李红梅是大学里教民族音乐的教授,因此姚梵对于民乐的各种乐器和乐谱毫不陌生。他今天唱的却不是京戏,而是唱了一首刘欢的《去者》。 人鬼天地 万金似慷慨 浮生若梦安载道 唯苦心良在 红颜依稀 挥去还复来 生死命注休怨早 殇情暗徘徊 无奈何青春逝去 无奈何江山真易改 情谊无价亦无保 天降仇敌忾 无奈何路回星移 无奈何时运他人宰 钟鸣鼎食散一朝 空守昨日财 山水迷离 流花低雾霭 夙愿扁舟寒江钓 风掠须发白 三弦代替古琴,在意境之外,染出三分苍凉凄楚。 提琴换成了二胡,厚重中多了七分激越慷慨。 单鼓和手板偶尔空灵的一击,却都有如千古脉动!穿越时空扑面袭来。 姚梵大学里参加过京剧社,玩过京剧老生,中学里和母亲学过美声唱法,这导致他的唱腔及其酷肖刘欢。 于是,前面四者虽不敢说配合的天衣无缝,但仓促之下,却啸聚成了一股澎湃的历史悠歌! 一曲歌罢,姚梵的伙计们首先捧场,巴掌拍的山响,叫好之声犹如波涛,把院子上面遮阳的天青色布棚都震的有几分荡漾了。伙计们头一回见到东家唱歌,还是这么有味道的旋律,实在是令他们崇拜的五体投地,巴掌都要拍的碎了。 只见台下那黄家的小厮也听得如醉如痴,他一手放在胸前捧着心,一手却紧紧地攥着他哥哥黄金山的扇子。只见他睛若秋波泛滥,色如春水殇殇,脸上似嗔似笑,似痴似情,若不是他做着男人打扮,真要让人以为他是个女儿身了。 姚梵在台上远远望见下面那小厮用一幅花痴的桃花眼盯着自己,不禁背心一寒,心道:我听说古代多有热爱断袖分桃之人,可没想到这么普及…… 于是姚梵浓眉微微拧动,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 第42章 江山易改 江山易改 那黄金山弟弟扮成的小厮见姚梵瞪他,立时觉得姚梵那浓眉下的眸子既脉脉含情,又荡人心魄,那目光仿佛是专门对付女人的一般,要把他拥抱起来在怀中,勾魂摄魄! 姚梵见那小厮再次吓得不敢与他对视,心里愈发得意,站在戏台上打个哈哈,说道:“献丑了!” 郭继修在远处冷哼一声,口中骂道:“这洋蛮子,对淫词艳曲倒是上心,可他粗鄙无文,居然选个凄惶败落的丧家之词来唱,可见命中注定,是要财尽人空。” 想到此,郭继修再次得意起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周家大爷周秀松听得姚梵这番唱词,心下恍惚,只觉得姚梵的身影在他眼里高大了许多。 “这词这调我从未听过,大约是这姚梵的家族在海外经商时有感而作的吧?人鬼天地,万金似慷慨……好词!……红颜依稀,挥去还复来……真好词!……只是下面的几句无奈何,唱的太过感伤,这大概是他姚家祖辈在生意上有过起落的时候,才作此感伤之言吧……” 戏园子远处靠墙站着的姚梵伙计里头,李海牛如同痴了一般望着姚梵,眼中噙满了泪水。 “无奈何,青春逝去!……无奈何,江山真易改!……东家!你果然是有大学问的人!胸中都是锦绣河山! 我李海牛这辈子,可不就是青春逝去!江山易改么!倘若我那个乞丐做下去,必然是饿死街头,就是想要独钓寒江,求个须发白都不可能了! 可是……可是我遇上了东家!我知道东家你和我是一样想的!……我李海牛……今生一定要辅佐东家荡平清妖!打出个天下!……” 周秀松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叫好,激动地喊:“姚兄唱的好歌!潮起潮落,道尽人生滋味!妙啊!秒啊!姚兄,何不再来一个!” 周家老三是个戏迷,刚才扮了个《二进宫》上去过瘾,如今听得姚梵这番唱,心里也像是开了锅一般,直欲癫狂,姚梵歌中的艺术感染力让他感到极度的震撼,心中忽而一阵阵的苍凉,忽而又一阵阵的激动。听见他大哥叫姚梵再来一个,他立刻跳到台前,扒着台沿仰望着姚梵,道:“对!姚兄你难得过来!再来一个吧!这样的好词!再来一个吧!” 姚梵见这周家两兄弟都是疯子,心里叫苦,面上却报以微笑,他轻抚下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再来一个,不过说好了,可只再来一个,没有三回了。” 姚梵依旧是先回去戏台子后面,与操丝弦打单鼓敲手板的乐师们交代了一下,便又重上得台来,缓缓环顾四下,等乐师了了一段即兴缠绵的二胡前奏之后,开口唱: 每一次无眠,你都浮现。你驾你的小船,云里雾间。 每一次危难,你都相援。你无私的体贴,暖我心田。 多少年情不断,多么想抱你怀间。 过眼的红颜风吹云散,唯有你的双眼映我心间。 相爱人最怕有情无缘,常相思却不能常相依恋。 放眼望天水蓝,你就在天水之间。 放眼望天水蓝,你就在天水之间。 一曲刘欢的《情怨》歌罢,姚梵的伙计们又是带头喊好,和刚才一样,依旧是声震屋宇。一个个笑的龇牙咧嘴,姚梵心里估计他们只听那句“抱你怀间”最有味道,把这当成个骚词俚曲在听。 姚梵正准备从台上下来时,突然间感到身上一阵寒意,便下意识地望向那黄家小厮的方向,果然!只见那小厮又是一副痴呆的样子正看着自己。姚梵面色发苦,身上一寒,暗暗一哆嗦,感到浑身别扭,便转开脸,立刻下得台来。 周家老三心里早被姚梵这两曲折服,一见姚梵下来,立刻如牛皮糖一般盯了上来,缠着姚梵要词牌曲谱。周秀松亦是迎上前来拱手作揖,连称佩服。 远处郭继修的脸上寒芒更甚,咬着牙一语不发,许久后切齿的蹦出一句:“淫词艳曲!” 那黄家小厮见姚梵下了台,自己心里却还扑通通跳得厉害,姚梵刚才在台上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转宫灯里会动的画片儿一般在他眼前不断掠过,甚至姚梵那英俊的样貌,都好像是这夏天里最爽人心的清风般掠过他的唇。 这小厮傻呆呆的坐在那里许久之后,轻轻对他身边的黄金山道:“大哥,我有些不舒服,脑袋热的厉害,怕是病了,我们回去吧。” 黄金山诧异#地问道:“你刚才不还好好儿地?怎么一抹脸的功夫就病了?莫不是中暑了?这一路回去又是**辣的日头晒着,在马车里这么蒸着也不舒服啊,不如我带你去周家内宅,寻周大奶奶你大姐弄些冰镇酸梅汤喝?” 这小厮点点头,起身与黄金山离开戏园,可他那一双秋水般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姚梵身上,直到出了园子,再也看不见方罢了。 周秀松见姚梵露了这样漂亮的一手,心里已经开始佩服起他来。 “姚兄,你这唱的却不是京戏,可又是带了京戏的腔调,这可是你家戏班子的味道?” 姚梵糊弄道:“周兄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正是糅合了西洋歌曲的唱法。” 周秀松见自己猜的准,面有得色地道:“眼下已过了晌午,我家后堂已经备下了酒席,还请诸位贵客移步。” 于是众宾客纷纷起身,来到姚家后堂,只见偌大的堂屋里摆着两桌酒席,每桌可坐**人。周秀松却拉着姚梵径直得继续向后去,来到右边一个院子里,此处的北屋已经放下了一桌酒席,姚梵落座后,见桌面上只有六个人,正是周黄蓝杨郭这五家的代表和自己。 六人拱手做礼后一齐落座,戴帽子的都把帽子去了,交给边上伺候的下人,桌边一个伺候的小厮赶紧趁机端着酒壶给诸人满上酒。 周秀松端着酒杯道:“今天我周家堂会,请的高朋满座,区区不才,先敬大家一杯,但盼有什么嫌隙,都在这一杯酒里化了。” 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见此,便也端起杯子喝干。 姚梵刚刚放下杯子,那郭继修却发话了:“我五家在此商议事情,这姓姚的戳在这里面算怎么回事?秀松兄,你还是叫这个商贾出去外间吃吧,菜都是一样的,也不少了他一口。” 周秀松面色一寒,道:“姚兄是我请来的贵客,今天这堂会,就是特意谢谢他的大礼,回请他的,你这话说的太没道理。” 郭继修轻蔑的看了一眼姚梵,不再理会这个话题,继续道:“那好,这酒我是喝了,可这个理却要再评一评。 蓝顺正你说,你带人打伤我家一百多号,还打死我两个庄丁,这笔账怎么算。还有你周家、黄家,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却拉的这场偏架,叫蓝家毁了我的水坝,这帐又怎么算? 适才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们留着面子,现在既然咱们郭、周、黄、蓝、杨五家都坐在这里,这事就要说开了,得拿个章程出来!总之,我郭家不能白白的吃这个亏!” 姚梵诧异,心说郭继修这枪口倒也不光是对着自己,感情丫和别家也不对付啊,这话说得,除了杨家以外,把其余三家全得罪了,别的不说,他把周、黄、蓝、杨、郭这五家的顺序改成郭家排在头一个,这小子还真是狂,简直是砸人周家的场子。 姚梵乐得看戏,一言不发的吃菜抿酒。 那杨家的大爷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言不发的夹了一颗卤花生米,放进口里慢慢的嚼着。 那蓝家大爷蓝顺正嘿嘿一笑,道:“继修兄倒是会反咬,这一场打下来,我家庄丁死了5个,庄子里现在还躺着一百五十多个伤了的庄丁和佃户,我没向你索要汤药费,已经是给了你家御史老太爷面子了,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 你要不乐意,横竖不过咱们再打一场!可那小清河的水,谁特么也甭想拦下独吞!” 姚梵刚才在戏园子里没看见蓝顺正,估摸着这家伙在周家有亲戚,没去戏园子,直接跑去后院走亲戚去了,这番见了便细细打量,心说这就是那个给三姐开了苞的家伙么? 姚梵见这蓝顺正面色黝黑发亮,从脸上就能看得出他身体结实精壮,他胸膛赳赳的挺着,脑门子上阴沉沉的一层细汗,高傲地扬着脸坐在那里。 周秀松也道:“我周家和黄家做事素来公道,这次争水本就是你郭家先挑起来的,你要不把河水截走,蓝家又怎会与你打起来?这年景眼看着就是个大旱,你把水截了,难道要蓝家喝西北风去? 眼下天干无雨,只有靠着河的田地还有些指望,我看过其他地方的麦子,都是不灌浆的,只长了空壳子,今年各家的收成,不用说一定是全完了!你把水一截,蓝家岂不是连河边地都没水浇了?” 姚梵心里纳闷,小声问坐在他边上的黄金山道:“黄兄,河边不是有水车么?把水提上来也就是了,怎么离河边远了就没水浇了呢?” 黄金山道:“如今河道干的只剩当中三四尺,水车哪里能汲得上来。” 姚梵不依不饶得继续问:“那怎么不打井?井水总是能用的吧?” 第43章 黄金英 黄金英 因为郭继修指责黄家拉偏架,黄金山本打算和郭继修理论一番,结果却被姚梵追着问,只得道:“挖井能抵个什么事儿?现如今十几尺的井都干了,二十多尺的深井只有大户人家的庄子里才有,就那也是只剩个混底子,姚兄你如何对农事一窍不通?” 姚梵心说你丫别诋毁我,我看2011的中国北方农村抗旱,很多都是采用打抗旱井的方式,设计深度一般最少打20米,也就是60尺,一口这样的机井一日可以提水浇旱地40亩以上。 2011中国北方各省按照地理条件不同,打的深度也不同,姚梵知道,像山东的沂蒙山区打抗旱井是最深的,基本都是打150到200米,直接打入地下水层。缺水山区的耕地灌溉,全靠国家给打抗旱井,只是这种百米以上深井需要专门的设备和专业施工人员。 黄金山见姚梵沉思,便不再理他,对郭继修道:“周兄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好好一条河,你拦个水坝子,这叫下游蓝家拿什么浇地?如今既然大旱,咱们作为本地大族,就该共度时艰才是,莫要窝里斗!” 郭继修恼羞道:“我郭家可没亏待过你们四家!每年都有二百斤盐分别相赠,你们两家这样偏心,今后别指望我郭家给盐!” 周秀松暗自叹息,心说郭家自从那二老爷去世后,这新当家的郭大少爷实在是不堪,一斤粗盐值得几个?了不起五六十文罢了,一年送二百斤来,还不够我庄子里腌咸货的呢,不过是区区十几两银子的开销而已,你郭继修当我们都是买不起盐的穷光蛋吗? 再者说,你家一贯私熬私贩,此举无非是用盐堵大家的嘴罢了,今后不送也好,不必为这几个小钱担你人情。 周秀松又看看姚梵,心说人比人得死,这姚凡就要比这郭继修强十倍,一个见贽礼罢了,人家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还有手表、肥皂、花布相送,可要比你郭继修阔气出百倍! 黄金山更是不屑,冷哼一声,说道:“合着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呢?不过是些粗盐,你也好意思提起?今后你便莫要再叫家里送了,就是送了来,我也叫人统统扔进海里去,我黄家的田庄和商号虽然都不大,一年进项只有区区几万两,可也不缺这点嚼骨。” 蓝顺正更是直接对郭继修骂道:“你既然提起来,回头便叫人来我家算账,往年你家送的盐,都给你算钱!就按前年盐价最高的时候算罢,你要不派人来取,便是孬种!还有你家六姑,你也赶紧接回去罢,省的让我见了厌烦,蓝家现在我当家,这事我替我家七老爷做主了!” 其实郭继修说完就后悔了,这样的斗气话实在太过小儿科,可是当他听蓝顺正说,要他把他家六姑接回去,这话顿时气得郭继修站起来骂道:“姓蓝的,你别欺人太甚!我家六姑是你家七老爷明媒正娶纳过门的,那是你七婶!也是你能休的?你放肆!” 蓝顺正咧了嘴嘿嘿冷哼道:“哼哼,什么七老爷七婶的,一对都是特么小妇养的,也敢在我面前作威福,回头我定要禀了老爷子,叫撵了家去!” 郭继修一听这话,顿时气得半死。 周秀松见二人的话赶着话,实在越说越僵,心说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前面调和姚梵和郭继修,这里又要调和你们两个。 “都别说了!都越说越不成话了!这顿酒,谁要是再说抢水的事情,谁就识趣得自个走罢!”周秀松下了最后通牒。 于是郭继修和蓝顺正算是找了个台阶下,不再对骂,赌气喝着闷酒。 姚梵看了这出活剧,心里便有了计议。 姚梵开口对黄金山道:“原来我大清的井这般的浅! 我姚梵倒不是不通农事,只是我见那西洋人抗旱方式不一样,人家是打深井,普通的平原地带,打个60尺就能出水了,一口井一天下来平均浇地接近300亩。不过洋人算的是公亩,咱们大清算的是市亩,大约一市亩等于洋人的六亩六分地,也就是说一口井能灌溉40多亩地呢!” 黄金山听姚梵这样说,将信将疑地道:“60尺?姚兄说笑吧?单单一口20多尺的深井,连挖土带砌墙,起码也要干两个月朝上,须知这土越往下挖越费力,镶铁皮的木锹少说要挖秃六七把,要是遇上石头,那就更瞎了,那里还指望两个月能挖出来。” 姚梵见众人看着自己,笑着摇头道:“洋人不用人工挖,洋人有打井机,开了机器,一天便能挖一口60尺的深井。” 黄金山见姚梵不像是说谎,感慨道:“那洋人的机器居然这般厉害?我只听说巡抚丁大人要办机器局,却不知道那洋人的机器已经厉害如斯了。” 周秀松却听出些味道,便向姚梵打听道:“姚兄可有办法买了那洋人的打井机器来?若是能买来,我庄子边上5000亩地倒是只要打个一百多口井,便能全浇了。” 姚梵道:“买是能买来,可是那机器打井要消耗专门的洋油,打一口井不算其他损耗,光是洋油就要喝掉三百斤,若是全部算下来,一口60尺深的井,建设费就要一千两银子。” 周秀松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这还了得,为了四十亩地,花一千两银子!这钱就是拿来买地,也能买个五十亩上好的水浇地了!待旱得厉害了,地价还要更便宜。” 姚梵知道这个价钱吓人,笑道:“可是一口井能用上百年,这银子摊开了,却也就不那么贵了。” 周秀松皱着眉问道:“难道那洋人这般有钱?能挖的起这样贵的井?” 姚梵道:“只要鸦片生意兴旺,每年自然有几千万两的银子流出去,洋人财源滚滚之下,还有什么建不起的?” 周秀松叹气道:“大清国一天打不过洋人,这鸦片烟是一天禁不掉的了。” 姚梵道:“不过这样旱下去的确不是个事儿,过些日子我便叫家族里送个打井机过来,横竖打上几口井,也好解解燃眉之急。” “只打几口抵的什么事儿。“周秀松心里嘀咕,他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了,今天难得大家聚一次,我还是劝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把以往的嫌隙都解了才好。不如我们一人一诗,怡情共乐,岂不雅致?” 于是周秀松自说自话的起个头道: “新词婉转递相传, 振袖高歌轩台前。 天蓝水秀风吹散, 高朋满座尽款款。” 姚梵一听这诗,知道是周秀松夸自己,不由惊讶此人才气不凡,不敢说七步成诗,但是能够这般信手拈来,也是造诣颇深的了。 杨家大爷半天只吃不说,如今见要赋诗,挠了挠头道:“我久不做了,随便吟个献丑吧。 “长毛捻乱接大荒, 海天愁思正茫茫。 共来听君歌一曲, 忘却身后裂土墙。” 姚梵见他着眼点在于政治与社会现实,忧虑关注大旱,心下也是钦佩。 蓝顺正见轮到他,想了一想道: “生儿不用识文字, 熬卤贩盐胜读书。 铁锅煮穿千金来, 富贵荣华在火炉。” 姚梵听得几乎要笑出来,心说这蓝顺正嘴巴可坏,骂人不吐脏字,最后还诅咒人家富贵荣华在火炉地狱里烤。 郭继修听完当时就大怒,立即开口道: “一犬吠道何人和? 衣衫褴褛乞丐歌。 顺手牵羊正是贼, 当送官府细细割!” 姚梵听他骂的恶毒,貌似不但骂了之前上台唱歌的自己,还把蓝顺正的名字嵌进去,骂成了个贼,当真是够混蛋的了。 蓝顺正却不生气,冷哼一声,自顾自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 黄金山在一旁皱眉,心说这吟诗已经变成了骂街,自己还吟什么,况且自己从小跟着父亲在外经商,诗文一道荒疏的厉害,总不成去学郭继修和蓝顺正对骂吧? 正当这时,门口竹帘挑起,姚梵转头看去,只见之前黄金山带着的那个娘炮小厮进了来。 只见那伪娘一拱手,说道:“我是金山大哥的堂弟黄金英,我大哥不擅诗文,这诗便由我来带他制。 除了姚梵和黄金山,其余人都纳闷,黄金山这个表弟以前倒是没见过啊? 黄金山连忙道:“正是如此,就由我这表弟代我做诗。” 众人知道黄金山底细,自然也不去刻意为难,只见那小厮却只睁大眼睛看着姚梵,开口便道: “万木旱欲枯,君根深独活。 园中幡幕里,朗朗一枝开。 风递幽香出,鸿鹄慕艳来。 明年如应律,先发黄金台。” 姚梵心里琢磨,这个死人妖开始两句还挺好,借着描写旱灾为背#景,用借代手法夸哥唱的一枝独秀,像是一堆枯木里唯一的鲜花。妈的,后面就是人妖求偶的节奏了!居然还敢自称鸿鹄……我擦!真自恋! 他名字里占着黄金,古人拉关系又互称兄台,他这‘黄金台’是明显话里有话!诗里省略了他名字里的英字,其实是他在自称英台,我擦,你丫一个人妖也敢自比祝英台?妈的!你丫要是敢对大爷我动手动脚!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把你打成猪头! 姚梵拧着眉毛瞪着黄金英,严正表明立场,作诗道: “天垮下来擎得起, 世披靡兮扶之直。 雄鸡一唱展红旗, 乾坤赤遍东方白。” 姚梵心说你丫明白了吧?老子是直挺挺的汉子,一点都不弯!老子的志向是举起红旗,当然,你不会懂红旗是干啥的,不懂我也不能教你,这可是秘密,嘿嘿…… 第44章 冲冠一怒 冲冠一怒 那黄金英细听姚梵吟了诗后,便站在黄金山后面默默地品咋着其中味道,并不言语。 听姚梵这诗吟罢,周秀松点头称颂道:“姚兄这诗,读来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与易安居士李清照那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比起来,亦不在其之下。 只是易安居士那诗太过悲切,姚兄这诗却是雄壮,便是与当朝李鸿章李大人那两句‘丈夫只手把吴钩,三千里外觅封侯’比起来,亦不遑多让!读之实在令人血为之热! 只是为兄不知,姚兄那句‘红旗’语出何典?我看倒不如换做‘宏图’来的妥当贴切,宏图大展之时,姚兄货通天下,如此才得大快活。” 姚梵假惺惺呵呵一笑道:“周兄改的好,果然诗词一道,在于切磋啊,呵呵。” 姚梵自然不会去把红旗改成宏图。这乱世里,个人的宏图,比起人民群众手中革命的红旗,那是差的十万八千里了。 郭继修却突然阴森森挤着鼻尖,鄙夷道:“我大清天下是皇家的,八旗以黄为尊,皇上也是正黄旗,自然乾坤以黄为贵,姚梵你却要赤遍,当真是狂狈无人臣礼!” 姚梵也不生气,笑道:“红遍才喜气,就要红色才好,中国素来用红色代表吉祥喜庆,代表春天和美好事物,红袖红酥手;红杏红枫叶;红妆红霞光,这些都是用红。天下红遍,正是代表普天下一派喜庆祥和之景,大清国运蒸蒸日上之势。 如果照着郭兄所言,天下黄遍,那岂不是到处有人造反?个个穿上龙袍自称皇帝了吗?我看郭兄真是心理阴暗,图谋造反久矣,可谓是胸中无点墨,德败无人伦。狂狈妄言乱,意在天下黄!” 郭继修哪里想到自己会被姚梵反咬一口,反而借着他自己的话去引申成造反,反诬陷他心里阴暗有鬼,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偏偏姚梵口才便给,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这里在座的又都是对他郭家有意见,没人相帮他郭继修哪怕一句话,顿时把他气得直接站起身来,酒席也不吃了,看起来要总爆发。 果然,只见那郭继修袖子一挥,尖利的骂出来道:“姚梵你这商贾小儿!只会红口白牙的辱没斯文!我与你同席,没得丢了读书人脸面!至于之前那破鞋,我本就玩剩下不想要了,你既然穿的合脚,拿去就是!” 说罢立刻对周秀松一拱手:“秀松兄,区区不才,告辞了!” 姚梵听了郭继修这话,紧紧握着拳头,脸上却冷冷的如一块万年寒冰。可要是细瞧,会看见他眼里全是烈焰,正在熊熊翻滚燃烧,那犀利的眼神坦白的冒着杀气。要不是顾及周秀松的面子,姚梵便要当场冲上施以老拳。 此时任凭周秀松怎么劝解,无奈那郭继修已是恼羞成怒——他今天受的气已经积攒到了极致,如今爆发出来,哪里还肯留。 周秀松无奈,只得跟在郭继修后面将他送出门去。 姚梵见周秀松回来后面色铁青,知道定是受了郭继修的气。 姚梵心中冷笑,心说谁叫你热脸去贴冷屁股来着?要当和事佬,却也要有镇得住场子的身份才行。 姚梵一拱手,开口道:“周兄,我商号里也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待会贺万年大概还要来拜个晚场,讨你一碗面吃,到时候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来过,先回去了。” 周秀松心说和事佬当到自己这个份上,事情不但没抹平,反而闹大了,真是面上无光,只得叹口气,送姚梵到门外。 姚梵在周家门口聚齐了一众伙计,推着自行车与周秀松拱手道别。 周秀松站在周家庄大门外,见姚梵带队骑上车,扬长而去。他在背后远远地望着姚梵的自行车队,困惑的摇摇头道:“怪人?……奇人?……洋人?……天垮下来擎得起,世披靡兮扶之直……真是好大的抱负……” 山地车的铝合金扶手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妖异的金属亚光,时尚的荧光黄和浅草绿的车体油漆晃着人眼。任凭谁在1875的时空里见了这样的一支自行车队,都会突然感觉到一种带了暴力美学般的视觉冲击。 姚梵没骑多远就问:“世成,郭家庄是什么方位?” 边上骑着28农用的贺世成道:“便是一直向南二里,有个岔路拐到东边,沿着路走到底,大约六里路外就是。” 姚梵闻言,大声道:“伙计们,都停车罢!” 听见姚梵下令停车,伙计们立刻捏闸,一个个下了车来站着,望着姚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姚梵踢下车架子把车撑好,看伙计们都在注视着他,便满意的走到他们当中说道: “伙计们,你们一定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要停下车在这里和你们说会话。 我告诉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刚才在后面受了委屈,受了欺负。” 六月,周围田地里的麦子已经熟了,只是一个个壳里空空,灌不进浆水。姚梵不知道,自己的伙计们这段时间从他每晚说的故事中,体会了多少。 麦穗们如同聆听者般,在风中摇摆着。 姚梵扫视了一下大家,他那因为体谅而闪亮的目光如乡间的风般,爽快地吹走了伙计们心头的闷热烦躁。 “你们也许会想,东家怎么会在乎我的委屈?东家在里面坐着听戏,伙计在外面蹲着等,这种不平等是常理,甚至你们有些人会觉得天经地义。 我姚梵说我理解你们的委屈,你们信吗?你们相信地位不平等的人与人之间,会有理解存在吗?” 李海牛言辞振振地道:“俺信!东家心里一直装着俺们!俺看的出来! 人家家的伙计,有哪个被叫进园子里看戏了?只有咱家的伙计才跟着东家沾光,进了戏院子!” 周第四双手拨开他前面站着的两人,满脸热忱地站在姚梵面前道: “就是!俺们摔了周家的碗,东家也没怪俺们,东家是活菩萨,知道俺们这些下面人心里咋想的!” 姚梵听到这,心里感动,说道:“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想的,我没问,也没和你们解释,可我现在告诉你们,我非常地在乎你们! 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伙计就是我的弟兄们,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们有一千个人,那我就是千手观音!你们有一万个人,那我就有一万条坚强的臂膀!你们有十万个人,我就能拯救天下苍生! 将来,你们要和我手挽着手,一起闯荡天下南北。 每天,太阳的光照在我们身上,一样的暖和,照在我们的碗里,一样的吃食,这才是公平!”姚梵说到最后公平二字,忍不住大吼起来。 李海牛的黑脸在阳光下晒得红通通的,他的血已经被姚梵说的沸腾,他高喊:“东家你对俺们好!俺们看得出! 大家伙都看到了吧?那周家管家被罚了月银,可俺们捏?什么罚都没有!您还叫世成来安抚我们,叫我们别跟周家置气。 俺们都晓得哩,东家你的心里装着俺们!” 众伙计闻言,激动地纷纷点头,木工班长李君叫道:“东家对俺们,没的说!俺看的出,东家拿俺们当自己人!东家连吃饭都和俺们一起在院子里吃,东家!你的心,俺们懂!” 姚梵道:“你们眼睛是明的,心是亮的,这点和我没有不同,我希望你们永远都这样,睁着眼活着! 可大家伙知道吗?这世上,有些人的眼睛是瞎的,他们不把人当人看!这些人的心是黑的!要把人当畜生来凌辱宰杀!” 说到这里,姚梵高高挥舞着拳头叫道:“那个郭继修!就是这样的瞎了狗眼的黑心狼! 从我到青岛口,他就想要整死我!刚才在周家,又明摆着和我势不两立,我估摸着,他大约是就要对我动手了! 大伙想想,他要是整死我了,今后你们会咋样?” 王贵闻言,龇牙咧嘴得焦躁地嚷起来:“谁要是想整死咱们东家!那就是要咱们倒号!要大家伙没饭吃! 妈了个巴子的,那姓郭的真不是个东西!下次得着空,东家你嫩死他娘地!” 姚梵点点头,说道:“我们本来活的自由自在,商号卖货,大家干活,挣得是辛苦钱,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好起来。 我们与那姓郭的无冤无仇,可他却见不得我们的好,下绊子,使阴招,伙计们,你们说我是该坐下来哭呢?还是应该等着他带人来砸我正在兴建的姚家庄?” 贺世成急的直蹦,嗷嗷地叫骂道:“东家你可不能受这鸟气!那姓郭的难道敢蹬鼻子上脸了! 他要敢来,咱们打他个囚攮!” 众伙计都嚷道:“姓郭的疯了不成?俺们庄子里三百来号人手呢!要敢来,咱操弄死这龟孙!” 李海牛仔细瞧着姚梵,觉得他话里有话:“东家你的主意是啥?你就说罢,俺们都听你的。” 姚梵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坚定地道:“俺要追上去暴打这孙子一顿,叫他知道俺的厉害。今天既然翻了脸,索性就战个痛!” 第45章 械斗 械斗 李海牛结实有力的身躯激动得微微摇了一下: “刚才在后院,那姓郭的伴当我们也见了,一共有八个,两把单刀,其余六个都拿棍。” 姚梵看着李海牛,精神饱满的说:“咱车上不也绑了棍么,咱这三十九个人还能怕八个不成?两个带刀的顶啥用?他还能架得住前后左右围住他打吗?我们稳赢!” 李海牛点头同意。 贺世成听说要打架,眉毛一竖,跳出在大伙前面,把身前的辫子使劲盘在脖子里,咬牙切齿地表忠心: “俺肯定跟着东家干!今儿个非嫩死他!叫这姓郭的吃一顿狠打!” 王贵自然也不怠慢“俺也跟着东家干。” 周第四嚷嚷叫道:“跟着东家干还能错么!” 于是一众伙计们纷纷的叫嚷开来,个个嚷的大声,要让姚梵听听自己的忠心。 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姚梵以为,他们大概是都觉得这事就算闹大了,也有他这个东家顶着。 因此这次行动,能试探出多少忠心来很难说。 不过姚梵认为,所谓同伙,就是要伙同在一起行动或者作案,这样才能真正绑在一起,要是再有共同的目标、信仰或者利益,那就成了同党,要是再加上共同的思想理论和行动纲领作具体指导,那就距离现代意义上的党派不远了。 姚梵明显看出,自己的六个伙计贺世成、周第四、王贵、王鑫、杨平、黄惠生是叫唤的最欢的,他们年轻气盛,本是应该在学徒期,没有报酬的小伙计,却偏偏拿着自己开的“高薪”,所以特别容易被自己鼓动指使。而他们的年纪,又注定了他们是懵懂不怕事,容易被领导者所挑动的。 而以李海牛为首的那些乞丐出生的伙计,其中少部分人却有些犹豫,虽然也跟着嚷嚷要打,但是看得出,他们有些害怕,大概是害怕出了事后,自己用他们顶缸。 姚梵不怪他们,他并不着急。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但凡革命的初期,往往是那些家境尚可、生活条件还算过得去的人叫的凶、鼓吹的厉害,最底层的人民比较麻木。 可是底层的人民一旦被发动起来并觉醒了,拥护了革命之后,他们的态度却异乎寻常的坚决,且并不是只挂在嘴上,而是有一种可以杀身取义的决绝。那是一种被称为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主义的力量,是一种敢于斗争,勇于自我牺牲的力量。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是无产阶级才有的觉悟,因为无产阶级没有退路,因为无产阶级明白,他们在战斗中唯一能够失去的,只有枷锁。 但要想让无产阶级参与到革命中来,靠资产阶级红口白牙的鼓吹民主是不可能的,劳动人民不是傻子,被骗一回两回也就明白了。那些资本权贵推崇的所谓革命或改良,只不过是帮他们自己追求利益最大化罢了,到时候另一群统治者上台,替代之前的统治者。而除了一小撮核心投机分子能够参与瓜分蛋糕得利,其余参与者和所有劳动人民都是属于被利用的工具,落个一无所获的下场,说不定过程中间便丢了性命。 姚梵晃了晃脑袋,心说自己脑洞开太大,想这么多这么远干嘛? “都别怕,出了事一切有我顶着!” 姚梵嚷嚷道。 李海牛听了姚梵的保证,像是下了大决心,叫道: “有东家撑腰,还怕个啥?今天不干死他娘的不算完!” 说完他脸一绷,腮帮子上新长出的肌肉鼓得紧紧的。 统一意见之后,众人在姚梵带领下跳上自行车,浩浩荡荡的朝着郭家庄的方向追过去。 骑了大约半小时,转过一个山岙,隔着百多米,众人就望见郭家的马车在土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后面坠着郭家的庄丁,一个个拖着棍跟在车后。 姚梵一边骑一边兴奋道:“过去不用说话,操棍子就打,打得他们满地滚葫芦了咱们再走。” 李海牛声音略带紧张,说道:“那两个使刀的交给俺,俺来对付!” 木工班班长李君说道:“海牛大哥,俺帮你!” 于是车队越追越近,到隔了50米处,郭家的人发现后面赶过来一群亮闪闪的铁车,便有些慌乱。 于是郭家赶车的拉住了马,郭继修急忙下车来看,远远望见是姚梵。 “晦气,这个姓姚的跟来作什么?难道要来我郭家庄拜访?哼!他难不成以为我会见他?看看他,居然和那些下人一起骑车,真是毫无体统,不知尊卑!” 还没等郭继修想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姚梵带着那一大帮人在他面前停了车,一个个从车上取下简单捆着的棍子。 郭继修见姚梵解棍子,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了。 “姚梵,你要干什么!” 姚梵一言不发,环顾伙计们都已经抄上家伙,便冲上来,死命的一棍子朝郭继修脑袋抡来,斩钉截铁的骂道:“我来干你娘!” 郭家的伴当们见姚家伙计都在抄棍子,已经知道不妙,连忙提着棍子拦在前面。 可姚家伙计们一看姚梵身先士卒冲了上去,顿时心都热了,一个个都跳上去,噼里啪啦打起来。 伙计们一个个嘴里都骂的震山响,到处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嫩你娘……”“干你姥姥……”“惹你妈妈……”“打死你个龟孙……” 这般乱斗煞是热闹,可要仔细一看,小伙计们和对方都是棍子拨打棍子,找着机会,不够狠不够专业。 可李海牛等乞丐最近被姚梵顿顿管饱,工地上没人逼着,也不用累死累活的干太多,将近一个月时间下来,他们身上都养出了肉。 这些乞丐可不像小伙计们那样喊得凶下手颤,这些人一辈子受惯了白眼侮辱,在流浪中苟延残喘时,为了一点残羹剩饭,也能发了狠的打杀别人来抢。因此他们哪里会学小伙计们动手的那种热闹不实惠,只见这些养胖了的乞丐一个个把棍子抡的死命般的狠! 李海牛和李君二人则是明显的端着功夫架子,出手有招式,落棍又狠又准。 至于郭家两个带刀的庄丁,手下确实有些真章,但是很明显,功夫没法和李海牛这样曾经真刀真枪上阵杀人的比。李海牛的身手,那是在刀丛中滚打历练出的,没有一点花俏的招式,木棍出手带风,横扫一片,偶尔当枪一扎,也是奔着要人命的部位去的。 李海牛两棍子下去,已经打翻了一个拦在姚梵前面的郭家家丁。正因如此,姚梵见没人拦在他面前,这才顺利地冲向了郭继修。 姚梵身高马大,一米八五的个头,在大学时就是排球队的一员悍将,他紧握着手里鹅蛋粗细的枣木棍,虎虎地大步冲来,身上肌肉疙瘩在单层的长衫下隐隐的凸起着。 郭继修见人高马大的姚梵眼里喷着杀气,土匪般的冲打过来,知道这绝不是要来和他开玩笑,可他平日里除了虐打女人,其他也没什么体育锻炼,运动神经实在不发达,一时竟然吓得傻了。姚梵一棍子抡下来,他居然举起手臂去格挡,当时就听见“啪咔”一声脆响。 “啪”是棍子结实的上了手臂,“咔”是手臂当场骨折。 “嗷~~~~~~~~~~~噢~~~~~~~~~~~呜~~~~~~~~~~~~~~~~~~” 郭继修左手捧着被击断了的右手臂,面如白纸,浑身打着摆子凄厉的鬼嚎。 郭家的家丁连车夫在内只有8个,人数上比起姚梵这里39个人那是吃了大亏的,几乎是被五打一。 加上吃亏在骤不及防,姚梵一伙人也不骂阵,上来就阴,导致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哪里想到姚梵这样的老爷身份的家伙居然亲自上阵,下手还如此凶残。 听到郭继修那杀猪般地鬼嚎,郭家家丁纷纷都吓傻了,这要是回护不力,回去还不得被家法打个半死!主家如果残废,随行的家丁回去被活活打死也是有的。 这下立刻有郭家庄丁上来棍打姚梵,姚梵没看见左边这家伙的棍子抡来,直到耳畔听见风声,棍影出现在眼角才反应过来,当时往右边上一躲,那棍子从姚梵耳畔挂过,敲在姚梵左肩,疼的钻心。姚梵忍痛抬手一抹耳朵,顿时一脸的血,原来耳朵也被挂破了。 贺世成在旁边看见姚梵半边脸上都是血,当时就疯了,弃了眼前的对手,抱着棍子死命的扑上去,把那郭家庄丁扑在地上,双手玩命的卡着那庄丁的脖子,直把舌头都掐了出来,姚梵咬牙,右手握着棍子,瞅准了上前,往那被压在贺世成身下的庄丁脸上狠狠一捣,顿时那庄丁一脸的肉都糊了,血流满面的晕了过去。 郭家三个壮硕的家丁见风头不好,赶紧抢了郭继修塞进马车笼子,玩命的往前赶。 姚梵吃了亏,哪里肯放,带着伙计冲上去就打,一番恶战,直打到郭家所有家丁全部躺下。 姚梵一个眼色,李君眼带凶光的上前一棍子抡下,把马头砸碎了。那马唏律律一声叫,歪斜着倒在地上,眼见着是活不成。 李海牛上前把郭继修从马车里拽出来,一把摔在地上,问姚梵:“东家,咋整?” 郭继修面色惨白,冷汗淋漓,抱着手,使尽浑身气力,尖声喝骂: “姚梵狗贼!你敢打我!我爹可是当朝御史!你就不怕王法!!! 你等着!我定要治的你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姚梵轻蔑的一笑,猛地一棍子扬起,用尽全力抡下来,砸断了郭继修蜷着的左腿。郭继修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头一歪晕了过去,再不吭声。 第46章 这一拜 这一拜 李海牛寻思着后果严重,附耳上来问道:“东家,这可怎么办?如今打残了这郭继修,咱们只怕是要吃官司。” 姚梵逞凶后也是心潮起伏,雄性荷尔蒙如消防水柱般喷涌,浑身肌肉不用使劲便绷的如石头一般坚硬,沙哑着嗓子说: “砸车,走!” 于是伙计们上前来,三下五除二把郭家的马车砸个稀巴烂,骑车跟着姚梵扬长而去。 土路两边,一块块金色的麦田连成一片,因为灌不上浆的缘故,风一吹就好像细瘦的野草一般,稀拉拉的沙沙作响,全无波浪的美感。 姚梵在田间骑行着,一边对于自己的阴谋计划一步步面临实施感到愉悦,一边对于自己刚才的暴力行为心有不忍,风儿迎面吹来,姚梵双眼被吹得流下了怜悯之意。 他手紧紧握住车把,想着自己本来不是这样暴力的人啊?为什么刚才会下那么重的手? 他心中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一个浑厚如磐石的声音说:姚梵,你连魔头都做不了,还想做帝王吗? 另一个清越如金铁相击的声音说:可他不是要做帝王,他只是想要所有人拥有和他一样的权利与机会罢了!他只是要伸张正义罢了! 磐石声说:如果你想避免暴力,只你这个幼稚愿望,就是你心中最大的魔障!有斗争,就会有暴力! 金铁声说:如果暴力能够成就神圣的事业,我会毫不犹豫的让他进行,但是我害怕这种暴力之后的愉悦,这种满足感,是邪恶的吗? 磐石声说:看看吧!看看你身边,看看这些奴隶们四肢上的铁链!看看他们脸上兴奋激动的神情,你觉得这是纯粹的暴力能够给予的愉悦吗? 华夏先祖留下仅有的那些公正、自由、繁荣、等等文化与物质遗产,是郭继修这些人在享用着,而没有这些奴隶们的份!阳光给郭继修他们带去温暖,却只带给这些奴隶们饥荒与鞭挞!像郭继修这样的人,如果不对这些奴隶们感恩的跪下,那就是对人类文明的最大嘲弄和讽刺! 因为造物主!恰恰是这些劳动者!这些衣衫褴褛,怀抱骨瘦嶙峋的将死儿女,终日在哀歌中流着血泪的劳动者! 金铁声说:你说得对!那些人对于自由仁恕的鼓吹只是一种亵渎的放肆!他们骄狂自负、冷酷空虚、亵渎神圣、伪善罪恶!从今天起,我绝不宽恕原谅!” 自行车队在阳光下骑行,来到青岛口外的姚家庄工地。 姚梵道:“大家开个现场会。” 于是众人来到工地上新盖好的三间仓库中的一间,钻进去席地而坐。 这三间仓库是按照姚梵的意思,用干打垒的方式建起来的。因为仓库较大,姚梵担心仅仅用木板来修造,结构上不安全,因此采用了干打垒。 所谓干打垒,就是在两层木板中间加入拌了稻草的黄泥夯实,稻草破碎成10到15公分左右的小段,纠缠混合了黄泥,干了之后非常坚固,这个原理类似于abs工程塑料中加入化纤纤维,可以大幅提高产品的韧性和强度,成为高强度工程塑料。干打垒建筑如果是在干旱少雨的西北地区,可以七八十年不倒不变形。在新中国的艰苦岁月里,西北地区建设了大量的这种建筑,冬暖夏凉。 这仓库的所有承重柱是挖了深坑,埋了大木桩建起来的,每隔十米就有一个木柱,充分保证了建筑的结构强度。因为黄泥还未干透,眼下墙壁上用于黄泥塑形的夹板还没有拆去,一个五百平米的长方形大仓库中阴凉的很。 姚梵席地坐在首席,对这些手下伙计中的头领们说道:“今天我们教训了那郭继修,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判断,他要来找我们麻烦,无非是通过两个办法: 一个是私下的,他回去纠结庄丁,带上二三百人,如他们当初抢水械斗一般,过来与我们战个痛。 一个是公开的,他去报官,说我打他重伤,要官府来治我。” 李海牛抢着开口道:“他要是硬来,咱们不怕。眼下咱们庄子里有三百多人,回头再拆些木头,一人手里一根门闩粗的杠子,不怕打不赢。 他要是见官府,这就是与东家斗银子,到时候流水价的银子花下去,官司拖上一年半载都是有的。” 姚梵微微点头:“我也是这样看,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总要事先拿个应对的法子出来,出事后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对付硬来的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开完会,李君你去吩咐木工组,立刻捡些好木料,解出足够的趁手棍棒。 至于对付官府,这事便讲究个先下手为强。我马上就去面见官府,先告他郭继修一个蓄意挑衅,打伤我家家丁之罪。” 说罢,姚梵对黄慧生道:“惠生,你胳膊上的刀伤如何?” 黄慧生是第一波跟姚梵学自行车的小伙计,素来老实,说话不多。听见东家记挂着他伤口,连忙道:“不碍事,只五寸来长的口子,当时糊上些泥巴,现在已经不大流血了,想来过几日就好了。” 姚梵道:“回头告状这事便要着落在你身上,到时候我便说那郭继修的家丁仗势欺人,用刀砍伤了你,我们一家子伙计们气不过,这才动手反打回去。 至于那郭继修的伤,你放心,不要你背,全算在我的身上。你们大家都听好,到时候都一口咬定,是我把郭继修手脚打断的,论起周旋,我的身份比你们有利。” 伙计们听姚梵此言说的真挚,许多顿时落下泪来。 黄慧生道:“俺愿意听东家吩咐,东家叫俺咋说俺就咋说。。” 这时下面坐着的一个伙计突然从地上跪起,膝行到姚梵面前一头磕下,道:“我刘进宝本是一个该死的,讨饭饿的只剩一张皮,眼看着就不能活了,可是却蒙东家收留,这活命之恩如同再造! 俺这辈子干的都是粗活,身上从没穿过不带补丁的衣裳,脚上若不是赤着,便是用那苞谷叶子扎稻草来裹,东家收留俺后,却又好衣裳好鞋的对待,这比俺亲爹娘抚养的都好!东家素来带着笑脸对待俺们,从来不打骂俺们,又提拔了俺当小车班班长。” 眼看着他越说越哽咽,哭了起来道: “东家如今有事,我刘进宝愿意替东家顶罪!东家,您见官后只说那郭继修的伤是俺做下的,俺直乘船从此逃去南边讨饭,官府十天半月抓不到俺,自然也松动,便糊弄过去了!” 姚梵动容,语带哽咽地道:“好刘进宝兄弟!我以前倒是看漏了你!” 众伙计也被刘进宝感动,齐声道:“我等也愿意为东家顶罪!” 姚梵欣慰地道:“大家都是我姚梵的好兄弟!若不是今次一番恶斗,我倒是要把你们看漏了。可是我虽然看漏了你们几个,你们却也看漏了我姚梵,你们觉得,我会拿自己兄弟来顶缸吗?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是找你们顶罪,今后便再没有面目做你们东家了。” 说罢,姚梵对贺世成道:“世成,去工地上拿个家伙什来,把我耳朵上的伤搞大些。既然要坑他郭继修,总不能爱惜这一点血。” 还没等贺世成答应,黄慧生忙道:“不可!东家要血有的是,何必自残身体。” 说罢,黄慧生扯开衣袖的破口,一把捋去伤口上的黄泥,那黄泥大多已经干透,这一把下去顿时鲜血直涌。 “东家,用俺的血妆一妆便是,把衣服脸都染上,谁知道这血不是东家的。” 姚梵连忙对黄慧生拱手,于是众伙计七手八脚,小心的把黄慧生的血抹了姚梵半张脸整脖子都是,又在衣服上撒了好些,眼见着是血糊糊的一片。 倘若不明就里的人看了,显然是要以为姚梵这人受了重伤。 姚梵激动道:“兄弟们!我宣布一个事! 从今天起,在座的所有班长,都升级成姚家大伙计,与贺世成一般,都拿10两的月银!回头你们都着人寻访,把你们家里父母妻小都接来我姚家庄住,今后一起享福。” 这话说完,众伙计全都跪下在姚梵面前,齐声的感谢。 姚梵赶紧叫大家起来,道:“大家既然和我姚梵一条心,应该我拜大家才是!” 说完,姚梵便起身,对诸伙计深深一拜下去。诸伙计见姚梵这般真诚,也纷纷对着姚梵拜下。 姚梵起身道:“《大清律》禁止结拜异姓兄弟,否则按照谋逆论处,否则我定要与兄弟们结拜成生死之交!既然官家不叫我与诸位兄弟们结拜,我便唱个歌,诸位兄弟听着。” 众伙计知道姚梵的歌唱的极好,便都侧着耳朵听姚梵唱什么。 姚梵唱的正是《这一拜》。 这一拜 春风得意遇知音 桃花也含笑映祭台 这一拜 保国安邦志慷慨 建功立业展雄才 展雄才 这一拜 忠肝义胆 患难相随誓不分开 这一拜 生死不改 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姚梵抱拳拱手,唱完第二遍后,将最后两句“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反复吟唱,顿时声泪俱下。 伙计们听到第二遍,已是各自都红了眼,不知道是哪位第一个忍不住了,拿袖子擦着脸哭了起来,这一哭不要紧,把所有伙计都感染了,这眼泪和感动犹如传染一般,从一颗心流到另一颗心,从一个脸颊流到另一个脸颊。 黄慧生这个小伙计,被刀砍出五寸的伤口都没哭,这时却哭得稀里哗啦,有些伙计身上在械斗中被打出乌青的大癍,那时没流一滴眼泪,这会儿却哭得像个孩子。面对姚梵那犹如洪荒大吕般古朴真挚的演唱,感情的潮水滔天涌起,灌满了仓库,填满了人心。 李海牛已经哭的泪水斑驳,挂满两颊,他抱着拳,对着姚梵和着拍子跟唱道:“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接着李海牛,李君、贺世成、刘进宝、黄慧生、王贵、周第四,所有伙计都和着姚梵的拍子唱了起来, 姚梵双目含泪,抱拳缓步在众人前,一一游走劝唱,一时间,仓库里响彻了“……这一拜,忠肝义胆……这一拜,生死不改……”的歌声。 第47章 好人先告状 好人先告状 姚梵见把大家伙都惹哭了,便收了歌,与伙计们一一握手,这个礼节很西洋,是姚梵最近刚开始推行的,很多伙计觉得这礼节无尊卑上下,都不太适应,姚梵只能偶尔使用一下。 接下来姚梵与伙计们串联好口供,安排好各个班长继续跟进姚家庄工程,又嘱咐李海牛、李君带人多制大木棍,诸事安排妥当,姚梵便带了受伤的黄慧生回城。 回家后姚梵也不耽搁,叫了几个伙计,用床板抬上黄慧生,自己带着诸人跑去衙门告状。 孙茂文从堂后出来,人未到语先至:“姚兄你也太见外,直接来后堂叙话不就……” 可到入了大堂,孙茂文见姚梵半张脸加上满脖子都是血,衣服上更是血糊糊一片,他吓得没落座,直接就迎上来了,把着姚梵的手就焦虑地问: “姚兄这是遇上了马匪?” 姚梵苦着脸道:“大哥,兄弟我栽了!今儿个我去周家听堂会,晌午吃完周家的一顿请宴,我便告辞出来,谁知在半道遇见了埋伏,被持刀的蒙面匪类冲过来打伤我十几个伙计! 大哥你看,我耳朵都被打破了,这个伙计叫黄慧生,胳膊直接挨了一刀,倘使偏个半寸就砍断了手筋,那就等于没了胳膊。说起来,若不是黄慧生在我面前帮我挨了这一刀,我今天怕是见不着大哥了! 呜呜呜………………” 一番诉苦之后,姚梵便以袖遮面嚎啕大哭起来,配上他浑身是血的样子,看着模样煞是凄惨。 听见姚梵开哭,一众伙计便也在堂上开始干嚎叫苦,躺在床板上的黄慧生自然也半死不活的鬼叫着,大呼“疼死我啦!青天大老爷给俺们做主啊!疼死我啦!天杀的贼人啊!……” 黄慧生这一哭,姚梵和伙计们便把衙门大堂当作了灵堂来用,愈发哭丧一般地大声干嚎。 孙茂文看看一身是血的姚梵,实在瘆的慌,转目再看躺在床板上正在鬼叫的黄慧生,看看那血淋淋的衣服和床板,更是腿脚发软。 他激动起来,捋着胡须紧张地大喝道:“那些是哪里来的贼人?姚兄可看仔细了?光天化日之下这般的胆大!不知道王法么!” 姚梵听到这里立刻停了干嚎,不等孙茂文说下去,立刻咬牙切齿道:“虽然这些人都用布蒙着面,可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在这青岛口,我也只得罪过郭继修,与他人素无瓜葛啊? 大哥你想,若不是怕人认出,这些人为何蒙面? 大哥!此事定是那郭继修带人干的!一定是我上回请韦大人找他强行要回苏三姐,被他切齿记恨在心,这次才趁我离开城内的机会,带人埋伏行凶! 大哥你看我的耳朵,这伤口是被一刀掠过留下的,好家伙!当时就鲜血直流啊! 我肩上还吃了一棍,大哥你看。” 说着姚梵就当场解衣,露出肩上乌青的一块淤血。 孙茂文一听是郭继修干的,顿时冷静下来,只细细察看着姚梵伤口,嘴里愤愤地骂道:“那郭继修胆子真也太大!这般下三滥的勾当也使得出!若不是顾忌着他爹还在御史任上,我定要为兄弟重重地办他!” 说完,孙茂文叹了口气,无奈地劝道:“好在姚兄只是耳朵挂破了些皮,但只将养些日子,再看不出了。” 说罢他便岔开话题,对装出半死不活样子的黄慧生道:“好一个忠仆!你为你家老爷挨了一刀,这样的忠义殊为难得。若不是此事牵着本地官绅脸面不宜张扬,我定要上表州里府台衙门,给你讨一纸表彰! 黄姓小子,你放心,有你家姚老爷在,你只管安心在家吃喝养病吧。” 孙茂文又滔滔地对姚梵道:“姚兄可要重重地赏这样的仆人,这般的忠良家下,如今可难找。” 姚梵心说萝卜还要屎来浇(教)么?绿豆小官净整特么没用的话糊弄我。 姚梵本着把罪证落实的精神,开始详细叙述受伏击的经过:“……我带着一众伙计刚出门,就被郭家这六七十号蒙面匪类围住了!好家伙!我一看这情形不好,立刻要跑,谁知他们不但带着棍,居然还有刀,我一看跑不了,便带着下人冲进去,想要抢了棍棒打出去逃走,一番乱战之下,我的伙计们个个身上吃了棍棒。 俗话说得好,泥人还有个土性子,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我和伙计们当时都红了眼,冲进去抢来棍棒,便是一通乱打。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瞅准了那些蒙面人的头领狠打。 正所谓背水一战,总要至于死地而后生,一番殴斗之下,居然叫我们反败为胜,把郭家的乌合之众打得落荒而逃!这下我算是明白,为啥郭家抢水打不过蓝家了,原来都是些花架子,就算带了些单刀,也不过是银样蜡枪头罢了。” 姚梵说完,孙茂文喜道:“我早见姚兄身材高大,没想到身手也这般了得。既然姚兄没吃亏,还打赢了,那就好啊!正是老天有眼,郭继修这顽徒难呈凶狂!” 姚梵眼珠子一转,小声道:“不过当时情形实在太乱,我若下手不狠,定要被打死。所以我冲进去抢了棍子后,也只是发了狠的一通拼命乱打罢了,后来我听我家伙计们回忆说,我打得那一个领头的蒙面人手脚都断了。” 孙茂文听姚梵说话条理分明、丝丝入扣,前后经过说的分毫不差,哪像是回忆,倒像是背出来一般,说到最后,更是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孙茂文立刻觉得这事里有些腌臜,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姚梵可不在乎孙茂文有多精明,他从袖袋里掏出两张叠成豆腐干的五千两银票,一共一万两塞给孙茂文道: “大哥你想,既然我打伤了人,总要防着人家反咬对吧?” 孙茂文见了银票,心知事里有鬼,便熟练地用二指将银票夹住塞进袖袋,一言不发的看着姚梵,准备听听,这孙子究竟要放什么幺蛾子? 姚梵见孙茂文收了银票,便附耳过去,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 孙茂文一听就明白了三分,再一想刚才姚梵放的狗臭屁,心里顿时猜出了个七八分。 “这小子,忒他妈坏!”孙茂文暗自腹谤了一句。 “我知道了,这事情既然出在本官所理地界上,本官理应放榜缉捕凶顽,还姚兄一个公道。只是这些匪类既然都蒙着面,本官总不能画榜通缉一个脸上蒙布的东西吧? 不过这干没王法的东西既然作乱,本官岂能不管!此案我便受理了,待我写个行文上交州府,总教所有人知道,你被一伙匪徒袭击了便是,那匪首被你打断手脚,我自然会写在呈子上,叫州府诸衙门知道鉴别提防。” 姚梵见目的得逞,笑道:“要说还是大哥有办法,如此一来,那匪首必然不敢反咬我。” 孙茂文心说你丫忒坏,少跟我在这里扯淡,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子才不管这闲事。 于是姚梵作揖礼别孙茂文,依旧让伙计们抬着床板,把正在兢兢业业嗷嗷喊疼的黄慧生搬出了衙门,径直回家。 孙茂文送走姚梵,回到后堂拆开银票一看,见是两张五千两的恒利票子,居然是一万两之多。孙茂文立刻会意,知道姚梵下了血本,指望着他把这案子做成铁证。便赶紧收起银票,亲自研墨…… 姚梵一回家就吩咐三姐道:“三姐,你帮我收拾下行李,我明天要动身去济南府。” 刚才姚梵刚刚带着伙计到家时,三姐就已经听贺世成告诉,说姚梵带着伙计们打了一架,如今见姚梵从衙门回来后就说要去济南府,以为他要逃跑,慌忙道:“大哥,我与你一起跑。” 姚梵奇怪的望着三姐,总算想明白这话原由,笑道:“跑什么?我是要堂堂正正的去拜见山东巡抚大人。前日罗冠群和王传年托人带信回来,我落籍泰安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我这一趟出门,先去泰安花银子落籍,再北上济南府见见山东头号大官丁宝桢。” 三姐这才明白过来姚梵的意思:“山东巡抚大人也是想见就见得吗?大哥你要小心,这些大官都有如豺狼一般,一个不留神,他们便要吃人的。” 姚梵伸出手摸摸三姐的脑袋,用拇指拨弄了一下三姐前额下剪得齐刷刷黑亮亮的刘海,笑道:“你见过豺狼吃人,可见过豺狼吃豺狼的么?” 三姐被姚梵这一摸脑袋,脸儿顿时红扑扑的,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道:“倘若那豺狼饿极了,吃自己人也是有的。” 姚梵缩回手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我此去却是要喂饱他们,自然不会被反噬。” 说罢姚梵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三姐连忙上来相帮,把她最近为姚梵缝制的衣物一件件整齐的叠起来卷裹好,放进包袱里。 话说贺万年应邀到周家堂会打了一头之后,便回了青岛口,刚回来就被姚梵派去的贺世成找了过来。 “万年兄,快请坐。”姚梵见贺万年赶到,示意贺万年坐下,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干下的事告诉与他知晓。 贺万年听罢不信,慌忙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摇头道:“这天热成这样,姚兄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莫要揣测我的心意,我既然说与你共进退,自然是支持你的,但你可千万别这么玩儿。” 姚梵扭扭捏捏地坐在炕沿上,笑眯眯地看着贺万年。 贺万年一看姚梵这个表情,顿时呆住了,双手紧握椅子扶手,大骇道:“姚兄!你真打了?” 第48章 去济南 去济南 姚梵忽闪着眼睛点点头。 贺万年几乎要晕过去,拼命压着声音叫道:“我的祖宗!你吃饱没事,干嘛要去打他?他不来招惹你,已经是咱们天大的运气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姚梵道:“他犯贱,在周家骂我,我若不打他,岂不是没人给他治这贱病了吗?” 贺万年闻言,亦是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又立刻犯愁道:“这下可坏了,郭继修素来睚眦必报,他接下来定是要与我们斗个你死我活。” 姚梵诙谐地道:“我家里常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再则你也说过,那郭家在被韦国福抢了三姐后就跑去即墨的信局里送了封加急快信,这明显是找他老子告状。 我估计他老子未必自己出头,但那老东西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想必勾连的官员不少,花上几个月联络埋伏之后,想必就要对我们动手。我算计下来,无非是找些人上本,参我们走私罢了。” 贺万年苦着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本子参下来,我们寻对策花银子打点便是。 普天下走私的多了去了,他要是参我们,便是打朝堂上那些煌煌大人们的脸。再者说,我们在海关也是交了关税的,虽然不多,但有海关巡检刘子铭在,又有孙茂文和韦国福二人遮瞒着,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咱们还怕什么?姚兄何必先下这个手呢。” 姚梵道:“都察院的王八个个心黑,如果定下来要办我们,自然是一锅端的,哪里会只动你我,不管刘子铭、孙茂文、韦国福。” 贺万年打了个冷战,道:“那姚兄可是已定计了?” 姚梵道:“正是,我要去济南府,抱丁宝桢的大腿。” 贺万年追问:“姚兄已经找到了门路?”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儿。” 贺万年心急地想:“合着你还是去瞎撞啊………………” “姚兄,此去必然要多使银子!近日咱们的生意与南北的大商号都接上了线,你运来的头一批货已经几乎全出手了,商号里银子足够,你随便支吧。” 姚梵这段日子没怎么过问商号,这一听便吃惊道:“4000个手表,全出手了?” 贺世成得意地道:“我派去在上海设立分号的伙计尤祥和来信说,他打听到,义生洋行得了我们卖给他们的手表后,在上海只一转手就卖出去了大半,听说好些货还被洋人反买回去了! 也不单手表,花布和肥皂在租界都好卖的很!还有南洋的商人找来想要要订货。说是打算卖去马来、印尼、菲律宾等南洋诸岛。 后来义生洋行立刻就回来,又拿了一千个表和许多肥皂去!之后那怡和洋行这样的大户也来了,更是一口气拿了1200个表和许多箱肥皂。至于其他零敲碎打的小商贾更不必说,前后拿去了300多个。信义洋行来得晚,本打算把剩下的表包圆了,可我考虑咱们商号平时总要备些礼物周旋结交的,所以只给他400个。算下来,这段日子里我为了打通关系,给海关和州府送了不少出去,眼下账上还有47块表。” 姚梵道:“你做得对,这47块手表不要卖了,留着当送礼的彩头来用。这次我去济南,给我拨20块。” 贺万年道:“你还是拿40块去罢,既然要疏通省府,出手不能含糊。再说我这里该送礼的关系都已经送了,留多了无用。” 姚梵点头答应。 贺万年道:“那204大箱总共十一万多块的肥皂眼下也出去了将近一半,拢回了五千多两银子,所以第一批货还欠姚兄的本银20万两可以全提出来。” 姚梵笑道:“那我就把第一批货剩下的二十万两银子货款支出来罢。第二批火柴之类的货款先不动。” 贺万年道:“姚兄只管多支便是。你那第二批货的一万箱火柴,这可是好大的手笔!整整两千万盒!按照10文一盒来算,这笔二十万两的货款也支出来便是。账上眼下有七十多万两银子,姚兄支了这四十万两,账上还有三十余万两,足够商号运作了。” 姚梵道:“那好,我便支四十万出来,那些火柴你只管铺开了便宜卖,那东西放不起,会受潮,又是消耗品,应该不愁销路。” 贺万年点头道:“姚兄此去济南府,既然要过泰安,一路行程将近千里,若是走得快,十天可到,若是慢慢的行去,一个月也是有的。 姚兄到了济南后,定要联络我家老三,他在济南府操办咱们分号,你去了可以住在咱们分号里。” 姚梵答应下来,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商号的经营,之后贺万年才告辞回去。 当晚,姚家的新宅里飘满了煎饼的香气,为了准备路上的干粮,宅子里专门抽出十几个伙计帮着三姐与新来的贺世芳在摊煎饼。 姚梵带着他的核心伙计们在屋里开会,姚梵决定,此去只带贺世成、周第四、李君、刘进宝等十个拿十两月银的大伙计,另外带上二十个已经学会骑自行车,领一两月银工钱的普通伙计,其余大伙计都在本地继续操办姚家庄的工程。 没被姚梵点名跟去济南府的大伙计都有些失望,今天跟着姚梵一番械斗,又在仓库里高歌相拜,已经使他们对于姚梵产生了向心力,恨不能一直跟在姚梵后面。 好在姚梵安排李海牛留下,因为李海牛曾经在泰安的车马店干过,姚梵怕他被人认出。大家看李海牛既然也不去,便不再执意请求随行保护。 姚梵拿着茶壶点出一泡香茶,见大伙一一取了茶杯喝着,便道:“这段时间里,弟兄们每天晚上和我在一起开会,心里可开心?” 李海牛道:“咋会不开心呢!东家你说哪儿的话?这普天下,能把咱们伙计当人的东家,您是独一份!” 今天要替姚梵顶罪的小车班班长刘进宝道:“东家把俺们当兄弟看,可要说起来,俺们这些下贱的身子哪里配呢,东家在俺心里,比那菩萨还高!能和东家一起坐着,就是俺最大的福分!” 周第四傻笑道:“每天天不亮俺一起床,就已经在想着东家晚上的这个啥”茶话会”了,哈哈哈。” 木工班班长李君道:“东家每天给俺们开会,讲的故事俺都记得,等将来俺要是娶了媳妇生了小的,俺就讲给他听,好叫他知道,这世上还有这许多的故事和道理呢!” 姚梵点头微笑,进入正题道:“之前我们讲了许多故事,讲了羊为啥会吃人,讲了乌托邦岛,讲了啥是革命,后来还讲了洋和尚的教会怎么用火刑残害懂得天地真理的人。 听了这些故事,大家应该明白了,我是要告诉大家,这个世上,真理最大!神佛和帝王见了真理都要发抖。他们不但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懂得真理的人给杀死,还想通过酷刑拷打,叫那些懂真理的人违心的扯谎,说自己以前说出的真理是胡说八道。 我之前说的各个故事,不管是英国人莫尔写的乌托邦也好;意大利人康帕内拉写的太阳城也好;法国人圣西门提出的建立一个按照劳动贡献与个人才能进行公平分配的社会也好;欧文和傅里叶的空想社会也好。 这些故事都是在告诉我们,这个世界黑暗不公平,天下受苦人必须建立一个更好的新世界!否则世世代代都要在痛苦中不断轮回!子子孙孙受尽不公平的欺凌折磨! 当今世界,不管是在大清国还是在洋人的国里,都是人吃人的,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可以把自身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与不幸上面!那些当医生的巴望着人人得病;当讼师的希望家家打官司;盖房子的希望户户都起火;当裁缝的希望大家衣服赶紧全破掉。若不是这样,自己如何发财? 这普天下,全都是用着一种“每个人对全体和全体对每个人的战争”这样的制度。” 贺世成抱着膝盖缩在炕上靠墙处,困惑地道:“全天下都是这样的,不是么?东家你说西洋欧洲的洋人工厂里的工人一天干18个小时,就是九个时辰,七八岁的娃娃也是从早干到晚,工钱少得可怜,一家老小半饥不饱。可俺们大清不也是这样么?种地的哪个不是起早贪黑的干活,一辈子忙不完,到头来连饭也吃不饱。” 姚梵道:“所以要改变天下的不公,不能指望人的道德,而是要靠制度去约束。 可如果国家是王侯将相掌握的国家,规矩制度都是那些显贵富人定的,难道希望靠他们好心施舍,让天下穷苦人过的好些么? 我说个笑话吧,有个富人吃饱了后感觉烦闷无聊,觉得成天山珍海味再也没意思了,这样下去觉得日子很乏味,他的管家就给他出个主意,说是找个乞丐来说说他的悲惨遭遇,这样一比较,富人就能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快活。 富人觉得管家说的有理,就找了个乞丐来讲故事,那乞丐的身世果然是悲惨无比,把富人听得感伤不已,忍不住眼泪直流。 等乞丐把故事说完后,富人对乞丐说,若不是因为你的命运和生活这样悲惨,我哪里能通过对比感觉到自己眼下生活的快乐啊! 于是富人吩咐管家把乞丐乱棍打出去,从此后便每天开开心心,继续过他的好日子了。” 第49章 骑行神州 骑行神州 李海牛听了这个富人与乞丐的故事,拍着大腿怒骂道:“王八蛋!不仁不义!” 伙计们听了这个故事也是各个义愤,骂那富人不仁!居然拿乞丐的苦当乐子,耍穷人寻开心! 姚梵等大家骂完,说道:“大家心里明白道理就好,今后我会告诉大家这个世界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我走后,每天的会还是要开的,只是大家汇报一下工地干活的进度,没有我说故事罢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要大家跟着三姐学会认些字,不要求多,能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三姐还会教大家算数。毕竟咱们是个商号,若是连简单的帐都算不清,那可不行。” 一听说要学认字,很多伙计呆若木鸡,心里打鼓。 姚梵见状赶紧安慰道:“不用学多,一天学五个字便可,学的也是简化字,专门是商号里记账用的。这不是要你们将来去做什么劳什子道德文章,只是要你们将来行商在外,能看懂我给你们送去的字条,也能写字条回来给我就行。” 姚梵又解释道:“因为咱们商号里的账目经营都是机密,自然不能叫外面人知晓,所以来回的字条当然不能找人代写代读,所以你们必须学会基本的认字。 咱们汉语并不难,看的懂、写得出一千多个常用字,便可以走遍天下。大伙想想,一天学五个字,那一年不就学会一千多个字了吗?” 众人听姚梵说得有道理,便也不觉得有啥难的了。 于是姚梵命三姐进来给大家发了早已准备好的本子和铅笔,又叫大家给三姐行礼。 一听三姐今后是他们的识字教师,伙计们忙不迭的起身给三姐作揖,态度极为恭敬。 姚梵笑道:“海牛和王贵你俩也是识得几个字的,你俩要帮衬着三姐,在我出门的这段时间,督促着大家学会这些个简化字。一天五个,并不难的。” 李海牛和王贵连忙道:“俺们一定好好帮着三姐,定要督促着大家每晚认几个字出来。” 于是大伙散去,只留下将要随同姚梵去济南府的伙计,帮忙准备上路所需的包袱,大略的收拾了一下,就也回去歇息了,于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姚梵带着伙计们来到姚家庄工地,忙碌着要带的东西,直忙活了一上午,才把货物箱笼都准备齐全。 之前木工组按照姚梵的指点,打制出来的自行车货架被牢牢绑缚固定在三十辆农用自行车后头,两边装上货物之后,活像是2011送纯净水的自行车。 每辆自行车上都装着大量充作干粮的煎饼、干虾,还有一批姚梵要带去济南府的货物。每个伙计都背着姚梵从2011带来的绿色军水壶,斜跨着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褡裢袋。 眼看着准备的齐备了,已经是日过中天,姚梵和伙计们在工地上吃过午饭,便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发了。 贺万年和商号里几个老伙计前来送行,顺便交代一下旅途上要注意的事项。贺万年更是对姚梵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姚梵路上出什么意外。 “姚兄记住,路上千万莫要张扬财货,否则难保不被人惦记上。” “我又没带什么现银之类值钱的东西,马匪劫我作甚?” 贺万年继续唠叨:“姚兄记住,万一遇见马匪,立刻便抽出棍棒,围住铁车结阵,另外再叫伙计跑去附近州府通报匪讯。当然,若是能够给钱走人那最好,姚兄记得叫伙计们身上装些散碎银两,一般马匪,按人头,一个人五两过路费便算是多的了,若是一人十两,那便是顶了天了!有了一人十两的买路钱,任凭哪个马匪都不愿意上来拿命来拼的。” 姚梵不耐烦地道:“棍棒有什么用处,我这次给十个大伙计每人带了一把70公斤折叠弩。” “什么!70斤……弩?可是军弩吗!?”贺万年大吃一惊。 “姚兄可要小心!按我大清律,除猎户外,私人不可带弩,更不可带军弩!姚兄若是一定要带,这一路上可千万记住,弩箭不可示人!” 姚梵道:“不是70斤,万年兄你忘了吗?一公斤等于两市斤,70公斤弩是140斤。” 贺万年见姚梵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急的直挠头:“姚兄大意不得!这140斤的弩可是比一石还多!如今的军弩也不过一石罢了。你这已不是猎弩了,已经是比军弩还要厉害,抓到了按律是要砍头的!” 姚梵不以为然道:“万年兄以为我早上一早去韦国福那里送一万两银子是假的?既然有守备衙门开的印信,证明我的弩是守备衙门给的,用于旅途防身,谁还会管我呢,现如今大清国只怕洋枪鸟铳,弓弩已经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贺万年擦了把冷汗道:“总之还是要小心!遇事千万别硬来!能花钱过去的一定花钱来办!” 说完贺万年赶紧拉过贺世成、周第四等伙计,厉言吩咐道:“你们都好好儿的跟着你们主子!千万别撺掇出打打杀杀的事情,要是姚兄有什么三长两短,回来我剥了你们的皮!” 姚梵叹气摇头道:“贺兄想的太多了,这一去不过十天就到了,哪里会有什么事情,我带些折叠弩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贺万年见姚梵骄狂的厉害,急的拼命嘱咐姚梵小心。姚梵只是哈哈大笑,拱手作别。 这次姚梵没有骑自己的彩色山地车,而是和伙计们一样,统一的骑着农用28。 由于清朝没有像样的水泥或者柏油公路,自行车队不可能做到像2011的自行车旅游一般每日150公里以上的速度,在清朝的土路上,只能以每天60公里左右的速度前进,即使如此,这每天120里地的行进速度,也让所有伙计们兴奋不已。 姚梵在听取了贺万年的建议之后,修改了自己的行程,没有走南路经胶州、诸城、莱芜、泰安、济南这条多山难走的路线,据贺万年说,这条路线不但多山,而且多匪。而是走了北路经胶州、高密、潍坊、淄博、章丘、济南的路线,打算在抵达济南之后,再安排伙计送银子去泰安落实户籍。 这31辆以姚梵为首的自行车车队,浩浩荡荡的行进了三天,已经来到了潍坊。 姚梵对于这三天的行进速度非常满意,伙计们也是笑逐颜开。 站在潍坊县城外,贺世成道:“俺虽然没出过远门,可是也知道,寻常商号从青岛口过来,怎么说也要走五六天的光景,算起来,俺们骑着自行车,可是三天前中午出发的,今天中午就到了潍坊呢!” 姚梵道:“好在这一路上都有行商和客栈可以问路,周第四以前又走过济南府,否则要是迷路可就麻烦了。” 周第四一脸的灰尘,泥猴般咧嘴露出白牙笑道:“要说还是东家的洋车好使,日行百里有余,否则就是识得道,又哪里能来的这般快。” 接下来车队进城,照例又是引起一阵骚动,被潍坊城里居民竞相围观那‘二轮铁车’。过城门时,好在姚梵手里有孙茂文开具的路引,还有盖了韦国福守备大印的亲笔信,证明姚梵是去济南府给巡抚大人送礼的,这才没有对姚梵带的货物课税,但是其余城门税等杂捐还是少不了要交上一笔。 进城后,姚梵找了个客栈住下,一大帮伙计照例将自行车拉进客栈的院子,卸下货物堆进房间。 见到姚梵一行人住进客店,远处一个将辫子盘在头顶的小个子男人便转身离开。 淄博城外不远,一个荒山坡子背后,散落着五十多个带刀却没有官兵制服的人。他们或躺着,或在照看马匹,或者聚成三五人的一圈席地而坐。 刚才那个跟着姚梵车队进城的小个子男人这时已经与另一个人同骑一马赶了过来,只见他在那人背后两腿熟练地虚空一蹬便腾空跃下马背,看来是惯于在马上讨生活的。 这小个子下马后立刻跑向一群人,那群人以一男一女二人为首,全都如这里其他的佩刀者一般,在腰里挂着单刀,刀鞘尖端有个油漆出来的白色马头标记。 “家祥回禀大哥、大嫂! 我已经打探明白了!咱们跟的那支二轱辘的铁车商队进了城后,便歇在城门边的惠乐客栈里,并没有进本地的商号卸货,看来,果然是大哥猜的准,这些人还要出发!我看大约明天一早,这些人睡醒就要继续上路了。” 只见那被称作大哥的男子个子不高,肩膀浑圆、胸板厚实,黝黑的一张四方脸棱廓分明。 “我就知道嘛!这些人一路打听去济南府的道,怎么会是到潍坊就不走了呢! 待明儿个,咱们就在十里堡外的畦子地截住他们!那里官道两边种的全是一人多高的红高粱,咱就埋伏在那高粱地里,等他们入了围子,便冲上去动手!” 只见那大哥身边被称作大嫂的那个女子,一张银盘似的脸上长得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顾盼间有若流星,英武俏美,她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子,画了个潇洒的弧圈道:“如今官府追杀的紧,咱们尽量别惹出事情来。总之,能不伤人就不伤人。 要知道,这些商人也是惯走江湖,出来混饭的,千里奔波挣几个辛苦钱不容易,这次既然没有镖局妨着事,咱们便做上这一票。等完了事,回头赶紧卖了货物换草药和粮食,立刻回石头沟去。咱们这次已经出来半个月了,家里老小大约都饿的不行了。” 边上一红脸汉子闻言,脸上顿时不快,愤愤一扬手道:“大嫂你忒也心好!你也不看看,这支骑着铁车的商队,他们一个个哪里像是寻常行商的?连伙计到头目,路上吃的全是煎饼大葱裹咸肉,还有干虾呢!前次在饮马镇我看的分明,他们连身上那个盛水的绿葫芦都是铁做的!娘的,寻常行商的人哪里有这么阔气!连伙计都给肉吃?这分明是个大肥票! 照我说,咱们干脆杀他个精光!从头到脚都剥回去。 我敢说那二轱辘铁车后面,装的全是银子!咱弟兄们可是都瞅见了,那车轱辘压过地后,留的印子可深着呢!” 第50章 好汉坦荡荡 好汉坦荡荡 这红脸汉子的话刚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记耳光,五个惨白的指印在那红脸上分外明显。 那大哥打完便骂道:“候定山!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你忘了咱们在老寨主灵前发的誓了吗?” 红脸汉子吃了打,惊怒地捂着脸,垂头站在原地。 “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吃素的? 他们铁车上个个插着棍,三十有一,人数不少!拼起命来,弟兄们少不得也要折上几个! 这些人既然敢不带镖师就上路行商,分明是手底下有活。 昨日他们在饮马镇外练习射弩的时候,咱们虽然离得远远地,可也都看见了!他们那十把模样古怪的手弩射的贼准,我看就是官兵的军弩来了,也未见得能够在二百步外射上靶。 这些人定是不简单的!” 那搞侦查打探的小个子也忙道:“大哥说的是!那弩确实厉害!我跑惯江湖,可也从来没见过官兵有这样的利器! 这些跨铁车的家伙在练完之后就上前用刀剜树,一一收了弩箭,我好奇去看下来,只见那树上的洞个个都有三寸深! 莫说咱们身上没有披甲,就是寻常官制硬皮甲遇上了,只怕也是对穿!” 那大哥向前走了两步,黑着脸叉着腰道:“所以我才要在十里堡动手,骤不及防,他们肯定来不及抽弩,等咱们把刀架上他们的脖子,不怕得不全财货。 既然得了人家全部财货,何必又再伤人性命! 倘若我等做下那般不仁义的勾当,传出去,叫江湖兄弟不齿我白马会!” 姚梵一行人哪里知道被人盯上了,打从中午落脚客栈,姚凡就吩咐店小二给自己的伙计们准备木桶木盆,三十一个人连姚梵自己在内,在客栈后院脱得精光,取出自己带的肥皂来便开始冲凉。 刚过中午,烈日发出蒸腾的白光,把客栈院中的青石地面烤的火热。大家脱了鞋子,踩在滚烫的石板上,忙不迭的将葫芦瓢舀水泼上自己的身子。 那已经被日头晒得温乎乎的清水,马上就从大家的脑袋流淌到了脚底板,把身上的燥热和脚下青石的滚烫一下子带走,大家伙立刻觉得这是好大的享受啊!只见赤条条的男子们一个个哈哈大笑着,用粗鲁率直的动作往身上涂着肥皂,互相泼洒着清水,一派热闹欢快。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姚梵这几日旅途上教会大家唱的好汉歌便响了起来。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地星星参北斗啊!~~~~~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 听见这些青壮汉子们唱的起劲,姚梵也兴奋起来,用他清越高亢的声音领着头,吼叫一般的带头领唱,三十一条汉子,三十一把嗓子,高低不同宽窄不一,却在同一时间吼出同一个调子, 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不分贵贱一碗酒啊!~~~~~ 一路看天不回头啊!~~~~~ 唉嗨唉嗨依儿呀!~~~~~~~~~~~~~ 这狂放的豪迈的歌声直冲上那蓝悠悠的三千尺高天上,冲进一万米云层中,恍若开天辟地的雷声般澎湃震响,发泄出人生的憋屈,奏出激扬澎湃的华章。 这歌声响彻客栈,把客栈里的店小二和老板都感染来,站在边上咧着嘴呵呵笑着,看着这群行商走江湖的汉子们赤条条在唱歌。 住下在客栈中的旅人们也都听见了这歌声,心中各自不同滋味。 一个看似二十来岁,高挑清瘦的青年恰好住在这个院里,厢房窗口对着院子,听见外面一群粗人在冲凉聒噪,心中顿生不悦,放下与人对弈的棋子,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正要开口教训几句时,没想到却听见了这样的一首歌。 他转头对边上一个身高只到他肩头的少年道:“这歌倒是从来没听过呢……听着倒像是山东本地的格调,粗犷鲁直,和咱皖南的味道大相径庭。” 那少年笑道:“听着倒是豪迈,像是一群好汉呢。” 这青年摇头道:“这歌气魄倒是大的,可就是太野了。我这番亲耳听了,才知怨不得强盗马匪都喜欢啸聚在山东,原来此地连乡野行商的旅人唱歌都是这个味道。” 那少年趴在窗边,看着领头唱歌的姚梵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歪着头想了想,道:“什么味道?大哥可是觉得,这歌有些那《忠义水浒传》的豪气和匪气?” 这青年惊讶地看着少年道:“经述你耳朵倒尖,正是这个味道。” 这时屋里另一个少年也听得这歌心动,心血起伏中索性扔掉棋子,扒拉着上前来,从二人身侧探头出窗口,想要听听是谁唱的这般豪气动天。 这才正眼一见,这少年顿时傻了,只见院子里全是赤身的男子,为首一个浑身雪亮如浪里白条,英俊的面庞这两天被晒成了透红光的古铜,午后烈日的白光打在他身上,经过无数水珠的折射,发出奇幻得银色光晕,整个人都笼罩在耀眼的白色光环里,望着恍如天神下凡。 贺世成光着腚,举起边上水桶,里面是刚打的冰冷井水,按吩咐对着姚梵从头冲下来,冰冷的井水水花四溅,激的姚梵浑身肌肉顿时一收,摇着头大呼过瘾。 姚梵洗澡时候当然不戴假辫子,光着脑袋这一摇头,更加显出他短发无辫的突兀。 那少年见姚梵正对着她眯着眼睛,浑身肌肉修美健硕,下面那红头白条更是突兀,滴着水直直律律站着。 少年顿时吓得傻了,连忙捂着脸转身两步跑回棋盘边,心儿扑通通的一阵狂跳,手指之下的粉脸红烫犹如发了寒热症。 那青年也意识到不妥,皱眉回头道:“经璹,你可莫要看他们,这些汉子都是行商走贩,粗鄙得很。” 说罢,青年对着院子里诸人中明显的领唱者姚梵,高声道:“兀那汉子,既然已经唱半天了,就别再唉嗨唉嗨了,大中午的,搅人清闲。” 姚梵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精赤着身子正对着青年,微微拱手道:“兄弟说的也是,噪音扰民要不得。” 说罢姚梵侧首对后面道:“伙计们,都收了声罢,不要扰了这里客人们休息。” 那少年见姚梵没有辫子,好奇的打探道:“嗟,那汉子,你刚才唱的那个,叫做什么歌?” 姚梵听这毛头小子出口狂妄,挺着鸟嗤笑道:“这歌名叫好汉歌,说的是梁山一百单八好汉结义,匡扶天下。娃娃你可唱不得,你毛还没长齐,白日里唱出来,恐怕晚上要尿裤子。” 那少年听了却不生气,笑眯眯道:“你这汉子倒是胆儿肥,难道不知道,那水浒以破城劫狱为能事,以杀人放火为豪举,世之多盗,弊全在此吗?大清皇家早有圣训禁绝了此书,你如何敢看?” 姚梵心说倒是不能小看了这娃娃,此子人小鬼大,与陌生人说话也不见发怵,满脸笑眯眯的藏着阴险,定是官宦人家出身。 想到此,姚梵叉腰挺着乌头将军道:“书禁了,自然看不得,可老百姓本就不看书,只喜欢闲来歌一首,唱一唱俺山东那忠肝义胆、侠气正直的好儿郎,难道官府将来还要把歌也禁了不成?” 那少年听姚梵说得有理,点头道:“自古刘项不读书,汉子你倒是懂些事理。” 那青年也开口道:“这汉子,你们停在后院里那装货的怪车,可是舶来的‘洋马儿’?” 姚梵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识货的。自行车历史上1875年传进中国,可不就是被称为‘洋马儿’么,当时之所以这样翻译,而不是翻成自行车或者单车,是因为当时人们觉得,骑车速度不下于骑马,马力有时尽,而骑车人却悠悠哉哉的能够骑上一整天,算下来比马儿跑的还远,故此得名。 姚梵道:“我听说只有英国人往京城的宫廷里卖过这车,你却如何知道北京那里管它叫‘洋马儿’?你小小年纪,见识倒是挺广。” 被姚梵这么一捧,青年面有得色地道:“我家里有,自然见过。不过我家那车的型制与你这辆却不同,虽然那是和进献大内的同款,但却没你的铁车轱辘这般大,漆色不如你的油亮,轮子也是一层薄胶,没你的那样圆厚有弹性。 我看下来,觉得你那钢圈和扶手极好,都是雪花精钢,不像我家里那个,是轮子黑铁制的,其余地方都是木头,我见你后面还有货架,像是还能坐个人在上面。不过我却是看不懂,你那踏板如何不是装在前轮上,只是用个铁链挂住后轮拖行?” 说罢,他有些急切地对姚梵笑道:“汉子,你那车可卖?” 姚梵接过贺世成递上来的长袍,也不穿内裤就直接披上身子,敞着胸脯对着窗口反问道:“你出多少? 青年不屑道:“你这汉子当真是商贾习气,你卖多少价我出便是,你何必试探我能够掏多少呢?” 姚梵笑道:“呵呵,你说的有道理,我要是问你价钱,反而落了下乘。 小兄弟别见怪,我这些车是每个伙计一人一辆,用来骑去济南府的,我也没马,若是卖给你一辆,伙计里便有一人要背着货走去济南府了。” 第51章 流氓加骗子 流氓加骗子 青年听姚梵说到一人一辆,众人全要靠骑车而行,便有些失望。可是他身边那老成少年却道:“那好办,我们也是去济南府的,你等到了济南,再卖给我们也不迟。” 姚梵见这两个少年谈吐殊于常人,又识得自行车,判断他们一定出生豪门。 想到这里姚梵顿时脑子转得飞快:如能在造反前结识些大官,必然有益于伪装自己,毕竟自己此去济南,就是为了找个保护#伞嘛。 想通此节,姚梵于是道:“大家若是有缘同路,到了济南,我便送两辆给你们又如何。我家在泰西开了工厂,这车子也是我自家厂里造的,如今拿来回大清卖,却是没人识货。” 姚梵叹气道:“在西洋,满大街跑的自行车都不如我家造的这种好,别的不说,这充气轮胎就是独一份的体贴,还有前后齿轮通过链条传动的设计,也是神来之笔。可谁曾想到了咱大清,却是无人问津。 我现在心也冷了,只打算将来把运来的车子送给有缘的人,从此不做这车子生意也罢。” 姚梵嘴里半实半虚,确实,1873年世博会后才出现金属材质的自行车,之前的自行车无一例外全是木头制造的。而充气轮胎要到1888年才被邓禄普发明出来用于自行车,从此骑行变得省力。于是紧跟着1889年才有齿轮链条传动代替了之前的前轮轴踏板设计,骑行者不再需要双脚别扭的向前斜伸出去,从此自行车才走出富人玩具的地位,具备了现代应用的价值,经过世博会,立刻畅销全世界。 充气轮胎和齿轮链条传动这两个发明前后不能颠倒,如果没有充气轮胎,这年头的金属链条质量可经不起颠簸和大力蹬踏。 至于半虚,则是因为姚梵并没有大力推广自行车,而是在发现了自行车在这个年代的军事价值后,立刻雪藏了起来,打算将来造反时,组建自己的骑兵部队,这个骑兵……当然不是骑马的…… 那少年再老成也终究是少年,闻言掩饰不住开心,笑道:“怪不得我见你没有辫子,原来你果然不是和尚,却是从西洋来的商人。既然如此,咱们就同路一道去济南罢,路上有个伴,也好说话解闷。我看你这汉子唱歌有趣,人又大方,又说是去过泰西的,一起走一定能听得你不少见闻。” 顿了一顿,少年又道:“你也别以为我是贪图你车子才和你一道前往的,到了济南,你车子卖与我,我按着原价给你银子,必不叫你吃亏。” 少年补充道:“我家那车子原是洋人送的,说是上海租界里要卖一百二十两银子一辆,你这车子既然比洋人的还要好,我给你加一倍,算二百四十两银子一辆,你不吃亏吧?” 姚梵接过贺世成递过来的内裤套上,然后一边系着身上那天青色薄棉布长衫一边笑眯眯地道:“小兄弟啊,你却太小看我姚梵了,我既然说到了济南府便把车子送给你,那就是一定会送给你的,一分银子都不要!你若是给我算银子,那就是瞧不起俺们山东好汉,俺要是拿了你的银子,却把自个的脸丢光了,这个买卖不划算。” 那少年虽然老成,却没见过姚梵这样的江湖说辞,踟蹰间不知如何辗转接下话头。 那青年却觉得姚梵卖弄,心说此人不过是家里在西洋开了个厂子造这些奇技淫巧的玩具罢了,可归根结底不还是一个商贾么?充什么阔气。 他微笑道:“原来你是泰西回来的,可你既然去泰西,如何敢剪了祖宗的辫子?难道以此为羞不成?” 姚梵翻个白眼,心说你丫怎么用嘴放屁,天下除了奴才,还有谁以这鞑子猪尾巴为荣的? 姚梵有个特点“心口不一”,他笑道“兄弟不明就里,我说给你听,我打小生活在泰西诸国,随着家里行商欧罗巴大陆,从小就没梳过辫子,自然也就没有剪了辫子一说了,如今回了大清,准备留起来,却又赶上大热的天,带着假辫子本就酷暑难耐,再留头发,那就是要把头皮闷出油了,我倒是想索性学那和尚剃光头,倒也落个爽利。”说罢呵呵大笑。 那青年见姚梵风趣,也笑了起来。 接着姚梵就在院子廊下阴凉地里的窗口边,和这一个少年一个青年,三人侃侃而谈起来,他又是把当初对孙茂文、贺万年吹嘘的那一套原封不动搬出来,只是更加添油加醋的吹了一番他姚家在海外的风光无限,地位崇高。 这青年和那少年虽是读过书的,可又哪里去过欧洲,一时间被姚梵哄得两眼放光,大问特问西洋的自然景色,西洋的民间风俗,西洋的建筑、文艺、特产。 姚梵只管信手拈来,从上古讲到中世纪,从中世纪讲到维多利亚时期,唬的二人一愣一愣,顿时不敢再叫姚梵“汉子”,开口闭口都是尊称“姚兄”。 屋里那个被姚梵的**形态吓进去的少年也在侧耳听着,悠然神往之余,心说这个粗人倒也不是特别粗,非但见多识广,而且把泰西的各种事物的缘头由来都说的头头是道,居然胜于我家里请的美国先生白狄克许多倍…… 看见姚梵口若悬河的把窗口处两个小子说的如奉纶音,贺世成心说不能丢了咱东家的份,赶紧去找店家要了一壶凉茶,自己拎着茶壶捧个杯子站在姚梵边上伺候。 姚梵接过贺世成送来的凉茶一饮而尽,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头道:“要说法国,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我祖爷爷那时候在巴黎,替卢梭、孟德斯鸠、伏尔泰他们出钱开厂子印报纸,差点没被抓起来……后来我家一打听才知道,那法国后来的皇帝拿破仑也看过我祖爷爷印的报纸……要说那拿破仑,可是个人物,你可别以为他个子矮,只能举个破轮子才叫拿破仑……不是的,他是正式的军事学校毕业的,研究过孙子兵法,研究过西塞亚、波斯、色雷斯、雅典、斯巴达、埃及、迦太基各国各族的战史,弓马娴熟,最会用炮,是个厉害人物……” 姚梵觉得自己越扯越像是在说书,可偏偏眼前这两个傻小子还听得很得劲,于是他便卯足劲只顾着吹,把姚家在海外的虚构经历掺杂在欧洲的历史中,顿时自抬身价不少。 这少年和那青年二人听姚梵如说书一般的扯着拿破仑如何用45门火炮轰击土伦48小时,之后6000人冲上一举拿下‘小直布罗陀’,姚家曾经在此役给拿破仑送过粮草。又胡扯称,热月政变中拿破仑被捕入狱,14天内姚家先祖曾经去监狱里探望三次云云…… 仅仅半个时辰过去,经过无数鬼扯淡,姚梵在二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肌肉裸男变成了高大上的海外义商。 姚梵开始转移话题:“要说这些洋人国家的发家史,那是三天三夜说不完,就说那西班牙吧,这帮人早在前朝明弘治年间时就开始了对美洲大陆的掠夺,到1660年也就是顺治17年时,累计掠走的黄金就接近600万两,也就是接近一亿两白银,至于白银,那更是直接掠走了接近五亿两之巨!后来英国人看美洲肥的流油,就和西班牙打了一架,打败无敌舰队之后,把美洲抢下来开始他的掠夺,那个地方后来觉得受制于英国不太方便,干脆自立为国,成了个国家叫美国。 1721年,也就是康熙60年,英国人在德比郡德文特河边开了一家用水力缫丝的工厂,从此开始大规模的自己纺织丝绸,逐渐摆脱对于咱们大清和周边亚洲国家的丝绸依赖。 1735年,也就是雍正13年,瑞士人宝珀开了个作坊,正式生产怀表。从此泰西人对于时间的掌握,精确到毫厘以秒记。 1746年,也就是乾隆11年,英国人巴罗克在伯明翰建了个硫酸厂,从此开始了大规模化学生产,英国的火药从此越来越便宜。 1776年,也就是乾隆41年,还是这个巴罗克,他和另一个商人博尔顿前后投钱,帮着一个叫瓦特的人在这一年造出了蒸汽机,从此洋人不再仰仗水力,而开始用煤驱动蒸汽机来让工厂运转,这下洋人的厂子一下子就遍地开花,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河流,但是煤却可以运到任何通了路的去处。 1824年,也就是道光4年,英国人阿斯普丁造出了普通硅酸盐水泥,也就是咱们大清朝说的‘波特兰水泥’,这水泥厂越盖越多,从此洋人造起各种厂房大楼和工矿码头都得心应手,工厂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开遍全泰西诸国,千千万万的数也数不清。 …………………… 随着姚梵添油加醋的吹嘘洋人的工厂威力,鼓吹量变产生质变,可是说到1840却不说了,改换了话题。这让两个年青人既怅然若失,又松了口气。 屋里的那个少年却在惊叹之余,感慨的设问道:“此人为何懂得这般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说他学贯古今也不为过!可他既然如此大才,为何却像那些粗人一般,赤条条的不知羞耻,在光天化日之下冲澡……” 一想到姚梵适才那湿漉漉挺勃勃的乌头将军,这少年立刻面红耳赤,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棋盘上,他尝试着赶紧忘记,但却怎么也做不到。 第52章 赠书 赠书 窗前站立的俩年轻人已经把姚梵当成了个百宝箱,聚精会神听着姚梵唾沫横飞的掰扯,姚梵正说到自己参加1873年奥地利举办的维也#纳世界博览会的见闻时,那少年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头也不回地道:“福伯,送点茶来,我渴了。” 这时那屋里墙角闪出一个黑影,若不是这声“福伯”,谁都没注意到这里有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头,居然在那一动不动地等候着吩咐。 老头闻言推开房门,对外屋里的人低语几句,于是外屋朝着院子的门被推开来,里面隐隐约约居然有七八个人在安静的坐着等候吩咐,当先走出两个家仆打扮的壮实汉子。 姚梵眼睛一撇,见那二人挺胸凸肚,举手投足间步态沉稳,显然下盘扎实,是曾习武之人。 二人也不看姚梵,径直的大步走向客栈前院,大约是去索要茶水。姚梵看他们步子迈的大而谨慎,倒像是行伍出生的。 姚梵略略眯缝了一下眼睛,那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两个小哥出身定不简单!他们家里的大人,起码也是韦国福那样的守备将军。 而且姚梵观察那出去取茶的二人规矩森严,一句多余闲话都没有,这种素质,韦国福手下的那些鸦片兵可没法做到。即便是姚梵平日里经常在城门口见到的白大贵、李石头等,这些韦国福的亲兵,平时也是站没站样、坐没坐样。 姚梵收回观察的眼神,转头便人畜无害的笑道:“既然大家要同路去济南府,那就是有缘嘛,咱们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姚梵,字早帆,今年26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姚梵的这番自我介绍放在这年头算是相当粗鲁简单了,可这俩小子却不以为怪,觉得此人海外归来,连根祖宗传的辫子都没有,行事自然不能以常理而论。 原本照着他二人设想,该用姓氏互称某兄某兄地来糊弄过去,没想到人家却坦荡荡地报出了名讳。逼着他们必须做出决定。 那青年明显犹豫了一下,正待开口说话,却听见那刚才被唤作福伯的干瘦老头开口道:“大少爷、二少爷,老爷可是嘱咐再三,路上不可招摇,名讳不可告诉外人。” 姚梵故意在鼻子里轻哼了一下,脸上摆出淡然的表情。可他心里实在是已经好奇起来,这出门随行带亲兵或家将的人家,究竟算是什么来头? 那少年见姚梵轻哼一声,也知道他不高兴了,毕竟,人家坦然报了名讳,自己若遮掩着不说,那实在太失礼了。更何况,三人约下了一路同行去济南府,如果这时候闹个尴尬相出来,这一路上还不得别扭死?最主要的是,这小子太想听姚梵说的西洋种种稀奇事了。 少年立刻斥道:“什么外人!姚兄是海商大族,几百两银子的自行车每个伙计一人一辆,福伯你还怕他是强盗不成?” 那福伯丝毫不动气,淡淡道:“想来姚老爷不会是匪类,可如果少爷的名讳就这样传出去,只怕这接下来的一路上,咱们都要不得安宁了。” 少年见老奴顶嘴,眉心微蹙,显然是不高兴了,说道:“姚兄若是嘴上不牢没有信义,如何跑的四洋八海,去与那洋人贵胄做那泼天大的买卖?似姚兄这般学贯中西博闻广见的人,怎么会嘴上不牢?” 少年不可谓不精明,这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强调一下姚梵的身份,提醒姚梵不要在知道后,把他们的名讳泄露出去,否则便是丢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姚梵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少年就是少年,幼稚的厉害。 少年说罢这些话,转过脸对姚梵一拱手,抱歉地道:“福伯是我家老人了,只是他一来疑心重,生怕我兄弟在路上遇见匪类。二来是因为我家严颇有些名声在外,我们兄弟的名讳若是传了出去,定有些人要找来拜会,到时候少不了迎来送往,费心思周旋,还请姚兄体谅勿怪。” 姚梵自然微笑道:“有这样谨慎的家人跟着,你家大人才会让你出门嘛,我怎么会怪他呢。老人们都知道,这出门在外是需要加倍谨慎的,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你家福伯的话的确是老成之言,兄弟该听他的才是。 不过既然你们心里有顾虑,还是莫要告诉我的好,否则若被另耳听到惹出事来,到时候免不了罪过在我的头上,我区区一介商人,可担不起出事。” 姚梵这番以退为进,可算是拿准了这俩小的心思。 那青年见姚梵并无打听他们身份之意,反而放心,急道:“我信得过姚兄!” 说罢他探头四顾,见院子空空并无他人,只有贺世成站在姚梵后面伺候着奉茶。 姚梵见他看着贺世成,笑道:“世成是我贴身的人,最信得过。” 贺世成心里感动,微微低头。 青年放心,便颇为自豪地笑道:“我姓李,名经方,这是我二弟,名经述,屋里是我三弟,名经璹,姚兄路上只称我们李兄便是。” 姚梵咬着下嘴唇回忆,心说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耳熟…… 电光火石之间,姚梵脑中闪过一个人来,心中大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他越是欢喜,面上却愈发的不动声色,依旧淡淡道:“好,那我今后还是称呼二位李兄,为了区别,我便分别称你们李大兄,李二兄,李三兄,哈哈,至于贵家严名讳,还是莫要告诉我的好。我一个海商,虽然无依无傍,但也知道自强不息,可不敢高攀名门。” 那少年李经述听他大哥报出名讳,本以为姚梵会打听他家老子的名号,没曾想姚梵脸上却是古井无波,说话也是一副清净无争的味道,心里顿生敬佩。 他哪里知道,姚梵此刻心里闹腾的如开了个水陆道场的法事,直想着如何把李鸿章家里这三个崽子好生利用起来。 姚梵不负自己历史小达人的美名,在心里把这三个小崽子查了个底掉: 我记得李鸿章大老婆生的儿子可是全夭折了!接着他大老婆周氏也过世了,悲催的李鸿章40岁上讨了二老婆赵小莲,又在次年41岁上过继了他哥哥李昭庆的7岁儿子,就是这李经方。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鸿章娶得那24岁才嫁过来的老姑娘继室赵小莲却是个极其旺夫的主,李经方这继子也是真真得有招弟命,下面接着李鸿章就生了个亲生儿子,也就是这少年李经述。 接着又生了个女儿,就是这李经璹。 后来又连着生儿生女。 李经方哪里知道姚梵已经在算计他,而且知道了他的那个“三弟”是女子! 他心想我兄弟二人的名讳,若不是老于官场的官油子和世代为官的大家世族,一般人确实是不知道的,他既然不问,那倒反而好,省的知道了却吓到了他,路上不好说话。 想到这里,他便笑道:“姚兄淡泊名利,小弟敬佩的很,咱们偶遇一场、相谈甚欢本就是乐事,倘学那些俗人,动辄扯上家里大人的名号作虎皮,的确没意思。 我哥三从安庆坐船一路到了烟台,实在是被那海船颠簸坏了,我二弟三弟从上船开始就晕船,吐得吃不下喝不下,我见他们这样下去人都瘦了,便赶紧在烟台就下了船,雇了马车走陆路去济南府。” 姚梵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那你们原来不是到济南府的吧?” 李经方笑道:“风雨是经了,可彩虹架不住吐的,哈哈,我们是打算去京城的。” 听见李经方这么轻易就把目的地也说了出来,那福伯顿时把眉毛也气皱了起来。 姚梵羡慕地道:“我回来大清也有两个月了,却没去过京城,真不知道天子脚下作何模样,真是心向往之啊。不过我和朋友合股,打算在京城开分号,大约过不多久,就能挂牌营业了。” 李经方笑道:“可惜我们去北京也呆不久,只去见见家严,领些训教,便马上就要转去天津读书。” 姚梵对历史烂熟于心,只是装模作样道:“哦,原来如此。读书可是正途啊!你们俩好好读,一个个将来都考个状元,必然光宗耀祖。” 李经方哈哈大笑。 李经述在一旁也笑道:“瞧姚大哥说的,考举要真如吃饭一般简单倒好了。 姚大哥,你刚才说,你前年去到那奥地利国操持的维也#纳城世界博览会,看见各种机器和听音乐会,我听着这故事可真有意思。” 姚梵知道他话里意思,是想要自己继续给他们讲稀奇见闻,可是钓鱼又怎么能一下子喂饱呢? 于是姚梵笑道:“我说了半天,虽然喝水,但也累的厉害,你们是坐马车来的罢?可我却是一路两腿蹬着过来,实在需要休息了。” 姚梵此言一出,连着屋里那个拼命竖着耳朵听故事的李经璹也大为失望,心里巴不得姚梵能继续在窗口说书一般扯淡下去。 姚梵继续笑道:“我姚家在海外经营二百多年,各种藏书汗牛充栋,家里代代长辈每每到年老跑不动商路时,便潜心翻译,我这次来也带了一些家里藏书,本是路上闲看,今天和你们投缘,便送你们几本吧。” 听到这话,屋里福伯和另外几个竖着耳朵的家将算是彻底放心了,一个人出外行商还带着许多书,那必然是拿来路上解闷的,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无文匪类,谁听说过土匪带着一堆书出门的? 其实当姚梵带人在院子里冲凉的时候,福伯就想过是否要上前阻止,可一来,他怕暴露李家这三个掌上明珠的身份。二来,看姚梵一行人全都穿的体面整齐,绝对是大户人家出门的气派,且不说那贵的要死的洋车,就说这些伙计一水的新衣新鞋新袜,这行头便放到富庶的江南,也是少有的体面人家。再看这些伙计,个个脸色红润饱满,一看就知道是惯吃饱饭的。 所有这些综合分析起来,老于世故的福伯便觉得,一旦出手干预,必然是一场扯皮。 试想那些有钱人,那个会轻易让步?除非自己亮出身份,可是那样就全暴露了。到时候不要说沿路官员的迎来送往麻烦不断,万一山东的捻子余孽要拼死一搏,万一出个三长两短的事情,自己便是死一千遍也不能辞其咎。 福伯在里面听得心里一宽,忙推开门走出来,对姚梵作揖道:“老朽刚才多有失礼,姚老爷别见怪。” 姚梵赶紧上前扶起他来,笑道:“老伯您把我看的太小气了,您老人家别多礼,和我来取书吧。” 说罢姚梵便带着福伯去后院伙计屋取装货的箱子。 姚梵叫伙计们从屋里搬出一箱书来,打开一看,是一套自己准备好去济南府进献的书籍,他挑出一套剑桥插图版大英帝国史,一套剑桥插图版德国史,一套剑桥插图版欧洲中世纪史,一套剑桥插图版罗马帝国史,一套剑桥插图版古希腊史。 五套书十几本,经过姚爸的加工,原来的出版社和作者名全部被抹去,只留着姚氏藏书四个小小的如印章一般田字形排列的篆字在封面右上角。内容中凡是涉及1875之后的资料解释和引用也都删去了。 五套书都是用了厚实的铜版纸印刷。姚爸找的那家印刷厂虽小,但却是大学里下属的企业,各种彩印设备俱全,只要舍得花钱,质量没的说。这个厂子还常年印刷牛津大辞典,在学校里只卖20元一本,从硬封到里面彩图,你挑不出一点毛病,绝对看不出是盗版书。 福伯见了这样多的上好腊面光纸印出的彩书,也是大为吃惊,他哪里见过印刷和纸质如此光彩照人的图书?于是他立刻对姚梵再没有丝毫怀疑。 福伯现在十拿九稳的断定,姚梵此人绝对是西洋回来的大海商,你想想,这样的全彩书,纸张好的令人发指,大清朝那里曾经有过这种纸?姚梵说这些仅仅是家里的普通藏书,更令福伯肃然起敬了——这人家里居然藏得起这般极品质量的书籍,简直是可以和大清国几个藏书世家相媲美了。 福伯叫两个家人在院子里小心捧着,自己做个揖道:“姚老爷赶紧歇下吧,我这就把书送去。” 姚梵点头,便不再啰嗦,进屋就立刻呼呼大睡。 这两天的骑行实在是太累了,伙计们冲凉之后也都是呼声震天的早就睡迷糊了。 于是一时间后院里呼噜声响成一片。 第53章 海商大族 海商大族 姚梵离开后,李家三兄弟开始讨论起姚梵。 “这姚梵懂得可真多,简直就是个西洋通!”李经方坐下在大床中央的棋盘边,拍着大腿赞叹道。 “此人胸中才学虽然驳杂,却条理分明,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他家这般豪阔,能送子弟四海游历经商,家学里一定是请了最好的西洋先生,我看咱家的美国先生白狄克怕是比不了,白先生除了会教英语,哪里懂这么多。”少年李经述把姚梵的知识归功于他想象中的姚家族里的家学。 “此人才26岁罢?却把那西洋诸国跑了个遍,英国、法国、普鲁士、奥地利、意大利、美国全都去过了!简直是本活生生的四洲志!我听他说起那泰西诸国的风土人情,上流社会的习俗,俱都娓娓道来,想必是在其中浸淫的极深。 他年纪轻轻跑遍天下,真是没白活这么大啊!今生我若有幸,也能去西洋游历一番,下半辈子就算一直呆在家伺候爹娘,我也知足了。”李经璹也感慨不已。 李经璹是李鸿章夫妻最疼爱的女儿,她自然敢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少年李经述却笑道:“你一个女孩儿家如何能出这样远的门?爹爹定是不让的,母亲要是听了,一定赶紧把你嫁了。 李经璹气鼓着嘴道:“那我索性就嫁个海商,也好遂了我游历四海的愿景。” 李经方调笑道:“你才第一次见那姚梵,就已经思嫁了啊?嗯嗯,菊耦你既然有这个念头,我回去一定告诉父亲,让他给你说和说和罢”说罢便与李经述二人哈哈大笑。 李经璹见二人取笑自己,气的面红耳赤,把一个棋子丢过来,轻飘飘打在李经方肚子上后咕噜噜滚落在地上,口里嗔怒道:“大哥你欺负我!回头我一定找爹爹告状!” 李经方连忙安慰道:“大哥与你玩笑呢,这姚梵一个商贾罢了,哪里配得上我家千金大小姐了。咱们家这样的,要找女婿,怎么说也要找个金榜题名的进士小郎君嘛。” 李经璹却捏着衣角低头想:“若是……若是找个他那样儿的,难道就比进士差了吗?可不是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吗?……咳!我怎么能想这些个羞人的东西!” 三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福伯带着下人捧书回来了。 “三位少爷,这是姚爷送给您们的书。”福伯接过两名家人手里的书捧上来,端正的码放在墙边一个只刷了透明桐油的简陋桌面上。 “居然是彩色的!这姚家可真舍得花本钱!”李经方赶紧上前,拿过一本书就啧啧赞叹。 “给了这许多?好家伙!”福伯刚把书放在桌上,李经述就冲上前拿起一本来,狂喜的翻阅着。 李经璹把书名一本本看过来,道:“他姚家好厉害,居然能翻译史书!” 李经方翻开第一页,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道:“居然不是翻译的,你看这里写着,姚鹏著!这!这居然是那姚家人为那些泰西国写的史!” 李经方激动之余,索性继续念道:“……想我姚氏远渡重洋,辛苦贸易西海诸国,渐得落脚欧罗巴后,感其诸国历史,尝思,若能以中华之笔一一实录,则其中坎坷变幻之起伏,定能为姚氏子孙昭示世事沧桑。思及此,则行动…… ……我姚家在诸国行商已久,收集整理泰西诸国的史料图鉴甚为便利,于是费巨资记录下诸国历史,配以彩图,资我姚家子孙以鉴。 所有彩图,均以姚家工厂自制海鸥相机拍摄,请高手匠人一一刻版着色而制成,力求复原真实。诸子孙看书牢记,且把玩于手,不可轻易示人…………” 李经述双手颤抖地翻着一本大英帝国史,激动地道:“原来那伊丽莎白女王是长这个模样!我的天,姚家也不怕犯了那洋人的忌讳! 真是想不到,这姚家居然是个如此阔绰的书香门第,经商之余也不忘子弟的文化教育,舍得花这样的血本来编著洋人的国史!” 李经方坐在桌边,如痴如醉的翻着手中图书,连连点头道:“想必他家族庞大,家资巨万,又与泰西诸国勾连极深,否则断然是不能够下笔的。只是这姚家阔气成这般地厉害,如此一个望族,以前咱们怎么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广州十三行的诸家洋行海商,那倒是各个家里富得冒油,堆着金山银山,却没一个知道花钱研究泰西诸国,以资我大清士人们放眼看世界的,与姚家这样一比,真是一群只知铜臭的猪猡!” 李经璹翻着一本剑桥插图版古希腊史,她第一遍翻阅,也不看文字,只看着里面彩色的图片,一张张神庙和希腊雕塑的彩图令她看的目瞪口呆。 “这姚家大概是有钱的太过了,人怕出名猪怕壮,不愿意露富吧?他家居然能插手法兰西的内乱,给那什么拿破仑资助军饷,这岂是寻常家族能做得出来的遮天手笔!”李经璹看着彩图,一半是说给兄弟听,一半是自言自语地道。 李经方一边看书一边摇头:“我刚才的话却说错了,这姚家确实不是寻常商贾……倘若……倘若那姚梵是姚家正室的嫡出,倒还算配得上我妹子。” 李经璹一听这话题又到自己身上了,赶紧斥道:“大哥才正经几句,这里又胡说起来了,我回去一定禀了娘去!” 李经方笑笑,换个话题道:“只是这西洋的排版实在怪异,文字左而右排列,书页也是左而右的翻阅,实在别扭。” 李经述道:“大约是入乡随俗了罢,大哥你不见,那姚梵连辫子都没留么。” 李经方点点头,不再说话。 于是李家三子在这酷暑中可算是找着了休闲的最好消遣,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书,偶尔赞叹一句两句,拿出中国历史与书里的外国比对,再啧啧的称奇一番…… 眼看着傍晚时分到了,李家三人都不愿意释卷,看的实在舍不得丢下。还是李经方老成,抬头道:“吃饭吧,书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李经述抱着书坐在炕上靠着墙,看的津津有味,他摇头道:“我不,我要赶紧看完,今晚就是不睡觉也要看完,也好明天路上向姚兄请教一二。” 李经述道:“我看干脆这样,今晚咱们摆酒,请姚梵过来一起宴饮如何?我听福伯说他的书箱子大得很,里面还有好些个书呢。” 这句话可是把另外两个书虫的胃口高高钓了起来,李经述忙道:“大哥好主意!不然济南一别,咱们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书来看?这些又是他姚家私藏的宝贝图书,外面就是花钱也买不来啊! 我说,待会咱们多多的给他好话听,再厚厚地许他银子,务必要把他手里剩下的书全买来。” 李经璹不屑地道:“二哥说话真傻,姚家这样阔绰,还少银子么?几百两的自行车,他眼也不眨说要送于你二人,你看他可在乎银子?” 李经述到底是少年,一惊一乍地愁道:“这可没法子了,总不能偷吧。” 李经方见他说的离谱,斥道:“胡扯什么,偷书那般丢人现眼的事情你也好意思提起,真是越说越离谱。总之我看姚梵是个大方的人,只要我们与他熟络了,向他借来看,他未必不许。” 李经述开心地拍手道:“大哥好主意,借来后大哥你只说弄丢了,要许多银子,咱们只管赔给他就是了。” 李经方气骂道:“你越说越丢人了,倘若叫爹爹听见,还不大板子伺候你。这本来一桩风雅的事情,被你说的这么不堪。 依我说,咱们到济南后便告诉他爹爹的身份,他既然经商,必然会巴结,到时候我们找他要书看也就顺理成章了。当然,咱们不白要他的,到时候咱们也费个心,给他引见一下济南府的头面人物,如此他以后做生意也便顺当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经述道:“就这么办!咱们和姚兄谈的还是很投缘的,帮帮他也是情理之中。福伯,你赶紧去安排酒宴,要最好的席面,大哥,我们两去请姚兄。” 李经方道:“好,我看他此刻应该也醒了。” 李经璹本想说“我也去。”可是一想到姚梵之前那番坦胸露体的模样,立刻飞红上脸,说不出口。 “我看书里说那古希腊人崇尚赤身露体,男女混浴,这姚梵,莫不是染上了洋人的这种癖好了吧?倘若真的,当真是不知羞耻啊……”李经璹羞着脸想到。 于是李家二兄弟去请姚梵。 姚梵早就睡醒,正在和伙计们商议次日的行程,因为考虑到要和李家同行,姚梵要求随行的十个大伙计把话吩咐下去,也就是要求大家路上不要闲言碎语,同行的是当官的家眷,犯忌讳和粗野的话都不要讲之类的。 见李家俩小子来请他宴饮,姚梵一口答应。 见姚梵睡醒精神好,三人又闲聊起来。 第54章 富国策 富国策 不多时,李经方估计福伯已经把席面准备停当,于是建议去吃饭,三人移步去了客栈大堂。 入夜无人,客栈已经打烊。 客栈大堂是个简单的木板敞间,大约有两个教室这样大,得益于中式建筑的斜坡屋顶,层高很好不气闷。这年头没有吊灯,客栈老板按照李家的要求,点了八根儿臂粗细的蜡烛,蜡烛颜色泛黄,像是放了很久。由于地板和四壁的毛糙,泛光不是很好,所以大堂里还是显得有点暗。 李经方笑道:“姚兄莫要嫌此地简陋,等到了济南府,我定要寻个那里最大的馆子,好好地补请姚兄一顿。” 姚梵看了一眼席面,笑道:“这不是很好嘛?金碧辉煌的地方,味道未必就好。这桌上又有扒鸡,又有酥肉,居然还整了四个小炒,嗯,冬瓜虾皮汤也绿的可人劲,哎呀,我口水都要下来了。” 李经方笑道:“让姚兄见笑了。” 姚梵见李经璹也装模作样的顶着瓜皮小帽来吃饭了,于是四人拱手,谦让着落座,照例先共饮一杯。 李经方放下杯子就对姚梵道:“姚兄,你送我们的书,我们看了一下午,着实是大开了眼界!原来那洋人的印书技术已经这样高妙,居然能把彩画儿活生生的缩到纸上!你姚家请的画匠也是大能,那颜色逼真,宛若真物一般活灵活现,人物仿佛是能从图里面走下来。” 李经述在一旁嚷着道:“纸张也好,滑爽喜人,光可鉴物,一点不毛糙,那纸张我从来未见过,姚兄,这种纸怕是价钱贵的惊人吧?” 姚梵笑着胡吹道:“那叫铜版纸,是专门给铜版印刷用的,那种图书,单单一本用的铜版纸,便值40多英镑,大约二百两银子。 至于印刷,我大清用的是木版印刷和活字印刷两种手段,印出来自然不如这铜版。那种图书一本的印刷费,便要20英镑,大约一百两银子。” 姚梵这番夸大其辞的言论顿时让三人瞠目,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谢。 李经方惊道:“这样说来,一套书三本,岂不是要一千两?姚兄送了我们五套书,可是价值5000两啊!” 姚梵捋起袖子,左手按住桌上盘子里扒鸡屁股,使劲拽下一条腿来,面不改色的道:“反正是家里印的,又不是我出钱。我那老子最喜欢写书编书,费多少钱都舍得。印费算什么?这些书,每套所费的心血和人力物力,可要比区区几千两多出百倍千倍。” 姚梵想,清朝这种上下尊卑、贵贱等级及其严苛的社会,自己若想要那些达官贵人看得上眼,必须要给自己妆扮上光环。既然没条件拉出某个清朝的大官显贵当虎皮,那目前只能用吹嘘家族财富和文化的方式来糊弄了。 李经述心说,原来他是拿家里的东西送人不心疼啊。 李家三兄弟吃饭比姚梵讲究的多,低杯慢盏,小箸少夹,三人看姚梵吃的凶猛,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这姚兄家里的厨子手艺恐怕极差。 姚梵是真饿了,骑行一路上虽然吃得饱,但每天粗茶大饼,偶尔在小镇上买些汤水,都是没什么油水的,今天可谓是不吃白不吃,他可不矫情,毕竟肚子是自己的。 等姚梵吃的差不多,节奏放缓后,李家三人便着意的与他聊起时局来。 “姚兄,你是久在外面跑的,见多识广。 如今大清已经开国,与西洋四海诸国也沟通贸易了不少时日,也官办了西洋式的工厂,依你看来,大清国何时能够胜过洋人?”李经方淡淡地问道。 姚梵皱眉:“你这个问题很怪,我没法回答。” “如何怪异了?” “贸易能挣钱,可我没听说仅仅因为开国贸易,就能强国的。天下各个殖民地,都是被洋枪炮舰把门拱开的,也没见哪个因为贸易而强国了。 至于工厂,我下午时已经说了,洋人的工厂已经是遍地开花,而大清国呢?屈指可数! 1861年曾文正建了大清第一家现代工厂,所谓安庆内军械所。1865年李中堂买下上海的旗昌铁厂,设立了江南制造总局,来造大炮。1867年该局又设立机器厂和锅炉厂,开始生产兵轮。接着金陵机器局,天津机器局,福州船政局也都先后设立。 可是这些都是被长毛逼得无奈才搞出来的,并不是满朝文武自觉的行为。这少得可怜的几个厂是用来造枪炮弹药的,说白了全都是烧钱的,一个都不能挣钱。 我听说李中堂也被这样的烧钱法搞的焦头烂额,已经开始求富。这不,搞了个轮船招商局,指望着从海运上赚钱。 只是,仅仅这样修修补补,零敲碎打的弄,我看不出哪里有强国的雄心在。” 李经方听姚梵议论他老子,但语气很平和,不偏不倚,并没有偏激之语,心里之前一点担心也放了下来,诚挚问道:“那姚兄以为,如何能强国?” 姚梵当然知道清朝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可他放下筷子,眯缝着眼打量了一下李经方,见他表情很认真,心说:“我要是给这小子下点药,他能不能顺带着把他老子给一并传染了呢?对我目前的造反计划能不能有好处呢?……” 姚梵又扫视了李家另外两个小子,见他们家教很好,并不说话,正在等着听姚梵打算如何说。 姚梵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要强国,无他,多赚钱耳。” 李家三人听姚梵憋了半天只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泄气。 李经方听出姚梵话没说尽,追问道:“姚兄为何如此说?” 姚梵道:“如今这么区区几个工厂抵甚么事?强国之间比的是实力,大清国要想赶上,自然要多多的修造工厂,可是钱从哪里来?难道就靠个轮船招商局赚钱么?” 李经方心想:“这姚梵在商言商,虽然脱不开商人言利的本性,可倒也是说的实话。” 于是追问道:“那依着姚兄的见解,怎么才能多赚钱?天下人哪一个不想赚钱?可一旦朝廷要赚钱,势必加税,天下又有哪一个不反对呢?” 姚梵道:“赚钱很简单,朝廷可以收工业税嘛。” 李经方道:“工业税?姚兄你也说了,大清国只有区区几个工厂,还都是官办的,难道自己收自己的税吗?” 姚梵道:“大清国之所以工厂少,就是因为工厂都是官办的,政府不许私人办厂。李大兄你想,如果政府允许民间办厂,那工厂必然和西洋一样的遍地开花,工厂越多,税收越多,这岂不就有钱了吗?” 李经方道:“民间设厂如何使得?场中诸公都说这样会败坏民风的!眼下允许官督商办已经是朝野议论了,多少大臣都嗷嗷叫着要把官督商办改成皇家自己的官营呢。 姚兄你想,民间厂子一设,少则百人,多则千人长期聚集于一处,万一闹出事情了,当地官府的区区十来几十个人,如何弹压的住? 要是有人别有用心,以设厂为名招揽闲汉,聚众造反,这可怎么是好? 再说了,万一设个厂子,精壮都去厂里干活,那田地岂不是没人种了吗?农为天下之本,农若不稳,天下不宁。” 姚梵一听,汗都下来了,心说“招揽闲汉,聚众造反……你丫是在说我么?你丫是在说我吧?你丫一定是在说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梵必然要试图扭转这三人的观念了:“西洋各国遍地都是工厂,为何不造反?反而大清国一建工厂就要造反?难道大清国的国君是昏君?大清国的官府如此不堪? 三位李兄,你们该对大清国的国民有信心才对!有谁愿意做掉脑袋的事情?” 少年李经述忍不住开口道:“满人不工不商不农,自然不会造反,可天下总是汉人多,皇帝却是满人,朝廷自然会担心。” 李经方佯怒的吓唬他弟弟:“这样话也说得的吗?休要胡言。” 姚梵笑道:“咳,其实天下人心里都明白朝廷有这个顾虑,就连外国人也明白,我看英国人马噶尔尼伯爵在他的回忆录里写他去京城觐见皇帝,他说:‘你可以和一群汉人官员相谈甚欢,但一旦有满人官员走进房间,整个屋子的氛围立马会有变化,现场每个人几乎都在瞬间变得有点焦虑不安。’ 你们看,连洋人都看出来了,满汉之间有堵看不见的墙。试问三位,天下有哪个强国是像这样的?这样的国家真的能成强国? 我劝三位,莫要挖空心思想什么强国了,老老实实赚钱或者读书,过好自家的日子才是正经。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咱们瞎操什么心?要是朝廷知道你操心朝政,说不定还会治你个大罪,到时候哭都没眼泪。” 李经述听了姚梵这番话很沮丧,道:“马噶尔尼那人我知道,是英国特使,此人居然背后说这样的话?姚兄,你可有凭据?” 姚梵道:“信不信由你,这都是他们回国后说在报纸上的,白纸黑字,这还有假?” 李经方不死心,追问道:“姚兄,除了让私人办工厂收工业税,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姚梵心道:“戏肉来了。” 口里赶紧说:“还有个办法!” 李经方眼睛一亮:“姚兄请讲。” 姚梵道:“发钞。” 第55章 白马会 白马会 “发钞?姚兄可是说纸钞?”李经方问道。 姚梵一本正经地道:“正是发纸币!朝廷发行纸币,把银子和铜钱收回来,铜和银子都是金属,都能卖钱,这么一来,自然就有进项了,大清国发在外面的铜钱和银子数以亿记,哪怕一年回笼一千万两银子,那也是相当可观的了,而且不会影响市场正常货币秩序。 然后政府再用换回的银子找洋人买机器建工厂,造出洋布、钢铁、染料、轮船等等商品在国内销售,逐渐把洋货的市场份额缩小。” 姚梵完全没把握,自己的这些扯淡会不会被李家三个小崽子传进李鸿章耳朵里,进而影响政策。他唯一有把握的是,如果清朝真的实施这些政策,无形中#将动摇它的统治基础。 姚梵道:“一说到发纸币,就有人反对,拿明朝的宝钞说事,可是明朝发宝钞那是因为财政已经入不敷出。可此一时彼一时,咱大清国的财政还好好儿的嘛,正是发钞的时候,如今西洋诸国全都在发钞,大清要不赶上这个潮流,岂不是亏了吗?你想啊,人家拿纸来当钱,大清国却拿银子当钱用,谁吃亏?” “此事要想朝庭上的诸公不反对,那也简单!只要办报纸就行了嘛!报纸上只要把朝廷这政策说成一朵花,大家也就议论少些。如果有三份报纸一起鼓吹,那众口铄金,非议的人就更少了,如果有七八份报纸都说好,那还有几个人会当出头鸟呢?” 李经方道:“若是报纸也反对呢?” 姚梵道:“既然我大清的新派洋事都是官督民办的,那只要管理报纸的官员赞成朝廷的政策就行了,他手里卡一卡,报纸上那些非议自然也就没了影。” 于是四人又就着发钞的问题讨论了半天,这才散去。 次日一早,姚梵便和伙计们起来,简单漱洗之后,把货物照旧装上自行车货架,从客栈买了充当路上干粮吃的煎饼、大葱、酱肉、香肠之后,和李家一起上了路。 姚梵这才发现,李家的队伍居然比他这31人的商队还要多! 除了李家三兄弟分乘的三辆马车外,另外还有三辆马拉的大车,上面堆着箱笼油伞等等旅途物件,李家除了福伯和十个家人打扮的精壮保护外,居然还有五十个背着大包袱的侍从在跟随保护着车队。姚梵看这些人体格健壮,倒像是吃兵饭的。 李经方对姚梵解释道:“这些也是我家随行的家下,都是粗人,昨天我叫他们歇在城里的大车店里了。姚兄不如上车来,咱们一路上聊天过去。” 姚梵没有答应李经方同乘一车的邀请,自顾自的骑着自行车跟在自家伙计们后面。 李经述是个少年心性,硬是从姚梵伙计那里要了一辆自行车,将箱笼和伙计都转到他家大车上,自己骑着车跟着姚梵。 “你倒是真的会骑啊?”姚梵笑道。 “那当然,我在家也骑的,只是没出过远门。姚兄,你这车真好,骑的舒服。我家洋马儿前后轱辘不一般大,前轱辘不会转弯,靠的是后轱辘转弯,没你这个灵活,真是差得远了。”李经述道。 这少年李经述和姚梵一起慢慢骑着,姚梵也试着用话不断地冲击少年的心灵。一个白纸般的年轻人如何禁得起姚梵这样的老油条熏染,渐渐的,李经述被姚梵感染,心中渐生崇拜,甚至刻意的开始学起姚梵的语气动作起来。 大约是昨晚看书太晚没睡饱,中午在十里堡吃过干粮后,李经述就钻进自己的车里打盹去了。姚梵和伙计们在十里堡镇上吃完干粮后,则是继续顶着日头在前面骑行。 “伙计们,骑快点,到前面赶个阴凉地里,咱们歇着等他们。”姚梵可不想慢吞吞的。 于是姚家的自行车队逐渐把李家一行人约拉越远,甩在了后头。 骑着骑着,姚梵看见前方道路两边都是接天的青色高粱地,姚梵笑道:“这里不错,我们钻进去躺下,太阳也晒不着。” 伙计们也赞成在这高粱地里一边躲太阳一边等后面的车队,于是大家只顾着加速往里面骑进去。 姚梵兴致勃发,把着车头冲在前边,扯着嗓子吼道: “哎~~~~~~~~~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地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 路两旁的黄色高粱穗子和青色高粱叶子莎莎的一个劲直摇,在风中不断地点着头。 伙计们听得哈哈直乐,正热闹听得的起劲时,两边地里密密的高粱丛中,突然便呼啦啦冲出一群人来把他们包围,个个手里把着出鞘的单刀,明晃晃刺人眼睛。 这群人嘴里还纷纷喊着:“要命的都别乱动!!!” “不好!有劫道的!”贺世成尖声惊叫起来! 伙计们一下子乱了阵脚!一个个的,有脚一软摔下车的,有直接撞上前面伙计的,有手把不住车头侧翻倒地的,到处一片混乱。 姚梵一下子慌了神,他哪想到过这光天化日之下会遇上土匪!刚才还乐呵地唱歌,这一时间要他拿出应对之策,实在是脑子有点空白。 木工班长李君大喊道:“大伙抄家伙!拿棍子啊!” 曾经提出要帮姚梵顶罪的刘进宝则想要争取时间,扯着嗓门大喊道:“对面好汉!来得是哪路神仙?要多少买路财?” 贺世成、周第四等人则手忙脚乱的正在从车后抽棍子,可等一片乱象结束后,大刀片子已经一个个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人群顿时全部安静了下来。 冰冷的钢刀架在姚梵肩膀上,刀刃贴着姚梵的脖子,姚梵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他吓得寒毛直竖,几欲立刻血祭逃窜,可又怕自己速度不够快,突然之间的逃窜会把对方激怒,一刀抹下来,自己身首异处的回到2011。 危急时刻,姚梵定了定神,壮着胆子道:“好汉手下留人!有话好商量!想要什么自己拿,千万别动手!咱这都是跑江湖做买卖的生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下,好汉仁义,多念着咱们家里老幼则个!” 只见对方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脸汉子站出来道:“你就是掌柜的?” 姚梵见他个子不高,肩膀头子浑圆,身板壮实得很,便对他缓缓抱拳拱手,不敢惊动身边拿刀的人,口里赞道:“好一条汉子!真是生的豹头环眼,威武有气魄!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在下姚梵,见过好汉!” 黑脸壮汉叉腰皱眉道:“你认得我?” 姚梵冷汗也下来了,嘴里没遮拦的道:“好汉你先叫我身边这位兄弟把刀子放下吧,这么贴着脖子怪吓人的,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商人,又不会武功,您何必怕我动手?” 这汉子对姚梵身边的土匪一努嘴,那人把刀一抽,吓得姚梵几乎就要血祭逃窜,幸亏姚梵看的真切,此人是收胳膊的动作,否则当真是要立刻逃了。 姚梵擦了把冷汗,心说这下血祭逃跑的时间上又宽裕了些。 他咽了口唾沫道:“好汉,您是来收买路财的吧?我们这些商贩已经备下了孝敬,诸位每人都有,一人十两银子,您看如何?有事好商量。” 贺世成连忙道:“银子就在俺车后头的包里,俺拿给大王,请大王放了俺们吧。” 听了这话,这头领身边一个红脸汉子立刻上前,解开贺世成手指的车子后面货架里放着的包袱,见里面放着五六十个十两的银元宝,便一把拎起这三十多斤重的厚夹棉包袱,拿给头领身边的一个女子。 黑脸的头领对姚梵道:“这掌柜,我问你话呢,你认得我?” 姚梵赶紧拱手笑道:“我以前确实没见过好汉您。可我却听人说,这附近有劫富济贫的好汉出没。 好汉您也知道,我们跑江湖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大家在江湖上见了面,那就是有缘。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嘛,将来我姚梵再带商队路过此地,一定照今天这样备足银子孝敬您。正所谓是大家都有赚嘛,好汉定的江湖规矩,咱做生意的一定照办。” 这黑脸汉子被姚梵说的面色稍缓,嘴上却依旧冷冰冰道:“你这掌柜倒是会说话。本来嘛,收个买路钱也就罢了,可最近天干大旱,寨子里老老小小的都饿着肚皮,所以只好劳烦这位掌柜的,只当是施粥救民,把货也给我全部留下罢。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老实,别乱动,我白马会只劫财,不要命。” 姚梵心说“得!要怪就怪自己没觉悟吧! 这里官道两边一片密密的高粱地,跟林子似的!俗话说逢林莫入,我本该事先提防,如今刀已架上脖子,这时候讨价还价确实晚了点。” 姚梵想清楚之后,光棍的道:“既然如此,那好汉就搬吧,伙计们大家伙都听着,别乱动,倘若伤到自己,我姚梵没法对你们家人交代。钱财是身外物,今天失了明天赚,大家别在乎。” 那黑脸头领身边的女子笑道:“你这掌柜的倒也仁义,我也是头一回见着像你这样爱惜伙计的商贩,你记住了,以后你走这条道,我白马会一定不收你过路费。” 姚梵心里一遍一遍骂道:“我是你外公!我是你外公!!我是你外公!!!” 脸上却笑眯眯地道:“姚梵谢谢这位女侠关照!” 于是接下来伙计们被土匪驱赶到一边坐在地上,姚梵则被土匪带到头领身边,指导这些土匪从自行车上卸货。 正当姚梵苦着脸在边上看土匪搬走他的货物时,四下里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之声,一群持着雪亮钢刀的人从高粱地里冲了出来,姚梵定睛一看,正是李家的那些随行家下,看那一脸的狰狞勇悍,倒像是久经战阵的精兵。 第56章 肉票 肉票 这些土匪一来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二来是由于饥饿,勇悍有余,精壮不足。被李家的家将和带刀家丁一阵猛杀之后,立刻大败。 当时官道上一片混乱,几个土匪被当场砍倒在地,血流满地,生死不知。其余土匪纷纷聚起来,奋力挥刀对抗。 看到这血腥场景,姚梵不由喉结滚动、肌肉僵硬,浑身紧张起来。 他眼睛盯着面前一个货箱,这里是放折叠弩的,想着只要自己冲上去拿出一把来,说不定能起到自保防身的用处。 可是他又犹豫,这弩弓装填费事,需要用脚踩住弩弓前端突出的脚蹬子,然后才能拉紧上弦,这个过程里,万一自己手脚不够快,被土匪一刀咔嚓了可就麻烦了。 正当他胡乱想着的功夫,那头领身边的女子挥着手中单刀喊道:“弟兄们!今儿个着了道儿了!放下货!扯活!” 此言一出,土匪们纷纷口里喊着“扯活!”,挥着手里刀片子向高粱地深处逃去。 姚梵一个没留神,被身后一人拽起他的腕子一翻,扭到后脊处固定住,疼的他浑身无力,被拧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大哥,咱带着这个家伙当肉票!回头,叫这些人加倍的花钱来赎!”抓住姚梵的红脸汉子嚷道。 那黑脸汉子立刻答应了,和土匪们裹挟着姚梵,一阵风似的向高粱地里撤退。 没了持刀土匪的看管,姚家伙计们一个个从地上迅速窜起来,李君见土匪要带着姚梵跑路,心里急得火烧一般,立刻冲上去,抽出车上插得棍子。其他伙计们也醒悟过来,一个个也上去操棍子,有的干脆抽出手弩,用脚踩住前头的蹬子,上了弦。 贺世成见有的伙计准备放弩,苦着脸赶紧拦住,担忧地命令道:“不许用弩!小心伤了掌柜!兄弟们操棍子上啊!都追上去啊!” 姚梵被土匪裹挟着,冲进高粱地里狼狈跑了大约一百多米,之后被脸朝下扔上马背,双手被反绑住带走。 颠簸的马背和马鞍前突起的桥头把姚梵的肚子杠的难受极了,正想要趁骑马者不注意血祭逃命,突然后脖根被重重敲了一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姚梵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冰冷的地上,手脚都被捆住。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掌柜的,你好厉害的谋划,居然带了官兵乔装打扮来诳我白马会入局!” 姚梵一看,说话的正是那黑脸汉子,此刻他蹲在自己面前,脸色阴沉。 事关生死,姚梵不敢怠慢,当即叹息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汉你想,我一个生意人,与你素来无冤无仇,做甚要冒生命危险来设局害你? 那些拿刀的人都是李家的家丁,那李家是我在潍坊县城里的客栈遇见的,也是要去济南府。于是大家说好结伴同行,一阵去济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没曾想我却在前头被好汉先拦住了。如今想来,定是他们跟上来之后,发现了好汉你在劫财,这才上来相帮动手的。 好汉你想,倘若我设计拿你,当时就该准备好棍棒刀枪,与你在官道上僵持一会功夫,等李家把你围住后,岂不是能里外夹攻了吗?怎么会反而措手不及,被你把刀架在我们每个伙计的脖子上?这不是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吗?” 这黑脸汉子一想,姚梵这话逻辑完全正确,也朴实的点头:“你这掌柜的,理说的倒对,算我错怪你罢。不过我却不能放了你。” 姚梵见这马匪头领倒还算神智清醒,便问道:“这是为何?好汉难道要迁怒于我?要杀我?” 黑脸汉子蹲在姚梵面前摇头道:“我杀你作甚?但我山寨今年过冬的钱粮,却要着落在你的身上。再说了,之前一阵厮杀中我折了七个弟兄,没了家里顶梁柱,这些人的家小势必生计艰难。这安家费,也要算在你头上!” 姚梵平静地叹气道:“既然我和大伙有缘结识一场,这点小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从当初一见面我就看出来,好汉你相貌不凡,将来有一番大作为。 不过好汉你捆住我手脚,却不是待客的道理啊!我被你绑的久了,手脚都麻了。你只管放开我便是,大丈夫言而有信,我对天发誓,保证一定不逃走。” 黑脸汉子迟疑了一下,反倒是他身边那面如银盘眼若流星的英武女子开口答应道:“行!” 说罢就吩咐边上马匪道:“家祥,给他松绑。” 黑脸汉子见这女子答应,也点头道:“也好,我也不怕你跑,你若是敢背信逃跑,我抓住便抽你一百马鞭。” 姚梵被松绑后,观察四周,见这里是个山洞,照明全靠墙上插得一根松脂火把,松脂非充分燃烧所导致的烟熏火燎之下,气味十分呛人。山洞不大,里面土匪只有六个人,姚梵猜想,大约其他土匪都在洞外。 姚梵坐在地上,一边揉搓着麻木的手脚一边对黑脸汉子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干嘛给我松绑?” 黑脸汉子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姚梵笑道:“赶紧给我点吃的,我饿了,你绑票倒也罢了,总不能饿票吧。” 黑脸汉子也笑了,道:“你倒是光棍,我们跑了一天都没吃上一口,你一觉睡醒,就要讨吃的。” 姚梵道:“你们有没有带上我伙计们的货箱?里面有我们在潍县客栈买的煎饼和酱肉。” 听姚梵说煎饼酱肉,洞里所有马匪都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黑脸汉子道:“早知道就抢个货箱带上了,咱们走的匆忙,只拿了你那伙计的买路钱褡裢。” 姚梵道:“这怎么办?你们都不饿的吗?赶紧拿银子去买些来吃。” 那英武女子笑道:“你这汉子倒也稀奇,被绑了票来,却只想着吃。” 姚梵道:“我何必害怕?你们要杀我早杀了。既然是绑票,那就是和生意一样的道理,大家你来我往的,银子换人嘛。” 女子道:“你莫急,外面兄弟们正在造饭,等熟了,有你的一口。咱们来说说,你掏多少钱赎票吧。” 姚梵道:“我那些车上的货,一车大约值个100两,31个小车,算是3100两,如何?” 谁知这女子却并不急,蹲下来道:“这位掌柜你是哪里人?” 姚梵心里诧异,心说她问这个干嘛? “我是青岛口早帆商号的掌柜,姓姚名梵,怎么?侠女见过我?” 女子柔声道:“你们那青岛口城中有没有好医生?” 昏暗的山洞中,姚梵借着火把的亮光看这女子,见她眼神中带着忧郁,姚梵这样的精明,顿时心中一动,说道:“本地倒是没啥好医生,可倒是有些西洋货船带来的好药。” 那女子眼前一亮,急问道:“什么洋药?吃什么病的?” 姚梵向内抿着嘴唇,舌头舔吧了一下,想好说道:“有吃伤口化脓的,吃了以后脓消结疤,伤口开始愈合。” 只见这女子面色有些失望,姚梵又舔了舔舌头,说道:“还有吃寒热高烧的,吃了以后能退烧,去寒热。” 女子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急切问道:“可有吃痨病的洋药。” 姚梵与她对视着,近看这女子,发现她眼旁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扶着膝盖的双手瘦瘦细细的,上面还露着青筋,她刚才英武飒爽的眼神,现在则显得单纯而忧郁。 姚梵心想,这女人必然有亲戚朋友得了肺痨,我要是说我能治,那手里就多了一分筹码。 可是姚梵又害怕,他可吃不准病人是否有药物过敏反应,或者说病人的病症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于是姚梵推道:“痨病这样的大病,洋人也没辙。不过我要是今后听见有能治痨病的洋药,一定设法告诉你。” 姚梵放弃了节外生枝的想法,在他看来,赶紧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那女子眼神黯淡下来,觉得姚梵是故意留个悬念在套近乎,她低着头冷冷地道:“赎身银子就算3100两罢,之前那褡裢袋子里的银子,算是给我死去兄弟们的安家费了。” 姚梵爽快地道:“请女侠拿个纸笔来,我写了叫人送来,我手下伙计和李家认识,一定能借到银子。” 女子道:“如果借不到,你把值这些钱的货押下来也行。” 姚梵道:“你放心,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了给你,绝不含糊。” 黑脸汉子道:“你这掌柜这样爽快,我白马会若是今后在道上再见了你,定不为难你。” 姚梵笑着拱手道:“承蒙关照。” 于是那女子便去洞外找纸笔,接着外面传来一阵争吵,黑脸男子连忙吩咐手下看住姚梵,自己跑出洞去。 姚梵在洞里听得真切。 “……他能爽快拿出三千一百两,定是有钱的大财主!索性叫他出五千两来! 大哥!眼下粮价涨的厉害,一百斤米要七两六钱!三千两银子,至多不过四万斤粮食罢了。咱寨子里老老少少一千多口子,四万斤米能吃过今年冬天吗!” 之后便是一阵争执。 姚梵听见那女子被称作大嫂,她的声音说:“闯江湖最要紧的是信义二字,按江湖规矩,这银子已经不少了!我爹在时,怎么没见你候定山这么多话!” 接着那黑脸男子的声音响起,说了些弹压的狠话,于是外面没人再争执,吵闹就此平息了。 接着那被称作大嫂的女子走进来,把纸笔和一个细细的竹筒放在姚梵面前道:“你写罢。” 姚梵皱眉道:“没墨水怎么写。” 女子解释说:“这竹筒里有干墨汁子,你用唾沫蘸了写。” 姚梵哭丧着脸,忍着竹筒里的墨臭,呸呸的在手心吐了唾沫,蘸湿了笔尖,点着竹筒里的干墨汁,写了要贺世成见信给银子的纸条。 那女子收了纸条便出去了。 姚梵此时本打算血祭逃走,可又不知道2011这个山洞究竟还存不存在,万一把自己传进一个塌方的石洞里埋死,那可就麻烦了,加上他又累又饿,便靠着洞中山壁睡着了。 接下来两天,姚梵和这白马会里看着他的马匪也熟络了,姚梵又会扯淡说笑话,便打听得知那大嫂的儿子是个痨病鬼,如今七岁了,那小孩瘦得皮包骨头,成天咳嗽。 姚梵想来想去,也没有敢出头,毕竟他自己尚在危险之中,还哪里还敢混充大尾巴狼节外生枝。 话说这白马会拿了姚梵的字条,打听清楚姚家商队眼下和李家车队眼下已经退回了十里堡,便依旧命了那专门打探消息的叫家祥的马匪去送信,贺世成见了送信的,二话没说便给兑付了银票。 那大嫂见家祥带回银票,便和黑脸汉子二人带着姚梵,三人骑马到了十里堡外。 姚梵下马拱手道:“二位,山不转水转,将来说不定还有遇见的时候。我姚梵一定帮你们打听着治痨病的洋药,只是不知道,若是寻着了那药,该如何通知二位。” 那黑脸汉子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那女子用一双流星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了一下姚梵,干脆地道:“十里堡外官道边,有棵孤零零合抱粗细的老槐树,你只要叫人在槐树上砍去一块皮,写上药字,我便来青岛口你家商号找你!今天欠你的银子,一定一文不少的还给你!另外再贴上药钱!” 姚梵点了点头,也不言语,下马走向十里堡镇子的方向。 那英武飒爽的女子和黑脸汉子远远看着姚梵。 女子突然道:“大虎,你说世上真有治痨病的洋药吗?” 黑脸汉子干咽了口唾沫,皱眉道:“小旗,就是有,我怕咱们也没钱买。” 诸位看官,原来,这女子叫白小旗,白马会老寨主白九爷唯一的亲闺女,这黑脸汉子叫奚大虎,是白小旗的男人。那白九爷临死前把寨子交给了亲闺女,却没交给女婿。 小旗突然铮铮地道:“若是真的有,我就是拿命换,也要换来!” 说罢拉转马头,双腿一夹,马儿飞奔而出。 这是一个母亲的誓言。 奚大虎默默地低着头,将姚梵之前骑乘的那匹空马缰绳系在鞍边,打马离开。 第57章 黄牛党始露峥嵘 黄牛党始露峥嵘 姚梵刚到十里堡外,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正在镇子边上聚着。 姚梵挥手打招呼被众人发现,于是那些人一股脑得哗啦啦从远处奔将过来,围住姚梵嘘寒问暖。 贺世成狼狈的窜到姚梵面前,抱着姚梵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东家!您可回来了!这两天可把俺吓死了。” 周第四也哭着道:“东家您受委屈了!” 李君问道:“东家身子骨可好?那马匪可有打过东家?” 姚梵摸了摸贺世成脑袋,又乐呵呵地和每一个人握手,说:“我在那里好得很,马匪管吃管睡,并不为难我。我寻思着不能被白抓这么一趟,吃的格外多,差点把他们吃穷了。” 大家见姚梵诙谐如常,显然是没受影响,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进宝抹着泪道:“俺就知道东家是福大命大的好人,到哪都有老天爷护佑。”众伙计纷纷点头赞同。 姚梵笑着安抚诸伙计,见其中还站着福伯,便笑着上作揖道:“多谢福伯您老人搭救。” 福伯焦黄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道:“姚东家吉人天相,哪里是区区一群马匪能破得了气运的。” 姚梵不语,笑着点点头。 福伯又道:“我家公子在镇上等着您消息呢,您去报个平安吧。” 姚梵答应了,便带了贺世成进了十里堡。 原来李家向十里堡镇上一家王姓地主借了个院子,临时安置在这里,院子外面还临时用竹子和油布幔子搭了遮阳棚,里外围满了李家带刀的家丁。 听见下人报来说,姚梵被拿了赎金的马匪放了出来,李经述便飞一般跑出来,离着三十多米就急吼吼地抱拳对姚梵喊道:“姚兄!姚兄!” 姚梵也挺感动,萍水相逢一场,这李家小子倒也挺有人情味。 二人走近了连忙作礼互相问候,随后姚梵和他进了李家租来的院子,又一齐见过李家三兄弟。 三人围着一张简陋的圆桌坐下,姚梵见那李经璹眼圈红红的,倒像是哭过。 李经方坐在姚梵边上,激动地握着姚梵手不放说道:“姚兄你可是回来了!真是吉人天相!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帮你出! 那潍县同知郑挺国,实在无能至极!约束地方这般地不力,任凭马匪横行,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打劫!等到了济南,我定要找丁宝桢告他一状!” 李经述歉疚地道:“我大哥本来是想要派人去把那些马匪打散,谁料这些人竟截了姚兄去,实在是把我兄弟们都急坏了,如今姚兄平安回来,可算是叫我兄弟心下安稳了。” 福伯插话道:“姚东家要怪就怪我这个老不死的罢,我实在是年老昏聩,不但跑了马匪,还教姚东家受累。” 姚梵道:“什么马匪,不过就是一群江湖买卖人罢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没啥惊吓,老伯你可别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只要是出门跑买卖的人,哪个没被劫过呢。” 福伯见姚梵处变不惊,又宽容大度,心里极敬佩,说道:“姚东家被绑走后,我家公子本打算报官,可老东西我一寻思,这伙马匪人不多,只有一咎子三五十人,他们绑人无非是求财,要是报了官,官兵呼啦啦围上来,定然把他们吓得撕票逃走了。果然,当晚这些马匪就派人来谈赎票了。” 姚梵起身作揖道:“幸亏老伯阅历丰富,才保住我姚梵性命,姚梵这里谢过您老人家了!” 被姚梵当着李家三个小子夸奖,福伯心下得意极了,连忙扶起姚梵,问道:“我看见姚东家车里倒是装着好些军弩,真是可惜了,要不是那官道两边都是高粱地,定能早些提防,射的那些匪类人仰马翻。” 姚梵连忙掩饰道:“那些倒不是军弩,是西洋猎弩,是我家工厂造了,卖给泰西诸国的皇室,拿来射猎用的。” 福伯道:“我叫你家贺世成给我试过,那弩足有一石开外,当真是比我大清军中用的还要强横。上面也不用牛筋,用的居然是钢弦!各处机关也都是精钢打就,最妙的是,居然是一脚蹬的上弦,而不是寻常弩机靠的手摇机柄,还又能折叠,实在是万里挑一的好家伙。只是那弩箭没有倒刺,只有个钢锥头,看来确实是打猎用的。” 姚梵看了一眼李家三人,笑道:“既然福伯喜欢,我便送你一把。这弩以往专供洋人的皇室贵胄打猎,一把值得一千多两银子,福伯你是识货的,只管拿去玩吧。” 福伯道:“这样的宝贝我可担不起,再说了,这可是犯忌讳的东西,姚东家今后千万别在人前拿出来,只自己打猎赏玩便罢。” 李经方平和地道:“原来姚兄家族,在海外还有工厂制这样的神兵利器。” 姚梵笑着掩饰道:“我家在泰西的各个厂子都是造办高档物件的,这折叠钢弩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 李经述问道:“那洋人为何信得过姚兄你家?肯放心把这样好的御用器物交给你家置办?” 姚梵笑道:“这个都是靠关系,我家每年花在疏通关系上的银子不下十万,这才能拿下洋人的皇室订单。 再说了,这弩机虽说是我家工厂造的,其实却是拼装的,那钢弦是从法国图卢兹船用钢缆厂定制的,机枢是英国皇家大铁厂定制的,其余各个部件,也都是采购自泰西的诸多名厂,再请手艺出色的匠人悉心打磨制作,这才能造出来。 因为各个零部件都是从洋人手里采购来的,所以洋人并不忌讳。” 李经方恍然大悟,和福伯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他们也不相信,姚梵能从头到脚的私造武器。 福伯道:“这弩机的钢口,还有那自行车的钢口,两个毫不逊色我大清制刀枪的上好百炼钢呢。“ 李经方问道:“姚兄,莫非你家能轻易搞到这些好钢?” 姚梵凝神道:“李兄莫非家里有工厂?你要是想要,不管是枪炮钢还是船用钢,我都能代为采购。我保证,你自己去找洋人,洋人一定死活不卖。” 李经方若有所思,心说这姚梵倒真是个好帮手,今后若是父亲大人从洋人那里买不到,找他倒是可以偷偷地从洋人内部搞出来些货真价实的东西。 姚梵说到这里,心念一转,突然脑海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便对李经方道:“我听说,1862年也就是同治一年,朝廷托当时的税务总司英国人nelson,喔,对了,这人中文名叫李泰国,向英国订购7艘兵轮。 后来由于造船费用浮滥追加,又被英国人阿斯本雇了600洋水兵占着船不肯下来,不让中国水兵上船,意图掌控中国海军兵权。英国公使称要不同意由英国控制这些轮船,就不移交。后来李大人在1863年一怒之下,把兵轮退还了英国,英国人便把船开回国内拍卖了。 据说朝廷不但没得到赔偿,反而为此前前后后损失38万两千两,可有此事?” 李经方一怔,心说“这样的国家大事他倒也知道啊,嗯,这样丢脸的事情,想必国外洋人已经把这事传遍了。” 福伯面带愤懑地道:“姚东家是在泰西听说的吧?不错!的确是有此事,但李大人忠心体国!此事做的毫无偏差!” 李经方对福伯一摆手,于是福伯不再说话。 李经方道:“是有此事,英国人欺人太甚!我大清国买的船,居然要受他们挟制,海军操于人手,岂不是成了英国的属国么!这样奇耻大辱,断断不能忍!” 姚梵淡淡道:“那些木壳船拖回英国之后,我也上船看过,不过是些英国垃圾罢了。最大一条‘江苏舰’1260吨排水量,300马力,12节航速,两门68磅前装加农炮,四门18磅前装加农炮,顶了天去也不过打个二里地的射程。 其余有一条‘北京舰’670吨排水量,一条‘中国舰’669吨排水量,一条‘广东舰’552吨排水量,一条‘天津舰’445吨排水量,其余都是三百多吨排水量。 这么七条垃圾,不要也罢。” 李经方眼睛逐渐瞪圆了,听姚梵的口气,立刻顺着摸上去问道:“姚兄难道能买到更好的船?” 姚梵道:“不但能买到,而且是铁甲舰,不是木壳舰,纯蒸汽机驱动,不带风帆,航速15节左右,排水量2500吨左右,装10到16门火炮,射程3里以上。” 李经方激动地道:“我大清福州船政所费尽心血,才造出一条木壳风帆的‘扬武号’巡洋舰来,1393吨排水量,顺风航速才15节!装了13门英国前膛炮,耗费25万四千两白银!姚兄你说的那船,多少钱一条?” 姚梵眨了眨眼,道:“我估计也就一万五千两黄金罢?不过那可是铁甲的哟!不需要风帆,只要烧煤就行的哟!” 李经方粗略一算,恰好25万两白银,喜道:“姚兄,此事千万莫要传出去,待到了济南,我与你引见一个人!” 第58章 分别 分别 “哦?” 姚梵问:“你给我引见?” 李经方笑道:“姚兄你要是所言不虚,咱大清国,定叫你飞黄腾达。” 姚梵笑而不语,一个用一千三百多吨排水量的木壳风帆船当巡洋舰来用的大清国,我卖个两千吨铁壳战船给你,飞黄腾达很稀罕么? “那就有劳李大兄弟了。”姚梵淡淡道。 接着四人又热切的聊了一会儿,话题总离不开姚梵的这次惊险遭遇,姚梵把过程说的很简单,又说不必报官,否则将来兴许会麻烦不断。 等姚梵出了李家的院子,便和自家的伙计们聚在了一起。姚梵掏出银子来,叫伙计们买下十里堡王家一口肥猪,叫王家帮忙杀了,大家好吃顿庆贺。等二百多斤的肥猪杀了后,围观的伙计们口水都流了出来,这顿杀猪菜和大葱炖肉,不单姚家伙计个个吃肉吃到饱,就连李家众家丁也都人人分到了一碗大葱炖猪肉,喝汤吃肉,开心的很。 当晚吃了杀猪菜和炖肉之后,所有人皆大欢喜,都庆祝着姚梵这次能平安归来。 姚梵拉了周第四到一处僻静的说话地,吩咐周第四去十里堡外官道边,寻一棵单独的合抱粗细老槐树,刮去树皮,刻上一个药字,并嘱咐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周第四得了姚梵的吩咐,心里既不解又高兴,不解的是此事做的怪异,高兴的是东家能把这样机密的事情交给自己去办,显然是对自己的极大信任。 等周第四回来,对姚梵单独汇报了任务完成,姚梵这才放心。 姚梵一开始没怎么看重这伙马匪,觉得他们人少,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可听说他们有个寨子,寨子里有老老少少一千多人,这就打动了姚梵。 “那怎么说也算个根据地吧?苍蝇再小也是肉,要能笼络过来,总是个助益。”姚梵想。 接下来,通往济南府的一路上,风平浪静。 因为和李家同行,姚梵商队的速度也被拖慢了,抵达济南府时,距离从十里堡出发那日算起,已经过去了八天。 这八天里,李家兄弟显示出了惊人的受教育程度,愣是把姚梵送给他们的五套书,共计十三本全部看完,并且整天对着姚梵问个没完,许多问题甚至要思索半天才能回答。 姚梵看得出,这三个人里,最小的李经璹是个女孩,比较羞涩,不太亲自问问题,常常叫李经述代为提问;李经方自恃身份,觉得自己要与姚梵平起平坐阔论天下,是平等关系,不太好老是请教,于是常常自己琢磨答案;反倒是李经述,最没有心理负担,成天追着姚梵: “姚兄,为什么英国国王任凭财权操于议会之手?” “姚兄,为何德意志的各邦愿意放弃各自关税厘金,与普鲁士联合?” “姚兄,为何红毛荷兰这个海上马车夫仅仅弹丸之地,却没有被周遭泰西列强吞噬?” “姚兄,为何不列颠这般的强国,会容忍美利坚这伙叛逆割地称国?” “姚兄,为何俄国人会找一个连俄语都说不利索的德国老娘们当他们的女王?” “姚兄,那拿破仑三世既然已经倒台,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将来是否会与我大清修好?归还我安南属国?” 这小子简直像个活生生的十万个为什么,把姚梵搞的不厌其烦,但考虑到他是李鸿章亲儿子,姚梵只得按下心头烦躁,耐着性子,给这小子一一解释。 大约是这小子听过后立刻卖弄,八天后,姚梵在李家三人,甚至包括福伯的眼里,已经成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当世奇人。更是被李经述当成了半师半友的指路明灯和前辈兄长,平时执礼愈发得恭敬。 姚梵这些日子也算是真正接触到了清朝显贵文人大族的做派和家风,看到李家三兄弟每天早上总是天微亮5点准时起床,先临摹100个大字后才吃早饭,心里也挺佩服。 只是姚梵对于这三个小子穿衣穿鞋都要别人伺候,心情微妙。 姚梵曾经在路上听李经述鼓吹,说他家的家规就是,起床先清嗓子,曰上一声,口称:“升!”。于是便一伸手,一伸手衣服就要套上,然后一伸脚,一伸脚靴子就要套上,然后站起来,袍子就要围好系上。这中间不能磕磕绊绊,否则按家规可以责罚伺候的下人。 李经述对姚梵吹嘘,说他的贴身仆人手脚麻利、机灵有眼色,不输给他老子的贴身仆人。 姚梵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这些人的两面性实在惊人,一边读着圣贤书,渴望文明,一边却对身边的奴役与不平等麻木不仁。他不知道这究竟是虚伪,还是潜移默化。他心里但愿这是后者。 夏日上午,十点钟,太阳已晒人昏昏。 官道上黄土干硬开裂,坎坷不平。 路两旁的野草稀稀拉拉,贴地匍匐,只等一场大雨,好把自己发疯一般蔓延整个大地。 旷野微风,不断拂过,倒令人不觉闷热。 姚梵看看自己握住自行车龙头的双手,叹了口气,这些日子里,这双曾经在工厂和办公室里泡的白皙的手,手背已经完成了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黑变粗的暴晒过程。 听着李家车队中马笼口上挂的铜铃叮当作响,悠扬传向远方,姚梵慢慢蹬着车子,不紧不慢的跟着车队。他身边是李经述,跟屁虫一般,也骑着一辆自行车,与他并肩而行。 突然前方风中送来阵阵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最终鼓点一般急促地在车队前响起。 大家顿时警觉起来,车队停止了前进,福伯带了家人跑到前头一看究竟。 只见前方来的是十二骑官兵,当先一人在距车队二十多米开外便“噫~~~”的一声勒住马头,熟练飞快地翻身下马。他向前蹬蹬蹬地小步跑了十几步后,等看清了福伯的脸,立刻在福伯面前一个扑地就千了下去,口里喊道:“标下山东总兵周觉荣,参见段将军!” 福伯听了这话,恍若未闻,沉默了片刻,道:“此地没有段将军,我乃李家内管事官,段福。” 周觉荣抬头,张着口,愣愣地望了福伯一眼,随即低下头,低声说道:“周觉荣见过段管事!我奉山东巡抚兼领山东提督丁军门丁大人命,前来迎接公子和段管事。” 姚梵在后面听着,心说“原来福伯姓段。” 福伯手一挥,大大方方地吩咐说:“你前面开道吧,进城时不许喧哗。” 山东总兵周觉荣大喊了声“喳”,立刻转身跑回去上马,与马队在前面领先三十多米带路。 姚梵对身边的李经述道:“哎呦,你小子还挺有来头呢,这还没进城,就有当官儿的来迎接了啊?你不会是丁宝桢儿子吧?” 李经述哈哈笑道:“姚兄你也太看低我了,我爹姓李,我怎么敢改了祖宗姓氏。丁宝桢与我爹熟识,今天一早,福伯就派了一个下人骑马先去城里报信,他自然要在场面上说得过去。” 姚梵心说你个死小子,还特么想和我打马虎眼呢。但是他也不问,照例装出不关心的样子。 于是姚梵的商队和李家的车队一大帮人跟着马队后面,浩浩荡荡却不声不响地进了济南城门。 前些日子姚梵与李家进淄博城,李家还拿出路引和照会信件,姚梵也除此之外还得掏钱交税。今天却好,过城门一个上来盘问的都没有,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口两边都是列队的官兵,从城门口到城外官道,沿着两旁道路排出来,大约有一百多人,一个个顶着篾条编的斗笠凉帽,蔫瓜般得,垂首肃立于道。 进了济南城后,不远就到了个宽阔而萧条的大街市口,姚梵提出与李家众人分别。 “姚兄,你的分号在哪?明日我便来看你!”李经述下了马车,抬头望着高大的姚梵,依依不舍地说道。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姚梵也和李家三人产生了友谊,他也不例外于这种淡淡的感伤。 他安慰李经述:“那里我自己还没去过呢,听说便在娘娘庙那一带,我这里便带人去寻。” “姚兄,那你寻到便立刻差人来告诉我啊!我好去拜访你,我们兄弟要在此地巡抚衙门暂住个大约一旬。” 姚梵点点头,微笑着不再言语,拱手送别李家三子。 李家三子也不上车,缓缓地随着马车步行离开。 他们周围护卫着家丁,前面有骑兵缓缓开道,排场十足。期间李经述和李经璹不断回头,李经述期盼地对姚梵前后拱了三次手,挥舞摇动了两次手,显然不舍分别。李经璹一言不发,只是屡屡回眸。 姚梵挥手告别,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一个拐角。放下手来,心中颇为感慨。 姚梵他不是圣人,当然也不是伪君子,他也动摇过。 这一路上听李家三人,尤其是李经述给他说起大家族应有的做派,听着尽是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规,等级森严,尊卑分明。 是,只要姚梵想,他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娇妻美妾环绕于旁;再生他十几个小崽子;按照他对历史的把握,去找个保护#伞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富贵老爷。 “即使我造反成功,我心目中的华夏,也不是一个君主制国家,既然我不是要作皇帝,范得着这样折腾吗?这次马匪事件,倘若中间一个闪失,我岂不是要死在这里?” 姚梵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那会让我这一生都不快乐……” 身边贺世成打断姚梵的迷思,感慨道:“东家,那李家什么来头,好大的排场啊!” 周第四惊艳地道:“一定是大官家的公子哥!我刚才见了这个排场,一句话都不敢说哩!” 姚梵淡淡地道:“他们是我们头上的一座大山……” 贺世成歪着头不解地呢喃道:“大山?头上?”、 说罢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只见天空依旧瓦蓝瓦蓝的,恍若再过一万年也不会变。 第59章 买药 买药 因为周第四来过济南府,虽然已经时隔一年,但他好歹还能辨得清方位,姚梵一行人又经过问路,很容易的在城里找到了距离娘娘庙不远的早帆商号分号。 这个店铺朝东开着,门脸不大不小,大约有六七米的样子,一扇扇卸下的门板竖着摞在两边,店铺门头上挂着块新刷的黑漆木匾,写着早帆商号四个大字。门两边和中间一共四个红柱子,朱红的漆色有些剥落,上面又贴着红纸,纸上黑色颜体毛笔字写的圆湿厚润,赫然是“大大廉价照码九折”、“童叟无欺信誉最佳”、“广州舶来香皂有货”、“香气浓郁洗体健肤”。 看见店外姚梵一行人的到来,里面的伙计一错愕,立刻迎出来。这伙计依稀认得周第四,立刻回过神,对领头的姚梵深深的作揖道:“这一定是姚东家!小的祁买顺,给姚东家请安。” 姚梵扶他起来,跟他入了店中,其余伙计推着自行车和货物,按吩咐走后门进了铺子的后院。 听说姚梵已经赶来,贺万年的三弟贺万有连忙跑出来迎接。姚梵是第一次见贺万有,看他面色干瘦蜡黄,脸上带着病气,眼神有些呆滞,连忙要他不必多礼了,二人在进店后北面靠墙的迎客椅上坐下。 姚梵隔着两把椅中间一个放茶的小几,和与贺万有并排坐着。他看了一眼店里的摆设,觉得实在简陋,只有青砖地面扫的很干净,这是唯一值得夸耀的,倒是看得出伙计平时还勤励。 店里柜台后面,货架子分三层,下层放着一个个青瓷罐子,不知道里面盛着什么东西,二层上乱七八糟的摆着各色小商品,杂七杂八挤在架子上,姚梵的肥皂只在其中占了一个位置,其余都是些头油、胭脂、水粉、花露、木梳、墨盒、纸张之类的杂物,最上面一层居然空着,显然是实在没东西可卖了。 姚梵暗暗叹了口气,心说“虽然这也怪我采购的东西太少,不过这店面布置也太不讲究了。” “嗯哼!”轻咳一声,姚梵开口道:“万有兄,长话短说,我刚来济南,对地头不熟悉,接下来还要你多指教。” 听姚梵说话如此斩钉截铁铿锵有力,贺万有眼皮子一跳,连忙道:“姚东家,何必这样说?一块做买卖的那就是一家人嘛,有啥请教不请教的。” 姚梵点点头,想着手上恰好无事,便想要看看账目流水,便直截了当地道:“万有兄,你把店里账簿给我拿来,我看看眼下店里的生意额,心里也好有个谱。” “好,好。”贺万有连声答应,躬身站起来,走进店后。姚梵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这家伙不是贺万年三弟吗?怎么看着比他哥哥还要老? 这时贺世成从店后走出来,站到姚梵身边,低头在耳边悄声道:“东家,您多留神着点我家三爷。”说罢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姚梵警惕起来,问道:“大家伙在后面安顿好了?” 贺世成道:“六间厢房都是现成的,看来是早准备下了的,都打扫的挺干净,我给东家留的是二进南边的一间,应该是通风不晒人的,车上的货都卸在院子里了,照旧用油布裹着,东家要不要现在把货拆了清点入库?” 姚梵道:“先看看账本再入库。” 贺世成站在姚梵边上点头赞成。 没过一会儿,贺万有拿着账簿转出来,姚梵接过来才看了几页,便问:“怎么各式商品都卖出的这样少?” 贺万有笑道:“咱们分号这个月头才新开,生意是要平淡些的。” 姚梵道:“总号拨了六大箱48小箱三千四百多块肥皂过来,又给了两千两银子当建号资金,可如今怎么账上只剩了七百两?” 贺万有拿手比划着道:“东家您远道而来自然不知,这商铺可是难找的紧,我好不容易才在娘娘庙附近寻摸到这一处好的,可那房东偏偏却不愿意租,只一心要卖。我想着,买下来总是个资产,将来便是卖了也不吃亏,便做了主,干脆拿了下来。这铺子前后三进,后面带车房和马棚,连契税一共花了九百五十两银子。再加上其他林林总总的进货,账上这七百两正是分毫不差。” 姚梵一听这三进的破店铺花了九百五十两,再一对比自己青岛口住的那个花280两从周家买的三纵三横九个院子外带后面车马院的大宅,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铺子看上去明明只有周家那宅子的四分之一,济南城的地皮再贵,也不至于像2011那样,房地产热的炒翻天吧?况且这铺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新的,和自己买下的周家房子应该是同属于二手旧房。 一想到贺万年是自己的唯一合伙人,这贺万有又是贺万年的三弟,姚梵没有发作,只淡淡地道:“那就这样吧,世成,你带着李君和刘进宝给我对着账本查库,查完无误后,把咱们带来的货物统统入库上帐。” “是,东家。”贺世成端着账本就走去了后面。 姚梵拿起伙计祁买顺送来的茶碗抿了一口,继续道:“这段时间里,也多亏了万有兄弟在此地操持,今后还请兄弟继续有劳了。” 贺万有见姚梵并无异状,连连道:“哪里哪里,自家生意,应当的,应当的。” 姚梵点点头,随即借口需要休息,告辞进了后院。 姚梵在后院招呼了周第四来到自己房里,吩咐他道:“第四,这贺万有说他帮咱商号把这铺子买了下来,花了九百五十两。” 周第四惊愕的几乎要晕过去,压着嗓门吼道:“东家!您可别信!这,这,这简直放他娘的屁!这院子要是值九百两,不!哪怕值二百两,我一头撞死在墙上!” 姚梵点点头道:“我也知道里面一定有猫腻,不过凡事总要打听清楚了,总不能随意开口,万一错怪了人就教人寒心了。你现在去给我去巡抚衙门,帮几位周家小哥捎个话,把咱们住的地儿通知他们。通知完以后你就给我在街面上打听打听,像这样格局的铺子,济南府的实价是多少。” 周第四狠狠地道:“东家放心,我一定打听出来,定不会冤枉了这黑钱的孙子!” 姚梵看着周第四离开,心里甚慰。 “想他周第四前不久还是万年当铺里的小伙计,现在却口口声声的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了。” 姚梵叫外面的伙计打水进来,自己那了块擦脸布,擦洗了一把脖子脸面,就着茶水垫吧了些干粮和干肉,从包袱里取了一张银行卡,口称出门逛一逛,从后院离开了铺子。 在娘娘庙后面,姚梵找了个没人处,咬咬牙便血祭穿越了。 回到2011的济南,姚梵赶紧取下假辫帽,怪莫怪样的穿着长袍,先打车找了一台取款机,提了些现金,在一家服装店买了条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和t恤衫换上,便就近去了当地一家医院。 姚梵挂号之后,找了一个内科大夫,拟说自己一个亲戚在非洲做生意,看见当地有孩子得了结核病,但是当地医疗条件及其恶劣,希望医生能给开些药,自己托海员朋友带过去,让亲戚在那里做慈善。此言一出,医生也大为感动,觉得自己对于这样的白求恩精神必须给予人道主义支持。 于是医生找了张纸,详细写明了各种一线药物和辅助治疗药物。异烟肼、利福平、链霉素、对氨基水杨酸,卡那霉素、紫霉素等药物赫然在列,医生注明了用法用量,又叫姚梵一定注意给病人补充维生素a和c,并且加以保肝药物,防止长期用药损坏肝脏机能。医生还嘱咐姚梵药不能停,一个疗程6个月,最好坚持服药两个疗程,彻底消灭病灶,消除体内结核病菌,防止死灰复燃。 姚梵拿了清单和医生开具的药方,在药房买足了一年的用药。出了医院见到超市,嘴里一馋,心想这20血要物尽其用,便又进去采购了二十盒48粒水晶礼盒装的费列罗榛仁巧克力、五十只钢笔、五十瓶墨水、五十条毛巾,拼命塞满了大号的轮式旅行箱。姚梵这才施施然打车而去,回到娘娘庙自己来时之处,血祭穿越而走。 话说李家车队进入巡抚衙门之后,自然是一番接来送往,知道贵客上门,巡抚丁宝桢特意来看望,坐着说了些闲话。 “三位贤侄贤侄女难得来我山东,自当多住些时日,把趵突泉、大明湖和千佛山玩个遍才是,何必这样急着走,只待一旬的话,如何能游玩的尽兴。”丁宝桢捋着胡须笑道。 对李家的孩子,丁宝桢这样说,算是颇为慈祥爱护了,平素里他不苟言笑,是个看似冷冰冰的人。 李经方见了巡抚这样的大官倒也老实,恭恭敬敬得如实告知丁宝桢,他爹李鸿章已经给他们定下在天津的功课日程,不敢耽误。 李经述却笑道:“其实我倒是想要多待些时日的,倒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想要与人多聚聚。丁叔叔不知,我们兄弟来济南的路上,遇见一个奇才。” “哦?究竟是何人?让我贤侄如此看重?我倒是也想要见一见。”丁宝桢呵呵笑道。 第60章 闻名 闻名 李经方道:“我弟弟说的这个人叫姚梵,他家族早在顺治年间便已出洋讨生活,生意遍布泰西诸国,是海商大贾中的世族,他家现在专门在泰西诸国间做买卖,如今见到大清逐渐开明中兴,便遣他回国内来做些贸易,以求发展。 我们兄弟一路与他结伴而行,日日交谈中,每每收获良多。姚梵此人对泰西诸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历史皆有颇深地研究,他又曾经在泰西诸国经商游学,英语德语皆通,可见他与洋人打惯了交道,对洋人的事情洞若观掌。” 这些话若是旁人说出口来,丁宝桢顶多半信半疑,如果是姚梵自己亲口说出来,丁宝桢基本可以断定此人是个骗子。可要知道,但凡天下世间,每每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李家人的身份地位,足以令丁宝桢信了六七分。 果然,丁宝桢眼前一亮:“哦!竟有这样的人?我泱泱华夏果然人才辈出。现在我正在筹办山东机器局,正缺精通洋务的人才!我之前请来了徐建寅,此人父亲徐寿鼎鼎大名,曾在安庆内军械所造出大清国头一条蒸汽轮船,又译了许多办洋务急需的书籍。” 李经述得意洋洋地道:“姚梵大哥见多识广,定不输给徐建寅。至于译书,他姚家自己在海外就编译了泰西诸国的史书,本本皆是精美绝伦,可惜他家做惯了商贾,编译这些书都是自己看着消遣的,又久居在海外,不与国内交,以至于藏书从不流出。” 丁宝桢听李经述这样说,亦是欣喜,道:“如此甚好,我这里还有已经办了六年的尚志书院,除了编写注疏经典子集外,还兼带翻译西洋的天文、地理、算数,这姚梵要是能读得懂洋文,我便保举他一个会办来做!” 李经方笑道:“丁叔叔,你却小看了这姚梵,他家族庞大,资产雄厚,如何看得上一个会办,老老实实枯坐译书,我看便是给他一个总办,估摸着他也不愿意。”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作着少年打扮的李经璹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姚大哥说过,他是嫡出的长子,要继承家里的偌大生意,对什么仕途前程一概不感兴趣。” 丁宝桢失望道:“原来那姚梵小子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商贾,值此国家用人之际,却以蝇头小利而自满,这样的人不见也罢。” 李经述急道:“丁叔叔,不是这样的,我与姚大哥相谈下来,觉得他是有大志的,只是不甘为一小吏罢了。” 说罢,李经述不顾礼节,哧溜的从红木椅子上滑下来,跑入后堂,边跑便道:“丁叔叔你稍等,我把他姚家的译书拿给你看。” 李经方尴尬道:“我二弟近日与那姚梵谈的甚为投契,丁叔叔莫怪。” 丁宝桢笑道:“我正要看看他姚家能编出什么样的西洋史书来,怎么会怪经述。” 等李经述把姚梵送的书叫家人捧上来,丁宝桢见了大吃一惊。 这年头的读书人都对书有种内心痴迷和原始崇拜,大多有收书的癖好,尤其喜欢不同版本和装帧精美的书,富裕者面对好书,哪怕家里已经有了,还要再收一版,往往只是因为印刷精美或者喜爱该版的字体。 丁宝桢是个读书人,还是个正统的科举进士出身的文职官员,所以完全无法免俗。当他第一眼见到那光亮的可以说豪华的铜版纸,艳丽的彩色插图,严谨的做工切边,就已经下意识地产生了收书的想法。 当着李家三人,他也没时间细看,便看着书脊,挑了一本《大英帝国史》,直接从中间打开翻阅,只读了一页就被吸引住了,翻了三五页,越翻越喜欢,便说了一句:“这姚梵此刻在哪?我要见他。” 李经述得意道:“丁叔叔觉得这书如何。” 李经方见李经述有些忘形,忙插话道:“丁叔叔,姚梵此人即使不为官,凭他的海外关系,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丁宝桢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记忆碎片,他把自己的注意力硬生生从书里勾人的彩页中拔出来,心里思忖:“姚梵……姚梵……这名字好似哪里听说过……” 丁宝桢苦苦思索,不到片刻便想起一件事来! 前日里山东按察使兼布政使呼震来见他,说是收了江西监察御史郭为忠一封信,信上说胶州青岛口守备韦国福、州判孙茂文、海关巡检刘子铭三人,串通当地一家叫做万年当铺的老板贺万年,伙同海外商人姚梵走私! 当时丁宝桢给呼震的回话基本是持谨慎的态度,大意就是:“你作为臬台兼藩台,考核吏治是本分,但若只因听了郭为忠一句话,就不做严查上折子,恐怕不妥当。再说即使查实了,那一个案子里含了三个官员,一旦扒拉牵扯出来,说不定就是一串,到时候万一成了窝案,传出去后,主管山东官场的你我脸上都不好看。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应该小心的挑一个出来,敲打一下也就是了。 再说这里面牵扯了个守备韦国福,那是登莱道参将衙门下面的武官,登莱道参将是山东总兵官周觉荣的弟弟周觉恩,你就算敲打,也不应该扯上他,否则要是把周家兄弟扯进来,等于是抽李鸿章的脸,你和李鸿章有仇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呼震自己掂量着办,总之我丁宝桢不参合。” 呼震是进士出身,也是在山东从一个县令做起来的,在山东任督粮道多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他只是希望看看丁宝桢的态度,看丁宝桢是否刻意回护这几个官员。 再说李鸿章是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爪牙遍布直隶山东官场,可谓权势熏天。呼震脑子还没坏,可不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那郭为忠一个监察御史,还是特么远在江西的,凭什么能支使的动呼震?正所谓,给你个人情是卖面子,若不卖你这个面子,你也没鸟法子。 呼震在这个事里唯一的不爽就在于,他前后没得一文钱的好处!从丁宝桢处出来后,他就寻思着:“小官贪墨,官商勾结,本就是人之常情,不贪的话,还做个屁的官?所以这个案子自然不能像郭为忠建议的那样傻不愣登的就上折子。 再说那帮人敢在主管五口通商的北洋大臣李鸿章眼皮子底下走私,你说没有李系的背#景,那绝不可能,万一牵扯上李鸿章……这些年来,御史吴峋、阎敬铭、梁鼎芬,一个个前赴后继,飞蛾扑火一样的咬上去,李鸿章可掉了一根毛没有?反倒是这些弹劾的御史,统统被老佛爷罢官撵回家了。 这年头,只要牵扯上李鸿章,老佛爷一定是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还要下旨申饬,把自己臭骂一通。只是,自己适度的敲打一下这些小官还是必须的,要让这些小官小吏们知道一二,什么是孝敬上官的规矩。至于远在江西的郭为忠爽不爽,关我呼震鸟事?” 话说,丁宝桢想到这里,立刻问道:“这个姚梵是在青岛口做生意?” 李经方道:“丁叔叔怎么知道他是在青岛经营的?” 丁宝桢脸上笑眯眯的,心道:“原来彼姚梵便是此姚梵。这孙子的小辫子现就在我手边,我要是不顺手提溜一下,他怕是还不明白呢。” 正说着,福伯进来了,他给丁宝桢见了礼,报给李经方道:“姚东家派人来,通知了他的落脚处,便在城西娘娘庙的东边,早帆商号便是。” 丁宝桢闻言皱眉道:“早帆商号?” 李经述一愣,道:“哦,姚兄字早帆,取自梵,意为清晨取静,早帆出海。” 丁宝桢摇摇头,不再言语,心里却大大的不满意,心说这家伙的字定是在西洋取得,一点不知忌讳,取名叫要饭本就犯二了,这里又谐了造反的音,真真是在洋人的地里呆久了,忘本。 但一想到姚梵精通洋务,丁宝桢便释然了。他知道,这年头要找个精通洋务的人有多难,他也知道,一个傻缺的名字并不能掩盖一个人的才华。 想当初丁宝桢中了进士不久,因为母亲病故回贵州平远老家丁忧,不久就遇上太平军起事,来攻打城池,作为地主出生的丁宝桢对太平军的匀田地政策恨之入骨,拿出家里积蓄招募了800人,从此走上了亦文亦武的道路,在清朝末年,这是条康庄大道。 五十多年人世间,丁宝桢见过无数人无数事,他从摸爬滚打的历练中得到了数不清的教训和经验,有一点他很清楚,一个人不管他姓甚名谁、长相如何,最关键的是要有真才实学。至于那人的政治倾向,只看他家境便能知晓,商人儿子想钱,士绅儿子想地,要钱要地都靠官,所以他们没有不想当官的,所在乎的只是官职大小罢了。至于泥腿子穷鬼么……个个靠不住!丁宝桢想。 第61章 见面 见面 丁宝桢又和李家三个小子聊了一会,等听了他们路上的遭遇,觉得姚梵此人处变不惊,又被马匪劫过,一定对于这些不法乱象深恶痛绝,若是好生招揽,以匡扶大清的皇家天下、打造一个平安盛世的大义来说服,未必不能够让他为己所用。 他却哪里知道姚梵脑子里蹦着的野路子是什么呢!那是另一种治乱的手段。 “我晚上摆酒,给三位贤侄贤侄女压惊洗尘,我家体常晚上也过来,你们好生的聚聚,蒙新帝圣眷,他得了恩缺,明年便要往山西作候补知府,今次你们见一见,下回来山东,可就见不着他喽。”丁宝桢笑道。 “至于那姚梵,既然二位贤侄都觉得此人堪用,那今晚便叫他来陪着罢,也教我看看,这人是三头还是六臂。”丁宝桢最后道。 李经璹轻轻地道:“路遥知马力,单只见一面,怕不能显大才,丁叔叔若要求才,可得以礼相待。” 这话越说声音越轻,说完后她心里砰砰跳,居然莫名得羞涩起来。 李经方李经述没看出什么端倪,倒是丁宝桢惊讶的很,心说这小妮子莫非怀了春?那姚梵莫非真是个风流倜傥、潇洒过人的英才?让人一见倾心? “福伯,你去告诉那姚家来人,让他速速回去禀了,说我们兄弟今晚请他吃酒。”李经述见丁宝桢允了,便兴冲冲地吩咐道。 这时候,姚梵可不知道巡抚衙门里正有一帮子闲人议论自己,他意气风发的拉着个旅行箱从娘娘庙跑回铺子,找了毛笔,按医嘱仔细的写下每种药品的用法用量,每个疗程以哪些药物联合治疗。写完又叫伙计拿来些纸袋,亲自分装药品后把纸条分别放进去,又用塑料袋裹住,外面再包上厚厚的牛皮粗纸,用细麻线捆扎的结实。 姚梵正要给贺万年写个纸条,琢磨着如何写的隐晦,即使被发现,也无法作为通匪的证据之时,周第四来报,说李家请他晚上去巡抚衙门吃饭,要给他引见一位大人。 周第四兴奋地道:“福伯说了,要东家好生的打扮一下,晚上有贵人。我一听说,觉得这事体大,来不及打听铺子价钱,赶紧回来告与东家您知道。” 姚梵掐指一算,能被李家这三个小子看在眼里当贵人的,这济南府上下,大约只有丁宝桢一人了。 “哦,我知道了。”姚梵点头。 周第四欲言又止的站在那里磨蹭了一下,终于又开口道:“福伯给了我十两银子的赏钱,东家,这钱……” 姚梵笑道:“拿去罢,我什么时候扣过你们的赏。第四,你去雇一辆车罢。” 周第四连忙道:“是,东家,那铺子的价钱,我明天一早就去打听。” 周第四这里方才出去,贺世成又进了来:“东家,库房查完了,和账簿倒是都能对上,可就是……” 姚梵不耐烦的道:“吞吞吐吐的干啥,说。” “进价高了,我估摸着,大概高出两成。” 姚梵冷笑道:“这狗日的……世成,你说你家二爷知不知道?” 贺世成听姚梵语气不善,连忙跪下道:“东家别生气,我家二爷一定不知道!这一定是三爷自个搞的鬼!” 姚梵赶紧把他扶起来,斥道:“你怎么老是改不了这膝盖软的毛病,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家奴使唤了?你非要做出奴才样来,是要气我吗?再说了,他贺万有黑钱,和你有个屁的关系。” 贺世成心里感激,激动道:“东家对俺好,俺心里牢牢记着,绝不敢忘! 东家,有件事我得跟您说。” “说罢。” “东家,我家三爷以前是不正干的,以前还抽过大烟膏子,后来太爷打了他一顿狠得,在床上躺了俩月才下来,又被在家圈了两年,这才戒了。二爷这番叫他出来做事,是存着心要帮扶他,他如今干出这样没脸的事,二爷若是知道,怕要气的一头撞死。” 姚梵一想也是,济南分号一共才区区两千两的操办费用,贺家真要黑钱,也不会从这个里头下手,贺万年管着青岛口的货物批发,随手卡一点,搞些回扣什么的猫腻子,也能捞的盆满钵满了。姚梵再一想贺万有那病怏怏的脸色…… “世成,贺万有那脸色我觉得不太好啊,黄蜡蜡的,你说他是病了?还是又抽上了?” 贺世成早已这样猜疑,如今被姚梵一问,立刻道:“我看三爷脸色,确实不比在家,蔫的跟怏菜瓜子似的,就见面一会儿,还时不时的抽鼻涕。东家您不知道,前边您和他刚说完话,他抹脸子功夫又进屋去了,也不知他去干什么,我们查库,他也不出来看着,大热的天,还把房门关紧着。” “咳……”姚梵叹口气,摇摇头道:“看在你家二爷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为了点银子,没得伤了我和你家二爷的好情份。回头我写封信告诉你家二爷,叫他自己来管罢,我不参合他的家事。” 贺世成恨恨地道:“这三爷忒不地道,枉二爷还费心思帮扶他,呸!”说着他就对边上啐了一口。 姚梵骂道:“你也太不讲究了,我可是睡在这屋,你瞎啐个什么劲啊?赶紧的,帮我把书整理一下,还有礼物,也要准备一番,等周第四把车雇来,你给搬上去,晚上我要去拜会这里的官儿。” 贺世成擦了一把嘴上唾沫星子,连忙的帮姚梵收拾起来。 姚梵估摸着,李家要介绍给自己的人八成是丁宝桢,对于丁宝桢这样的大官,他可不敢怠慢。此人不但是眼下山东的最高官员,更何况此人还是当下洋务远动的骨干,是姚梵这次来济南府准备巴结的头号保#护伞。 准备停当之后,姚梵不等天黑,直接就奔了巡抚衙门。 姚梵赶到后,命令随行的贺世成周第四把礼物搬下来送进小门,自己则先把拜帖交给门子,去二堂候着。 门子一掂量,知道手里塞了十两银子,顿时便满意地拿着姚梵的帖子进去禀报了。 姚梵坐在二堂候着,看院子里阴凉处放着十来盆各色鲜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和绿叶搭配着,好看得很。 姚梵心想,我听说丁宝桢这人还算清廉,这种人别人若不给他银子,他也绝不伸手要,但是给他,他是一定收下的,之后若托付事情,给不给办,办成啥样,那就看运气了。 正想着,门子来说,巡抚大人一会就到,衙门里的下人也端了茶进来摆上。 姚梵傻不愣登的对门子点点头,那门子见他愚钝,连忙拉他袖子,姚梵这才知道要站起来肃立等候。 片刻后丁宝桢进来,挥挥手那门子便退了下去。姚梵见他不穿官服,光着头,迈步端庄,一身暗青薄绸褂子摇曳的飘飘然,长须斑白及胸,像个算命的老道。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上神色肃杀,因为年纪大的缘故,他眼皮耷拉着,可那三角缝隙里却透着精光,一看就是个久为人上的大人物。 姚梵这次可不敢像对待孙茂文韦国福那样马虎,等丁宝桢走近,姚梵便以学生礼恭恭敬敬的做了三个深揖。丁宝桢倒也不纠结姚梵没有功名在身却不磕头,大约他觉得这些西洋来的人礼节混乱很正常,只随便抬手一挥手指,便居中坐下了。 姚梵不知道这老东西的挥手是要示意自己坐下还是有别的意思在,只好心里骂娘,站在那里笑眯眯地道:“晚辈姚梵,拜见丁大人,我在海外久闻丁大人乃国之柱石,今日能得一见,实乃晚辈三生有幸,等今后老了,也能对子孙夸口,这辈子曾经见过我大清的极品上官。” 丁宝桢轻轻捋了一下胡须:“你坐下罢,来就来了,何必多礼,我见你礼物中,书还挺多的,本本装帧精美,做工考究,精致程度更甚于御藏图书,我听经方、经述他们说,这些可都是你家自己编的?” 姚梵听他一点虚的没有,直接就开门见山,心里知道这是个务实的人,和这种人玩虚的一点用没有。立刻道:“我家世代都喜欢藏书,家严又承袭了这个嗜好,从生意上退下来后,愈发得酷爱编书了,本来这些书都是编来自己家里消遣的东西,不敢拿到外面卖弄,但是晚辈听说丁大人办了尚志书院,正在编译诸国书籍,便想着,我要是能略效绵薄之力,一定可以让大人高兴的。” 丁宝桢闻言瞥了一眼姚梵,笑道:“嗯,我看了这些书,确实高兴,编书是雅事,亦是苦事,令尊乐意编书,你愿意献书,都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义举。这样于国有益的作为,莫要揣摩当官的欣赏与否,应该长久做下去。” 姚梵道:“晚辈愿意遵从大人教诲,今后回去一定转告家严。” 丁宝桢点点头,又道:“我见你送了不少洋点心,个个用金纸包裹,用水晶盒装着,实在奢华太过,那点心怕是靡费的很吧?” 姚梵道:“那是意大利皇室的御用点心,名曰费列罗,制作繁琐,用巧克力裹酥脆威化,覆在上品榛仁外面,需要贮藏在阴凉干爽处。这是晚辈命家里海船千里迢迢运来的,只为孝敬大人,大人若是喜欢吃,我就满心欢喜,银子什么的晚辈倒没放在心上。” 丁宝桢满意地笑了起来,心想“这个姚梵一味讨好,必有所图。前日里呼震说的那个走私事情,看来是十足十的,一点不会冤枉他。” “本官听李家三个孩子对你都很推崇,说你精通西学,我眼下操办山东机器局,正值用人之际。本是叫你晚上过来,与李家三个孩子一道吃饭,我也听听你的海外见闻,你既然来的早,一定是有事吧?” 姚梵想,我这次巧不巧的借着李家三个小子搭上丁宝桢这条线,倒是省了自己冒冒失失的四处投贴送礼,这样机会不能错过!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次便一次性出个血吧。 第62章 延揽 延揽 姚梵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叠银票,统统是每张一万两的面额,整整十张,恭恭敬敬地摞放在丁宝桢手边桌上,退后深深一躬道:“姚梵恳请大人救我一命!” 姚梵这话把丁宝桢听糊涂了。 见姚梵之前,丁宝桢想过姚梵会行贿,会送礼,会拉关系,会求他办事,可偏偏就没想到姚梵要找他救命。 丁宝桢手指头磕了磕桌面,若有所思地道:“你起来罢,好生坐着,你倒是说说谁要害你?” 说罢,他坦然拿起银票,大大方方一数,心中亦是惊讶,好家伙,整整十万两!如今捐一个县令的实缺不过一万两的行情,这个姚梵这样的出手,可见是个人物! 姚梵心想着,自己好歹先假哭一下做个开场吧,于是用袖子遮着脸,轻轻揉着眼,干声呜呜叫了两嗓子。 丁宝桢看的好笑,随手把银票塞进袖子道:“在我面前你只管实话实说,干嚎个甚么劲?我看你身高体健,家世又富庶,难道谁还敢害你不成。” 姚梵见丁宝桢没同情心,索性袖子一放,苦着脸道:“大人,晚辈经商初到青岛口时,偶然间救了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孩,谁知却惹了那江西督察御史郭为忠大人儿子郭继修,他恨我搅了他的好事,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一群匪人,居然明火执仗的拦路,提刀要杀我!我现在是吓得青岛口不敢待,只好带伙计跑来济南府求大人庇护。” 丁宝桢见惯了人间风雨,哪里会因为姚梵两句话就被迷惑。 他皱眉道:“你慢慢的说,把事情前后仔细说与我知道。” 姚梵抓住机会,赶紧把事情前后因果说了一遍,他自然是把屎盆子全扣到郭继修脑袋上了。在其中,他还着力介绍了苏三姐的悲惨身世,说自己眼下已经托了一起做生意的贺万年,在到处寻访苏三姐的妹妹,想要让她们姐妹团聚。 姚梵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丁宝桢的表情,见他听了三姐身世之后也是动容,有些忧愁之色,心说效果还行。 可丁宝桢听完姚梵被打的事情后,眯缝着眼摇摇头道:“那郭家在即墨是个大族,如果要杀你,又怎会被你逃掉,我看他大约是要吓吓你。” 姚梵心里大怒,顿时腹谤“特么老子难道还不够惨吗?耳朵都被打破了有木有!你丫就没有一点怜悯吗?说好的统治阶级普世价值哪里去了!……” 丁宝桢仔细想想姚梵说的这些事,淡淡道:“小子,你既然能有缘求到我面前,那就要听我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待我查明后,与你调解一下,总教他郭继修收敛住便是。” 姚梵不甘心地起身作揖道:“晚辈谢大人恩典。”心里却恨恨地,心疼这十万两银子砸下去,也没把丁宝桢砸晕,没把郭继修坑了。 丁宝桢抬手轻轻压了一下,示意姚梵坐下,问道:“你须知道,我不是因为收了你的银子才帮你。” 姚梵心说你帮我个鬼了?你刚才要是能勃然大怒,答应把郭继修给我铲了,那还差不多。 丁宝桢哪管姚梵心里怎么想,只继续道:“你来之前,我在书房看了令尊编的书,虽然版式都是西洋的,但也不妨碍一窥洋人全豹。 说起来,令尊那书编的着实是细致,把英国人从源头上都说明白了。我虽还没看完,但也觉得令尊大人是天下大才。” 姚梵心里急着想要利用丁宝桢,对这话只好敷衍道:“大人这般的人物如此夸奖家严,他老人家知道一定高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家严一定有如遇见知己般欣喜。” 丁宝桢微微一笑,说道:“我这里正在筹划山东机器局,下面有煤矿和厂房在建,明年初,我打算派机器局总办徐建寅去上海,与英人的商号蒲恩公司洽谈,购买制造洋火药和马氏呢枪的机器。你从西洋回来,应该懂些行情的。我问你,你可通晓此道?” 姚梵一听丁宝桢提出这话,立刻计上心来,笑道:“大人,这事好办,何必找providence器械公司,哦,就是那蒲恩公司,那些洋人素来是既傲慢、开价又高!您要买机器的话,我家就有现成的路子啊!您只要让徐大人开出机器清单,我再对着单子和徐大人沟通一下,把型号摸清楚定下来,只要拿一半订金,我就给您把货运来。” 姚梵早就看过相关资料,记得历史上这山东机器局花了18万两多的银子,其中一多半用在买机器上,买来的设备很简单,用21世纪的眼光来看的话,更是简单至极。 丁宝桢听姚梵居然知道蒲恩公司,还拽了一句洋文,一副对这家公司相当熟悉的样子,喜道:“那我考考你,你说,究竟要买哪些机器?” 姚梵凭借自己对历史的了解,如数家珍地道:“既然开煤矿,矿里总要两个小型蒸汽机的,一个八马力一个六马力,六马力那个用来驱动蒸汽往复泵,抽取矿底积水。八马力那个用来驱动铰链,从竖井向地面吊出原煤。另外煤矿的斜向巷道里还要装两条铁轨。这也不是跑火车用的,而是用于人力推煤车行驶。 至于火药厂,里面不过是些小型蒸汽机驱动的铁辊子罢了,用于碾硫、碾硝、碾碳等工序。还有小型的锅炉用来提硝、蒸磺、烘木炭,其余还有些压药的模具和机器冲子。这些都是用来造黑火药和雷汞火帽的,构造简单得很。 还有那马氏呢步枪,其实就是英国的亨利马梯尼步枪一型,我曾经打过,虽然设计上不如毛瑟1871,但膛线的优秀让他精准度超过毛瑟。这枪是从皮博迪步枪改进过来的,杠杆式后膛装弹,装上带火药的卷制铜壳子弹后射击,再然后先清理一下后膛的残渣,再重复之前的步骤进行射击。早期的亨利马梯尼一型步枪如果不清理后膛,极易出现炸膛,至于退膛时的卡壳,更是家常便饭。 这把枪的膛线做法是在枪管里钻一个七角型出来,也就是比六角螺帽多一个角和一条边的正七边形,膛线旋转不大,一根枪管钻下来,旋转不到半周,可即使是如此,对于这年头的机械加工水平来说,加工起来还是非常困难的。 这枪说是有效射程550米,其实是指他能在550米处依旧打穿一块薄薄的木板罢了,实际要想上靶,即使无风晴朗,神射手也一般要在250米左右。但是战场哪有这样好的天气,只要起风,这年头的膛线和子弹加工精度就会把上靶的距离缩短。再加上这枪的后坐力实在太大,后托撞在胸口或者肩膀,和挨了一枪的效果差不离,所以基本上来说,普通士兵要想上靶,射击距离应该在一百米左右,但这已经算是很好的成绩了。无疑,这枪相较大清目前大量装备的鸟铳和抬枪来说先进多了。” 听了姚梵竹筒倒豆子般如数家珍的侃侃而谈,丁宝桢已经毫不怀疑,自己捡到宝了! “就是徐建寅亲自来说,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此人果然精熟洋务!”丁宝桢兴奋地想。 姚梵见丁宝桢看着他,以为还要自己说下去,于是他哪里肯停,继续道“咱们山东机器局制造起这把枪来,无非是用一个烧柴烧煤两用的六马力小型蒸汽机,驱动一个手工机床,靠人工一步步加工每一个零部件,那内膛也是要靠手工操作机床一点点转进出来,然后再手工操作机床小心地镗上膛线。如果没有水平极高的机床工人,后果恐怕……” 姚梵想起丁宝桢曾经在山东机器局投产后,仿制出120支马梯尼亨利步枪后吹嘘,说他的仿品“出声之响,入靶之劲,似乎超过原装货”,呵呵,这老兄居然觉得声音响过原装是个优点! 但事实上,这枪的仿制接下来就停止了,再也没有生产过。 姚梵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其原因就是亨利马梯尼枪的一型本来就是特别垃圾的玩意儿,英国人连续改进了六年,1877年才总算搞出了二型,从此正式批量生产。 一型的先天不足加上清朝的山寨质量太低劣!想当初李鸿章兴冲冲让淮军用这枪演练,结果发现“机簧不灵、弹子不一、准头不远,较英国所制大逊”,一盆冷水把老李浇透了,山东机器局从此后再也没有仿制过这款杠杆步枪。那120支仿品成了这次失败的纪念品。 正当姚梵沉思时,丁宝桢突然开口:“姚梵,你可愿意留下来帮老夫造出这亨利马梯尼步枪来?你要能留下来,这步枪、子弹、火药一定能造出!有了这样的利器,那咱大清国今后还怕什么洋人! 眼下我大清所用皆购于洋人,为费甚巨,恐怕将来有事之时,火药和子弹都无处购买,枪炮变成废物。我常常思量,中国知用洋枪而不能自造洋枪,这样下去,非受制于洋人即受骗于洋行,非计之得也!” 姚梵知道自己不可能留下来帮丁宝桢造枪造子弹。为了造反,他需要清军越弱越好,况且按照历史,丁宝桢明年1876年九月就要进京述职,官至极品顶戴,加太子太保衔,挂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之职,升四川总督,之后的新任山东巡抚文格是个捞钱的主,能保证山东机器局有饷可吃已经是给丁宝桢面子了。 姚梵起身深深一揖道:“晚辈是家中嫡子,家族里偌大的生意,将来全靠我操持,大人!我实在不敢接这个活,否则恐怕家业难持啊!” 第63章 大鞍车 大鞍车 丁宝桢闻言,睁开了他一直眯缝着的三角眼,眼里精光暴射地道:“男儿在世,当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业,为官封侯,天下扬名! 你只为让那郭继修不来烦你,就能掏出十万两,你缺钱吗?没个身份,挣来再多的钱有何用! 你若有官身,那郭继修小儿如何敢动你? 姚梵,只要你来机器局,那总办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姚梵有着穿越者的优势,知道丁宝桢在山东干不久了,且他又志在起事,怎么会被这么点蝇头小利迷惑,立刻扯开话题道:“晚辈已经找人张罗入籍,打算捐个官身出来。” 丁宝桢轻蔑地道:“捐官有什么用!大丈夫无权,岂能出头?我大清吏部在册的候补官儿有二十五万七千四百!你要轮个实缺,除非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否则比登天还难!” 姚梵道:“我只要个官身自保,倒是不敢求什么实缺,否则我一个捐官上去,只想着捞回自己捐官花的银子,还不知要贪墨多少呢。 我一介凡人,难免有道义放两旁,人字摆中间的时候,不敢说自己当官后就能够例外,当成一清官。” 丁宝桢很欣赏姚梵的坦诚,歪着头打量着姚梵,心想:“这姚梵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比官场里那些整日苟且钻营,想着捐出个实缺来的人强百倍。那些利欲熏心之人为了弄个缺,老婆孩子亲爹娘都能献出来。” “姚梵,老夫对你很看重,你若来帮我,我不收你一两银子也帮你把事给办了,郭继修之事也罢,捐官拿缺之事也罢,还有你涉嫌走私之事也罢,都给你办了。” 姚梵一听扯上走私,心里顿时一咯噔。 丁宝桢道:“我听说你在青岛口活泛的厉害,有走私之嫌。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去管你,你只管教你的商号去闹腾!那胡雪岩还从洋人的银行贷款来,转手放印子钱给大清呢,这样的无法无天,你看左宗棠可难为过他? 我也也知道,眼下沿海的走私十分猖獗,但你记住,有我这句话和没我这句话,那是大不一样的!” 姚梵确实感动了,他能听出来丁宝桢话里话外的求贤若渴,这种欣赏,令人心暖。但姚梵没有三头六臂,他若是留在济南,那青岛口正按部就班实施的造反计划可怎么办? 想了一下,姚梵有了主意,说:“大人,我一个人能懂得多少天文地理、物理化学、机械算数的道理?这洋务真要想办起来,还要靠我姚家全族上下的支持,其中关键在于,要给您悄悄弄来西洋上好的机器。 大人您想,若是洋人知道我作为姚家嫡子在大清国当了官,造火药、造枪炮、造子弹,来帮着大清国摆脱对他们的依赖,帮着大清国自强自立,他们还会卖给我姚家重要的机器吗?” 丁宝桢一听这话,顿时醒悟过来,心想: “不错,这姚梵与其说是通洋务,不如说是我大清在洋人家里插下的一个内应!这个作用往大里说,那可就海了去了!比起仅仅让他和徐建寅一起操办机器局,倒不如把他继续放在暗处来用。” 丁宝桢越想越觉得这个路子对,一想到这姚梵背后的家族能够对大清国在情报、技术、机器上起到的巨大作用,他心里豁然开朗,对姚梵不愿意当机器局的会办官员一事立刻释然。 “好!好!好!”丁宝桢连说三声好。 “姚梵,你心中既有报效的心思,本官甚慰!你且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里好好的帮我做事。” 说罢,丁宝桢从袖子里抽出银票,放在一边,毅然道:“这十万两是本官赏你的,你拿着,好好地帮徐建寅采购机器吧,其他礼物我便收下了。” 姚梵听的张口结舌。 “尼玛!这明明是我给你的孝敬好不好! 你说赏我,那我该怎么还你一个一省巡抚的十万两银子人情?老丁你是冷笑话段子手出身么!” 丁宝桢起身干脆地道:“李家兄弟在东院,你去看他们罢,晚上一起吃饭。” 说完便转头走了。 姚梵见总算糊弄了过去,于是拿回银票,跟着丁府家人去了东院。 丁宝桢回到内宅,坐在椅子上喘气,这天气太热,一番谈话已经把他累的不行。 一个丫鬟站在边上给他打着扇子,长子丁体常坐在他身边椅子上,一脸的兴奋:“爹,这个姚梵什么来头?礼物送的极丰厚又新鲜,里面一个二尺高的玉佛,还用水晶盒子罩着,还有一个玉如意,一个玉白菜,单只这三样,怕是不下一万两。” 他咽了口唾沫又道:“我打开那水晶盒子看了,里面的玉质温润滑腻,又不像和田白玉或者昆仑青玉般冰冷,实在是没见过的材质。 其他还有些洋胰子,也是比市面上寻常卖的碱胰子好得多,闻着就喷香,绝对是上品! 只是还有些东西,看着精美,裹着水晶套子,里面却是布,一头有个疙瘩,上面写着天堂,实在看不明白,也不知是什么用处。” 丁宝桢道:“你都记下了罢。” 丁体常道:“自然记下了,咱家收礼,笔笔都有账。” 丁宝桢道:“什么东西你看不明白,拿来我看。” 于是丁体常吩咐下人拿过姚梵进献的这件礼物,丁宝桢看了一下,也看不懂。 “先别管这洋什子,你去吩咐厨房,今晚好好的使劲,回头吃饭时,你去问问姚梵,这是什么物事,干什么用的。” 丁体常道:“已经派人去吩咐了,爹,晚上是摆在衙门吃还是去军门巷家里吃。” “家里吃吧,你把礼物都搬回去。” “是” ……………… 姚梵在巡抚衙门东院见了李家三人,被引进屋里喝茶,才坐下,李经述立刻就对姚梵道:“姚大哥,你实在破费了,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姚梵笑道:“客气甚么,都是给你们路上吃用的。” 李经方问道:“姚兄,实不相瞒,你的厚礼我们兄弟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只知道那水晶盒子里金纸包着的是西洋点心,可是那水晶套子里的是什么?” 姚梵醒悟过来,道:“你说的是折叠伞吧?你拿来,我打开给你看。” 于是姚梵当着李家三人的面,将一把天堂折叠伞从透明塑料套子里抽出、打开来。 眼瞅着一个小棍被放大成一把偌大的雨伞,银色的扇面、紫色的扇里,相得益彰透着豪奢华贵,整个雨伞像是一个带有魔法的工艺品,看的三人目瞪口呆。 李经璹到底小女孩心性,立刻从姚梵送的六把扇里又抽出一把来,依样画葫芦的打开,乐的直笑。 “姚大哥送的东西数这个最有趣,这样机巧的雨伞,当真是只有洋人才想得出。” 姚梵立刻纠正道:“这不是洋人发明的!是我姚家前辈发明的,是中国人发明的! 而且世界上第一把雨伞,也是中国人发明的!1747年英国人汉威将一把雨伞从中国带去英国,引起轰动,因为在这之前,英国人从来没有见过雨伞,贵族遇见下雨,一般不出去,否则就要靠四个仆人在四角用杆子撑起一个方形布幔来躲雨。” 姚梵心中默默祭拜了一下中华先人,确实!中国人不但发明了雨伞,而且折叠伞也是1957年由北京师范大学一位老教授发明的,之所以叫老教授,因为他姓老,叫焱若。折叠伞发明之后,立刻风靡世界,使全人类的生活都更加美好了。中国人,从来不缺乏创造力! 听姚梵这样一解释,李家三子都自豪不已。 李经方面带兴奋道:“是!我也听说是鲁班发明的雨伞!只是以前一直不知道,原来洋人用伞也是咱们中国人传去的!” 三个人一兴奋,顿时把姚梵送的六把伞全打开了,屋里顿时开了六朵银色的小花,有天蓝、有紫红、有淡绿、有橙黄、有大红…… 姚梵看的心里窃笑,赶紧教这三个小子把伞收起来。于是三人又兴致勃勃的把伞一一收起,小心的放进伞套,显然十分喜欢。 李经述问姚梵:“姚大哥,你见了丁大人?” “是。” “丁大人怎么说?” “丁大人要我留下帮他办机器局,我因为家里生意太忙,推了。” 听姚梵这样说,李经述略有失望。 李经方道:“人各有志,再说区区一个机器局,确实不是什么大出身,姚兄推了就推了吧。” 姚梵道:“不过我已经答应丁大人,帮他从西洋采购机器,也好不教那洋行占了便宜去。” 于是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姚梵又把那费列罗依旧是按照皇室点心的段子来吹嘘了一遍,三人当场打开品尝,立刻大赞美味。 李家兄弟接着对姚梵说明,自己父亲是李鸿章。 姚梵当时就假模假样的惊叹了一番,吹捧了几句李大人劳苦功高、忠心为国之后,三人皆喜。 随后四人便起身去丁家大院赴宴。 路上李经璹自己乘一辆小车,姚梵与李经述李经方三人同乘一车,觉得这车大而宽敞。 姚梵随口道:“这车倒是气派宽敞,赶明儿我也买一辆。” 李经方笑道:“这是丁家的大鞍车,却不是外面寻常小鞍车,姚兄你买不得。此车御者要三人,两人拿辕一人牵骡才能走得稳当体面。” 姚梵不解道:“我为何买不得?莫说三人,六人我也雇得起。” 李经方笑道:“姚兄果然海外回来不懂这个。须知寻常小鞍车,人人可坐,制作装饰随你如何别出心裁、花样翻新、争奇斗胜,。 可这不同,这是大鞍车啊,是王公贵人、满人命妇、身份尊荣、地位显赫者的乘制,姚兄你如何逾制乘得?” 姚梵心中不由地直呼真操蛋。 ==================================== 举手之劳,请大家放入书架收藏!红票多多益善!荒唐拜谢! 第64章 翻译 翻译 姚梵与李家兄弟乘车到了丁家,随后在客堂里安静的陪着李家三人,听三人与丁家五子聊天。姚梵记得丁宝桢有五子五女,眼前有五个儿子在陪,一个女儿也没出来。 大约丁宝桢虽知道李经璹是女子,可找女儿出来当着这么多人陪着却不大妥当,又暴露了李经璹的身份。 姚梵知道自己的地位不过是一个商贾,即便是从海外来的,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所以他基本上不做什么发言,只是附和着众人,增加他们对自己的好感度,偶尔应众人的要求,吹吹海外见闻。 等到开席,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后,丁宝桢出来入席,这时菜肴更是一盘盘的上来,觥筹交错中,姚梵在席间频频敬酒,他今晚的目的就是和丁家搞好关系。 “姚梵你尝尝,这青菜豆腐虽然素淡,却是人间至味。”丁宝桢指着一盘青菜豆腐对姚梵说道。 姚梵赶紧夹了一筷子。 “想当初我在贵州老家,一家子三四十口,一年花销不过四百两银子,虽不是人人都有绫罗绸缎穿,可每人都有两件布衣轮换。虽不是人人都有肉吃,但每天家里都有两三斤肉。人生在世,知足常乐。”丁宝桢淡淡地道。 “大人说的甚是,如今一些官员动辄一掷千金,着实浪费作孽。”姚梵微笑着把马屁拍上来。 丁宝桢斜了他一眼:“你们生意人也大多只知赚钱,不知行善积德,千金的撒出去买小妾一点不心疼,可谁要是叫你们拿出一两银子赈济百姓,立刻寝食不安。” 丁体常听了,连忙圆场道:“爹,您说哪去了,姚兄可是您看重的客人,必然是义商。” 姚梵听丁宝桢这话里有怨气,大约是在从民间募集善款时吃瘪了吧,忙道:“晚辈愿听大人教诲!大人说的是啊! 所以我这次回国后,听说那徽商胡雪岩开了个胡庆余堂,对外号称真不二价,不为赚钱只为施药救病,我心里感动,有心学一学,愿意捐出十万两银子,也在咱山东开个药行,就叫姚庆余堂罢!我不求赢利,只求能治病救人、广结善缘。今后,我一文银子都不往外拿,每月还愿意捐出一万两来贴进去救治百姓。” 丁宝桢眼前一亮,说道:“你能有这个心,可比拿十万两银子糊弄我要强百倍! 只是老夫看你那商号名字实在是太不讲究了,就像你那个自己取的字,叫什么早帆?毫无体统。”说罢,丁宝桢摇摇头。 姚梵见老丁这样说,知道这时候不能犟,自己若想要受益,必须顺着他话往下接。 “我本是一个流落海外的孤民,虽然学了一肚子的驳杂知识,但要论起经史子集这些学问,确实多有荒疏,和大清国里诸多读书人不能比。 我今天能受邀与丁大人同席,实在是我这辈子到今天为止最大的荣幸。今晚我有个小小请求,请丁大人为我的商号改名,也为我将要成立的药行取名。” 丁宝桢几杯酒下肚,脸上亦是有了血色,听了姚梵这话便缓缓点头:“那我便给你的商号取个名罢,就叫遇春。梵梵者,草木葱茏也,遇春则发,你经商,自然是求发财、求发达。” 姚梵双手在胸前合十鼓掌,口里大喊:“好!!!”夸张的样子有如赵本山的小品人物。 “丁叔叔这名字取得好!遇春商号,遇春洋行,遇春堂,这名字怎么用都顺口,用在药堂的名字上,也有妙手回春的寓意,实在是好!”李经方也鼓掌称赞。 花花轿子众人抬,丁宝桢五个儿子也都齐夸他们老子的这个字号取得好,丁宝桢不由得意洋洋。 姚梵趁热打铁道:“若是丁大人愿意帮我题匾,我愿按照一字千金的价钱买字!” 丁宝桢意味深长的看着姚梵,说道:“好,我便写给你,但是一文不取!你只需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就行。” 姚梵知道,丁宝桢这不单是说成立药堂的事情,也是在说自己帮丁宝桢采购机器的事情。 “大人您放心,姚家在天下做生意,靠的就是个信字。”姚梵道。 丁宝桢倒也爽快,叫家人取来笔墨。当场在大堂中的文案上写下“遇春商号、遇春药堂”八个大字。 “这八个大字只要刻成匾,再拓印出无数的复件,自己在全国的分号都算是有了保护了,尤其是在山东,那更是比什么都管用,这障眼法宝,千金难买!”姚梵心想。 “大人!今后只要您有所需的西洋情报,姚家上下都愿作您的眼线。您有所需的西洋机器,姚家上下都愿作您的五鬼搬运**中的小鬼儿!”姚梵当场诅咒发誓一般的抱大腿,对于这位明年就要高升四川提督兼兵部尚书的老人,姚梵完全撕下了脸皮。 李经方对此毫不意外,仿佛是早就看出来姚梵是这种人,他也没觉得可惜,毕竟他本来就希望帮助姚梵在大清国找到一个洋务派体系内的定位,至于服务于丁宝桢还是他爹李鸿章,李经方并不在意,毕竟李鸿章手里的资源太多了,并不太稀罕一个姚梵。 李经述却有些失落,觉得姚梵这一下大腿抱得太紧,自己父亲将来可怎么拉拢他呢? 原来,这小子还存了向李鸿章介绍姚梵的心思。他是这些人里与姚梵接触最深的,因此最能感觉到姚梵身上的特殊气质,他深深感觉到,这个人代表的不仅仅是他的学问,还代表了一种时代的潮流。李经述时常感觉,姚梵身上有种扑面而来的气息,闻之让人恍惚间感觉一个新时代已经来临。 李经璹虽是个女子,但心细如发,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告诉她,姚梵这个人有问题,但她又看不出问题在哪儿。 丁宝桢非常高兴,一来高兴自己能得了姚家这样有利用价值的家族相助,二来高兴姚梵当着李家人突然间表态,正教李家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尝到了为他人做嫁衣的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为显大度,丁宝桢毫不介意的当着李家三人的面对姚梵说: “姚梵,你最近可以帮我找些西洋的科学书籍来,眼下虽然京师同文馆也在翻译西洋科学书籍,但是进度迟缓。求人不如求己,老夫已经叫尚志书院着手翻译,可是却苦于缺少翻译人才,请了几个洋人读书口述,书生听写后笔录整理,可是依旧驴唇不对马嘴,进度十分缓慢。” 姚梵知道那京师同文馆其实是个垃圾堆,相当于清朝的外语专科学校,用来培养用于书面翻译和口头翻译的小官吏。 那鬼地方原则上只招八旗子弟,汉人要进去的标准是30岁以下、秀才功名以上,最好是举人和进士。可是,如果一个人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秀才甚至举人、进士了,那还有必要去那鬼地方吗?科举之路对于未满三十的人来说,那才是真正康庄大道。 至于八旗子弟,也瞧不起京师同文馆,八旗子弟都觉得,学了外文等于降了外国。愿意去读的基本都是蠢笨到连八旗子弟的官学都读不下去,要被留级或者赶出八旗官学的废物。即便如此,去了还要被亲戚朋友歧视,甚至断交,出门抬不起头来。 所以这大清外语专科学院也就是京师同文馆平时连学生都招不满,倒贴着一份相当于旗人子弟的马甲钱粮,也没正经读书人愿意去报名。那可是马甲钱粮啊!一年三十六两银子和石米啊!一石等于120斤啊! 要知道七品官一年的俸禄才45两银子22石半米,八品更低,只有40两银20石米。旗饷的马甲钱粮已经是超过七、八品官的待遇了。 即使给出马甲钱粮,八旗子弟都不去那语言专科学校,你说此时的八旗子弟已经成了一群怎样好吃懒做的废物吧? 姚梵道:“我听从京师路过的客商说,京师流传对联写道‘诡计本多端,使小朝廷设同文之馆;军机无远略,诱佳弟子拜异类为师。’还有人说,这是‘未同而言,斯文将丧。’甚至有人说‘胡胡闹闹,叫人都从了天主教。’” 丁宝桢怒道:“这些人除了一张嘴还剩什么!《后汉书杨禀传》说‘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他们看不顺眼,就造谣生事,根本不理会是否对国家有益! 被他们这样积毁销骨之下,如今京师同文馆连个校长都找不到,没人愿意找这个骂!” 姚梵道:“朝中反对的大臣这么多,自然难以找到翻译人才,这种情况下,书院要译书的话实在困难。” 丁宝桢道:“江南制造局翻译馆这些年译书不少,各种科学书籍都有,可我泱泱大清,总不能只靠一个翻译馆吧?少说也要三两个才够用。” 姚梵道:“我看这样,大人有书要译,便交给我,我叫家里的子弟尽快译出来给大人便是。” “大善!”丁宝桢大喜,夸奖道。 “姚梵你可能找到一些精通洋文的你家子弟来我山东作翻译和教师?”丁宝桢问道。 姚梵没想到揽出这么个麻烦事,连忙道:“我可以帮忙找,但我不能保证有人愿意来,毕竟通晓两国文字的人不多,有的话也是忙着做海贸挣大钱,如何肯当一介小小教师。” 丁宝桢闻言有些失落,眼下他眼下手里书院中译书的工作,全靠传教士磕磕巴巴的口述成奇奇怪怪的中文,再由书生猜着话里意思记录成书面文字,那译出来的玩意,阅读效果相当恶劣,常常令人看不懂。 丁宝桢吃到一半便饱了,起身离开。 剩下诸人一顿饭吃下来,到后面已经都是谈笑风生,互相熟络。 这间吃饭的厅堂里,十几根红烛在烛台上燃烧,明亮的火焰照的外间院子也通透,可以看见院子里放着一盆盆鲜花和盆景。 丁家三子丁体和说:“今晚的花着实好,烛光之下花更俏。” 李经方道:“现在大明湖的荷花已经开满了吧?” 丁家长子丁体常笑道:“明日你看了就知道,那是一派接天荷叶无穷碧的美景。” 李经述道:“那明日我们便去游大明湖!” 于是大家定下次日同游。 姚梵微笑不语,他知道经过这顿饭,至此算是与丁家建立了可靠地联系。 第65章 生意兴隆 生意兴隆 “明天去大明湖玩,我要带上姚大哥给的雨伞。”李经璹高兴地道。 “雨伞?眼看就要立秋,可现今北方少有落雨,带伞何用?”丁体常不解地问。 于是李经璹便把姚梵送的雨伞大加称赞了一番,丁体常听了,连忙叫人把姚梵送的那些伞拿出来。李经述得意地上前来卖弄,一一把这些折叠伞打开。 “原来这伞却是内有机关,可以折叠收缩!妙!妙啊!这伞面也着实漂亮!颜色好的很!姚兄你家造的这些伞当真是别有情趣!我之前还想着,晚上要问问你这些是什么来着呢,原来却是雨伞!”丁体常赞叹。 李经璹道:“有此物遮阳,明日里一人一把,游起湖来一定不怕晒。” “这伞上面有银白色的反光涂层,确实可以防止紫外线。”姚梵道。 “紫外线是什么?”丁体常问。 “我们眼里的白光其实是赤橙红绿青蓝紫七种色光交叠混合而成,用三棱镜分解后才能一一看清。这里面的紫光就是紫外线,此光能把人的皮肤晒黑,所以打伞遮阳,说到底就是遮挡这紫光,不教它把皮肤晒黑。”姚梵简单解释了一下。 李经璹听了这话,心里想“我以后一定要随身带一把这宝贝的银伞遮阳!” “原来如此!姚兄果然大才!对洋学如此精通!”李经方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道理,因为从姚梵嘴里说出,他并不怀疑。 “等我下次带本关于光学的书籍来,大家看了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西洋的小学校里,连孩子都懂这个道理。”姚梵知道,此时距离1898年江南制造局翻译馆译出《光学》这本书,还有年,在此之前,清朝人对于光学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接着众人又是一番欢饮,酒足饭饱之后,方才散去。 话说当晚丁宝桢离席后,在后宅越想越觉得,将来姚梵的用处会非常大,便打定主意要回护这个他眼中的“金童”。 次日一早,丁宝桢便驾临了布政使司衙门,见了身兼蕃台、臬台二职的布政使兼按察使呼震。呼震虽然是统御两台的大员,可从级别上来说,是丁宝桢的副手,见丁宝桢居然屈尊亲自过来找他,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迎出来接待。 等丁宝桢把他决定全面回护姚梵的意思一说,呼震自然不敢有二话。 丁宝桢这个山东巡抚兼山东提督,相当于现代的省长兼省军区司令员,并且还拥有对省内一切司法、行政、组织部门的最高决定权!蕃台臬台对丁宝桢来说,只是行政和司法上的副手罢了,虽然两台平时可以在行政和司法上自行其事,但是诸事都绕不过巡抚衙门,丁宝桢拥有对省内一切事务的最终决定权。 说白了,巡抚兼提督的丁宝桢在山东,就和皇帝差不离了。当然,老丁并不是跋扈的人,否则只需找人通知一下呼震就行,根本不必自己跑一趟。 呼震却觉得丁宝桢特意来一次是有深意的,又听了丁宝桢说,此事是郭继修为难姚梵,于是送走丁宝桢后立刻大骂郭为忠给自己找麻烦,又特意修书一封给登莱青道的道台衙门自己的手下,要他们知会下面,今后万一遇到姚梵和郭家的龌龊,千万记得,姚梵是有丁宝桢护着的,谁都别特么给老子惹事端出来。 姚梵也是乖巧,他知道丁宝桢在晚清官场是个异类,虽然他也收礼,可他花销也大,经常拿钱出来做慈善,到死还欠着两万多两银子的债。不过姚梵知道,老丁他各个儿子都是分家过的,各房算各房的帐。所以老丁自己作清官死了还欠债,并不代表他家里五个儿子的各房都这么穷。 所以次日游大明湖,姚梵带了十万两银票,找机会偷偷塞给了丁体常,美其名曰是给丁宝桢帮忙写招牌的费用,八个字一个字一万,帮忙想出遇春二字的名号来,也是一个字一万。 丁体常当然知道他老子的字确实能值这么多钱,这等于是给了姚梵扯虎皮做大旗的机会,旁人想求也求不来的。不过丁体常也知道,这事决不能告诉他那迂腐的老子,否则极易竹篮打水。 姚梵也嘱咐他:“丁大哥千万别告诉老爷子,否则他老人家把银子一退,我这脸可就没法搁了。再说丁大哥你明年要去山西作候补知府,这一路上跟班、书役的哪样不要花钱?到了地方上又要应酬打点,处处都要流水一般的银子花下去。而我今后也是要去山西开分号的,到时候还要丁大哥多照应我呢。” 丁体常听姚梵说的句句在理,便把已经塞进袖袋的银票,隔着袖子握的更牢了。 “姚兄,你昨日里送的那些玉佛、玉如意、诸般洋玉小挂件已经颇为靡费,这又收你银两,哥哥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丁体常脸色微红的道。 姚梵心想丁体常这雏儿果然是还没当过大清国的官,又有个另类的老子,良心还没黑。不过自己送的玉器都是些2011的仿玉材质,也就是被称为琥珀聚氨酯的仿玉树脂,都是化学合成的玩意,千元便可买个大大的翡翠玉白菜了,好在这年头没人看得懂,姚梵大可说是西洋玉,否则丁家当真要骂娘了。 因此姚梵反而被丁体常说的脸红了,连称:“小意思,小意思。” 姚梵陪着游湖一天之后,晚上回到店铺,又得了丁体常热心地差家人送来的一纸消息,告诉姚梵说他老子已经去呼震那里帮他打过招呼了,还说他自己也已经亲自写信给莱州府府台,要求看顾照应自己的好友姚梵,所以要他放一百二十个心,不要怕什么郭家这样的小地主。言语之间,满是对姚梵的爱护和对自家实力的自负。 姚梵大喜,立刻当晚就备下一万两银票,次日一早便偷偷地送去了布政使司衙门,于是呼震也对姚梵相当的满意,觉得此人有眼色。 其实姚梵只是怕明年丁宝桢人走茶凉,因此提前为将来打点。 由于这些天里,丁家李家诸人打着折叠伞遮阳,在济南府进进出出,已经引起了轰动,姚梵带来济南府的天堂伞一下子销路大好,本地的城居地主、富商、士绅竞相抢购,这天堂晴雨伞的名气一下子传遍全济南。只是寻常百姓却把这伞叫做洋伞,显然认为这是舶来品。 眼看着姚梵带来济南府的六十箱三千把天堂伞在五天内便卖出了两千多把!连带着店铺里的香皂也卖到脱销。 这天一早,早帆商号门口挤满了伙计和围观看热闹的百姓。 噼里啪啦的一千响鞭炮放过,姚梵笑着对围观者拱手道:“多谢父老乡亲们抬爱,一会儿开业,头里二百个客人,每人送一件值一两银子的礼品,决不食言!” 这话一出,众人都大声叫好。 “祝姚东家生意兴隆!” “菩萨保佑姚东家!” 姚梵道:“今天是早帆商号大喜的日子,得丁大人赐名,早帆商号正式更名为遇春商号!今后还请父老乡亲们多多惠顾!” 接着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于是姚梵便喜滋滋地叫伙计们把新刻的牌匾换上去。这块新牌匾是找济南城最好的木器店制作的,花了姚梵一百二十两银子,用材精良,制作考究,烫金的大字是用金箔碾碎后混合桐油刷上去的,干了之后又刷了三遍透明清漆,看着是金光闪闪,端得一派威风气象。 看见遇春商号的匾额挂好后,四周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接下来人们在众伙计的维持秩序下依次进去购买商品并领取礼品。那些礼品是贺万有之前采购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商品,现在都被姚梵叫伙计们按价打包,当成赠品来附送了。姚梵已经规定下来,今后遇春商号只卖自家货品。 “东家,这济南府有钱人真多!三十两银子一把伞也有这许多人买!”周第四在内堂对着姚梵感慨道。 “货好,又有丁家人带头用着,自然就有人效仿。第四你要知道,能够住在济南府这样大城里的人,除了小手艺人、小买卖人等等之外,都不是穷人。”姚梵歇在椅子上说道。 “东家说的是,济南府有户12万,有民50余万,自然不缺富人。只是我想,寻常的上好油纸伞才卖一两银子一把,上等画工制的漂亮绘伞才卖十二三两罢了,咱们这卖的这样贵,也有这么多人要呢!东家选货真是好眼力!”周第四趁机拍马屁。 “油纸伞的油纸有我这布面漂亮吗?油纸伞的竹子伞骨那么笨重,有我这轻钢伞骨灵便吗?油纸伞扇面虽然厚,可是能防紫外线吗?油纸伞粗笨的像个大竹筒,能像我这样折叠起来塞进袖子吗?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咱们折叠伞有这么多好处,大家又不是瞎子,自然卖的火了。”姚梵道。 第66章 徐建寅 徐建寅 “东家,现在咱们遇春商号可算是出了名,不但晴雨伞好卖,连带着运来的香皂和火柴都开始好卖起来了。 咱们的火柴30文一盒,比市面上50文一盒的洋火要便宜四成!听说眼下济南各个商号的火柴全被咱们挤兑的卖不动了! 还有香皂,虽然卖二钱一块,要比寻常洋胰子贵一倍,可只要本地大户买去用过后,都说那气味比洋胰子要好闻的多,说像是真的花香般,一点不刺鼻,也没有碱味。 来买香皂的各家仆人都说,他们家里的夫人小姐用了咱遇春商号的香皂之后,就再也不愿意用旁家的便宜胰子了。都指名道姓说,今后只买咱姚家遇春商号的香皂!”周第四兴奋不已,对于姚家的光明前景和自己在商号里的未来充满希望。 姚梵对眼前的销售情况也非常满意,眼下不到十天,济南分号就回笼了银子将近七万两,这真金白银的进账实在是令人振奋。 “第四,店子的价钱你打听清楚了吗?”姚梵小声道。 周第四一听姚梵问起这事,立刻转头看看周围,见没人偷听,躬身附耳道:“东家,我找了本地几个出名的地牙子打听下来,这铺子顶了天卖,也最多只是这个数!九百五十两定是胡扯!”、 周第四边说,边比划了个v型手势。 “我就知道!”姚梵冷哼一声。 “第四你一番打听下来,可知道那贺万有这几日在外面忙什么呢?连铺子都不怎么来!”姚梵不悦地道。 “东家,我听店里祁买顺说,那贺三爷在皮货胡同买了个宅子,养了个水灵灵的新丧小寡妇。我去那周围打听过,邻居都说贺三爷不大出门,成天躲在里面和那女人厮混,那小寡妇本是城里尤老爷纳的妾,进门半年就把尤老爷克死了,尤老爷一死,这小寡妇就被赶出了尤家……”周第四啰里八嗦的讲着他打听的小道消息。 “行了,别说了。”姚梵打断道。 “世成现在去泰安送银子了,想必这几天就能办好我的落籍手续,等他和罗冠群王传年帮我入了族谱,回来咱们就走。只叫罗冠群留下,看着贺万有!”姚梵下了决定。 “东家,账上留多少银子?”周第四问道。 “留个三千两吧,不能太多。你明天就给我提前回青岛口,把这些药带回去交给三姐和李海牛,里面还有一封信,也交给他们。” “是,东家,我明天一早就动身。” …………………… 如今济南府的街面上,到处可见天堂伞的踪迹,买到天堂伞的富人们打着各种颜色的晴雨伞,五彩缤纷、争奇斗胜。就连作为济南府内城、专供八旗居住的满城里,也开满了各色伞花。 “嘿,皮爷,您也买了这天堂伞。” “可不,这日头太毒了,听说那日光里藏着个紫光,人要是晒长了这紫线,这皮囊就紫的发黑了。你知道洋人为啥这么白?就是因为洋人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个个袖子里都偷偷藏着把小折伞。”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可您一大马金刀的正蓝旗爷们,也怕晒黑?又不是娘们……” “你懂个屁!老子祖祖祖祖祖爷爷,可是在圣祖皇帝御前当过差的,指不定哪天,皇家又有要我报效的时候,到了那日子,爷我上了金銮殿,面皮白净些,也好看不是?” “得嘞!皮爷,我看您是指望着养出个小白脸儿,好把詹五爷的闺女混到手吧?” “尽扯淡!滚一边去!爷我还有正事,没空和你在这瞎拉呱儿!” …………………… 济南府东菜园大街上四海茶楼里,茶客们也在聊着。 “荀大爷,您今儿个倒是气派了啊,点烟都用起洋火了啊!怎么着,您那祖传火折子坏了?” “那是我祖传的火折子,蓝珐琅带描金的,那是祖上传的宝贝!怎么会坏!我是舍不得用,搁家里了。现如今那遇春商号的洋火卖的实在便宜,三十个大子儿一盒,里头**十来根,算下来一个大子儿三根,爷我又不短这点钱,何必还带着个死沉的玩意儿四处溜达呢。” “唉,是啊,以前那洋火一包还要50文,现如今跌了快一半。眼见着洋人的玩意儿越来越便宜,咱大清国上下都用洋人的货,那今后谁还买火折子?” “是啊,你说那洋人的脑袋是咋长的,怎么就能捣鼓出这么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说那遇春商号的香胰子吧,我家闺女在人家家里用了一回,回来就吵着要买,非说那东西洗了后身上带香。我拗不过,只好叫她买了,嘿,你别说,洗了手后,还真是又去油,又香不滋儿的!闻着就舒服。” …………………… 姚梵这天被叫去丁宝桢的尚志书院,领了些丁宝桢要求他翻译的书,又被丁宝桢介绍认识了一批书院里的会办和书译。之后丁宝桢叫薛福辰带姚梵去机器局见徐建寅。 姚梵在山东机器局会办薛福辰的带领和介绍下,在机器局经办司见了徐建寅,只见他穿着土白布单褂和单裤,单褂的袖口和下沿镶着青绸宽边,身材虽然不高又略发福,眉眼间却透着机智,身上仿佛带着种一点就透的慧根。 双方一番客套后,喝着茶进入正题。 “姚东家,眼下徐总办正为机器局的营建发愁呢。”机器局会办薛福辰把话题打开了。 “正是,姚东家可见过洋人的枪炮厂子如何规划吗?”徐建寅问道。 姚梵觉得这既像是二人在考自己,又像是在请教自己问题。 但这二人确实都没出过洋,连现在欧洲的工厂如何建设都不懂。 姚梵看着徐建寅,这个人是清朝最早一批开眼看世界,实际办科学的人,姚梵非常希望能够帮助他,也许有朝一日,这个人能够有机会,在姚梵提供的大舞台上帮助这个国家。 姚梵决定震一震二人,折服他们。 “如今洋人的大厂都配备了动力车间,蒸汽机装在动力车间里,通过大厂房顶上安装的传动齿轮,把动力输出到厂房内每个工作区的顶部,再用皮带将动力引导下来,驱动皮带机床。 除了欧美的家庭式小厂,大工厂已经不再采用单个的小型蒸汽机驱动单个的机床了,这样既不节能,又使厂房内部拥挤,缺少规划。”姚梵道。 徐建寅道:“可是我听洋教士说,很多欧美家庭小厂都是枪炮的零件提供商啊。” 姚梵知道,就连大名鼎鼎的约翰-勃朗宁,都是靠着手工车床起家的,在1878年创立了勃朗宁公司之后,才买了一台直立式5马力烧煤烧柴两用式蒸汽机来带动车床。可是勃朗宁真正的发家,却是来到比利时fn公司之后,依靠fn公司的大规模生产车间,这才得以名扬世界。 “话是没错,可徐兄规划的是一个大厂,将来要给大清国几十上百万军队提供枪械的,没有大规模生产,如何保证质量?”姚梵道。 “那依姚兄之见,这厂子要如何设计?”徐建寅问。 第67章 做嫁衣 做嫁衣 姚梵对徐建寅道:“照我的意见,咱们上动力车间!” “我听我家在美国的生意伙伴劳伦斯先生透露,明年1876年,美国在费城举办世博会时,将要打算用一台600吨重的柯立斯蒸汽机驱动发电机,通过电缆把电力传送到所有场馆,再通过各个场馆里的电动机,驱动上千台机器!到时候会邀请美国总统格兰特和巴西国王佩德罗二世来启动这台总动力源!” 徐建寅听得羡慕不已,问道:“姚兄!那600吨的柯立斯蒸汽机可是120万斤重?” “正是。” “好大的手笔!姚兄可知那庞然大物多少马力?” “1400马力!” “啊……”徐建寅失声叫出来。 “姚兄……咱们的工厂不需要这么大的马力……姚兄请看,这是我打算采购的清单。” 说着,徐建寅赶紧从桌上翻开他规划的机器局图纸,对照着采购清单对姚梵道: “姚兄你看,车间这里,我计划放一个皮带车床,就用通用型号,更换组件后可以钻,也可以镗削……我计算下来,车床后面,这里放一台5马力的蒸汽机就能带的起来……你看,这里是烟囱,这里我计划开个小门,煤渣出来后可以从小门推出车间……这里计划是放一台手摇转臂车床,可以接皮带,也用一台小蒸汽机带动……” 被姚梵的内幕消息震动后,徐建寅已经把姚梵当成了内行,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姚梵一看这计划,果然和自己查资料看到的历史上山东机器局的规划一模一样。 “老徐。”姚梵套近乎。 “姚兄尽管直言。”徐建寅受宠若惊地答应。 “徐兄你要知道,用蒸汽机驱动发电机产生的电力,可以储存在伏打电池里。可自从1873年,奥地利维也#纳世界博览会上,科学家们无意中把伏打电池错误的连接在发电机上之后,发现电池里的电力居然可以驱动发电机,使发电机成为电动机来用,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从蒸汽动力的泥沼中向着电气化的坦途迈进了。 今后别说小型蒸汽机驱动车床,就是大型蒸汽机驱动的动力车间也会过时,世界的潮流将会转向电力时代。 在这个时候,你设计的工厂连动力车间都没有,而是直接地在车间里用小型蒸汽机来驱动,实在是落后世界太多。 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车间里的工作环境会有多么恶劣?大清国会用机床的工人本来就少,水平也差,再不配以好的工作环境和优秀的设备,如何保证产品质量呢?” 姚梵一番话,让徐建寅也是感慨。 “唉,姚兄,我也是没办法啊,你说的电动机,我见也没见过! 退一步说,就算是采用你说的独立设置动力车间的设计,那也需要耗费海量的银子。丁大人虽然全力支持山东机器局的营建,可眼下也只能拨出94000两藩库银,72800两粮道库银,20000两临清关税银,合计186800两银子。 凭这些钱,仅仅设立煤矿、进行厂房土建,这两项就要花去一半,剩下不足十万两银子,如何能建得起动力车间?恐怕一台大马力蒸汽机的价钱,没有几万两银子拿不下来吧? 再说了,我也不懂那动力车间的传动设计啊!我连洋人的大规模厂房都没见过!至于那动力轴在车间屋顶上该如何走?皮带如何连接?这些我都没见过啊!我以前在安庆内军械所,见得全是一机带一床的配置。” 徐建寅心中的苦闷与无奈,打动着姚梵的心。他是多么希望这个中国,即使是这么愚昧落后的大清朝所代表的中国,也能够建立起先进的厂矿来,在世界上扬眉吐气一把啊。 “徐兄,你能拿出多少银子来采购机器?”姚梵问到。 “十万……不!十一万两!”徐建寅咬牙道。 “好!我就照着十一万两给你采购,你只要先交五万两定金,其余包在我身上。” 在姚梵的未来计划中,他把山东机器局放在了一个嫁衣的地位上,但究竟是姚梵给大清国做嫁衣,还是大清国给姚梵做嫁呢? “徐兄,我把我的计划跟你说一下吧。”说着,姚梵掏出一只钢笔来,扯过桌上一张白纸便画了起来。 “你看,在这里,煤矿边上先建个热电厂……装一台锅炉……驱动一台蒸汽机……带动一台直流发电机……因为蒸汽机带动发电机,会有电流不稳,大约上下会有十几安培的起伏……这里加一个整流器和稳压电路……当然,我也能给你配个带励磁系统的发电机直接稳压……额,还是算了,这个太高级……接上电缆引过来……进入厂房后驱动机床……” “姚兄!你当真是能用十一万两银子买来这许多设备?照你这样计划,那厂子里的所有机床,都是电动的?”徐建寅惊讶不已。 姚梵一肚子坏水哪里肯说,他这完全是把这个山东机器局项目当成一个发电站来操作的,今后他一旦起事,只要拿下这个发电站,那就如虎添翼了。 历史上1882年上海就出现了发电厂,是英商企业,名叫电光公司。这公司起家时不过是一台卧管式锅炉,加一个16马力蒸汽机,后面牵个每分钟800转的直流发电机罢了,可以点亮40盏弧光灯。 “额,我不敢保证厂里机床都是电动的,有些是手动的,但我保证质量个个过硬。 比如说,脚踏式冲床,这个用来冲压子弹后面的铁帽,对你来说,脚踏就行了……我再给你配个手动台式杠杆压力机,配上模具,用人力压杠杆,卷铜皮子弹壳应该没问题……再加个手摇式钻床进行钻牙、攻孔、处理枪管……大清国钢铁质量差,钻进虽然很容易,但是要小心别把那钢筋钻裂了……”姚梵嘟哝着。 “姚兄!姚兄!你这些都是手摇脚踏的,那要建电厂何用?”徐建寅听得痴痴傻傻。 “额……我给你配上电驱式手动磨床、电驱式手动炮塔铣床、电驱式手动镗床,这些是用电的,手动只要控制好速度就行。当然,低水平工人在加工中的波浪纹是难免的,不过喷淋冷水降温的话应该会好点……工件在加工前的热处理工艺你自己琢磨,没有这步的话,加工难度就大了……热处理……这是商业机密,咱就不提了……枪管内壁镀铜……这个太先进了,列强目前也没采用,你就先别考虑了……膛线的选择……你还是继续仿制亨利马梯尼的内七角吧,加工起来其实也不难,总共旋转不到半圈的破玩意儿嘛,控制好进刀的过程和时间就行……” 徐建寅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从姚梵话里的只言片语中,他能深深地察觉,此人简直就是个机械加工的专业户! “姚兄!这些当真只要11万两银子?”徐建寅惊愕地问道。 “不够的我来贴!只要能帮丁大人把厂子办起来,银子算个鸟!”姚梵信誓旦旦地道。 其实姚梵刚才报的人力机床价钱不过几千元,电动的也不过是一万出头,即使加上其他蒸汽机、发电机、锅炉设备,哪里用的了11万白银!丫的心太黑了。 ================ 红票!收藏!点击!为了追上前面的书,兄弟们努把力! 第68章 返回 返回 姚梵成功地把山东机器局总办徐建寅忽悠了,连带着边上听的会办薛福辰也是大为佩服,二人觉得,如果照着姚梵的说法,机器买来后立刻可以安装,三个月内就能投产,这可比丁大人要求的一年投产要速度快得多,这要是能办成,绝对是奇功一件。 于是二人立刻着手写条陈,申请批银子,没过两天,姚凡就拿到了丁宝桢亲手交给他的五万两银票。 这天在北察院街,机器局经办司里,姚梵和徐建寅、薛福辰静静地等着丁宝桢的到来。 丁宝桢进来时没说什么“姚梵你别骗我”之类的废话,也没说什么“这里每一分钱都是百姓的膏脂”之类的煽情语言。 只是当着徐建寅和徐福辰的面把银票塞给姚梵,说道:“你用心办事,其它都不必操心。” 说完老丁转身就要走,仿佛是特意只为了送银子而来的。 姚梵把银票塞进口袋,心情复杂,他知道丁宝桢这样的异类实在罕见,满大清国的官儿,但凡能挤出银子来,有几个会拿来办洋务? 姚梵不叫自己多想,毫不不犹豫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 “晚辈还有一事想求大人恩准。” 丁宝桢也是一愣。 “姚梵你还有什么事?” “大人,这次来济南的路上,晚辈的商队遭遇马匪,人人被钢刀架着脖子,上上下下命悬一线,晚辈也几乎丧命。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晚辈请大人准我给家里人捐个团练官职,挂在绿营下面吃饷,如此一来,今后出行,路上也可名正言顺的带上些人护卫。” 丁宝桢皱眉道:“这事我知道,那些马匪一绺子三五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常年为患商路,我与周觉荣说了几次,他都托词马匪飘忽不定,居无定所,始终剿不干净!” 说到这,丁宝桢有些生气。 姚梵说这话却不是要为难济南府的山东总兵官周觉荣,连忙道:“我看李经方他们带的家仆虽然不多,可是好在手里有刀,便可轻松打退马匪,晚辈想着,我要也有这么几十个带刀的家仆,可不就安全了吗。” 丁宝桢好笑的哼哼了一声,道:“你就是一百个带刀的家仆,又如何与他家那些上过阵的勇士比。 也罢,我与你去捐了便是,你也不需送银子去牙厘局、团练局、保甲局跑来跑去了,只到我制台衙门的支应局里,把相关身牒和一千两银子交了,我自会吩咐他们给你办,就挂在胶州青岛口韦国福的守备营下面,给个练总衔吧,平时……就归胶州州判孙茂文衙门里差遣,帮着孙茂文收些捐派滚单罢。” 姚梵一听,挂靠和差遣居然还不是一家,这特么就是个三不管嘛!心中大喜,赶紧谢过丁宝桢。 “只是饷银是没的,这个你不要想了。如今就是绿营的饷银都还只拿一半,何来饷钱给乡勇?你自己出罢!这本就是保你自家财货,还要向朝廷伸手吗?”丁宝桢说到这里也有点火了,不耐烦的就转身离开。 “唉,老丁你要能年轻20岁,我一定把你拉拢过来。”姚梵心下得意地想。 老丁一走,薛福辰便笑道:“姚兄你既然帮家人捐了个团练的编制,何必自讨没趣找大人要饷呢。大人叫你帮州里衙门收捐派滚单,那玩意每月都是雪片一样的往下发的,大人既然许了你这差事,还怕中间出不来饷吗?” 姚梵心说自己只是希望老丁以为自己贪钱,没想到老丁却已经帮他把挖饷银的门路都安排好了,果然对自己非常的照拂。 回到店里,姚梵就张罗着帮贺世成写好身牒,连银子一起送去了巡抚衙门的支应局里,又给支应局塞了一百两的红包,有了红包和丁宝桢的亲自吩咐,支应局办起事来简直跟飞一般,两天后就把文书发往下面相关各州府县道的各级衙门报备,把任命状交给了姚梵。 等贺世成去泰安送完银子,与罗冠群、王传年从泰安帮姚梵落好籍回来后,他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是个小吏了。 “世成,等回去青岛口我就把任命状交给韦国福,你就算是个练总了。” “东家,练总是个几品官?” “未入流。” “守备营下面的百总也是未入流,哪个大?” “我不知道,大概他大你,毕竟人家是正规军嘛。” 贺世成悻悻然回了自己屋,可是心里还是高兴,横竖是当了官嘛。虽然只是个连从九品都不是的未入流民兵头目,也把他兴奋地一夜睡不好觉。 李家三人在济南府玩了九天,到了第十天,三人却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姚梵这些日子里着意结交,和三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步。他这天一口气将三人送出十里地后,方才折返,临走时又把自己吃剩下的五盒费列罗巧克力,依旧是撕去进口商品的中文贴纸后送给三人。又送了三人三辆28农用自行车和简易工具包和手动打气筒。 这些天姚梵听李经述抱怨说,因为姚梵称那些巧克力耐不得热,因此三人便吃的勤快,而李经璹最贪甜食,她一人一天便能吃掉半盒。姚梵心想你丫这是抱怨呢?还是索贿呢?于是只得把自己留着当零食的那一份送给了三人。 “经方兄,这里是三十支钢笔和三十瓶墨水,你们兄弟拿去读书时候用,送送班里同学也有面子。另外还有十条新毛巾,都是我西洋带回来的,专门拿来洗脸,比起用布擦来的舒服。”姚梵体贴的将一个包裹从自己的马车里取出,递给李经方。 “姚兄,这段时间真是叫你破费了。”李经方感激道。 “不过我兄弟也叫人光顾姚大哥你家生意了啊,买了一百把天堂伞和三百块遇春香皂,帮大哥赚了钱了。”李经述立刻开玩笑地说道。 姚梵一听就愣了。 “什么?……嗨!你小子怎么不早说,我给你送几箱来不就完了吗,你们又何必叫人去买,让人知道了,我面子都没了。” “看姚兄说的,和我们客气啥呢。我兄弟买了这些,是带去京城、天津送朋友的,这要是还腆着脸找姚兄伸手,那实在说不过去。何况姚兄前后又送了这么多书和礼物给我们,这点小钱何足挂齿,只可惜我们兄弟要赶路,带不了太多,不然一定加倍的买。”李经述笑道。 姚梵温柔地笑了笑。 “你们好好的在京城和天津读书,我今后若有机会行商路过那里,一定来看你们。” “姚兄若是路过,一定要来!”李经璹突然冒出一句。 李经述和李经方亦是强烈要求,叫姚梵今后一定要抽空去天津,好让他们有机会尽地主之谊。姚梵知道那是李鸿章的大本营,淮军将士很多都把家小接了过去居住,街面上说安徽话的人比操本地口音的还多。 这些日子里同游同宴多次之后,四人的关系已经相当亲近。 四人依依惜别之后,姚梵目送他们离开。 回城路上姚梵决定,立刻踏上回青岛口的路程。 他本就是到济南府抱大腿的,如今目的达到,最粗的一条大腿被他牢牢抱住,自然不需久留此地了。 罗冠群和王传年花了三千两银子,帮姚梵在泰安找了一家破落的姚姓地主家族入了籍,录入族谱旁支之后,也回到了济南。姚梵要求他们留在济南府看住贺万有,小心提防他贪污商号的银子。 姚梵率领自己从青岛口带来的原班人马,用随身带的小气筒给自行车打足气,再次启程,28辆自行车30个人组成的车队向着青岛口返回。这次因为没有带货,骑行的更加轻松,由于送出三辆自行车而多出的两个人则由车队轮流载着。 至于周第四则是之前就得了姚梵的吩咐,要他速速送药回去,于是他在济南府雇了辆大车,一路直奔青岛口。 那赶车的收了二十两银子,自然按照约定星夜兼程的赶路,因为空车跑得快,只用了九天就把周第四送回了家。 见了姚梵送来的药和信,又听了周第四说了一路上的经历,三姐和李海牛商量着。 “三姐,你拿主意吧,你是东家身边人,俺听你的。” “李大哥,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事,心里慌的很,你说姚大哥是咋想的呢?为啥要给马匪治病的药呢?”三姐坐在姚梵的屋里,疑惑地皱眉沉思。 李海牛却摸透了姚梵的心思,不慌不忙地道:“大概是东家见那些人可怜,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那些马匪劫了大哥的银子,有什么好救的,便教他死光了才好!”三姐愤愤道。 “东家做事有他的道理,咱们还是听东家的。”李海牛开导道。 …………………… 鲁南山区,石头沟。 白马会的寨子里,一间低矮的木屋中,一灯如豆。 昏暗的光线下,白马会的当家人白小旗,她跪在一个小小的木质神龛前,全身心地投入在祈祷之中。 只听她口里虔诚地念叨着: “求菩萨保佑我儿平安…… 求神佛保佑我儿平安…… 求祖宗保佑我儿平安…… 求玉皇王母保佑我儿平安……” 那神龛中间只有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先父白九德之灵位。 第69章 药 药 “求菩萨神灵救救我儿白康,我白小旗愿意一死,换我儿平安……”白小旗眼里噙着泪水,颊上挂着两道发光的水线,虔诚祷告着。 每天,她都在儿子昏昏睡着后,开始无助的祷告,其间零星传来儿子的一声声咳嗽,每一声都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心。她每夜都睡不着,整个人都熬瘦了,银盘似的脸儿变得蜡黄,一双顾盼如流星的眼睛愈发的显大,深陷眼窝。 天下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受得了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痛苦中慢慢死去,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这都是最大的酷刑。 “大嫂!”这简陋木屋外传来一声低喊,声音虽低,但明显带着激动。 没等白小旗回声,那声音的主人就冲了进来,见白小旗跪着,这小个子便也立刻跪下在边上,抱拳急切地禀报:“大嫂!大嫂!那……那……” 白小旗来不及拭泪,责怪地道:“家祥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 这叫家祥的小个子喘着粗气,急道:“……十里……堡外……药……槐树……” “药?……药?……你说药!家祥!你可是说药!”白小旗如激动地母兽般扑上去,一双细瘦的手青筋跳动,紧紧掰住家祥的两个肩膀头。 “是!是!大嫂!那槐树皮扒下了个口子,上面刻了药字!”家祥道。 “药!药!……药……我要去青岛口拿药,拿药!现在去,现在就去!”白小旗语无伦次,慌手慌脚的站起,不顾自己因为久跪而疼痛难忍的膝盖,摇摇晃晃的就往外冲,显然是有些魔障了。 这时白小旗的男人奚大虎也已经赶了过来,一把握住白小旗的手道:“小旗,你听家祥说了?” 白小旗冷静下来,焦急地点头道:“听说了!大虎!咱们去拿药!” 奚大虎的嘴撇了撇,脸上表情一时无法约束,尴尬地扭曲着:“小旗,可咱们已经把那姚梵的银子花去了三千五百两买粮了,眼下寨子里只剩五十多两银子,这一去青岛口,给不出银子,他如何肯救? 万一……万一这是个陷阱,是那姚梵勾结官府,布置了要抓咱白马会,那咱们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小旗心乱如麻,急问道:“咱们一共劫了他多少?” “三千六百九十两。” “三千……”白小旗脸色苍白的可怕,手也在颤抖着,她傻傻的站在那里,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我……我去求他,我给他磕头,只要他肯救我儿,我把命赔他。”白小旗颤声道。 家祥听到这已经泪下,哽咽道:“大嫂!大姐!小旗姐!咱们去抢吧!带上所有弟兄们,咱们都去!” 奚大虎此刻只觉心如刀割,决绝地道:“不行!不能为了我儿,把弟兄们全撂在官兵里头!那青岛口我知道,有一个营的清妖驻着,抬枪鸟铳就有五六十把!再加上胶西、即墨两县的团勇和乡练,少说也有两千人马!现如今咱们寨子只有六十来匹马,去了就回不来了!如果没有马,那更是想跑也跑不了,去了也是送死!” “唉!!!”家祥愤懑的低吼一声,抱头蹲在地上。 白小旗频率飞快地摇着头:“不不不,我自己去,我带着康儿去,他要不救我儿,我就跪死在他店里。”说着她就夺路往外跑。 “小旗你别跑!他要是心硬,你就是跪死也没用!若是陷阱,你可回不来了!”奚大虎追在后面急道。 白小旗这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把血也咬出来。同时她步伐飞快的跑向远处一个小屋,越跑越是坚定。 …………………… 姚梵布置好济南分号的工作安排,一行三十辆自行车只带了路上吃的干粮,以及防身的棍棒和折叠弩,骑得飞快,只用了七天就赶回了姚家庄。 此刻的姚家庄,已经和姚梵离开时大不一样,整个的气象已经出来,偌大的库区按照姚梵的规划,壮观而又有些呆板。 回到家中,姚梵叫贺世成拿出秘密藏在一个箱子里的银票来数,带去的四十万两花了十万四千多两,可又从机器局搞了五万两的款子,并带回济南分号回拢的款子六万五千两,加起来,居然比出发时还多出一万多两。 姚梵又与贺万年碰了个头,交换了一下消息,尤其是把贺万有在济南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贺万年气的大骂,诅咒发誓要把贺万有抓回贺家庄关起来。又愧疚的对姚梵表示,愿意加倍把银子赔还商号。姚梵自然不会同意,好言安慰了贺万年半天,贺万年依旧是极为恼怒,恨不能飞去济南府把他弟弟给抽上一顿解恨。 等贺万年平静下来,他告诉姚梵,现在商号除了火柴,其余商品已经没货了。 姚梵一问才知道,原来即墨黄家已经把货全买光了。 “那黄家本就在广州、上海、天津、厦门等地有许多商号,他肯拿货自然好,剩下四万多块香皂本就只值八千多两,他一把便包圆了。 火柴咱们进价10文一盒,每箱2000盒,咱们进了一万箱。那黄家一口气要了两千箱,我便给他个低价,只要20文一盒,比咱们零售的30文便宜整整10文,这就又是八万两。”贺万年一说起账目,立刻平静下来。 姚梵琢磨,也是时候让贺万年高兴一把了,便道:“既然卖的差不多了,咱们分红吧。” 贺万年见姚梵不到年底就要分红,惊讶道:“姚兄是不是缺银子?咱们商号账上有钱啊,姚兄只管支便是。” 姚梵道:“不是缺银子,是图个乐。你我忙活这么久,差不多两个多月了,也该乐一下,把本钱都拿回来,心里也痛快不是。除了火柴、雨伞这些后来的货不算,前面进的货既然都卖完了,就统统给结算了。” 贺万年哈哈大笑道:“横竖咱早帆……不,遇春商号只有我们俩,怎么着都行,分就分吧。” 于是贺万年抄起一把算盘,就着账本算起来,算完道:“咱们把济南、上海等分号的肥皂存货只当是已经卖了的话,扣去咱们的支出,那总共盈利44万3千116两。” “零头发给伙计和账房当红包。”姚梵道。 “好,那就算44万两,咱们三七开,姚兄你净得三十万八千两,我托姚兄福,分得十三万二千两。” 贺万年说完就喜上眉梢。这段时间他也曾经无数次算过账,每次都算的幸福不已,只是没想到幸福会这么快就结实地砸进口袋。 当初贺万年拿出六万两银子入股,这才两个多月,已经翻倍还多,叫他如何不开心,刚才被贺万有气的郁结的心情,也顿时烟消云散。 “姚兄,我这就去账房支银子,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贺万年越想越是笑的合不拢嘴,迫不及待的想要体验这成功的快感。 当晚酒足饭饱后,姚梵点着银子,发现自己已经拥有72万两银子了! 姚梵毫不犹豫的跑去恒利金店要求换黄金,面对姚梵提出要换50万两白银的要求,恒利钱庄的老板张百川向姚梵保证,十天之内把黄金从上海、天津等地运来凑齐,绝不耽误! 由于姚梵要的黄金数量多,这次恒利的金银兑换比价再次上涨,1695,比上次1675又多了02,姚梵虽然不在乎,但也感觉到自己正在影响这个时空。 “我记得清朝1876年底才有这个兑换比价吧,怎么涨得这么快。” 50万两白银按照这个比价,外加优惠八折的三分火耗,只能兑换935693公斤黄金。 姚梵付了定金,便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姚家庄的建设上,有了丁宝桢卖给他的练总一职,姚梵把贺世成推到了前面。 贺世成完全不懂练兵,只是姚梵的幌子,但麻烦事又来了,韦国福热心的派来了两个亲兵帮姚梵练兵,正是姚梵熟悉的白大贵和李石头。 姚梵不能拒绝这两个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韦国福派来的眼线,如果是眼线,那拒绝他们,无疑将引起韦国福的警惕。 况且姚梵担心,这两个人是不是丁宝桢授意韦国福插下来的,老丁是山东提督,一个省军区司令员如果要求韦国福这样一个边防武警支队长安插两个人进来,韦国福一定会对姚梵守口如瓶,即使姚梵和他关系再好也不会透露。 所以姚梵别无选择只好接受,等二人来了之后,他甚至有些庆幸,来的是白大贵和李石头这两个家伙。 因为姚梵觉得自己和这两人关系素来不错,经常路过城门去姚家庄的自己,前后打赏他俩的银子也大约有七八十两了。不过姚梵不想现在就急着收买二人。 “欲速则不达。”姚梵心想。 这天一大早,姚梵站在姚家庄新修的水泥操场上,姚梵意气风发,这片操场长两百米,宽一百米,全水泥铺就,气派非凡。 白大贵在姚梵边上一个劲的赞道:“姚东家这校场可威风的紧!就是御林军的校场也没这么干净!只是这地都用洋灰铺就,一方面靡费,一方面太硬。” “我家在海外有厂子,自己造洋灰便宜,再说了,不用洋灰用什么?”姚梵道。 “黄土啊?黄土垫场,又软和又便宜,咱守备营的校场不就是黄土场嘛。”李石头接过来说道。 “用黄土的话,下雨就不能操练了,也不方便堆货。”姚梵道。 “姚东家高明!”李石头违心的道。 “姚东家想的周全!”白大贵拍马屁不甘人后。 “你俩也排到伙计里面去,今天这节训练课我来教大家站队列。”姚梵道。 白大贵和李石头赶紧往一排人头里一站,不再言语。 姚梵昨晚就已经和李海牛商量好了名单,现在见人员都到齐了,就命令这一百名伙计排成五排,每排20人,伙计们闹哄哄的排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希望站的位置。 姚梵又吩咐李海牛、贺世成帮忙,把每排按照高矮,从左到右调整顺序,左边高,右边低。 “从现在起,你们要记住自己在排里的位置,记住自己左手边是谁,右手边是谁。” 接下来姚梵开始任命排长,一排长李海牛,二排长李君,三排长刘进宝,四排长周第四,五排长贺世成。 姚梵已经提前告诉贺世成,他是挂名练总,自己才是真正的总教头,贺世成自然没意见,他觉得能挂名就是荣誉。 “现在全体向左转!”姚梵心怀忐忑的下令。 “……果然……”姚梵早就猜到的情形出现了,操场上转的乱七八糟,左右都有,还有根本没转的,估计是不懂要怎么转。还有更离奇的是,一个伙计不停地在转圈,应该是理解上出现了偏差。 “那个谁!停下吧,别转了!”姚梵郁闷至极。 李海牛跑上来对姚梵道:“东家,要不我来操?” 姚梵眼前一亮,心想自己只顾着过当连长的瘾,怎么把这个当过太平军锋将的撂一边了。 “海牛,你有办法叫他们,一声令下就知道往哪边转?” “东家,这个最简单,只要叫他们一只脚穿鞋一只脚不穿鞋就行了。” 姚梵绝不能忍受这样的建议……“光着一只脚!这特么还有个屁的军容军姿!” 于是姚梵耐下心来,在前边做示范,凭着他高中军训、大学军训、公司民兵军训时留下的底子,动作还是相当标准的。 “看到没有!这是稍息!稍息意思就是叫你们摆出这个姿势站着不动!” 姚梵决心不再为难自己,在教左右转之前,先把稍息教会这帮菜鸟再说。学会稍息之后,起码这群菜鸟总该记住哪边是右脚了。 姚梵首先纠正五个班长的动作,口传手掰的把五个排长姿势摆弄正确之后,让五个人去掰弄他们手下。 姚梵擦了把汗,看那五个人忙碌的摆弄着其余伙计们,心说: “**说要走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的群众练兵运动路线,说的果然是对的,靠我一个,一定累死。” “大家伙都认真的给我练好队列!练不出整齐的队列,到哪都被看不起!土匪强盗都不怕你!要能练好队列,土匪强盗看见你就跑!这就叫威慑力!”姚梵煞有介事的说。 ============================ 今天荒唐过生日,衷心祝大家也和我一样开心。 第70章 队列训练 队列训练 仅仅立正、稍息、跨立三个动作,姚梵操练了一个小时还多,忙的口干舌燥。他手下各个排长倒是精神抖擞,能有机会在姚梵面前管理别人,让他们感觉很露脸。 “立正!向左看!立正!向右看! 立正!稍息!立正!跨立!……” 姚梵不断地操演着这几个动作,看着伙计们生涩的表现,他不由得心里打鼓,自己本打算让这一百个伙计上午训练下午工作,可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度,恐怕要转成全日制的训练才行。 七月下旬的高温,让所有训练人员都汗流浃背,涤棉牛仔布的长袖长裤工作服全都被汗水打湿,变成了蓝黑色,贴在每个人身上。白大贵和李石头二人,穿的是清兵的勇服,照样是汗流浃背。 “好,现在大家学会了三种正确的站立姿势,接下来我们学习转向。”姚梵并不用停止间转法这样拗口的语言来描述,只是简称转向。 “大家看我示范,我现在向右转,看到没有!向哪边转,重心就落在哪只脚上!重心就是你们身子的重量,这重量压在哪只脚上,重心就在哪里……”姚梵说的口干舌燥,焦虑的看着伙计们。 一番乱哄哄操练之后,大部分聪明的伙计已经掌握了如何正确转向,需要的只是加以熟练。 姚梵把接下来的训练交给了五个排长,自己站在那里监督,上午的训练一直进行到中午,眼看就要吃饭了,姚梵这时命令,全体绕场跑两圈后才解散。于是伙计们列队,沿着水泥操场边缘,两圈跑下来足有一千多米,一番折腾几乎要把大家累的中暑。 于是姚梵这才宣布解散吃饭,伙计们立刻放松下来,闹哄哄乐呵呵的互相聊着。 “东家这是哪一出啊?叫大家陪他站了一上午,你看东家热的,衣服全透了。”一个伙计观察到。 “不是说了吗,这叫练兵,大概是要练得好看些,将来好给东家挣面子。”另一个黑黝黝的伙计解开上衣扇着风说。 “既然是给东家挣面子,那没说的,咱一定好好练,不就是站么,又不要干活,我能从早站到晚。” “废话,只要管吃管喝,我能站一个月你信不?不过东家教的这个站法倒是怪累,身子板挺得太直了,俺都不习惯。” 至于白大贵和李石头这两个韦国福派来的亲兵则实在忍不住了,跑上来找姚梵。 “姚爷,刚才人多,我没敢驳您面子,您这么练不对啊。”白大贵苦着脸道。 “那要怎么练?”姚梵问。 “姚爷,您只要教会这些伙计排队和走路就行了,这么老是站着可没啥意思。站和转身是人天生下来就会的本事,何必再练,姚爷您看您,都把自己个累的浑身是汗了。”白大贵道。 “姚爷,您是不是要操练个什么阵出来?要是那样可就不必了,那啥鱼鳞铁甲阵、三才锋矢阵、**八卦阵的,都是演给下来视察的督军看的,那是绿营拿来混饷的本事,真要打起来,谁还记得那球,操刀子上呗,全靠一股子狠劲。东家有空练这些,不如找个正经的枪棒教头,也练些真本事。”李石头解释道。 “我倒不是要让大伙练出个啥大阵名堂,只要能让大家站有站样,整齐划一就行,队伍整齐了,纪律才有保障。”姚梵道。 “话说回来,大贵、石头,你们俩都是老兵了,倒是不必再练这个,韦将军叫你俩过来可不是受罪的,这么着,你们帮我去张罗个军乐队出来,我给你们拨经费。”姚梵试探地问道。 “啥军乐队?”白大贵愣愣地问道。 “就是找几个会吹笛子、唢呐、喇叭的来,等我的乡勇练成之后,进进出出有个乐团吹吹打打,倒也热闹。” “奥!原来姚爷喜欢这个!这个好办!交给我们吧!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会吹会打,我兄弟二人全都知道。”白大贵高兴地接下这个活。 “姚爷高明!以后出门带几个会吹会打的,既能给大伙提神,又能解闷,走路不累。”李石头也相当认可姚梵的主意。 “那就这样定了,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俩二百两银子经费,由你俩负责训练军乐队,回头我在城里给你们找个办公的地儿,当做乡勇团的衙门,你们在衙门里给我当会办。”姚梵笑道。 二人大喜,连忙谢过姚梵。 “大贵,你说姚东家是不是要把我们支开?”离开姚梵,回城路上,李石头问道。 白大贵擦着汗道:“有银子拿,有事儿管,还清闲,你还想啥?姚爷这是给咱将军面子,才给咱俩安排这样清闲差事,不然你愿意去大日头里晒着?练那些变着花样站的玩意儿?” 李石头想起刚才那几乎把胸腔子跑炸的一圈,吓得道:“我当然不愿意,挺胸站着虽然累吗,但总还好说,可要是再像刚才这么绕着操场跑一大圈,我非晕过去不可!” 姚梵安排的中午伙食很清淡但是管饱,馒头配冬瓜汤敞开吃,伙计们一个个吃的肚子滚圆。 姚梵让排长们带自己未来的士兵们去新盖的板房里睡午觉,他最终还是决定,采用全日制脱产的训练方式,这就意味着,下午还要继续训练。 姚梵叫上自己的核心伙计,也就是曾经和姚梵一起参与械斗的大伙计们,在仓库里开会。 “训练了一上午,大家都辛苦了。咱们能够得到操练乡勇的机会,这是天大的好事,今后咱们的乡勇团练起来后,就不怕郭家来寻仇了。”姚梵道。 “东家说的是。”李海牛等人纷纷拥护。 “我宣布一下,今后大伙计的月例银子照旧,另外所有参加乡勇团训练的人,每月加二两银子的补助。 另外,咱们姚家庄的板房建设已经差不多了,一区的200间房子已经全部盖好了,二区也已经盖了一半。我昨天看了一下,质量很好,顶上也铺了我上次带来的油毛毡,就是下雨也不怕。咱们现在安排一下,今后除了少部分伙计,咱们其余人就不用回城住了,全都住在庄子里。这几天咱们把所有屋子收拾一下,架上床,再把城里大宅的铺盖卷都搬来这边。” “东家,咱们乡勇团平日里有啥事情不?要是今后天天这样练,我这木工班班长可没空管工地了,要不去盯着那帮小子干活,我心里不踏实啊。”二排长李君道。 姚梵一想也是,但军事训练显然重要得多。 “所有参加训练的班长,暂时不要管工地了,你们每人从自己工地上的班组里推荐一个代理班长,帮你们管着工地上的活。” 姚梵顿了顿,又道:“今后所有伙计都可以把家小接来,但是不能自己亲自去,得托人去跑,毕竟现在训练和建设任务都很重,离不开人。” “俺家里没人了。”李君道。 “想要成亲的,也可以报上来,咱们商号可以托媒婆帮忙,让大家在这里成亲安家。”姚梵这次回来听李海牛说,工地上经常发生伙计之间产生口角甚至打架的事件,甚至还有伙计拿了月银后去光顾妓院的。姚梵觉得这都是无处发泄的荷尔蒙在作祟。 “俺想成亲!”李君第一个报名。 “俺也想成亲!”刘进宝立刻道,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俺现在有东家给的月银了,俺愿意添点钱,求媒婆给俺找个屁股大的。”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屁股大好生养。” 贺世成腼腆地显摆道:“俺这次回来才知道,俺家里已经帮俺说了一门亲,听说屁股不小。” 这话题一展开,仓库里顿时有些混乱,姚梵的这帮核心伙计纷纷表示自己想要成亲,同时表达了对刘进宝观点的认同,愿意多添银子找屁股大的。 姚梵见偏题太远,急道:“这个问题就先说到这里,我会尽量要求媒婆找你们喜欢的。但我不管你们是自己找老婆,还是托商号帮你们找,都不许找裹小脚的,那样的女人走不得路,和咱们这些要做生意走南闯北的人不合适,再说了,裹小脚的女人都干不了活。” 众伙计们纷纷同意,除了少数几个人有点惋惜,据他们说,稍微富庶些人家的女儿都裹小脚,他们现在一个月十两工钱,属于很有面子的大伙计,想要讨个家里富庶些的女子。 姚梵坚决抵制这种思想:“你们大伙计要带个好头!不要搞特殊化!” 李海牛坚定拥护姚梵的一切主张:“谁娶小脚女人,就是和东家唱反调!就特么滚蛋罢!” 于是刚才表示惋惜的几个伙计纷纷声明,为了拥护东家,自己的一点私心完全可以抛弃。 姚梵从自己包中取出一叠照片,是姚爸上次帮姚梵冲洗的那些人像照,上面都是姚梵手下的大伙计。 “这些照片我早就拍好了,一直没给大家,现在我发一下,大家留着做个纪念。” “哎呀!东家!这不是俺吗!”贺世成大惊小怪地喊道。 “啊呀!这是俺!太像了!跟活的似的!”李海牛也不淡定了。 “这是什么法术?咋这么像我?我脸咋这么圆,我后面的那个人不是刘进宝么,他手里拿个红的是啥?”周第四不停地赞叹。 只要是拿到自己照片的伙计,一个个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乱糟糟的一片议论,都猜这是什么法术,能把人和颜色活生生映出来。 姚梵生怕他们觉得这是摄魂的邪术,解释道:“这是西洋照片,是拿照相机拍出来的,照相机就是我经常挂脖子上那个东西,那个东西能记住景物和人像,然后印在纸上,这是一门学问,可不是妖法。以后我可以教你们拍照片。” 听姚梵这样说,大家心里都存了想头,希望哪天能跟东家学学这门手艺。 姚梵道:“这照片是对大家的奖励,今后谁只要是大伙计了,我就给他拍一张照片,谁要是结婚了,我就帮他夫妻合拍一张照片,也好子孙万代的传下去,让你们后人都知道自己祖宗长得啥样。” 被姚梵这样一说,照片的价值顿时显得珍贵起来,伙计们手里拿着照片,感觉像是拿着传家宝,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姚梵道:“照片也看过了,都拿回来吧,我帮你们收在包里,省的弄丢了。” 收好照片,姚梵道:“今后的训练每天都要进行,不能偷懒,各个排长要监督自己的手下。白大贵和李石头被我送去城里了,他们所在的两个排要补上两个人,李海牛你回头去挑两个聪明的,晚上单独教他们。” 姚梵又取出自己在回青岛的路上编订的训练大纲,交给李海牛。 “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就按这个大纲练,上午先练一个时辰的队列,之后是体能训练,打熬出一副好身板,以后打起来不吃亏。” 第71章 体能训练 体能训练 李海牛接过姚梵草草编订的‘体能与队列训练大纲’,立刻翻了起来,越翻越是惊讶。 “古今中外,凡战者,体能素质为其战力之本。尤当武器处于劣势,则士兵体能素质益发可弥补战力不足,扭转劣势。 大清外受列强兵势所压,概因武器不如之外,体能素质亦大不如,此后天营养与锻炼之不如也,非先天如此也。 若要抵御外侮,则士兵一要增强体能,二要增强纪律。体能与纪律素来相辅相成,无严明纪律,必练不出好体能,无好体能,不足以纪律严明、恪守命令。 所谓军事体能,是指军人在各种复杂艰苦的环境条件下,为完成指挥员下达的各项长时间、大强度、高标准战斗任务而必须具备的,是集体力、脑力、心理素质为一体的综合生物学能力。军事体能训练是融生理学、心理学、时间生物学等多学科知识素质为一体的综合生物学训练。 我们乡勇团的训练目标,一是要使乡勇具备力量、耐力、速度能力的强壮体力,以满足战术与战斗的各项需求;二是要使乡勇具备充沛的精力可以抵抗大脑疲劳,以满足持续作战的要求;三是要使乡勇具备坚韧的毅力,使之可以在战场上克服困难,承受巨大心理压力;四是使乡勇具备高度的注意力以抵抗环境干扰,毫无杂念的全身心投入战斗;五是训练乡勇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快速反应能力和良好的动作协调能力,以提高他们的战场生存力。 我们的工作就是每天向着这五点不断努力,每天加强军事体能训练,打造出一支合格的、可抵御外侮的乡勇团。 以下是我规划的最基础之体能训练大纲…………” 李海牛一目十行,看了又看,看的浑身战栗,又频频抬头望着姚梵,只见姚梵正在和一干大伙计们谈笑风生,询问每个人的生活与思想状况。 “东家蓄谋已久!蓄谋已久…… 我李海牛何其幸也!竟叫我得遇名主!若果如东家所写,则此强军外可以抵御洋人,那何愁打不垮国内清妖!…… 只是为何要单独练习这么久的站与转呢?那队列练习究竟为何?……” 李海牛激动地想着,继续往下翻阅。 “队列从表象上看只是一种仪式,但其实质上是一切军事活动、集体行动的必不可少的组织形式,是一种在训练和生活中潜移默化的纪律和规范。 古今名军,无规矩不足以成方圆,最严格的队列训练,可以强化军队的组织能力。条规严明的队列中,包含严格依法治军的深层次目的。 良好的军姿、严整的军容、过硬的作风、协调一致的动作,其中包含的是严格的组织纪律!这对于最大程度提高战斗力,培养正规化强军,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一支军队的雷厉风行、令行禁止、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这些素质哪里来?全部从队列训练中来! 一天的队列训练中,包含上千次机械而重复的口令,通过一次次的服从命令,士兵才得以强化自身的服从性和纪律性……” 李海牛看明白了,看的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东家大才!见微知著!牵一发而举乾坤!于平凡中见真知!我李海牛和东家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判……” 当晚,青岛口施家饭店,姚梵宴请孙茂文、韦国福、刘子铭,贺万年作陪。 酒过三巡,姚梵开口道。 “不瞒三位哥哥,兄弟我这次去济南府,见到了咱山东头号人物,丁宝桢丁大人!” “哦!姚兄见到了丁大人?!制台大人可有什么嘱咐?”孙茂文惊讶道。 姚梵看了孙茂文一眼,觉得他没有伪装。 “姚兄说说,你是怎么见到丁军门的?”韦国福惊讶的问道。 姚梵对于韦国福这个粗人表现出的惊讶之色还有些吃不准。 “姚兄居然能见到丁大人!这要花多少银子?”刘子铭的惊讶之色最浓。 姚梵今晚的目的就是扯虎皮做大旗,打着丁宝桢旗号吹嘘自己。 “呵呵,想我一介海商,居然有幸被丁大人请去军门巷家中,品尝丁大人家宴,实在是祖宗显灵,三生有幸啊,现在想起来,那顿青菜豆腐,实在是胜过山珍海味。” “姚兄说说!丁大人可有嘱咐!”孙茂文巴结的厉害。 “丁大人听说我姚家在海外树大根深,要我帮着机器局采买设备,我姚梵何德何能,居然能教丁大人器重,把这样的军国重事交给我办,我必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啊!可是造洋枪、洋枪子的机器?”韦国福惊道! “正是,还有些蒸汽机和锅炉,都是大清国急需的物资。” 孙茂文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姚兄能攀上制台大人这棵大树,是咱们胶州青岛口的福气啊,兄弟们实在是为你高兴!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姚兄乃人中龙凤,知学敏行,道德伟茂!一日得了天恩雨露,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来来来!为兄这里敬我兄弟一杯!不!不!不!三大杯!” 孙茂文激动地站起来,手抖抖地给自己满满斟上,一饮而尽,接着也不管姚梵喝没喝,又是连饮两个满杯,那满脸的喜色,看着反倒像是他自己见到了丁宝桢一般。 韦国福也哈哈大笑:“姚兄!你这番得了丁军门托付差事,那什么耀祖光宗之事,指日可待啊!兄弟不要偏心,也吃我三杯酒!” 于是姚梵又痛饮三杯。 刘子铭干脆离席上来,拉着姚梵的手,情真意切的挤着眼眉道:“兄弟,指日荣显高升后,可要记得照应你老哥哥啊!来来来!我们兄弟走一个!我喝三杯!你随意。” 一番喝下来,姚梵哈哈大笑,让贺万年取出丁宝桢手提真迹‘遇春商号’。 “三位哥哥请看,这是何物?” 姚梵显摆道。 “啊!这落款……丁宝桢……遇春商号……这是丁大人墨宝!”孙茂文连忙的上来细看,啧啧赞叹道:“我久闻丁大人书款乃颜肉柳骨而自有风度,今日一见,实在为之倾倒!” 说完,孙茂文举杯对着姚梵找人裱糊好的真迹,连干三杯。 姚梵心说你丫这马屁实在拍的过分了,先不说你这姿势是否能传进丁宝桢耳朵里,就是传进去,老丁也未必吃你这一套,再说人明年就要调去四川,你这是在做无用功啊。 刘子铭道:“姚兄宜速速刻匾!悬之商号!看还有哪个不知死的鬼,敢再嚼舌根!” “哦!有人背后嚼我坏话?” 刘子铭道:“姚兄安坐,那不过是海关里一群攮囚在背后嘀咕罢了,我来日定要狠狠地治他们的罪,叫他们知道我刘子铭的兄弟是不好惹的!” 姚梵知道,这大约是为了自己走私的贿赂分赃问题,但既然有刘子铭管着海关,自己又何必在乎。 “姚兄,你前日来找我,说是帮家人捐了个练总,可没告诉我是丁大人赏的啊,对哥哥我还瞒着,你是不是该罚酒一杯?”韦国福笑道。 “哈哈,是是是,我喝。”姚梵一饮而尽。 韦国福也笑着陪了一杯,道:“我是个粗人,有话便直说了,要早知道是丁大人亲自赏的缺,我哪里会叫白大贵和李石头过去,姚兄你可莫要多心。大清国编乡勇团练,按规矩都是要绿营插人下去的。我明日便吩咐他两个回来,省的空耗兄弟饷钱。” “原来这两个人的安插并不是丁宝桢授意,也是啊,丁宝桢知道我和青岛口这帮人搅合在一起,怎么会放心叫韦国福来监视我。”姚梵想。 “兄弟,我老韦是个粗人,多有想不周到的地方,你以后有事直说,倘若需要什么兵器,只管来我守备营取了便是。” “这怎么好意思,兵器都是在册的,要是少了,大哥你不好交代啊。” 韦国福吃惯了空饷,闻言脸上一红:“什么在册不在册,有哥哥在,还能短了弟弟不成,我那里兵器多得是,你需要便只管来取。” 大约是喝多了,韦国福当着众人面,压着嗓门道:“兄弟,你要是看那郭继修不顺眼,我便借你些亲兵随身保护,省的你还要练什么乡勇来提防。那狗东西,居然敢为难我弟弟,活该挨打!” 孙茂文大惊:“韦兄醉了,可小心着说话。我听说那郭继修不知被谁打断手脚,正在家里养伤,成天价口口声声说,伤好了要报仇,想必他爹此时也已经知道了。” 姚梵估计,这么长时间了,这些人大约都已经看清了事件。 “郭为忠已经写信去蕃台兼臬台呼震呼大人那里参了我,不但参了我,还参了在座诸位呢,说我们勾结走私!” 姚梵此言一出,众人吓得酒醒大半。 姚梵哈哈大笑道:“不过我已经上下使了银子,又有丁大人明鉴,自然不怕他搞鬼。一个江西御史,真特么手伸的太长了。” 姚梵挤眉弄眼地笑道:“想那一晚军门巷里丁府家宴,我姚梵有幸见了丁家五子,果然个个才学非凡、年轻有为啊!丁家长子丁体常大哥尤其是人中俊杰,与我相谈甚欢,还透露说他明年要去山西作候补知府呢。 我听丁大哥说,丁大人已经亲自去呼大人那里给我们澄清了事实,此外丁大哥还给莱州府他的好友处送去书信,解释了此事。我闻听之后,立刻送了银子去呼大人府上,感谢他老人家明辨是非,所以还请哥哥们不必担心。” 孙茂文越听越高兴,欢喜地拉着姚梵袖口说:“兄弟有这样的本事,咱们今后还有什么担心地!” 刘子铭、韦国福也是大喜过望,连连招呼姚梵饮酒。 当晚,孙茂文话里话外的对姚梵表示,自己想要升上一级,但是苦于没有门路巴结,希望姚梵帮忙。 韦国福也表示说,听说登莱道参将衙门的周觉恩要高升,马上要出实缺了,希望姚梵能给自己找个门路,他愿意自己出钱去活动活动。 倒是刘子铭,表示自己非常喜欢海关巡检的职务,希望一直做下去,姚梵知道他就是喜欢钱罢了。大约是因为这个位置好来钱的缘故,并没有想要换岗升官的心思。 姚梵对于孙茂文和韦国福的请求,满口子答应了,表示自己一定尽力而为。 临走时,韦国福悄悄在后面拉住姚梵,表示以后不管干啥,哪怕是要暗中伏击干掉郭继修,他都愿意出力,这番又粗又黑的话,听得姚梵毛骨悚然。郭继修毕竟是江西御史的儿子,真要闹出来人命的话,一定是满朝风雨!丁宝桢都未必遮得住!他姚梵哪里敢这般猖狂的行凶。 若不是上次郭继修出言不逊,把姚梵惹毛了,姚梵未必会下手黑他断腿断臂。这韦国福当真是官迷心窍加上酒壮人胆啊! 第72章 看病 看病 这天青岛口来了个骡车,赶车的是个小个子男人,里面坐着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少妇,靠着车后木板,一个满脸蜡黄的孩子抱膝蜷缩在那里,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带着胸音的浑浊咳嗽声。 交了城门税后,骡车吱扭扭的行驶进青岛口城内,问了路边店铺里的商户后,便直奔遇春商号。 “什么?找姚东家?姚东家白天在城外姚家庄,晚上才回城里姚府,平时不来店里。”遇春商号里的伙计耐心地回道。 “家祥,咱们先找个大车店住下,等晚上去姚府。”那少妇决定道。 此时姚梵正在姚家庄练兵。 “挺胸!膝盖向后挺!两腿要直!屁股向前边上边提! 好!保持住! 脖子保持挺直了!脸不要看天,脑袋保持正直!下巴往回收! 都别瞪着眼,眼睛要自然睁大!都给我注视前方!目不斜视!不许乱看! 收腹提气,两肩后张!别收胸! 腰杆挺直了,胸部自然会挺出来! 好!保持住,咱们站半个小时!我看看谁站的最标准………………” 姚梵不顾酷暑,始终在坚持亲自操练队列,经过这几天姚梵的亲自监督,姚梵的乡勇团的精神面貌已经是焕然一新。用其他伙计的话说,那是走路都带风,一个个人五人六的,不像是一群伙计,倒像是一群老爷。 远处一辆自行车上了水泥操场,顿时速度加快的冲来,王贵骑在上面,享受着水泥地面骑车的乐趣,在姚梵身边停下来后,立刻附耳道:“东家,有人来商号打听您的消息,跟您说的差不多,有个女人,还带着个病怏怏的孩子,差不离就是六七八岁的样子,现在旅福客栈住下了。” 姚梵眼睛一亮:“李君,你来进行下面的训练,按照今天的训练任务,要一丝不苟的完成!” “是!东家。” “海牛,你跟我回城!” 姚梵微微有些不放心,觉得带上有功夫的李海牛会安全些。 回城后,姚梵又回家叫上了三姐,带着药和他一起坐上马车,李海牛则赶车,三人来到旅福客栈。 问明房间后,姚梵叫三姐去敲门。 “哪一个?” “请问,是带孩子来治病的嫂子吗?”三姐在门外按照姚梵之前的嘱咐,激动不安地问。她还是第一回和马匪打交道。 门边窗户立刻被打开,见到三姐和身后的姚梵、李海牛,门顿时吱扭一声开了。 姚梵还没进门,便先笑呵呵地高声说道:“嫂子从泰安来看我,怎么不直接去我府上,住在客栈里,倒教人家以为我姚梵是富贵忘本的人呢。 因为姚梵眼下是青岛口出名的红人,边上旅福客栈的老板笑眯眯地陪着他,闻言说道:“原来这是姚东家的嫂子啊!嗨!咋不早说哩,我要知道,一定叫伙计们收拾间上房出来!” 姚梵呵呵笑道:“我嫂子面嫩,怎么好意思麻烦蒋老板。我这就接她回家,叫人来把房钱付了。” 蒋老板埋怨道:“姚东家这是骂我呢!半日都没住到,要什么房钱,多有招待不周之处,姚东家还请勿怪才是。” “蒋老板你回去柜上吧,我家人长久未见,自然多有话说,不太方便,呵呵。” “是是是,唉,你看我也老糊涂,那姚东家您有事尽管叫我。”说着蒋老板便转身走了。 姚梵大步走进房间,笑着拱手道:“大嫂,别来无恙?”身后李海牛和三姐则警惕的站在门口,望着屋里屋外的动静。 姚梵才迈步进屋,就见那少妇扑通一声跪在面前,双手贴着冰冷的青砖地面,哽咽地道:“小女子白氏白小旗,求姚爷救我儿白康性命!只要我儿能活,白氏愿意肝脑涂地,一死报答姚爷大恩!来生十辈子做牛做马,为姚爷卖力。” 她身边那小个子也慌忙跪下,咚咚地响头磕下,说道:“求姚爷救我家小主!求姚爷发慈悲!……” 姚梵赶紧上前扶起二人,说道:“大嫂这般举动,倒教姚梵惶恐,救人治病,乃是天地良心的善事,不论何人,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之前种种道上见面的过往,于你于我都是生意,大嫂何必介怀。” 白小旗被姚梵扶起后,站在那里哭道:“姚爷这话真大慈悲,我白小旗心里惭愧,之前我瞎了眼,劫了姚爷的银子,如今银子都被拿去买粮救济寨子里的父老了,我本来实在是没脸空手来见您的,今天厚着脸来求姚爷,实在是心里百般的羞愧。” 说着,白小旗不知从哪里倏地抽出一把小刀,放在小指与无名指之间道:“姚爷,江湖人为了报恩,命都能舍,何况一指,姚爷你看!” 眼看她就要一抹把小指切下! 姚梵连忙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刀夺下,顿时把自己手掌也划破了,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白小旗这下傻眼了。 三姐抢进来急的埋怨道:“你这女人真浑,我大哥来帮你孩子看病,你怎么把我大哥手割破了!” 李海牛带上房门,进来道:“你这女子有话便说,何必激我东家!我东家是天下豪杰,你如何敢猜疑他!既然东家要救你儿子,自然便救了!你若再激他,岂不是要害了我东家性命!” 白小旗见伤了姚梵,吓得傻了,又要撕衣服给姚梵包扎,又要跪下谢罪,姚梵赶紧叫李海牛扶住她,温声好言的抚慰道: “大嫂你不要鲁莽,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可以为知己者死。但我舍着性命要救你儿子,却不是要伤害你,你要是这样,却小看了我姚梵,小看了这普天下的英雄豪杰!” 白小旗闻言,泪如泉涌,一把推开李海牛,扑通跪地磕头道:“姚先生真豪杰!担着血海似的干系救我一个江湖马匪的孩子!今日听了先生一言,我白小旗愿意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先生看!今后白马会上下千余口子身家性命,都听先生地安排!” 姚梵赶紧扶她起来,说:“大嫂是女中豪杰,四海之内,名不虚传,我愿意与大嫂心腹相交!盼大嫂今后再也不要相疑。” 说罢,姚梵装模作样的问了问白小旗儿子白康的病情,他毕竟不是医生,只是占了先知先觉的优势,问的问题全是与肺结核相关的,果然一套一个准! 于是他从三姐包袱里取出药品,打开后对白小旗一一说明用法用量。 白小旗看这些药奇形怪状、生平未见,一个个玻璃瓶和胶囊古怪精致,偏偏上面还有些奇怪的文字,心里感激,知道这一定是顶好的药了,立刻小心收起药品和姚梵写下的医嘱。 姚梵道:“这些药是我家在西洋的药厂所制特效药,专门治肺痨,外面全都买不到。我前次听你说起,就猜到你儿子得的是痨病了,我因为没见到孩子,所以也没法确诊,不敢贸然当面揽下来。 你儿子这痨病,在西洋有个学名叫肺结核,是病气入肺所致,全部调养好需要一年时间,我劝你就在青岛口外我姚家庄住下,悉心照顾你儿子。平日里我也能经常看望病人,及时安排治疗。不过姚家庄条件简陋,就怕你住不惯。” 白小旗听说姚梵精通医术,又愿意经常给孩子看病,顿时大喜过望,说道:“求之不得,不怕简陋,姚先生愿意收治我儿,小旗已经感激不尽,就是住在野地里,只要能治得病便可。” 姚梵于是嘱咐白小旗,扮成自己在泰安落籍处过来的远方大嫂,白小旗一一应允。 于是姚梵吩咐李海牛把她们三人接去姚家庄,找个板房安置,并送去一应家用物事。 安排好白小旗这一行三人,姚梵心里挂念着,如今商号的货物已经大致售罄,自己又答应丁宝桢帮忙采购机器,看来是无法久留了。 次日恒利钱庄来了消息,说是黄金已押来了,备齐在店里。姚梵带了伙计们提了黄金,直接送进姚家庄。当晚姚梵血祭穿越,带着黄金回到了2011所租用的仓库中。 第73章 机器局采购 机器局采购 姚梵回到2011,便将手机开机打给父母,不一会儿工夫姚爸姚妈来齐,看到这935693公斤、将近一吨的黄金,都是惊讶不已。 姚妈旧事重提,要求姚梵不要再回去了,见好就收才是正道。 姚梵自然不答应,这让姚妈大为郁闷。 “爸,我上次运去试销的一万把折叠伞非常畅销,还有你建议我带去送人的仿玉摆件,也被人当成西洋特产的玉石了!”姚梵笑道。 姚鹏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其实你可以把眼光放大一些,有些产品虽然在大清国销不出去,却可以在海外畅销。” 姚梵听了不由得沉思起来,一连串的商品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晚姚家三口人站在仓库中面对一个个装满黄金的小木箱却无力搬运,姚梵提出自己在仓库里守夜,让姚爸明天一早买个厢式小货车。 于是第二天一早,姚爸就去汽车城买了一辆额定载重15吨的福田双排坐厢式轻卡,一家人合力,总算是将47个小木箱全部搬上车码放整齐。 姚梵坐在车上问道:“爸,这么多黄金,你这段时间想好了怎么出手吗?” “之前怎么卖,现在还怎么卖呗。中国人素来都有藏金的习惯,现在民间收藏黄金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有钱人家里放个十几二十根金条不稀奇的。我上次卖黄金的那些店铺,人家都跟我打过招呼了,要我下次还卖给他们。” “嗯,光山东一个省,每年黄金销售上百吨,不差咱们这点,再说咱们黑市价卖的便宜,确实不愁没销路。”姚梵点点头。 “走,咱们去新家。”姚爸无奈地一打方向盘。 “梵梵,妈妈买了个别墅,独栋独院精装修,花了三千七百万哦!就在五四广场边上明珠花园!780平米,还带个60平米的院子,两层楼6室6厅4卫一个车库,以后车子可以停在家里了。”姚妈坐在后排笑眯眯地道。 “我勒个去!妈!你这么大的手笔!还叫我洗手不干,照您这么花钱,我得干到老才行啊!”姚梵一听差点背过气去。 “哎呀,房子是会升值的呀,我和你爸爸老了老了,却还没住过别墅呢,再说我们大学周校长也在明珠花园买了房子的,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嘛,他老婆薛丽娃,你认识的嘛,薛阿姨,记得不?小时候抱过你的。”姚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拿话搪塞。 姚爸摇头叹气道:“女人啊,就是爱慕虚荣,你和人家比什么嘛?人家是校长夫人!自己又开公司!当然买得起。再说人家买的是二三百平米的小别墅,**百万就够了,你买这么大,是存心要把人家比下去是吧?也不怕人家背后说闲话。” “奥哟!姚鹏!你这话说的没良心的!就许你买那个贵的要死的彩扩机,不许我买别墅投资啊?你那个东西买了就卖不掉的,我这个是投资哎!以后要升值的! **百万能买到车库吗?**百万有这么大的院子吗?我们这是带院墙的独立式别墅,和小区里其它的开放式别墅不一样的!再说地方大有什么不好,今后梵梵结婚了,咱们还能住一起,将来孙子结婚了,照样还能一起住的哎!”姚妈开始反击。 “得!得!您老人家满意就行,我和爸没意见,不就是买个房子吗,买!我妈眼光一定不会错!”姚梵赶紧平事。 到了市南,进了这个全别墅房的明珠小区,一栋带铁艺围栏的独立别墅展现在姚梵眼前,通透的玻璃幕墙环绕一楼大厅,全实木地板闪亮一新,院子池塘中还养着睡莲和锦鲤,确实要比姚梵家老房子好了许多倍。参观自己的新家后姚梵感慨道:“果然钱还是要花掉才知道好啊,放在银行里只是数字罢了。” 轻卡缓缓驶入姚家别墅车库,一家人再次忙活起来,把一箱箱黄金搬进家里。 有了上两次销售的经验和门路,退休在家的姚爸姚妈拿着一沓沓名片打起销售电话轻车熟路,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把姚梵这次带来的黄金全部出手。由于市面上的黄金一直在涨价,期货交易所的现货黄金已经涨过了350元每克,所以姚家那320元每克的黄金一拿出去就立刻被扫空了。 一算账,净得3亿零410万,加上姚家之前剩下的2500万,姚梵已经是个坐拥3亿2900万的富豪了。 姚梵这一周也没闲着,既要帮山东机器局作配套,又要给自己的商号采购商品,忙的是团团转。 因为姚梵规划的是一个热电厂充当动力车间,这活既要做先期设计,又要查询配套资料和设备参数,又要处理相关辅机的配置,如果他自己干就太花时间了。 他干脆找到自己的母校中国海洋大学,在工程学院机械设计与自动化系找到自己以前的老师戴光强。 戴老师已年过五十,在这所学校教了一辈子还是一个讲师,但在所有学生的眼里,他是比任何教授都要了不起的讲师,除了教学就是泡图书馆资料室,没有他不了解的机械设计和图纸,两鬓的白霜是他人生的勋章,若不是英语能力较差,他早就该升教授了。 “戴老师,好久不见。”姚梵看见自己学生时代的恩师,心情格外高兴, “哎呀,是姚梵啊!真是好久不见!近来还好吗?还在钢铁集团公司工作吗?他们新引进的那套铸造模拟系统你一定玩过了吧?听说可以模拟气孔生长和进行缩孔计算啊,在控制晶粒生长上很方便呢,现在调试的怎么样了?”戴老师热情握住姚梵伸来的手。 “戴老师,我已经辞职了,现在自己开了公司。”姚梵讪讪道 “奥!这样啊,我上次去青岛大学见到你妈妈,她也没和我提起嘛……”戴老师有些意外,又有些失落。 “我因为做成一笔大买卖,所以刚辞职。”姚梵红着脸搪塞道。 “也好,你们年轻人有闯劲,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干不动喽。”戴老师笑道。 “戴老师,是这样的,我这次回来,是想委托系里帮我做个课题。”姚梵道。 “哦,什么课题?”戴老师并没有推脱,也没有问价。 “是这样的,这个南美客户在山里有个小煤矿,打算在这里建个小型热电厂,计划装个50到600千瓦的小型低温低压蒸汽轮机,就是国内大型厂矿里普遍用的那种利用锅炉蒸汽余热发电的蒸汽轮机,不过他不是利用蒸汽余热发电,他是要在这个位置装个烧煤的小型锅炉供应蒸汽……”姚梵立刻开始解释自己的思路。 “这个……姚梵你不会连这个都搞不定吧?你开的什么公司啊!这个我教过帮你们的嘛!这么简单的东西,稍微钻研一点的学生,大一就能自己搞定的嘛!”戴老师对于姚梵的能力退化非常不满。 “戴老师啊,我现在经常出差的,一个月有二十多天不在家,实在没有精力自己去做了,我想出十万元外包这个项目的设计和调试,其中所有设备的采购,我另外付款。” “唉,这哪里要十万块钱,有个五六千块就够了,我找个学生帮你做了就好了嘛,再笨的孩子,有个五六天也搞完了。”戴老师叹口气道。 “戴老师,学生做的我不放心,他们还要查资料,比对锅炉参数、蒸汽机参数、电机参数,然后从市场上选择型号作匹配,麻烦得很。我估计您要是亲自作的话,一下午就够了吧?做完后,您把采购清单给我,我立刻把东西买了堆到仓库里,您带些学生来帮忙调试一下,至于十万块,我交给您,您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呗。”姚梵出主意道。 “我做的话,三五个小时也就设计好了,这个……十万真的用不了啊……”戴老师迂腐的可爱。 “戴老师,这笔单子我净赚四十万,有钱大家赚嘛,你拿十万一点都不多!”姚梵坚持。 “那好吧……你把草图给我,我今晚做一下,明天给你。”戴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厚厚的黑框方镜,没有再多说什么。 戴光强果然是机械达人,第二天一早他就给姚梵打来电话,要姚梵去取设计图纸。 等姚梵到了戴光强办公室,拿到图纸一看,整个设计简洁干净,前后端一条龙的连为整体,设备留出的冗余潜力也恰到好处。各个设备的参数要求都标注的明明白白,按照姚梵的要求,所有控制都采用传统仪表进行手动调节,并没有使用电子设备。 “姚梵,这个实在太简单了,你接下来按照设备一个个采购就行了,安装固定方面的辅材我也标注了,你照着采购就行。钱就算了。”戴光强红着脸道。 “不行!老师帮我这么大一个忙,钱怎么能算了!”姚梵见办公室里没别人,便当场打开挎包,掏出十叠厚厚的人民币。 “老师你赶紧收起来,被人看见不好。”姚梵道。 戴光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和姚梵推辞了一番,可他实在拗不过姚梵,又怕被别的老师回来看见,只得收进了抽屉。 惊魂未定的戴老师紧张不已,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黑框方镜道:“姚梵你什么时候采购完了,我去现场给你画个装配流程图纸和注意事项,回头你叫当地工程师照着安装调试就行了。” 姚梵坏笑着道:“我就等老师这句话呢,别人画的图,我根本就不放心。” “呵呵呵,你呀你!”戴光强摇头苦笑道。 姚梵回到家,照着戴光强给的设备参数和推荐型号,连着安装用辅料和安装所需工具设备,在阿里巴巴上一一采购完毕,全部共花了220万。 接着又把自己答应徐建寅的厂内设备一一采购完成,这活不费钱,就是麻烦罢了。各式手动机床的价格从1500到两三万不等;火药车间用的小型手摇式碾辊破碎设备也便宜的很;至于煤矿用的小型升降机也只要一万五便可采购到,姚梵加了钱,把钢架高度提高到30米,这样的升降高度,无论如何也够用了;至于煤矿要用的铁轨,姚梵则是直接找了本地回收公司,采购了最低级的废钢轨,截成五米一段,方便煤矿的弯曲地形的铺设;至于普通的钳工工作台和锻钢固定虎钳,姚梵更是采购了一百套,比徐建寅要的四十套多出60套。 全部采购完成后,加上多套施工工具和建筑辅料,姚梵一共花了320万,加上给戴光强的劳务费,也才330万,比起11万两的工程款能够换来的6700多万现金,赚的盆满钵满。 “果然是政府工程好挣钱啊,要是大清国能多搞几个机器局,哥还不得数钱数到手抽筋吗……” ==================== 求收藏!有些朋友在书评区发言,但书架上居然没放本书,这没道理的啊!你是来特意喷荒唐的吗? 第74章 准备武装 准备武装 姚爸这里也传来好消息,他托朋友吴伟业办的公司执照已经下来了,一共花了两万块钱。公司注册地开曼群岛,名称为环球贸易铝业公司,之所以取个这样的名称,是因为这个避税天堂里注册的公司实在太多,吴伟业一开始准备的七八个公司名称全部重复,不得已才把铝业二字胡乱填进去,实际上和铝业八竿子打不着。 姚梵倒是不介意公司名称叫什么,本就是借鸡生蛋的勾当,只要这个公司是注册在国外就行,接下来只要走门路申请到随便某国的武器进口许可证,那就可以向国内拥有武器出口资质的公司进行采购了。 至于流程姚梵也想好了,由于武器出口的特殊性,第一步验收装箱后的运输报关都有相关人员把控,在报关完成,进入港口指定仓库,得到对方再次确认封装无损,进行验收之后,就算间接交付了。另一种方式是直接交付,指的是出口国将武器运输至目的港后交付,姚梵当然不会选择后一种。 但是前一种也不好蒙混,因为现代的商船装有全球联网的船讯跟踪记录,全球联网的货物运输交接单,目的港收没收到集装箱,这是蒙不过去的。 但是姚梵对于这点不以为然,他自然有办法。 姚梵趁着母亲李红梅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在清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与姚鹏商量:“爸,接下来我需要一个武器进口许可证,南美国家、非洲国家都行,我需要武器自保。” 姚鹏这段时间里早有这样的觉悟,可也没想到姚梵这么快就打算开始了,一时陷于沉默。 姚梵见姚鹏不说话,继续劝道:“晚清反动,黑暗腐朽,大丈夫持权柄而不反之,载之史笔,遗臭万年。” “可是你才过去呆了多久,这就要武装斗争,梵梵,爸爸不是不支持你,只是此事太过危险,需要从长计议。”姚鹏皱眉道。 “爸爸!夫火烈,人望而畏之,故薪不尽火不灭;水懦弱,人狎玩之,则水永无宁日。在清朝,自身软弱只会被人当成肥羊,我既有荡涤天下不平之志,不可无荡涤天下不平之力!”姚梵道。 “你少和我拽文,我早猜你要反清,只是你现在仅仅一个乡勇团练,运过去武器,我怕你罩不住。梵梵你要记住,毛羽不丰者不可以高飞,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 姚梵急道:“昔日黄帝伐而擒蚩尤,尧伐欢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古今五千年,中外九万里,义伐不义,除恶有不战乎?” “你这孩子,未免太急,有清三百年,根深蒂固,安能一日而除?”姚鹏还是不放心。 “我也没说指望一蹴而就,但厚养死士,缮甲厉兵,需越早越好,否则一日事露,身死无地!”姚梵坚决地道。 姚鹏被儿子说动,想了良久,叹口气道:“你吴叔叔国内国外专业办证,认识许多在非洲和南美做生意的人,只要肯花钱,取得轻武器进口许可证倒也不难,只是你如何能偷梁换柱呢?” 姚梵见父亲应允,大喜,附耳道:“只消如此这般这般……” 在姚鹏帮儿子做前期准备的时候,姚梵也开始积极采购起来,先是将自己租用仓库所在库区全部一口价包下,若有已经租出的,则加倍给与租金拿下。在一把付出4000万之后,一下子拥有了16万平米,包括了两个街区的库区一年使用权。 之前只采购了一万把用来试销的雨伞,这次姚梵采购了一百万把,按照每把14元的定价,总价值1400万。 又采购了一百万支各种款式的钢笔。这些钢笔有塑料加铁帽的;有全塑壳各种纯彩色的;有全不锈钢身的;有镂刻浮雕的;有铁皮镀锌镀黄镀蓝镀黑的;有漆面印刷图案的;价格从15元到40元不等。加上一百万瓶墨水,花了一千万元。 要知道,此时的西方,钢笔还属于不便携带的办公室用具。一般来说是插在桌上的笔座里,用的时候抽出,使用方式是写一两行,就要蘸一下瓶里的墨水,再继续写。少数贵族携带的精品则是采用后管供水,书写时时常需要按压笔后一个丑陋的玻璃活塞管,一个不小心就会一片狼藉。 即使那玩意今天看来如此不便,当时西方却爱之如宝,毕竟这是比鹅毛笔要好得多了,而且这还得益于英国人詹姆士佩里在1830年改进了笔尖的关系。直到1884年美国人沃特曼发明了毛细管吸水,钢笔的前半截才算是定型,后半截则是依旧采用活塞管。到了1913年,才开始使用橡胶胆管,至于今天有些钢笔的塑料活塞管,则是在现代制造工艺进步之后,对老式的活塞供墨方式的继承。 虽然1912年不锈钢才问世,但姚梵也顾不了许多,照样采购了不少不锈钢笔套的钢笔,毕竟眼下赚钱第一。 然后是各种颜色、供棉布和丝绸使用的染料,按照平均每公斤50元,采购了100吨,都是装在30公斤或50公斤铁桶里,总价500万。 合成染料是姚梵一直想要涉足的领域,这项工业得益于世界炼钢能力的增加,而产生的大量炼焦副产品——焦油。 由于英国可以从遍布世界的殖民地获得天然染料,因此对合成染料工业不屑一顾,但缺少殖民地资源的德国则苦逼的多,每年要花上百万英镑从英国人手里购买靛蓝和染色木本植物。因此当德国人发现苯胺染料中的巨大商机之后,立刻牢牢盯住这个一本万利的行当,卯足劲的研发和生产,到了1877年,世界合成染料的产量中,德国已经占了一半,到了1913年,则恐怖的占到了80%! 姚梵知道,由于弗里德里希-拜耳的巴登苯胺和苏打工厂蓬勃发展,工人超过6000人!这导致了周围的4个乡合并,成为了今天的勒沃库森。该厂主打产品有三种,一是茜素,一种比粉红略深的爽利红色;二是曙红,一种类似紫禁城红墙或者凝固的血浆的深红色;三是阴丹士林,就是电视里常见的民国女学生的那种天蓝色上衣校服。这其中尤其是阴丹士林,因为这种青蓝色特别鲜嫩素雅,得以畅销世界。 “1875年全德国的合成染料产能也不过一两千吨吧?也只能生产苯胺黄、红、绿、紫和茜红,1900年才实现了人工合成靛蓝,我这么大规模的干,以后还有勒沃库森这个城市吗?德国汉斯们会不会恼羞成怒?”姚梵也吃不准了。 “让这个世界多一点色彩吧……”姚梵感叹。 接着是十万辆凤凰、永久、光明等等品牌的全钢农用28自行车,这些自行车型号尺寸一样,零配件全部通用,每辆300元,总价3000万。一万辆人力三轮车,平均每辆500元,总价500万。 “19世纪末期,随着钢制链条、滚珠轴承、钢制齿轮、鞍座弹簧、邓禄普充气轮胎的工业化生产,英国考文垂成为世界自行车制造中心,我既然打击了勒沃库森,那也不能对英国牛牛偏心才是……” 接着是一万台台式脚踏缝纫机,每台300元,总价300万。 根据姚梵查阅图书馆档案发现,英国人托马斯赛特和法国人狄蒙尼首先发明了缝纫机雏形,但是制造水平太差,无人问津,美国人沃尔特亨特进行了改进,但还是不理想。 直到美国人伊莱亚斯1846年申请并拥有了缝纫机的发明专利,缝纫机才算大致定型。只是他的机器在缝纫过程中不能转向。 而将伊莱亚斯的缝纫机改进为脚踏式并且能在缝纫中随意转向的美国人辛格,通过制造缝纫机,到1863年就已经拥有1300万美元的财富,只是在专利权官司上输给伊莱亚斯,才退出缝纫机行业。 从此伊莱亚斯开始坐收法院判定的补偿性专利费,到了1895年最后一年,伊莱亚斯这年补偿性专利费就能拿到40万美元。 19世纪英国的专利法判定,专利有7年的期限,德国人则多次发起反垄断判决,将各种专利判定为无效,以方便山寨,瑞士人也是屡屡通过法院上诉,判定他们有能力山寨的产品专利无效。 美国人则根本没专利保护年限一说,以用来吸引欧洲发明家在专利到期后移民美国,以至于后人评价这一时期美国“其所授之专利,多数为没有价值、无效以及和他人之专利权相冲突。抄袭、欺诈等竞争案件日增,专利法之立法精神,受到严重打击。 更绝的是,美国专利法颁布早期的整整45年里,所有9225项专利,没有一项授予外国人……这和英国当时在世界工业中遥遥领先的地位毫不相称!实际上,这一时期的绝大部分美国专利,都是对英国和欧洲各国专利的**裸剽窃,以披上合法外衣方便自己山寨。这也导致美国国内资本家,时常为了推翻国内某个专利,而高举反垄断旗帜进行上诉,成功后就能堂而皇之的进行生产了。 “我的这些脚踏式缝纫机,看来还要担着专利纠纷的风险啊,欧美各国的贸易保护如此激烈,但愿外销内销都别出事才好……”姚梵想。 ============== 求收藏!!! 第75章 造船 造船 八磅32升铁壳保温瓶五百万个,每个20元,总价一亿。 保温瓶是姚梵这次采购选择的大头,作为一种1892年的发明,当时的生产方式是需要人工吹出两个不同口径的玻璃瓶,这活非有经验的吹玻璃技师不行,当时的发明者苏格兰人詹姆士-杜瓦专门高薪雇了两个吹玻璃的助手,来帮他搞定这个供大不列颠北极探险队使用的内壁真空瓶。 将两个玻璃瓶套在一起后,再用三个黄豆大小的石棉垫从三面隔开内外瓶。将水银涂覆在内壁,然后将内壁抽真空后密封,一开始选用胶水和木头圈密封,后来干脆将瓶口融化烧结成整体。 这个发明说实话不难,但难度在于量产,否则保温瓶永远都只是贵族和英国北极探险队的专用物品。从1903年开始,保温瓶始终在作坊生产中跌跌撞撞,直到1921年才初见工业化生产雏形。 姚梵觉得,自己现阶段用这些商品挣钱,每一种都是奇货可居!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或者干脆说,这些都是能够改变人类生活的产品。 但是姚梵对于货物上过度的包装并很不满意,因此在订货合同中要求,全部商品除了品牌logo和标识外,不得标注任何生产年份、公司地址,商品外的纸箱也不需要印刷。 姚梵的借口是“方便贴牌做外贸”。 没人会和大客户过不去,签订合同就必须履行,谁也不希望被索赔,所有供货商都接受了姚梵的要求。至此至此,姚梵的采购金额达到一亿6700万。 接下来姚梵的采购集中在姚家庄的武装力量身上。 “我还要采购十万双绿色劳保解放鞋,每双10元,总价100万。 棉袜60万双,总价300万。 可容8个床铺的225平米大型行军迷彩帐篷一千个,每个1300元,总价130万。 睡袋一万个,每个40元,总价40万。 冬季的秋衣秋裤,夏季的衬衣内裤各一万套,共150万。 铝制65式水壶一万个,每个75元,共75万。 全钢防水50米的飞亚达机械表一千个,每个1500元,总价150万。 军用gk80合金钢盔、工兵铲、军刀、指南针、望远镜、70升单兵迷彩携行具、针线包、雨衣、蚊帐、防寒手套等等等等军用物资各一千套,这些加一起,要花500万……” 姚梵一算,这些花了1500万。 “我买的地皮有56市顷,5660市亩,这可是三万七千多公亩的土地!眼下建设已经起来了,将来那片区域封闭起来后,外人不仔细查看,很难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可如果我继续从1875大量采购粮食,那动静就太大了……” 眼下早籼稻谷相当便宜,按照最低精米率44%的不贴水最低标准,再加上加工、运输、仓储费用,每吨也才420元,姚梵联系了本地的一家食品加工厂,请他们帮忙代购了5000吨,花了220万。豆油市价每吨一千元,代购了500吨,花了55万。 姚梵考虑到下一步工程需要,又买了十辆四轮带货斗的拖拉机和小型柴油发电机、电动抽水机。外带20吨装在200升铁皮油桶中的柴油,眼一眨又是三十多万没了。 看看目前的采购清单,姚梵不由地皱眉嘀咕:“养兵实在太花钱了,这还没算将来的武器费用呢,在找到合适的海外贸易对象之前,我估计商品的资金回笼不会太快,得想个类似山东机器局这样的肥差挣钱才是啊!” 想来想去,姚梵把主意打到了李鸿章头上,大清国为了几条兵轮,和英国人吵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吃了个大亏,问题不就在于自己造不出么。 李鸿章眼下守着天津这个通商口岸,他需要的是什么? “面子!”姚梵抚掌笑道。 “眼下第一步,先不说大船,就是港口必须的拖轮老李也造不出,眼下轮船招商局只有十条蒸汽风帆船,其余全是风帆货船,全国也没多少造船能力。 上海祥生船厂倒是在1862年造出了70马力蒸汽机,用来给李鸿章的200吨以下小船当主机,可是零配件全部控制在洋人手里,自己造的质量极差。而且我记得这年头的轮船,蒸汽机和螺旋桨是同步转速的,全靠一个原理类似离合器的装置和控制锅炉温度和进煤量来调节航速,这样的东西在港口当拖轮,效果能好到哪去。 蒸汽船舶的齿轮减速装置要到1909年由英国帕森斯公司研制出来后,才逐渐投入使用,我何不给李鸿章搞条小拖轮,投石问路呢?” 姚梵是行动派,想到就做,打定主意后便立刻联系了青岛本地的一家造船厂,可是对方一听说姚梵要蒸汽机主机,再三确认无误之后,就把电话挂了,这让姚帆郁闷不已。 “估计是把我当深井冰了,也是,这年头谁还用燃煤蒸汽机啊。 我记得49年建国时,上海赶造了一批75马力和150马力的往复式船用蒸汽机,我去学校查查资料,看有没有图纸。”姚梵不信邪,决定自己造。 在中国海洋大学图书馆资料室的电脑里搜索之后,姚梵顺利而轻松地的找到了这些新中国建国时的船舶与主机图纸。 仔细把图纸过目一遍后,姚梵感慨:“嗨!这么简单的玩意儿!我只要把各个零件分包给机械加工厂,想造多少都有啊!这150马力的蒸汽机实在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完全是铸铁嘛!一个配有压铸车间的机械加工厂,就能一口吃下这个订单!这年头,只要不是那种三两台机床的个人小作坊,稍微正规点的机械加工厂都有压铸车间!” 姚梵松了口气,开始研究起工艺来:“1877年法国人建成世界最大的100吨蒸汽锤,20世纪初期的战列舰主轴不过是用125吨气锤锻造罢了。我看看这个150马力蒸汽机的主轴参数……” 一看之下,姚梵大喜:“呵呵,这玩意我直接铸造得了,还锻个毛啊!额,保险起见,要不我还是直接找个差不多的柴油机型号,找个差不多规格的主轴加工一下,这样比较方便快捷,用着也安全。 或者我直接把这个项目外包给随便哪个低速柴油机制造厂,他们找起各种机械加工厂和小作坊来分包下订单可谓轻车熟路,最后总装时间上可以大大提前。” 既然姚梵一看这图纸毫无难度,不由得便浮想联翩起来:“今后我造万吨级蒸汽轮船的三胀式主机,也用这种分包的加工方式,也绝对是能够搞定的。2011这年头三五千吨的锻压机床哪儿都是了,各种后期热处理加工什么的,全部可以外包给各种加工厂,只要有图纸和资金,3000马力以下的蒸汽主机我可以随便造啊! 就是不知道大马力蒸汽主机的装配工艺有没有难度,不过想来也难不到哪去,柴油机厂连复杂的大型船用柴油机都能组装起来,还怕一个蒸汽机吗?实在不行找个船用主机厂,委托他们的大型装配车间帮忙搞定。” 想到这里,姚梵乐了“我这么干,今后造船还不跟下饺子似的,只要资金跟得上,无敌舰队也能搞出来啊!起码三十年内,军民用船都不愁了。” 于是姚梵拿了所有资料,在图书馆复印室,将所有图纸统统复印了五份。 找哪家柴油机厂合适呢?姚梵拿起电话,首先想到了本地一家柴油机厂,名叫青岛裕华柴油机公司。姚梵以前在钢铁集团工作时,帮这家公司调试过热处理炉的控制系统。 姚梵在电话中表示,自己是要为巴西客户复制一个老式蒸汽机拖轮,用来在该国的海洋博物馆接待游客和进行短途观光,对方这才没把他当成深井冰,并且深深地对于外国人的怪毛病表示了理解。 约定了当面洽谈之后,姚梵开着自己的qq来到裕华动力柴油机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总潘安民热情接待了他。 潘安民显然是搞技术出身的,把姚梵带来的图纸仔细看过之后,笑道:“这倒是不难,就说这个150马力蒸汽机吧,所有零部件都没啥加工难度的,可是你只要一台的话,价格绝对是十倍于同马力的柴油机的,毕竟所有铸件都要重新开模的。所有零件都要单独作图,分包给机械加工单位,人家第一次作这个规格,而且只买一个的话,开价绝对是贵的。” 姚梵道:“我的客户也怕到时候坏了不好弄,而且预计投入营业后,这种蒸汽轮船旅游会比较火爆,所以定了三台主机。潘总,你能不能利用现有的柴油机配件,取代一部分图纸上的零件呢?” 潘总又看了一会儿图纸,说道:“如果不按照图纸来,那就牵涉到重新设计了,这我可不敢保证质量啊。毕竟设计师在设计时,考虑的比较周翔啊。再说了,不按图纸的话,你的客户验收能通过吗?” 姚梵无奈,只得问价。 潘总很实诚,说道:“50万吧,50万给你做出来,质量我绝对保证,要是出问题你只管找我,三年内免费维修,十年内只收配件成本费,三台150万,不打折。” 姚梵心里叫苦,50万够买同马力的船用柴油机十台了!这还没算锅炉和其他设备呢!可是事急从权,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好吧,另外潘总你要是能顺利搞出来150马力的蒸汽机组,我这里还有一套图纸,也是这个巴西客户订购的旅游基地蒸汽轮,这是个1000马力机组,原本是用来内河长航拖运的。” 看了图纸,潘总笑道:“这不是咱们国家以前那本《船舶蒸汽机》的作者王平轩设计的嘛,用在长江航线的拖轮上的。这个机子我以前在学校还看过图纸呢!” 姚梵喜道:“能造?” 潘总道:“当然能造,不过还是价格不划算的,一台要120万,有些大型铸件,我还要委托重机厂订做的。” “先造一台!”姚梵决定道。 “行啊,不过定金最少先交80%!姚先生你也知道,这个东西你万一不要,我可根本没地方找下家的。” 姚梵爽快的答应了,留下一套相关图纸,拿了潘总公司账号,离开后找了银行转账,回来确认了潘总收到货款之后,双方草草订立合同,潘总答应,最早10天,最晚一个月交货。 接着姚梵直接找到青岛造船厂,这是一家军民两用的老厂了,听了姚梵的要求之后,倒是没有含糊,只是同样的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那就是价钱不便宜。 “姚先生你看,你虽然提供了船舶图纸,可是这种蒸汽动力的小拖轮和长航拖轮,毕竟很少有人造过,估计有很多零件要重新定制。” “我的客户不要任何电子设备,gps、ais、雷达测声、无线电都不需要,只要原生态的模拟这种老船就行。” “可是你现在不是只订购了主机吗?我们还要帮你订购锅炉吧?虽然齿轮组和艉密等等其他设备我估计可以通用,但是蒸汽机组的上船调试安装毕竟是很久没人做了啊!…… 这样吧,你把图纸留下来,让我们工程师研究一下,再给你报价,但我估计,这种150马力小拖轮怎么说也要60万一条,这种1000马力长航拖轮,也要200万以上。” 姚梵只要有人能帮他造就行,哪里管许多,立刻答应下来。 次日上午姚梵接到船厂电话,厂里表示,工程师看过图纸认为没问题,算下来150马力小拖轮造价60万一条,1000马力长航拖轮造价260万一条。姚梵立刻赶到船厂签了合同,直接定了三条小的一条大的。 第76章 野心家的羁绊 野心家的羁绊 “姚先生,这种150马力小拖轮是单烟囱单甲板单底式,长26米,宽6米,设计吃水16米,排水量140吨,最大载煤40吨,载水10吨,工作航速9节。 只要主机到位,这三条小拖轮可以同时开工建造。 至于您要的那条1000马力长航拖轮,则是双烟囱单甲板单底横骨架式,长32米,宽8米,设计吃水27米,排水量420吨,最大载煤60吨,载水15吨,工作航速105节。 和那三条小船一样,主机到位后就能开工,同样预计两个月就能下水,三个月保证全部交船。”船厂在得到工程师的评估后非常有信心。 于是姚梵逐次将订单一一下好。又约定了蒸汽机装配完成后直接交给船厂,这才放心的回家等货物。 不出半个月,前期的货物就已经到齐了,裕华柴油机公司也传来好消息,第一台150马力蒸汽机已经总装完成,准备交付船厂。 于是姚梵在秋风渐起的八月中旬重新启程。 “血祭大阵!启动!”姚梵对脑海中的血魂下令道。 自从拥有了血祭能力之后,这两三个月里,姚梵每天都花时间,在血魂的指导下熟悉血祭的窍要。 姚梵现在操作血祭大阵的手段越来越熟练,通过将自己的血液涂抹滴撒在特定的方位,姚梵不但能大规模传送货物,还能精确控制货物在穿越后不至于因为落差原因摔毁或者被掩埋。 回到姚家庄里这片被平整过的乱石滩上,姚梵四顾无人,松了口气。 姚家庄西北这片地区被姚梵命令伙计用栅栏围住,避免有放羊的孩子误入。之前姚梵带回的货物,则已经被运进了用干打垒方式建造的土木结构仓库中。 “血魂,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把血祭的坐标变更?”姚梵突发奇想。 “原生本体是可以的,但在这一次血魂诞生中,原生本体分裂了,而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血魂黯然道。 “那么说,你原本是可以位移的?”姚梵心里燃起了希望。 “如果在血魂诞生之后,原生本体分裂之前,这倒是不成问题。可是诞生后一刹那,原生本体就因为能量太过强大而导致了状态极不稳定,立刻发生分裂,而我们这些分裂出来的血魂也就各自散开,找寻能活命的宿主了。” “那么说你只是其中的一个?”姚梵问。 “是的,我只是原生本体分裂出的血魂中的一个罢了。 我们这些分裂出的血魂各有各的能力。 我们有的擅长建立时空道标,可以通过血祭,设立时空道标,自由穿梭各个不同时空; 有的擅长空间跳跃,可以在本时空中远距离传送物质到空间里的任何地方; 还有的擅长空间折叠,操纵物质内核进行质子或中子的交换,从而发生物质转变,也就是所谓的点金术; 还有的擅长物质融合,产生令人无法想象的能量,甚至能够捕捉光线与引力!”想到自己的同胞兄弟们,血魂不由涌起了淡淡的忧伤,慷慨而谈。 “真是太强大了!”姚梵赞叹道。 那你的这些兄弟现在都在哪里?您能找到他们吗?”姚梵怀有一线憧憬。 “原生本体分裂后,我们的能量都极度衰弱,只能立刻选择宿主进行寄生,否则会在很短时间内衰变而亡,我估计他们此刻已经找到了各自的宿主吧……否则……”说到这里,血魂怅然无语。 “血魂,你还没说你的能力呢!你能建立时空道标吗?说老实话,我不喜欢清朝,你当初帮我穿越到春秋战国该多好!那样的话,我一定游历天下,遍访诸子百家,那才大快我心啊。 或者说,你能帮我点石成金?能帮我从国外免税的运输东西回国?”姚梵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身上血魂的能力。 “我没他们这么强,我只是能够稍微控制一下时空穿越的物理坐标落点罢了。”血魂道。 “太好了!你真棒!我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你的这个能力!”姚梵大喜。 “不过这都是需要能量的,如果仅仅几公里内的话倒还好说,若需要大幅度变更落点坐标几百上千公里,则需要100你的血液!这样大的消耗量,有可能导致你的身体极度不适!昏迷!甚至有生命危险!”血魂高声警告姚梵。 “…………那算了,正常人血液才占体重8个per,我虽然个子高点,也才92公斤,理论上只有73升的血液,你一不小心多抽点,我可就成木乃伊了……”姚梵连连摇头! “……………………”血魂无语。 姚梵于是不再纠结,立刻从这次带来的货物中推了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出来,动身向不远处姚家庄推去。 连推带骑没走多远,就看见一排排整齐的板房从一座杂草丛生的小坡后露出了头,姚梵赶紧加快脚步回到庄子里。 伙计们远远看见姚梵来了,立刻欣喜的围上来。 姚梵笑着命令众人开始搬运货物,于是全庄上下的伙计们齐齐动员,以姚梵的乡勇团为领导骨干,三百多号人赶赴姚梵的传送位置,开始紧张的搬运。 “世成,你说东家是怎么弄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没惊动,就在庄子这边把货卸下来了啊!东家家里该有多少船?该有多少人?”最早和姚梵学自行车的一批伙计中的王鑫感慨道。 这些天在李海牛的操练之下,贺世成原本就黝黑的小脸晒得黑里透红,明显可以看出整个人壮实了很多,气质也轩昂了很多。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咱们该问的吗?咱们东家家里在海外,上千料的货船都有几百条!上百料的货船那得有几千条!水手成千上万!咱们能跟着东家身边,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今后说不准,还能去外洋看看稀奇,亲眼见见东家说的那些泰西国家!”贺世成道。 “哎!世成,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要是能跟着东家出洋,看见满大街的洋人,那准保是顶顶稀奇的大事!满大街一水的黄毛!加上蓝眼珠子!个个说着洋话!嘿嘿,想想就可乐!” …………………… “家祥,外面怎么这么吵?”白小旗手里拿着个苇草扇坐在简单打制的木板床床沿,一边给躺在床上酣睡的儿子白康扇凉,一边问地上正拿着小刀作雕刻的小个子男人。 上次她来姚家庄时,脸色还蜡黄中浮着苍白,眼下却已经重又神采奕奕,银盘儿一般的脸上英气勃发。 “大姐,我去看看!”谢家祥放下手里正在雕刻的活,快步出屋。这是一把做来给孩子玩的小小木头刀,雕刻的很细致,处处边角都刮得混圆可爱。 谢家祥是白小旗父亲白九爷从路边抱回来的,对白小旗最最忠心,白小旗成亲之前,叫白小旗大姐,成亲后,便管她叫大嫂。如今离了寨子,他便又习惯地叫上了大姐。 不一会儿,谢家祥回来报告:“大姐,是姚东家从海外返货回来了,庄子里的伙计都忙活坏了,正一车车的往仓库里运呢!” “哦,恩公真好本事,光天化日的贩私货,也不怕官家来抓他。” “大姐你还没看出来么?那姚东家和官府勾结的厉害,连乡勇都操办上了,那些狗官只要得了钱,哪管你运什么呢!现如今大清国遍地都是害人的鸦片膏子和烟馆,官府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吗?” 家祥正愤愤地说着,屋外传来人声:“我可从来不贩毒啊,白大嫂莫要冤枉我!”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姚梵大步走入进来,身后跟着李海牛。 白小旗见姚梵来了,慌忙起来抱拳,躬身道:“白小旗见过恩公!” 谢家祥也赶紧作揖。 姚梵连身道“请起,请起。” 扶起二人后,姚梵来到床边问道:“孩子近来可好?病情稳定了吗?” 白小旗一听姚梵问孩子病情,顿时激动起来,眼里泪光莹莹地道:“多谢恩公救命!康儿已经好了许多!最近连咳嗽都不大有了,更没见咳血!现在精神头也足了,吃的也多了,刚才要不是我哄他,还不肯睡呢。以前他哪里有这样的精神头!成天都吃不下饭,病怏怏躺着不动。” 听到板房屋里吵闹,那孩子白康也醒了,抬手揉揉眼,躺在那里,打量着面前的姚梵。 “恩公你看他醒了!”白小旗欣慰地道。 “快!起来给恩公磕头!”白小旗扶着孩子要他起来。 姚梵赶紧拦住:“白大嫂你别动他,让他躺着休息吧。” 劝住白小旗后,姚梵笑道:“看到孩子好转,我心里也高兴啊。” “恩公以德报怨,待我们母子这样好,三姐也每天从家里送来日用吃食,庄子里又有海牛大哥看顾照拂我们,这份恩情,我白小旗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今天见了恩公,想起当初劫道的事情来,实在羞愧无地。”白小旗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很不好意思。 姚梵笑道:“我有个心愿,要让普天下的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长大,不求锦衣玉食,但是能吃的饱穿的暖,如果生病了,有好医好药照顾,这样的世界才是理想社会。” “恩公菩萨转世!大慈大悲!小旗打心眼里佩服恩公!” 姚梵话锋一转,激昂地说道:“只是这世道不好,封建王朝压榨百姓如宰割猪狗!处处可见仗势欺人的狗贼,逼人为奴为婢!为娼为匪! 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的人家,更是遍地都有!多少好端端的家庭,被害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见白小旗和谢家祥听得认真,姚梵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这世道黑白不分、吏治**!好人没钱便是罪,坏人有钱便逍遥。 穷人命贱如纸,被当成牲畜,被剥夺自由,被强迫整日劳作到死。即便如此,一旦交不起租子,或者欠了财主的钱和官府摊牌,便还要挨棍棒,受鞭笞,皮开肉绽! 天下的庄主各个都有自己的家法私刑,地牢镣铐,他们用暴力和酷刑来制服不听话的奴才,用残忍和饥饿的手段来威胁和驯服所有的佃农!有钱人家的家奴可以被猪狗般转卖,从此天各一方,教子孙们从此都不认识自己的叔伯长辈! 如果普天下的老百姓不团结起来,那大家将来的子子孙孙都会继续在黑暗中痛苦轮回,世世代代在畜生道中翻滚,永世不得出头!” 姚梵说到后来毫无顾忌,每一句话,都犹如一场明火执仗的暴动! 白小旗听得心中震恐,想这姚恩公明明是个富家翁,可以坐享荣华,可听他这番话,却是句句心怀怨恨,对朝廷极度不满。 “恩公可是要造反!”白小旗娥眉一竖,流星般的大眼睛坚定异常。 姚梵并不正面回答。 “团结,团结就是力量,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们的力量越强,坏人的力量就越弱,等我们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一定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恩公!白小旗一介草莽女子,不懂太多的大道理!恩公对我儿有活命之恩!不管恩公做什么!我白小旗愿意以死襄助!”白小旗说罢,便低头一个干净利落的抱拳。 姚梵肃立抱拳道:“姚梵有白大嫂这句话就够了,今后白马会若是短缺粮草,尽管来找我姚梵,只盼贵部能够早日兵强马壮!终有一天,我要叫这山河色变!” “恩公!你的心思,白小旗领会了!从今后,白马会唯恩公马首是瞻!” 姚梵斩钉截铁道:“大义在民心!将来我要是有对不起白马会之处,你们尽可鞑伐!” “不敢!”白小旗心里明白了,这眼前这位恩公,是个**裸的野心家,对朝廷来说,这位恩公比起她们这些马匪,要凶险一万倍! 姚梵并不在乎白小旗怎么看他,他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 姚梵又告诫了两句医嘱,寒暄了几句,便叫李海牛放下自己从2011带来的奶粉、巧克力、奶糖等营养品,告辞离开。 白小旗送出门去,望着姚梵身影从前方板房转过不见。她心里不由发问:“不知道,恩公的本事能不能翻了天去……靠钱?靠他的乡勇?……那些乡勇……不提也罢……唉……” ===================== 求收藏!求红票!举手之劳,大家鼠标点一点! 第77章 美利士 美利士 接下来两天,姚梵除了盯着商号,迅速将仓库中的货物上账,便是继续操练他那些不被白小旗看好的乡勇。 眼瞅着天气还没出伏,伙计们在操场上站的笔挺,汗水打湿了蓝色涤棉牛仔布的长袖长裤,随即又被晒干,白色的盐迹在衣服上犹如地图般蔓延。 随着李海牛一声解散,伙计们纷纷聚成三五成群的一小股一小股,跑去操场边上一溜板房的阴凉下席地而坐了。 “东家,咱们这么每日的练走练站,绕山乱跑,有个什么用?何不找个精通枪棒的教头来,也学点真功夫。”刘进宝在姚梵身边席地坐下问道,周围坐了一圈的大伙计。 现在凡是大伙计,个个都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用他们的话来说,自己是和东家一起上过阵,还拜过的,又都荣幸地收到了东家的彩色照片! 别人若要细问上个啥阵,拜个啥故事,他们便把头一仰,嘴里哼哼道“那咋能告诉你哩。”爱搭不理的走开去了。每次操间休息,三十多个大伙计便围在姚梵身边,众星捧月一般。伙计们觉得,哪怕姚梵不说话,能坐在他身边便是一种身份和荣幸。 “进宝,你要沉住气,队列这个东西,是行伍的基本功。至于体能训练,是一个兵的本分。除了提笼架鸟的八旗兵,天下的兵丁都要打熬身体。身体好了,才能做到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才能活命。” “东家说的好!”李君道。 “大清国的兵为啥打不过洋人?反教洋兵把圆明园烧了?就是因为不练队列,不练跑步。”姚梵为了强调体能训练和队列的重要性,只得往大里联系开来,希望伙计们重视训练。 “奥,我说东家为啥这么盯着练呢,原来这里有道理在。”刘进宝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点了点头。 “海牛。”姚梵道。 “东家,在!” “队列和跑步,我看大家都有点练烦了,你加点科目。”姚梵道。 “东家,你给我的训练大纲就是这些训练的啊,没别的科目。”李海牛 姚梵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这记性,我这次还带了些器械的,咱们这就装上。” 于是姚梵招呼自己的乡勇新兵们前往仓库,取出了这次带来的单杠双杠器械,这些都是姚梵网上采购的,组装起来很方便。 随着操场边一个个深坑挖好,水泥灌入,单杠双杠被插入水泥中固定,下面掩埋上沙土,上面固定好螺栓,这就算施工完成了。 一百名乡勇现在都被姚梵养的身强体壮,干这点活实在不花功夫,前后两个小时就大功告成。 姚梵道:“先等水泥干透,估计明后天干透了就能用了,今天咱们先换装,然后练习投掷。” 姚梵带人从仓库里取出大批的500克木头手榴弹。这些是供学校田径训练、部队新兵训练的器械,网上很容易买到,为了把重量达标和模拟真实,弹头部分都是铸铁的套子,后面插上了木柄后,用螺丝从铸铁侧面打孔处固定了,非常牢固。 “这些箱子里是训练用的投掷弹,一箱100个。这些箱子里是水壶,一箱50个。四排长周第四,你把这些箱搬到操场边上,找板房收好。” “五排长贺世成,你带你们班的人搬20箱解放鞋过去,一箱30双,应该各种码数都足够匹配了。” “这里是棉袜,一箱三百双,还有秋衣秋裤,一箱20套,还有衬衣衬裤,也是一箱20套,海牛,你带你们排的人,按照一人每种两套搬过去……” 一番折腾下来,足够的物资被搬到了操场边,姚梵开始带着五个班长进行分发。 领到解放鞋和袜子后,伙计们一个个兴奋地试穿起来。 姚梵松了口气,心说这下可不用再向本地的成衣店采购鞋袜了,1875这里一双布鞋要七钱银子!上好的双层厚布面千层底绅鞋则要价3两!伙计们平时干活训练又穿的费,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鞋头穿出了破洞,打上了补丁,眼看着又要出现叫花子军团的雏形了。 伙计们眼看着领到手的东西越来越多,双手捧得满满当当,脖子上也挂上了水壶,于是又有人激动了,哭着喊着要给东家姚梵磕头谢恩,把姚梵气的赶紧喝止。 “你们都是乡勇!是兵!以后别把自己当成一般伙计!” “将来,你们要和我一起并肩战斗。”姚梵大声道。 接着,下午开始了投掷训练,这个训练在外人看起来简单,可是姚梵曾经负责过钢铁集团公司的民兵训练,知道这个项目并不轻松。 “大家看好我的动作! 第一步是引弹动作,拿出投掷弹放在右肩,大家看我动作,用自己手里的器械模仿一下,自己体会一下。 第二步要看好了,右手向后引弹,右脚向后跨出,蹬地!送胯!迅速转体!对,就是这样,大家学我做一下。 第三步是挥臂扣腕,大家看,先把身体做成反弓型,然后迅速蹬地、挺胸、挥臂!用大臂带着小臂,使出最大的劲来!出手一刹那,收腹、猛扣手腕、出手……” 姚梵教的满头是汗,这个玩意无论在哪个时空,要想教的士兵们把动作全做的标准、做的漂亮,都不是轻松的活。 “东家,咱们这是要干啥?是要拿这铁头木棍砸人?”李君大惑不解。 “嗯,大家好好练,这是咱们战斗的法宝!凡是扔不出100尺,都不合格!都是孬兵!扔出110尺的算良好,扔出120尺的,要表扬!”姚梵道。 于是姚梵带人找了一片平整后的荒地,用工程皮尺量了30米、35米、40米、45米、50米…… 一个个距离用白石膏粉标定,每个整数距离上还画了个小圈,伙计们开始进行投掷训练。 “东家,不就是比谁扔的远吗。”李海牛道。 “最好是又远又准。” 结果李海牛上来一下子,就扔出了90米外,姚梵惊呆了。 “这个有点像飞蝗石,但又不全像。马背上出手飞石是要砸人面门,砸晕了生擒,讲究的是出手暗!准!狠! 东家你这却只要扔远,我看就是砸中了脑袋,也未必能砸晕,再说扔的越远,越容易被躲开。”李海牛在姚梵的喝彩中冷静地分析。 “海牛,将来对阵,你手里要是拿个飞雷,扔出去能炸开,这当然是扔的越远越好。”姚梵也不隐瞒。 “东家,你是说……”李海牛看着姚梵的眼睛,恍然大悟。 “我倒是听说过,僧格林沁被法国人和英国人在八里桥打得一败涂地,那法国人就有一种掷弹兵,揣了掌中雷,上来一扔,玉石皆焚,骑兵纷纷披靡,受惊不能作战。东家将来莫不是要给俺们都带上那洋人的掌中雷?”李海牛果然不愧是打过仗的,即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 “正是如此,此物是我姚家发明,也不需点火,只要一拉环扣,就能冒烟,大概五秒钟就能炸响,所以要赶紧扔出去,还要扔的又远又准。” “东家!你放心!俺一定把大伙都练出手劲和准头。” “你要注意方式方法,我教的动作是最省力、最标准的,练起来最容易上手,学的快。” “东家您教的姿势我记得,您放心,交给我了。”李海牛很自信。 接着姚梵看了乡勇团的投掷,除了三个人因为姿势不正确没扔到30米,其余哪怕姿势很烂,也都扔的极远,竟然有超过半数都扔出了50米外。 “到底是从小干活出生的劳动人民啊,只要他们吃饱喝足,手上力气就是不一样,明明姿势都乱七八糟的,硬是个个都能扔出老远。”姚梵感慨。 一直到傍晚,在姚家庄吃过晚饭后,姚梵带着手下几个大伙计刚回城里,贺万年就派人来请。 姚梵只得赶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有客人到了。 当姚梵在遇春商号的后堂见到这两个人时,忍不住乐了。 “真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我正要找你们,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姚梵一边听贺万年介绍,一边笑眯眯地想着。 来的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明显是外国人,虽然头发漆黑,但五官长相完全无法蒙人。 “这位是?”姚梵看向贺万年。 “这是美利士先生,是德国美利士洋行的大班,他听说咱们遇春商号来了新货,特意从上海赶来看货,结果看完后不肯走,一定要见姚东家您。”贺万年上来,低声附耳道。 “古登阿本!”姚梵开口就是一句德语‘晚上好’。 此言一出,那洋人愣住了,发了两秒钟的呆后,立刻大喜过望,跳起来对姚梵微微鞠躬,礼貌的一低头。 “姚先生,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德语,能够在清国这样一个遥远的地方,听见如此亲切的问候,实在是最令人愉快的事情。”美利士激动地用德语说道。 他想看看姚梵是不是只会一句打招呼的话,不过即使姚梵只会一句,也足以令他感到欣喜,他觉得这证明此人对德国人有好感。这年头,清国懂外语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即使有幸找到一个,也是只懂英语罢了。 谁知姚梵在大学里自考过德语,又曾经在钢铁集团上班期间,与来中国安装设备的德国工程师交流过半年多的工作业务,日常对话自然毫无问题。 姚梵张口就来,用略微生硬而带点南德巴登腔的德语说道:“能够见到不远万里前来中国的德国朋友,是我最近少有的快乐。欢迎你,我的朋友,请坐。” 这下美利士满意了,简直是非常满意! “这是个有教养的中国人!更重要的是,这是个有着惊人语言天赋,德语熟练的中国人!我敢打赌,只要我告诉其他在华德国商人,他们会非常乐意和他成为生意伙伴。上帝啊!他是我打开中国大门的金钥匙!” 美利士的心中喜悦极了,似乎已经忘了他之前在台湾投资的惨败。 詹姆士美利士来自汉堡,从事对华输入鸦片和棉毛纺织品的贸易,并从中国采购樟脑销往西方。可是眼看洋行蜂拥而至中国,鸦片与纺织品的竞争都日趋白热化,于是他开始考虑投资垦殖业,但很快就因为投资台湾宜兰的垦殖生意失败,美利士洋行也因此负债倒闭,他本人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去上海,给怡和洋行做买办。 ============= 求收藏,求红票,举手之劳,请各位鼠标轻点一下,拜谢!拜谢!拜谢! 第78章 染料的利润 染料的利润 “姚先生,当我在上海见到贵商号卖出的印花布后,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那颜色;那图样;那手感,无一不打动我,这样美丽的棉布,我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没见过。那时候我就想,我要去见这个布匹的生产厂商,我要帮他把这种美丽迷人的棉布卖到全世界去。”美利士坐回椅子,观察着姚梵的脸说。 “美利士先生,我想我的生意伙伴贺先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目前印花棉布暂时脱销断货了。”姚梵道。 “啊……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供应?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这家纺织厂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去联系!当然,我会给你们丰厚的补偿!”美利士只允许自己遗憾了一秒钟,立刻开口问道。 美利士现在真的没工夫遗憾, 他很着急, 非常着急。 他可是借了高利贷才赶来青岛的,而他借贷的抵押品,则是眼下他担任买办的怡和洋行新到港的一船原色棉布,如果这趟空手而回,光是利息,就能让怡和把他给生吃活剥了。 美利士之所以甘冒这样大的风险,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没人知道这种印花棉布的采购地。 之所以美利士产生这样的误会,也是因为姚梵之前运来的的印花棉布太少,而第一个见到这些奇货的义生洋行吴壑平吴掌柜也是独具眼光,一口吃下了全部。美利士就是在上海义生洋行的店铺了见到这些印花布的。 他当时就坚决的认为,这种布料将是他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是唯一机会!于是美利士在花了不少钱买通义生洋行的伙计后,从内线打听到,这种奇货来自青岛一家叫做早帆商号的洋行,据说这家商号刚刚成立,没什么名气,很少有人知道。 这也难怪,早帆商号的上海分号也才刚刚开门营业不久,一般人都以为,那是专门卖火柴和肥皂的洋货店。而且更巧的是,最近商号刚把牌子摘下来,换上了遇春商号的牌匾。试想,一家才营业不到一个月的洋货店,有几个人能记住名字? 结果它还又立刻改名了! 这更加是让人记不住它原来的名字了。 姚梵断然回绝美利士:“厂址我当然不能告诉您,即使我告诉您,您也拿不到货,因为这家厂商的货物是由我遇春商号独家销售的。至于什么时候到货,我估计要两个月后,您有需要的话,可以先付定金。” 美利士傻了眼,两个月后!就算是一个月自己也拖不起啊!自己抵押借来的一万两银子高利贷每月要偿还五分的利息,那可是500两银子,80多镑啊!自己在怡和洋行一个月的薪水也才不过5镑罢了! 况且自己私自抵押洋行货物的行为,很可能一个月后就会被查出来,到时候,怕是再也没洋行愿意招聘自己这样有前科劣迹的职员了。 看见美利士坐在那里呆若木鸡,姚梵也纳闷了,这个汉斯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啊,一咋一楞的,像个急惊风。 “美利士先生,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姚梵问。 被姚梵这句问候感动的美利士,心念一动,觉得姚梵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绅士,连忙道:“姚先生,让我来告诉你我的不幸遭遇。” 于是美利士为了博取同情,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来华经商后的起起伏伏告诉姚梵,凭着经验,美利士知道,中国人往往对外国人有种莫名的礼遇。 “为了重新把美利士洋行建立起来,我这次冒了极大的风险,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那就是铤而走险。姚先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撑下去,直到你的货物到港。 如果有可能,您是否可以帮我筹集一部分那种印花布,只要一小部分就行,我想您的商号里,一定有些用于零售的存货吧?” 姚梵闲着没事,只当是练口语,听着美利士说完他血本无归投资宜兰垦殖场的惨痛遭遇。 “您的遭遇令人同情,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的绅士,都不能看着另一位绅士遭受这样的不幸!可遗憾的是,我真的没有这种印花布存货了。” 看见美利士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姚梵话音一转:“美利士先生,虽然我没有印花布,但不代表我没有其他商品,我相信,这些商品每一种都能够帮助你摆脱困境。” 于是姚梵开始兜售自己这次带来的染料来,在姚梵看来,既然这位是德国人,那让他来代理合成染料出口,一定是再合适不过了。” “您是说,你有合成染料?大批的廉价合成染料?是您之前出售的那些印花棉布生产使用的合成染料?”美利士眼睛睁得滚圆。 “是的,只要有了染料,任何一家印染厂都能生产那种漂亮的布匹。你只要把这些染料卖到欧洲,就能东山再起。”说着,姚梵让贺万年从铺子后面取出自己带来的几种染料的色板,给美利士看 “美极了!美极了!”美利士对着蜡烛,眼睛贴着色板,反复多角度的细看。 他咽了口唾沫道:“姚先生,这些染料多少钱?” 姚梵道:“按照我这些高性能染料一般的用量来说,两克就能印染一米的布料。按照洋布一匹40码、37米来算,一公斤染料可以染13匹有余,而且洋布布幅窄,只有70公分,我的布料一般是按照一米布幅计算的,也就是说,实际能够印染18到19匹。 目前印度原色棉布的到港价格是每匹26两,加上税,将近要28两。眼下市面上的国产染色棉布价格是一匹4两五,不但颜色单调,也不耐洗。 一旦用了我的染料,布匹将从此拥有缤纷靓丽的色彩,而且经得起上百次水洗而不褪色! 这样的色布,美利士先生,你觉得应该卖什么价?” “您可以叫我詹姆士,姚先生。我有把握,那些染着前所未有的颜色的布匹,可以翻倍的卖到每匹10两以上!如果布匹本身质地能够像您卖给义生洋行的那种一样,我是说也那么细滑、柔软、布面没有结点,并且能在布上印制特殊的图案,每匹至少卖15两!” “好吧,我就叫你詹姆士,你以后可以叫我弗兰克。 詹姆士,之前的布匹是我的海外工厂生产的,工艺保密,产量也有限,你就别惦记了。 你很明白,一匹布在印染后的利润,会增加8两。我们都知道,这年头染坊工人的劳动并不值钱,这其中扣去零售需要留出的利润,染料的成本占了一半以上,大约4两。 所以,按照一公斤染料能染18匹布计算,供货价格应该是72两,但我只卖50两一公斤。仅仅7成!” 美利士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对姚梵大声道:“成交了!弗兰克!感谢上帝让我遇见你这样仁慈的绅士!只要你的染料质量够好!我詹姆士美利士愿意包销!” 姚梵心说“你丫癞蛤蟆打哈欠,嘴张的倒挺大,你个穷逼!手里特么统共才一万两银子,就那还是违法挪用公款搞来的,还包销……包你个魂啊……” 于是姚梵也站起身,但却没有伸手与美利士握手,只是面无表情的质疑:“可是我又该如何相信,你有能力包销我的染料呢?” 姚梵一米八五的身高,比这个年代德国男性一米六五的平均身高还要高出20公分,俯视之下,威严十足。 美利士摊着手,急切的解释道:“弗兰克!我先从你这里采购一万两银子的染料,我向你保证,一个月!是的!只要一个月!如果你的染料像你说的那样好,我就能把它们全卖光!当然,我相信你绝不会骗我,这些染料一定是上好的!”美利士把希望全寄托在姚梵的染料上了,这也是他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上好的,但你还是没有解答我的问题。”姚梵道。 “弗兰克,你不要小看我们的德国商人的人脉。”美利士信誓旦旦地道。 姚梵微笑道:“我本打算将染料生意托付一家大规模的洋行,比如说——怡和,你知道,他们的网络非常健全,势力也很大,有能力迅速把货铺开。” “上帝啊!弗兰克,幸亏你先遇见我,才没有上当!如果你真的把染料生意交给怡和,那就大错特错了!” “为什么?” 詹姆士美利士恨恨地侃侃而谈道:“我就是怡和出来的,我可以告诉你,渣甸家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他们和一切可以联合的地痞恶棍一起,把贩卖鸦片的分行开遍了清国的内陆城市。 相信我,弗兰克,世界上没有什么生意比鸦片贸易更加黑暗,渣甸家族所有人的灵魂都是肮脏的。一旦发现一个赚钱的机会,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垄断独吞,任何拦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我没有看错,弗兰克你的商号也才刚刚起步,你斗不过他们的! 况且,几乎没有什么生意比鸦片的利润更大,怡和即使涉足了染料生意,我也不认为他们会真的放在心上。而一旦他们放在心上了,弗兰克,你又该为自己发愁了。” “詹姆士,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坦诚和睿智,我有个预感,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姚梵笑着伸出手来与美利士握手。 尽管他并不完全相信美利士的话,一个人山穷水尽之下,又关乎切身利益,天知道有几分真话。 “哦!弗兰克!这是我的荣幸!”美利士大喜,紧握住姚梵伸过来的手。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姚梵提出要求。 “请尽管说!如果能够帮得上你,这是我最大的荣幸!” “有这样一个德国人,他的名字叫卡尔-马克思,你听说过没有?”姚梵把手松开道。 第79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背靠大树好乘凉 “你是说那个被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一世陛下和宰相俾斯麦阁下称为普鲁士的叛徒的马克思?如果你指的是他,那么从加利福尼亚到莫斯科,无论贵族还是贫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美利士这话回答的非常巧妙,没有任何政治倾向,又能够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他打定主意,不管姚梵对马克思的态度如何,自己只管附和就是了。 姚梵笑了笑:“现在他应该在伦敦,我记得伦敦警察厅称他为‘臭名昭著的、不忠于自己的国王和国家的煽动家’,秘密警察每天都监视着他的住所。 如果他不在伦敦,那么有可能是他的健康再次恶化了,去了捷克的卡尔斯巴德山区喝矿泉水疗养。那你只管联系他的家人就是了。” “我亲爱的弗兰克,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我希望购买他作品的亚洲版权! 詹姆士,你帮我找到他并告诉他,我无比仰慕他的作品,我愿意出1000镑来购买他作品的亚洲版权。你和他联系上后就把我的定金款子100镑转交给他。” “1000镑?天哪!我听说那位教授先生是个穷光蛋,他如果知道您的慷慨,一定会乐晕过去!” 美利士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寻常的版税收入,即使是最有名气的家,一本不过一两百镑,那已经是令人咂舌的收入了。至于学术作品,由于印制的量少,版税没几个大子,能拿十几镑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学术作品了。 姚梵看出美利士的猜测,笑道:“随着社会进步,识字的人、看书的人会越来越多,出版业将是一门逐渐兴旺的生意。” 最后,姚梵坚决地道:“总之,詹姆士!帮我联系上马克思!” 美利士听姚梵命令的口吻,知道自己要想将来包销姚梵的染料,就必须在寻找马克思的工作上拿出成效来。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弗兰克,我保证。” 于是姚梵答应第二天一早就给美利士调货。 次日天刚蒙蒙亮,从姚家庄运来了八个铁皮桶,每个都装了50公斤染料。 “这里是价值两万两银子的400公斤染料,一半是你的货款,一半是我的诚意,那一半先佘给你卖,你卖了之后再付给我全款!”姚梵握着美利士的手诚恳地说道。 “弗兰克!我发誓我会把这门生意做到全世界!我保证!你在清国的秘密染料厂一定能发财!”美利士昨晚被姚梵忽悠,以为姚梵真的在清国内陆秘密的开了一家染料厂。 美利士很相信姚梵的话,毕竟这些染料他从未在欧洲或者任何市面上见过。他觉得,像姚梵这样的地头蛇,搞定当地官僚后开个染料厂,应该不是难事。尽管清国禁止任何私人设厂,可大清国的辫子官员们是这样的贪婪和愚蠢,姚梵看上去又是个地道的中国人,美利士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难度。 不久后,在美利士寄回国内给家人的信中吹嘘道:“……我以前走了不少弯路,几乎要把自己的前途葬送……做生意还是要和真正的大人物接上线!姚梵,弗兰克-姚,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强势的地头蛇,他是个文明的绅士,受过西方教育,巴登口音的德语非常流利,我猜他的德语教师是个奥地利人……他在青岛口这个小地方,几乎可以一手遮天。我听说他拥有自己的庄园,甚至得到了组建一支小规模个人武装的许可。尽管清国政府不允许私人经营现代工厂,但很显然,他已经秘密的建了一个染料厂,我甚至怀疑,他还有一个技术和设备一流的纺织厂,只是产能很低……” 美利士心急火燎的在码头上花了40个铜钱雇了力子,将八个铁皮桶搬上一条叫大福号的木质帆船。 姚梵在码头告别美利士以及他的小伙伴后,回城路上,贺万年赞叹道:“姚兄真是大才,德国话说的这般利索,教那个美利士带来的翻译一句都插不上。” 姚梵笑道:“那个翻译只会英语,和一个德国人通过一个英语翻译交流,实在是太别扭了。” “姚兄,那今后咱们的染料,真的全交给美利士包销?你不是说他的那个美利士洋行是个银样蜡枪头的皮包公司吗?”贺万年问。 “美利士是个上佳人选,这个人有企业家的开拓精神,敢冒险!敢赌!又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坎坷!这样的人缺少的就是一个机会。我们要是能把他扶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牢牢的站在我们这边。如今他手里有了垄断的货源,还怕他开拓不出市场来吗。” 贺万年不解,问道:“姚兄家族在海外,为何还要开拓海外市场?” “海外市场有我一个堂兄在做,可家里并没有规定,他做了我便不能做。” “哦。”贺万年一听这牵扯到姚家内部的派系斗争,立刻识趣的不再多言,换个话题道:“姚兄,孙茂文昨天差人过来,说要您去趟衙门。我问了相熟的管事,才知道原来是想要您的乡勇帮着他下乡收秋捐。” “八月一共才飘了两场毛毛雨,这如今地里的谷物全都是空壳灌不上浆,他收个鸟去?” “唉,姚兄有所不知,这一到快秋收的时候,上面发下的滚单就跟雪片似的,咱们胶州虽然不大,可下面也有着十多个庄子村落,这八月的秋捐,少说也得收个三四千两。” “他孙茂文叫我帮他收秋捐,你说这是何意?”姚梵请教贺万年。 “这些杂税摊派不比田税,收起来没个定数,若是丰年吧,倒也是桩肥差。一般来说,只要下边税吏问孙茂文讨个定数,接下来能收多少全看自己本事。可如今这旱情,能不能把帐抹平都成问题,哪里还能有的赚,我看一定没人愿意揽下这个活计。” “嫩他娘!没人干就交给我么?叫我的乡勇下乡收滚单,我又对本地的士绅不熟悉,这贸然下去,还不得打得鸡飞狗跳?” “所以孙茂文才请姚兄去衙门里商量嘛。姚兄别担心,我陪你去就是。我估摸着,孙茂文他总要拿个章程出来的。再者说了,姚兄你要知道,这秋捐之后是个升官的时候,一个官儿有没有能耐,就看着这个秋捐呢。若是收不上来,丢了顶子都不稀奇。若是收的多,自然也就有了孝敬上官的本钱,就算捞不着升迁,能平平安安的把官做下去也是好的。” “既然到处都是大旱,连今年钱粮我看都难保,到时候官儿们都收不上来捐派怎么办?” “那样的话,上面的官府自然会开赈捐,只要捐钱,就给发个虚衔的官身,这个也是好生意,中间抽头的人是个肥缺。” “皇帝今年会不会免了山东钱粮?” “姚兄说的好笑,皇上就是免了灾区钱粮又如何?官府的捐派和地主的地租,难道便不要交了吗? 姚兄只管等着,今年这般的旱情,等到入了冬,就咱们莱州府也一定是要饿死个万儿八千的。若是姚兄有看中的地皮,可以先告诉地牙子,到时候趁机拿地,入手的价钱不用说一定是极低的。 为兄我已经看中了一片整齐的水浇地,整整16倾连在一起,就在胶西龙泉河边上,端得是漂亮!等时候到了,我便托牙子去说。” 贺万年这两个月暴富分了银子之后,立刻就想着要购些上好田地。土地兼并,永远是中国财主的天性。 “老贺,你说我要是揽下收捐的活,能不能把郭家搞个鸡飞狗跳?” “哎呦喂!我的爷!您可千万别这么干!”被姚梵这么一说,贺万年吓得脸都绿了。 “那郭继修上次吃你一顿打,听说被人抬回去后气若游丝,差点闹出人命,现在虽说活了,可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可是禁不起您再去折腾了。再说了,那郭家庄是在即墨县地界上,咱们胶州收捐派,手伸不过去啊。” “……” …………………… 要说郭继修实在是有够倒霉,被姚梵打得腿断臂折,一直卧床不起,连他最喜欢的地窖虐打都无法正常进行。 郭继修被抬回庄子后,在床上发烧昏迷、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折腾了十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缓过这个鬼门关,清醒过来后,按照医嘱却一点也不能下床动弹,按照这年头的医疗水平,他至少需要卧床半年。 郭继修当然恨!恨不能生吃姚梵的肉! 等他醒来发现,家里虽然报了官,可是姚梵那里居然特么也报了官! 胶州那州判、狗官孙茂文也不知道通了什么路子,居然教莱州府和登莱青道两个衙门都发下了海捕公文,说是要缉拿一伙拦路抢劫的带刀歹徒,描述直指郭家的武装家丁、私盐贩子。 郭家贩私盐,因此家丁猖狂,平常敢公然带刀保护,平时即墨县有县令赵署年罩着,自然无事,但无论如何,这都是犯忌讳的私藏武器之罪。 第80章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郭继修苏醒之前,郭家二老爷郭为昌前后往即墨县使了两次银子,前后一千两下去。即墨县令赵署年虽然名义上算是郭家大老爷郭为忠的学生,可是却叫苦,说是报案太晚,如今已经成了扯皮之局,需要上面的州府来判案。于是郭家又去上面莱州府使了一千两银子,结果却像打水漂一样,没起到作用。莱州府那里只推说,要等郭继修醒来后亲自问话。 等郭继修醒过来,听了他家二老爷的所作所为,顿时气得半死,差点又晕过去。他心里清楚,姚梵的恶人先告状,已经把这件事搅成了僵局。郭家贩私盐树大招风,平素傲慢又不大孝敬本地官员,因此人缘极差,各级官员如今只盼着郭家继续往里面砸银子,和姚梵形成银子对耗的局面,哪里肯只收一千两就办事。何况孙茂文收了姚梵一万两后,很规矩的拿出其中一半打点了上级,因此大家都不吭声,等着看好戏。 郭继修命令家里拿出五千两送去莱州府府台衙门,给莱州府台陈文盛。 陈文盛收了这五千两,觉得是时候该过问一下了,也叫姚梵这边掏点银子,好好出点血,这才公平。 谁知还没等他传姚梵来问话,却收了一封信,这信居然是丁体常丁大公子亲笔所写,开头两句只说去年陪老爷子下去按例坐查各府,在莱州府和陈文盛一见后,相聚甚欢云云,后面则是直截了当的要陈文盛关照自己的好友姚梵。 看完信后,陈文盛当时吓出一身冷汗,立刻把传唤姚梵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对郭家推说,此事正在调查中,回去候着等消息吧。 第二天,陈文盛又接到一份信,却是上面登莱青道道台衙门发来的,原来是呼震的意思传到了道台衙门,道台一听说姚梵是老丁罩着的,又打通了呼震的门路,哪里还敢过问姚梵和郭家的破事,又生怕下面莱州府的陈文盛犯傻,最后要他道台衙门擦屁股,赶紧来了通知,意思是说呼震呼大人和姚梵关系不错,济南府的快信都送到我书案上了,你看着办吧。 这么一来,陈文盛更是不管此事了,干脆对衙门里吩咐说“郭家要来送钱,只管收着,除此之外,什么都别理他!” “只当是收郭家这些年欠我的孝敬。”陈文盛想。 ………………………… 姚梵坐在孙茂文的后衙,一边喝茶一边说道:“不就是三千三百两的滚单么,往下面各个大户摊派就是了,往年不也是这么干的吗?” 贺万年帮腔道:“即墨五大家在胶州的土地最多,少说也能摊掉一半,剩下一半,想来只要催的紧些,还是能收上来的。” 孙茂文面前的茶碗一动没动,他犯愁道:“你两个只看到滚单能收上来,可钱粮怎么办?这可是正经皇差,既然今年到现在都没说免,那就是抄家卖口,也要收上来才行。” 姚梵低着头,一想到税吏官差墮突乡里、叫嚣祸民的场景,一想到一个个农民的房屋将要被砸开门,余粮被抢走的景象,一想到将要卖儿卖女换口粮的贫农甚至中农们,很希望说一句“我全包了。”可他并不是幼稚的傻瓜,这么干对他有百弊而无一利。 贺万年皱眉道:“先收了再说,第一趟下去,有多少收多少,不需用强。第二趟下去除官差外,还要韦大人多多带兵,一家家抄过来。” 孙茂文叹气道:“姚兄刚刚把乡勇团操办起来,就遇上这样的灾年,唉,实在不是兄弟我不分润你啊。” 姚梵心说“你孙茂文特么的疯了吗?老子还要你分润?你特么前前后后拿了老子多少孝敬了?还好意思说分润!” 姚梵假意干咳一声,说:“既然是皇家的事,我姚某人自然义不容辞。不管是钱粮还是滚单,都由我来收吧,既然丁军门器重我,教我受命成立了乡勇团,也总要为皇家出上一把力,才能略表我报效之心啊。” 孙茂文见姚梵肯接这个差事,当即大喜,满口的称赞姚梵识大体。 出了衙门,贺万年问姚梵:“你当真能收上来?姚兄,这个差事连韦国福这样的刀把子都不接,你想这该有多麻烦。我可不哄你,照着今年的庄稼长势,这差事是稳赔的!除非……除非你狠下心来……” 姚梵笑道:“我自有主意,贺兄别担心。” 贺万年摇摇头,不明白姚梵哪里来的信心。 姚梵想着,自己现在正好有空,等收完捐派,差不多九十月份的光景,就可以送机器去济南安装了。如果自己现在送机器去济南,丁宝桢见海外运来的机器这么快就到,不免令人生疑。 …………………… 姚家庄操场上,乡勇团的一百名伙计们队列整齐,胸前交叉挎着干粮袋和铝合金水壶,脚上穿着绿色解放鞋,一身的蓝色涤棉工作服。 姚梵高声的讲解着收捐派的详细事宜:“伙计们!你们可都听清了!回头下了村,说话要和气!不打人,不骂人!不许看不起穷人。” 刘进宝问:“东家,俺们就带棍子去吗?要不,咱还是去衙门里借几把刀呗?” “借刀干什么?又不是叫你们下去抢劫!”姚梵斥道。 “都记住,咱们都是庄稼人出生,哪怕是我这个东家,祖宗上也是种地的农民!你们可不许瞧不起农民!对方再怎么穷,你们也不许欺负人。”姚梵警告道。 “看东家说的,俺们咋会瞧不起种地的呢。虽说大家伙当了东家的伙计,每个月有银子拿,可都没忘本啊!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李海牛道。 伙计们纷纷应和,表示绝不可能看不起种地的。 “是,东家您放心,咱们一定好好说话,绝不硬来。不过,东家您这样的慈眉善目好说话,这钱粮未必收的齐啊。”贺世成担忧道。 “收不齐是我的事,你们别操心这个,你们只要操心我姚梵的名声就行了,凡事要顾着我姚梵的脸面,不要丢我的人!记着我说的话,人家要是不给你,就不许硬拿!就算是一个红薯,也都不许硬拿人家的!” “是!”伙计们纷纷应道。 “下去以后,要把咱们的身份和农民讲清楚,不要怕麻烦!不要偷懒!见人就要说!要让他们知道,咱们是胶州本地的乡勇,不是皇上的兵丁,咱们是姚家庄的人,不是绿营!” “是!” “我公布三大纪律,谁要是违反,自己滚蛋,从此不许留在我姚家庄!”姚梵道。 一听姚梵这么说,伙计们都赶紧竖起耳朵,紧张的望着前面站着的姚梵。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第三,一切收上的钱粮要归公!” 姚梵见大家听得仔细,解释道:“下去之后,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叫你帮老百姓挑水就去挑水,叫你去扫院子就去扫院子,叫你去砍柴就去砍柴!谁要废话和磨洋工,都是偷奸耍滑的孬种,立刻给我滚吧!” “群众就是老百姓,就是农民,谁要是偷鸡摸狗,顺了群众一个瓜儿一个果儿,不管拿的是多不值钱的玩意儿,这人也都是下贱的贼!只要发现这种贼货色!也立刻给我滚出姚家庄!” “第三,老百姓交给你的钱粮,一分一毫都不许贪墨!谁要是私藏!就是天诛地灭的狗杂种!大家互相监督,互相举报,发现了就给我把这个贼人撵出姚家庄!” “都听明白了吗!”姚梵厉声喝道。 “听明白了!”伙计们各个大声应答。 “东家你放心!俺们一定记住这三条!”李君大声道。 姚梵道:“各个排长,要监督自己队里的队员!每个队员,要监督自己的排长和其他队员!” 李海牛板着脸威严地道:“东家你放心吧!谁要是手脚不干净,俺把他爪子剁下来喂狗!咱们这里都是有月钱的伙计,最少也是一个月二两的,有些还是一个月十两的大伙计,加上乡勇一个月二两的补贴,最少也是一个月4两银子!吃喝不愁!谁要是还瞎了眼,败坏东家的名声,那就是活活打死也不亏!” 此言一出,众伙计纷纷激动地附和道:“东家你放心,偷瓜顺枣的事俺们不干。” 姚梵点头道:“这三条是铁的纪律,我也不怕你们哪个犯了,反正抓住这样的下贱坯子,就立刻给我滚蛋,到时候别废话。” “接下来我说一下八项注意。 一是说话和气,二是买卖公平,三是借东西要还,四是弄坏东西要赔,五是不打人骂人,六是不损坏庄稼,七是不调戏妇女,八是不虐待俘虏……不不不,八是不虐待牲口。”姚梵说着说着说走了嘴,赶紧纠正过来。 “为了帮大家记住,我编了个歌,大家学着唱一下!咱们这次下村子,一路上就学这首歌。”姚梵借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曲,稍作改变,方便乡勇们记忆。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行进起来,在城门口和孙茂文派出的两个税吏汇合之后,向附近村子进发,一路上不断学唱着这首新歌。 第81章 祭路神 祭路神 乡勇们很快学会姚梵新编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唱着歌儿经过一个路口。此时却见贺世成与他排里几名伙计停了下来,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三个泥捏的玩意儿,姚梵看着那像是猪头、鸡、鱼。 “世成,你这是干啥?”姚梵问道。 见这三样东西被摆上道口,顿时乡勇们都围过来了,各自双手合十拜了拜。 “东家,我叫他们事先捏个猪头、公鸡、鲤鱼,咱们今后出门祭个路神,求一路顺利、人马平安啊。”贺世成兴高采烈地道。 姚梵心里却很反感这样的迷信活动,可偏偏这样的迷信活动很有市场,他听周第四说有伙计把积攒了两个月的银子拿去庙里捐了平安符;也有乞丐出身的伙计干脆还给姚梵捐了长生牌,拿回姚家庄自己住的板房供着;甚至有五个伙计凑钱替姚梵在庙里点了盏长明平安灯,那一豆般的小油灯虽然点起来不大耗油,可庙里供一个月也要九两银子!听说他们还打算多拉些伙计,凑钱一直供下去。 之前姚梵心里感动,却也没太在意,觉得这些迷信活动随着文明的进步,将来回头来看,不过是一笑了之的小事罢了。 可当他亲眼看见伙计们一个个参拜路神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悚然,士兵参加迷信活动,潜在的危害有多大,姚梵完全可以想象。万一将来队伍里出现一个如杨秀清、韦昌辉那样自称天父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神灵附了身的宗教领袖,后果不堪设想。 “贺世成,你事先不请示不汇报,私自捏泥三牲祭拜路神,我罚你这个月二两的练勇银子。”姚梵黑着脸道。 姚梵本欲上前一脚踹烂那泥捏的三牲,可一想这样太打击贺世成他们排的积极性,只得作罢。 贺世成浑没想到自己哪里惹恼了姚梵,顿时傻了眼,但他却也不生气,只是赶紧对姚梵频频道歉,老老实实带着排里乡勇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你好好想想你烦了什么错!回头我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姚梵斥道。 周第四在一旁心里想:“东家果然是不喜欢伙计自作主张!我一直觉得东家不信什么神仙。果然我没看错呢!世成这次真是没眼力见的。” 李海牛看在眼里,心里喜道:“不管啥样的祭祀,都是跟神仙求办事,要拜也该东家带头操办,你贺世成是哪根葱?怎么能轮到你代表咱们跟神仙说话,真是没大没小!不知规矩!这样下去还了得?活该挨罚!” 一路走着,姚梵问随行的税吏:“这泥湾子村怎么还没到?眼见着大路都走没了。” 这税吏姓张,是衙门里的税课司使,赶紧道:“姚爷,顺着这条细毛道再走一炷香,转过前边山脚,就是泥湾子村。要说姚爷您这样的金贵之躯,干啥还跟着来呢,这一路走来,没得白受了许多罪。就是要来,也该骑个马才是。” “你们都走的,我怎么走不得?你说说,泥湾子村有多少钱粮要收?” “回姚爷的话,衙门里吩咐,这次的钱粮可以先拖到下月里,只是这次上面的秋捐催得紧,一定要赶紧收上来,按往常老例,泥湾子村二百口人,需收各项田捐、人税、畜税、河税、等等二百一十六两,若是平常年景,收个三百四五十两也是有的,可如今天旱无雨,庄户里都没了收成,怕是不好办。”张税吏道。 “往年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们怎么收的?”姚梵问。 “回姚爷的话,就拿这泥湾子村来说,村中有个大户姓翟,有地一百多亩,咱可以先找他家来收,把他翟家的捐派收了,再叫上翟家老爷,一起去下面各个穷鬼那里要钱。有翟家这样知根知底的在,那些穷鬼不敢不给。这样一来帮咱们收了捐税,二来也帮翟家敲打了下面的佃户,顺手收了那些欠他家的租子。如此便你好我好大家好,下次过来收钱粮,翟家交得也爽快,交完之后,依旧是帮咱们催讨下面的各个小户。”张税吏道 “如此说来,要把捐派和钱粮都收上来,主要是靠着这翟家?” “姚爷聪明,一听就明白。不过像是今年这样的年景,一多半还是要仰仗您的练勇。我看姚爷的练勇唱的好歌,真是风纪严明、秋毫无犯,既然这般听话服管,想必是能治住那起子抗税的刁民,到时候碰上交不出租子的刁民,还请姚爷按律罚他们吃顿讨债棍。” “既然他们交不出,何必再打?” “没打自然交不出,打过叫他们长了记性,留下一段筹钱的时日,这起子刁民自然会去设法筹钱的。” “交不出自然没钱,却又那里去筹措?” “这个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家里有地的可以卖地,若有闺女、儿子,便可以卖给人牙子,如此倒也能省下一份嚼吃。若是闺女长得俊,儿子生的伶俐,说不定还能发个小财,交完税还能落下几两银子呢。实在不行,老婆要是年轻、长的还凑合,也能卖的。不过这卖老婆终归有些吃亏,如今娶个黄花闺女的价钱,总要比卖老婆来的贵。不过这些穷鬼也不在乎娶什么黄花闺女,将来换个便宜的妈子,若是好生养的,未必不是赚。”张税吏侃侃而谈。 听了张税吏的话,姚梵几乎要失去冷静,想要此刻就揭竿而起。 “我的华夏母亲!你已经衰弱的无法依靠自身力量苏醒了吗?这样的酷厉暴政,你是如何忍受了三百年的? 天下若真有神明,怎能让一个丑陋的寄生虫捆住你的身躯,吮吸你的乳汁三百年!怎能让这些丑陋的猪尾怪物趴在你身上!继续把你蹂躏榨干!怎能让这群贪腐残酷之徒手持皮鞭和枷锁!奴役你的孩子们! 难道满清奴隶主入关,将中国人口从接近八千万杀到顺治年间一千多万,就把华夏各族儿女的骨头打断了吗?我不信。 难道在满清后继的奴隶主皇帝一次次的平叛大屠杀中,死了一亿各族华夏同胞后,剩下的全是奴才了吗?我不信。 天下无神仙!造反不靠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要把我的同胞们从奴隶主的皮鞭下解放出来,为此哪怕彻底砸碎这三百年旧山河,也在所不惜!” “今天没有人会挨打!”姚梵说的非常坚决,顿了顿后继续道:“因为今天,遇春农业信用社成立了,凡是符合条件的农民,皆可用大致等值的财产,向农会抵押借贷,用于交税,还款期限从三年到五年不等。” 张税吏闻言,嘴都合不拢了,黑洞洞仿佛刚刚连壳生吞了一个鸭蛋。 “姚爷,您可想好了,这些穷鬼都是年年欠,欠年年的东西,他们的债只会越欠越多,哪还有还上的一日?您要是借给他们钱,那可就得三天两头的上门催债了啊! 若是本地翟家肯借给他们钱粮,那一定是因为他们还有些可以图的地方,或田地、或牲口、或子女,而且就近看着,也不怕他们跑了。若是连翟家都不肯借给他们钱粮,姚爷您可千万别做这亏本买卖!” 张税吏真心不希望姚梵吃个大亏,这位姚爷出手阔绰,待人和气,在青岛口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就说刚才出发前吧,自己只是称赞了一下他的乡勇团穿的绿色胶底鞋稀奇,他就立刻答应,白送自己和另一名随行会办的税吏一人一双。还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他,能帮上忙一定帮。 这位姚爷果然是像最近江湖风传的那般毫无架子,没有半分倨傲,这叫啥来着?对了,就是俺们山东人常说的那个——“仁义!”就是说书的讲的那个啥及时雨宋公明,估计也不如这位姚爷仗义疏财,待人亲和。 这位姚爷这样仁义,张税吏当然不希望他吃亏,因此苦苦良言相劝。 姚梵听了这些“良言”,并不言语。 众人进了泥湾子村,翟家老爷闻讯迎出来,接了姚梵等人进了家里院子。 姚梵看这翟家实在寒酸,只是前后两个泥墙大院,里面盖着两进的瓦房罢了,前堂布局逼仄小气,墙上石灰剥落,还露着黄褐色泥灰,一张方桌后面贴了个财神爷的年画,两边两张椅子。 姚梵没管别人,上来当仁不让的坐了一把椅子,张税吏站在边上,于是翟家赶紧又拿出两把椅子来。张税吏和翟家老爷分边坐下后,便显得屋里有些挤。 这翟老爷略略寒暄几句后,便开始看起今年的滚单。 “张大使,今年这秋捐倒是比往年少了几两,可今年这收成,哪里架得住往年的捐派啊!我家今年收麦连20石都不到啊!” “翟爷,这滚单可是朝廷发下来的,又不是我定的!这位姚爷是孙大人亲派下来收捐的,早收完早回城!你别耽误工夫!赶紧折银子出来!外面那些乡勇你可都见了,手里棍子可不认得人!”税课司使张大人说话毫不客气,显然是见惯了这般叫苦的话语。 翟家老爷叹口气便进了后院,一会儿出来,拿着钱一个个大子的数过,对张税吏交付了秋捐。 “老规矩,我带大人收捐,大人顺便帮我收钱粮。村里有个刁民李璐,素来懒馋,张大人待会要好好敲打他!” “国有国法,怎能随便行事,这李璐怎么着你翟老爷了?” 翟老爷先是说了一通“……刁民……目无尊上……偷鸡摸狗……”最后来了点干货:“这李璐家里五亩水浇地在中间,妨着我家东西两片地,我家平时灌水浇地总是被他占着位置便宜,我家多浇,他家便少浇,白白饶了我家许多力气!叫他把地卖给我,他却不肯!真是气煞人也!” “你待如何?”张税吏问。 “这刁民素来蛮横,结交了村里几个破落户,以为我治不了他! 今次大旱,他那鳏爹却在年头上病了,他便娶了个媳妇给他爹冲喜,天幸他家那老东西速速死了,他又操办丧事荡尽家财。这红事白事连着办,他外面欠了足足十多两银子! 我看他必是交不出捐派,张大人今天须得好生教训他,让他知道分寸,把地卖给我,也好平了他家外面欠下的银子。” “原来如此,既然是翟老爷的面子,我总要给的。” 姚梵听得一声不吭,心里冷笑。 “啰嗦什么,咱们去村里收捐。”姚梵霍的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第82章 遇春农业信用社 遇春农业信用社 姚梵出了翟家院门,对门口候着的李海牛等排长们说:“这个泥湾子村条件很不错,够得上地主的只有一家,其余分为富农、中农和贫农。这翟家是唯一的地主,可我看他家,却连狗腿子都养不起几个。” 没等各个排长在嘴里咂吧出来姚梵这话的意思,李海牛却立刻明白了,脱口而出道:“东家是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此话一出,李海牛觉得不妥,正要改口。姚梵却抚掌笑道:“海牛说得好,大家心里慢慢意会就可,不许乱说。” 转脸的功夫,翟家老爷和张税吏便跟了出来,翟家老爷吩咐家人去村中俺家挨户通知,来村里打谷场边听上官训话。 于是一群人移至打谷场,过了一小会,眼见着村里各色人等都陆续来了,一个个农民黑黄干瘦、穿着破烂、黑压压挤在打谷场上。 张税吏手里拿着丁册,挨家挨户挨人头的点名,每点一个名字,便报出今年的秋捐数目,每点一个名字,下面就是一阵骚动,每报一个纳捐数额,下面就是一阵恐怖的死寂。 姚梵皱眉,等张税吏点名完毕,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上前来,扯着嗓子对这群村民喊话道:“兄弟我是姚梵!大家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一回生两回熟,多打几次交道,大家就认识我了! 兄弟读的圣贤书不多,不会拽文,只能开门见山的给大家说了。是这么一回事,兄弟我今年去济南府,见到巡抚丁大人,丁大人见了我就叹气,他说啊,百姓疾苦,要俺这样的生意人多关心照顾,不要成天想着怎么乱花钱。 兄弟我觉得,丁大人说的极有道理,丁大人是俺们山东提督,又是俺们山东巡抚!他老人家说的话还能有错?所以俺当场就对丁大人拍了胸脯,打算投个十万两银子,开个药铺,所有药材,什么价买来什么价卖出去,一文钱不赚,我还倒贴药铺里的伙计月钱。” 此言一出,下面姚家乡勇团立刻大肆叫好。 “东家仁义!” “东家大慈大悲!” “东家救苦救难!” 这么一鼓噪,泥湾子村里的农民们也觉得,眼前这个讲话的高大男人,是个城里来的善人。 姚梵哈哈笑道:“哈哈哈!大家伙既然觉得丁大人说的对,俺也做的对,那俺今后一定继续照着丁大人说的做下去,积点功德出来,既造福了乡里,也好将来荫泽子孙。 今年大旱,大家都看见了吧?我估计啊,下面各个村子里,一定有不少交不起租子,交不起捐税,交不起钱粮的人。可要是仅仅因为今年交不起,就弄得卖地破产、卖儿卖女的凄惨下场,俺打心眼里觉得挺不落忍的。 我想啊,眼下不过是一年大旱罢了嘛,大家忍一忍,等明年收成好了,不就能连着今年的钱粮捐税一起交了么?若是忍不到明年就破落成乞丐,流落四方,实在太可惜了嘛。 所以啊,俺领会了丁大人济南讲话的精神,所谓‘为富必须先为仁也’!决定帮扶各位父老乡亲一把! 怎么帮大家伙呢?俺想来想去,决定设一个‘遇春农业信用社’,大家要是交不起钱粮捐税,可以向社里先借钱,借钱需要抵押,你就拿自己的地或者房子来抵押就是了。抵押之后,地还是你种,房子还是你住,只要将来按期还钱就行。 地和房子房子不论好坏,都算原价,现如今市面上耕地从20两到60两一亩不等,就按照最少的来算,一亩平地也能给你抵押20两银子。至于房子,不论好坏,都算一两银子一间。 不过这个抵押,大家是拿不到银子的,凡是贷款了的,银子直接从遇春农业信用社的账上划转到衙门里,帮你抵扣应交的钱粮和捐税。 你在信用社账上剩下的银子,也不能取出来,只能用来抵扣下一次的钱粮和捐税。若是你有了钱了,只管来农业信用社,把帐里亏空补上,这笔贷款便一笔勾销。” 边上的张税吏听得皱眉摇头,心里叫苦:“这姚爷实在荒唐,居然把印子钱放到乡下来了,但凡还得起印子钱的,都是不需要借的!而那些出手借钱的,却大都是还不起的穷鬼! 那些最想借钱的农户,别说是灾年,就是平常年月,哪个家里有余粮了?谁家不是吃糠咽菜的过活?你把印子钱放给这种苟延残喘的穷人,天知道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姚梵这番话一出,下面的农民顿时咋呼开了。 “姚老爷,您大慈大悲!只是不知您这借贷的利息是多少?”底下一个农民见姚梵说话不文绉绉,听起来粗鄙亲切,便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我既然是听丁大人的教诲来行善的,自然不会收重利,眼下当铺的利息要月息两分一厘,我只收这个利息的三分之一,也就是7厘,1000个大子,一个月只收7个铜钱的利息。” 此言一出,打谷场地下或坐或站的农民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个利息确实很低,有脑子活点的已经算出来,借100个铜钱每月利滚利,一年的利息也只有8个铜钱罢了!凭这样低的利息,就是借来后转手借出去也能挣钱! “姚老爷!您真是菩萨心肠!咱们庄稼人素来借不着银钱,城里财主,哪个愿意借钱给咱们这些穷哈哈。平日就是借个油,也是要翻倍的还啊!您没听儿歌唱么,六月借油九月还,一壶还了两壶去!”地下蹲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此刻站起来,佝偻着腰,对着姚梵便深深拜下。于是人群里凡是手头吃紧想要借钱的,也纷纷从地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拜姚梵。 这时站在边上听姚梵讲话的翟老爷,眼里却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姓姚的,真是狗日的会出花样!他打得什么鬼主意? 他这样搞,莫不是看上了泥湾子村的耕地? 不对啊?这利钱如此便宜,他如何能迅速把耕地挖到手呢? 他脑子里是怎么琢磨的?!难道真是因为丁大人劝他行善的缘故?” 底下又有一个穿破衣的肮脏农户站起来,对着姚梵深深鞠躬后,弯着腰谦卑地朝着姚梵道:“姚老爷,我是个佃户,自己没有地可以抵押,平日里住在村口几间草席棚子里,所以也没好房子抵押。今年大旱,我租翟老爷家的五亩地,按例四六开要还二石六斗粮,可这天实在不下雨啊,麦子不灌浆,如今统共只收了一石二斗,我还倒欠了翟老爷一石四斗,我想问问姚老爷,我这样的人,能贷到钱还账吗?” 姚梵一算,此人欠的粮食按照目前高企的粮价,大约合13两银子。 “你有力气吗?”姚梵问道。 “俺庄稼人,除了种地不会别的,只要给口吃的俺就能干活,不知道姚老爷需要多大力气?寻常劳力能搬动的东西俺都能搬动。” “那你照样可以来遇春农业信用社,我这里有个‘以劳作贷’,能借钱给你还给翟老爷。所谓‘以劳作贷’就是说,你来我姚家庄帮我干活、扛货、运货、押送货物、盖庄院、平整荒地、除杂草、种果木,我管你吃住,但工钱却用来还给翟老爷偿债,用工劳动合同咱们半年一签,你签半年的干活合同,我付半年的工钱给翟老爷。” “谢谢姚老爷大恩!俺愿意‘以劳作贷’!俺愿意‘以劳作贷’!”这农户闻言大喜。 一听说佃户欠自己的钱有了着落,一边的翟老爷心里稍微安慰了些。 “看上去说这姓姚的还真是想做点善事,大概是想要在咱们胶州图个好名声吧。我听说他姚家已经把庄子建了起来,今后要在本地落下根来,有个好名声总是对的。 他这么一搞,佃户都能还得上债,倒也教本地的乡绅手里宽裕了一些。就算一年还不完债,叫这些农户多签几年那个啥劳动合同便是,总之这债有了着落,肯定比我用这佃户充当长工来偿债,回钱要爽利。” 接下来姚梵命令伙计们在打谷场边上寻个大槐树下的阴凉地,搭起桌子一边收税一边放贷。因为信用社的操作手续都在姚梵肚子里装着,没有告诉别人,所以他忙不迭的从旁指导着伙计们如何记录账目,如何计算放贷。 目瞪口呆的翟老爷站在原地,远远望见姚梵和张税吏在那里分别忙活着收税和放贷,又看见那个被自己图谋田地的李璐跑去找姚梵,心里顿时一咯噔! “哎呦!坏了!虽然有他姓姚的在这里放印子钱,让我今年的田租收的轻巧了。可好不容易瞅着一个机会能教这李璐把田卖出来,这下怕是要不能够了!真是塞翁失马!塞翁失马啊……!” 这时两个农户向翟老爷走过来,顿时翟老爷眼皮子直跳。 果然,二人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嘴里说的都是一个意思,自家本打算卖的地,这下不卖了,他们准备找遇春农业信用社借钱度灾年。 翟老爷脸色灰白,嘴里死硬地道:“不卖就不卖,我本也不想买的,当初却是你们苦苦哀求,我才愿意这个价买,如今你们自己倒反悔了,哼!只盼你们将来不要后悔!” 姚梵这个遇春农业信用社,注定要让打算依靠灾年和苛税兼并土地的地主们计划落空。 作为现代人,姚梵使用这种金融手段并不稀奇,毕竟他在2011见得多了,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赢家永远是银行,任何实业家只要和这些钱虫打交道,就要做好被活剥一层皮的准备,任何人挑战银行,都看不见胜利的希望。银行并不是收储的地方,说白了,这是个合法高利贷机构。 但姚梵不是想靠信用社这样的简陋放贷机制生吞活剥这些贫苦农民,他的债权人地位有正当的用处。 第83章 及时雨 及时雨 因为遇春农业信用社的突然诞生,原本年年出现的暴力执法、鸡飞狗跳和血淋淋的讨债棍没有出现,原本应该全村狼奔猪突、心惊肉跳的收税,变成了一次井然有序的咨询、抵押、贷款、记账、交税一条龙。 在具体操作的伙计们学会了基本流程之后,姚梵笑眯眯地借口去查看抵押物,带着乡勇们跑遍了一个个穷苦的农家,每到一处,姚梵就让乡勇们各个分工,进行洒扫擦洗,帮农户挑水,打扫卫生。 姚梵对目瞪口呆的农户解释,说这是因为乡勇团是来之于民,自然要服务于民。 尽管乡勇们有些不情愿,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已经背下了的,头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大家想“既然东家让咱们干,那一定有东家的道理,自己可绝不能马虎懈怠,叫东家以为自己不听指挥!” “姚爷您看,这就是俺的房子,西面那两亩山地就是俺抵押的耕地,俺打算把上边一亩地给抵押了,先把秋捐的银子还上。姚老爷您看,那能值多少?”这个农民年纪不大,却已满脸皱纹,黄褐色的脸写满了营养不良。 “你这不是平地,按当下市价,山地只能算10两到15两一亩,抵押不出太多银子。”姚梵不想被人议论成别有用心,一切都按照市场规律办。 “东家,我看那地势不好,灌溉浇地一定很费工,放到地牙子那里最多卖7到8两。” “海牛不必多说,解人危难比图利要紧,便算10两给这位大兄弟抵押。” “是!东家仁义!” 姚梵和李海牛你一句我一句,把这农户感动的热泪盈眶。 “大兄弟,你家种的啥啊?”姚梵拍拍这农民的肩膀,平易的问道。 这农民见姚梵愿意贷款给他,感激地道:“俺家这两亩山地还能种啥,种些糁子呗,俗话说糁子换大米,三升不顶一升。俺在地头上面又种了好些地瓜,姚爷您看我院子里那些,就是种剩下的地瓜母子,晒干了可以磨成地瓜面,熬野菜吃。俺们庄稼人,有口地瓜面吃就能活命。” 姚梵知道糁子这玩意在建国后就不再种了,那玩意实在难吃,种粒脱皮麻烦,主要是作为喂驴用的饲料使用。 见姚梵听得仔细,这农民继续说道:“俺们村有好地的,都种麦、种谷子,麦子能磨面,谷子能出小米。俺家种的糁子也不打粒,都是拿去卖给养牲口的换钱。 驴马这样的大牲口要想有劲,就得吃糁子,不然光吃打谷子剩下的杆草,干活要掉膘。糁子要比打谷粒脱下来的糠皮经吃的多。至于猪、鸡就吃糠皮了,糠皮那东西有油水,肥的快。” “你怎么不种点花生?那玩意儿耐旱耐瘠啊。”姚梵道。 “本村有种花生的,那玩意儿是耐旱耐瘠,可地要是真的瘠了,产量就太少了,一年又才一季,不管饱,都是拿去榨油吃的。” 姚梵这才想起,现在的花生并没有后世的一年两季的高产良种,也没有大量尿素可以速生催肥,加上榨油技术落后,出油不高,综合起来算,经济价值确实不如很多可以用来果腹的谷物。 “大兄弟,你别看我是个生意人,其实我祖上也是种地的,我爷爷就是个顶好的庄稼把式,犁、扒、掀、橛、钩、楔样样精通,所以我见了庄稼人,感觉特别亲切。 大兄弟,你以后有啥困难,就尽管来青岛口找俺们遇春农业信用社,只要是能帮上大伙,咱们信用社愿意出钱出力,一定想法让所有百姓都渡过难关。至于欠的钱,也别着急着还,咱们信用社讲的是长久的往来,只要你有信用,就不怕你穷,只要你还能干活,就不怕你欠钱。你要是眼下急等钱用,可以来我家庄子里打短工,一天10文,管三顿饭!” 这农户的眼睛亮了,感动的笑着,皱纹把眼圈都挤成了三角型。 “姚老爷您祖上一定是积德行善、大慈大悲的贵人!有您这句话,俺谢谢您了!俺一家都谢谢您了!谢谢姚老爷!谢谢!栓子,出来给姚爷磕个头……”农户都不大会说什么感人肺腑的演讲,只是单纯的表达着对姚梵的一腔好感和热情。 姚梵就这样借口看抵押物,一家家的走访着,和农民们唠着家常,扯着闲淡,一派走亲戚的温馨场面。 乡勇们也一家家的洒扫挑水,把每个贫穷的院落收拾的干干净净,个个累的一身汗。 姚梵深深体会到,只要与中国的农民稍稍接触,消除了彼此之间的陌生,让他不再用警惕和畏惧的眼光看着你的时候,他就会对你打开话匣子,把家长里短、油盐酱醋的琐事统统道来。 无论你对他说个什么事情,只要你是真心想让他们听懂,语言浅显,不用诘屈聱牙的鬼话来自抬身份,他们立刻就能明白你说的事情其中的名堂,并能够举一反三,拿身边的草木山川、庄稼牲畜、世情农活来打比方。 “劳动创造人类,人类迈向文明之路的每一个进化,都需要靠勤奋的劳动来磨练自己。洋人有工人劳动者,我不必羡慕,因为我有中国劳动者——这些既淳朴又精明,既善良又狡猾的农民,我要积极依靠他们,因为他们是明白人。我也要积极引导他们,因为他们虽然能够明白一切,但却又受制于传统旧礼教文化的束缚、苦于新知识新眼界的短缺,有自身的局限性。”姚梵想。 一天走访忙活下来后,姚梵带着乡勇团在傍晚离开了泥湾子村,留下的是一个慈眉善目、待人和气、毫无老爷架子的豪爽仁义的侠商形象,也留下了一个个被乡勇团挑满水的水缸,一个个被洒扫收拾的整齐的院落。 张税吏收获的是216两捐派银子,翟老爷收获的是每个佃户的钱粮,姚梵收获的是泥湾子村零七碎八的75两债权,一堆毫无意义的抵押文书和一堆沉甸甸的人心。 “东家,这一堆瓜菜能值得几个钱,您临走何必还要我们塞人几个大子呢。”李君手里拿着一个香瓜,边啃边道。 “李君,第二条纪律怎么说来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拿了就要给钱。” …………………… 接下来,姚梵每天就这样带着乡勇和税吏到胶州各个村落收捐。至于税课司使张税吏,则已经懒得再劝姚梵。他想,既然是丁大人要姚梵这样做善事,自己若是插一杠子,岂不是自讨没趣? 于是姚梵借着贯彻丁宝桢教诲的名义,扯虎皮做大旗非常顺利,借贷的农户也越来越多,来姚家庄打短工的农户也骤增到280人之多。 这天晚上的姚府茶话会上,姚梵一边给伙计们沏着香气浓郁的金色铁观音茶汤,一边吩咐道: “周第四,你明天按照一户二斤精白米的标准,带你们排的乡勇队员骑车给泥湾子村和埠头村的借贷农户送去,让大伙尝尝鲜。你和你们排的乡勇队员们一定跟大家说清楚,这洋精米不要钱,是给大家试吃的,吃得好可以来我遇春商号买,吃的不好就当我姚梵提前送他们的中秋礼,我祝大家过的欢乐祥和。还有,你可别忘了纪律,千万别收老乡的礼品!走的时候,记得帮人把院子打扫干净,把水缸挑满!一定和人家搞好关系!” “是!” “贺世成,你们排的器械训练要抓紧,引体向上必须每人都达到30个标准!还有,40斤负重越野必须全员跑进分钟!我发给你手表不是让你翩着玩的!是叫你带他们跑山!给他们计时的!” “知道了,俺一定督促他们抓紧训练。” “李海牛,李君,你们带的两个排的各项成绩都很优秀,现在乡勇团要扩建,你们每个排再招40个人,一老带两新,把他们练起来。以后你俩就是连长,每人手下管理三个20人排,排长名额你们报给我,我明天上午亲自当面任命。” “是!” “是!” “刘进宝,现在跑来打短工的人越来越多,你一定要管好他们,伙食不许克扣,但是要教他们懂规矩,平时除了工地干活,不许到处乱跑,更不许进围墙里的内庄库区和操场!” “是,东家。” “现在咱们说说眼下的扫盲情况,每天五个单字的学习不能耽搁,虽然现在有放贷和收税的任务,但越是工作安排紧张,越是能考验人的素质,大家都是排长和班长,千万要督促各排乡勇和各个工作班的伙计们抓紧学习……” “今晚我来给大家讲一讲什么是生产资料,什么是社会财富,社会财富到底是由劳动者创造的,还是由资本创造的。还有,之前我已经大致讲解了什么是唯物主义世界观,今晚我们要用唯物主义世界观,分析一下神仙到底存在与否。” 次日姚梵又找到贺万年。 “万年,现在海边那块地我已经平整出来了,正在挖船坞,回头要有贱人打听,千万别说是船坞,就说是修理渔船的避风水槽,他们爱信不信吧,你嘴要把好门……” “姚兄,眼下折叠伞好卖的不得了,来胶州批发货品的商人,把青岛口的城门都踩高了三分。” “那钢笔呢?”姚梵问道。 “钢笔内销不大好,不过洋商很喜欢,英国谦大洋行就定了三千支去,只是不要我们的墨水。好说歹说才买了三百瓶。” “不买别逼人家,求人买的话,价钱上不去,还跌份。”姚梵嘱咐。 “是,兄弟说得对!前几天那个法商皮门来胶州进货,看中咱们商号的缝纫机,居然百般挑刺!我理都没理他,最后这孙子还不是厚着脸皮来买了么,嘿嘿!不二价!我一个大子都没给他便宜!叫他装逼!”贺万年现在被姚梵带出了很多时髦的口头禅。 “干得好!” “铁壳保温瓶现在大卖,汉口、宁波、无锡、桐城、天津,到处是咱们的保温瓶,简直卖疯了,眼下青岛口的船只,来来往往的都在往船上装保温瓶!好些个洋商为了买保温瓶,把猪鬃都卸在了上海,专门跑来咱们胶州进货装船!我听说海关刘子铭那边,这阵子肥的流油。” “行,有你盯着,我很放心。码头的搬运工不闹事了吧?” “我已经和他们把头谈妥,每一担两头满的货搬上船,给他们另加两个大子。” “货运繁忙他们趁机加价,这也正常,只要不太过分,可以满足。” “姚兄说的是,眼下货运这样繁忙,码头的力夫一个个可是赚到了不少,眼下整个码头有力工400多人,简直跟盐埠码头有一比了,当然,比起盐埠码头那里的一千多号人还差点。” “这些人住哪?” “说来滑稽,这些南边来的力子们学了姚兄庄子的板房模样,在码头南边搭了各种破木屋和草席棚子,住的是一片狼藉。听说孙大人大发雷霆,说是今日就要去课税。” “孙茂文这家伙……丫除了钱还知道个屁……” …………………… 这个秋天,胶州各个村庄,一派这个收获季节少有的宁静和安乐,没有破家的痛哭,没有骨肉分离的嚎啕,没有流浪四方逃荒的难民。 一个名字正在静悄悄地用一种病毒式传播方式口耳相告。 遇春商号!遇春农业信用社!姚梵姚东家!胶州仁义郎!胶州及时雨!仁义传天下!信用满齐鲁! 至于士绅之间,则有传说此人是傻子的,拿着丁宝桢给的鸡毛当棒槌,早晚有一天收不回贷款,要亏得满地找牙。 还有的士绅说姚梵是天才,不动声色的把一群穷鬼的地卡在了手里,今后尽可以高价卖给其余乡绅,或者租给佃农,至于那些签了合同的短工,肯定是要卖去南洋当猪仔,听说那些猪仔都是在海外的矿里当畜生用,干到死为止。一来一去,这姚梵赚大了。 有的士绅则觉得不必太危言耸听,此人这样行善,不过是想要做个样子给丁军门看,在胶州亏小钱打名声。这贷款的信用社只可能在胶州这样小县搞一搞,若是扩到州府那般大小的治域,非把他姚梵活活亏死不可,更别提全省了。 第84章 安徽会馆 安徽会馆 姚梵算了算,这次秋捐,胶州接到的各种滚单一共3300两,其中一大半,约有2100两是实收了上来,剩下一小半1200两是靠了自己贷款垫上的。 实收的2100两中,仅仅即墨五大家在胶州的田庄就交了1100两。其余则是从小地主、富农、中农、贫农处收来。 这还只是一个秋捐罢了,大清国一年四季滚单不断,如果有了什么特事特办的情况,就要另外开捐,仅仅一个小小胶州,一年少说也得收他个一万两,这其中七成要从农业里来。这些捐派并不是国税,也就是说,并不计入国库的,只是用于维持山东本地的各个衙门运作罢了。 至于其他的乱收费,则是各个地方看着办,收多收少都靠各官员本事了,有能力强的官吏,一年能从一个县搜刮三五万银子的,当然,那也得是富县,若是摊上小地方和穷县就要少一些。” 山东一共96县,平均一年上交270万两地丁银,最多时曾经上缴400万两地丁银。 就按270万两计算,仅仅这地丁皇税摊到山东96县的每个县头上,已经是两万八千多两。另外还有各种槽银、皇庄官地的租课、杂税等等,这些是国税,要进国库的,胶州自然跑不掉。 姚梵粗略估计,即使不算胶州本地衙门的苛捐杂税,光是收皇粮和上级单位下发的滚单,胶州一县一年就要上交大约四到五万两银子。如果按照三分之一贷款的话,自己一年要垫上一万多两,如果明年开始进入旱灾高峰期,百姓颗粒无收,那自己起码要垫上一大半。 青岛口城中,姚梵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闭目想到:“这还只是胶州一个县罢了,要是全省96县我都把信用社开起来,一年就要垫进去一百万到二百万两,这会把我拖垮的。再说了,整个北方大灾,只救一省一地毫无意义。” “这次借着帮孙茂文收税的名义,好好串联起胶州的贫农,迅速扩大乡勇团的规模,并为将来扩军打下基础,这才是眼下信用社的主要作用。” 姚梵打定主意,睁开眼,从竹凉椅上站起来。连日的下乡奔波,让他身体有些疲惫。 …………………… 北京,后孙胡同安徽会馆,外面白墙黑瓦,内里雕梁画栋,既内秀又闷骚,很符合中国人不事张扬的性格。 当初李鸿章建议淮军将领出资建设一个安徽籍官绅商贾的驻京办事处,于是就有了安徽会馆。 李鸿章眼下正住在此处。 院子里的大槐树遮蔽了阳光,树荫下的这排气派瓦房看上去幽静凉爽。 朱漆的雕花窗上贴着雪花纸大大的敞着,在引入院落中凉风的同时,也带来了外面树上呱噪的蝉鸣。 “爹,湿毛巾。”一个女声说道。 一双保养得当而遒劲有力的大手伸了出来,接过一块蓝白相间的寻常毛巾,这块毛巾在2011的价格不会超过10元,超市里常见价格是9块9。 随着那块凉凉的湿毛巾在脸上擦拭,暑热和油腻一扫而空。 李鸿章把已经擦的温吞的毛巾交还给女儿,道:“这毛巾真不错,拿来擦脸,去油解腻,上面一个个棉线环,不知是什么织工。” “爹,洋人的机器真厉害,能织出这样的布料,叫做毛巾,专门擦脸用。 姚大哥说,洋人不比咱中国人聪明,只是因为想钱想疯了,所以拼命的钻研这些机巧物事,以求奇货可居。 姚大哥说贪财也是社会进步的动力。 姚大哥还说,天下财富并无定数,社会财富的多少取决于生产力的大小,生产力的三要素是劳动者、生产工具、劳动对象。这三者素质越是良好,生产力就越高。” “菊耦你去吧,你母亲刚刚到京,你去问问她,身上可好些了。”李鸿章轻捋了下胡须。 女儿李经璹点头退下。 李鸿章望着走进院中的女儿背影,轻叹:“女大不中留啊……” 说罢,他低下头继续伏案,原来是看一本彩页插图的书籍,那赫然是一本姚梵赠与李家三个小子的“姚氏藏书”。 “一变就乱,乱罢则变成,变成则反复,再乱再变,这英国人原来是这样走到今天的……”李鸿章若有所思,拿起边上一支银光闪闪的不锈钢钢笔,在一张纸上记下自己的读书体会。 这支女儿送给他的钢笔很受李鸿章的喜爱,虽然初用时觉得笔尖太硬,没有摁捺的粗细变化,可是用惯了之后,却觉得方便异常。 “姚梵……姚早帆……经述、经方、经璹三人都说他有才……看来此人倒是肚里有点货色……若是能入我幕府历练,让我调教几年,未尝不可委以大用……山东机器局这次设备安装,我要亲自去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李璐,这是东家送的精白米,一共二斤,你要是吃着觉得好,可以去我家商号买,吃着觉得不好,不买就是了。东家说了,这是咱们信用社送给客户的中秋礼。你赶紧签个名收下,我还要去下一家。”周第四道。 “哎呀,这怎么使得!我借了姚老爷的银子,如今反叫姚老爷给俺送中秋礼,这怎么说的呢?”李璐惊讶不已,一头雾水。 他老婆徐氏出来,打开那个白色塑料马夹袋一看,吓了一跳,大惊小怪地嚷道:“李璐,是精白米!不是稻谷!噢哟!一点沙子糠皮都没掺!真是良心啊!” 徐氏死死抓住装米的白色马夹袋:“李璐!这年头糙米都涨到76文一斤了,里面还掺了好些糠皮砂石呢!像这样成色的精白米,那还不得卖一百文一斤啊!偶哟,油亮亮的哩……” “哎呀,别啰嗦了,赶紧收下吧,这中秋礼,所有贷款的农户都有份,东家说了,今后大家和我家信用社要长相往来,同舟共济。” 李璐老婆徐氏紧紧握住塑料袋,欠着腰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一定长相往来,一定同舟共济!姚老爷是大善人呢!下次姚老爷来俺们村,俺们一家给姚老爷磕头!” 看见媳妇这样高兴,李璐却有些糊涂了,他一共抵押了一亩水浇地,得了40两银子,划扣了7两五钱的捐税,这样算来,一年大概要六钱银子的利息。如今这两斤精白米一收,等于赚了两钱的银子。姚老爷若不是行善,一定是疯了。 “姚老爷果然仁义!真是大善人!”李璐捧着白米,满脸都是感谢的笑容。 村里有些人家没有贷款的,如今见了这样的场面,心里都酸不滋的。 “唉!真懊悔!当初俺为什么不多少借上一点,也不至于眼下手头窘迫了,这次也能得到姚老爷送的精白米啊!”一个村民围上来问明乡勇们的来意之后,后悔不已。 村民们一个个全知道了消息,看稀奇般的围着乡勇们问东问西,明白之后,于是纷纷都称赞。 “哎!真是精白米,一粒粒的都没留皮呢!连背沟皮都磨掉了!这得费多大功夫才能碾成这样!奇的是,还都没把米碾碎!乖乖!这样好的米,如今一百文一斤都难买啊!”一个村民抓了一把米在手中称赞不已。 “这姚老爷真是个大善人!这信用社果然是做善事的好社!但盼姚老爷能长久的在胶州把这农业信用社办下去!”一名老者赞道。 “听说这信用社只给咱胶州本地贷款,即墨、胶西等县,一概不受理,想贷都不给呢!”边上一个村民捧着米,满脸的喜悦和骄傲。 “那是啊!姚老爷是咱胶州人,凭啥便宜了外县?这贷款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姚老爷自己垫上的!这利息这么低,合下来一年才八分,姚老爷若是拿这钱出去放印子,一年最少也有个两成利啊!”一个黑瘦的农民精明的给大伙算账道。 “姚老爷真是好人!是咱胶州的福气啊!咱们盼这遇春农业信用社长长久久得一直办下去,那以后咱老百姓遇着灾年,日子可就好过多啦!”村民们纷纷赞叹。 “乡亲们,俺寻思着不能白白拿了姚老爷的礼啊,怎么说也要回送点啥吧?这样好的精白米,我老朽一辈子也没吃过一回啊!”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道。 一听说回礼,众人都傻了,谁都不知道该给一个不缺钱的大财主回什么礼。 看众人不言语,那李璐站出来道:“听说姚老爷在姚家庄盖房子整地,缺工人,俺说,咱们村出几个人,去帮着干点杂活,不要工钱就是了,听说姚老爷仁义,一天管三顿饭!” “管饭就行,只要管饭,我给姚老爷干一个冬天。”一个农民道 “你倒想好事,吃一冬天白饭么?那还不把人姚老爷吃穷了。”李璐鄙视道。 这个农民反驳李璐道:“你知道啥呀,我听回来收拾铺盖卷的狗剩说,他和俺们村去以劳作贷的那几个人现在都不愿意回来了呢!那工地上一天三顿,吃的享福着呢,菜里有油有盐,白面馒头堆成山,随你可足劲造!那里好多外县来的劳力,一个个都不愿意走,巴不得干上一辈子!” 一想到白面馒头和油盐小菜,他立刻擦擦嘴角唾沫,说道“不信你们问姚老爷的乡勇就知道了,我可不胡说。” 于是村民又围住了正带人从河边挑水回来的周第四。 “周排长,听说庄子上干活,吃三顿?白面馒头吃到饱?”李璐带头问道。 周第四老实道:“是啊,肯定给吃饱。不过活挺累的,眼下都是土木营造的重活,就说平整海边那一片地界吧,从天一亮就干,一直干到天黑才收工的。” “要是这样,俺明天就去帮姚老爷盖庄子,管饱就行!” “俺也去!”“俺也去!” 一个个忙完了今年地里农活的农民,都起了去工地干活吃饱饭的念头。 “周排长,你叫伙计们把水桶撂下吧,你们这样干,俺们心里过意不去啊。” “这不行,这是东家定下的规矩,信用社下乡,必须给每个客户挑水洒扫,这是规矩,不能乱。” “放下放下,别干了,你告诉姚老爷,这咱们担当不起啊。” “不行啊,这是规矩,被东家知道,俺们这个排都要受罚的。”周第四苦着脸道。 “哦,姚老爷真是仁义!仁义啊!”大家赞叹。 “真不愧是胶州及时雨!” …………………… 第85章 咸鱼翻身 咸鱼翻身 姚梵眼下最抓的紧的,便是乡勇团的军事训练,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商号目前海贸频繁,而胶州却并非大清国开埠的对外通商口岸,洋船每天这般不断出入,虽然大都是从烟台转来此地拉货的空船,没有进口商品,但是洋人的进进出出,早晚会引来非议。 二是遇春农业信用社的成立,虽然打着放印子钱的幌子,仿佛是图利的商业行为,但如果有人硬是参他一本,说他收买人心,也是麻烦事。 三则因为姚梵把乡勇团作为了自己将来武装力量的骨干,一旦起事,就要迅速扩充。因此这批乡勇作为种子部队的军事素质极为重要。 姚梵最近时不时会有些莫名的担忧,他假设过很多危险,比如不久后去济南交付安装机器局设备,会不会在完成后被老丁突然抓起来?理由是看穿了他有反意?会不会清廷在接到某人的参表后,觉得他图谋不轨,下令老丁抓他?老丁那时候会不会帮他说话开脱? 这些都是一个正常穿越者应有的担心,姚梵每次想到这些低概率事件的可能性,都安慰自己不要太过紧张。 他从院子里的凉椅上站起身,抻了抻长衫上的褶皱,结束了一个小时的午休。最近他的午觉质量很差,完全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思考个不停。 姚梵打算骑车去庄子里面,看看训练情况。 今天上午的带装备合练,情况有些混乱,乡勇们在戴上军绿色钢盔、背上装有20公斤石头的70升迷彩携行具后,手里拿着工兵铲的样子有些滑稽,又特别兴奋,于是接下来的五公里负重越野跑的是漫山遍野,大概人人都觉得自己很帅,想要在姚梵面前露一手,各个排全部跑散了。 原本李海牛打算下午开始教伙计们学拳脚功夫,被姚梵否决了。 姚梵看过李海牛的那套拳,感觉有些复杂,尤其是步法上太过讲究,姚梵完全不觉得战场上的格斗存在什么步法。 一来姚梵不太相信李海牛的那套长拳能迅速教会伙计们实战运用。二来姚梵觉得实战的格斗发生概率不大,一板一眼的学成套的武功招数,还要琢磨如何实战运用,很是麻烦。反倒是简单的军体拳和军队里教的基础格斗术比较适合,但姚梵本身并不精通这些侦察兵必练的科目。 姚梵的解决方式是,将一本他早准备好了的军事格斗教材交给了李海牛,上面有图有说明,是目前解放军的基础格斗训练教材。姚梵告诉李海牛,让他先吃透学会,再教伙计们,包括反过来教会姚梵自己。 李海牛拿到书就迫不及待的翻阅,如武侠书里的习武之人发现一本武功秘籍一般的,立刻看的入了迷,还着了魔似的一边看一边比划着学。整个中午,别人吃过午饭后都在休息,他却一直不停的在研究这本军事格斗教材。 他的脑海里既兴奋又困惑。 “东家这个格斗术的入门基本功太奇怪了,步法训练这么简单,上来学一个马步一个弓步就算完了? 然后就是拳法训练,一共只有三招,直拳、摆拳、上勾拳。这顶个啥事?怎么连一点虚招都不学啊! 然后就是肘法训练,只有两招,横击肘、后击肘。 然后是腿法训练,只有四招,弹腿、鞭腿、蹬腿、侧踹。 然后是膝法训练,只有两招,正顶膝和侧顶膝。 然后是格闪训练,也只有两个基本动作,一个是躲闪动作,一个是格架动作。 最后还有个摔法练习,只有抱腿摔和拌腿摔两种。 这算什么玩意啊!” 李海牛看到这里,觉得这完全是误人子弟的邪路!各种大杂烩的野路子,三板斧的功夫,居然当成基本功,完全没有什么虚实套路,没有衔接与步法。 “若是哪个枪棒教头这样教人家子弟入门,一定会被江湖高人拿大耳刮子把他脸抽肿。”李海牛嗤笑着想。 可这是姚梵的命令,也是白纸黑字的配图书本上教的东西,李海牛不得不信,而且还得亲自学了去教别人。 学着学着,李海牛突然琢磨到一个问题,学拳入门头一年,也全是基础的步法和出拳,要练得能打人?起码要一年!可是自己手里这个野路子玩意,若抓紧了练,一个月后就能在打斗中占到寻常人的便宜!这里的动作虽然基础浅显,可全是简单速成的刚猛毒辣招数,而且书后面还附了人体解刨图,告诉读者往哪里打最能伤人性命。 “若是战场上,倒也不需什么繁复招式,虚实衔接,只要能结实的打上一个膝撞,或者一个肘击,那都是要了命了,这书的编写,看来不是不懂套路,而是个练兵的行家。”李海牛笑笑,觉得理解了姚梵的意思。 看完格斗基础,再往后看,李海牛就笑不出了,原来后面的课程是一共20招的格斗招数,每一招都写的极尽详细,每个动作都洗尽铅华,直指实战! “击胸砍脖、拨挡冲拳、侧击插喉、顶肘撞膝、正蹬直拳、踹腿跪冲、卡喉侧冲、双砍弹踢、护头蹬腹、防刀别臂、抄抱推摔…………厉害!厉害!厉害!”李海牛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写这书的人是个大练家子!江湖上的黑招、损招、毒招、阴招,只要是方便易学、刚猛突然、好害人性命的、全在这里了!看看这里写的东西!一招一式都是奔着把人打倒、打残、甚至打死去的!当真是战场上性命相搏的致胜法宝。” 李海牛这下子喜不自胜,又是心里感激姚梵给自己这样一本奇书,又是痴迷的不断比划着书里招数,希望赶紧练熟,找时间教给队员。 书后面一章叫做组合连击,就是把前边的20招编出了5种连续技,通过5到6个连续招数,形成打击组合,完成一次意在杀人的散打套路动作。 李海牛已经无法自拔的陷进了书里…… 姚梵打算下午来庄子里教伙计们土木作业入门,这里包括各种掩体的构筑和尺寸要求,以及掩体的伪装、掩体的设立位置选择,还包括交通壕的设置、形状、伪装。姚梵甚至还想要教一下交叉机枪掩体的设置与修筑。 …………………… 上海,远东冒险家乐园。 詹姆士美利士的船已经到港,美利士聪明的先回怡和洋行打了一头,果然,怡和上海分号的大班布朗爵士还在香港,尚未回来。 美利士大大松了口气,他明白,要是布朗爵士提前回来,发现他擅自把一船棉布抵押了出去,非把他撕了不可。 他迅速联系了上海租界中两个与自己相熟的商人,邀请他们看自己的染料,地方就选在租界里的一家德商开办的染坊里。 “詹姆士,这染料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好?”大腹便便的美国人哈恩问道。 “亲爱的哈恩!我向你保证,这比你卖德国马灯和捷克锡器挣钱的多!这是真正的硬通货!无论哪一家染坊,只要有了这些染料,都能立刻染出令天使都羡慕的色彩!我知道你刚在上海开了家染坊,用来染美国布料就地销售,你肯定需要这个!”美利士坚信不已。 “詹姆士,如果真能染出这铁皮漆桶上标注的颜色,并且质量像你说的那样完美,70两银子一公斤确实可以接受,但你如何保证呢?”另一个德商鲁博特问道。 “我最真挚的朋友鲁伯特,你见过义生洋行的印花布吧?那就是用这种染料制造出的!鲁伯特,我一想到这门生意在将来会热的发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当初宜兰垦殖的事,多亏你帮我担保了后续的债务,现在是我帮你发财的时候了!你在上海的这家染坊一旦有了这些染料,今后产品不但可以在清国销售,卖到全亚洲都是独一无二的。”美利士信誓旦旦的道。 眼看着时间到了,美利士命令鲁伯特染坊里的中国工人将热气腾腾的布料从70度的染池中捞出,解开捆系的麻绳后丢进清水池进行漂洗整理,很快,一种鲜活的嫩绿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天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绿色,简直太美了!我打赌!女士们会爱它爱的发疯!詹姆士!我买两桶,50公斤。”鲁伯特作为德国老乡显然与美利士亲厚,毕竟外滩的圈子就这么大,本国商人互相间有种类似亲戚般的纽带。 “不不,鲁伯特,买四桶!我建议你买四桶不同颜色的!一桶50公斤,只能染900匹罢了,你一个月就要染四千多匹布,一桶完全不够用!你知道我的货不多,一旦卖完了,你会立刻断货的!”美利士劝说道。 “这些染料是一个新公司刚刚投入生产的,一旦欧洲的布厂发现,他们会把本就不多的货源全部抢走,到时候,你们可能会有一年都买不到这些染料。”美利士稍作威胁道。 美国胖子哈恩说道:“把布料再漂洗一下,这次我亲自来,如果不褪色,我愿意买四桶!” 结果布料在大胖子哈恩的拼命手搓之下,毫无褪色,一盆清水依旧是清水。 “该死!这太棒了!我要4桶!”哈恩拿出了他美国暴发户的爽快。 “詹姆士,我听你的,也拿4桶。”鲁伯特欣慰地说道。 “好极了,相信我先生们,你们刚才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美利士兴奋不已。 当完成货款兑付的流程后,美利士竟然流下了喜悦的泪水,美利士洋行回来了! 因为他对于商机的把握,只一倒手,就完成了咸鱼翻身!在立刻赎回那船抵押棉布后,美利士非常干脆的把自己的辞呈扔给了怡和洋行大班文字秘书。 “感谢上帝!感谢弗兰克姚! ……上帝啊,请继续眷顾我,让我赚的更多吧!……”美利士在外滩的教堂中低着头虔诚祷告道。 当~当~当~~ 教堂钟声响起,好像宣告着,说一个新的洋行从此崛起在远东冒险家乐园里。 第86章 别闹肚子 人多了起来 就这样,姚梵自从这次穿越带货回来后,整整一个月,每天白天,处理放贷、训练、生意、仓储,让姚梵停不下来。每天晚上,姚梵依旧和他的核心伙计们在一起开会,谈论世界应该怎样,生活应该怎样,农民的应该得到多少劳动报酬。 由于伙计越招越多,姚梵的手下的班长和排长也已经多达90多个,他不得不把仓库区里的一间仓库改成了会议室,只有最机密的小会还在自家院子里开,其余会议全在庄子里进行。 原定运机器去济南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九月底,24节气的秋风刚过,昼长夜短的夏日才算终于结束了,姚家庄已经是一片热闹景象。 20间一排、十排200间一区的板房建设已经进入到五、六、七三个区同时开工的壮观场景。前四个区的交付,价格按照姚梵和木器店掌柜王守业商量好的,木料成本加上剖木板的工钱,再加上装钉施工的房屋安装费,一间屋子10两银子,王守业已经收了姚梵8000两,姚梵估计他少说赚了800两。 让姚梵高兴的是,王守业这段时间免费的为姚梵培训出了二百多名木工技术人才,虽然这些学徒的手艺还很生硬,没什么板房施工以外的木工经验,但姚梵已经凭借这些伙计,做到施工不求人了。但他没有辞退王守业,工程外包对于姚梵来说比自行施工省心多了。 姚梵在原来的南面五个居住区1000间板房的基础上,又在东面紧挨着原规划做了设计,要求王守业再给他建设五个区。 王守业很高兴能再挣一笔大的,毕竟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这也要归功于姚梵那已经初具规模的板房流水线,伙计们各司其职,搬木料的搬木料、解木头的解木头、打桩的打桩、钉墙的钉墙、装木门的负责装木门、爬梯钉屋顶的则专门负责钉屋顶,一切都井井有条。 “老王,你只管盖,我不会亏待你。”姚梵说。 “姚东家,这辈子能帮你盖起这样一个庄子,俺进了棺材也是笑着的。”王守业对于姚梵的好名声也是非常敬佩,这个人最近被胶州的农民当成了救星。 之前建好的板房已经住进了姚家的伙计,因为有着姚梵给的稳定的收入来源,这些原来的苦人们都买了简单的床铺和家具,打心眼里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在姚家庄为遇春商号干一辈子。 姚梵每次路过这片居住区,都会发现其中多了些扭捏的身影,那些女人都是被遇春商号委托的媒婆忽悠来的,在嫁给了姚家的伙计后,开始安居在姚家庄。 每天,这些女人会成群结对的走上一里多地,一路家长里短的闲谈着去河边洗衣服,木梆子砸在一件件家里男人的蓝色工作服上,带走大量汗渍和泥灰。女人们一直的用木梆子打着,直到衣服干净了才罢休。 由于住房政策规定,凡是结婚的和有父母家人的,可以一家人住一间,其余单身汉则要四个人一间。这导致尽管姚梵觉得20平米的板房相当拥挤,可还是有些伙计托人从家乡接来了老人,也不知这些老人是探亲还是常住,总之他们让自己的儿子有机会拥有了独门独户的家。 于是每天都能看见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在板房附近一边晒太阳一边缝补,还有些个老头在义务的清理姚家庄附近的杂草,他们说清理干净后,明年要种些菜和大葱。 姚梵想,大概明年,这里除了越来越多的女人、老婆婆、老公公之外,还会出现一片片青攸攸的大葱地、和一些新生儿的啼哭吧?生命的延续,有时就是这样的简单,男人加女人,吃饱加穿暖…… 因为徐建寅通过信局送了封信来青岛口,询问采购的怎样了,姚梵回信说货已经到了,徐建寅立刻表示要来青岛口接货。 于是姚梵终于打定主意,决定开始训练司机。 一来,姚梵不希望自己这次运输设备的车队是一大群牛车、马车、骡车、驴车,在路上每天行进40到50里路,即20到25公里,那样折腾大半个月到济南,太没有效率。 二来,姚梵觉得,既然采购了,就要尽快投入使用,否则丢在那里也不是个事。 宝贵的乡勇是姚梵辛苦操练出来的,不适合作为司机这样非战斗岗位的人员选择。在经过姚梵用他自制的视力检查表测试之后,二十个认识字的伙计被作为司机班学员被挑选出来。 姚梵教的很简单,第一天就简单讲解了车上所有部件的作用,然后就上车示范,当天就进行了上路练习。 考虑到徐建寅马上就要到,姚梵便有些着急,因此没有s弯练习,没有倒库练习,没有单边桥,没有绕大饼,没有上坡起步。 姚梵的要求及其简单,会开直线、会停车、会左右转弯、会左右倒车、会找轮子位置去压固定目标。 全做到了? ok,恭喜你,毕业了! 只是姚梵规定,车速不许超过二十公里,就是说只挂一档便够用。 当四轮拖拉机低速载货卡车出现在青岛口外时,青岛口城内的老老少少争相观看这一奇物,还有大量的小屁孩跟着后面胡乱的跑着嚷着,兴奋的像是一群发了疯的羊羔子。至于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大量的证据表明,大多数人觉得这是妖法,只有妖法才能让四个轮子不靠人力畜力转动。 但是因为姚梵名声好,乐善好施,甚至之前才给大家送了精白米作中秋礼,所以大家最后都认为,这应该是好的妖法,也就是类似道法或者神通。 当韦国福和孙茂文等官员询问姚梵时,姚梵只能耐心解释,这是类似蒸汽机轮船一样的东西,靠的是内燃火力驱动,只是这玩意比蒸汽船要高明,火和蒸汽全在内部,看不见罢了,只有一根排气管出气。姚梵称这车子叫拖拉机卡。 因为科目简单,姚梵的教学成绩很好,很快,十辆河南农用拖拉机厂生产的大丰收牌低速载货四轮拖拉机卡车就学会了在官道土路上列队行驶。 每次驾驶训练,青岛口里有十来个顽皮的孩子会听声而至,跟在缓慢行驶的车队后面,兴奋地哇哇叫着,又唱又跳,像是过年围观放鞭炮。车一停,这些顽童就受惊一般四散开,然后又聚拢上来,崇拜的抚摸那钢铁车身和橡胶车轮,甚至有孩子用舌头舔车后红色的转向灯塑料。这让姚梵很为难“但愿他们不要闹肚子……” 第87章 黄尘四起 黄尘四起 徐建寅终于到了青岛口,作为山东机器局的总办,他希望能够第一时间看见那些远渡重洋来到大清的先进机器。 “徐兄你来了,那我们可以出发了。”这是姚梵见到徐建寅后的第一句话。 穿着一身黑绸寿字暗纹长衫的徐建寅哑然,半晌才有些生气地说了一句:“姚、姚兄,我还没看到机器!再说总要雇齐车马才能上路。” 姚梵挠挠头,歉然道:“徐兄莫怪,我倒是心急了,最近听说日本军舰入侵我大清属国朝鲜,在江华岛附近公然测量水文资料,被朝鲜炮台开炮示警后,悍然登陆,屠杀朝鲜军民。 再一想到之前七月时,日本人强迫琉球国王停止向我大清纳贡。去年日军登陆台湾,占领琅乔,在龟山设都督府。三件事放在一起,可见日本人以为我大清孱弱可欺,已经是磨刀霍霍,实在放肆至极了! 我想着,若是机器局能早日建起来,国家终归还是强一点,哪怕只强这么一点,也是好的。” 徐建寅听了姚梵话后肃然起敬,抱拳道:“姚兄爱国之心,拳拳可表,既然姚兄急切,咱们便去看机器。” 于是姚梵前边带路,把徐建寅和同来的机器局会办薛福成带到姚家庄边上一块空地。 “姚兄,你这里所有路面都铺了波特兰水泥?” “嗯,我家在海外有水泥厂,卖不掉的便拉来自己庄子里铺路。” 徐建寅和同来的会办薛福成对视了一眼,心里震惊不已,心想“这波特兰水泥贵的要死,大清国造不出,全靠从海外购买,来修筑炮台和重要设施,这姚梵居然当成不要钱一般,拿来铺地!” 姚梵招呼伙计们解开一片片帆布,“呶,这些设备就是了。” 徐建寅在安庆内军械所和江南制造局都待过,虽说见过不少机器,可现在却打心眼里自卑起来,“这些型号,我一件都没见过。” 接着姚梵对徐建寅解释了一下所有设备具体的安装流程,徐建寅听得仔细,上前一间间的机器查看,可徐建寅最后却目瞪口呆的在背压式蒸汽轮机发电机前站了半天,最后说道:“姚兄,你说买蒸汽机,怎么是拼装好了的机器?这可怎么运?我看这机器前中后三段,每段怎么说也有两千斤啊。” “怎么了?当然是整机运来了啊,好的蒸汽机因为安装过程很复杂很精密,不可能拆成细细的运来啊,那样的话,你怎么装?” “徐建寅一想也是,这玩意自己根本没见过,谈何安装呢。” 姚梵介绍道:“这个机组总重53吨,这里是已经拆成前中后三段的,到了济南再合并安装调试。中间一段最重,34吨,不过你别操心,我有拖卡车,还有供车子烧的柴油,自然帮你拉去济南,装好再回来。” “可是,可是怎么装车呢?姚兄卸船装车运来庄子里的时候一定用的是木梁吊吧?”徐建寅还不知道什么是拖卡车,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的吊装是个大问题。 姚梵当初把设备运进庄子,靠的是两个用粗壮原木搭建的三脚架上面搭上圆木梁,再用多个省力滑轮组配合,靠三十多个伙计的人力拉动钢索,才顺利吊装上特制的四轮挂车,运来庄子里。 “是,用木梁吊配合多个滑轮组吊起来后,就能装上车的。” “这可难办了,这样重的机器,大木车一路推去济南,不知要坏多少轮子。”徐建寅担忧地道。 “我说了,我有拖卡,后面拉的不是大木车,是挂车。”姚梵再次解释。 四轮拖拉机卡车的载重只有一吨,工科出生的姚梵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特意配着拖拉机卡,订购了十个5吨农用平挂车,可以挂在车后,用拖拉机拉着跑。 只是这样干对拖拉机来说比较吃力,额定满功率牵引之下,每小时油耗97升将近10升!为了安全,车速不能快,假定一小时开20公里,那么百公里需要5小时,百公里油耗差不多50升,比起重卡拉80吨才百公里油耗20到25升来说,经济性极差。 但拖拉机卡好就好在他的路况适应性上。牺牲速度和高油耗,换来的是大功率和牵引力,能够在烂泥和坑洼无路处随意走出路来,若是装上履带和铁皮,那就相当于坦克了。重卡可受不了黄土烂泥地。 10辆拖拉机卡从青岛口到济南来回,大约要4吨燃油。姚梵打算在其中一辆拖卡后面的挂车上装个五吨油。 “什么是拖卡,姚兄的挂车是什么?不是木头的?”徐建寅很好奇。 姚梵只能带他去看。 “呶,这就是拖卡。” 徐建寅的脸顿时变得和青岛口的顽童没有二样,兴奋地前前后后围着拖拉机卡乱转,傻乎乎的摸这摸那,最后问姚梵这玩意怎么运货,姚梵只得上去开了一圈演示。 这么一开不要紧,徐建寅坐在边上乐坏了,非要姚梵告诉他,这是怎么个原理。 姚梵心说这倒霉催的,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说了一遍内燃机的原理。 徐建寅倒是会举一反三,立刻认定这是不带铁轨的小火车。 “姚兄!此物好!朝廷不许修铁路,怕搅了龙脉,这东西不需铁路,只要有平地就能行得!最适合大清。” 姚梵眼珠子一转,心想这个要能讹来钱,那还真是不错的买卖。这年头的汽车很粗糙,一辆还要6、700美元,我这玩意的技术实在优秀,还有吓死这年头的51马力啊!要卖,起码要翻十倍。 可他再转念一想,这玩意太超前,万一被列强搞去,绝对是一次内燃机技术的大大前进,起码帮列强扫平了柴油机基本构型和车体悬挂的设计问题,无数欧美厂家的仿制零件将要诞生,最终山寨出来一个性能不如的货色,但这已经是太可怕了!利害之间,两相取舍,实在太不划算。 于是姚梵摇摇头道:“此物甚贵,一台车要一万两银子,烧的火油还死贵,全靠从国外进口,我要不是为了给丁大人忠心办事,绝不舍得用这个来运货。” 徐建寅一听这个价钱,吓了一跳,黯然道:“这简直就是银子打出来的车,大清国哪里用得起。” 姚梵看他神色黯然,安慰道:“这东西早晚会便宜的,到时候徐兄买一辆,自己开着玩。” 于是当天姚梵摆了接风宴,请来孙茂文、韦国福、刘子铭作陪,和徐建寅、薛福成胡吃海喝了一顿,次日便吩咐早已做好准备的伙计们开始装车,半日就把货物吊装完成。 出发那天,孙茂文、韦国福、刘子铭来了个十八相送,硬是送出十几里路,马屁拍的一路黄尘四起。 第88章 靡费的拖拉机卡车 靡费的拖拉机卡车 去济南府的一路上,徐建寅和薛福成满口子赞叹这拖拉机卡,称之为日行千里。 其实大清国这北方官道,全是黄土路,还坑洼不平,为了安全不翻车,姚梵根本不敢叫司机跑快,严格限速在20公里左右。即便如此,还是十分颠簸难行,一天从早开到晚,不过才跑了200公里不到,远远没有达到拖拉机卡40-50的正常时速,距离70的最高时速更是差了远了。 只是青岛口一日到潍坊,这样的速度实在是闻所未闻,除了跑死驿站快马,大清国谁听说过有这样的玩意?这不由得徐建寅和薛福成不连声赞叹。 徐建寅和薛福成与姚梵同乘一辆卡车,卡车后面铺了厚厚稻草,一路下来,倒也舒坦。当晚在潍坊的官营驿站歇了一夜,此地条件还不错,专门招待出差旅行的官员和差役,至于姚梵带的一个排20名随行乡勇,则寄宿在城中旅店里。 次日天一亮,车队再次出发,傍晚十分已经抵达济南,只见天上一片火烧云,红彤彤的昭示着太阳尚未完全落下。 徐建寅和薛福成指明道路,于是车队直奔机器局的所在——济南城北黄河边的泺口而去。因为此处地势较高不易被淹,丁宝桢便在这里买了三百亩地用来开设山东机器局。 徐建寅和薛福成忙碌着四处找人,打算搭建吊架来卸货,姚梵则带着伙计和所有司机,开了两辆卸下后面挂车的拖拉机卡车便进了济南城,回到遇春商号济南分号歇息。即使是傍晚,这两辆车也被大量无聊市民跟在后面跑着,姚梵也不知他们脑子里想的是啥,跟着后面追着跑有意思吗? 济南分号已经掌握在管家罗冠群和伙计王传年手里,贺万有已被他哥哥贺万年勒令,要他立即回去青岛口家里。可贺万有不傻,知道回去没好果子吃,于是死赖在济南不肯走,成天躲在买来的宅子里,和他讨来做妾的小寡妇厮混。 次日一早姚梵就被从商号里叫醒,说是官差有请,点名要姚梵开拖拉机卡车去衙门。姚梵只得匆匆漱洗后出来,带着巡抚衙门派来的官差一起乘上拖拉机卡车,浩浩荡荡的沿着城中大路一路开去。 这一路又引起无数百姓争相围观,居然把巡抚衙门前那块足球场大小、大青石铺就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姚梵心里郁闷“早知道我就步行了,引来这样攘攘的人流,老丁岂不是要生气?” 姚梵进到后堂,见丁宝桢一袭青袍、脚踏黑布鞋居中坐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那副样子。姚梵最近在梦里经常梦见这个场面,只是丁宝桢在梦里的第一句话,总是“姚梵,你可知罪?” “晚辈拜见大人。”姚梵深揖一礼,依旧是不跪,从他来大清国开始,他就没跪过任何人。 也不知丁宝桢恼没恼,反正他形象老迈儒雅,恼怒也不会形于色的。 “姚梵,听说你拉了十辆洋车来济南送货,前天早上出发,昨晚便到了,可是真的?”丁宝桢问。 丁宝桢虽然青袍布鞋,但折在他手里的太平军、捻军、和所谓乱党人头少说也上万了。他这辈子,科举得意于万千士子,指挥军队杀人如麻,朝野罕见的文武双重显赫经历,令他说话都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眯缝的三角眼总是在试图透视人心。 姚梵见丁宝桢没让他坐下,只得站着回话:“是十辆拖拉机卡车,烧柴油的,来回济南和青岛口一趟,十辆车加起来要烧4000升柴油。” 姚梵每次见到丁宝桢,都觉得自己应该装的谄媚一些,应该学着清人做官的秘诀“多磕头,少说话。”应该跪下来拼命磕头才是,可偏偏,他跪不下来。 遥想当年**上,一句“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让海内外亿万万华夏同胞泪如泉涌。中国人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如今却要让他一个新中国人在此跪下,绝不能够轻易办到 “我进一步多不容易啊,要我退一步,门都没有!要我跪?我先要你死!”姚梵以前读书时,每每遇见难题,总是会这样鼓励自己。 “烧油?姚梵,那柴油是什么?一升所需几何?”丁宝桢眯缝着眼,面无表情地道。 “大人,柴油是石油里提炼的轻质油,工艺非常复杂,石油提炼出煤油已经是非常昂贵了,要提炼出柴油,一升便要一两银子。” 反正这年头全世界没人从石油里提炼柴油,都是用来提炼煤油的,煤油用作有机溶剂、润滑剂和照明用途,甚至有欧美的医生说煤油可以当药服用,治疗癫痫或者各种疑难杂症,这年头的西医西药基本上和老中医差不多,各种玄幻的药方不计其数,相比之下,中医那些“三年的露水”或者“十年的井绳”经过熬煮作为药引,倒还吃不死人,算是良心药了。 丁宝桢一听这柴油这样昂贵,默然无语,想了一下,觉得姚梵还是蛮忠心办事的,只是此子的脑壳被洋人带坏了,中华礼仪全没学到。 “你破费了,坐下吧。” 姚梵这才落了坐。 “既然机器到了,什么时候能装好?”丁宝桢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最慢两个月,最快一个月。”姚梵给自己留了余地,其实这套设备实在是简单的很,为了便于迅速安装,姚梵把施工图纸都翻烂了。” 丁宝桢点点头:“带我去看看你那拖拉机卡。” 丁宝桢转身进了后面,换上官服,带着姚梵出了巡抚衙门。 老丁把行头扮上,这气派立刻就不一样了,府衙外十八引路骑兵加三十六带刀兵丁齐出,将广场无关人等清理到四周待着,中间场地空出来,二名差役拿着杏黄色罗伞从府衙走出,后面是两个锣鼓手齐刷刷敲响两面铜锣跟在后面,一共敲13道,后面十个掌排差役手拿肃静、回避等等报名排,两两并行走出府衙,十个手拿飞虎旗、青扇、金环棍等等仪仗物品的差役跟在后面,最后是丁宝桢坐着八抬大轿缓缓出来,边上姚梵只得步行跟着,心里暗骂这老东西架子太大。 “这便是拖拉机卡车?”丁宝桢下轿问道。 “是。” “你开给我看看。” 姚梵生怕新司机手拙,紧张撞到人,于是自己亲自上去开了一圈,顿时满场轰然,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面对开完车下来的姚梵,丁宝桢冷冰冰道:“这洋人果真是奇技淫巧,花这么多心思来造这样靡费的车子,济南到青岛,运一百大车货物也要不了六百两运费,这车却要耗去4000两,实在无用。” 姚梵知道丁宝桢这话是说给身边人听得,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把真实想法公然说出口。 “大人说的是。”姚梵附和道。 第89章 军民两用 军民两用 丁宝桢见姚梵并不反驳,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失望。他命令手下给姚梵牵一匹马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赴城北黄河边泺口而去。 去泺口一路上,蓝天白云下是一片农田接一片农田,道路两边桑柳环绕,若是一个人走这条道,大概心里会非常安静。 “姚梵,你知道我为何要选泺口建机器局吗?”丁宝桢坐在他那竹席顶棚四面透风的八抬轿辇上,手拿扇子问道。 “泺口有一个煤矿,地势也高,大概不容易被水淹;东边80里就有章丘县,那里有许多长期开采的小煤矿;西南120里,又有平阴县长山煤矿;这两个地区一直就是产煤大户,供给济南和山东各地,大人这个选址,真是左右逢缘的。”姚梵回道。 “是徐建寅告诉你的吧?”丁宝桢猜测到。 姚梵默认了,他心里想着“老丁啊,你不是蠢材,可为什么预料不到机器局的将来呢?一旦你离开山东,立刻就有人打主意要停办或者压缩机器局了,这样烧银子的产业,你以为那些官员会维持它多久?” “眼下日人猖狂进犯,把黑手伸向琉球、台湾、朝鲜,大清国一味忍让妥协,晚辈看的唏嘘不已,只盼望能抓紧将这机器局建起来,为大人造出国产步枪和子弹,让大清能挺直腰杆。”姚梵对丁宝桢表忠心道。 “好,好,你有这样的热血,想要为朝廷报效,这就很好,姚梵,你好好干吧,将来大有前途。”丁宝桢连说两声好,但丝毫不愿提起眼下清国的困境。 到了泺口,丁宝桢下轿后健步如飞,带着姚梵进了机器局。 姚梵在厂房里对丁宝桢一一解释每台机器的作用,无论是原理、构造、生产加工方式,都一一阐明,甚至还回答了丁宝桢一些关于如何制造这样的机器的问题。 姚梵操作着一台手动杠杆式压力机道:“大人您看,这是我家海外工厂生产的人力机床,这样的人力机床非常灵便,只要把合乎尺寸的铜片放在下面模子里,只一压,铜皮就卷了起来,您看,这接口处两面吻合,丝毫不差。” 丁宝桢手里拿着那个卷起的铜皮,笑道:“这个机床好!不用水火之力,大大便捷!姚梵,你家的厂子好手艺啊。” 姚梵道:“这种机床我家从来不卖给洋人,都是自家造给自家的各个分厂使用,还请大人答应,不要把这些机床流出到洋人的手里,若是被他们拆开学了去,我家就大大吃亏了。” 丁宝桢点点头,对边上的会办薛福辰吩咐道:“机器局是国家重地,决不可令外人窥探,更不可让人进来看!若有发现无端人等在机器局外打探的,一概抓起来严加拷问!” “是!”薛福辰道。 丁宝桢又问边上一个从江南制造局要来的技师:“甘明典,你是江南局的老技师了,你可看会了?” 这名叫甘明典的中年技师连忙道:“小的看会了,这压力机的确是方便,也不要蒸汽机驱动,只靠杠杆就能卷压铜皮,实在是巧夺天工。” 丁宝桢轻抚长髯,得意地笑着点头。 跟着姚梵看完所有机器,听完介绍之后,丁宝桢已经面露喜色。 “姚梵,你就在此地帮我安装调试机床,越快越好,等到那马氏尼快枪造出来,我大清有了这样的利器,还愁什么倭奴侵染吗?” 姚梵嘴里道:“是,我一定尽心竭力的辅助徐总办。” 丁宝桢在逛了一上午之后,终于带着满意离开了。 姚梵也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按照姚梵的规划,重中之重是把小型汽轮发电机安装起来,一旦开始发电,所有机床接上电缆,那剩下的就是技工们学习机床操作的活计了。 “徐兄,你看看这图纸,这里要挖一个管槽,把管道包上耐火隔热材料后放进去,再用水泥填实……这上面有个铁架台子,用水泥包裹围砌,内部支撑构造是这样的……等砌起来后,把发电机吊装上去,前中后用螺栓固定,这一步就算完成了……锅炉那边也是一样简单,先挖坑,浇灌水泥,然后打深孔,把锅炉竖起来后用螺栓固定住支脚,再水泥把支脚搪护起来……供水水管和蒸汽管道的敷设是这样的……” “姚兄你这图纸给我吧,我估计接下来大致上没什么问题,我已经差人赶制一个大型吊架,到时候支在姚兄的两个挂车后面,把机器吊起来后,平推挂车,再重的设备也能移动吊装。” “徐兄,你真是奇才,你设计的这个玩意就是龙门吊啊!”姚梵赞叹不已。 “哪里哪里,姚兄谬赞了,我是看见马尾船政有这样的设备,这才想出来的,只是马尾的门吊是铁架子下面装铁轮,我设计的这个是全靠姚兄带来的挂车。”徐建寅很谦虚。 面对徐建寅这样的聪明人,姚梵不需说太多,来济南府的一路上,在交谈中他感觉,徐建寅已经达到了这年头欧洲工厂里设备工程师的平均水平,虽然理论上还受制于这个时代和清国的环境,但他动手能力极强,一点就通。 也难怪历史上他一个人就帮丁宝桢建起了山东机器局,硬是把所有进口设备和零件组装完成,并调试成功,顺利投入生产。 姚梵开始打自己的鬼主意。 “这个蒸汽轮机一旦开始工作,按照他50-600千瓦的输出功率,机器局的电力是用不完的,徐兄,我打算给济南城通电,给城里富户里装上电灯,你看如何?” “姚兄可是说那种洋人大轮船上用的弧光灯?” “差不多,但是比电弧发光要高级的多,成本也低,耗电也省。 徐兄你想,丁大人在山东执政这么久,按朝廷惯例,一个地方大员不能久居一地当官,总是要调动的,万一丁大人被朝廷委派去其他省份,咱们机器局怎么办?后来的巡抚还会把库银槽银继续贴补进来吗?”姚梵循循善诱。 徐建寅听到这里,也是面有忧色。 “徐兄,只要能让济南城里的衙门和富家大户都装上电灯,那机器局的性质就变了,成了军民两用的机构,到时候谁都离不开他,如何还会把他关了? 到时候徐兄上个折子,让丁大人把机器局改名为机器电灯局,把民用军用捆绑在一起,谁也剥离不开!再者说了,电灯收费还能补贴机器制造这一块的投入,如果装电灯的人多了,机器局还能够盈利呢!” 听了姚梵这番话,徐建寅心动不已。 “姚兄,你说的电灯是怎样的?成本多少?这生意当真能挣钱?” “听我的没错,包管挣钱。”姚梵一拍胸脯,便带着徐建寅去看他卡车上装的十几箱灯泡。 “这个能点亮?”徐建寅虽然口里问着,但是看见这些规格统一、光洁溜溜、透亮炫目的玻璃灯泡时,心里已经毫不怀疑这种前所未见的工业品会给他带来震撼。 “这是我家秘密发明的电灯,怕被洋人偷去专利,因此一直雪藏着,这次拿来大清国使用,为的就是首先造福我中华百姓。”姚梵盯着徐建寅的眼睛,感觉他已经心动了。 果然,徐建寅跟着姚梵问道:“这里距离济南城少说有十里路,姚兄怎么送电?” 姚梵道:“先用输电变压器把电压升到3300伏,这个电压比较适合10公里内的短距离送电,然后咱们把电缆一路埋设过去就是了,我这次带的电缆电线足够了。送电到济南城后再用变压器把电压降下来,拉电线入户安装。” “这么简单?”徐建寅有些担忧。 “就这么简单,不过咱们还是先把设备尽快安装起来。”姚梵信誓旦旦地道。 机器厂的厂房早就盖好了,大量的机器进入厂房,只要找地放置就行。不到五天的功夫,锅炉已经安装完成,第八天上,动力车间内汽轮发电机的安装位置也已经施工完成,管路敷设也已经就位,于是姚梵和徐建寅张罗起设备吊装工作。三天后,设备吊装与基础安装也完成了,又过了五天,后续施工结束,姚梵一算,前后只用了两周多的时间。 至于机器局边上的泺口煤矿,那个升降机的安装更加简单,只要把打好眼的钢构件放下去,螺栓螺母固定安装,再用水泥加固就完成了。 于是锅炉开始试点火,接着的一切也都非常顺利,燃煤锅炉烧出的蒸汽开始驱动背压式汽轮机,电力送出后经过变压器驱动生产厂房里的用电设备。 最先夺人眼球的是不是煤矿里的电力升降机,而是姚梵装在机器局的车间和办公室里的一盏盏白炽灯,这些透明的玻璃球中散发着无线光明,将机器局点的通透明亮。 “我的妈呀!真是亮啊!这要是不知道,外面看,还以为屋里失火了!”薛福辰站在电灯下面,恨不得把脸贴上灯泡。 机器局的工人们成了一群兴奋的动物,纷纷围绕着厂里一个个灯泡,死死地盯着不肯走。直到有人发现,长时间看灯泡会把自己眼睛绕花,这才转过脸。 “嘿!这洋人的玩意儿真稀奇,不烧油,不烧蜡,只用一根线就能把炉子里烧煤的火抽出来,灌到这个玻璃球儿里面!”一个技师猜测道。 “你懂啥,这叫电灯!是烧电的!咱们机器局那台蒸汽机是天下一等一的洋货,吞进锅炉烧的热汽,能在肚子里造出电来,那姚东家和徐总办用了神通,把电线接上去,引出来点了这电灯!”另一个技师尽管还是语近荒诞,显然是更接近了一点事实。 第90章 电灯局 电灯局 次日丁宝桢接到喜报,兴冲冲的一大早就冲来机器局,观看各个机床的运转。 姚梵也只能骑马跟着老丁跑来泺口,他可是昨晚半夜才回到济南城睡觉的,实在是被来回折腾了一番。 车间里各个机器在电力的驱动下,由姚梵给丁宝桢演示着基本操作。 为了搞懂这些机床,姚梵在2011待着那段时间可没少跑机械加工厂,他把操作手册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在老师傅的指导下亲自动手操作了几次。经过裕华柴油机公司的介绍,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些仿古蒸汽机的订购者,承包零件制造的厂家对客户的稀奇古怪的体验要求,也是尽量满足。 丁宝桢看着一个个铸铁件被电动机床削铁如泥的处理着,感觉是前所未见的盛况,不由心潮澎湃。 “好!好!好!”他似乎除了好字,不会说别的了。 等到看了电灯亮起,丁宝桢几乎要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用手遮脸,姚梵赶紧上去拿住那个挂在电线上的体验用的灯泡,对丁宝桢笑道:“大人您看,此物极为安全,只是亮久了,会发热。” 丁宝桢见姚梵居然能手拿把攥的随意摆弄那明亮灯泡,顿时不甘示弱,大着胆子伸手来摸。 姚梵道:“大人,这电灯是我家海外工厂生产的新产品,专门用来与洋人的电弧灯竞争,安全可靠,明亮无烟。” “好!好!妙啊!此物明亮,甚于蜡烛油灯百倍,便是那洋人的煤油灯,也不如此物!”丁宝桢手指捏拿着那只挂在厂房墙边专门留作演示的25瓦白炽灯泡,爱不释手,直到觉得烫手了,才舍得放下。 “大人,这机器局的汽轮机一转起来,就有电力源源不断的流出,听之任之未免浪费,我想,如果给济南城里的府衙和有钱士绅都装上电灯,必然是一桩能贴补机器局花销的美事。”姚梵趁机建议。 “大人,我也赞同姚兄观点,如此一来,机器局就不单单能制造步枪和子弹,还能军民两用,造福千万百姓。”徐建寅也大声附和姚梵的主张。 丁宝桢微笑不语,想了一下问道:“姚梵,此物多少银子?” 姚梵道:“二两银子。” “二两?你可不要诳我。”丁宝桢几乎站不稳,这样的好东西,傻子都知道是稀奇的宝贝,他居然只卖二两! “大人,根据锅炉优劣,一吨煤能烧大约4到7吨蒸汽,这汽轮机按照负荷不同,发一度电大约消耗5到15公斤左右的蒸汽,一公斤等于两市斤。 取一吨煤烧5吨蒸汽,一度电耗10公斤蒸汽来算,也就是说,一吨煤能发大约500度电。按照输电损耗两成来算,也有400度电。这25瓦灯泡亮一天才用06度电,也就是说,一度电能点亮灯泡20个时辰。 大人,这样算下来,这电灯亮个整整一天,才耗煤3斤!如今一吨煤炭批发价不过二两五钱银子,摊下来一斤煤不过是一个大子就能买到,花100个大子买煤,能点这灯整整30天,一个月长明不灭,大人觉得划算吗?” 丁宝桢的数学不好,但他知道姚梵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算假账骗他,闻言立刻喜不自胜,纠正姚梵道:“何止点30天!谁家会把灯一直开一个月不灭!以我看,一百文可以点半年!” 姚梵笑道:“我觉得大人可以开个电灯公司,按照一个月收三两银子,让济南城的富户都装上这个不冒黑烟、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电灯。济南有户12万,即使百分之一装电灯,也是一千家的收入! 要是有一千家装电灯,大人每月可以赚3000两!还愁没钱办机器局吗?今后大人只怕是要把机器局当成金娃娃了。” 徐建寅趁热打铁的说道:“大人!我建议把机器局改名电灯机器局,兼营电灯的行当,从今往后,便再也不用愁经费了!” 丁宝桢已经被姚梵描绘的前景所鼓动,三角眼一下子瞪圆,说道:“好是好,只是抢了卖蜡烛灯油的生意,与民争利。” 姚梵看出老丁已经动摇的厉害了,立刻说到:“可是那些挖煤的卖煤的百姓却要烧高香,感谢大人的恩典啊。 我建议,机器局不用改名,只要在机器局里下设一个小小的电灯局就行,这样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至于负责人,我看大人家里三哥丁体和就很聪明,最好是能叫体和大哥来兼一下电灯局总办,如此便妥当了。” 丁宝桢知道,如果这个电灯推广起来,济南这个省城里12万户人中,舍得一个月花三两银子来点灯的何止区区千户,八千户都有!这样的无本生意,利润又简直高的犹如抢劫一般,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 老丁略略有些激动地咳嗽了两声:“电灯局负责人的事回头再议,姚梵你赶紧帮着建寅拉一条电线到巡抚衙门。” 姚梵知道这事已经成了,笑道:“这一路过去十里多地,要么沿路架电线杆子,要么沿着路边挖沟埋电缆,大人,这都需要民工啊。” 丁宝桢一摆手:“我明天叫河政使司衙门给你调两千民夫来,务必早早把沟挖好。” 姚梵一听就知道老丁上心了,开口就是两千民夫,估计这已经是河政使司衙门的动员极限了。 “大人放心,只要挖好沟把电缆一埋,就能通电,这两天我先带人把城里的变压器、线路和电灯装好。” “速速办吧,有难处就来找我。”丁宝桢一反常态的满脸红光,迫切的很。原本那副不动声色的官腔被他抛在脑后。 两千民夫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在泺口到济南城路边上挖了一道半米深的细细窄窄的土沟,徐建寅带机器局的工人一路把电缆放下去,给济南城通了电,民夫又把沟渠埋上,这才离开。 竣工当晚,济南巡抚衙门里挂起了十几个雪亮的电灯泡,照的犹如白昼。 衙门后面厅堂里也摆起了庆功酒席。 “靡费太过,靡费太过!”丁宝桢在前所未有的雪亮厅堂里对着六个高挂的灯泡一边抱怨,一边笑的合不拢嘴。 姚梵举杯笑道:“晚辈祝大人身体健康。” 说罢一饮而尽。 “姚梵,你这次可谓居功至伟,你说,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办?今天我都答应了你。” 姚梵笑道:“晚辈求大人把剩下六万两设备银子赏给我,另外再付电缆、电线、灯泡费用三万两,一共九万两。” 丁宝桢眯缝着眼不屑的看着姚梵:“你就知道银子!明天我叫府库立刻给你拨下来。” 第91章 初装费 初装费 姚梵当然只要银子,他也只敢要银子。作为一个外来户,任何非份之想都会引起别人的猜忌。而最无奈的是,即使以最大的恶意去猜忌姚梵,也冤枉不了这孙子。这年头的最大恶意,无疑就是说你要造反,偏偏姚梵真是要造反,裤裆里糊的的确不是黄泥,真的是屎。 丁宝桢见姚梵不言语,知道他无意做官。对此,丁宝桢已经开看了,给姚梵做官是延揽他的一种手段,但如果这种形式的延揽会把姚梵本身在海外的采购能力削弱,堵上大清国采买先进机器的渠道,那就太蠢了。 丁宝桢缓缓道:“你既然无意做官,便好好儿的做生意罢,有我在,总保得你平安就是了。” 姚梵没想到丁宝桢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能说出这样亲切的话来,心里也着实有些感动。 “大人厚爱,姚梵铭感五内!” 被请来参加今晚庆功宴的布政使兼按察使乎震也笑望着姚梵,心说“此子得了丁宝桢这句话,今后在山东谁还敢动他,怕是可以横着走了。” 一时间,席上觥筹交错,众人满口都是“为我大清贺!”“为皇上贺!”“机器局必要大显身手!”这般的鬼话。 老丁依旧没有吃到最后,他的习惯是吃饱了就走人,于是他半当中起身离席,告罪离开,走前给姚梵丢下一句话:“姚梵,你准备一下,李大人这两日就要到济南,指名要见你。” 姚梵站在那里和众人一起送丁宝桢离席,已经喝得有些醉意,闻言心里琢磨“哪个李大人?我不认识哪个李大人啊?” 丁宝桢一走,众人坐下后,河政使李元华举杯对姚梵道:“恭喜姚兄弟了,原来已经被李大人青眼看中!今后贵号的腾达,可就不止在山东了。” 姚梵饮了这杯酒才醒悟过来,猜想是李鸿章要见自己,不由得有些担心。 姚梵记得眼前这个李元华马上就要接过乎震兼任的布政使位置,今后乎震将专职负责按察使的臬台衙门。而丁宝桢一旦调离山东,李元华就将署理山东巡抚,在奉命调任山东巡抚的云南巡抚文格来山东之前,他李元华是山东真正的一把手,而一直到1877年7月,文格才带着无数箱笼家眷,从云南姗姗的到任。 “李大人是直隶总督,见我一个买卖人做什么?我宁愿和眼前的李大人您多多亲近。”姚梵谄媚得很。 “哈哈哈。”李元华很喜欢姚梵的这种谦恭圆滑。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以后便和姚东家多多亲近。姚东家,你家商号里卖的各式洋货,那折叠伞也好,洋火也好,保温瓶也好,都讨人喜欢的很,我家买了许多呢。” “晚辈多谢大人提携照顾。”姚梵笑道。 他心里却在想“等今晚吃完饭,我得备个厚礼送去这位府上才行。” 众人得知李鸿章点名要见姚梵,不由得也更加另眼高看了这个年轻商人。邀饮频繁,若不是姚梵酒量好,早就醉倒了。 接着姚梵又忙活了两天,带着机器局的工人和自己的一队乡勇们在济南城中到处拉电线,接电灯。又命罗冠群送了一万两银子去李元华府上。 李元华吓了一跳,他和姚梵以前没什么交情,实在不明白,自己一个河政使怎么值得姚梵这样的巴结。难道姚梵将来想要承包河政衙门的工程么?李元华虽然纳闷,但不至于和银子过不去,坦坦然的收了下来,又着意的在罗冠群面前大大赞扬了姚梵,并让罗冠群转告姚梵,自己觉得和姚梵很投缘,要他以后有事直说,不需拐弯抹角,直接来找他就是。 “看到没有?拉下闸刀,就通电了,这个电笔里的氖泡会亮。一旦通电,就千万不要再碰任何露出来的铜线,否则就会触电,电死了活该。” 培训电工是个麻烦事,姚梵可不敢教这些连左右手定律都不懂的人带电操作,所有教学内容都是最基础的,全部要求拉闸接电。另外还送了十几副绝缘手套和电工鞋,要求他们不管天气多热,必须戴手套和穿鞋操作。 随着一盏盏电灯在济南府几大衙门接通,济南城的富户们也渐渐被惊动了,那些照的各大衙门如失火般透亮的电灯,被坊间传的神乎其神。 “诸位昨晚看见了吧?各个衙门亮的犹如白昼!宝气冲天啊!”济南城中茶馆里,一个茶客唾沫横飞地道。 “什么宝气,我看像是妖气,真是日夜颠倒,实在反常。这如今洋货越来越多,真是妖孽啊。”另一个茶客一边看着面前盆中的蛐蛐,一边摇头叹气。 …………………… “洋电灯,真稀奇,不点火,不冒烟,亮堂堂,多欢喜。”就连街头玩耍的儿歌也跟着编了出来。 机器局下属电灯局在济南城里刚刚开立办事处,门口贴出“预约安装电灯”的告示,就有各大富商前来问讯。 很多店铺更是存着心思要招揽顾客,本着家里不装也要在店里装一个,好把客人引来的想法,对电灯局提出的50两初装费一口答应。 济南城里第一个装上电灯的民用项目,居然是钱眼胡同的万花楼——一家规模颇大的妓院。 你别说,商人的眼光确实高明,万花楼白天刚装上电灯,晚上立刻生意火爆的不得了,客人来了就不愿意走,为的就是这份亮堂堂的尊贵享受。 如此一来,周围的几家高级妓院立刻就门庭冷落了,于是也纷纷跑去电灯局,咬牙切齿的表示:“不管多少钱也要装!” “三米的电线一两银子?没问题!万花楼拉了几米,你给我拉双倍的那个电线!”翠艳堂老鸨在电灯局的办事处叉着腰高声说道。 “一个灯泡5两银子?没问题!万花楼不是一共才装了6盏灯泡吗?你给我装12盏!每盏不就一个月三两银子么!我现在就给银子!请诸位大爷今天就给我装!都是老相好,你们可不能偏心啊!”悦红阁老鸨跳着脚愤愤道。 丁宝桢果真被姚梵说动了心,他家老三丁体和被安排成了电灯局总办,丁体和面对诸多妓院堂子的迫切要求,连声大呼“有辱斯文”,几乎要从衙门借来差役,把这些要求装电灯的鸨子龟公乱棍打出去。 可是面对人家当场掏出的真金白银,和身边办事员的“开门红,大吉大利……大发利市就好……咱别和银子过不去……”等等言论,丁体和只能忍着了。 电灯局开门三天,光是预约交了定金的就已经达到571户,按每户50两初装费计算,净收28550两银子。 这晚。 济南府前大道。 灯火通明的快意楼。 “姚兄!你这个初装费的点子实在是太绝了!这钱来的犹如流水一般!我原来都不知道,济南府里有钱人这样多,只为了个预约初装,就能白拿50两银子出来。这杯酒,我敬你!”丁体和道。 丁体和这天晚上在快意楼宴请姚梵,还找了他大哥丁体常作陪。 姚梵举杯笑道:“前些年太平军闹完又闹捻乱,搞得全山东的大财主都巴巴的搬来住在济南,现如今,人人都知道体和大哥是电灯局总办,有丁大人名声在外,百姓自然信得过。要论功劳,你才是第一的。” 姚梵心想,别说区区50两初装费,哪怕就是特么的500两,冲着你爹这个省长兼省委书记兼省军区司令员,也会有人特意的来找你安装。人家啥都不为,只为混个脸熟你信不信?只要能见到你,你给他家装个白纸孝灯笼上去,他特么也认了! 丁体常道:“老三,这个银子是账上的么?” 姚梵立刻插嘴道:“这个不能上帐,这是电灯局这几天上上下下的辛苦钱,不是施工费,这钱应该局里自己分,电灯安装过程中的电线费用和灯泡费用,都是另收的,关初装费何事?大家伙交这个银子,就是为了能早日装上电灯,花银子占个先来后到的顺序。” 丁体和非常赞同姚梵的看法:“姚兄说的对,这三天可把我电灯局上上下下累坏了,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还有人特意找我,愿意为了早点装上电灯,多花几百两银子的。我当然不能坏了自家名声,只好推掉了。这银子肯定不能上账!” 丁体常劝道:“你还是问问爹爹吧,爹爹若同意,你们电灯局便自己留着花销吧。” 丁体和急道:“问什么!作甚要问爹爹!大哥你要姚兄说说,这钱凭啥上账!这钱本就是不收便没有的!是姚兄出了妙主意才生发出来的!再说了,这也不是强要来的,是人家心甘情愿交的!拿来排先后顺序的! 这可不是衙门里的硬摊派!我可一点没强逼谁!这官司打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 姚梵道:“我看也是不要问的好。丁大人忠心体国,万一一时之间弄错了,把这银子当成公帐上的,岂不是让电灯局上下同仁这些日子白白忙活了吗?到时候下面必然有怨言,最后还不是要骂三哥,不体恤局里办事的人吗?” 丁体常一听,急道:“正是如此!姚兄说的切中事理!大哥,此事你休要再管,爹爹若是问起,叫他找我老三好了!凡事我来扛着!” 丁体常见着他家老三这阵仗,知道再说就要伤了大房三房的情分,只得作罢。 姚梵岔开话题道:“体常大哥,我听说李鸿章昨天已经到了济南,明天要见我,你可有什么消息提醒兄弟的吗?” 丁体常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嚼着道:“去年李鸿章就在廷辩中鼓吹要建立一支海军,他说虽然觉得海军不如陆军这般重要,可是沿海的安全和朝鲜的利益,没有海军是万万不行的。 今年新帝登基,许了他400万两经费。得了上面老佛爷的首肯,这事情就好办了。今年4月份李鸿章找了那海关总税务司长官兼总理各国衙门顾问、挂布政使衔英国人赫德,要他帮着买4条炮艇,应该是要开始打造北洋水师。” 姚梵大喜,心想“果然如此。” “我听爹爹说,李鸿章这次来找他,是想要从爹爹办的尚志书院挑些年纪小的,补今年的留美幼童的缺。可是家境好的都不愿意漂洋过海去那西番读书,家境差的往往读书不多,资质不好,实在是难办的很。咱们济南尚志书院里几个年纪小的,家里都富庶,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去留美的。”丁体常作为长子,果然是知道内幕最多。 “日本人这个月刚刚炮击朝鲜江华岛,把炮台摧毁了,李大人对这事怎么看?”姚梵打听到。 “此事日本人正在呱噪,大造舆论,说是朝鲜挑衅在先,要逼着闵妃订约通商,咱大清国眼下只是看着,看看日本人到底能拿出个什么章程。” 姚梵暗自叹息,自己的蝴蝶翅膀,到底还是没能影响到历史,清政府还是老样子,麻木不仁,一味妥协。 第92章 你买船吗 你买船吗 “是因为我做的太少了吧,区区一点贸易,想改变朝廷的想法谈何容易。相比之下,南美小岛上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在太平洋上卷起一场自然界暴风雨的几率还要大得多。大自然与人类社会相比较,反倒是大自然更容易改变……” 次日。 济南城山东巡抚衙门。 姚梵终于见到了李鸿章。 52岁的老李保养得很好,面白须净,气度从容。他身穿一件藏青色薄缎大褂罩在肥肥荡荡的青灰色缎袍外,脚下踏一双黑面白帮厚底官靴,身材高大魁梧,发福的肚子顶着衣服,微微凸显。他的脸和肚子截然相反,鼻梁挺拔,顾盼有神,看上去清瘦有修养,脸上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看上去是一副思维活跃而又爱开玩笑的表情。 姚梵见李鸿章站在院子里,入神的欣赏着庭院中新开的菊花,不知是否该上去问候。 “来的是姚梵吧?”原来‘李大架子’早已经注意到了身材比他还高大的姚梵,开始正眼打量他。 李鸿章看着姚梵,眼前这个人从走进来就带着一股年轻的朝气,面皮被太阳晒得带着健康的麦色,而又透着红润白净,英俊的脸庞五官端正,轮廓有力而分明,像是用最精巧的凿子雕刻的大理石雕像一般,带着一种惊人的美,尤其是那双满负大志的眼睛,笼罩在一层柔和的雾霭中,叫人觉得深邃宁静。 李鸿章想,这双眼睛如果开始闪亮,换去那柔和的雾霭,那眼神一定是炽热饱满的。 “晚辈姚梵,见过李大人。”姚梵大步走来深深一揖到地。 李鸿章见姚梵没有下跪,嘴角不禁挂起了戏谑的微笑。 “姚梵,你不怕我?” “孟子云‘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先圣这样教诲天下君子,吾又何畏大人哉?若有见大人则‘色变震恐,不敢忤视。’此乃秦舞阳也,必然心中有鬼,大人须提防。”姚梵口舌便给,起身温和的与李鸿章对视道。 “好,好,好一个青年才俊,丁宝桢倒是挑的好人。姚梵,我听说你家在海外有工厂,各种西洋机器都有关系能购得,如今正值大清师夷长技自强之时,你可大显身手,莫要辜负丁大人的厚爱。” “我姚家虽然孤悬海外,但未敢忘本,只要是为国出力的事情,哪怕是英国人正在船台上修造的装甲巡洋舰的图纸,我姚家不惜性命也要为大人搞到手!”姚梵小心引导着谈话,尽量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走。 “哦?”李鸿章几乎不敢相信姚梵的狂言。 一个国家的战舰图纸,那是机密中之机密,别说是外国人,就是本国非相关机密参与人员,想要看一眼都不可能,而这个年轻人居然说能够搞到。可是李鸿章联系之前自己看的姚氏藏书,本本都是考据齐全,彩图精美,把欧洲诸强的历史说得透彻,可见这姚家在欧洲的势力,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庞大。 “进来说话。”李鸿章点点头,带着姚梵进了巡抚衙门的后堂,赐座看茶。 “你说说,那军国重器的军舰图纸,你如何能搞到手?”李鸿章已经被姚梵的饵吊起了胃口,死死地咬住不松口。 姚梵从袖袋里取出叠着的一张彩图,走上前双手奉上道:“大人请看,这是英国1873年8月开工的香农号装甲巡洋舰的三视图纸,该舰定于1877年9月服役。” 李鸿章接过这张姚梵根据后世的舰船收藏图册翻印的图纸,一看之下便怔住了。 “大人,这香农号排水量5670吨,长79米,宽165米,吃水68米,3370马力,航速12节。载煤900吨,水线装甲带厚度从两侧到中间为15到22厘米不等。主炮装在甲板下炮仓内,外加前后各一门,炮仓内沿着侧舷平均放置。一共是4门254毫米口径15倍径前装线膛炮和6门228毫米14倍径前装线膛炮和6门20磅后膛炮。外加船头一门254毫米、船尾一门228毫米火炮。”姚梵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大英帝国这款受了俄国海军‘海军上#将号’装甲巡洋舰刺激而建造的蒸汽风帆铁甲舰。 李鸿章见手里的铜版纸插图极为精美,印制奢华,船体绘制没有一丝一毫的粗糙,心里已经是信了七八分。 “姚梵,这图纸你是如何搞到的?” “我家在欧洲很多造船厂里有股份,所以能够参与船厂的经营,因此认识很多造船的工程师,这些人里有些好赌、有些好嫖、甚至有些好吸鸦片,一个人一旦欠了钱,自然什么都肯卖。”姚梵笑道。 李鸿章没办法辨明图纸和姚梵的话语真伪,但心里已是大大的以为然。 “姚梵,你送给经方、经述的书我都看了,你姚家确实是我大清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啊。尤其是令尊大人,说他学通四海也丝毫不为过,要是他愿意回来大清,我操办的这些洋务,可以随他选一块任意为之。” “感谢大人厚爱,父亲年事已高,每年游历于欧洲各国,寻访友人,游玩山水,疗养身体,已经对家族诸般事务都不管了,何况是国事这样繁杂,他定然不肯。” “嗯,令尊实乃风雅脱俗的高人也。姚梵,那你可愿意入我府中作幕僚?”李鸿章突然开口,直接撕开了脸皮招揽,完全不顾姚梵貌似还属于丁宝桢的人。 “大人,晚辈从小受教诲,‘钱不是万能的,离了钱是万万不能的’,家里人还常说,挣钱是安身立命之本,弄权乃招罪惹祸之根。晚辈愚钝,不敢涉足官场。”姚梵早想好了托词。 李鸿章微微有些失望,没想到眼前的这小子居然是个大财迷,不!应该说这小子一家子都是财迷。不过李鸿章觉得这样也好,他知道,天底下凡是能用钱买来的,都不是问题! “你姚家愿意为国效力,银子上,大清国不会亏待了你。”李鸿章干脆地许诺。 姚梵作出喜不自禁的样子道:“晚辈谢大人照拂!我姚家一定忠心办差,不辜负大人的厚望!眼下我家海外船厂正在制造新船,都是铁甲蒸汽拖轮,晚辈说服了家里长辈,打算把船偷偷运来,卖给我大清国。” 姚梵知道,1876年李鸿章的轮船招商局兼并了美商的旗昌轮船公司,足足花了222万两白银买下了旗昌轮船公司的16条旧船,这才让轮船招商局的运力有了保障。 “是什么样的船?”李鸿章眼下正是缺船的时候,听说有海外新船肯卖给他,自然是把耳朵竖了起来。 姚梵于是把自己订购的蒸汽拖轮数据说了一下。 “那拖轮在港口可以推拉引导海船安全靠岸,又能够拉着三五条驳船行驶于长江内河,实在是最好的水运工具,大人若是愿意要,我便叫家里造好后送来!” “我当然愿意要,只是未见船,不好定价。”李鸿章有些吃不准。 “价钱好说,只要不赊账便无妨,我们做生意的只怕账面流动资金被挤占,只要能全额付款,我们少赚一些都没问题,何况这也是为国效力的好事,我姚梵甘愿冒些风险。等船造好,我只叫家里把船运来便是,若是大人看不上,我再另寻下家出手。如今世界各国政府和各个洋行都在等新船,欧洲各造船厂的船台也已经是铺满了民船龙骨,供不应求啊。” 姚梵坦然应对。毕竟事实如此,这年头海运生意随着各国贸易额不断上升,造船生意极为火爆,完全是卖方市场。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胶州湾外打渔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随着李鸿章缓慢吟出这首改编自太祖的浪淘沙,姚梵身上不由冒出冷汗。 “这是我和孙茂文他们吃酒时做的东西,老李怎么知道?啊!孙茂文当时用笔抄录了!可又怎么会流到老李手里?”姚梵一边冒冷汗一边想。 “没想到这首诗的作者,居然不愿意做官。我原想,你回来故国,一定是打算在仕途上出头的,我也愿意帮帮你,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的挣银子吧。”李鸿章淡淡道。 姚梵道:“不是我不愿意做官,实在是家里生意太过繁杂,离不开人照应,还请大人见谅。 再说现如今大清国太平繁盛,哪里需要我抛开偌大的家业去为之奋斗。真正的入仕好时机,是当年曾大人左大人李大人纵横平叛的时候,大人您那时候得以才华尽显,获得皇恩功名,真是羡煞天下士子。今日的太平日子,只适合经商赚钱,做富家翁。” 姚梵故意说些酸俗暮气之语,想叫李鸿章不疑心自己。 李鸿章听罢果然哈哈大笑,也不怪罪姚梵话里带酸,笑道:“人各有志,你既然喜欢银子,那你就好好赚吧,只是须记得两件事。” 姚梵忙不迭地问道:“哪两件?还请大人教晚辈!” “一是要记得,赚钱时顾着国家需要,只要能够有益国家,你不但能赚很多银子,还能赚到心安。 二是要记得,讨人嫌者,必然离不得个骄字,纵然天资聪明,也要平淡处事。” 姚梵立刻站起来,深深一揖道:“晚辈谢大人指点,必当铭记在心,永志不忘。” 第93章 两艘军舰的订单 两艘军舰的订单 在李鸿章眼里,姚梵无疑是个有趣的青年——家道富庶、精通洋务、却又无意仕途。 根据他的经验,这样的人一般都是被家里的富贵荣华宠坏了,说白了就是没吃过苦、没受过罪、没被欺负过,对于自己没兴趣的事情一点都不想干,只愿当个富贵闲人,成天看些自己喜欢的书,研究些喜欢的学问,甚至成天追捧着些当红的戏子到处跑。 李鸿章不但见过这样的人,而且手下现成就有一个这样的典型——华蘅芳。此人眼下供职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出身世宦门第,家境富裕,可却从小不喜欢四书五经,着迷一般研究数学,到处游学,找数学家讨教数学方面的问题。后来去了安庆内军械所,帮着徐寿捣鼓出了中国第一条蒸汽机动力的木帆船。如今在江南制造局翻译馆,醉心于翻译西方科学书籍。 可偏偏这些人家里又有偌大的家业需要他们继承和经营。倘若不是嫡出世子倒也好办,可你要是嫡出世子,注定了要继承家业挑起重担,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放下喜欢的事情,经商的经商,管理田庄的管理田庄,把自己奉献给家族事务。 李鸿章对这种人很放心,可又不是太放心。 说放心是因为这些人一来生活优渥,没有任何造反的动力和理由,二来没有野心,你想啊,连特么当官都看不上,你说他能有什么野心? 说不放心是因为这些人往往对于兴趣之外的事情不大关心,你把事情交给他们办,总会提心吊胆,怕他们给你吊儿郎当,不当事来办。 李鸿章知道,这属于富家子最典型的怪病——缺乏上进心! 他李鸿章是什么样的人? “中兴名臣!” “直隶总督!”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北洋通商大臣!” “戴双眼花翎的一等肃毅伯!” “统领三万八千装备洋枪、鸟铳、抬枪、劈山炮、钢刀、长矛的悍勇淮军、外加十万淮系绿营和团勇势力的总头目!” 他保举的官员位置稳如泰山,皇帝都要给面子。别人千般巴结,求他给个官做都难,要他亲自保举,这样的荣宠哪里去找?至于能进他的幕府,那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李鸿章的幕僚何等权势?地方州府大员都不敢正眼去看的!至于说做上几年幕僚后,出来开衙建府,往少说下面也统领几个县,那是何等威风八面? 可姚梵这死不开眼的小子,居然财迷心窍的厉害!完全不通世故! 李鸿章心里暗暗叹气,心想“姚梵这小子果然是年纪轻缺乏历练,不知道天下一等一的快事,乃是当官啊! 此子若是让我调教几年,未尝不可成为干臣之才,可既然他自己不愿意,这就不能怪我不提携了。只叫他做上几年生意,就会知道什么是因小失大。” “姚梵,我已去机器局看过了,你家造的机器果然是极好的,其中那电灯尤其造化精巧,我问你,这样的设备,可能给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也采买一套?” “大人只要肯花银子,再难我姚梵都能负责给您搞来。” “好! 我前日见机器局内许多机床都是前所未见的新货,问了徐建寅才知道,那是你家自己内部制造的,之中尤其是那些脚踏式和杠杆式的机器最为出色,不烧煤不用电,对我大清国最最适合!回头我叫徐建寅给你个清单,你只管帮我采买来,你放心,我一两银子也不会少了你姚家的。” “大人,这种蒸汽轮机刚刚问世,是天下第一等先进机器,眼下最是抢手。之前帮丁大人采购,我是垫了钱才拿到的,如今又要再买,我觉得大人若是付全款,我也好在厂里加个塞,抢在别人的订单前先行拿货。”姚梵这话说得非常不堪。 “姚梵,你的钢笔、折叠伞、热水瓶、洋火、手表,可交过海关税吗?”李鸿章歪着嘴,不知是被姚梵气的还是因为不屑。 “那,大人给我八成货款也行……要不七成?”姚梵看着李鸿章脸色在讨价还价。 “丁宝桢找你买止付一半货款作定金,偏偏我买就要七成?”李鸿章轻轻一拍桌子。 “……一半就一半吧……大人您不知道,我现在手上货物积压,手头紧得很,实在是勒紧裤腰带在挤银子往里垫。”姚梵开始哭穷。 李鸿章看着姚梵那副贪财的惫懒模样,心里有气。 “姚梵你自己去看看,青岛口眼下被你搞成什么模样了?明明不是通商口岸,却每日都有洋人进进出出!你就不怕朝廷查你吗?” “大人明鉴啊!晚辈在青岛口是做中转买卖,把我家海外运来的货在那里批发出去,那些往来的洋行,都是来进货的同时,顺带些货物当压仓的,他们进关应该都是交了税的。我进口时当然也是交税的。”姚梵辩解道。 “海关不归我管,你也不必多说。回头清单给你,我先付一半订金,此事就这样定了!否则将来赫德问起,我可不帮你遮瞒!”李鸿章不耐烦的道。 “大人,既然要买,何不再买些战舰?”姚梵见李鸿章对他很赏脸,很好说话,蹬鼻子上脸地建议道。 “我听说,您托海关总司赫德去英国张罗着买四条炮艇,想必此刻那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应该是在向您推荐乔治-伦道尔设计的蚊子船吧?听说推荐的头两艘,每艘排水量才319吨,马力才310匹,航速95节,乘员60人。装了一门只能向前开炮的十一英寸280毫米口径的火炮,那炮死沉死沉足有265吨,两挺哈乞开思五管机枪装在主炮两侧后部,另外船尾还装一个12磅小炮。这船有05英寸装甲,一条要价15万两银子。 大人,我没说错吧?” 李鸿章听得毛骨悚然,瞪着眼问道:“姚梵你如何知道这样详细?” 姚梵温和地笑道:“大不列颠海军里,我家有不少耳目。我还知道推荐的后两艘船排水量加大到420吨,马力却缩水到270匹,,装一门125英寸38吨主炮,依旧是加装两挺哈乞开斯机枪和一门12磅尾炮。不过阿姆斯特朗船厂居然叫这玩意的航速还能保持95节,我很怀疑他们是以牺牲载煤量来换得这个数据的。” “姚梵,你既然知道这样详细,那这个价,你觉得可值?”李鸿章被姚梵的‘内幕消息’刺激的精神大振,连声追问。 “若是由我来采购,价钱可以降一半。至于大人对朝廷报什么价,我就一口咬定什么价。”姚梵毫无底线的公然许诺回扣。 “一艘七万五千两?!”李鸿章在吃惊之余,心中大骂赫德黑心,必然坑了他的钱。 “八万两。” “你从哪里订购?”李鸿章继续追问。 “大人放心,我家自有门路,欧洲能造战舰的船厂十七八家,五六千吨的战舰都造得,何况是这种小船乎?完全小菜一碟。”姚梵吹嘘道。 李鸿章心里盘算“眼下只是和阿姆斯特朗船厂签了头两条合同,后面两条还未签约付款,不如……” “姚梵,你可愿意接两条这种船的合同?”李鸿章问道。 姚梵起身肃容拱手作揖:“大人以军国重事相托,我怎敢推辞!” “姚梵,你可不要空言误国。”李鸿章敲打道。 “姚梵不敢。” “好!我便将这两艘船的合同交给你,货款全付!” “连其他采购款一起全付?” “……不行,只是战舰。”李鸿章脸又黑了。 姚梵笑道:“我只是随便一问,大人莫要生气。” …………………… 李鸿章走了,留下了22万两银子,这里既有他订购的两艘蚊子船的货款,也有他要买给天津机器局的汽轮发电机的定金。 姚梵拿着银子感慨老李的豪爽,觉得若是自己从此离开这个时代,只怕这桩诈骗案将永载北洋水师的史册————1875年,一个名叫姚梵的骗子借口代买战舰,从昏庸的清政府北洋大臣李鸿章手中骗取各种款项总计22万两…… “不行!不行!我还是有节操的!”姚梵摇头晃脑地告诫自己不要贪小便宜。 “再者说了,李鸿章敢把钱给我,那就是不怕我跑,哪怕我借口出国采购军舰,估计他也不会拦着我,单说这份信任!或者说是中国海军的绝望与无助!我就不能背叛、抛弃他! 不就是蚊子船吗?好!我给你!” 几日后,姚梵带着银票,带着一个排20名乡勇,带着20名司机,给拖拉机卡车加满油,驶上了回青岛的路途。 两天后姚梵抵达青岛,已经是太阳下山的时刻了,火红的余晖洒满大地,让姚梵觉得美不胜收。 “美利士又来了?他卖的还真快。”姚梵一回来就听说詹姆士-美利士已经在客栈等他三天了。 姚梵一见到美利士,这个干瘦的德国人便要上来拥抱他。 “亲爱的弗兰克,好久不见。”美利士的气色非常好。 “詹姆士,你这么快就把染料卖掉了?”姚梵相当吃惊。 “当然,我向你保证过的,弗兰克,我说我能在一个月里全卖光,就一定能做到。”美利士得意道。 “你这次来是要继续进货?”姚梵问 “是的,进货,另外我已经托人去帮你找马克思教授了,我的朋友是一条德国商船洪堡号的大副,洪堡号这次回国,会经停伦敦。我给了他一百英镑让他转交马克思教授,又送了他一个金华火腿和一包茶叶。”美利士表功道。 姚梵没想到美利士居然连金华火腿都知道。 “好的,詹姆士,总之请尽快,我听说马克思先生的日常生活有些窘迫,手头比较拮据,这对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来说不公平。” “弗兰克,你是个仁慈的人,愿上帝保佑你和马克思先生。” 第94章 颁奖仪式 颁奖仪式 姚梵在自家宅子里摆了些酒菜招待美利士。 “詹姆士,现在我们已经是熟人了,你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你的信誉,我知道你这次赚了8000两,但在你拥有足够的本钱之前,我愿意给你额外的信用额度来帮助你更快的占领市场。另外我在价格上会给你更大的优惠,每公斤染料从50两降到45两银子。” “天哪,弗兰克,你是天使!是圣人!我得说,你是我来中国后见到的最了不起的商人!” “这次给你二十桶染料,十桶50公斤、十桶30公斤,总价三万六千两。美利士,我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希望你能在上海站稳脚跟,把染料销往全亚洲乃至全世界。” “弗兰克,我也希望尽可能的迅速把市场打开,可是欧洲和美国的关税壁垒太高了,实收关税超过百分之三十,我目前更加注重亚洲和南美市场。” “詹姆士,你要有信心,随着我染料工厂产能的扩充,批发价将来会更便宜。 而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各个低关税殖民地市场的外来染料批发商和本土染料行业打垮,垄断整个市场,一旦缺乏市场,欧洲和美国的染料厂就会无法与我竞争。” “弗兰克,你的计划非常高明,但我觉得几年内你的产量不太可能供应全球殖民地市场。” “哦,你对我真了解!”姚梵嘲讽道。 美利士尴尬一笑。 …………………… 次日美利士带着染料离开青岛,姚梵殷勤相送。 目送美利士的货船离开码头,姚梵回到遇春商号查账。 手捧贺万年递上来的账本,他心中默默计算: “到目前为止,折叠伞零售加批发,按照取整数卖出去16万把计算,我给商号的供货价格是22两一把,一共是352万两应收货款。 钢笔加墨水,取整后一共卖出去12000支和3000多瓶,按照供货价一支钢笔5两银子,一瓶墨水一钱银子计算,一共是6万零三百两应收货款。 染料因为打算给美利士独家经营,不算进商号,暂时不记。 自行车卖出1500辆,按65两一辆的供货价价,是97500两银子。 缝纫机卖出750台,按照65两的供货价,是48750两银子。 铁壳保温瓶售出51万个,按13两的供货价,是663万两。 总计应提货款1035万两。” 姚梵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资金规模已经大到可以开钱庄了,1872年胡雪岩的阜康钱庄,总资产也才两千多万两银子,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胡家自己的万亩良田等私产,仅仅是钱庄的资产。 贺万年有些发抖的道:“姚兄!早帆!我的亲兄弟诶!你也看到了啊!眼下咱们挣钱挣得实在是太快了,我每日里白天忙的团团转,晚上对着账本便害怕的要死,上床后时常做恶梦啊!还有,眼下这资金占用这般庞大,你家族里恐怕不知要有多担心呢!你赶紧把黄金送出去,还了你家族的进货款项吧。” “万年兄何必惊讶,外贸这个行当,本就是交易占款庞大的,我家要是这点底子都没有,怎么敢作海贸?英国1870年一年的出口总值就超过两亿英镑,折合十来亿两白银。则区区千万两的账面资金算得了什么。” “姚兄果然是海商大族,见过大世面的,我可不行。”贺万年摇摇头。 “姚兄要知道,我实在是被前几年的兵荒马乱吓怕了,当初闹捻的时候,官军都是拿着上面总兵参将开的白条直接来各钱庄、商铺赊账,条子写三千两便是三千两,写五千两便是五千两!不给就要明抢!总之是写多少就要给他们提多少,要是被人知道钱庄里有个十万八万的库银,起码要提走一成充作军饷!咱账上这流水要放当初,我还不得上吊?” “万年兄,账上的流水,你没告诉别人吧?” “我当然不敢告诉旁人!眼下商号的五个账房都各管一摊,我也不敢叫他们来做这个总账!我知道你只要黄金,所以这段时间我只要收到货款,就拿去恒利给你兑换黄金。现在恒利一批一批的运金子进来,眼下还差最后一批,姚家庄里你的钱库就堆满整整值一千万两银子的黄金了!” 姚梵感激道:“贺兄辛苦了,最近赚的这样好,下次我们分红,贺兄打算怎么处置红利银子?” 贺万年摇头道:“我要一半买成地皮,一半分存在各大钱庄,总之不能留在账上。” 姚梵一想到将来的土地政策,就觉得有义务忠告一下贺万年。 “买地做什么?咱们经商的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经商比较妥当。” “留银钱给子孙不如留土地,姚兄你家久在海外经商,不会明白的。”贺万年道。 姚梵不再多说。 之前姚梵的私人账上有22万两,扣去各种行贿支出、姚家庄建设费、伙计工钱、信用社贷款后,还剩7万多两,可是这下,一举就能收进一千多万两银子,以致他自己面对巨款也有些心惊肉跳,何况贺万年。 …………………… 晚上,姚家庄里的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其实也就是个大仓库,但在安装了三十盏靠柴油发电机点亮的40瓦电灯之后,雪亮如白昼。 会议室里正襟危坐着姚梵精心提拔的一个个干部,这些人中除了少数几个像贺世成、周第四这样最初跟随姚梵的伙计外,全部是乞丐和贫农出生!而且,即使是周第四、贺世成他们几个最早的伙计,也是农家子弟出身。 这些干部的组成,就是姚梵手下的乡勇团各个排长,还有工地上的各个工作班班长,一共是178名,此刻已把这间500平米的干打垒土木建筑坐的满满当当。 说是干部有些抬举他们了,其实他们只有三分之一识字率,其余三分之二经过一段时间的扫盲,认得几百个字,就这样,也已基本达到那三分之一识字者的水平。他们中不乏那种及其聪明勤奋者,其中有十几名干部自学能力非常突出,每晚除了学习扫盲班教的字外,还能抓紧业余时间自学,眼下已经认字过两千!这已经达到小学二年级的水平,毫不夸张地说这让姚梵觉得很欣慰, 姚梵坐在会议室前方铺着红布的主席台后面,身后是简陋的刷着黑漆的黑板。主席台是木工班打制的,简单笨重,宽一米,长六米。 “这段时间我在济南府,回来听苏三姐说,我们这些干部们中间涌现出了一大批学习模范,除了规定的认字数外,还在课余拿着课本自学,在学会拼音后,眼下已经认得了两千多个字,更可贵的是,这样的干部还不止一个,有十几个!我很高兴,今晚我们在这里,一起为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为他们庆功。” 干部们专注的听着,他们现在对于干部这个新词已经不陌生了,姚梵已经多次当面这样称呼所有班长排长。这个称呼并不会引起任何警觉,因为这个舶来词历史上是伴随着国内的现代党派出现才被引进中国的。 姚梵念道:“现在,我报到名字的干部们请上前来,我给大家颁发证书。 “周念生。” “到!” “杨为益。” “到!” “罗齐仁。” “到!” …………………… 随着姚梵的点名,一个个干部满怀激动的走上台来,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姚梵,一一从他手中接过那2011文教用品店卖的那种红色的纸质奖状,上面被姚梵用毛笔写着“学习能手某某某,在识字竞赛中首批突破2000字,特颁发此奖状,以示奖励。 姚梵向他们每个人敬了现代的解放军军礼,而他们每个人也都用同样的标准姿势还礼。 姚梵对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相当满意,这些干部们不管是不是乡勇,都至少进行了基本的队列与军姿军礼训练,这对于他以后迅速扩军很有好处。 “接下来由教员苏三姐颁发奖品,大家鼓掌向他们的优秀表现表示敬意!”说完姚梵立刻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里立刻掌声雷动。干部们羡慕的望着这些大出风头的佼佼者。 姚梵希望打破这年头男女授受不亲的怪圈,所以干脆安排了识字教员苏三姐参与这次颁奖活动。 三姐上身穿一件长袖青布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绣边短马甲,裙子是黑色百褶裙,脚下很不合适的穿着一双绿色解放鞋,用她自己的说法就是“穿这胶底鞋很舒服,比穿绣花布鞋方便多了。”这使得她在姚家庄里无论走到哪,都有干部和伙计盯着她的脚看。 苏三姐今晚如平常一般,梳了个圆髻在后脑,用一根木钗扎住。她红着脸将一支支钢笔和一瓶瓶墨水交到这些干部的手里,微笑着说“祝贺你”,这简单地三个字是她请教姚梵后,姚梵教她的。 这些光荣获奖的干部们,有的憨厚笑着,有的不好意思的对三姐连连欠身点头,有的则激动到手直哆嗦。他们如尊敬姚梵一般,同样尊敬地对三姐敬礼。 “现在,由获奖干部的代表,周念生同志代表大家讲两句。”姚梵按照流程安排继续进行着。 同志这个名称现在也已经被姚梵叫开了,并且要求今后一律这样互相称呼。欺负的就是清朝官吏对同志一词的现代意义还完全没有概念。 周念生穿着蓝色工作服,脚穿绿色解放鞋,激动地在台上念着经过姚梵修改,又背诵了一下午的演讲稿。 “今天我给大家讲个我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这是个从人变成鬼,又从鬼便成人的故事……”周念生用深沉地嗓音大声念道。 “……想当初,我家年头上借了地主老财十两银子,到了年尾,利滚利,利打利的变成了二十五两多…… ……这地是再也种不起了,这债是一辈子还不清了!我家一个佃户,到哪里讨生活?冬天一到,爹饿死,娘饿死,我眼看着也要饿死!……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快饿死的时候,一声响雷晴天开,天上的星星落下来,居然让我遇见咱们东家!…… ……土豪劣绅逼得我无处活,东家却救了我这样苦难的人…… ……咱们穷人几千年受苦又受难,今天却能遇上东家,真好比长夜过去看见出太阳,赶走了万重黑暗…… ……土豪劣绅把人逼成鬼,东家把鬼变成人……” 周念生读着读着就哽咽开了,泪水哗哗的流淌,情难自已。 姚梵之所以挑周念生出来作发言代表,也是因为他的境遇非常具有代表性,可谓是苦大仇深,姚梵帮他把讲稿作了修改,希望能更加激起干部们的共鸣。 第95章 尊卑 尊卑 周念生的经历是这里几乎所有干部亲身经历过的,他在台上流泪,台下这些苦出身的干部们也多有暗暗垂泪的。 周念生读完获奖感言走了下去,姚梵站起身说: “之所以我让大家学认字,一是因为认识字有实际用处。二是因为认识字后能懂得道理。 认字的用处大家都懂,那就是咱们商号需要大量认识这些简化字的同志。 认识字能懂道理,很多同志却会误解,觉得是要学些儒学知识,学些孔老二的礼教。 这个想法大错特错。 同志们啊,孔老二,也就是孔子,他的礼教是要你学会尊卑。 什么是学尊卑呢?就是要百姓做牛做马,如猪狗牛羊般给地主老财驱使,这种尊卑礼教把我们的人格完全的剥离了,把我们从一个自由人变成了奴才,同志们,奴才可不是人!奴才是狗啊! 孔老二不要百姓做人,他要百姓作狗!他巴不得百姓没有自己的脑子,在麻醉中失去自己的意识,麻木不仁的活。 同志们记住!世界上一旦有了尊卑,就再也没了法律上平等的权利!谁要是指望打官司胜过地主老财,那就是做梦,民告官更是想都别想,而天子犯法与民同罪,那是戏文里骗老百姓的鬼话! 世上一旦有了尊卑,就是逼着被说成卑贱的老百姓放弃自主,依附那些被说成是生来尊贵的统治阶级,从此老百姓的生产力就被这些土豪劣绅们摧残和偷窃!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的生产力也从此被摧残和偷窃。 总之!尊卑贵贱这东西,就是拿来残害老百姓的!一切宗教和旧式儒家教育,都是麻醉和残害劳动人民的工具!” 李海牛坐在第一排,听姚梵这样分析孔圣人,感觉闻所未闻!惊讶极了。可是他细细一想,发现姚梵还真是句句鞭辟入里! 台下有几个干部是开过蒙的,听姚梵这样骂“至圣先师孔老二”,心里惶恐,觉得这要是传去官府耳朵里,一定是要吃官司的。 但他们也都是吃过大苦受过大罪的社会最底层,现在细细一嚼,觉得姚梵说得还真是有道理,尊卑这玩意!不就是拿来害穷人的吗? 姚梵喝口水,继续道:“说到这里,大家肯定想问我,既然东家把孔老二批得这样臭,那我们识字了以后该学什么呢? 今晚,我就是要告诉大家。 咱们老百姓识字之后该学什么学问?今后才不会被人欺负呢? 咱们老百姓识字以后该学什么学问?后才会被人尊敬呢? 咱们老百姓识字之后该学什么学问?今后才会变得强大无敌呢?” 果然,这三句话问完,台下干部们顿时鸦雀无声,都希望获得姚梵的真传。 “我告诉大家,咱们老百姓该学的学问,一是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所谓人民,就是咱们老百姓自己,为人民服务,就是为咱老百姓服务,咱们老百姓之间要互相帮助。穷人要抱团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好。而我们要想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就要正确地认识咱们身边的世界,用科学的知识和眼光来理解世界。 二是要知道国家的意义。一个国家之所以存在,不是为了地主老财过好日子的,一个国家的存在,是为了让普天下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且一年比一年过得更好!这个国家的一切!一饮一啄!一粒米一根柴火!一个房子,一个扁担都是咱们老百姓造出来的,那些地主老财一根手指头都不动,凭啥不劳而获?凭啥榨取咱们老百姓的钱财和性命? 第三,咱们干哪一行就要懂干哪一行的技术。干木工的就要会用锯子,种地的就要会伺候庄稼,卖货的就要会算数,当兵的就要会开枪杀敌。 第四,咱们要知道自己将来要干啥。咱老百姓不能成天浑浑噩噩的活着,过一天算一天可不行!咱们不要等敌人来了把自己杀掉,老虎来了把自己吃掉,而是要团结起来,主动去杀敌人,打老虎!咱们要活出一种野兽的兽性!要让敌人害怕咱们!要让老虎闻到咱们气味后就夹着尾巴绕道走!要让那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见到咱们就吓得尿裤子!” “好~~~~!!!” 姚梵说完,李海牛大声叫好,拼命地鼓掌。 “好~~~~~好~~~~~好!!!!!” 顿时整个仓库中又是一片掌声如雷!干部们拼命地叫好,拼命地拍巴掌。所有人不管是真听懂还是假听懂,至少他们都听出来了,东家是和他们穷人一条心的。 姚梵慷慨地高声说道:“总而言之我们一切的学习,都是要改造现在的社会。 我们通过学习,养成健全的人格,剪去不合理的习惯,打造出自由的人格、自由的地位、自由的事业。” “今晚,我们首先要学习什么是阶级?什么是无产阶级? 一旦我们明白自己的阶级成分,我们就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话!应该干什么事!今后我们无论做什么事,解决什么问题,都要站在自己本阶级的立场上!” 姚梵坚信伟人说过的话,“教育要为革命战争和阶级斗争服务”,“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一个多小时的无产阶级启蒙教育课上完,姚梵宣布解散,干部们也纷纷出了会议室,走向自己的板房,今晚他们思想上受到的冲击太大,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李海牛跟在姚梵身边小声道:“东家,其实您不需要这么费劲,非要让大家都明白道理,我看大家伙知道这么多也未必有啥用处。依我看,只要叫他们记住,谁给他们饭吃,谁给他们衣穿,谁给他们发饷就行。” 说着,李海牛压低声音道:“东家,眼下最紧要的,是搞些洋枪来。” 姚梵知道,李海牛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封建社会中,最讲究的是下级的无条件服从。历次农民起义,义军中的绝大多数成员,未必是真正觉醒了的,这些人起初是因为愤怒、仇恨、被逼的走投无路而加入,加入之后被裹挟进一个等级森严的军事化体系中,成为农民军中再也无法脱离的一员。 但是李海牛不明白,一个觉醒的无产阶级战士要胜过一百个被裹挟的农民军! 李海牛不明白也很正常,毕竟如果没有经过长期革命斗争,是不会有这样的经验积累的。而姚梵是带着后世总结的大量革命中的先进经验和理论在精心布局,这些经验和理论,都是新中国的革命先烈在一次次血雨腥风中总结而来的。 “海牛,你听懂了我讲的课吗?”姚梵问。 “听懂了,俺知道东家的意思,俺们是无产阶级,俺们无产阶级和反动的封建地主阶级不是一路人。”李海牛道。 “那我的课就没白上。”姚梵微笑道。 “接下来我们要在全体干部中开展诉苦运动,让大家自己讲述这个封建社会给劳动人民带来的苦难。然后是三查,仔细查清每个人的阶级出身、工作作风和斗志。所谓斗志就是他们对封建地主阶级的痛恨程度,这一点非常关键,没有足够的仇恨,就没有高昂的斗志!一定要让大家把肚子里的恨都倒出来!” “所以海牛,我们一定要深入的找苦源、挖苦根,把大家从灵魂深处发动起来!让大家知道,应该找谁算账!让大家知道,要想翻身过好日子,就要跟着咱们干革命,推翻满清政府,建立新民主主义政权!” 李海牛点头道:“东家,我明白了,你是要大家心甘情愿的造反,不,是革命。” 姚梵点头道:“革命自觉性非常重要!尤其是干部,更要提拔那些最狂热的革命者!用它们的感染力去影响更多的革命战士。” 李海牛连连点头,又问道:“东家您说这次见到了李鸿章,您没向他要个官作吗?要是能讨个绿营的参将来,咱们练这些乡勇可就更加名正言顺了,而且也能名目张胆的大批招人。” “哪有这么简单,一旦入了体制,各种检查、接待、迎来送往,事务繁琐的很。淮军的绿营体制也很严格,李鸿章的安徽帮牢牢地把握着淮军的一切职务检查和日常管理,我一旦进去了,李鸿章必然要安插淮军人手进来控制我,都是明眼人,容不得沙子的。”姚梵道。 “东家说的对,是我莽撞了。”李海牛赶紧道。 …………………… 日本长崎港,一箱箱铁壳保温瓶正在从美国比格堡号蒸汽风帆货船上往下搬运,赤足袒胸只穿一条兜裆布的当地码头力子们,轻松地将一个个不太沉的土黄色大纸箱抱在怀里,一个跟着一个后面,踩着搭在船沿的两根长条木板熟练地来回。 每个纸箱中都装有12个8磅32升铁壳保温瓶,重量比起这些码头力子平时搬得绝大多数货物要轻得多。而这已经是短短一个月来第三条运保温瓶抵达长崎的货轮。 “船长,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能上岸过夜?”一个美国水手嘴里叼着根手卷烟,趴在船舷边上喷着烟雾问道。 “不行,怡和洋行的安排非常紧急,他们希望比格堡号立刻带上长崎分号的黄金回去上海,现在上海的黄金价格非常坚挺,兑换白银的比例将近1:17,居然比欧洲的1:15还高,用中国的白银和日本的黄金之间进行套利,真是再好不过的生意,现在日本的金银兑换比例只比欧洲稍低,这个比例如果运的远了,套利就不划算,可是按照眼下的行情,和清国之间套利是稳赚的。” “真可惜,那些岸上的姑娘们会想我的……咱们今晚就走?那除了运黄金还运些什么?”水手吐了个烟圈,失望地问。 “粮食,眼下清国北方粮价一直在上涨,这是个好买卖。 只等把船装满,我们就立刻出发!”这位美国船长一口喝下手中木杯里不多的朗姆酒,喷着酒气说道。 …………………… 第96章 倾销 倾销 长崎市内商座,山下洋货店门口挤满了围观人群。 “都来看!都来看!最好的舶来品!神奇无比的保温瓶!滚烫的水早上放进去,晚上打开还是热气腾腾的!即使放进冰块,晚上也不会融化! 这里还有世界最好的自行车!两个轮子灵活耐用,后面还能够捆上货!大家看好了,这可是能够到处跑!又不吃草料的铁马! 读书的大人物们都来看啊,西洋钢笔,多彩奇丽,有十个款式随您选择! 大家都来我家店里看啊!…………” 山下洋货店的老板山下一郎亲自坐镇在店铺门口,监督着伙计们的吆喝。 门前的人墙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那保温瓶真是太神奇了,我明明看见上午店里装进的滚水,锁进木箱的,谁知道现在打开木箱,里面瓶子里还是滚烫的热水!”有人惊叹道。 “兰学真是利害,汉学看来是再也没有用处了。”人群中议论纷纷。 “山下掌柜,给我来一个保温瓶!”一个衣着整齐干净的武士挤进来道。 “是吧,丸山大人,我就知道您这样喜欢舶来物的开明人士,一定会买这神奇的保温瓶。请您再看看这自行车吧,您看这充气轮胎,这一根根雪亮的钢丝轮辐,这完美的轴承!这黑漆的钢铁车身,雪花一样闪亮的镀锌钢铁龙头!多美啊!简直就是艺术品!” …………………… 相似的的场景,在日本各开港城市的商铺街道上演着,长崎、箱馆、横滨、江户、大阪、兵库、新泻……处处可见保温瓶和折叠伞,甚至街头也出现了骑着自行车炫耀的人,每每骑行,后面都是一群孩童疯狂的叫喊跟随。 …………………… 1867年德川幕府同意‘大政奉还’,1868年‘明治维新’上演千年苦逼一日逆袭,天皇上台代替幕府执政的日本,现在还是个贸易逆差严重的国家,进口是出口的五倍以上。打着与‘海外万国并立’的旗号开国之后,正处在被列强倾销工业品的痛苦煎熬中,如果没有战争红利,只靠征收海关关税,势必无法完成工业化。这也是日本向台湾、琉球、朝鲜伸出野心黑手的驱动力。日本太需要抢劫一个邻国了,哪怕对方国家再小,烧杀掠夺之下,也能搜刮一笔不菲的收入。如果能在抢劫后占为己有,那就将是一个可供其年年月月随意剪羊毛的殖民地。 1871年日本向李鸿章提出,要清国和日本签订一个基于列强和清国不平等条约的所谓日中通商条约,李鸿章在愤怒中轻蔑地拒绝了。 日本考虑到,如果能签个平等条约也非常有利于侵略朝鲜,因为朝鲜是清国的属国,日本一旦能和清国平等建交,那么在面对朝鲜进行交涉时会占据非常有利的地位。 于是日本索性提出签订平等条约,这次李鸿章上了钩,签署了《大日本国大清国修好条规》,他哪里知道,日本人早已对朝鲜垂涎三尺了。 1873年日本公使副岛在紫光阁见同治皇帝,仅仅行了三个小揖,而当年英法公使见同治,行的是五个90度鞠躬礼。事后副岛为自己占了同治便宜而得意至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 京都皇宫中,日本天皇明治骑着自行车满头是汗,这已经是他绕着御花园外的步道,骑行的第五圈了。 “森山大人,这种自行车比之前英法所造的要好得多,看这钢材,多么雪亮啊!不知是不是美国的新品?”明治抚摸着自行车那光可鉴人的镀锌钢管龙头赞叹道。 “这我确实不知。但是陛下,我们245吨排水量的云扬炮舰只装备了8门大炮,就把清国吓得对江华岛事件缄口不言,可见清国已经是外强中干了。随着我们的舰队驶往朝鲜,陆战队登陆,我认为,我们一定能顺利的挟持朝鲜签下通商条约,从此让大日本的忠勇武士们完成踏上欧亚大陆的第一步,完成佐藤信渊18年所书之《宇内混同秘策》的起点,先朝鲜,再满洲,再全中国,继而全亚洲。 要说起来,能够这么早提出这样鲸吞蚕食的大陆政策构想,佐藤信渊先贤真是奇人也。”明治的政策顾问森山茂站在原地,望着骑得满头是汗的明治说道。 明治踌躇满志地对森山道:“我们要加快工业的建设速度,世界诸强的工业水平实在发展的太快了,你看那保温瓶、折叠伞、甚至钢笔这样的小东西,我们都造不出来!” 森山茂虎着脸道:“我们需要钱,陛下,很多钱。” …………………… 姚梵的商品同样刺激着各大欧美洋行。 自从列强的各大洋行批发到姚梵的货物后,他们第一时间都发现,这些货物所蕴藏的巨大价值。一方面,他们差人送样品回欧洲和美国进行研究,另外同时安排人手到处打听货源厂家,希望能直接从厂家进货,进一步提高销售利润。 但对于洋行来说,更重要的还是手头赚钱大计。 于是大清国沿海沿江各个开埠码头和全亚洲各个殖民地港口,成了第一批收到货物的市场。 作为在亚洲经营的洋行中之佼佼者,怡和洋行是最早在华、在日设立分号的,怡和目前的大班是约克-渣甸,凯撒克家族成员,怡和创始人威廉-渣甸的侄子。 “叫欧洲那边赶紧去查一查!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是哪个国家哪个厂生产的!这样抢手的商品,欧洲那里的分行怎么事先一点都没有发现!难道是我付了太多的薪水给他们,以至于让他们以为可以在办公室里安心的睡大觉了吗!”约克-渣甸在香港总号里对自己手下的经理人们不满地训斥道。 约克-渣甸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拆开的铁壳保温瓶,这实在是很简单的设计,铁皮镀锌壳,底部可以旋下,里面插个内胆,瓶口和瓶底各垫着一块橡胶圈。 约克-渣甸明白,这里的关键无疑是这个银光闪闪,体态饱满的玻璃瓶,这是保温瓶之所以保温的核心主体。 “送些这种保温瓶去剑桥,向大不列颠的教授们请教一下,看看这个东西是个什么原理,英国是否可以制造。”渣甸吩咐道。 “是的,先生。” “还有那些钢笔、自行车、折叠伞,都跟船一起送回去,我敢打赌,这些连着之前的手表、印花棉布、折叠伞、新香味的肥皂,全都是德国、法国的新工艺!当然,也许有些是瑞士或者奥地利的玩意。真想不到,他们的进步这样的快!”渣甸皱眉道。 …………………… 第97章 环球贸易铝业公司 环球贸易铝业公司 姚梵给手下干部安排的日程非常满,干部们除了被要求参加军训、文化课、政治课,还要管理他们的手下伙计和乡勇的工作与军事训练。 在大致安排好姚家庄的工作后,姚梵再次启程,带着重达19吨多的黄金返回了2011。 幸亏姚梵父亲姚鹏这段时间拿下了营业执照,在本市一家百货商场投资1300多万租下门面,开立了一家大型金店,名叫“耀福金楼”,专门出售黄金首饰。 这耀福金楼其实是用来掩护姚家黄金销售的。姚鹏现在找到了新的销售黄金模式,即直接找金银首饰加工厂,采取自行提供黄金进行委托加工的办法,制造黄金首饰和收藏金条,放在自家店里销售,同时也对同行业的其他金店进行批发。 “梵梵,我最近联系了不少外地金店,因为我们的供货价格便宜,他们都非常有兴趣从我们这里进货。” “仓库多了不少人啊?”姚梵问道。 “嗯,我还成立了耀福仓储物流公司管理这片库区,这段时间招聘工作可把我累坏了,好在我招聘来的谷经理很有经验,否则我还真管理不好这样大的库区。我还买了一些叉车和货车,专门用来装卸。”姚鹏开着自己新买的奥迪a8,精神看上去极好。 “工资一定要开高点,让员工都注意保守商业机密,规章制度也要相应严格,库区不能让人随便溜达。咱们的贸易是大秘密,千万不能出事情。”姚梵嘱咐父亲。 “我知道。” “今后咱们要申请一个大型黄金首饰公司或者收购一家贵金属冶炼公司,然后申请成为黄金交易所的会员单位。这样的话,就能拥有黄金进出口资质了。”姚梵提醒道。 “这个你上次已经交代了,后来我就托了一家大型咨询公司,帮我打听贵金属行业的进入规则和手续,光是咨询费就花了15万那!”姚鹏心疼地道。 “开曼群岛的环球贸易铝业公司也已经搭起架子了,现在你吴叔叔帮忙联系了巴拉圭一家拥有武器进口资质的公司,花了300多万人民币!已经从那边政府开具了常规武器进口的许可证。不过你吴叔叔也向对方保证了,武器绝不运进巴拉圭。”姚鹏说到这里有些激动。 他接着道:“姚梵,你记住,千万不要走偏!极左是冒进的,极右是反动的,你要持正的把握住方向,你向来聪明,应该不需要我再提醒了。一旦形式发展不好,你就离开,回来过日子,不要舍不得。咱们钱已经赚够了,你明白吗?” 姚梵重重地点头道:“爸,我明白。但我必须让那个时代的中国完成工业化,那是我的梦想! 我认为,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的一定程度的剥削,从历史上看,是有利于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也是不可避免的。即使今天来看,在未来的核聚变、机器人、生物技术等等先进科技把人类生产力飞跃到新高度之前,法律允许范围内的一定程度的剥削,依旧是促进社会生产力的有力组成部分。生产资料私有制还将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几百年。 但是!允许一定程度的不公平存在、和鼓励纵容不公平的黑暗肆虐,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如果一个国家的资本积累开始时,没有基于人民民主的专政来约束资本家的贪欲,那么剥削的程度将是残酷而令人发指的。 就在那个时代,美国马萨诸塞州一家鞋厂的监工就说过:‘把一个身强力壮的18岁年轻小伙子,放在这里的任何一架机器旁做工,我能使他22岁时就头发变白!’ 英国德比郡的纱厂为了防止工人暴动和罢工,甚至配备了霰弹枪!赤足的童工和女工从早上六点工作到晚上六点,中途不许外出,否则不但扣去当天工资,还要再罚一天工资!就这样残酷血腥的压榨劳动力!但工人没有其他出路,土地是地主的,工厂是资本家的,不干活就买不起明天的面包,就要活活饿死! 如果没有无产阶级专政的人民民主政权,我将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到处是黑煤窑?到处是奴隶一般劳作到死的工人?金钱说话的政治体系?形同虚设的劳动保护?指望资本家自己“仁慈”地控制剥削程度? 中国人口那么多!底子那么差!如果用血淋淋的肮脏资本积累来迈向文明,要用多少年才能结束?要有多少代劳动者成为牺牲品?如果这样,即使我当了皇帝或者总统,我也会在黑暗的深渊中痛苦一生!因为罪孽深重!无法宽恕! 为了全民族的福祚,我只能选择社会主义道路!再难也要从这条道路走下去!这是历史用无数鲜血无数生命作代价换来的经验! 我不希望中国出现历史上那些被资本家当猪狗的包身工和奴隶工!不希望中国的劳动者们像那时的欧美一般,工作时间超长依旧入不敷出!贫病困苦!” “你的愿望我能理解,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姚鹏嘱咐道。 …………………… 西北工业公司的总经理程书苍看着眼前这份合同,一脸的茫然。 这是份来自一家注册地为开曼群岛,名叫环球贸易铝业公司发来的合同,请求订购常规武器用于出口,他们还提供了一家巴拉圭公司的进口担保,以及该国政府提供的允许其从任意国家进口常规武器的许可证。 奇怪的是,这许可证却没有标注所需武器的品种。经过相关部门的去电询问,该国含糊的表示,他们很信任这家公司,同时鼓励自由经营。 “这个环球贸易铝业公司有问题!”程书苍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西北工业公司并不会和利润过不去,只要有合法手续,外国人要买轻武器出口就卖给他呗。 程书苍当然知道,这些武器的最终落脚点是完全没法控制的。一旦对方指定的货轮出了海,那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虽然武器出口相对一般商品来说更加周密,全程都有相关的人员24小时跟货看守。但在完成报关入港、装船出海后,依靠的只能是全球联网的船讯跟踪记录和世界各个港口的网络电子版货物运输交接单。也就是说,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把其中一端严密监控住,至于另一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别人自己国家,在船讯纪录和货物交接单上想做什么手脚还需要通知你吗? 第98章 初步武装 初步武装 程书苍拿起电话拨通销售科:“小刘啊,你抓紧联系这家环球贸易铝业公司,争取把这笔合同拿下来。今年咱们集团销售指标必须有所提高,为了突破去年的成绩,每一笔合同都很关键啊。” “程总您放心,这家公司的谈判代表已经到了北京,刚才还打电话来,说要来公司面谈,看起来很有诚意。” “那很好,他们具体的采购项目掌握了吗?” “只说是进口步枪和子弹。” “那你好好接待,问问他们有没有参加今年拉斯维加斯国际枪械展,给他们详细介绍一下我们今年的主打产品cq系列自动步枪,哦,当然,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向。” …………………… 西北工业公司的会客室内,姚梵上来就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采购意向:“我的客户需要两千支56式半自动步枪,二百万发子弹。” 销售二科经理刘哲夫一愣,立刻答道:“是枪店里卖吗?巴拉圭法律管制自动武器买卖?” “是放在枪店里卖。”姚梵顺着话头说道。 “巴拉圭武器管制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巴拉圭农民为了抗税和警察对射交火打的头破血流。 但我要的就是56半,就是库存的也行,枪迷就喜欢以前的老货,怀旧嘛。”姚梵心理要求不高,对方哪怕是给他防空洞里的战备库存,只要没生锈,他也不介意。 刘哲夫殷勤的给姚梵泡茶,说道:“我记得巴拉圭应该还是允许自动武器的吧?只要有枪证就行。我们公司的外贸自动步枪在加拿大卖得很火的。” “我的客户计划打开怀旧老枪的市场,并不对新式自动步枪感兴趣。”姚梵一句话就扑灭了对方推销新型号自动步枪的欲火。 刘哲夫有些尴尬,频频点头掩饰道:“这倒也是,毕竟这些老型号很有历史意义,从纪念和缅怀的角度来说,放一把在家收藏,比拿着自动步枪在靶场烧子弹要强得多。” 姚梵接过茶杯,笑道:“您说的太对了,做生意嘛,就是要瞄准市场需求。” 刘哲夫想了想,说道:“那贵方有没有什么改进上的要求?比如把原枪的十发弹夹换成30发弹夹或者50发弹夹之类的。 “不必了,就按原来的型号吧。”姚梵可不敢瞎改,他根本不知道30发弹夹的卡弹几率是多少,这种改枪的要求,一般是军迷们为了打的过瘾才提出的,可靠性和实用性没经过验证,没法说的准。以前56半自动出口美国时,美**迷财大气粗的提出过这种‘打的过瘾’的要求,中国的制造商也立刻予以满足了。 “只要您的货款到账,这些货只要半个月就能发出。”两千条56半倒是不多,临时安排生产也没问题,但是刘哲夫起了在合同上动手脚的念头。库存这个词有两个理解,一个是去年生产放到现在,一个是n年前生产…… 只要对方不反对库存枪支,他可以从战备库里调一批出来,价格好商量。毕竟自从94年美国禁止了从中国进口除气枪猎枪外的武器后,国内的56半就再也没了市场。 “库存倒是有,您不介意生产年份吧?比如说去年或者更早的……”刘哲夫殷勤的笑着,心里打鼓,只要姚梵说库存没问题,他就发防空洞里六七十年代的战备货。 “不介意,哪怕六十年代的战备货也行,但你必须保证质量,要全新的,不能生锈,准头要校好。”姚梵赶紧说明。 “好,您放心,一定帮您校对好!绝不会有质量问题!要找出有生锈的,我愿意一赔十!”刘哲夫惊呼道。他当然高兴,这下连欺诈都省了,人家明明的就说,战备时期的都行,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新造存货。 “您还没说价钱呢。”姚梵提醒道。 “每把56半自动步枪售价190美金,子弹03美元一发。” “抢劫!”这是姚梵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是这样的,客户委托我们公司代为采购,希望使用人民币结算。”姚梵希望人民币能够在交易中得到优惠。 “那就按汇率折算吧。” “刘经理,这实在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姚总,我们公司的新款自动步枪在加拿大售价要850多美金,半自动作为收藏品,我肯定从库存里给你选品相最好的!卖190,已经不贵了,再说这枪还有三棱刺,还有单兵枪械维护包和油壶等。” “库存还卖190?” “您要是买一万把,我可以稍微给您降一点,人民币算1100一把,怎么样?”刘哲夫狮子大开口,他知道姚梵这样总采购额一百多万美金的主,不可能接受采购额这样翻上去的。 “900元一把,我多要点,总可以了吧?”姚梵问道。 “您要多少?” “十万条行吗?” 刘泽夫嘴巴长了半天没合上,重新打量了一眼姚梵,心说“你丫开枪店还是开战?” “应该没问题,900就900……你,姚总你真要十万把?” “还有子弹我也多要些,一千万发,你给个便宜的价吧!我可听说调拨价才一块钱不到。” “那就一块钱吧,调拨价是给部队的,我这里肯定拿不到。”刘哲夫傻了眼,干脆地道。 “行,一个亿,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姚梵志得意满地说道。 刘哲夫乐坏了,这样爽快的客户,实在是太值得发展成长期伙伴了,眼看着一百多万美金的合同,如今一下子暴涨到十倍,值了大约一千五百万美金! 于是一份格式化的合同书被刘哲夫吩咐手下科员打印了出了,姚梵爽快的签下了名。 姚梵试探的问道:“我的客户还希望采购一批手榴弹,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刘哲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神经一下子被姚梵这句话绷的紧紧地。 “巴拉圭的枪店里能卖手榴弹?” “我的客户也是帮别人代购的,希望买十万个,当然,贵公司要是不卖,那就算了。” 刘哲夫想了一下“您等一下,请示一下上级。”说完就走出会客室。 姚梵原本不打算问这个问题,他本想等东西到手后,下次再深入的讨论新的采购,可是眼看着采购进行的顺利,便起了试探一下的想法,毕竟这是很难用枪店销售来解释的品种,哪个国家都不会允许枪店销售手榴弹的。 “什么?他要手榴弹?他不是代国外的枪店采购轻武器吗?手榴弹是要国家出面才能进行销售的,放到哪都是要管制的,他这不是瞎胡闹吗!不能卖!”程书苍一口回绝了。 “可他刚签了一个一亿人民币的大单!程总,我觉得我们应该慎重考虑,毕竟他有进口国开具的从任意国家进口常规武器的许可证。”刘哲夫有点急了,他真怕姚梵翻脸,连之前的单子都不要了,这可是相当于一千五百万美金的单子!谁要是搞定了,接下来在公司里基本上可以成天昂着头的走路,领导都会对你爱护地笑咪咪。 “他要多少?” “十万!” “十万?” “是,价值一个亿!” “我国和巴拉圭没建交吧?” “是。” “你看着办,这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程书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刘哲夫放下电话,左思右想后心里一横“奶奶的,都没建交的国家,能出个屁的外交事件!卖!” 姚梵一听能卖给自己手榴弹,兴奋之余,连声感激。 “刘经理,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姚总你别高兴太早,这个采购按例是要通知贵国政府的。” 姚梵心说吴伟业既然和对方约定,军火不进巴拉圭,你就是卖导弹对方也不会管。 “那就67式木柄手榴弹十万个。” “一个15元,一共150万,” “没问题,呵呵,刘经理,既然咱们这么投缘,我再订购一批出口型54-1型手枪,就是那种带保险的。” “行啊!那玩意在加拿大卖的火极了,给你350人民币一把,9mm帕拉贝姆弹一发也算1元。” “那就来一万把!配50万发762*25mm子弹。9mm的东西外国人不喜欢,嫌威力太小。”姚梵笑道。 “手榴弹加手枪,一共550万。我这就叫人印合同。”刘哲夫笑道。 “刘经理,我要是想买点轻机枪,行吗?”姚梵得寸进尺的问道。 “姚总,卖你手榴弹我已经是破例了,不过……” 刘哲夫心想“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手榴弹也卖了,他又有对方政府开的从任意国家采购常规武器的许可证,常规武器……呵呵,老子就是卖火箭炮也没违反规定啊!” “你说吧,不就是轻机枪吗,仿比利时fn公司mag机枪的cq762怎么样?这枪内膛镀铬极厚,单管寿命大于一万发,长时间作战也不用更换枪管。全枪寿命大于两万发。” “fn公司的mag不是已经问世60多年了吗?” “经典的设计永远不会过时,再说现在采用了新工艺,你没看全枪寿命提高这么多吗!”刘哲夫取出产品图册向姚梵推荐道。 姚梵看着图册心动地道:“好啊,就来这个吧,给我80挺装机械瞄准镜的,每挺加一根枪管,100发单链也给我来16000根,别忘了给我配上200发的携弹箱,每挺配两个。” “没问题,带一根备用枪管,每挺价格65000,80挺520万,每发762*51mmnato弹25元。160万发是4000万,一共4520万。” “刘经理……我……我还想要火炮……82式80毫米的82无……”姚梵自己都感觉太贪心了。 刘哲夫呆呆的看着姚梵,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对方要买什么了,只担心姚梵能不能付得起账单。 “要多少?”刘哲夫轻轻问道。 “一百管,不,二百管,再加一万发榴弹。” “一管5500,一发榴弹180,一共290万。” “我……” “不,你别说了,我来说,是还要迫击炮吗?87式82mm迫击炮?” “嗯,来两百个,0-6号装药各一万发,练习弹两万发。” “一个8000,200个160万,弹药0-6号7种全价1500,一万套1500万,练习弹一发50,两万发100万,一共1760万。还要什么?” “10吨tnt炸药和一千支火雷管,1万米导火索,用在工程上的。” “tnt倒是便宜,可你为什么不买电雷管?火雷管是危险品,运输很麻烦啊。” 姚梵心想电雷管还要接起爆器,不如火雷管点导火索方便啊。 “客户要的,没办法呢,其他暂时不用了,算账吧。”姚梵干脆地道。 “炸药雷管导火索一共50万,总共1亿7320万。”刘哲夫一口报出自己已经心算了半天的数字。 “没问题。”姚梵依旧微笑。 “姚总,你等一下,我需要请示一下。”刘哲夫终于还是再次孱头了。 …………………… “一亿七千三百二十万人民币?没搞错?”程书苍在电话那头吃惊不小。 “没错!”刘哲夫坚定道。 “他愿意先付六成定金,在完成货物验收装箱后立刻付款。至于船运方面全部由他负责。”刘哲夫补充。 “两千五百多万人民币……”程书苍喃喃道。 “不用请示了,给他,也别打听,只要出了港,就没我们的事了!等他付了定金我立刻就给国防部报备。”程总终于下决心拍板,业绩面前,他不能不动心,何况这里很多东西是帮陆军出售存货,这个功劳决不亚于卖出新产品。 …………………… 第99章 军舰旅游 军舰旅游 需求得到满足后的姚梵签完合同,很爽快的把一亿定金完成了转账,离开了西北工业公司。 “接下来我该把李鸿章的委托尽快完成。现阶段,老李觉得我越有用,我才越安全。”姚梵在回青岛的动车上想。 按照上次给山东机器局订购的汽轮发电机,姚梵依葫芦画瓢的也给李鸿章整了一套,外加一批简单廉价的人力加工机床,和许多钳工台、锻钢虎钳等,1875对于销售来说实在是个好地方,连2011钳工入门用的锻钢虎钳都属于优质的热销货,接着又买了足够的电灯电线等等辅料。 “只是老李要的蚊子船不大好搞,让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借着打造复古军舰的名义来订购。”姚梵的计划始终是采用商业包装来完成掩饰。 姚梵再次找到青岛造船厂。 厂长刘德灿热情的接待了姚梵。 “姚总你来了!请坐!请坐!” 一回生两回熟,刘德灿这次热情了许多。 “两周前裕华柴油机公司已经把总装完成的蒸汽主机运来了,我们厂当时就把您要的旅游仿古拖轮下了料,眼下正在船台上赶工。那三条150马力小拖轮眼下完成进度最快,不但龙骨已经全部铺好,船体外壳钢板也焊接的差不多了。” 得知进展顺利,姚梵舒了一口气,道:“刘厂长,我有个单子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接。” 刘德灿讶异#地打开姚梵交到他手里的图纸翻阅起来。这是姚梵从网上的大英图书馆在线,付费4999英镑下载的图纸,正是阿姆斯特朗船厂以前制造的四条“阿尔法”军舰图纸原稿。 “嗬!这资料搞来挺不容易的吧?”刘德灿一边看着图纸上的英文数据一边惊讶道。 “大英图书馆,付费下载,是阿姆斯特朗船厂的原图纸扫描。” “这是怎么说的?姚总不会是打算搞军舰旅游吧?”刘德灿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把图纸上的英制单位换算成公制,职业病一般仔细研究着。 “可不是嘛,还是之前那个巴西客户的海洋博物馆,非要搞几条19世纪的军舰作旅游主打项目,我估计造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军舰应该不违法吧?”姚梵问道。 刘德灿掏出烟给姚梵点上,自己也猛抽一口,吐了个烟圈,笑着说道:“肯定没问题!呵呵,没想到这三四百吨的排水量,炮大船小,居然还是军舰呢。” “这是以前北洋水师进口过的蚊子船,是个大炮只能向前开的玩意,放在旅游港口里肯定很稀奇,我的客户说了,一定要原汁原味的仿,大炮要能开的响,05英寸也就是13毫米的装甲也要有,人家是巴西亿万富豪,追求的不单单是形式,还要实质!”姚梵抽了口烟,吹嘘道。 “没问题,这破玩意的320mm主炮不就是浇铸的吗?才15倍径……嘿嘿,找个厂子膛几条膛线也就是了。姚总这是打算交给我们厂来仿制吗?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主机到位,图纸不是现成的吗?我现在就给你开工。”刘德灿爽快道。 “我要是把这个船全包给你们呢?”姚梵问道。 “你看,刘总啊,你们厂是老军工单位了,下单什么的应该比我熟。这些主机之类的找哪里定做最好,您肯定比我知道,你们帮我订,总比我盯着柴油机厂来回跑要强。”姚梵笑道。 “行是行,但是蒸汽主机这玩意如果没有经过专业的动力工程师验证,零件定制出来总装完成以后,万一有问题怎么办?这个责任我们担不了啊。”刘德灿迟疑道。 “要不这样,您帮我找个船舶设计单位,把图纸审一遍,看看有没有设计问题,我给劳务费就是了。” “那行,有您这句话,就是给我个太空船我也敢造啊。”刘德灿爽朗的笑道。 “刘总,我在多问一句,这带火炮的船真没问题?”姚梵不大放心。 “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你去问问海军,他们要说没问题就行。”刘德灿一想也是。 “那您问的时候,把那哈乞开斯五管机枪也问一下,尽量仿制出来,人家巴西土豪有钱,就图个原汁原味。”姚梵道。 “行,我今天就帮你问。只要允许仿制,那玩意随便哪个五金厂一天就能赶出来。” 姚梵笑眯眯的走了,他可不管弹药问题,毕竟李鸿章已经给英国人支付了头两条的船款,弹药都是通用的,自己就不必费神了。 …………………… 接下来姚梵以环球贸易铝业公司的名义,联系上一条注册在哥斯达黎加的货轮,该轮载重一万五千吨,是条吨位不大的集装箱货轮,好在这条货轮有危险品运输资质,曾经多次运输工业乳化炸药。 姚梵与船东商量好了价格,总重935吨的货物,大约70个20英尺集装箱,运到韩国釜山进行转口换船,一个柜子150人民币,也就一万出头的运费。 可是船东哪里知道,姚梵联系的釜山的货轮,仅仅是骗人的敲门砖!这种情况一般在海运上属于违约,一般碰到这种事,船只把货物卸在釜山港口也就不去管他了,随便港口方面怎么处理。可这次运输的危险品,在未经巴拉圭方面进行沟通的情况下,韩国方面绝对不可能允许你卸船,船东还会惹来大麻烦。 非但船东蒙在鼓里,西北公司也以为姚梵是真的和韩国沟通好了,会在韩国换船前往南美。 姚梵当然不会把货物真的运往韩国送死,这特么未经通知居然敢把军火卸在港口,就算你仅仅换船转运,韩国方面也根本不会允许你放下一个柜子,还要重罚!姚梵的想法是装船后直接定点血祭穿越,把货物带回姚家庄。 为了不引起纠纷,姚梵可没敢占海运公司的便宜,自己在青岛找了家集装箱公司,采购了一批旧货翻新的二手20英尺集装箱,每个1000元,花了7万。姚梵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些旧柜子会不会被西北工业判定为不合格…… 之后姚梵又在网上订购了十台洪江牌履带式农用打井机,花了150万, 柴油100吨,装在500多个200升油桶中。 姚梵又采购了些诸如白糖、大豆、扣肉罐头之类的食品,这些都是高热量的食物,对于提高士兵的身体素质来说,比吃粮食要管用。 1875年世界白糖价格每吨在500美元上下浮动,而且糖厂基本垄断在诸强的殖民地中,姚梵暂时选择避开进入这个行业,这是因为欧美诸强对于白糖的狂热和崇拜简直是无以复加,如果这年头拍上十集舌尖上的欧美,片名不出例外应该是美国白糖食品、英国白糖食品、法国白糖食品、德国白糖食品……为了得到白糖,美国能允许其免税进口,也能为之策动南美诸国的各种政变。 “先采购个一百吨,够自己吃就行。”姚梵想。 …………………… 第100章 开始闯祸 开始闯祸 没几天,青岛造船厂就传来好消息,海军对于那些仿古军舰的制造大开绿灯。 海军表示,既然有利于出口,这破玩意儿你造一百条都行,老式舰炮和哈乞开斯五管机枪也可以允许仿制,如果愿意出钱,甚至海军可以代为仿制。并且可以在海军的监督下,从鞭炮厂采购些黑火药,使用黑火药进行原汁原味的试射。 姚梵大喜,立刻告诉青岛造船厂刘德灿厂长,表示自己愿意花钱请海军帮忙制造船上主炮、机枪等仿古式黑火药武器,并请海军监督指导试射,调教船只和火炮。 …………………… 不久后,西北工业将货物全部运来青岛的军方制定仓库,姚梵在这里把一件件武器亲自试了一遍,既过足了瘾,也学会了正确用法,押运的武警和西北工业的刘哲夫很耐心的教导着姚梵每种武器的拆装保养。 “姚总,你学这些东西干嘛?再说这里每种武器有说明书,你只管拿过去交货就是了。” 姚梵笑而不语,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军盲吧? 姚梵在勤恳钻研了各种武器的拆装使用说明后,在他的现场监督下,将所有货物一一装箱。 看着姚梵手拿印泥,将鲜红的拇指印按到每个集装箱的封条上时,刘哲夫笑道:“姚总你这样倒是挺谨慎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军火运输中在集装箱箱体上搞指纹鉴别呢,但是这样有实际意义吗?” “嗯,有了我的指纹,他们就不会卸错箱子了。”姚梵胡扯道。 其实他只是提前用化妆棉吸饱了自己的血浆,自制了这盒印泥,为的是血祭大阵发动时能够准确无误的带走所有集装箱。 “这些箱子上都有箱号,应该不会卸错,难道现在码头吊装的时候,吊机上还有验指纹的设备?” “保险起见。”姚梵嘀咕道。 刘哲夫摇摇头,他实在看不懂,但是他尊重姚梵的敬业精神。一个个集装箱眼看着都被他按了拇指印,抛开这样做的实用性不谈,这样亲力亲为的老总确实是很少见。 十月秋风的吹拂下,大地一片寒意,寒风萧瑟中的青岛别有一番魅力,尤如一个站在海风中的劲装少女,显得韵味十足。 姚梵办理了跟船押运的特别签证,告别这些日子来一起聊天打屁、教自己武器操作的押运武警战士和西北工业的刘哲夫,跟船出海了。 “姚总,家伙什要是验收时不好用,随时打电话,我给你技术指导。”刘哲夫在码头上挥着手,拿着手中手机大喊道。 姚梵站在甲板上也对他频频挥手,朝着手里手机喊道:“我知道啦!” 在船上吃晚餐的时候,姚梵对船长说道:“道格拉斯船长,你知道,我的货物是危险品,按照合同,在完成装船后,合同事实上已经结束了,你根本不必把我和货物送去釜山换船。” “我当然会把你送去釜山,这与合同怎么写有什么关系?您难道以为我会把你和你的货扔进海里?”道格拉斯开玩笑道。 “今晚我和我的货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惊讶,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没有。”姚梵最后说了一句。 道格拉斯没当回事,他以为这个持有随船签证的中国人在发神经病。 船是下午三点出海的,到了八点半,已经抵达釜山海域,姚梵在船上餐厅吃过晚餐,偷偷跑上甲板,启动了血祭。 随着千吨货物不翼而飞,这条行驶中的集装箱货轮吃重锐减,在海浪中猛地跳起,船员们一时不查,多有摔倒在地上的。 “立刻对轮机舱!甲板、货仓全面检查!” 船长吓了一跳,以为撞上了什么漂浮物,立刻下令全船检查。 “轮机舱设备工作正常!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甲板四周目测未发现可疑物!” “货仓报告!好像……好像少了很多……很多货箱不见了……”检查货仓的水手大吃一惊。 “什么!”船长大吃一惊,立刻下舱检查,这才发现,那片原本堆放姚梵的集装箱的地方,已经是空空荡荡。 “该死!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纵然船长饱经风雨,也被这灵异事件吓得魂不附体。 经过找寻后,全船都没见姚梵的影子,船长下意识地感觉,这绝对是见了鬼了!不到片刻,消息传遍全船,船员们也都吓得不停地画十字,祈祷上帝保佑,驱散邪灵…… 按照出口的规定,路过港口有权知道船只是否装有危险品,而巴拉圭方面虽然向中国发出了进口申请,但根本没有费神向其余任何国家进行任何流程报备,说白了,一旦出事,全是姚梵的责任,私自利用巴拉圭的民间枪店武器进口合同进行国际军火倒卖。 但当船只来到釜山时,韩国方面已经如临大敌。 原因很简单,巴拉圭没向韩国进行任何通知!当然这也很正常,因为巴拉圭根本就和环球贸易铝业公司有地下合同,双方约定出海后就不用管,巴拉圭当然不会去费神走流程。 但西北公司绝不肯惹一身骚,于是逼着姚梵的环球贸易铝业公司按规定填写了出口报关单,中国的海关和港口在货物报关装船出港后,也按规定在网上上传了出口货物清单,标明是ed-12类危险品,军火和炸药等门类一一标明。 韩国方面比较迟钝,直到船要入港时才查了货物清单,等发现这船里装的是这玩意,还说要在釜山换船,于是立刻炸了毛。 韩国大致意思是你们也太特么嚣张了!不拿村长当干部是不是?就在我家院子里搞特么军火交易,也不通知老子一声!感情你们都以为我是死的?老子要不把巴拉圭你丫这船货在港口锚地里扣个一年半载,罚个倾家荡产,老子跟你姓巴! 结果这一查就是整整三天,韩国方面出动上船的警力不下三百,狗力不下十条,一个个箱子查过来,愣是什么都没发现,只找到了一堆盗版岛国av和没经过报关的几十条香烟。 船长一口咬定,货物路上不见了,随船押运货物的一个中国人也不见了。船长是外国人,也不好用刑。于是韩国只能暗中通知了美国cia驻韩办事处,然后放人了事。 韩国人当然不相信船长的鬼话,他们认定,这船一定是半路上和其他拥有自卸吊车的自卸式集装箱船在海上进行了货物掉包,毕竟是军火,绝不可能傻乎乎的等韩国来查货。如此一来真相大白,中国的报关单就是个障眼法,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走这条经过釜山的路线。 但是韩国人也想不通,他们觉得,你丫要是不打算走这条路线,想要偷偷摸摸的运过去,那又何必再发个单子来嫖老子呢? 韩国觉得,想不通的事情绝对是出了错,于是他们决定抗议一下中国海关和港口的马虎作风,把此事当成填错货运清单来了结。 姚梵哪里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此刻他正因为第一次采用坐标传送,失血达100,正在姚家庄北面的荒滩草地上眼冒金星,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呢。 第101章 鸡汤与养鸡场 鸡汤与养鸡场 要知道,一个成年人的血量只占了体重的百分之八,姚梵虽是个92公斤的壮汉,也只有七升多的血量。当被一次抽取100后,身体立刻就出现剧烈的不适,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头晕目眩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姚梵这时感觉自己呼吸艰难,胸口像是压了快大石,喉咙也仿佛被一把铁钳卡住,飞快跳动的心脏更是几乎要爆裂开了,拼命地将血液泵往全身的缺血部位,全身的组织液都在往肝脏里涌去造血。 姚梵大口的喘息着,感觉自己像是刚从车祸现场爬出来的人一般,眼前模糊一片、金星闪现。 “该死!一次失血100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真太难受了,比喝醉还要难受一百倍。” 姚梵一边想一边拿出口袋里特意随身携带的两瓶电解质运动饮料,拼了命的灌下肚去,又在野地里靠着自己辛苦搞来的集装箱坐了好半天,才缓过这股子难受劲。他起身掏出手电筒,照亮前路,摸黑向姚家庄走去。 姚家庄此时已经建好了外围木栅栏,还有乡勇两两拿着棍子围着栅栏巡逻。当一对打着灯笼走过此地的乡勇发现姚梵,立刻惊呼“东家!”,赶上来迎着。 “还好遇见你们,我刚才差点晕过去。”姚梵苦笑道。 “东家是咋了?病了吗?”一个战士急切地问道。 “没病,就是累的,你赶紧去通知李海牛,让他带人过来。”姚梵嘱咐道。 不一会儿,李海牛就带着上百个提棍子的乡勇,打着火把和灯笼飞快的跑来姚梵身边。 借着亮,李海牛发现姚梵脸色青紫,甚至连指甲都发青了,顿时吓得一个踉跄扑过来。 “东家,你是咋了!吓死我了!我听赖方荣说你脸色差得很,还以为你被人暗算……”李海牛急道。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吗?”姚梵安慰道。 说完,姚梵贴着李海牛耳畔道:“我这次运来的都是我家海外工厂秘密制造的最好的洋枪样炮,还在老地方。现在你叫人立刻把拖拉机卡车开过去,把东西搬进庄子里的大库中,此事机密,需办的越快越好,要连夜干!” “东家!您放心!”李海牛闻言又惊又喜。 但他不敢离开,蹲在那里为难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姚梵道:“东家,你真的没事?我看你脸色太差了。” 姚梵编造道:“回来的海船遇见大风浪,我晕船了,吐了三天三夜没吃饭没喝水,所以刚才一路走来有些犯晕。” “啊!”李海牛吓一跳。 贺世成在旁一听姚梵三天三天米水未进,立刻就急的跳出来连声命令:“我的妈呀,东家您受苦了! 你们几个!赶紧背东家进庄子,叫炊事班杀只芦花鸡,要最肥的!给东家熬汤!” “不行,我得带你们去运货。”姚梵怕这些伙计不会开集装箱门,只能硬撑着带领他们去取货。 又折腾了两个小时,姚凡才在李海牛的坚持下,回到庄子里喝了三大碗鸡汤,一觉睡到天明。 …………………… 这天一早,姚梵就醒来了,依旧是三大碗鸡汤,加上一整只老母鸡,吃得满嘴流油。 李海牛贺世成等人搬了小板凳环坐在旁边地上,看着姚梵盘腿坐在这间板房床上,吃的喷香,都是一脸傻笑。 姚梵亦是微笑的面对他们。 不久的将来,这些人将和他一起高举红旗,走向一个未知的前程,他珍惜每一刻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大家这段时间吃得好吗?”姚梵关心到。 “好!好得很!”李海牛道。 “东家您放心,大伙吃得好着呢!照您的吩咐,早上顿顿白米粥,中午香喷喷的白米饭,晚上热腾腾的白面馒头,隔三差五有肉,还有冬瓜虾皮咸盐汤喝。”贺世成道。 “哎哟我的天,都把那些来打短工干活的庄户人家给惯坏了,一个个死活不肯走,说是东家宅心仁厚!心眼太好了,都愿意给东家干一辈子工呢。”李君说道。 “那可不,就他们那些个饭桶,一个月吃掉的银子,比他们挣得工钱还要多出好几倍!”王贵道。 “给他们吃,敞开了吃,只要干活不偷奸耍滑就行。”姚梵道。 “一天三顿吃得这样好,天底下哪里找去?一个月还给八百个大子,谁还偷奸耍滑?那真是没天理了!让我见到一定打出去。”贺世成道。 “嗯,世成啊,这鸡味道不错。”姚梵赞道。 “是吧!东家!您喜欢吃今后就天天吃!”李君一听就乐的不行。 “您说要给乡勇团补充那个啥营啥养的,还要咱建个养鸡场。俺们就差人每天去市集上买鸡,都把附近集市的鸡买空了,以前买鸡100个大子一斤,现如今涨的要150文一斤,以前鸡蛋100个大子能买30个,现如今只能买20个!” 李君一听养鸡的工作就兴奋不已,因为养鸡场的活是他带着手下几个木工组一起负责的。 他继续侃侃而谈道:“咱们照着东家给的图纸,在庄子南边建了个木板棚子,咱们把鸡都放进去圈起来养,还买了麸皮伴着菜叶子每天喂,眼下足有一百多只老母鸡了,个个能下蛋!我还准备再盖个棚子,专门让这些母鸡孵蛋,今后母鸡孵小鸡,小鸡再生小鸡……” “咱们每天天一亮就把鸡赶出去吃虫,咱们进去捡鸡蛋,哎哟我的老天,一地都是热乎乎的蛋,天天都有一百多个,有的母鸡一下就是俩!等中午了,咱们又把母鸡赶回棚里吃草料。” “好样的!抓革命!促生产!这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姚梵鼓励道。 “我吃饱了!”姚梵站起来道。 “今天我就带乡勇团学打枪!” “东家,货还没搬完呢。”周第四赶紧提醒姚梵道。 “贺世成、周第四、刘进宝,你们带各自排里战士们,继续组织庄子里的伙计们搬运物资。海牛和李君,你俩带各自的两个连,跟我去学打靶。 …………………… 姚梵带着伙计们来到北岭山西面靠海的乱石滩上,这里距离青岛城足有八公里,又有大海的波涛之声掩盖,枪声根本传不出去,是姚梵早就选好的靶场所在。 这里地面比较平整,仅有的一些坑洼也被姚梵事先嘱咐伙计们铲平。东边的北岭山脚下一百米外,早已经被姚梵命令伙计们插上了木靶,之前虽然伙计们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可如今看到枪,大家都懂了。 第102章 打靶 打靶 部队里教打靶,一般是只给五条枪,一个新兵连排成五列,依次打靶。姚梵可不管那么多规矩,直接给每个人都发了枪,只是没有发子弹。 “从今天起,你们将成为真正的战士。有枪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你们要像爱护自己眼睛一样爱护自己的枪。”姚梵道。 李海牛和李君两人带的步兵排是头一批扩充成连的,眼下各有60个人,各分三个排,这120多人拉出来后,背着枪行军起来雄赳赳的。姚梵看他们走路都带风,心里着实满意最近队列与体能训练的成绩。 在靶场上,手里端56半自动,就连李海牛这高大的汉子也有点颤巍巍的。 “东家,这枪真亮堂!看着就好啊!这玩意这么精细,跟个玩具似的,嘿嘿。” “打起来更好!海牛我告诉你,这枪的子弹打出一千二百尺,还能把人打死!准头更是没话说,五百尺左右指哪打哪。”姚梵手握钢枪精神抖擞地道。 “啥,这么短的管子能打这么远?还这么准?东家你没说笑?”李海牛不信,但是姚凡说的话他又不敢不信。 “来!我教大家射击动作。”姚梵话不啰嗦,兴冲冲当着靶场上一字排开的战士们的面,把标准射击动作一一分解开来,教给手下战士们。 由于西北工业事先保证过,所有枪支都是校射好的,姚梵上来也不教大家学校射,否则这些菜鸟很可能把已经调校好的枪反而调偏了。 “大家先学卧姿射击,大家看,先卧倒,脚尖抠一个坑,把身体固定住,把枪托贴紧肩膀,从枪后面向前瞄准。 瞄准的要领是三点一线。我给大家说说这三点一线吧,首先大家看这个照门……” 姚梵整整说了十分钟,说得口干舌燥后,自己示范着,在战士们面前打了十发,打完后自己拿望远镜看了一下,发现成绩不大好,貌似只有六发上靶。 “东家,您打中靶子六发。”一个伙计小声说道。 姚梵非常惊讶,一百米外看靶,不借助望远镜,目测的难度简直顶天,这个伙计居然能一眼看清。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东家,我叫胡广亭!”这浓眉大眼的小伙立正挺胸大吼道。 “你不错!有潜力!以后一定是个神枪手!”姚梵赞道。 接下来姚梵命令战士们以班为顺序,开始趴下来练习瞄准,依旧是没有发子弹,所有人一律干瞄。 “每次瞄准十个呼吸,然后自己嘴里说‘打’! 自己紧紧盯着自己的准星,三点一线,看看自己的准头会不会飘!”姚梵嘴里说着瞄准要领。 在干瞄了一个小时后,姚梵觉得大概所有人都有些疲累了,便命令李海牛李君带着他们手下排长开始下发子弹,给每个战士一个装好的十发桥夹。 “大家看我动作,先学会怎么装卸子弹!”姚梵站在前面大吼,教战士们学着把子弹卸下桥夹,然后再装上去。 这个比较好学,所有战士都很轻松的把十发子弹从桥夹上卸下,然后又装上,反复了好几遍。 “好,现在听我命令,用我刚才教大家的方法,对准你们各自要打的靶!按照我说的方法一步一步进行射击。我来看看,看谁打得准!” 姚梵刚说完,就有一个战士心急的立刻开了枪,啪啪的震响中,把所有人都惊得手足无措起来。 姚梵吓得赶紧喝止,告诉大家要听他口令,靶场上是个容易出事的地方,姚梵把规矩立起来。 “别乱打!听我口令!我喊一声准备,你们就瞄准,我说放,你们再打一发。不许胡乱打!”姚梵急躁地命令。 “东家,这玩意真要命,声音这样大,不知道海浪声能不能盖住。”李海牛上来和姚梵嘀咕道。 “别怕,从现在起我们要日夜抓紧操练,一旦被发现,先尽量糊弄过去,要是撕破了脸……就一不做二不休!”姚梵狠狠地道。 说归说,姚梵心里可打鼓,先不说一旦造反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就是留下来几百个人,拿了枪,姚梵也不知道能不能率领这群新兵蛋子打赢最关键的头一仗。绿营虽然是个空架子,八旗也是战力如浮云,但淮军和湘军却是实打实的野战集群。 头十个战士打完,姚梵大声喊着口令,命令他们去山脚下,把固定在山脚下的木架上的靶子拿回来,计算成绩后贴上新靶纸重新放回去。 姚梵注意到,那个叫胡广亭的小伙子居然十发全部上靶! “这是个好苗子!今后上了战场,准能一枪打死一个清狗!”姚梵压低声音对李海牛道。 李海牛点点头:“这小子身板壮实,特别能跑,队列训练特别认真。东家我以后一定多盯着这小子,让他好好练出来。” 姚梵点点头:“关键是思想,一定要进步。” 李海牛不确定地道:“查下来他家世代都是佃户,算无产阶级吧?” 接着李海牛站在那里陪着姚梵,看士兵们一排排打完后,他自己也已经兴奋得不行,在姚梵身边压着声音嘶吼。 “东家,这56快枪真是好东西!是神兵利器啊!扣一下就是一发!既不用像鸟铳、抬枪那样装火药、压火药、灌铅子,也不用打完后拿通条擦枪膛!哪怕是洋人的快枪,都要一发一发的装,还要时不时擦擦枪膛里烧剩下的纸壳子,全不如这个好使!” “海牛,你觉得咱们装备了这种世上最好的步枪,对上清军有几成胜算?”姚梵轻轻问道。 “一个打十个!”李海牛瞪着眼道。看他说话的硬气程度,仿佛一天三顿早中晚饭吃得都是盖中盖咀嚼片。 “骄兵必败!”姚梵狠狠地说道。 “是,东家说的对,海牛一定谨慎。”李海牛低头道。 “海牛你说了半天,不是还没捞着机会打靶吗?先去打十发看看。”姚梵命令道。 李海牛终于等到机会,可以亲自下场打靶,于是赶紧自己冲过去,趴下去打完十发后便立刻跳起来,兴奋地跑到姚梵跟前道:“东家,真不是海牛骄狂,确实可以一打十!我看这56枪,上辈子一定是喝血的宝剑!” 姚梵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 “一打十吗?但愿如此。”他心想。 一上午的训练,每个士兵都打了三十发子弹,一个个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兴致高昂。 “大家说说,这枪咋样?” “好啊!东家这枪太好了!俺以前没打过枪,这下一打,才知道原来打枪是这样的!”下面立刻有伙计喊道。 “怕是守备营的鸟铳都没这个枪好吧?”有伙计问道。 “差得远了!别说鸟铳、抬枪那些土疙瘩,就是马氏尼、士乃德、林明登那些洋枪,和这56半自动快枪比起来,也照样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就像泥巴和馍馍,没法比!”姚梵大喊着说道,希望能给战士们增加信心。 “嘿,真好!真好!”战士们纷纷赞叹道。 “东家,俺们拿了这56快枪,要打谁啊?”一个伙计突然问道。 “神兵利器,是用来打坏人的,谁欺负老百姓,我们就打谁!谁欺负中国人,我们就打谁!谁狗仗人势,我们就打谁!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们!因为你们是我姚梵的兄弟!”姚梵吼道。 一时之间,伙计们在心潮澎湃中,有些不吭气了。 每个人的心都扑腾扑腾的急剧跳动着。 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除了识字和体能训练,就是开忆苦思甜的三查会,在姚梵指定的宣传读本和三查、诉苦工作的引导下,战士们的心里隐隐都发现,似乎自己过去的苦难,都是被土豪劣绅地主老财逼迫的,只是还没有战士敢于说出口,是狗皇帝在迫害自己。 “东家,谁是坏人!”一个战士咬着牙,瞪着眼,焦虑地望着姚梵问。 “这段时间你们都在上课,学知识学道理。你们自己心里有杆秤!天下老百姓心里都有杆秤!谁是坏人,你们都已经心里明白了! 我告诉大家,坏人此刻就霸着这天下那! 坏人就是天下土豪劣绅的总头头!” 姚梵站在那里大声吼道。 第103章 打靶归来 打靶归来 听了姚梵的言论,有些战士的身躯居然在微微颤抖,尽管他们大多没文化,只是在扫盲班上学了几个大字,可是姚梵话里那种无法无天,大家都能听得出来。 李海牛腮帮子板的死死的,坚定地望着姚梵。 李君依旧是把崇拜的眼神投注在姚梵身上。 看到战士们都有些震撼和思考,姚梵笑了笑:“能够让他们时时受到刺激和启发,有所思考就好,我只怕他们变成一个个无脑的木头。” 姚梵命令道:“接下来我们学习跪姿射击和站姿射击。 大家记住,射击的要领是‘有意瞄准,无意击发’。这八个字,你们要用心体会。” 胡广亭听得认真,心里琢磨着“有意瞄准,无意击发……有意……无意……” 姚梵语重心长地在前面讲着,希望战士们能把他的话记牢。尽管他自己也缺乏足够的射击经验,但是他口中所说的窍要,却是他所掌握的全部知识。这些知识有些来自于他以前所在钢铁集团公司的民兵训练,那时部队派来的教官曾经很细致的教导他如何射击。还有一部分知识来自于这次军购后在青岛的部队驻地,押运武警在他试射武器时给他的指导。 “当你开枪的时候,枪声和后坐力的振动,会让你产生自然的反应,很多人会下意识地微微推枪,或者出现身体和手部的摇晃,所以同志们在击发的时候,要做到镇定自如,要做到心平气和,让自己处在一种‘不刻意’的状态下实施击发……” 姚梵知道,自己嘴里说一千遍都不如让同志们实际地干一回。 “好,现在各排长给每人发十发子弹,大家上桥夹,开始练习。” “东家,俺的这把枪好像有点偏……”一个伙计嗫嗫地报告道。 姚梵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果然这批货里有没调校好的枪。 姚梵没工夫对西北工业的枪械调教发牢骚。 “那我现在教大家怎么调校步枪,这是必学的课目,现在既然有些同志的枪没有调教好,我们就提前学。” 姚梵右手指着左手里握的步枪道:“这步枪是个战斗工具,既然它是工具,就需要时常的调教,这就像农民下地干活前,先要把锄头在棍把上磕牢;木匠锯木头前,要先把锯子的弓弦绷紧一样。步枪要想打得准,就要学会调教照门。” 校枪果然是个麻烦事,姚梵教了一个小时,嗓子都说哑了,才算深入浅出的让战士们明白了基本原理。 “大家今晚回去后多琢磨,互相探讨经验,以后每天打靶前都要先校枪。”姚梵下命令。 与枪械相关的一切都是步兵的必修课,姚梵希望这批人中能早日拔出训练尖子。 …………………… 中午吃过贺世成带人搬来的两筐馒头和几坛冬瓜虾皮汤,姚梵继续督促战士们训练。今天他们搬来了一箱足足1200发步枪弹,按照人头来算,每人能打一百发。 针对上午训练中的问题,姚梵再次苦口婆心的强调: “大家在压子弹桥夹时,一定要把子弹多往下压一些,让子弹和枪机上下之间产生间隙,否则枪机回转之后,子弹就立刻被推上膛了,这时候枪支处于待击状态,很危险。正确的压弹之后,你拉一把枪机才会把子弹正式上膛。大家在装弹后要时刻注意空枪挂机是否竖着,这是枪膛里有没有子弹的标志!” “大家还要时刻注意自己枪支的保险扳手,非射击状态时,不管枪里有没有子弹,保险扳手都必须要扳起来!” 姚梵犹如祥林嫂一般反复念叨,他不希望训练场上发生低级事故。 训练进行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西斜,眼看着时候不早,姚梵才命令收队。 他打算利用剩下的时间教战士们唱一首军歌。 “既然大家都学会了打靶,那我来教大家唱个打靶歌,以后我们就唱着歌回营。”姚梵知道军歌对于部队文化建设非常重要,一支伟大的军队,必须有一种伟大的军营文化相辅助。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红花映彩霞, 愉快地歌声满天飞, 咪扫拉咪扫,啦扫咪扫瑞, 愉快地歌声满天飞……” 战士们很快学会了这首歌。 很简单的歌词,简单明快、朗朗上口的节奏,这使得打靶歌成为一首经典,始终传唱在军营之中。 于是战士们唱着新学的歌儿,一个个略带兴奋地背着枪向庄子高歌行军。今天这些世代务农的泥腿子们第一次摸枪,第一次开枪,第一次唱起正统的军歌,三个第一次,让他们显得特别亢奋。 姚梵走在队伍中间,望着天边火红的晚霞迈着大步,他默默地想:“我的时间不多了,为了把这场大旱灾的死亡人口降到最低,我一定要尽快起事。为了全体中华民族的复兴,我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炎黄子孙流淌了五千年的珍贵血脉,死在革命里总比死在饥荒里划算得多!” 姚梵记得曾经有个公知教授在微博上说“汉族是个劣等民族,为了减少这个劣等民族的人口,他毅然决定学习大部分美国人,这辈子不生孩子。” 姚梵不明白这样的人究竟是在什么环境里成长出来的?又是如何长成这样扭曲的?他们究竟是怎样把那些法学、经济学等等教授的头衔申请下来的呢?为何他们领着国家的工资,而且领的比中国大多数老百姓都要多的多!偏偏却像是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整天的向养育他们的祖国、民族恶骂侮辱! 他们显然比美国人更爱美国,比日本人更爱日本,却死死赖在中国不肯离开,寄生虫般恶毒榨取祖国母亲的乳血,把中华民族中一批懵懂青年的一根根脊梁骨敲断,饱饮这些同胞的骨髓,再把这些青年改造成和他们一样的无骨癞皮狗…… 落日鲜红如血。 大地披了红妆。 姚梵的队伍孤独前行在残阳的血色中,蜿蜒如龙蛇,锐利的插入黄昏的天际线,远处渐暗的光线在空气中织就一网浑浊的薄雾,却丝毫绷不住这神圣的浪花,那整齐的脚步声踏破宁静,震荡山海。、 姚梵大步走着,他的心中在呼喊: “战争女神! 青睐我吧!!! 我要用血 向您献祭! 用熊熊的革命烈火! 把这些癞皮狗和滋生他们的腐朽霉变土壤,烧个一干二净!” …………………… 第104章 稳定军心 稳定军心 姚梵当晚没有安排会议,只是组织白天打靶的战士们在会议室学习如何保养枪支,学习如何彻底拆装枪械,如何在进行清洗后将枪械完好地组装起来。 哪知道战士们在组装中学的飞快,这令姚梵惊讶极了。 铁匠儿子出身的李君,是第一个完成枪械拆开又重装的,只用了一分半钟!这比姚梵自己动手都要快!当然这也得益于56半自动的拆卸极其简单,拆开后只有主体和其余6个部件。 “知识果然不等于智慧!这些小学文化程度的战士,装卸起枪来个个不输给阿甘。”姚梵想。 “大家在分解拆开步枪时,一定不许空仓挂机!否则机匣盖子弹出来,打到脑袋上能把人打死!” 姚梵的唾沫都快说干了,他实在担心出事。 “大家要爱护油壶和通条,这是保养步枪的工具,谁都不许弄坏!” “我说的话每个排长和连长都要牢牢记住,以后在训练中严格督促!” 姚梵像个保姆一般,看到一个问题就立刻说明一个问题,李海牛、李君和各个排长们立刻一一记下。 眼下姚梵手下有9个排的兵力,每个排20人,也就是说,姚梵只有180多个战士。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把基本的训练做完,然后我就扩军。”姚梵想。 …………………… 考虑到手下除了李海牛都没打过仗,也没有经过现代的军校学习,姚梵没有设立参谋部,只是这些日子里每晚召集九个排的排长加上李海牛、李君两个连长进行训练总结会议。 封建军队与现代军队的区别之一就在于,封建军队一般不开会,只下达命令,现代军队则是采用民主集中制,通过会议汇总部队里发生的问题,再讨论如何解决。同时把新的精神和要求进行讨论后,选用最好的方式传达部署下去。 在会议室里,姚梵拿出印好的小册子发给大家。 薄薄的小册子上用红字印着《刺杀、投弹、爆破、土木作业教范》,这是一本新中国在备战年代用于民兵训练的教材,书上原来印着的编写单位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已经被姚梵抹去,代之以简单地四个字‘内部教材’。 “从现在起,我们就要学习这本教材,各个排在抓射击训练和枪械保养的同时,要开始新的学习。 这段时间里大家的表现都非常优异,很多先进个人涌现了出来,这是可喜的。 目前的训练大纲也要开始调整,早晨的队列就不练了,五公里负重越野也不要天天练了,以后每周练一次。” 听到这里,所有排长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姚梵见状有些担忧,说道:“革命军人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训练多流汗,战斗才少流血,现在练得苦,将来能活命!” 李君点头道:“东家说的在理,俺们都听东家的。” 姚梵继续道:“早上起来先绕着操场慢跑两圈,然后沿着操场走两趟正步,接下来就是分班进行单项训练。射击训练我就不说了,我说说这本书上的刺刀训练。 刺刀训练是新科目,大家这五天来都看见枪上的三棱刺了,也都知道如何安装和拆卸。刺刀训练就是教会大家怎么用它杀敌。” 姚梵顿了顿,说道:“士兵学不会刺刀,将来上了战场就会胆怯,就要被敌人杀。” 姚梵一页一页的翻着书给众人讲解着刺刀训练的要领,他不指望仅靠语言就能让大家学会,但事先的讲解和讨论还是很有必要的。 散会后,贺世成赶车,载姚梵回青岛城,路上贺世成突然问姚梵。 “东家,现在伙计们,哦,应该是是同志们……东家,有些同志们说您要造反。” “世成,记得我在干部会议上说过的话吗?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记得……”贺世成沉默了半天,又道:“东家,那您是真的要造反?” “世成,你要是害怕,可以离开我。”姚梵说着,手已经摸上了怀里的54手枪,钢铁的冰冷触感,把他的心也变得警觉起来。 贺世成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赶着马。 “东家,俺一个乡下小子,这辈子过得最得意的日子,就是跟着您身边。 俺能看出来,您不是凡人,您没把俺当成下人,也没把其他伙计当下人,您永远都是笑脸儿对着大家伙,只要看见您,大家伙的心里就冒热呼气。 东家您拿俺当自己人,俺这辈子知足了,将来不管咋样,俺也跟着东家您走,俺只求东家您答应俺一件事。” “世成,你说吧。”姚梵把手从怀里抽出来。 “俺想,将来要是咱们被朝廷打败了,俺请东家您带俺一起走。”贺世成终于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嗯,好,我答应你,我不但要带你一起走,还要带所有同志们一起走,我家的海轮一条就能坐三千人,来个几条,就能全部接走,你妹妹,还有你父母,都一起带走,我们去我家海外的农场,一起种地,一起养鸡、养鸭,咱们大家一起晒着太阳,一起耕种,一起活到老。”姚梵近乎呓语的在说梦话。他心里清楚,一旦起事失败,所有人都活不成。 “东家,有您这句话,俺就是死了也值了。”贺世成抽了一鞭子马,语带哽咽地道。 “世成,有些同志猜测我要造反,他们对这个猜测都是什么态度?”姚梵有些焦虑起来。 “大家都觉得能当东家的乡勇,实在是福气,原本的工钱一文钱不克扣,还有额外的银子拿。看看守备营的那些绿营兵,一个月一两五的饷银,拿到手只有800个大子,这么一比较,大家伙都知道东家厚道。 可是最近搞三查,搞诉苦,队伍里就有了不一样的话头,有同志说,咱们这些人天生就是受苦的命,东家要咱们说这些个,莫不是要煽动造反。” “然后呢?”姚梵焦急追问。 “有的同志说,东家对咱们恩重如山,把咱们快饿死的人又救活了,这命是东家给的,就是上山落草也跟着东家。” “有的同志说,东家不可能造反,大家都是闲操心。” “还有的同志说,东家每次运来这么多货,一个个房子似的大铁箱子,家里肯定有百十条大船,只要东家愿意带着大伙走,那就啥都不怕,上刀山也跟东家一起走。” 姚梵沉默半响,突然说道:“世成,咱不回城了,掉头回庄子去,从今后,我和大家吃住一起,就住在姚家庄。” 在姚梵的指示下,贺世成暗中把姚梵‘不抛弃任何一个人,如果有事,会带所有人坐船离开’的许诺传达了下去,同志们心里有了底,于是队伍中的心理波动逐渐稳定了下来。 在姚梵看来,队伍早期的稳定性非常重要,而在军事工作中,没有谎言一说,一切军事活动的开展,归根到底都是为了胜利,只要有利于胜利,任何国家的将军都会对士兵许诺不存在的援军,前提是,将军自己不能当逃兵。 姚梵发誓,自己绝不当逃兵!所以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把军心稳定住。 第105章 报纸 报纸 詹姆士美利士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好消息。 “我亲爱的弗兰克,这次我终于能够说,自己不辜负你的真诚友谊了。”美利士饶舌地道。 “让我猜猜,有好消息?” “在收到我托人转交的100英镑版税之后,马克思教授给您来信了!”美利士有些沾沾自喜。 姚梵微笑着拆开马克思的来信,只见上面写到:“尊敬的姚先生您好,我没想到远在亚洲和中国,居然还有人关注拙作,并愿意引进出版,对此我感到非常荣幸和及其惊喜。姚先生您的100磅定金我已经收到,并且愿意以您答应的1000英镑的价格,在此授予您我之前所有作品的版权,其中包括我今年五月撰写的《哥达纲领批判》……请您在收到信件后尽快将剩余稿酬寄给我在伦敦的住所……万一您没有在那里找到我,请把那剩余900英镑交给我的朋友恩格斯先生,这里是他在伦敦的地址……” “詹姆士,这真是好消息,真是好极了,太好了。”、 姚梵看了信件很高兴,尽管信中的马克思对于英镑的兴趣远远大于对他姚梵本人,可他依旧对于自己能够帮助这位伟人——一位以哲学的逻辑证明了劳动者创造世上一切价值的伟人而感到荣幸万分。 马克思的伟大著作,尤其是《资本论》,在后世几乎是世界任何一个大学的经济系资本理论课上必修的教科书,而且是要着重的讲,否则这课没法上下去了。 从1950年开始,西方的经济学家们前赴后继,纷纷用数学工具中的多变量微积分和复杂统计学先后证明了他对于劳动者受剥削程度的逻辑判断,以及劳动者创造世上一切财富的真理性结论,尽管这一理论已经在书中以严谨的哲学逻辑、唯物辩证法推理的明白无误。 几乎在所有西方经济学课程中,都专门有课程用来探讨马克思,而且是用数学的方式来证明他的哲学逻辑观点。证明了世界上一切矛盾都是资本家在剥削工人剩余价值时的必然产物,小到卖淫吸毒,大到恐怖主义活动和国际战争。这证明了马克思的推论,即资本主义的发展,必将造就它的掘墓人——**的诞生。 马克思一生追求的与其说是社会主义或者**,不如说是一种和谐的社会,而社会主义和**则是他的逻辑推导的最终结果。今天世界上任何一个左翼的政党,无不从根源上受他的伟大哲学思想影响,尽管这些政党中很多被人称为修正主义,比如英国工党、瑞典的左翼联盟等长期执政党派,都是深受其理论影响,有着社会主义的皮毛相。只是这些政党精神分裂的厉害,或者说修正的离谱程度非常严重,他们在国内推行所谓“民主社会主义”政策,对外则反对一切社会主义国家。《哥达纲领批判》抨击拉萨尔主义,这种修正主义左翼党派中的代表——德国的社会民主党,该党最终成功孵化出纳粹,并自食其果,把德国工人运动推向了极右翼的怀抱,落得被吸收合并以致解散的下场。 1966年,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教授萨缪尔逊教授在美国经济期刊发表了文章,承认马克思说的是对的,关于资本家的利润来自于何处,公司的价值是资本创造的还是劳动者创造的,马克思全部说对了!在数学和逻辑的双重证明下,无可辩驳! “弗兰克,你在想什么?”美利士的提问打断了姚梵的思考。 “哦,我在想,你可以帮我做得更多。”姚梵笑了起来。 恩格斯说过,资本家会把绞索卖给即将绞死他们的人,列宁说,这些资本家是如此贪婪,会卖给我们一切我们需要的东西,甚至抢着出售绞死他们自己的最后一根绞索,在出售绞索时,他们甚至愿意接受分期付款的赊账。姚梵觉得自己能够用金钱创造出很多有利因素。 “詹姆士,我希望在上海办一份报纸,但是我的身份显然不适合出面,你是个德国公民,还是个体面的洋行老板,我希望你来帮我出面完成,并至少在表面上担任报纸的主人。” “弗兰克,你希望用报纸来唤醒这些清国人?”美利士笑了。 姚梵默认了。 “弗兰克,我得承认这个是很不错的想法,定期的向清国文化人灌输文明世界的思想和信息,一定能有助于你的这些同胞们早日扭转脑筋打开大门,拥抱伟大的西方文明。” 姚梵笑道:“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座右铭是‘金钱一旦作响,坏话夏然而止’。我只是希望有个替我说话的声音罢了。詹姆士,你应该明白报纸的真正价值就在于此,当我说太阳是黑色的时候,必须有人帮我圆谎。” “弗兰克,像你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我向你保证,你会很快拥有一家出色的喉舌。”美利士微微欠身,表达了他的尊重。这年头,一个中国人能知道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座右铭,在他看来实在了不起。 “你尽管采购最好的印刷机,最好的纸张和油墨,我会补偿你所有的支出。每一期的文章我会叫遇春商号的伙计暗中交给你,你要保守秘密,不要让人知道我掺和在其中。如果有清国的官员抗议,你要尽量花钱摆平他们,这些钱我会补给你。” “好的弗兰克,这是我洋行新租的办公室地址,你随时可以派人联系我。” 美利士心中激动,他立刻看出了姚梵的新嘱托中蕴含的巨大价值:“这个人将来,会在清国掀起滔天巨浪!” 姚梵满意之余,再次降低染料价格,给了美利士每公斤40两的最新价格,各种颜色加起来,发货量足足5吨,其中八成是赊账提供的。 …………………… 第106章 刺刀 刺刀 美利士带着姚梵的货物和托付,乘清早出发的货船走了。姚梵继续住在板房,和伙计们一起过着集体生活。 他穿上了蓝色的工作服,混迹在伙计们当中,和每个人谈心,听他们说家长里短的故事,听他们如何为家里曾经诞生的一只小鸡一头小牛而感到幸福无比,听他们又是如何在地主豪绅的盘剥下失去土地,听他们缅怀失去的生活,在他们痛哭流涕时拥抱他们。 姚梵现在尽可能的多多拥抱每一个他的战士,他总是安慰他们“别害怕,我们要团结起来,今后我会一直带你们向着胜利前进。” 姚梵逐渐发现,自己在这只队伍中扮演的角色,甚至包括了随军牧师。这让他不得不考虑,早晚要培养一批政委出来。 “从现在起,我要抛弃过去的生活,因为一只人民军队的领袖,就应该是普通一兵!” 姚梵知道,世界上曾经有一支军队,他的总司令有一根油亮乌黑的老扁担,他用这根扁担和士兵们一起挑粮食,毫无怨言地穿着草鞋行走在崎岖山路。他的肩膀上打着血泡和老茧,晚上还要研究行军打仗,憔悴的像个老农。当被敌人采取经济封锁时,这支军队靠熬煮粪坑里的屎尿水来制盐卤,这玩意当然没人下的了口,还是这位总司令,第一个带头咽下这臭烘烘的盐卤。 还是这支军队,带头的那个毛姓高个子总是偷偷地挑水,把村里军属家水缸挑得满满,却不告诉主人他来过。后来这爱干活的人居然得了天下,要‘进京赶考’了,他的警卫员却翻不出一件不带补丁或者没破的衣服。最后这个人坦然穿着补丁衣服去了北京,他居然是去当共和国主席的。当他在**上宣读国家成立时,外面赶制的新衣下,是一件两肘破洞缝补后的毛衣,两膝破洞打着补丁的毛裤。 依旧是这支军队,战士一天发一斤米,党员只发八两,没米的时候吃野菜,一直吃得脸都浮肿起来。 这支军队的领袖和干部们,在长征中纷纷把亲骨肉送给了农家,后来很多都没能找回来…………” “一支军队究竟要坚韧顽强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这般样子的什么苦难都压不垮!” “要培养出和那支军队一模一样的不屈铁流,我现在还办不到,但我只要能做到他们的一半,应该就可以扫平满清了吧……”姚梵想。 “超越卓越的第一步,永远是模仿卓越,我不敢说能够超越,但我要努力模仿那支无敌的铁流,那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人民军队……” …………………… 姚家庄的操场上竖起了刺杀训练靶,这是木工班用木条赶制的一个个很简单的“井”字型木架子,底部钉牢在一个方形木框上,井字中间的空处,用麻绳牢牢绑着一个捆扎结实的稻草垛。 每个排的士兵20人,横队一字排开,左脚向前右脚后蹬,半侧着身子,端着上了三棱刺的56式半自动步枪,整齐的喊“杀”刺出。 他们本是些在世间呻吟的弱者,如今却手握闪电般的雪亮钢枪,愤怒地叫喊着,用胸中热情的火焰催动一次次暴力刺杀。 震耳的呐喊声,把旁边站着等候练习的战士们的心都带的沸腾起来。木墙环绕的内城之外,听见这喊杀声,干活的伙计们也都心向往之。 “大刘,你听这杀声喊得,真带劲。”洋灰班的新班长张禄生一边奋力用铁锹拌匀水泥和黄沙,一边说着。 “可不么!我听说东家的乡勇团厉害着呢!一个个操练得壮如牛,走起道的姿势都和旁人不一样!可傲了!他们还发了枪呢!”边上那叫大刘的等着拉混凝土的小车班伙计说道。 “你说,东家练出这样壮的兵丁,是要干啥?”张禄生问道。 “这我咋知道,你问东家去。”大刘道。 “问就问,怕啥,东家昨天看见我,还夸我带班带得好,洋灰拌的又多又匀,比三班出的产品多呢。” “你就吹吧。”大刘笑道。 “我要是吹牛,我就是你孙子!”张禄生气愤地道。 李海牛身上的功夫底子让他对刺刀练习充满热情,虽然在他看来,这些枪本身不够长,但那钢口的雪花般精亮,让他爱不释手。 “这枪后头要能再接上个三尺的长木把子就好了。”李海牛看着战士们练习刺刀,有些遗憾地姚梵道。 “要那么长干什么?这是步枪,不是长枪。 海牛,你可别小看这步枪,刺刀见红,讲究的就是一个勇字!虽然说兵器一寸短一寸险,可是长兵器哪里有短的灵活,一旦被敌人欺近了身,拿长兵器的就只好逃了。” “海牛你可知道,1840年鸦片战争时,那英军的大部分战役都是靠拼刺刀赢的!只要英国人走近到一百米内,他们就会打一波排枪齐射,然后发起刺刀冲锋,绿营和八旗那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全不济事,纷纷溃败,英军打定海城,靠的也是白刃冲锋,杀戮八旗和绿营无数,自己才死了两个,伤了15个。” 李海牛呆呆地道:“那洋人怕是有点妖术,否则怎么这样厉害。” 姚梵连连摇头:“这不是妖术,这是现代军队和封建军队的差距,也是刺刀战术的精髓体现,所谓刺刀战术的精髓,那就是勇敢!” “刺刀战术很简单,靠的就是快、狠、准! 两军相遇,越是勇敢者出手越快!越是勇敢者突刺越狠!越是勇敢者下手越准!” “东家!我听懂您的话了!古人说虎狼之师,大概就是和您一样的意思。”李海牛重重点头。 姚梵继续道:“1856年,英军曾经有过依靠仅仅40人的刺刀战,就击退2000俄国民兵的纪录。” 接下来姚梵没有再说下去,他想起了甲午战争中,日军发起刺刀冲锋时,总是把十倍于他们的清军杀的横尸遍地……义和团运动,半个连约40人的法军,在两门‘75小姐’速射炮的掩护下悍然发动白刃冲锋,用刺刀击溃2000人的拳民军队…… 再到后来,一支伟大的中**队诞生了,他们将刺刀见红当成家常便饭,疯狂上演三十米内真功夫,把刺刀冲锋当成常规武器,最终解放全国……伟大的新中国崛起后,还是这支军队,在朝鲜用刺刀和血性发动冲锋和阻击,将联合**杀的尸横遍野……这支军队的口号曾是——陆上拼刺刀、海上拼刺刀、空中拼刺刀……伊拉克战争时,英军20多人在弹药即将耗尽时,发起刺刀冲锋的白刃战,一举将近百人的伊军击溃,英军仅三人受伤…… 刺刀是军人必有的血性! 任何没有胆量通过刺刀白刃冲锋获取胜利的军队,只是一群绵羊罢了。 “海牛,对靶刺杀只是初步练习,后面还有防刺动作、拨刺反刺动作、枪托打击、防守反击套路等等,这些都要苦练!接下来还要对抗练习,让战士们练习对刺。你督促木工组,赶紧把我要的那批一米三的木枪做完,让战士们穿上我带来的护具,用木枪进行实战对抗!” “是,东家!” 第107章 扯虎皮做大旗 扯虎皮做大旗 姚梵每周一定会宴请孙茂文、韦国福、刘子铭一起吃顿饭,在起事前,他希望这些胶州官员对他彻底放心甚至放纵。 今晚,姚梵依旧在施家饭店设了宴。 饭店门头屋檐下,四盏红灯笼依旧是高高挂着。 酒过三巡,韦国福就开口问姚梵:“姚兄,我听说你现在的乡勇团已经有一百多人,兵强马壮整日操练,这又是何苦来哉。”韦国福说完看着姚梵。 姚梵瞥了韦国福一眼,他不知道韦国福这是有意打听还是无意中提起。但他现在贼胆包天,哪里在乎韦国福怎么想:“大哥!日本人狼子野心,屡屡试探我国底线,竟敢登陆朝鲜,屠戮朝鲜军民,我估计咱大清国马上就要打仗,大丈夫若是能为国统兵,痛击倭寇,何其快也。”姚梵没有正面回答韦国福。 韦国福见姚梵说的郑重,忙道:“姚兄高义,但朝鲜的事情,只怕还轮不到咱们兄弟出手,中堂大人军威赫赫,震慑北方,谅那日本区区弹丸小国,也不敢在朝鲜随意造次。” 姚梵微微摇头:“我觉得要是能超练出一支精兵,在要紧当口送给李大人,他老人家一定高兴。” 韦国福对姚梵的想法不以为然,甚至可说嗤之以鼻。 他觉得姚梵这个想法太不切实际,指望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乡勇部队去投靠李鸿章,以求获得赏识从而上位,这项工作难度实在太大。但他没再劝姚梵,一来是他口才不好,二来是他觉得姚梵反正有钱,他乐意烧在这里头去巴结李鸿章,自己反而劝阻未必是好事。 孙茂文捋着胡须说道:“李中堂兵多将广,怕是看不上几百人的乡勇,不过姚兄这些乡勇实在是帮了我大忙,如今收起捐派钱粮,可比以前利索多了。再说了,姚兄行商运货,如果没有乡勇护送,难免会有贼子来打主意。” 韦国福想起姚梵和郭继修结的仇,立刻醒悟,拍着大腿说道:“孙大人说的是,要防人算计,手里就得有人。” 姚梵笑道:“上次在济南见到李大人,李中堂让我帮他采购机器和兵舰,还鼓励我说,要我勤加操练乡勇,不要爱惜银钱,装备要精良,要为国分忧。不但要买枪,还要买炮。下次他老人家要来看我采购的装备,要是好货,他老人家也要买。 我想着,我花银子给乡勇买洋枪洋炮后,总算是为国分忧了吧?就算李大人看不上我的枪炮,将来李大人要是缺兵,我也能把乡勇送去朝鲜作战,说不定名字还能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呢。” 姚梵心想,自己有枪有炮的事情早晚要传出去,倒不如早点吹吹风,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他可没敢说这是自己自作主张。笑话,有李鸿章这样现成的虎皮不扯,那才叫浪费资源。 “李大人叫姚兄买了洋枪?还要买炮?”韦国福赶紧从袖子里掏出手巾擦了擦嘴问道,在他看来,姚梵这可是红得发紫了,居然会被李鸿章吩咐去自行采购武器! “我家里已经帮我买了英国火枪,因为我听说李大人也有装备英国火枪,这样的话,今后乡勇送去李大人营中,枪子也能通用。另外最重要的是,李大人还托我家代买兵舰,那两艘炮舰现已在船厂下了单子,正在赶制。”姚梵吹牛已经完全不考虑边际了,但他还是暂时没说自己已经买了炮。 众人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姚梵上次去济南,居然还被李鸿章接见了! 于是三人皆吃惊于姚梵的受宠。一个人居然在得到丁宝桢器重后,又巴结上了李鸿章,这小子将来还了得?一时间谀词如潮的称赞姚梵前程远大。 于是姚梵又吹嘘了一番自己在济南和李鸿章会面时的情景,说李鸿章托他姚梵采购军舰和机器,对他极其信任关爱,再一次强调,自己练兵是为了李鸿章的嘱托和信任。 但韦国福吃惊羡慕之余,显然还是觉得姚梵花钱练兵这件事是在冒傻气,他诚恳地道:“姚兄实在是犯不着花这个银子去练兵,须知那步枪和枪子都是极为费耗之物。就说那枪吧,涂了油放着都会生锈!还有那火药,多放几月便受潮。可你真要是用吧,就是等于在烧银子。买这些回来装备勇兵,等于白白糟蹋银钱。我看还不如去莱州参将衙门买些刀枪来用实惠。”才说完,他又想到这是李鸿章的主意,立刻觉得自己嘴贱,改口道:“克既然是中堂大人要兄弟采买,自然该要尽力办差,只愿中堂大人能够看上姚兄的货色,那姚兄可就富贵腾达了,就怕他老人家说过就忘,教姚兄的银子白花。” 韦国福自从被淮军推荐来青岛口掌管守备绿营,成天吃空饷,姚梵根本没见他操练过鸟铳或者其他火器。姚梵知道,这年头别说绿营,就是李鸿章的淮军也在马放南山,一个枪兵一年打的子弹不过10发。处处是吃空饷和练银的军官。 姚梵看得出来,自己花钱练兵,韦国福不是忌惮,而是真的觉得太浪费钱了。 “功夫总是要学全的,万一李中堂哪天想起来,问姚兄要看人和枪,姚兄也能搪塞的上。”刘子铭却很赞同姚梵的谨慎,但他也觉得姚梵属于拿根针当棒槌,白费了钱。想来李鸿章不过嘴里说说漂亮话儿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要你几百乡勇去打仗。 托姚梵的福,眼下青岛口海贸兴盛,刘子铭在海关里着实捞了不少,对他来说,姚梵能勾结上丁宝桢和李鸿章,绝对是靠得住的。姚梵既然有大靠山罩着,想必也能让胶州官场都得到安宁,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因此他也不去过问姚梵眼下究竟从哪里运来许多货物,成天的在青岛口往外批发。姚梵对此有过解释,说是从烟台等地码头,经陆路运来青岛的。 姚梵这时笑眯眯地从袖袋里掏出三张银票,面额每张一千两,散给三人。 “这是小弟这个月的孝敬,哥哥们笑纳。” 第108章 提亲 提亲 “姚兄,你家里以前可有给你提过亲?”孙茂文一边满意地往袖子里收银票,一边眯缝着眼笑问道。 “倒是从没提过。”姚梵纳闷,孙茂文这样问,难道想要当红娘不成? 孙茂文一拍大腿,端起酒杯道:“恭喜兄弟!我这里有一桩绝好的姻缘,与姚兄极为合适。” 姚梵看了看孙茂文,迟疑的端起酒杯来。可他心里有点懵,他整天忙活的都是商号的账目往来,还有军队的组织训练,根本没考虑过成家。 “孙大哥何出此言?”姚梵问。 “即墨黄家你可知道?”孙茂文手指着东北方向说。 姚梵眼珠子一转:“知道,我在周家堂会上还见过他家两个少爷。” “前日里黄家大少爷黄金山托人问我,说姚家庄既然到处托媒婆,给家里伙计们找婆姨,只是不知道,姚兄你自己究竟成亲了没有。” 孙茂文顿了顿,继续道:“当时我就想,黄金山倒是有个亲妹妹还未出嫁,寻思着听他话里意思,像是想要和姚兄结个亲家,于是我就问黄金山,觉得姚兄你如何。” 姚梵看着孙茂文,听他往下说。 “结果姚兄你当怎么着?那黄金山对你赞赏有加,说你潇洒倜傥,胸有才气,说你配得上他妹妹。”孙茂文笑道。 “我连他妹妹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怎么可以。”姚梵连连摇头。 韦国福大笑道:“既然是结亲,怎么能让你事先看过他家小姐样貌。” 孙茂文对于姚梵的愚蠢大为着急,说:“姚兄!那黄家可是有5000多亩地的大财主,在即墨,半个崂山都是他家的,他家里在崂山上还建有亭台雅阁,泉水终年不息,最是每年消暑的好去处。 要论商,那黄家还在大清各口岸大城广有商号,光是生丝买卖,一年少说就有五万两的进项。 他家先祖黄嘉善,官至前明兵部尚书、封太子太保,长孙子黄培官至锦衣卫指挥佥事、九门提督、金吾将军,另孙黄宗昌官至巡按御史,巡检湖广。 那石门山下的上下书院便是他家所建,其中处女池、颐善潭诸多胜迹。 大清开国后那黄嘉善之孙黄培不开眼,蓄发宽袍地编修《含章馆诗集》,又暗资匪人起事造反,惊得康熙皇帝下旨,缉捕他家十四口人并所有校对、刻版工匠二百一十七口。此案涉及顾炎武、宋继澄等大学者,虽然后来朝中要员从中关说,山东官吏全力周旋,朝廷才开恩放了他家大多数人,在济南城不出血地绞死黄培,许其归葬即墨水清沟,可也是生生地杀了他家好几口子的,那些刻版印书的自然通通人头落地。 经此事后,他家后人自然被朝廷记恨,招致元气大伤,出仕无望。黄宗昌之子黄坦也被朝廷解职归田,否则有他家在即墨,那是轮不到其他四家开口的。 姚兄,咱们莫说莱州府,便是放眼全山东,想要和他黄家做亲家的人都要从崂山排队排到济南府。机缘巧合,谁知那黄金山居然青眼了你,姚兄还不去立刻找媒人上门提说?此事成与不成,都该试试,若是放走了这等富贵姻缘,将来毁之莫及。” 姚梵惊讶的嘴都张开了:“霍!这特么还真是个土豪啊!家里竟然出过相当于大明的国防部长、国家安全局局长、北京军区司令员、华中华南四省总纪委书记等一系列高官…… 让我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那黄宗昌修了鼎鼎大名的《崂山志》,所谓‘俯仰于崂山沧海中者也’。 其孙黄肇颚又修了《崂山艺文志》,只是其中语带晦涩,云遮雾绕的仇清怀明,家里吓得不敢再印,直到民国五年才敢拿出来出版。 清初时黄家收容的明末遗臣极多,这些人当时皆隐居于崂山,有七十二君子之说,和顾炎武等一帮大儒私下勾连极深,也难怪清廷不待见这一家子。” 姚梵的确有些受宠若惊,问孙茂文:“他黄家这样有钱有势,怎么会看上我一个无根的海商?” 刘子铭抢着道:“姚兄莫要妄自菲薄,凭你家偌大的生意,还有你新修的庄子,莱州地界上那个不知道? 再说那黄家现在并不读书,我看他家大爷黄金山就从来不作诗。大概是吃过文字苦头,忌讳太过了,家里子孙不求功名,读书也只是求个自娱自乐。因此他家选女婿不看功名的。” 说完他立刻又解释道:“姚兄你文采不错,既不求功名也不做八股,大概和那黄金山很投缘。” 姚梵想起来,上次在周家庄,黄金山的诗也是由他弟弟黄金英代作的。 韦国福开怀大笑道:“这样好得事情,我却从来不曾遇见,姚兄千万莫错过机缘。” 孙茂文点头提醒道:“姚兄去了一趟济南,得了丁军门赏识,赐匾委职。如今又见过了李中堂,还被委以重任,正是少年得志之时。 只凭姚兄得了丁军门赐匾,黄家来巴结,自然不奇怪。姚兄去提亲时,只消把中堂大人委托你买兵舰机器的事情一说……嘿嘿,美事可成!” 姚梵自从打定主意要造反,对于手下干部、战士和伙计的婚姻就非常重视,他让苏三姐对媒婆的指示是,选媳妇一要大脚,二要出身农家会干活。前两条从根本上就杜绝了手下与地主阶级结亲的可能性。要知道姚梵手下大伙计可都是月银十两的!以这个收入,完全可能被有些中小地主看上。 一旦和地主结成亲家,就算娶得是地主的远房亲戚,那也算是沾上边了,在这个对于血缘和宗族关系看得极重的时代,无疑会对姚梵的早期起事带来隐患。 姚梵既然为此不惜干涉伙计的婚配,自己当然不能带头去找个大地主出身的小姐。当然,从历史上看,中国**早期创始人的出身几乎清一色是富农、小地主和小资产阶级家庭,而且婚姻对象也大多是同样的出身,从长远来说,姚梵并不反对这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队伍文化素质的婚姻,而且将来一旦组建政党,也必须吸纳大量的读书人进入队伍。 可是眼下绝对不合适,这毕竟是一群没有受过五四新文化运动启蒙教育的人,把这些人放在自己的手下身边,甚至吸收进队伍,姚梵不放心。 因此,姚梵虽然对于自己居然能被黄家这样的名门世家看中而感到些许沾沾自喜,但他一口就回绝了:“黄家祖上多有前明高官,太犯忌讳,我不敢沾。” 这句话一说,孙茂文三人便不再劝,在他们看来,姚梵现在热衷于巴结丁宝桢、李鸿章,不肯沾哪怕一点忌讳,也是正常的。 “唉,按说那都是康熙爷时候的事了……”孙茂文有些为姚梵可惜。 刘子铭捻着唇上胡须,微微点头道:“说来也是,姚兄既不缺钱,也不少地,有避嫌之心倒也谨慎。” 韦国福连连摇头,大呼可惜。 第109章 食堂 食堂 姚梵的作息很规律,宴会结束就回庄子休息,次日一早继续督促战士们的训练。 “说过多少遍!枪尖要与咽喉齐高并与左眼在一线上,双目注视敌方!枪举这么高干什么?又不是耍大刀!” “突刺要勇!要有血性!别黏糊糊的!” “大家注意脚下步法,既要稳又要灵活。” ………… 李君和手下三个排长正在不厌其烦地一一纠正战士们的动作。 姚梵一看训练日程,知道李海牛带他的一连去海边打靶了。 姚梵找到正在操场另一边练习刺刀的三个排,这是分属刘进宝、贺世成和周第四的。 眼下三个排正在烈日下训练枪械分解和清理。按照日程,一小时后这三个排将练习军事格斗,下午则是刺刀训练。 由于56半的子弹用的是腐蚀性底火,使用后必须擦枪,不能留过夜,否则其中氯酸钾成分会腐蚀内膛。因此学会用通条正确的清理内膛和是必须的。战士们对于这种简单地训练游刃有余,一个个熟练地从枪托后面的洞里抠出附件筒,拿着通条拧上擦拭杆,接上附件筒,蘸着油壶小心擦拭着枪膛。 姚梵走过去:“世成、第四、进宝,你们过来。” 三人见姚梵招呼,立刻跑了过来。 “你们三个排的训练情况我看了,体能、队列、格斗都已经掌握,枪械也已经入门,现在我宣布,你们三个排扩充成三个新兵连,你们三人当连长。 新兵的名单我已经甄选好了,都是之前各个劳动组的劳动能手,你们要好好带他们,无论军事训练还是思想教育,都不能马虎。 今后你们每人管三个排,排长副排长的人选你们报上来吧,选人要选在之前的三查诉苦运动中阶级思想过硬的;斗志高昂的;平时训练能吃苦并且成绩好的;有深仇大恨的!你们把名单想好了就报上来给我看一下。” “是,东家。” “虽然增加了新兵,但军事训练和思想教育工作一刻都不能停,我已经拟好了你们三个连的训练日程,晚上开会时你们看一下。” “是!” …………………… 姚梵安排好三个排的扩充升级,便开始着手抓紧姚家庄的建设工作。 姚家庄外区已经搭建了一间充当工程指挥部的木屋,姚梵在这里找到了木器店的老板王守业。 王守业穿着姚梵送他的蓝色工作服,脚蹬一双绿色解放鞋,满手的老茧,哪里能看出来这个手艺人眼下已经因为承接姚家庄的建设任务而赚了两千多两银子。 王守业一看见姚梵,立刻上来作揖,尊敬地道:“东家您来了。”他连姚字都不说了,直接称姚梵为东家,显然是已经唯姚梵马首是瞻。 “守业,板房原定是五个区一千间,眼下已经扩大规划到十个区两千间,按照目前姚家庄两千七百居民的规模看,暂时够用了。只是仓库的建设你要抓紧,目前41个大库投入使用,距离100个大库的建设规划还差很多。 另外,我昨天上午在一区逛了一遍,看了一下感觉配套设施不太理想,每个小区的200间房子中间虽然放了防火的贮水缸,既能供应生活用水,也能在一旦有事情况下用来救火,各区也挖了盖厚木板的排水暗沟,来排出生活污水,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东家觉得少了啥?”王守业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了食堂!”姚梵重重地道。“虽然庄子里有了炊事班,可是伙计们吃饭都在工地,吃食都是直接送工地的。眼下伙计们有钱了,很多人成了亲,还接来了父母,可他们父母家人如果不受雇,不享受免费伙食,就得在庄子里自己开火,我看了,已经有人在庄子里空地上用石头黄泥自己搭了小灶,边上堆了柴火,我粗略数了数,光是一区就有二十多个土灶,这要是失火了可怎么了得?” “东家说得食堂是啥?饭馆?”王守业不明白。 “嗯,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地方要大,一个区有200间板房,那么食堂就要能坐下起码400人。不要求坐在一个屋子里,你可以规划一排大屋,另外食堂要有打饭处,炊事班把伙食做好,送去食堂,供大家花钱打饭。” 王守业道:“就是说,以后不许开小灶?这倒也好,省的走水,那就出大事了。” 姚梵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众口难调,可只要自己把食堂饭菜的价格压到极低,相必还是很有吸引力的,那些小灶实在是火灾隐患,不能留下。 ………… 接着姚梵去了小车班,原本20个司机的司机班已经被扩为60人,成立了司机连。王鑫作为姚梵最早的一批伙计,被任命为司机连连长。姚梵询问了王鑫训练情况,王鑫拍着胸脯保证,眼下所有人都已经能绕着桩子开了,路上的坑洼也能主动避开,倒车也能准确进入地上画好的车库框。 “提辆车出来,我去看看海边的船坞挖的怎样了,顺便考考你的驾驶技术。”姚梵命令道。 王鑫闻言兴奋极了,立刻去提了一辆拖拉机卡车开过来。 要知道和王鑫同村的王贵已经是外账房的出纳,与内账房的三姐一起,帮姚梵掌管着整个姚家庄的银钱进出和库存货物,虽然王鑫王贵两人都拿着大伙计的10两月银,可是王鑫心里总觉得,和王贵比起来,自己应该同样有所作为才对。 姚梵没有带保镖,他现在随身带着两把枪,除了侧怀里的牛皮枪匣,他小腿上还另外绑了一个枪匣,两把54-1式黑星手枪防身,姚梵根本不相信这年头有人能抓住他。 “双枪在手,打不过也能逃跑。”姚梵对此坚信不已。 来到姚家庄西边的海边滩涂,船坞挖造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 工人们先在海边围了个方形坝子,靠着柴油发电机驱动抽水机,眼下正在进行清淤,之后将在里面进行深挖并埋下混凝土作为地基,再建起船坞的墙壁和大门。之后才是拆除外围的拦水坝体,这种传统的船坞修造技术难不倒姚梵雇来的土木工匠,王守业也时常的过来监督视察。 几个小车班正在这里奋战着,一车车淤泥和海沙被从靶子里掏出来运走。 姚梵来了之后,和工人们频频打招呼,又与工匠们一一握手。 “我过来一看,大家干劲挺足的嘛。”姚梵笑道。 “东家您放心,眼下人手充足的很,这种土木活,只要人多干的就快。在说东家您给大伙吃得这样好,还给发工钱,大家哪个不是卖了死力气干。”负责督造船坞的工匠名叫温福从,他尊敬地对姚梵说道。 眼下船坞修造和附近海岸平整工作动用的民夫足有一千多人,另有六百多姚家庄的伙计也在工地上参加劳动。 因为遇春农业信用社的政策是以劳作贷,一天10文钱,管三顿饭吃饱,这对于贫农的吸引力极大,吸引的附近农村的闲置劳动力全都来了。 这年头吃饭没啥油水,一个劳动力要是敞开了吃,平均一顿能吃一斤半,也就是半斤米,一天大约吃一斤多的米。平时在家,哪里会有敞开了吃的机会,也就是农忙时期,早上饱饱吃一顿罢了,平时活少,也就是晚上喝一碗野菜玉米糊糊,让肚子里有东西,方便睡着。 姚梵的政策帮贫农剩下了口粮,又长了膘,因此工地上的雇工们见了姚梵就有下跪的。 “姚老爷长命百岁!” “姚老爷子孙万代!” 姚梵看到这样的情景,总是不厌其烦的上去把人扶起来,帮人拍干净裤子,嘘寒问暖一番。 中午姚梵就在工地上,就着咸菜吃了炊事班送来的米饭。 周围的雇工和姚梵一样,端着木碗蹲在地上,围着一盆咸菜吃得嘘溜溜香喷喷。在他们看来,姚梵能够屈尊和他们一起吃,真是莫大的荣幸。 原处有雇工问姚梵的伙计:“姚老爷居然也吃这个?” 伙计还没回答,已经有雇工抢着道:“大米饭,重油炒咸菜,神仙也爱吃。” 姚家庄来的这个小车伙计不屑地道:“俺们东家这是厚道待人,你可别以为东家没钱吃肉,东家在庄子里,也是和咱们伙计一起吃饭,大家吃啥他吃啥。东家说过,要是他不爱吃,伙计肯定不爱吃,那就不能拿来给伙计吃!” “哎呦!姚老爷真是厚道心肠!真是好人啊!”雇工们听了纷纷赞叹。 负责这片工地伙食的是炊事五班,姚梵把他们的班长曾常有叫来了。 姚梵站起来就说道:“曾常有!你这饭怎么烧的这样软?就差烧成粥了!大家干活这样累,干饭吃着才能长力气劲,下次我要是再看见这样的烂饭,你就别干了!” 曾常有吓得赶紧上来磕头,姚梵只得放下手里木碗,把他扶起来。 “我的话记住了?” “记住了!”曾常有连连哈腰点头。 姚梵知道这里一定有猫腻,一千六百多人的大工地,这里的用米不用说一定海了去了,他决定回去叫人好好查查,要是有人贪污,决不能姑息。贪污不在多少,在于道德操守,而这对于一只志在天下的队伍来说太重要了。 第110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一) 三百长枪气萧森(一) 姚梵在船坞工地吃完午饭就回了庄子,第一件事就是去账房找王贵。 姚梵的账房是设在仓库里的,仓库宽敞的很,原本昏暗,但拉了电灯,照的日夜通明。 王贵见姚梵来了,立刻搬来椅子请姚梵坐下,其余两个算账的小伙计立刻站起来陪着。 姚梵也不坐下,站着摆摆手道:“我不坐了,王贵,我刚才去海边工地看了一下,发现工人的饭煮的稀烂。” “东家!这一定是炊事班做手脚!账房从来没克扣过米粮,海边工地那一块是曾常有的炊事五班负责的。”王贵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 “你去查查,如果真是曾常有克扣米粮,就叫人把他绑起来,全庄公审!”姚梵根本没打算送官治罪,现在姚家庄是个小社会,有自己的规矩。 “东家我这就去查!”王贵道。 姚梵转身就出了账房。 “**……但愿不是**……也许是曾常有想帮我省钱,故意煮的烂饭……”姚梵期望事情的原因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但是在既得利益的阶级社会,人与社会上他人之间有种对立的存在,个人私欲的恶性膨胀可能性总是有的,道德的约束无法代替法律与教育。 姚梵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向账房边上会议室,这个时候,那里应该正在给扫盲班上课。 姚梵走到会议室门口,见里面新提拔的文化教员正在上课,他便没有停留,直接走进边上那间充作扫盲班办公室的仓库,看到苏三姐正拿着支钢笔专心地批改学生作业。 “三姐。”姚梵轻声道。 “大哥你来了!”三姐抬头看见姚梵,心里喜悦,声音都有些飘。 自从姚梵搬到姚家庄住下后,三姐也搬了过来。姚梵在青岛口一开始租的旧宅子已经退给贺万年,被贺万年当成了遇春商号的门面和货栈在使用。新宅子却空着,没人住。 姚梵自己动手抽了把椅子坐在三姐跟前,笑道:“三姐,这段时间你给战士们上课,真是辛苦了。” “能帮大哥做点事,我就觉得很高兴。”三姐也笑了。 “好。”姚梵点头赞许。 “我问你,现在战士们的数学成绩怎么样?就是加减乘数做的好吗?” “有些成绩很好,有些就反应慢点。不过都很喜欢加减乘除和阿拉伯数字,他们学会计算工钱和平均收入后,都很高兴呢。”三姐说。 “好,你给我挑八个数学最好的战士出来,我要亲自教他们。”姚梵点点头。 “大哥你这么忙,为啥还亲自教?”三姐有些纳闷。 “我要组建炮兵,必须教三角函数和一些基础几何,但是这些课程对一般的战士没有太大用处,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认些字。” “哦,大哥您放心,现在我开始教汉语拼音了,我觉得大哥你说的对,只要把拼音学会,大家自学的速度就能提高很多。” “你办事我放心。”姚梵笑道。 当晚。 姚梵在连排干部军事会议上确定了贺世成、周第四、刘进宝报上来的提干名单。 “行,你们三个连抓紧时间把新兵训练搞起来,老兵要带好新兵,还有一定记住,不许体罚。 体罚这个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以后还要一直说下去,战士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爹生娘养的,都是人,脑子笨可以学,但你不能打他们,顶多就是笑着踢他们一下屁股,开开玩笑。” 贺世成抢着道:“东家您放心,我从来不打自己同志。” 周第四也连忙道:“除非气急了,我才踢上一脚,平常哪里会动手。” “越是生气越要控制住自己,你们现在都是干部,要带个好头,决不能染上兵痞的习气。”姚梵告诫道。 “是,东家,我以后再生气也忍住。”周第四连忙道。 刘进宝生怕被二人抢了先,赶紧道:“今后谁要是打自己同志,我建议扣饷!东家,我都是把同志们当阶级兄弟的,咱们每天上课,听东家的教诲,这个道理咱懂。” 李海牛和李君也表示,今后绝不大骂士兵。 “老天爷造人是公平的,有的人虽然天生聪明,可是滑头,心肠不好。有的人虽然笨了点,但是心肠好,忠义,今后上了战场,说不定救你一条命的就是他。”姚梵道。 众人若有所思的齐齐点头。 “爱兵如子不是嘴上说的,是要靠行动的,我叫你们每晚都去宿舍帮战士们盖被子,也是这个道理。”姚梵道。 “东家,今天是团聚日,成了亲的战士们都去外庄自己家里压媳妇去了,留守的战士们估计半宿睡不着。”李海牛手下一连副连长匡如意脸上带着贼贼的笑意。 “是啊,东家,眼下战士们都眼馋着呢,想找媳妇都想疯了。”李君也傻笑起来。他之前推掉了两个媒婆推荐的本地渔家女,把机会让给了手下战士。但姚梵怀疑,他是看不上媒婆说的渔家女,因为战士们都说渔家妹子长得很黑,晚上关了灯都看不见。 “你们别急,每成一桩亲事我都给媒婆8两的喜钱,眼下十里八乡的婆子都知道咱们姚家庄的乡勇精贵,都在帮大伙物色着呢。”姚梵安慰道。 李海牛道:“东家您现在规定不许去庙里烧香,战士们也都听话,没人再去了,可是总有人在休息日请假,我可打听了,这帮小子全跑去堂子里找姑娘了,要我说,东家干脆把每月的饷银停了,改成一年发一次,省的这帮小子有钱就动歪心思。” 李君手下副连长黄慧生举报道:“就在前天,我从一个战士手里没收了一个红绸肚兜子,骚哄哄的,上面绣的春宫图,一看就知道是堂子里用的。” “老黄你大概是闻过了吧,不然咋知道是骚哄哄的。”贺世成打趣道。 “扯淡,我才不闻那腌臜玩意!”黄慧生急道。 大家哄笑起来, 姚梵也很无奈,军营就是这样一个纯阳的地方,一群男人成天的打熬身体,喊打喊杀,以至于雄性荷尔蒙分泌旺盛,看见老母猪都觉得赛过貂蝉。 “对这样的战士,要尽快解决婚姻问题。”姚梵打定主意。 第111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二) 三百长枪气萧森(二) “饷银不能停,不但不能停,我今天还要规范一下。 从这个月起,所有战士和连排长拿的二两银子乡勇补贴停掉,改发战士工资十两,排长副排长各加二两的一级工资,连长和副连长各加五两的二级工资。 战士和干部中有些还领着以前的二两伙计月饷的全部停发。 还有几位战士是跟着我的老人了,以前还和我一起打过架,他们以前领大伙计十两月银,外加二两乡勇津贴,这么一来就要一个月少了二两银子,这个亏不能让他们吃,对这几位特殊的战士,内账房继续把那二两银子补上,直到他们有朝一日晋升成排长再停发。” 姚梵此举的目的是把士兵和伙计之间的联系彻底分开,因为伙计月饷走的是外账房,士兵工资走的是内账房,这样分开后,可以彻底的把部队独立出来,有利于今后部队的财务规范化。 “谢过东家!”李君一算自己每月多出三两银子,喜道。 “东家,这下大部分战士都要乐坏了,以前他们领着或一两或二两的伙计月饷,加上二两乡勇津贴,一个月3、4两银子,这下一股脑加到十两,我怕他们会胡乱花销,晚上请假愈发勤励了。” “以后除了星期天,也就是团聚日,晚上一概不许请假!团聚日他们心里痒痒,请假也就罢了,平时决不允许!但是工资决不能停,每月一定要按时发。”姚梵下了死命令。 姚梵知道,不管平时思想工作做的再好,军饷都是部队士气的重要来源。 历史上苏区在初创期,红军的士兵工资达到20元,苏区规定一元兑换7个双毫,按照市面上10毫洋一个袁大头,5个双毫一个袁大头来算,就是28个袁大头!也就是两银子。而且苏区红军从不拖欠克扣,总是按月足额发饷。 而当时四川的军阀手下士兵工资才六元六角袁大头,而且还八折发下,军官还时有克扣。 南京国民政府的士兵一个月才十个袁大头,而且换成毫洋来下发,毫洋兑换袁大头,市场上一般有折价,并不按照10换一,而是11毫洋或者12毫洋换一个袁大头。而且南京国民政府时常是几个月不发饷。 因为苏区管理严格,信誉好,苏币一元始终与银元保持着一比一的比值,也就是说,即使士兵跑去白区自己兑换,也有20个袁大头可拿。红军强悍的作战力,与高工资不无关系。 从这里可以看出,苏区的红军战士的工资,实际上已经是全国最高的士兵工资,相比对手,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几倍于对手! 当然,被围剿以后没钱继续发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由此可见,一支强大的军队,尤其是造反初期的军队,要想让士兵顶着造反杀头甚至活刮的风险,每天在生命威胁和心理压力下训练和奋勇作战,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政治领袖和军事领袖们共进退,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工资是一定要高的。 高远的理想,坚定的信念,铁的纪律,优良的作风,顽强的战斗力,一定程度上需要物质待遇的保证。 当然,红军各个时期的待遇变化大的离谱,初创期和后期天差地别。 但是明眼人绝对可以看出来,造反初期的物质待遇非常重要! “大家说说,一个月十两银子,应该让战士们有很高的训练热情了吧?” 李君道:“那是肯定的!这饷银……工资高的,和当官都差不离。” 刘进宝道:“东家之前给四两,大家都觉得东家太厚道了,如今给10两,怎么会嫌少?东家您放心,就凭这饷银,大家一定往死里训练!” 李海牛连连叹气:“太多了,太多了。”不过他叹完气又突然振奋道:“从此咱们视天下军队,皆为土鸡瓦狗也。” 姚梵点点头。 他知道,简单地说,这就是钱的力量!世界上无论任何主义、政党、国家,离了钱寸步难行。 只要你搞不好经济弄不出钱,无论你多么正义、多么善良、多么热爱和平、多么嫉恶如仇,你都无无法独立,无法独立就意味着,你的所有主张全是空谈。 我们之所以说太祖找到了中国革命胜利的道路,这不单单是说太祖在政治上创造了中国**人独特的理论体系,军事上建立了中国**人自己的武装,更重要的是,他老人家从经济上找到了独立的道路。 “打土豪分田地”的苏区模式不但成为红色政权政治动员的基础,更成为中国**人经济独立的基础,从而彻底摆脱了对于共产国际的依赖。 苏区不需要共产国际任何支援!苏区是个独立的政府,农业税、商税、打土豪、分田地,太祖当初一意孤行跑过去建立的江西根据地能够一次一次地给上海党中央送去一箱一箱沉甸甸的黄金坨子、银元、珠翠首饰,反过来支援中央的经费,而不是中央倒贴地方党组织! 这极大地支持了中央的活动,让党中央得以具有独立的经济基础。要知道没有独立经济基础的政党,不可能政治上独立。太祖的苏区模式,让中国**一举摆脱了对共产国际的经费依赖,再也不用看共产国际的脸色。 按照马克思主义一般原理,中国革命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共产国际一直是不看好中国革命的,也不允许中国供产党拿了经费去和与苏俄友好的国民党争天下。正是太祖,把乾坤扭转,为党为国逆天改命,让民族复兴的时间之轮开始转动! “我也创造了独特的经济模式,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资金,支持我的理念,我得军队,我的政党。 满清,我来了!” 姚梵自豪的想。 姚梵的10两银子月饷比起清国最高收入的士兵——满洲八旗的马甲,那一年36两银子石米来说也是高的,毕竟姚梵管吃管住,每月10两银子属于净收入。 鸦片战争之后,白银兑换铜钱从原来的一两换千文,跌到了目前一两换一千七八百文,如果再往后,到咸丰年间将可兑换00文之多。姚梵给的十两银子拿来买米的话,如果不是灾年,按60到70文一斤米来算,可以买240多斤米!眼下旱灾刚开始,一斤米涨到130文,即便如此,也能换120多斤米,养活一家老小五六口都没问题。 八旗马甲的旗饷钱粮相当于七品官的俸禄,摊到每个月不过3两银子加0斤米,可是旗人子孙繁衍越来越多,政府编制却是增加有限,有的旗人一份马甲钱粮要养活一家五六口。 至于绿营乃至湘军淮军,马放南山之后早就贪腐的不成模样,一个士兵月银4两管吃饱,实际除了吃饭,到手所得却只有**百文,各地带兵官员吃空饷一个赛一个,基本都是只有半数员额,淮军有的营甚至兵员不足三成,每次到了上面来检查,就把城里地痞流氓闲汉都抓差充数,不够的话再抓点民夫编进去,应付完检查就解散。再说检查组本身就是来借机捞钱的,只要下级军官孝敬了银子,哪还管你剩下多少兵员。 遇上这些对手,姚梵坚信自己必胜。 第112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三) 三百长枪气萧森(三) 三姐挑出的八名学习骨干都是勤勉用功的尖子,姚梵教他们三角函数的过程也很顺利,姚梵并不指望自己能教出炮兵天才,但只要能教会他们测距和根据计算数据查射击表尺,然后根据表尺进行火炮射姿调整就好。 部队里关于迫击炮有个说法,讲即便是新兵,只要打了200发后也成了神射手了。 虽然这话有些笼统,但大差不差,如果战场情况允许炮手通过安装在迫击炮上的光学瞄准镜观察对手,那么几乎等于步枪直瞄射击一般简单。只要用瞄准镜中的标尺分划测量目标的远近距离、和高低角度,然后拿着数据查表尺,把迫击炮按照表尺参数调整好姿势就可开火。 所以一般来说,迫击炮班都喜欢爬上小山或者丘陵,方便直接目测瞄准,省的纸笔伺候着一通乱算了。这种情况下,500米以内的目标是最好的猎物。当然,要是无法目测到敌人,那就只好靠侦察兵了。 姚梵用三天的时间教会了八名学员基本的三角函数知识和基础几何,又讲了一天的迫击炮原理和简单操作,接下来就直接上炮练习了。 姚梵比较喜欢这种简单讲解后直接上器械的培训模式,二战时期苏联红军迫击炮手平均受训时间只有112小时,每天9小时训练,大约12天后就上战场,教官根本没时间和你扯上半个学期的炮兵理论知识,仅仅第一天上午复习一下三角函数,当天下午就现场摸炮,开始操练。 一般来说,欧美喜欢这种速成训练,而中国比较讲究把理论打扎实。国内别说炮兵,就是学步枪射击这样的玩意,也要先把各种原理、零部件构造与名称、枪支分解、维护保养等等,统统都讲一遍,用一节节理论课把你之前提起的兴趣和好奇心全消磨光,然后再让你摸器械。 尤其在以前经济困难军费紧张的时期,更是如此,就像美国因为经济危机而把空军每年的飞行训练时间缩短一个月一样的道理。 但是理论绝对代替不了实践,上手就摸器材在有些人看来容易出事,但是一次直观的认识绝对比嘴上说十遍还顶用。尤其是姚梵并非炮兵出身,他的炮兵知识一来自自己的军迷爱好,二来自前不久押运武器的武警给他做的培训,三来自手中一本革命年代南京军区出的民兵教程,其中详细介绍了火箭筒和迫击炮的训练。 姚梵采购的两万发练习弹对于训练来说足够了,作为练习弹,前面并不装药,只是在后面装黑火药发射药筒。在软土地基上训练,可以回收利用四、五十次,也就是再捡回来重新装入黑火药的发射药筒。 不过姚梵根本造不出训练弹用的可替换发射药筒——别看是黑火药的,那种质量也不是手工业所能生产的,他目前就算勉强造了也保证不了质量。 姚梵带着学员,扛着迫击炮和炮弹,来到距离北岭山500多米的一个小山头上,因为要实弹训练,这些之前走过队列、练过格斗、扔过训练用手榴弹,并且还打过枪、杀过刺刀的战士都微微有些紧张,但并不害怕。毕竟他们比这年月的大多数中国人见得世面要多得多。 姚梵背着携弹器,问身边那长相顽皮的战士道:“桂八,你哪儿人啊?” “东家,俺是胶西牛村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没了,俺爹一死,俺大妈就把俺和俺娘赶出来了。” “你在外面流浪了多久。” “俺刮海蛎子吃,在外面飘了有半年。” 桂八揽紧怀里的炮筒,从小路边上拔了根姚梵不认识的草:“东家,这是米草,把皮一捋,里面的绒绒能吃。” 桂八说着就捋了皮,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茎:“东家你尝尝,有点甜的。” 姚梵看着桂八憨厚的笑容,把米草那大约两公分的白色内茎放进嘴里:“嗯,有点甜,还带点粉。” “呵呵呵呵,是吧,东家,我没骗你吧。”桂八高兴地傻笑起来。 “俺娘在的时候,常带俺上村里后山,那儿的坡顶上有个比人还高的大石头,边上长得都是米草。” 姚梵温和的微笑:“你娘现在哪里?住在俺姚家庄吗?” 桂八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路,大步走着:“饿死了。” 姚梵没再多说。 众人终于爬上这座大约三十米高的小丘。 姚梵指导着扛着迫击炮、背着炮弹的士兵们,一步步地讲解,引导他们把迫击炮组装起来。 “一炮手架炮前,三炮手要把座板坑挖好,大家看,就挖这样一个边长30公分,深10公分的土坑。” “就是有了坑才能起到固定迫击炮的作用……现在一炮手把刚才我们已经组合好的火炮放在坑里,把炮筒支上,把驻锄用力插下去固定住……把瞄准镜插进瞄准镜座……” “现在二炮手在炮筒左边面对目标单膝跪下,取下炮口帽,升起高低机……和一炮手一起调整瞄准镜上的高低气泡和倾斜气泡,把瞄准镜调整至水平……” “现在我们按照之前学的,先简单打一发,目标是前面山上的那片区域。”姚梵手一指,给自己选了个直瞄的简单目标。 姚梵怕丢人,瞄了半天才确定正确无误,于是拿过炮弹,拔下运输保险销,摘下保险帽,放弹入管,炮弹顺滑的没入炮管,“当”一声炮响,一发0号装药的杀伤榴弹真家伙就被45度角挺立的炮身打了出去,命中300米外的北岭山斜面迫击炮阵地上的目标。 一声巨响把姚梵自己都吓了一跳,只见对面山腰上硝烟腾起,白雾中火光一闪,土石飞溅。 “同志们,这就是炮弹的威力,等将来上了战场,你们炮兵就是左右胜负的战斧,你们炮击哪里,哪里的敌人就溃败!” “东家,这炮实在太厉害了!不用对着打就能轰到,真是您说的那啥隔山打牛呢!”炮兵学员桂八轻轻抚摸着87式82迫那墨绿色的炮管,好像在摸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好,现在我们用练习弹来训练,大家开始按照我报的参数,查找射表,调整火炮进行瞄准。”姚梵一刻不耽误,趁着大家兴奋的当口开始教学,以求加深记忆。 …………………… “迫击炮训练最忌讳重复装弹,有时候一发还没出去,你又塞进去一发,那就是炮毁人亡,整个炮班都会死!”姚梵在讲解完直瞄的基础,指导战士们自己动手试射了一发练习弹后,开始讲解最重要的一课,在他看起来,迫击炮最危险的莫过于重复装弹。 历史上苏军与德军作战时,由于苏军要求迫击炮兵提供高强度速射火力支援,导致苏联的迫击炮兵在炮火喧天的战场环境中频频出错,出现大量的重复装弹事故,战争的九个月里出现了一百多次事故,平均每三天就有一次因为重复装弹而导致的炸膛惨剧上演。 红军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误操作的问题,以为是德国人的炮弹直接命中了红军迫击炮阵地,后来越来越多幸存下来的炮手报告说,事故原因是重复装填造成的,这才真相大白。一想到前线还有上万门迫击炮在作战,苏军直接就抓狂了。直到机械式炮口保险被设计出来并安装上炮管,才算解决了这个问题的根源。 姚梵一改温文尔雅的气质,厉声警告学员们:“大家千万要注意!战场上要冷静沉着!不然你一个人的失误!会连累大家一起死!” 他之所以这样担忧,也因为之前考虑到现代迫击炮外置独立安装的电磁式防重装保险对于这个时代太高端,姚梵害怕万一黑科技流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并没有采购。他觉得以19世纪的战争烈度,应该不至于把士兵吓得重复装弹。 但他也没要求西北工业为火炮加装苏联战时发明的那种机械式炮口保险装置,那种装置在安装中由于要对迫击炮结构进行改动,会影响迫击炮的精度、射程等主要性能,世界上也只有俄罗斯还在用,西方则使用光电式感应器,中国则使用电磁式感应器,都是在竭力避免改动火炮结构。 “千万别以为这样的低级错误你们不会犯,战斗的激烈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当你们疲劳紧张,又累又饿的时候,习惯性动作会把你的命送掉!一旦第一发炮弹出现哑火,你习惯性的随手塞进第二发,两发炮弹殉爆,就会杀死全班所有人!” 姚梵几乎是在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强调这一点。 “今后你们炮弹打多了,可能有些人会松懈下来,这就是隐患,你们不要以为炮弹不会卡住!底火失效和火药受潮,经常会造成哑火!炮管要是里面有水甚至泥巴,也会把炮弹卡住,你这时候塞一发进去,就是等于自杀!” “二炮手一定要把手搭在炮管底部,要是感觉不到发射的震动,绝不允许三炮手装弹!要立刻阻止。” “三炮手没有二炮手的放弹口令,决不许把炮弹填进去!” 姚梵吼的口干舌燥,眼睛死死的打量每一个战士,见他们频频点头,这才心下稍安。 “现在我们学习一下正确的退弹方法。” 姚梵命令战士把迫击炮后面抬起来,他站在炮口一侧,用双手包住炮口。 “看到吗?后面抬起来,让炮弹自己滑出来,负责接弹的同志握住以后把炮弹拉出来,然后放到安全距离外。” 第113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四) 三百长枪气萧森(四) 姚梵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警告多余,历史上我军对越作战时期,夜间炮战曾经有炮手因为紧张把整个82迫炮筒都塞满了,直到再也装填不进去才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当时没爆炸。夜战看不清外加前线炮声和震动太剧烈,出现这种事情一点不稀奇。 姚梵手拿一枚训练弹耐心讲解着:“你们也不要因此而畏惧,炮弹击针都在雷管座孔内,这使雷管处于隔爆位置,理论上说,底下的一枚炮弹顶部不会把上面一发的击针引爆,但是上面一发的撞击很可能把下面那枚卡住的炮弹砸下去,引爆击针。 一旦出现这种问题,最好的情况就是下面的炮弹发射,把上面的一起顶出去,最坏的情况就是下面的被卡住,直接在炮膛里炸了。” …………………… 姚梵连续两周的迫击炮速成教学,终于结出硕果,在全班8人一共发射了300多发训练弹后,终于做到了一发试射,二发命中的水平,甚至有时直接首发命中!训练中每分钟射速也能够达到87式82迫的实用射速,每分钟30发。 看着手表计数的姚梵大喊一声“好!太棒了!你们达标了!” 桂八等学员闻言立刻停止炮击,站在原地傻傻的望向姚梵,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他们终于得到了姚梵的最大褒扬。 姚梵心中实在是太激动了,可是看这八名炮兵学员,却是表情懵懂,显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但姚梵清楚得很! 从中世纪利用火炮摧毁城堡开始,一直到20世纪,影响火炮射速的不单单是装弹,更令人头疼的是在牛顿第三定律下,每一次火炮发射都会让整门炮离开原来的位置,这意味着每一次发射后,炮手都要推动火炮回到原来位置,祈祷这一次能够击中目标,如果无法击中,那就必须重新修正火炮姿态,以达到修正弹着点的目的。 这项反复推回火炮,重新瞄准的工作,远比装弹费时的多,直到1897年法国人首次装备了75mm管退式速射炮,也就是在八国联军侵华中大名鼎鼎的“75小姐”,火炮射速才从每分钟6到7发,提高到每分钟30发。管退复进技术让法军伸缩的炮口如毒蛇般起舞,倾泻着火力! 而德国克虏伯1896年的架退式新产品,不过是每分钟20发罢了!日不落帝国的同期新品18磅架退速射炮也才达到每分钟20发!这些架退炮比起法国的管退式‘75小姐‘,要落后不少。 姚梵的82迫采用了套筒式复进装置,也就是套筒式缓冲机,这比架退要先进的多!精度也大大提高!比起75小姐的管退来,同样的原理,却技术上领先100年。 说到火炮精度,即使1897年面世的75小姐,在榴弹最大有效射程3公里时,也仅仅只有百分之4的命中率,一般是要推进到1500米距离开始炮击,以换得百分之7左右的命中,欧洲19世纪末的火炮实验中,多门架退式速射炮2500米外发射300发榴弹,仅有15发击中目标火炮阵地!欧洲各国为了提高火炮杀伤,小战役中都是采用40门左右火炮进行打击,中等规模战役则集中80乃至上百门火炮的炮群进行打击,至于大规模战役,则要倾其所有了。 而姚梵的87式82迫,6号装药时的射程达到了4660米!6号装药最大射程的圆概率偏差70米,杀伤半径22米!基本上给他一分钟,30发速射下来,再怎么说也能把目标阵地给端了。如果使用远程装药,可以打击5700米距离上的敌人! 这种代差让姚梵可以在对手射程之外,将敌火炮阵地摧毁殆尽,而对手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考虑到这年头欧洲大规模会战的战场范围大约是55公里见方,这意味着姚梵的炮兵阵地可以几乎不移动,而又能高效覆盖全局。 “小伙子们,你们将创造历史!” 姚梵欣喜的对着战士们喊道。 望着站在一大片蛐蛐草中的姚梵,学员们依旧是傻笑着,他们只觉得,能够达标,就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桂八曾跟着村里的学究,读过两年开蒙课,他心里想:“创造历史,那就是青史留名?东家可真会说笑……” 由于今年收成不好,逃荒的人逐渐增加,况且姚梵着意的派人在附近州县招募伙计,以至于姚家庄人口急剧增加,眼看就要突破4000人。姚梵军务政务,忙得团团转。 可是10月20日韦国福传来消息,登莱道参将衙门要下来视察,希望姚梵准备好。 姚梵只得立即找韦国福商量。 “大哥,这检查是咋回事?” “兄弟莫怕,原来参将衙门将军是周觉恩,那是山东总兵周觉荣亲弟弟,眼下周觉恩大人得了李大人差遣,调去塘沽修建炮台,所以朝廷这次新换了一位主,乃是正白旗的禄善禄大人。” “此人好相与么?”姚梵问。 “好不好相与不知道,可他下来检查,无非就是看看兵员有否缺额,弓马是否娴熟。可说到底,还是来要银子的。” “那我放心了。”姚梵倒是不怕贪官,反正他有的是钱。 “兄弟放心,他不过是来按例查我守备营的,应该不会去管你的乡勇团。”韦国福很有经验。 10月25日,禄善来到青岛口。 这天一早韦国福就带着手下在守备营衙门前校场列队,等待视察了。 韦国福的守备营平时稀稀拉拉,姚梵估计他有一百多号人,今天为了凑数,姚梵给他送去300多伙计,凑足了500员额。 禄善收了韦国福500两银子,自然得过且过,看韦国福射了几箭后,便意兴阑珊。 可他大概是嫌500两银子不过瘾,突然提出来,要去看姚梵的乡勇。 “我听说此地遇春商号那姚梵手下还有团练,按练总的衔,应该有100员额,韦国福你带我去查看。” 韦国福一愣,心说你吃饱了撑的,怎么想起来去查一个没正经编制的团练呢? “将军,那姚东家的团练是不吃饷的,属于乡练,这也要查?” “你懂什么!”禄善突然板脸道。 “就算不吃饷,朝廷给他的练总衔难道是假的! 我听说那姚梵在胶州搞了个遇春农业信用社,作得好大生意,印子钱放满了全胶州!他能做这些,靠的还不是皇家的恩典!还不是靠他的乡勇?” 禄善板着脸道“我还听说,孙州判把胶州衙门里收钱粮、捐派的活计,可是全都包给他姚梵手下乡勇团了。这些日子雪片般的滚单发下来,胶州居然全都能一一收足!若不是他的乡勇暴虐抢掠,如何能收齐这么多银子?你说!他从中鱼肉了多少?” 韦国福有些心急,连忙道:“将军,那姚梵我也认识,此人素来忠心体国。我听说那些滚单都是他用贷款替百姓垫上的,并未派手下乡勇豪夺百姓家产。” “放肆!你小小一个守备懂得什么!我就不信,天下还有不吃腥的鱼! 你休再多言!只管带我去那姚梵的乡勇衙门!” 韦国福无奈,心里不住腹谤,心说你禄善算老几?人家是在丁宝桢和李鸿章面前都挂了号的,又是个没编制的主,我就不信你能拿他怎么着。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韦国福可不敢对顶头上司发牢骚,何况这位还是个旗人,据说还是有点来头的主。于是赶紧带着禄善来到姚梵的乡勇衙门。 姚梵的衙门其实就是个意思罢了,仅仅在胶州府衙边上的劝业街上租了个二进的门脸,门上连个牌子都没有。 这里当差的是白大贵、李石头,这两个以前是韦国福的亲兵,被派到姚梵处帮忙。他们得了姚梵的差事,一个月领200两银子经费,在此操办军乐团。 得了韦国福的消息,二人急的屁滚尿流,赶紧一边差人去通知姚梵,一边把他们这些日子里搜罗的几个吹喇叭打鼓敲锣拉三弦的乐人带到门口,敲锣打鼓的列队迎接。 禄善来了就挑茬,骂道:“这般呱噪,成何体统,好端端的乡勇,搞什么鼓乐丝竹!长此以往,军纪必然败坏!” 白大贵赶紧扑到禄善前边跪下,连连磕了八个头后,也不敢抬脸,慌张地道:“回将军大人的话,有了这个军乐团,乡勇行走各村也能得个热闹,走路不累。” 禄善一听就火了:“我大清哪里有这些个规矩,乡勇居然还要吹打的仪仗!你们这般糜烂,成何体统! 来人,给我把他们拖下去!各打20军棍!” 参将衙门的兵丁立刻上来,将白大贵和一干乐人拖下去,在路边就噼里啪啦的打上了。只听得一片鬼哭狼嚎,嗷嗷惨叫。 李石头缩在人后,一看事情不妙,赶紧溜出去通知姚梵。他生怕之前派去的人说不明白,从眼前这光景来看,绝对是要花一大票银子才能平息的了,他得赶紧通知姚梵才行。 韦国福一见这阵仗,就知道坏了,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参将大人,一定是把姚梵当成了肥羊,准备狠狠地敲诈一笔。 他心里着急,连忙上前劝说道:“大人息怒,等那姚梵来了,再分说不迟。何况据我所知,那练总衔挂在姚家伙计贺世成头上。细细说起来,这些乡勇与姚梵,可是并无半分干系。” 禄善大怒,骂道:“好你个韦国福!你拿了姚梵多少银子,居然帮他这样遮瞒!此人花了银子给奴才捐官,教他家的狗奴才鱼肉乡里,欺压良民,榨取钱财,这还能瞒的了本大人!” 韦国福口中忙称不敢,退下再不言语。 禄善在乡勇衙门里坐下,心里盘算着,一会姚梵来了之后,要好生敲他一笔大竹杠,这小子把印子钱放满了胶州,可见是肥的流油。天底下但凡敢吃这带血的印子钱的主,不用说一定是手黑心狠,不知抢了多少民户,卖了多少人口。自己扣他什么罪名,必然都不会冤枉。 这禄善来山东之前,在京中只是个正六品骁骑校,只因为光绪新帝登基,人事变动,考虑到要在李鸿章的一亩三分地上掺些沙子,安排些满人武官,这才选中了他,原因是他姐姐嫁给了辅国公长子奕劻的表侄。可是这个位置抢的人也极多,禄善经过八方游走,磕了无数响头,花了三千多两银子才讨来这个差事,上任伊始,他当然急切的希望,赶紧把跑官的亏空给抹平了,速速的赚钱。 第114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五) 三百长枪气萧森(五) 乡勇衙门派来传话的人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姚家庄时,姚梵正在开公审大会。 之前姚梵让王贵查的米粮克扣案件已经有了最终结果,经过与炊事五班的伙计秘密谈话,根据他们举报,王贵带伙计冲进炊事五班班长曾常有的板房,在里面发现了靠墙一直摞到天花板的整整二十袋白米白面,还有四个装满大豆油的咸菜缸。 王贵当时气的跳了起来,吩咐伙计把曾常有捆起来,拎到一处仓库里,又叫来与他相好的刘进宝、李君二人商量,三人都对庄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愤怒不已。 李君虎着脸听了王贵的话,扭头对着曾常有脸上狠狠唾了一口,他愤怒地解下腰上扎的武装带,边抽边骂道:“打死你这个贼!打死你这个贼!!说!!你还偷了什么?” 曾常有被绑的如个麻花,被抽的鬼哭狼嚎哭丧着脸道:“真没别的了……呜呜呜……就这点东西……呜呜……全都在这了,兄弟手下留情,呜呜呜……。” 一边站着的刘进宝那里肯信,恨得咬牙地骂:“不说实话!打死他!” 刘进宝愤愤地对手心唾了一口,也解下武装带:“让我来!娘的,老子今天替东家打死这个贼!” 那武装带是姚梵采购的军品,牛皮、铜头镀锌,铜头上面冲压出个五角星,若是被这铜头抽到,皮开肉绽。 要知道李君、刘进宝可都是成天进行体能训练的战士,李君是铁匠家的小子,刘进宝世代都是干粗活的佃农,二人属于打小苦水里泡大的劳动人民,两膀子上一股子力气使不完,再加上连续几个月打熬身体,好吃好喝的加强营养,让二人长出了一身腱子肉! 李君每一皮带下去,曾常有身上隔着衣服就是一溜子鲜血冒出来,若是一直抽下去,便要活活打死。 曾常有被李君的武装带抽的浑身满脸都是血,吃痛不住,苦苦哀嚎,若不是被捆着,便要疼的满地打滚了。他又看见刘进宝推开李君,手里紧紧攥着武装带,那厚厚的牛皮被折叠紧握,沉甸甸的铜头坠在前面,森森怕人。 曾常有心知这玩意是要命的,以刘进宝的身板气力,如果被他抡抽上脑袋,那还不是血肉模糊?十有**要被当场打死! “说不说实话!”刘进宝重重踏上前来,擎起皮带头子作势猛击下来,不知他是想要打死曾常有还是吓死他。 曾常有见到这架势哪里还敢嘴硬,当即被吓得一泡热尿钻出裤裆,洇湿一地。 他哭喊道:“我说!我全说!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于是曾常有开始交代他如何多水少米烧烂饭,如何在白面里掺麸皮作馒头,如何在重油炒咸菜里减少用油。这些米面豆油被克扣下来后卖到本地米店,前后一共偷偷地卖了四千多斤大米和白面,流出给本地的粮商。 因为姚家庄的大米都是姚梵采购的去皮干净的精细白米,面粉都是雪雪白的标准馒头粉,豆油都是清澈的精炼食用油,和清朝落后的食品加工技术生产的糙米、灰面、深棕色豆油比起来,那简直是最高级的食品!深受有钱人的喜欢,畅销的不得了,以至于市面上只要一出现姚家庄流出来的米面粮油,有钱人家就会掏腰包一扫而空。 那粮商见到如此畅销,哪里还不拼命巴结曾常有? 这导致曾常有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陷越深,他后来甚至在炊事五班发展了两个伙计作为同党,勾结着一起克扣私吞公中的米面粮油。 事情汇报到姚梵这里,姚梵厌恶地问李君:“你觉得这事咋办?” “这狗贼!自己要死! 东家!曾常有偷得米面粮油都是咱庄子里的上等粮油,这样的好吃食,价钱往高里算值一千多两银子!这贼子,我看应该活活打死!”李君愤怒地说道。 他是苦出身,深知如今的好日子来之不易,他清楚知道幸福生活全靠姚家庄的良好运转,所以特别憎恨挖墙脚、坏姚家庄规矩的曾常有。 姚梵思考着,口里不自觉地发问: “曾常有偷了这样多,打死的确不冤,但是打死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李君握着拳头恨恨地道: “杀一儆百!不打死他,以后说不定还有人要学样!我看应该连着他两个同党一起打死!” 姚梵重重点头,觉得自己绝不能姑息这样的犯罪行为,对于**必须零容忍。 更何况自己的工资开的不低啊!? 曾常有作为主管炊事五班的班长,负责着船坞修造与海边平整工程一千多人伙食,手下20个烧饭烧菜的伙计,因此姚梵给他开的工资每月足有5两白银,没想到这样的高薪养廉之策,养出了个米虫! “治国就是治吏! 国未立,吏先腐,若不严惩以戒,必将养出一个既得利益集团,李君我同意你的观点,杀! 但是,我们要先进行公开审理,要走流程,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这三个人!让大家引以为戒。 李君你组织一下庄子里的伙计,挑个日子,在船坞工地上公审宣判这三个**分子!” “我这就去!”李君风风火火的从姚梵的办公室走了出去。 李君挑的日子,整好是10月25日,也就是禄善来青岛口视察的这一天。 当白大贵从乡勇衙门派来传话的人从姚家庄跑到海边船坞工地找姚梵时,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一千多人的民夫和伙计肃然站立,一层一层的围着一个木架高台。 这是工地上临时搭建的一个一米高的台子,后面用竹竿拉着红布横幅,上面贴着白纸黑字的标语——曾常有贪污**团伙公审大会。 曾常有和他的两个同伙被五花大绑,头上戴着白纸糊的高帽,面对群众跪在台子中央,帽子上面分别写有贪污分子曾常有、贪污分子范立杉、贪污分子朱水大。” 姚梵亲自上阵,穿着和伙计们一样的蓝色棉布工作服,站在台上大声宣讲: “同志们!贪污犯对国家和人民造成的损失,除了他们直接贪污盗窃的钱粮外,在道德风气上,工作风气上的损失破坏,更加难以估量! 从他们三个人身上,我们大家清楚地看到了腐朽的封建糟粕对于革命队伍的进攻是多么猖狂!面对内心扭曲的私欲,曾常有、范立杉、朱水大他们三人不但被俘虏,还驯服的向腐朽堕落的封建势力投降,成为了封建**势力在我们队伍里的代理人! 他们贪污大伙辛辛苦苦干活的报酬,克扣米粮,情节严重,数额巨大!大家说,我们能答应么!” 台下民夫和伙计们群情激奋,一个个涨红着脸怒吼道: “打死!这几个贼!打死他们!” “姚东家!打死他们!” “对!东家打死他们!” “打死!打死!” “剥了他们的皮充草!” 群众的愤怒如荒原火焰一般燃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广! 这时姚梵事先安排在会场中的战士们纷纷随着姚梵一起,同时高挥拳头大声呼喊: “坚决拥护枪决贪污犯曾常有、范立杉、朱水大!” “坚决严惩贪污**分子!” “坚决打退腐朽封建势力的猖狂进攻!” 台下的众多民夫和伙计都被这气氛感染,跟着齐声高呼喊口号,一时间会场喧腾不已,拳臂林立。 姚梵大喜民心可用,高声下令道:“我在此代表姚家庄革命委员会,宣布判处贪污**分子曾常有、范立杉、朱水大死刑!立即执行!” 这所谓姚家庄革命委员会是姚梵的新发明。 在公审前,姚梵怎么都想不出,要用什么机构的名义来宣判,这毕竟是姚家庄第一次执行死刑,这表面上是一次私刑,但实质上却是一个革命政权的第一次执法。 清朝的宗族族长有权处死犯了族规的族人,即使族长是为了谋财害命,政府也不敢横加干预,几乎所有族长在其族中,都是可以称得上穷凶极恶的土皇帝,私刑、杖责、圈禁、致残、处死,全都可以明目张胆的以执行族规的名义进行。 康熙时期,有族长强占族人之妻为妾!仅仅罚银18两。 乾隆时期,安徽刘姓族长刘魁一活埋族弟刘种,并致刘种之母悲痛上吊自杀,两条人命,乾隆仅仅口头谴责了一下了事。 凡此种种诸如此类,宗族族长横行的恶性案件,清朝屡见不鲜。 嘉庆朝的官员姚莹说“缙绅之强大者,平素指挥族人,皆如奴隶,愚民不知畏官,惟畏若辈,莫不听其驱使”,这是因为官员判刑还要法条,而来自族长的惩罚既严厉又不需任何法律。 在明朝宋朝,宗族势力尤其是族长权利,被强大的官僚体系长期打压,无他,怕宗族势力强大后勾连造反,或者抵抗行政执法。族长集权会弱化儒家文明的忠君思想和社会文明。 但在清朝的奴隶制下,官僚体系是个扭曲的玩意,文武百官说是官僚,不如说他们是一群为大奴隶主效力的小奴隶主,因此反而刻意扶持宗族族长的权威,因为一个小奴隶头子总比一群奴隶更方便管理。 看得出,清朝从皇帝到族长,就是一个奴隶制的尊卑体系,皇帝是大奴隶主,下面每一层都有小奴隶主控制各自的奴隶,这个社会与其说是封建社会,不如说是封建社会的倒退,是一个封建与奴隶制杂交的,有中国特色的封建奴隶社会!说他是中华华夏,他的的确确继承了中华华夏的文化,说他不是中华华夏,他也确实是被满清的奴隶制文化强奸,诞生的一个带有极端鲜明奴隶制特征的中华文明。 姚梵既然知道宗族文化是个极端**的垃圾,自己将来也必然要把它彻底砸得粉碎,为此甚至杀的血流漂橹也在所不惜,自然不能再用姚家庄庄主的名义去处死这三人,否则将来政权建立,史书上对于这件事情一定会大肆抨击。 “太祖行缙绅之权,杀曾常有、范、朱,言顺,然名不正……” 姚梵不想给史官留下骂街的机会…… 丫于是紧急成立了姚家庄革命委员会,成员各自是姚梵、李海牛、李君、贺世成、刘进宝、周第四、王贵、苏三姐,总共8人。 可以说这个名单就是军头加财政的组合,姚梵作为其中绝对的最高领导者,自然就成了革命委员会主席,他并没有任命副主席,原因很简单,为了更好地集权。 而且他觉得,平心而论,这些人哪一个都没有作副主席的理论水平,哪怕实际工作水平,也都有历练不足的问题。这些问题,都要留到将来去解决。 当曾常有、范立杉、朱水大三人被推到海边刑场时,人群也簇拥着来到了此处,刑场边上放着三口黑色松木棺材,这是姚梵命令准备的。 战士们维持着秩序,可依旧挡不住希望亲眼目睹枪决杀人的群众那高涨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想看看被枪打死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以往大家见得都是活埋、绞死、砍头、凌迟,哪里见过用枪杀人这样‘奢侈’的方式。 三人被押解到二十米外背对着行刑队跪下,三人都在筛糠一般地发抖,痛哭流涕的叫着“东家饶命,小的知错了,东家绕我狗命……”。 李海牛亲自下令: “瞄准!” 胡广亭等六名射击成绩优秀的战士组成的行刑队排成一列,闻令立刻端起56半瞄准。 按照李海牛制定的枪决流程,每两人瞄准一个目标,以确保一次成功的完成枪决。 李海牛记得姚梵的指示“枪决相对砍头是文明的体现,就是因为死者痛苦较小,而且能留下全尸。” “放!!”李海牛大吼一声。 几乎同时的,胡广亭等六名战士扣动扳机,子弹在20米距离上贯通曾大有、范立杉、朱水大三人的背部,从胸口飞出,空腔效应带起飞溅的血花和拳头大小的黑洞,三人重重倒在地上,显然是因为内脏被撕碎而立刻死亡。 围观的人群顿时默然肃立。 接下来是入殓装棺,姚梵命令全体解散,所有人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继续今天的工作。 这时候,那乡勇衙门里跑来报信的人已经看傻了,浑然忘了自己是来报信的。 “姚东家……他……他……他居然敢私自处死伙计……贪污……我的妈呀!!” 第115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六) 三百长枪气萧森(六) 这报信的小子还在震惊地看热闹,李石头却已经赶到了。 因为看见禄善来者不善,用军杖把白大贵和一干乐师打的嗷嗷惨叫,侥幸溜出的李石头吓得不轻。 他这一路小跑加疾奔的赶到姚家庄,这才发现姚梵不在,问明白去向后他又跑到船坞工地,这才见到姚梵,一问才知道,原来之前派来报信的小子居然看了半天杀人枪毙的热闹,还没来得及禀告姚梵。 李石头按下对于报信小子一肚子的火气,在公审大会的临时木台后面找到姚梵,急急诉苦道: “姚爷!!!可了不得啦!!!出事啦!!!”一边说,他的手还一边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跑的急了的缘故。 自打准备揭竿造反开始,姚梵最怕听到“出事”二字,尤其是看见李石头这幅失魂落魄地丧家模样,不由得心里打鼓。 再一想,自己今天处决了犯人。又一想,参将衙门今天要下来青岛口巡查。顿时心中有点慌。 可姚梵本就是要造反,所以也不怕人告发或者诬陷,除此之外,姚梵觉得也没啥好担心的。 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他镇定地对李石头道:“慌什么?石头你慢慢说。” “姚爷,大事不好!那禄参将要巡检您乡勇团。” “还有呢?”姚梵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继续盯着李石头把话说完。 李石头见姚梵很镇定,于是情绪也被稳定下来: “禄参将来了乡勇衙门,一进来就看什么都不顺眼,他借口丝竹呱噪,扰乱军心,把白大贵和乐师全都抓起来杖责二十!打的皮开肉绽。 姚爷!眼下韦大人派的亲兵马上就要到了,怕是要请您去城里,受那禄参将问罪!” “去他妈的!”姚梵勃然大怒。 “韦国福这蠢货,他就不会告诉那禄善,乡勇团没编制,不吃皇饷吗!?” “怎么没说!说了!不管用!”李石头急的直跺脚,根本没在乎姚梵对韦国福的不恭敬。 “姚爷,那禄善分明就是来打秋风的啊!您可得赶紧准备好银子,到时候一见面,您就把银票子这么一塞,我不信这位满爷还摆那张臭脸。”李石头出了个很中庸的主意。 姚梵默不作声,思忖着此事如何摆平,这时韦国福派来请姚梵的亲兵也到了。 姚梵见来的二人是相熟的,便笑着拱手作揖: “马吊、狗宝,什么风把你们俩吹来了?” 这两人一个诨号“马吊”,一个诨号“狗宝”,是韦国福最得力的打手,素日里也常在城门口收门税,时不时的摸摸大姑娘小媳妇的脸蛋,占占便宜,二人以往都得过姚梵不少赏银,见状便赶紧上来,亲热地打千叩拜姚梵,姚梵赶紧扶起他们。 二人中年纪大些的‘马吊’见李石头也在,知道姚梵必然已经得了报,便鞠躬道:“姚爷,那禄参将禄大人正在乡勇衙门等您,您和我们过去吧。” 这时候革命委员会的一干委员们也都得了消息,都赶来了。 王贵收了姚梵眼色,立刻从怀里掏出银子来上前塞给二人,二人收了银子连连道谢。 那‘狗宝’凑近姚梵,低声讨好道: “姚爷,这事我琢磨着是这么回事。 您看,如今十月将过,诸县钱粮入库,正是官吏手里有钱的时候对吧?” 姚梵俯视着狗宝眼神,点点头。 狗宝继续小声道:“那禄参将口口声声说,他打听到姚爷您在收滚单和钱粮时依仗乡勇横征暴敛,还说您大放印子钱,黑了无数民脂民膏。姚爷您想,他大老远跑来青岛口,这么一通大帽子扣下来,明摆着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给您放血呐!姚爷您可多防着点!银子一定带足喽。但也不要都装在身上,找个家人揣着,若看情形不对,可以再加添。” 狗宝的主意不但中庸,还很实用。 可姚梵的脸色却听得越来越阴,越来越沉,仿佛是暴风雨将至的黑天一般。 “合着我办农业信用社落在这些狗官眼里,却是以为我在其中别有捞钱的法门,长此以往,勒索上贡必然将要成为常态了!” “哼,哼哼,哈哈哈哈,呵呵呵……” 姚梵突然间莫名地笑起来,可是那张英武的脸上却丝毫不见笑意,晒成麦色的面皮紧绷,显然是怒到极至。 李石头和马吊、狗宝看见姚梵突然笑出声,顿时愣住了,心说这姚爷莫不是被吓得失心疯了吗? “姚爷,您还好吧?”李石头问道。 “好,再好没有了。”姚梵的脸上露出冷酷的表情。 姚梵手下的战士们看得分明,姚梵这是怒极反笑。 “要出大事了!”李海牛在边上想。 李海牛带来的战士们见姚梵脸色难看,一个个便都神情肃然地笔挺站着,仿佛一根根标枪插在地上。 “李海牛!”姚梵暴喝道! “到!”李海牛炸雷一般的应答,声音震得四野可闻,远处工地上干活的伙计们也都被惊得看过来。 “李君!”姚梵再次暴喝! “到!东家!”李君的音量毫不逊色李海牛。 “贺世成!周第四!刘进宝!”姚梵第三次暴喝! “到!到!!到!!!” “全体都有! 听我命令!立正!!!” 五人立刻立得笔挺,警觉地望着姚梵。 “立即召集各排紧急集合!”姚梵果断下令。 “是!!!” 五人应答的整齐宏亮,说完立刻跑步离开,飞速召集各自连队去了。 姚梵来的地方,那里的军队口令就是这样简单昂扬,每一声都带着火山喷发般的斗志,表述着军人对荣誉的执着;对红旗的忠诚;对敌人的仇恨;对胜利的渴望。 执行姚梵的命令,李海牛五人带着在船坞工地上的战士回到姚家庄,在内庄中吹起刺耳的铁哨,一声一声凄厉悠长,一声一声连续不断,按照条例,连续超过六声的铁哨,则意味着所有战斗人员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开始全副武装,紧急集合。 五个连300名战士闻声立刻紧急动员,开始互相帮助着穿戴装具,全副武装了起来。 姚梵站在校场上,望着不断冲刺进入场地,入列整齐站队的5个连士兵,表情凝重。 他走上前,和在场每一个连长、副连长、排长、副排长一起,亲手一一仔细整理着战士们的钢盔、衣襟、武装带、56式半自动步枪专用十袋式弹药携行具,和携行具右侧环挂着的黄色短军刀皮鞘。 按照平时全副武装训练要求,每个战士的十袋式携行具两侧四个袋子装着四枚67式木柄手榴弹,中间六个袋子每个里面装有6个10发弹夹,每人一共带弹360发。这一套装备总共十一公斤出头,加上一把上弹后4公斤的56半,每人载荷15公斤,这还没把12公斤的钢盔计算在内。 墨绿色的gk80合金钢盔在阳光下发出冷峻的金属光泽,利剑样的三棱刺已经装上枪尖,寒光夺目,战士们冰冷的脸庞上微微流露出稍许紧张和不安,一个个鼻翼不停地翕张着。 姚梵用力紧了紧横排最后一名战士腰上绑的弹药携行具,说道: “同志们,出发吧。” 当三百人的队伍两人一排从姚家庄内庄走出来时,犹如一条长满了雪亮钢刺和墨绿色钢甲的蓝龙,整齐的步伐喷吐着地狱的气息,死亡的钟声伴随步点重重敲响。 外庄所有伙计都肃立在路两侧,敬畏的看着这支气势森萧的军队。 士兵们排着整齐的步伐跟在姚梵和军官团后面,向着青岛口进发。 第116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七) 三百长枪气萧森(七) 被强制要求留在姚家庄门口候着的马吊、狗宝和李石头正在等姚梵。 姚家庄外围的木栅修的很结实,小臂粗细的松木桩子足有一人高,用长条木板上下钉着,每间隔六七米就是一个契入地里的木桩。中午的阳光下,新木的外皮散发着松香。 李石头背靠着根带皮的松木桩子搓着手上泥灰: “姚东家名声可好呢!咱胶州谁不知他是及时雨?又借钱又送米,对俺们下人出手又大方,可惜摊到这种事,说不得也得伸头挨上一刀。” 狗宝蹲在地上,双手笼在袖子里摇头: “人好不管用,不管用的,你讲?管啥用?” 二人抬头看马吊不搭茬,只站在原地睁眼张口的呆望着庄门里,便起身转头看去。 只见远处一排板房后,一片寒光枪林长蛇般行出,整齐的脚步重重踏在土地上,声音机械而连绵不断,震得人心慌意乱。 那长蛇的蛇头行到庄门口,蛇尾还没从远处的板房区完全绕出来。 姚梵经过庄门,对三人只说了一句:“你们跟上。” 李石头傻傻的点点头,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乡勇看起来会是这样的威风,那昂首挺胸的气势,好像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的主人一般。 狗宝也看愣了,心里先是羡慕,接着又是一股子酸水冒上来“神气啥啊,又不吃皇饷,还穿戴那么好,还不是因为摊了个有钱主子?今天遇到上官,就你们主子也得吃瘪。” 马吊一边在队伍边上走着,一边琢磨“姚爷这兵是咋练得?居然比守备营的员额还多,看这阵仗,不像是临时拉出来凑数的伙计啊?” 姚梵一言不发当先走着,他和所有战士穿一样的服装,上下一套蓝色厚棉布工作服,脚踩解放鞋,腰里牢牢系着宽厚的黄色牛皮武装带,一个手枪匣子挂在腰侧。 他身后跟着军官团,却没有发手枪,全套装备与战士一模一样,头顶钢盔身背步枪,胸前同样扎着沉重的弹药携行具。 姚梵已经决定,到时候如果情况不妙,便立刻造反。 选择今天造反的原因有三: 一方面是对于禄善的敲诈不满。如果自己今天吃了这个闷亏,今后就是个任人拿捏得软柿子,而要他像狗一样求丁宝桢、李鸿章庇护,他的自尊心又不能答应。 二方面是这段时间以来,姚梵一直在受到良心的煎熬,据他从遇春商号在外省的分号得来的情报,还有白马会的白小旗处得知,今年的旱情对于山东西南山区的影响尤为严重,山区本就缺水,干旱加上苛捐杂税,使得各村寨都出现了大批的逃荒者和卖儿卖女甚至卖妻的农民。 三是因为现在姚梵的自尊心急剧膨胀。如果说他之前面见丁宝桢李鸿章时候,还存有“一旦对方发飙,老子未尝不可以跪一下的念头”,如今他却是根本没了这种想法。在济南的所见所闻,看到官场与军队的一切腐朽与麻木,让他彻底蔑视这个皇朝。“他日吾反,势必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更何况在这段日子里,姚梵通过荷枪实弹的武装军事训练,得到了无比的信心,对于自己所掌握的军事力量十足自信。在这种心态下,他的自尊令他无法允许自己,向一个小小参将五体投地的把头磕下地去。姚梵自打来到清朝,一个头都没磕过,一个都没有,这对于一个穿越清朝的人,绝对是个奇迹! 姚梵决心要把奇迹保持下去。 “黄兴敢带120人冲击两广总督府,搞黄花岗起义,我姚梵的300把刺刀,难道夺不下胶州?” 何况这段时间里,姚梵在部队的大会小会上频频提到,如果朝廷哪天叫姚家庄解散,大家伙就要和朝廷拼命! 姚梵的所有干部战士其实全都心里雪亮,明白姚梵就是蓄意造反的主! 这些干部战士都是与姚梵每天朝夕相处的,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开会一起诉苦,他们阶级出身也全是舍得一身剐的贫苦失地农民和普通农户。 大家伙一来受到姚梵的恩遇,二来每天受到思想教育,三来姚梵甚至许诺,如果造反不成可以带全庄出洋,因此全都踏实的跟着姚梵,虽然有些人心里忐忑不安,但是每天的军事训练,让大家累的没工夫想太多。 这些干部战士们,或许是觉醒,或许是从众,或许是安定生活的惯性使然,或许是军事化的严格体制裹挟,总之,全都死心塌地的跟着姚梵,时刻准备起事。 姚梵自己更是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已经到了起义的边缘! 俗话说夜长梦多,万一自己再拖下去,指不定哪天有谁思想动摇或者被处分后不满,反而去官府状告姚梵,那时候动手就被动了。 姚家庄距离青岛口仅仅一公里的路,部队转眼就到了城下,看见这只刺刀雪亮的军队,守城的清兵几乎吓尿,再细细一瞧,发现是“胶州及时雨”“胶州仁义郎”“信义满齐鲁”的姚梵姚东家带的乡勇,这才放下心来。 “姚爷,禄将军在乡勇衙门里等您那!”守城的把总赶紧迎出来见姚梵。 “我这不是带乡勇来了么?他要巡检,便让他巡检。” “那您快去吧。”这把总傻乎乎的放了姚梵这300把渴血的刺刀入城,看着这些雪亮颤动的锋利刀尖,这把总嘴里还不住赞叹“好家伙,居然这么多人!姚爷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兵丁?” 姚梵来到乡勇衙门口,远远望见门前按刀站立着十几个护卫兵丁,看样子是参将衙门的亲兵。 马吊、狗宝赶紧进去里面报告韦国福姚梵到了。 李石头也进去衙门里,窥看风头。 姚梵在街上压着声音对围在身边的李海牛等连长、副连长、排长、副排长吩咐道:“待会一旦动起手,只管放开了杀,只要是穿官服兵服的,全杀了!打蛇就要打死!” 李海牛激动的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凶狠地低吼道:“东家放心!” 说罢他将单肩背的步枪拿过前面来,死死握在手里。 干部们知道今天就要动手,激动而紧张地喊着队列口号,部队在劝业街上一字排开,300人分两列,由各自的连长副连长站在前面统帅着。 随即各连长对着各自连队喊出操枪口令。 “上~~刺刀~!!”李海牛等五名连长高声命令! 一时间,300把已经提前上好雪亮三棱刺刀的步枪被各排战士和五个连的正负连长从肩后取下,明晃晃地组成了刺刀丛林! 劝业街上顿时弥漫了一股腾腾的杀气!行人全都被吓呆了,堵在街道两边不敢过来。参将衙门的带刀亲兵见了这阵仗,看得傻了眼,只是呆呆地靠着路边站着,神态木然而惊讶,不敢上前。 第117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八) 三百长枪气萧森(八) 姚梵站在队伍前高声吼道:“同志们,今天参将衙门的将军,他要喝我姚梵的血!想要我姚梵的命!这太平日子看来是没法过了!我要是进去!那禄善就要砍我的脑袋!” 贺世成蹦出来,挺着刺刀高声喊道:“去他妈的禄善!咱们吃东家的粮!穿东家的衣,命都是东家给的!谁他妈要动东家,老子手里刺刀可不认识啥将军!” 李君右手握住步枪柄,高举在头上喊: “要动东家!!!先问老子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刘进宝学着李君,单手举枪道:“杀狗官!杀狗官!杀狗官……” 全青岛最宽阔的这条劝业街,顿时响起了“杀狗官”的口号声,300名战士们全都激动地呼喊着。 李海牛骄傲地站在姚梵身边,高昂着头下令道:“全体注意,开保险!准备射击! 凡有妄动者!杀无赦! 凡有犯我者!杀无赦!” 顿时街上一片哗然! 那参将衙门的亲兵再傻,这时候也看出来不对劲了,这哪里是等待接受巡检的乡勇!这是要纵兵暴动啊! 带头千总站出来色厉内荏的吼道:“你们这些刁民干什么!还不通通把手里那玩意放下!不然等将军大人出来,每人打你们一百军棍,好教你们知道规矩!!” 李海牛动了,只见他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就是一个标准的上步突刺,罪恶的三棱刺如银色毒蛇般,插进了这千总的咽喉。 以往杀过很多人的人,重操旧业时是不会犹豫的。 李海牛手一转,鲜血顺着刺刀棱噗噗噗的,像开了的水龙头一般疯狂流淌,他再一抽枪,那千总气管里的血便混合着肺气如喷泉般四下溅出,那喉间洞口噗簌簌的直冒血泡,完全无法闭合。 姚梵见李海牛抢了先机,无奈的迅速从腰里拔出54黑星手枪,啪一声巨响,近距离打爆了一个手按在刀柄上想要拔刀的亲兵脑袋。能够打穿钢盔的54黑星将那亲兵的脑瓜子打的只剩前边一半,后脑勺被打的稀烂,白花花的脑浆子和着血红,向后溅了满墙,身体如扔下的沙袋般,重重仰天倒下。 姚梵也溅了一脸血,只得用左手草草抹了一把了事,顿时满脸带上了妖异的猩红,看着像是抹了胭脂,红彤彤的。 这下乡勇衙门口的参将府亲兵和举牌子的依仗队全都吓得尿了裤子,或跪或蹲或趴在地上,一时间黄汤遍地,几乎所有人都吓得发抖不敢动弹。 但有一个例外,这是个带刀亲兵,他吓得拔腿向街的一头跑去,也不知他是想逃命还是想报信。 李君稳稳地举起56半瞄准,啪的一枪打中那名亲兵后心,奔跑的惯性加上子弹的冲击力,将那名亲兵打的飞了出去,整个人在地上滑出五六米远,佩刀也从刀鞘里摔了出来。 李君见那尸体滚翻几下后便一动不动,显然是当场打死了,二连副连长黄慧生跑上去,对着尸体后心又穿了一刺刀。跑回来报告李君“死了。” 姚梵飞快地下令道:“一连一排罗齐仁。” “到!” “带你们排冲进去!把里面人全都给我抓起来,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 罗齐仁喊了一声“一连一排跟我来!”说罢他端着枪、挺着刺刀就带头往乡勇衙门里冲。 劝业街头,姚梵紧急部署兵力: “二连连长李君,带一排长曹桂生去拿下西门,副连长黄慧生带二排长刘太榜进攻北门,三排长张光南巡逻全城、治安警戒!” “是!” “刘进宝的三连跟着李君的二连,二连拿下北门后,你们三连出城,拿下北港口和码头。” “是!” “四连副连长杨为益,带一排长张祥义,给我把东门给我拿下来! 四连连长周第四,带二排长马喜、三排长周权、与贺世成的五连一起,给我围住北边守备营和县衙!若有兵丁衙役……哪怕州判孙茂文敢出来叫嚣,立杀不赦!” “是!” 姚梵这里刚分配好兵力,就听见乡勇衙门二进院子里砰砰的砸门声音。 一连一排长罗齐仁跑出来报告:“东家!这帮狗日的把内院的门堵上了!” 姚梵面色沉稳:“隔墙扔个手榴弹进去!炸完喊话,若还不开门,就再扔三个进去!” 罗启仁气血翻腾地道:“是!” 原来姚梵在门口列队时,马吊和狗宝就已经跑进去报了韦国福,韦国福问禄善“大人出去巡检? 禄善道:“出去作甚,等那姚梵进来磕头。” 没想到这时候外面响起姚梵的训话,那一声声叫嚣传进禄善耳中,实在是狂狈的没法听,顿时把禄善气得半死。一问才知道,是姚梵在外面对乡勇训话呢。 这时就听见一个人喊“去他妈的禄善!”“老子手里刺刀可不认识啥将军!”那声音正是贺世成在骂街。 这话声音实在太大,语气实在是无法形容的狂妄,一下子把禄善给听的七窍冒火,他立刻指着边上坐着的韦国福鼻子,抖着手指骂道:“大胆的奴才!大胆的奴才!好你个韦国福,这便是你约束的好乡勇!” 禄善刚骂完韦国福,外面便传来无数“杀狗官!杀狗官!杀狗官!”的高呼。 禄善一听就傻了,火气消了一半,一下子呆了,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那姚梵纠集乡勇闹事? 韦国福听了心惊肉跳,心说“苦也!苦也!姚梵你个混蛋!做事怎么如此浑帐?这下可害苦我了!这事情要是往大了闹,可是没边的啊!你那些乡勇喊得是什么狗屁名堂!这‘狗官’二字也是能随便喊得的吗?” 禄善此时已经怒火攻心,气的浑身发抖,正待继续喝骂,就听见外面喊“杀人了!”,然后就是一声震耳的枪响! 接着几个亲兵爬也似的冲进来,跪在禄善面前就喊“杀人了!那些乡勇乡勇杀人了!大人赶紧想办法!”这时又听见一身枪响传来。 韦国福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他虽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出去!” 禄善正待细问亲兵外面的情况,韦国福却老奸巨猾的下令,吩咐兵丁立刻关上中门插起门闩,他焦急走出去站在院子里,准备对外面喊话,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院门刚闩上,外面就是一群乡勇冲进来砸门!门板被踢得砰砰作响。 韦国福这时候腿肚子突然开始发抖,他下意识的感觉“这一定是兵变!” 那就更不能出去了!!! 韦国福是在淮军里打过仗的,杀过太平军和捻军,自然明白兵变的时候那些兵丁就是一群疯子,见人就砍杀,管你把总、千总、将军、都统,乱刀杀完就是疯狂抢劫纵火,然后兵勇纷纷畏罪逃走,军官如果死在兵变里,那是最糊涂的死法。 “姚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赶紧叫这些乡勇退出去!”韦国福隔着中门高声喊话,他语气急躁,带了三分恳求,三分命令,还有三分的无奈。 第118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九) 三百长枪气萧森(九) 韦国福喊了一嗓子后,见外面果然停止了踢门,心中大喜,正待继续喊话,就听见身后“咚咙”一声响,韦国福吓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后面带木柄的圆筒,居然被隔着院墙扔了进来。此物在院中青砖地面上咕噜噜的滚动,那木柄后面还微微冒烟。 韦国福见到冒烟的东西就警惕,作为一个经历过战争的武人,虽马放南山七八年,可他对于战场上洋枪的硝烟味道记忆深刻。眼前这个微微冒烟的圆筒,绝对是个危险物品。 “马吊!去拾起来!”站在院墙一角的韦国福一边吩咐亲兵马吊上前,自己一边向后退。 马吊口里刚喊了一句“喳”,那圆筒就爆炸了! 轰的一声巨响,圆筒所在青砖地面被炸的粉碎,地面烧出了一个三尺方圆的不规则放射状焦黑圆形,中央一个小盆般的深坑冒着焦烟,小盆爆心处的青砖已经化为齑粉,边缘四周砖块拱起,中心青砖下的泥土也被翻了上来。 爆炸之后,院子里的十几个亲兵几乎全部被当场炸死,没死的也都被炸的血肉模糊,满脸鲜血的捂着身上伤口哭嚎着。韦国福满脸是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罗齐仁扔进来的67式手榴弹重600克,有效杀伤半径7米,爆炸破片70到110片,破片在20米外依旧有杀伤威力,这一颗炸开,院子里能活下来的已经算是命大了。 李海牛手下一连一排排长罗齐仁,背靠在外院墙上明显感觉到墙在震动,墙那边震天的炸响,把墙头泥灰冲击的扑簌簌落下,飞溅的碎石砂粒砸在他的钢盔上,屑屑沙沙的响。 罗齐仁兴奋异常,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手榴弹。 大概太过亢奋,他也忘了喊话威逼里面自行开门。 只听他大吼命令:“使劲踹门!使劲踹!再来两个人给我从墙上翻过去!” 两名战士踩着战友的肩背爬上了这堵两米高的院墙,小心翼翼地探头一看,回头喊道:“排长,院里倒了一片!都死了!” 罗齐仁大喜,吩咐两名战士:“跳进去把门打开!”随即又仰面隔墙喊话:“里面的人听着!都别乱动!谁敢乱动,待会全都杀了!” 见到两名战士抱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跳墙进来,院子里存活的伤兵以为是进来杀人的,立刻开始哭泣告饶“大爷饶命!……哎哟哟……疼死我了!……疼啊!……大爷饶命啊!……” 两名战士迅速冲到门口抽出门闩,放了全排战士进来。 罗齐仁当头一个冲进内院,命令道:“同志们把活的全拖出去!交给东家发落!” 战士们开始搜寻院子里地上躺着的死人,发现还有活气的便上去抽掉佩刀,一把揪住辫子就粗暴地往外拖去,若遇见反抗求饶的,战士便用枪托猛砸,打的哭爹喊娘后继续揪住辫子往外拖。 姚梵平时经常教育战士,对敌人要像冬天一般冷酷无情,今天看来,他们全都记住了姚梵的话。 罗齐仁紧握刺刀,对后堂那扇虚掩的木门里吼:“屋里面的听着!全给我出外面来!谁要是敢动刀子!老子一枪打死他!” 这两扇木门很陈旧,上面被手榴弹破片打出了几个新坑,坑里新鲜木屑翻在外面。 罗齐仁话音落了小半天,里面也没人出来,他便对身边战士们使个眼色,口中低语“一、二、三!” 数到三后,罗齐仁上去一脚踹开房门,与战士一起冲了进去。 等进去看到里面情况,罗齐仁也傻了,呆了一瞬后,骂道:“都他妈的起来!给我把刀解了,一个跟着一个后头出去! 原来罗齐仁冲进去后,看到后堂下面跪了一地的人,中间一个穿官服的跪在中间,浑身发抖,边上还跪了一堆的亲兵。 因为手榴弹的威力实在惊人,禄善和手下亲兵被那爆炸的巨响吓破了胆,再看见院子里的活人居然全都死的死、伤的伤,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连拔刀反抗的勇气都没了,情急之下,禄善直接就在后堂里吓得跪下了。亲兵一见这模样,便也全都有样学样的跪了下去。 当罗齐仁冲进来时,禄善正闭着眼睛跪在那里哆嗦,口中直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 至此,乡勇衙门里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一溜排地靠着劝业街的墙边蹲着、跪着或者躺着。 得知里面的活人全都在这里后,姚梵上前查看,只见到狗宝一个熟人,蹲在那里满脸是血,浑身发抖。 “韦国福呢?”姚梵上前问。 狗宝跪在地上浑身哆嗦:“姚爷别杀我,姚爷绕我狗命,小的愿意给姚爷做牛做马,小的上有老下……” 边上李海牛啪的一个耳光子抽上去:“别废话,东家问你啥你就说啥!” “韦大人死了。”狗宝赶紧道。 姚梵面无表情的转身走进乡勇衙门,果然看见韦国福的尸体躺在里面,脸上血肉模糊,是被当场炸死的。 仔细辨认尸体后,姚梵还发现了李石头、白大贵、马吊这几个比较熟悉的人。 姚梵默然,随后轻声吩咐道:“海牛,回头记得叫棺材店来收尸,把他们几个好好的装棺埋了罢,其余人等若是没有家人认领,便都剥去衣甲,在城外挖土深埋。” 李海牛见姚梵心情似乎有些受影响,说道:“东家,打仗就是这样,刀剑无眼,切莫妇人之仁。” 姚梵挥挥手,径直向外走去。 这时的劝业街上,所有商铺全都关了门,大街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百姓吓得闭门不出。全城四面不断传来零星的枪响,声音清越高亢。 姚梵走到街边,对那筛糠般跪地发抖的武官问道:“你就是禄善?” 罗齐仁上去踹了禄善一脚“东家问你话!” 禄善五体投地,小鸡啄米般磕头答应: “小的就是禄善,小的就是禄善。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姚爷放我一马。 只要姚爷放了小的,小的保证绝不追究,绝不追究,小的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教我全家脸上生大脓疮,不得好死!” 姚梵心里对这无骨奴才鄙夷极了,对身边罗齐仁道:“把他们全绑起来,等拿下县衙后,押到牢里关起来。” “是!” “一连一排留下,海牛带胡广亭二排、涂文富三排跟我去支援四连五连,咱们赶紧把守备营和县衙拿下来。” “是!” 等姚梵到了县衙,捷报不断传来,各连排轻松地拿下了青岛四门,北港口和码头也被刘进宝的三连拿了下来。 守备营没有韦国福坐镇,坚持到被贺世成开枪打死四个人后便立刻投降了。 姚梵见县衙也被周第四和贺世成拿下,正在往外拖死人,便问周第四:“孙茂文还活着么?” 周第四汇报:“正押在后面院里,和他一家子关在一起。” “这里有我和李海牛,你带你们连去守备营,把那里投降的清兵看管住。” “是。” 第119章 三百长枪气萧森(十) 三百长枪气萧森(十) 姚梵在衙门后院里找到被单独看押在柴房的孙茂文,只见他被捆成粽子一般坐在柴堆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鼻青肿,显然是吃过反抗的苦头了。 姚梵站在孙茂文面前,也不啰嗦什么“满清暗弱,封建独裁”之类的话,开口便直截了当的说: “孙兄,我已经拿下了青岛,你可愿意帮我管理吗?” “姚梵,求你放了我吧!我家的箱笼银子都留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就行。”孙茂文哭丧着脸恳求姚梵。 姚梵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本就没有对此抱什么希望。 贺万年接到姚梵的消息,终于从商号里赶来了,听说姚梵造反,他气的捶胸顿足。 “姚兄你这下可是害苦了我贺家! 来日朝廷大兵一举,我贺家成齑粉矣!” 姚梵早已把假辫子扔了,此刻光着脑袋,头发凌乱,他闻言挠了挠头,安慰道:“贺兄,我们以往手里有钱,却没有政权和武装力量保护,等于是捧着金条逛大街,早晚要被那些贪官抢个一干二净,这样下去,在这世道里是活不长的。 我给你说个笑话罢,以前有个富人和别人吃饭时夸口,说自己有一千万两白银的家产,天下间不论什么他都能买到手,因此除了皇帝老儿,他见谁都不低一头。 和他吃饭的一个官儿便道:“一千万两银子也敢夸口!明天我给你开个一千万零一两的罚款,教你破产成要饭花子。” “贺兄,咱们金山银山赚的再多,那都是假的,一旦出事,那都是给他人做嫁衣!” 贺万年气呼呼地道:“那也比造反丢了脑袋强!” 姚梵笑道:“贺兄,此刻抱怨还有什么用?你和我的关系,天下皆知,朝廷岂能容你?” 贺万年被姚梵说得几乎要哭出来:“姚兄你!你!你!” 姚梵从椅子里起身上前,双手握住贺万年的手道:“为今之计,同舟共济才是正理。贺兄可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团结就是力量!我既然敢造反,自然有成事的把握,再说我姚家商船千万,还怕接不走你贺家几十上百口吗?” 贺万年终于是被姚梵的花言巧语说动了:“唉,既然我已经上了这船,自然是要和姚兄同舟共济,只是这却苦了我派去各地建立商号的伙计们。” 姚梵一听这话,也黯然道:“好在我已关闭四门,暂时并未走漏风声出去,码头和港口也都被我控制了下来,一应船只不许离港。我估计这消息还能封锁个几天,万年兄你抓紧时间,赶紧派人星夜兼程去外地送信,教各个分号立刻卷款回来,我估计总是能跑回来不少的。” 贺万年耷拉着脑袋摇头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造化了。唉!姚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凭你那么点人也敢造反,难道不怕皇帝的几万大军?” 姚梵道:“就凭朝廷里那些草包吗?吾视之土鸡瓦狗罢了。” 贺万年摇头叹气。 姚梵笑道:“万年兄莫要叹气,我有事情要交给你办呢,我现在任命你为青岛市市长,你要帮我管理好青岛口啊。” “市长?这是什么官职?” “和州判差不多,只是海外都叫市长。” “若是能继续过太平日子,给我个巡抚都不换。”贺万年发牢骚。 姚梵见贺万年总算是情绪平复了,松开了贺万年的手。 “如此一来,行政官员终于是有了,虽然是商人,但商人比起满清官僚要灵活得多,临时用起来并不差。”姚梵想。 下午五点左右,除了各排副排长留守带兵外,所有干部在青岛城内聚齐,姚梵在县衙开了起义之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 姚梵决定立刻扩军,计划将之前筛选过的一批查实为家庭出身贫农,并且接受过初步队列训练的伙计吸收入部队。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经验总结,我发现新兵的训练进度与老兵不统一,容易拖后腿,所以我决定,今后的部队扩充,将采用建立新兵连的方式进行。 所有新兵以连为建制集中训练,从而放弃过去直接补充进现有部队的方式。 你们五个连,每个连抽调出一个排,整20名战士,提拔他们负责担任10个20人制新兵排的排长和副排长。 这样一来,今后你们各连下辖一个200人的新兵连,新兵连的连长和副连长则由上级各连的连长副连长兼任。” 姚梵说完自己的计划,在县衙里的烛光下看着各连长的反应。 “东家,这才多出900兵力啊!眼下要和朝廷作对,若不迅速扩军到三五万,怕是难以应付!”李海牛皱眉道。 “兵不在多,在于精,这是第一步的扩军计划,步子不能迈的太大,否则一旦迅速扩军,部队质量容易泥沙俱下,一旦部队龙蛇混杂,那就成了流寇,一旦上阵,只怕跑的比兔子快。” 李君点头道:“我赞成东家的计划,从三百人到一千二百人,这已经扩充了四倍,如果再多,怕是要混乱不堪了。” 贺世成道:“今天我们五连打死好几个守备营的兵丁,那些清兵根本不是对手,东家给的枪太好使了!”说罢他搓搓手,显然是还为自己第一次杀人激动不已。 李海牛点点头:“东家给咱们的洋枪犀利,又能连珠快打、迅如闪电,用这些枪守城,我看两百人就能抵挡三万大军!” “可是罢。”李海牛话锋一转。 “若要野战,人少了就麻烦了,排兵布阵,侦察探报,前锋后卫,左军右军,处处要人,没有个三五千,怕是不好使。 最主要的是人少会影响战士们的信心,毕竟人越多大伙心里才越踏实。” 姚梵道:“那就抓紧训练,每天必须保证9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新兵的军事格斗训练以后咱再补上,眼前咱们暂时先只练三样。 第一是队列,这是纪律和服从性的保证,必须要有,每天上午集合后必须保证一个小时;第二是射击,这里包括了枪械维护保养;第三就是刺刀训练,要靠对抗把战士们的杀气和士气提起来。” 李海牛点头道:“我赞成!尤其是刺刀训练,特别好!我看一个月下来很多战士都像换了个人似的,斗志士气都很旺盛,沉稳干练的样子,简直像是打惯了仗的老兵。” 所有人都点头,对于李海牛的这番话毫无异议,的确这段时间以来,刺刀训练的成效非常明显。 由于姚梵反复强调实战对抗,输了的一方要被惩罚绕场跑一千米的大圈,即使不累也丢脸,而且刺刀训练中每个人都戴着姚梵发下的护具,所以战士们在训练中毫不留手,甚至有人下重手,每个人都试图赢得对抗胜利,这导致每次刺刀对抗都相当刺激,以至于用于对抗的圆头木质假枪断了好几根。 姚梵道:“等满清朝廷知道我们造反,要调大兵围剿,怎么说都需把饷银和开拔费给凑齐,给他半年时间都算少的。按照一个月出一批新兵来算,等朝廷大兵聚集,咱们也已经把队伍拉起来了。 眼下我判断,第一批来胶州围剿的,应该是周围诸州府紧急调动的兵丁和守备营。” 刘进宝今天拿下了北港口和码头,把海关和税务司的钎子手和差役杀了三十多人,是今天杀人最多的连队,他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道:“寻常官兵,来个三五百我也不怕,东家放心吧。” 姚梵点头道:“除了军事训练,思想教育工作一定不能放松,各连包括新组建的新兵连,都要把诉苦和三查工作狠狠地抓到位,要确保战士们知道我们的政策,知道我们是为穷人打天下的部队,从而忠于我们的新政权。 这些话不是嘴上说说就管用的,所以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点,除了抓好新兵训练外,还要开始打土豪,分田地!” 第120章 山东公社(一) 山东公社(一) “打土豪?分田地?”周第四有些茫然。 “东家这个口号不够响亮。”李海牛自以为是的说,接着又说“既然咱们拉起了义军,哦,是革命军,那总要有个响亮的口号,以前捻军说得最多的是劫富济贫,老百姓都喜欢这个口号。” 姚梵立刻纠正他的观点:“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新社会,建立一个富强文明的中国! 比起口号来,我们更注重的是办实事,老百姓不是傻子,他们心里有杆秤,谁对他们好,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再者说了,捻军的口号就是一群绿林好汉的无政府主义空想,所谓劫富济贫说白了就是抢劫,抢完当铺抢盐店,打破城池杀官差,拿下官仓分粮食,无法从根本上动摇满清政权的基础。 海牛你想,捻军抢劫之后呢?老百姓该纳粮给地主的,不还是老老实实要纳粮吗?生活有什么改变?捻军敲打大户,让地主大户把钱粮交出来充作军饷,这不还是逼着地主大户继续盘剥农民吗?老百姓为了吃粮、为了抢劫分钱才加入捻军,这样的队伍有什么战斗力?如果不是山东民间素来尚武,练武防身的人多,赤贫者多,清政府又**透顶,捻军哪里能闹出那样大的名堂来。” 李海牛被姚梵说的郁闷不语。 姚梵继续道:“再说太平天国,他们的口号说是匀田地、杀清妖,却把自己当成新的统治阶级,代替满清压在了老百姓头上,老百姓只是换了个纳粮的对象罢了,从中期开始,太平天国连匀田地都省了,直接和地主勾结在一起,地主家的子弟进入太平天国当官,天国高层的生活奢侈淫#乱。大家看!这不还是封建王朝的老一套吗?” 李君拍着巴掌点头道:“东家说得在对,咱们是革命军,得为老百姓干实事,这样咱们就能得了民心!” 姚梵立刻表扬:“李君的话说得切中要害!不错!我们就是要为老百姓办实事!” 李君听到表扬,立刻红了脸,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好意思:“俺也是在政治课上听的,都是东家教得好。” 姚梵道:“你记住了我的话就是了不起!记住了我的话就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你能把这些真理性的观点记在心里!这是值得每一个人学习的。同志们,我们学习的目的就是学真理,既然学了就要记住!” 周第四点点头,追问道:“东家,这打土豪分田地是咋打?咋分?” 姚梵道:“我在政治课上说过,封建土地私有制是罪恶的渊薮,在这种经济基础上建立的满清腐朽政权,在老百姓头上压了三座大山,封建主义、官僚主义、帝国主义。 咱们干革命,就是要把这三座大山给推翻,让人民当家作主,让人民吃饱穿暖,让孩子们都能上学,让老人都能安度晚年,让有病的人都能得到医治和良药。 为了做到这些,我们就要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这是与封建国家体制截然不同的国家,与洋人的资本主义国家也大相径庭,但都属于现代国家体制。” 周第四追问:“东家你说的这些,老百姓肯定都喜欢,可咋才能办到呢?您还是没说怎么打土豪分田地啊。” 姚梵点头道:“好,我来给大家讲讲怎么打、怎么分。 之前咱们的队伍下乡收钱粮期间,可以说是跑遍了胶州各村,对各个村子的情况也都摸了底,贺世成,你把名单拿出来给大家伙念念。” 贺世成掏出一个姚梵下发的学习笔记本,翻开来念到:“按照拥有土地面积超过一百亩来划分地主的办法,之前在收钱粮时我们从税吏处掌握的土地材料看,胶州下面45个村庄,有大地主47户,分别是泥湾子村翟德乡家,南河村李白书家,坨集镇郭旺丁家……” 姚梵摆摆手,让贺世成不要再念下去了。 “眼下我们革命刚起事,不能四面出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因此我们要选那些以往劣迹斑斑的土豪劣绅大地主下手,而不去动其余的中小地主和名声相对较好的大地主。 根据这段时间掌握的情况看,我挑出了七个劣迹斑斑的大地主,咱们先对这些地主进行革命。” “好!抢他娘的!”李海牛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话在夜里静静的县衙大堂中,听上去格外突兀吓人。 姚梵咳嗽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围坐的干部们的表情,挥着拳动员道:“同志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一场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姚梵再次提高嗓门:“土豪劣绅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我们要钱粮就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一定会想把我们置之死地千刀万剐。所以既然要革命就要彻底,要不留后患,要坚决采取武装斗争的暴力革命方式,没有什么谈判和妥协可讲!” 听姚梵说完这话,李海牛更是激动,大声道:“东家说的对!那些狗东西,说一套做一套,转眼就翻脸,千万不能信。”清兵大军剿捻时,地主乡绅立刻翻脸,一改之前的服从温顺,屠杀起捻军毫不留情,李海牛尝过苦头。 一连副连长匡如意大喊:“我坚决拥护东家的决定!” 二连副连长黄慧生也喊道:“对!咱们跟着东家走!东家说咋干就咋干!” 所有干部们纷纷表态赞同。 姚梵在统一了思想的情况下,第一次尝试了一点所谓的民主“大家举手表决吧,同意打土豪分田地的把右手举起来。” 县衙大堂里顿时手臂林立,所有人一致赞同。 姚梵心想这是个好的开始,以后一旦养成习惯,他们在工作中也会要求自己的下属举手表决,虽然目前看来只是应个景,但这对于千百年来唯唯诺诺只知道听话干活的农民来说,已经是个形式上的进步。 “还有,今后不要再叫我东家了,叫主席,山东公社主席!咱们的革命政权名字就叫山东公社,遇春商号改名叫山东贸易公司,直属于山东公社。遇春农业信用社改名山东农业信用社,也直属于山东公社。 姚家庄革命委员会正式成为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前姚家庄革命委员会的全体委员,现在成为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委员,另外,增补一连副连长匡如意、二连副连长黄慧生、三连副连长周念生、四连副连长杨为益、五连副连长杨平进入革命委员会担任委员。” 姚梵的提议自然没有任何人反对,于是接下来一次次的举手表决,姚梵依次通过了公社的各项工作章程。 而这只是迈出了革命第一步,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些人将来的前途命运会怎样,虽然姚梵对大家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并画下了一个美好世界的大饼,但大家也只是初步的具有了革命的激情和暂时的胜利喜悦。 姚梵心里清楚,任何独立的政权都是要靠枪杆子才能打出来的,而且要靠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来巩固。 “这个国家已经沉睡的太久,要唤醒他奋起直追成为世界强国,必须从现在起,依靠从胜利走向胜利的辉煌战绩来保证,同志们,和我一起努力吧!” 第121章 山东公社(二) 山东公社(二) 对于姚梵来说,下决心立刻向大地主开刀的理由有三。 一是可以得到土地分给贫苦农民,从而让新政权得到最广泛的群众支持,二是可以抢到金银,充实新政权的财政。三则是由于地主作为满清政府的基层爪牙和耳目,一日不除,新政府一日不能安枕。 姚梵也考虑过,是否能把地主阶级拉拢到自己的这边来,但他实在想不出任何解决之道,地主要的东西,姚梵一样都给不起。 地主的地租高达土地产出的五到七成,甚至更多,这个政策姚梵能给得起吗? 地主的族长身份确保了他在村子里土皇帝的法外地位,可以对农民生杀予夺,这个政策姚梵能给得起吗? 地主还能够通过花银子实现买官,或者抵消除造反以外的大罪刑罚,这个政策姚梵能给得起吗? 地主贪婪的利用自己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不断实现土地兼并,想要把所有农民都变成租种的佃户,这个政策姚梵能给得起吗? 地主阶级的这些要求,姚梵一样都不能满足! 可偏偏这些东西满清政府全都给得起! 姚梵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和地主阶级绝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那结论就很清楚了,地主阶级必须灭亡。 “他们不死,新政权就得死。” 山东公社的军事会议开到深夜,县衙大堂里烛火通明,照的一张张年轻而兴奋的脸庞通红明亮。 军事会议决定,李海牛的一连和李君的二连负责驻守青岛城和城外港口码头,一连和二连的新兵训练放在守备营校场。 刘进宝的三连和周第四的四连负责驻守姚家庄,新兵训练放在内庄操场进行。 贺世成的五连负责驻守船坞工地,新兵训练还是放在姚家庄内庄进行。 姚梵负责打土豪分田地,从各连队轮流抽调级排兵力下乡。 王贵继续负责仓储运输和钱粮调拨。 苏三姐负责干部学校的扩建,从伙计里招收识字的人,使用姚梵的教材开设扫盲班,另外还要负责新民主主义启蒙和社会主义教育。 这种教育目前来说,主要就围绕着灌输给战士们最基础的红色思想,鼓动他们的革命热情,让大家心甘情愿的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闹革命。 另外姚梵提出要在姚家庄北面通往即墨县的路上构筑壕沟阵地。这项工作姚梵交给了李君负责,要求他按照土工作业教范,带领战士和姚家庄的伙计们进行施工。 “东家放心,咱们有那雪花钢口的工兵铲,一条战壕一上午就能挖出来。”李君拍胸脯保证到。 姚梵点点头。 布置完军事工作,姚梵紧接着就开始布置社会工作。 “海牛你在青岛口驻防,要配合贺万年安顿好城里的百姓,如果有人闹事,一概立即处死,另外夜间要实施宵禁,除非是急病求医,否则一概打死!如果你和贺万年不能达成统一意见,就及时向我汇报。 还有,为了防止有人在城里纵火,往城里供水的水车不能停,你要安排战士跟着水车,防止有人逃走,把起义的消息走漏出去,毕竟现在遇春商号的外地伙计还都没赶回来,起义的消息能压一天是一天。” “是!”李海牛应道。 “还有,你明天要通知城里各个店铺,立刻开市照常营业,一应商品未经允许不许随意涨价,否则按照扰乱市场秩序抓起来。、 我估计米店和食品业都会出现涨价的风潮,今晚你连夜带人从姚家庄运粮食过来,明天在乡勇衙门开个临时的米店,按照一斤精白米50文的价格出售。再贴个告示,告诉百姓这是专供他们买的平价粮,禁止粮商购买囤积。如果发现有奸商胆敢偷买这些平价粮,一律抓起来,然后在县衙门口公开处决,以儆效尤!” “是!” “还有,海牛你要牢牢控制好港口码头,对于海关和税务司的旧官僚和工作人员一概押进城里关押,码头上其余工作照旧进行。 另外通知码头上的力子和把头,就说朝廷查出海关和税务司走私货物,乡勇奉了孙茂文的命来抓人,不想有些人财迷心窍,拔刀武装反抗,这才打死了几个人。 总之,孙茂文的大印在这里,海牛你要利用好这个印章。” “是,东家。”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目前暂时不通知姚家庄的伙计们我们起义的消息,一切工作照常进行,部队各级干部要叮嘱战士们牢牢把住口,不要外传。”尽管叮嘱了这一句,但姚梵没把握能够长时间封锁消息。 会议直到当晚12半才结束,好在大家都已经吃过贺家送来的煎饼,这才没饿着。 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 姚梵当晚回到姚家庄过夜,天一亮就起来了,首先就去见板房区里住着的白小旗。 “白大嫂,我是姚梵。”姚梵敲了敲门。 只听屋里声音响动,过不一会功夫,白小旗便把门打开了。 “恩公这么早过来了!可是有急事?”白小旗的头发简单地挽在后脑,盘了一个圆髻,显然是刚刚醒来。 “我早就醒了,几乎一夜没睡,有事要立刻告诉你。” “恩公进来说吧。”白小旗大大方方的让姚梵进了板房,姚梵抬眼看见白小旗儿子白康还在床上睡得香甜,问道:“白康现在恢复的如何?” 白小旗立刻抱拳鞠躬道:“多谢恩公照拂,康儿身体恢复的很好,现在都不咳嗽了,每天睡得呼呼的,像平常孩子一样。” 姚梵点点头,往墙边一个简陋条凳上一坐,说道:“我来跟你说个事,我昨天起义了,拿下了青岛口,杀了几个大官和一些清兵,如今整个青岛口都在我控制下。不过我估计消息很快就要传出去,到时候朝廷一定会派大军来剿我,姚家庄能不能存在下去,全看接下来我能不能打得赢。” 白小旗愣住了,随即慌张地问道:“恩公说笑?” “我说笑干什么?这样大的事我可不开玩笑。”姚梵盯着白小旗的眼睛。 白小旗也注视着姚梵,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立刻抱拳道:“恩公一大早来找我,肯定不是来开玩笑的,我白小旗也不是说笑的人,当初我就说过,白马会唯恩公马首是瞻,此话绝不是说笑。” 第122章 山东公社(三) 山东公社(三) 姚梵坦然道:“我手下全是步兵,侦查能力不行,我需要骑兵作为探马,帮我侦察清军的动向,白马会来去如风,正是我心中的不二人选。” 白小旗点头道:“自从捻军遭到淮军围剿,大败之后,我们白马会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和清军硬碰硬的实力,但我们江湖人恩怨分明,只要恩公开口,我白小旗绝不皱一皱眉头。” 姚梵看白小旗那英武的气概,赞叹道:“白大嫂真乃女中豪杰!但请你相信我姚梵,我绝不会用你们当炮灰,也不要你们冲锋陷阵,我真的是只需要探马而已。 而且我出高价,一个骑兵探马每月发给50两银子,但是我不管粮草和马匹,这些需要你们自己买自己养,至于武器,我在青岛口守备营里缴获的所有刀枪、弓箭、鸟铳、抬枪还有枪子和黑火药,统统可以送给你们白马会,一文不取!” 白小旗惊讶的合不拢嘴:“50两银子!恩公为何给这样多?如今一两银子170钱,虽说粮价涨到130钱一斤,但50两银子可是足够买650斤米了!” 姚梵笑道:“原来白大嫂算术这样好,不错,650斤米,在这个灾年里,够养活20个人了。” “何止20个!掺上野菜和地瓜,熬粥吃起来可香了!地瓜掺了大米熬粥,就不会因为地瓜吃多了吐酸水了,这就是养活50个人也够了。”白小旗很坦白,作为从石头寨这样一个穷的鸟不拉屎的山区匪窝里出来的强盗头子,她知道650斤米的份量。 “姚东家你这样下血本,当真是只要探马?”白小旗问道。 “白大嫂,你在我姚家庄住了这样久,你觉得我姚家庄怎样?你又见过有谁吃不饱饭吗?”姚梵反问。 “姚家庄乃是世外桃源,人人有活干,顿顿吃干的,说老实话,此间吃得比我在寨子里都强,虽然我是白马会寨主,可也没吃过那么白的精米、那么白的馒头!而且大灶上顿顿都烧干饭,我常常想,这就是地主老财也不能天天这样吃啊!这大概就是皇帝过得日子了吧?”白小旗赞道。 “白大嫂,这不是皇帝过得日子,这是老百姓应该过得日子!我姚梵造反,就是要我中华各族同胞都能过上我姚家庄的这种日子!” 白小旗两眼放光道:“一亩水田种早晚稻,按田地肥力不同,亩产大约100斤到250斤,就算亩产150斤,一年早晚两季能收个300斤,按脱粒打磨出七成精米来算,就是200斤上好精米,一家三口人要是有5亩地,就能得到1000斤这样的大米,一人能摊300多斤,我这还没算上皇粮和捐派。可即便这样,姚家庄的伙食也比这要强得多!恩公你若能让天下人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那还愁天下英雄不来投奔吗?” 姚梵道:“满清政府昏庸无道,盘剥百姓,这才让天下穷苦人永世不得翻身,我造反,把那些不劳而获的地主的田地分给百姓,让耕者有其田。 地主不劳动,却像米虫一样吃着民脂民膏,这样的社会必须被彻底推翻!” 白小旗挺胸傲然道:“恩公你只管开口,要多少探马?” 姚梵道:“要50个,也不要交给我指挥,依旧归白马会领导,全部由你负责部署安排。你让他们给我散开在山东各地通往我胶州的沿途上流窜打探,他们既不要打劫也不要杀官兵,只管给我探听清军的动向,一旦发现有清军集结,就立刻把敌人大致的运动方向、数量、装备都摸清,飞马赶报与我知道。 这样一旦清军试图袭击我,我也能提前准备,迎头痛击清军。” 白小旗眉头微皱:“恩公你当真能打败大股清妖?” 姚梵的声音听上去变得可信无比:“我姚梵练出的精兵就是与洋人最好的军队对阵,也能杀之若砍瓜切菜!白大嫂以为清军与洋人军队比起来如何?” 白小旗听了姚梵的夸口,眼里顿时神采奕奕:“既然恩公这样说,白小旗当然相信恩公!您放心,我今天就叫家祥回去石头寨报信!从现在起,白马会立刻侦骑四出,为恩公在各条道上探听军情。” “我现在就给你支5000两银子充当头两个月的经费!时间就从现在算起!”姚梵花起钱来毫不含糊,眼下除了银子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笼络白马会这拨马匪。 …………………… 贺万年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为了把遇春商号在外地的伙计撤回来,他用孙茂文衙门里的路引盖上大印,又伪造韦国福的证明信加盖守备营的印信,交给他手下心腹伙计日夜兼程向上海、济南、天津这三个建立了分号的地方出发,通知当地的商号立刻卷款火速回青岛,贺万年没敢在信里说是造反,只说总号缺银,又要开分红年会,限定所有分号日夜兼程的带上银票往回赶,凡是不能按期到青岛的,全部要降职严惩,罚没月薪。 贺万年这时才意识到,为何姚梵这段时间里对于外地分号的囤货和账面资金这般反复严查控制,原来他是早已有了起事的打算。可即便如此,贺万年算了一下,这三个分号的货物也值十多万两银子! 比起银子,贺万年更心疼弟弟贺万有,因此他特意修书一封,叫贺万有立刻赶回老家,他在信中暗示贺万有,如果再耽搁不回,一定会有杀身之祸,“青岛之事若泄,吾贺家满门将有性命之忧,兄在济南,首当其冲,有杀身之祸”。贺万年在信的最后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贺万年装神弄鬼的水平着实比姚梵高了一筹,他为了掩人耳目,居然在城头上挂起十几匹白布,写上告示声称青岛城内发生了鼠疫,传播速度惊人,州判衙门已经命令紧闭四门,防止瘟疫传播,希望往来商人避让莫入、速速离开。 贺万年和李海牛商议定计,将起事时打死的诸人在城门外深埋,然后垒起新土坟插上白幡,竹竿子高高挑着孝联在新土堆上飘动,如同死神一般吓人,往来人等见到城门紧闭,新坟恐怖,更加是夺路而走,不敢停留。就连胶州本地有亲戚在青岛口的,见了这个场面也不敢进城了。 听说城里发生鼠疫,港口码头上新到的行旅客商哪里还敢进城,只是在码头上草草的卖货了事,并从姚家庄在码头上的办事处采购他们所需的姚家商品。 姚梵怕这些流动人口在此耽搁,命贺万年把他们的货物全都收购下来,好令他们尽早坐船离开。 第123章 山东公社(四) 山东公社(四) 靠着姚梵独家供应染料起家的德商美利士这时也赶来了青岛,虽然他一上岸就被鼠疫的传闻吓得半死,可他坚信上帝今年庇佑他如庇佑教皇,因此毫不畏惧的留了下来,提出要见姚梵。 姚梵一听说美利士到了,立刻从机枪训练场赶来码头区,他现在有个差事,想看看美利士能不能办成。 姚梵一见到美利士便高兴地与他拥抱,拉着他找了一处海关税泊司的空房子,两人在里面密谈起来。 “詹姆士,青岛并没有发生瘟疫。”姚梵坦诚相告。 “什么?弗兰克,你说什么?可我看见清国官府的告示贴满了码头和城墙!难道我的翻译在骗我?” “詹姆士,实际情况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事实上这些都是骗人的计谋。” “上帝啊,青岛的清国官僚为什么要搞这种鬼把戏!他们疯了吗?弗兰克你一定知道原因。” “事实上这些骗人的告示和传闻是我手下人干的。詹姆士,就在你来青岛的前一周,我发动了一场革命,一场为市民和自耕农争取自由、民主、独立的革命,目前青岛已经在我的控制下,而我为了赢得武装训练的时间,不得不用发生了鼠疫的借口来麻木清国的官员。” “上帝啊!上帝啊!保佑这个勇敢的人吧!”美利士双手在胸前胡乱的划着十字。 “弗兰克,你知道那些清**队有多么残暴!一旦你被他们抓住,这些野蛮人会把你一刀一刀的切成适合老鼠享用的尺寸!” “詹姆士,别担心,我不会被活刮,我有必胜的信念和实力!这你要相信我! 要知道我已经组建了装备火枪的部队!为了捍卫这场大革命的胜利,我们将全力以赴的战斗!” 美利士仰望着姚梵那坚定地眼神,这个中国人眼下已经扔掉了那滑稽可笑的辫子帽,头发梳理成高贵的二八开,在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下,他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看上去像欧洲来的贵族。 此刻,美利士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个朦胧的念头“也许上帝这时候让我来青岛,就是为了帮助姚,帮助他进行这场如法国大革命一般伟大地争取自由反对皇权地斗争!” “弗兰克,你需要军火!你必须用德国最好的步枪来摧毁皇帝手下那些野蛮人的进攻,正义与自由的火炬必须在青岛燃烧下去!”美利士莫名的激动起来,语调高亢。 他瞪着眼握着拳连声道:“是的!是的!是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文明的贵族,你甚至懂高贵的德语!我不能眼看着你被那些野蛮人撕成碎片!” 姚梵温和地笑而不语“德语高贵么?我为啥觉得德语类似欧洲的河南话呢?哪里高贵了?” “弗兰克,所有德国洋行在中国的经理都是我的朋友!如果你需要军火尽管开口,我保证为你代理一个极低的价格!德国陆军眼下列装的毛瑟71后装步枪性能非常出色,如果你需要,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搞到那玩意!” “詹姆士,我要感谢你的热情好意,不过我已经装备了步枪,并且已经作了足够的武器储备,眼下并不担心武器的来源。” “哦?法国货?英国货?”美利士非常惊讶,他实在没想到姚梵的造反居然是蓄谋已久的,甚至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足够的武器和弹药。 “中国货,由我家族的秘密军火工厂生产的,应该足以应付与清国的战争。因此我不必再花巨资采购先进步枪。 詹姆士,眼下让我最担忧的不是军火,而是来自海上的封锁。我担心一旦开战,青岛的海运线路将被彻底切断。 詹姆士,我需要一个海权国家给予我自由贸易的保护!” 美利士张着嘴想了半天“弗兰克,你的考虑是对的,一旦清国对你实施包围禁运,青岛会连一颗大米都运不进来。” 姚梵道:“詹姆士,我怀疑眼下没有一个国家会为了我建立的这个小小的自由民主的乐园而和清国撕破脸,但是我敢打赌,如果一艘属于德国的货轮行驶在青岛与上海的租界码头之间,或者是在日本贸易港长崎之间作转口,清政府是不敢扣船或者没收货物的。” “弗兰克,你是想让我来做你的走私船长?” “是的,当然这个买卖风险很大,但我同样提供极大的利润。所有我的商品都可以交给你代理,你可以在上海的租界或者日本的开放港把货物批发给任何人。 我发誓,詹姆士,我要让你和你的家族成为亚洲头号洋行,只要我能站稳脚跟,我的政权就是你在亚洲的一把刺刀!”姚梵握住美利士的手,狠狠地画着大饼。 美利士此刻心中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理所当然的想到“一个亲德的政权!一个亚洲的自由港!一个野蛮大陆上的自由的堡垒!一块阳光下的土地!毫无疑问,我会因此得到德皇颁发的勋章! 上帝啊!我现在终于明白你给我此行赋予的崇高使命了!天佑德皇!天佑德意志!” 姚梵仿佛看穿了美利士的想法,魔鬼一般低语诱惑道:“我相信威廉一世陛下非常乐于看见,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能够让德**舰靠岸加煤加水补充粮食的友好的不冻港。 我在此许诺,如果威廉一世陛下能够保证青岛的自由港地位,那么德国在青岛将享有完全进出口免税地位,这将让德国商品比起其他国家的商品更富有竞争力。 但是,为了保证我的政权稳固,不被国人唾骂,德国公民在青岛不能拥有治外法权,一切犯罪将按照我建立的政权的法律进行公开的法庭审理。 詹姆士我向你保证,这些法条是文明而正义的,没有丝毫的侮辱与**伤害,除了罪大恶极应该枪决的犯罪,其他违法行为只会受到不同年限的监禁,我的监狱非常人性化,即使比起德国本土也要干净得多、宽敞明亮的多。 除了给德国自由贸易与片面最惠国待遇,我也不会接受来自任何国家的任何殖民地请求,也就是说,我在外交、军事、政治、经济上是独立的,我不承认任何宗主国!” 美利士激动地喉节滚动,说道:“德国驻华公使巴兰德先生正在北京,我想我应该去见他。弗兰克,在此之前,你要保重,不要被那些野蛮人撕碎。” 这天谈话后,姚梵只收了美利士两万两银票,就给美利士租来的货船装上了整整10吨染料,每公斤价格从45两如雪崩一般直降到30两!这笔货物价值30万两! “下次用黄金交货,詹姆士,记住,我需要黄金!” 美利士坚定地点头:“我的经理会负责把货物运回上海,而我将乘船去北京,弗兰克,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第124章 山东公社(五) 山东公社(五) 姚梵试图依靠美利士搭上德国政府的关系,这个方法不管靠谱不靠谱,对于姚梵来说也只是一个暂时的策略。 这是一次互相利用的尝试,姚梵也没把握德国就一定会答应,这时的德国虽然很希望能够在海外扩张势力,但相比刻意打压他们的英国来说,显然还不够强大。 告别美利士后,姚梵全力操持着机枪训练和炮兵训练,之前组建的八人迫击炮班被姚梵一拆为四,用两老带六新的模式扩充为四个迫击炮班,每天从早到晚训练不断。 而机枪训练尤其为姚梵所看重,即使眼下人手紧缺,姚梵还是选择了一个排进行机枪训练。 被姚梵选中的是李海牛手下的一连二排,排长胡广亭因为这段时间里的射击成绩优异、步枪保养熟练而被委以重任。 姚梵在北岭山下的机枪射击训练场上再次强调道:“胡广亭你们排20人装备4挺机枪,分成4个射击小组,每个小组5人,1个主射手4个副射手兼供弹手,这个配置是合理的。” 胡广亭挠挠头道:“主席,可是我们打下来发现,4个副射手背的子弹根本不够用啊,一根100发的弹链几秒钟就打完了!主席,我可没胡扯,掐着表算的。” 姚梵哭丧着脸道:“我说了,机枪要点射,扣扳机一秒就要松开,这玩意射速每分钟600到1000发,我叫你们把气体调节器开到最小,即便如此,一秒也能打出去6到8发了,你如果按住不放,射速会越来越快,100发的弹链可不就是只够打几秒就没了吗!除非大股敌人对你近距离冲锋,否则不许连发扫射!” 胡广亭点头道:“主席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更严格的要求同志们节约子弹。” …………………… 姚梵这天一早就在操场上进行兵力集结,他带着一连二排胡广亭、三连二排王广兴、五连一排张二炮,整整三个排60人的兵力,进行了全副武装,准备下乡开始打土豪分田地。 这段时间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姚梵没敢进行打土豪分田地,但是现在已经不必再谨慎了。时间过去了十天,就连遇春商号上海分号和天津分号的伙计都已经坐船赶了回来,胶州周围清军依旧没有任何集结而来的迹象。 根据白马会的情报,山东仅有的两个满洲八旗营德州营和青州营依旧马放南山,丝毫没有作任何紧急集合。 德州驻防营定员550人,距离胶州又远,姚梵全没考虑。而青州驻防营相对比较近,定员2500,距离胶州青岛口也就150公里,姚梵还是必须紧紧盯住的。 之所以现阶段紧盯满八旗,这是因为满八旗消息灵通,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一定会得到通报,另外满八旗管理上松散的一塌糊涂,放鹰遛鸟的不计其数,白马会的观察打探也比较方便,只要看驻防营是否收紧对这帮八旗老爷兵的监管就可以察觉出风吹草动。 姚梵对于白小旗的分析非常满意,这到底是和朝廷斗了几十年的老匪帮,从他们丰富的斗争经验上来说绝对是老油条。 姚梵先在操场上开了个临时的军事部署会议,强调了今天打土豪分田地的行动如何规划,然后便立刻出发。 王鑫的司机连派出20人,开来了全部十辆大丰收牌拖拉机卡车,姚梵吩咐战士们爬上卡车,向着打土豪分田地的第一个目的地,泥湾子村开去。 其实打土豪的名头并非苏区创造的,最先采用打土豪的手段的是北伐军,他们当年攻进武汉后,立刻组织大批城市无业人员和农村依靠打短工为生的赤贫农民,对乡绅和富户进行敲诈勒索,说白了就是抢劫,各家根据富裕程度不同,勒索三十到一、二千银洋不等。 姚梵的打土豪却是目的不同,他的最大目的是分田地,让农民全都拥有自己的土地从而真心拥护新政权,也只有拥护新政权,农民才能保住分到手的土地。 而抄家得来的财富,则可以充作军饷用来养兵。 姚梵之所以第一个目标选择了泥湾子村,选择洗劫翟家,并不是因为翟家是胶州最富的地主,一个拥有150多亩土地的地主,绝不可能是胶州最富有的。 姚梵选择翟家的原因是翟家的防卫薄弱,全家上下只有11口人,4个成年男人,另外还有3个粗使的家丁,此外他家雇了八个长工,还把一部分田地租给十几个佃户种植,佃户在租种田地的同时也要在翟家的监督下为翟家免费的干各种农活,这是租佃的条件,否则便租不到地。 选择翟家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泥湾子村在姚家庄工地上干活的人非常多,根据姚梵派出专门打听情报的伙计汇总,他们普遍非常痛恨翟家,说翟家一直想方设法的勾结税吏和官差,来刁难村里那些有地的农户,希望把这些农户挤兑破产,把地卖给翟家,从而达到土地兼并的目的。 “胡广亭,待会到了村里,你带你们排去龙王面敲钟,让村民过来集合,你们把咱们带的烙好的白面饼在龙王庙前的打谷场上分发一下。” “是,主席。” “王广兴你带你们排,拿着盖了大印的提单去翟家抓人,只要是男丁全都抓起来,好好捆绑住了押到打谷场前面教他们老实跪下。这中间谁要是拒捕闹事,全杀了!他家的女眷全都关进家里柴房锁起来,留四五个战士好好看管,别放跑了。” “是,主席。” “张二炮带你们排在村子周围散开成暗哨,小心别被人发现,要是有人来袭就通知我,要是村里有人跑出去报信,立刻抓起来。” “是,主席。” …………………… 等姚梵一行人的10辆大丰收拖拉机卡车开到泥湾子村,各个小组立刻展开行动。 姚梵首先找的是李璐,这个李璐家里有5亩水浇地,按说是个中农,可是因为大旱和父亲得病过世,导致收成大减并且因为医药费和丧葬费而几乎倾家荡产。 之前李璐在姚家庄的船坞工地上找了份活干,因为姚梵有意要对各个村下手,因此专门蓄意在各村来工地上干活的人里挑选看上去胆大且仇深的苦哈哈进行笼络。 姚梵当时招揽李璐时只是实话实说,把翟家老爷如何想要接着乡勇的手来谋夺他家耕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当时李璐的反应姚梵非常满意。 “娘的!老子这就回去与他说理!大不了打一场!老子一锄头打烂他的脑袋!”李璐表现的并不孱头,与其说他像一个农民,倒不如说像是一个愣头青。但是这种反抗的勇气让姚梵很欣赏他。 “你打死他后咋办?” “事情是我干的,走到哪里是哪里!反正是不得好活,那大家就都不要活了!”李璐简直就是个造反的坯子!山东民风彪悍,素来生产李璐这样性格鲁直的人。 姚梵大喜,当时就决定把李璐给收揽进自己手下。 第125章 山东公社(六) 山东公社(六) 胶州的村庄少,只有45个,比不得即墨县有225个村子之多。 从现代人的眼光看,泥湾子村属于那种规模很小的村落,一共只有二百多口人,这里面除了翟家是拥田百亩以上的地主外,还有七八户拥有十亩以上田地的富农,其余则都是中农、贫农、佃户。 随着龙王庙前钟声敲响,村民们开始涌向打谷场,姚梵站在打谷场前边看着胡广亭带着战士们分发白面烙饼,笑着对乡亲们喊话道:“乡亲们,大伙拿了饼子,就坐下来看吧,今天泥湾子村要开批斗大会,批斗本村的土豪劣绅翟家。 一听这话,打谷场上顿时热闹起来,老百姓在大谷场上就着地三五并坐、接肩挨头的议论着:“啥叫土豪劣绅?” “翟家咋了?犯了啥事了?我见官兵上他家抓人来着。” “别唧唧咋咋的,好好听姚东家讲话。” 此刻的翟家已经是鸡飞狗跳,王广兴带着一个排20人叫开院门便端着刺刀冲进去,他见了翟老爷就将盖了胶州衙门大印的提单摔在他脸上“自己看吧!今天要公审你!同志们,把他给我抓起来!” 王广兴说得没头没脑,翟家老爷翟贵泉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看见这群手提刺刀的乡勇冲向后堂,气的怒骂道“反了你们!反了你们!你们都给我站住!也不打听打听!我儿子翟辉堂是在青州大营为八旗满爷效力的!你们这些草灰也敢拿我!回头便宜不了你们!你们这些狗日的草灰,还不退出去!后堂是我家女眷,谁敢进去,我定花钱叫官府打死他。” 战士们一愣,看了一眼王广兴。 王广兴道:“理他放屁,主席抓的就是他!”说完王广兴上前,用格斗训练的基础拳法突然一拳猛击在翟贵泉的面门,把翟老爷的鼻子都打得塌了进去,鼻孔里鲜血迸出,淋漓的往下淌。 “谁要是再扰乱人心,就给我狠狠打!东家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些狗日的反动地主剥削阶级,死到临了还敢嘴硬!”王广兴把思想政治课上的学习成果活学活用一遍。 翟家老爷和他两个儿子和管家等下人被五花大绑的拖去了打谷场,其余女眷锁在柴房里,有留守的战士们看管着。 看到翟家的人被押来,村民们惊讶的发现,翟老爷居然满脸是血。 姚梵并不在意翟老爷脸上的血。既然要打土豪分田地,就不可避免的会有流血,因为这是一场无产阶级与地主阶级你死我活的较量,自己一旦输了,下场比这要凄惨百倍。 “翟贵泉,你现在当着全村老实交待你的罪行!”姚梵道。 “姚东家!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翟贵泉被反剪着双手绑着,跪在打谷场前边叫道,青缎夹棉的马褂上沾着鼻血,狼狈不堪。 姚梵本可以直接枪毙翟贵泉,再把田地和浮财分给贫农,但他知道这样绝不是好办法,如果只分田地不开批斗会,就不能改变人们几千年来的土地私有观念,将会导致地主不服,农民心虚,地主觉得农民欠他的债,农民觉得欠了地主的情。 只有通过批斗会,让村民和长工短工们涕血诉苦,地主带上纸糊的高帽,才能从精神上摧毁地主的不服气和农民的心虚。 治世之道,移风易俗是最高境界。 “好,今天就要你心服口服!”姚梵转头对身边的李璐说道“你来说。” 李璐站出来指着被战士们按跪着的翟贵泉道:“姓翟的,你还记得白喜吗?这事不冤枉你吧!” 翟贵泉闻言心里顿时一惊,侧过头不言语。 李璐对着打谷场上的百姓喊道:“乡亲们,白喜大家都记得吧?村口佃户老白家的那娃娃。” 听见白喜这名字,村民们便摇头叹气。 李璐接着道:“老白死的早,白喜没了爹娘,被翟贵泉用索债的名目抓去家里做工,没日没夜的给他家干活,去年翟家死了匹乳马,翟贵泉说是白喜养死的,叫管家王香把他绑在柱子上,抽的浑身都烂了,然后把人扔在猪圈里。 我和村里几个老人听说这事,都跑去看了,见到那娃娃被抽的浑身白肉都翻出来了,眼珠子鼓着,只剩一口活气,铁蛋家媳妇拿了一碗米汤喂他,他连口都张不开喝,当晚就在那屎尿遍地的骚臭猪圈里断了气。翟贵泉连个草席都没舍得出,直接就把白喜埋在后山的泥沟里了!” 李璐说完愤怒已极,上来一把抓住翟贵泉的辫子,把他头扯过来对着脸骂道:“老狗!你可记得此事!你敢抵赖吗!” 边上翟贵泉的儿子翟辉旺跪在那里破口大骂道:“李璐你个目无王法的杂种,素来偷鸡摸狗,我爹慈悲没治你个狗日的,你今天还敢反咬!你一个人说得做什么数!你叫个别人来说,有没有这事!” 李璐对着打谷场前面蹲着的一人喊道:“铁蛋!你说我可有一句瞎话!” 铁蛋站起来不敢看前边跪着的翟家人,哆嗦着说:“李璐大哥一句瞎话没有,句句都是实话。” 翟辉旺骂道:“铁蛋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没地没房的草灰也能作证?这种事要找村里的老人作证才能算数!” 铁蛋媳妇站起来道:“别欺负人!俺家铁蛋从来不编瞎话。” 李璐对着地上一个坐着的老头拱手说:“利田爷爷,你是那天和我一起去翟家猪圈看白喜的,你说可有这事?” 这老头叫翟利田,听见李璐问他,头也不敢抬的道:“俺从小是个穷人,一天只顾弄着吃,什么闲事也不留心。” 翟辉旺骂道:“听听!听听!还要找什么证人!官府都没话说,你们这帮子草灰还敢反了天了!”说罢他转头对着姚梵喊道:“姓姚的!你好大的胆子,敢私设公堂拘押乡绅,我这个官司一定要告到底!” 胡广亭闻言,突然就火了,上前一步,噗嗤一刺刀扎在翟辉旺大腿上,顿时鲜血直冒。 “狗日的敢嘴硬!”胡广亭骂道。 第126章 山东公社(七) 山东公社(七) 见了血后,打谷场上的百姓都开始变得兴奋起来,一堆堆的接着头窃窃私语。 “翟家也有今天!姚东家真给咱们解气!” “娘的,最好今天姚东家带官府割了他的肉,剥了他的皮!”一个村民咬牙骂道,显然是吃过翟家的苦头。 “这姚老爷真是仁义,不怪官府让他掌了大印。” “这公审看来是早就预备好了的,看这架势,姚爷大概是想把这翟家治的家破人亡吧?也不知这翟家是怎么得罪了姚爷了。” 翟辉旺被胡广亭的刺刀扎得嚎啕大哭,他哪里想到姚梵和他的部下居然敢如此暴力的对待他这样的体面人。 姚梵叫退胡广亭,对全村乡亲们说道:“翟家是土豪劣绅,素来欺压乡里,经过认真查访,他家的罪行是确凿无疑的!今儿个大家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把以前从翟家吃过的苦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姚梵今天一定给大家讨个公道!让翟家把欠大伙的钱粮全都吐出来!” 听了姚梵这话,加上同村的李璐鼓动,不断有村民站起来揭发翟家的罪行,一开始是些小罪,后来翟家的佃户也加入进来,不断地揭发翟家各种欺压行径,还有吃过翟家打的农民上台来展示身上的伤疤,一宗宗陈年旧案和积怨被不断揭出。 姚梵把村民的控诉全都记下来,最后宣判: “现在查明,翟家罪大恶极,欺压乡里,罪行如下……现在我代表山东人民革命公社宣布,判处反动地主翟贵泉死刑、其子翟辉旺死刑、其子翟辉祖死刑、翟贵泉之妻王氏死刑、管家王香死刑、家丁王昌有、翟春死刑,立即执行。” 台下的百姓听得发懵,纷纷互相询问。 “山东人民革命公社是个什么来头?这是哪里冒出的衙门?” “不知道,是州府新开的衙门吧?” “立即执行是啥玩意?不用上报朝廷等秋后问斩?” 姚梵命令战士们把死刑犯一个个的反剪双手押到村口按跪下,由执行死刑的战士们用步枪在后脑处一枪枪打杀,死刑犯们一个个如沙袋般重重一头扎在泥土中毙命。 村民们全部涌到村口,亲眼目睹了这场枪毙,大多数人都是拍手称快,只有几个老者吓得筛糠一般,这些老人心里清楚得很,大清国既没这叫山东人民革命公社的衙门,也没有判完就杀的律法,眼前这姚东家,八成是当了土匪,这是在搞替天行道的一套。 姚梵让胡广亭拿出些银子来交给村里几个老人,吩咐他们叫些村民把尸体埋了。 “现在开始分浮财!”姚梵下令道。 “乡亲们!现在开始分配土豪劣绅家中的不义之财!大家伙都来翟家!现在开仓分粮!”姚梵对着村口围观枪毙犯人的村民们喊道。 这下乡亲们全都惊呆了,哪家官府会在审判后还开仓放粮?! 可是财帛动人心,村民们没有一个不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姚梵的战士们后头的。 “东家,这翟家居然有四个大谷仓!” 姚梵在翟家后院看到这四个圆锥形谷仓也吃了一惊,这四个谷仓每个底部直径超过4米,用砖木垫起,有三米高,容积大约30多个立方,姚梵粗略估算,每个能装一万五千公斤以上、也就是三万多斤稻谷 “上去打开看看!”姚梵下令道。 排长王广兴找来梯子爬上去打开“东家!这个是满的!不过都是陈谷。”他抓了一把放进口中嚼了嚼又道:“起码有三四年了。” 其他战士们也都纷纷上去开仓查看,发现其中一个是盛放了半仓的小米,一个是盛放了半仓小麦,另一个盛放着半仓稻谷,最后一个空着。 姚梵粗算了一下,这里大概有5万斤粮食。 “乡亲们!你们大家伙年年吃不饱肚子,户户都没存粮,孩子都光着脚穿破衣裳,这个灾荒年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可这翟家粮仓里却有九万斤粮食存着!”姚梵愤怒地大吼。 李璐吼道:“咱家今年交完钱粮和捐派,才剩下60斤存粮啊!” 其余村民也都在喊叫: “我家只有40斤!” “我家的粮食都卖了交钱粮官税!只剩下地瓜干了!” “我家也只剩地瓜干子了!” ……………… 姚梵兴奋地吼道:“我宣布开仓放粮!按照全村的人头一个人发200斤粮食,多出来的一律充公!” 听到姚梵放粮的决定,全村都沸腾了,男女老少疯狂的喊着“姚东家大慈大悲!姚东家公侯万代!姚东家仁义!”再也没人去管姚梵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土匪行径了,此刻的村民心中,哪怕姚梵是土匪,那也是对他们有恩的义匪侠盗。 当柴刀劈开粮仓厚厚的竹门,粮食倾泄而出的时候,村民们怀着无比的热望眼巴巴的注视着那泉涌般的米粮。 姚梵任命李璐带着七八个村民负责用斗分粮,一时间,家家户户都搬来了家里的米缸和瓦罐,翟家粮仓中一片欢腾景象。 最后余下八千多斤粮食,姚梵命令战士们用翟家库里的麻袋装上,全都搬上卡车。 接下来姚梵命令对翟家进行抄家,搜出银两三千多两,姚梵命令按照人头,村里每人分10两,其余全部归公,其他的诸多金银首饰则也全部罚没归公。 村民们怀着无比的喜悦,分完粮食又分银子,一时间全村喜庆,比过年还高兴。 李璐对姚梵道:“姚东家,这翟家一定还有银子埋着,要仔细的搜才行。” 姚梵道:“你带人去取水,把他家院子和里屋地面都浇一遍,看看有没有渗水的地方,要有就挖开。” 经过狂热的村民们的连续奋战,果然在傍晚时分,从翟家的堂屋地下挖出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两万多两白银。 姚梵下令再给全村每人分20两,其余依旧充公。 接着又是讨论分牲口和田地,这下场面有些混乱,有的人心里害怕不愿意要,有的人则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争论着自家应该分得多少土地。 当晚的翟家打谷场上,两口翟家猪圈里的肥猪被宰杀,杀猪菜吃得人人面上油光锃亮。 “乡亲们!我来给大家讲讲山东人民革命公社是怎么回事!” 姚梵在让村民们疯狂了一天后,开始演讲,村民们的心随着姚梵的话起起伏伏,翻腾不已。 “老天爷啊!这姚东家果然是个造反的主!”不少村民心里哀叹。“朝廷要是知道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被杀头……” 李璐则配合着姚梵大声的鼓动道:“姚主席说了!山东大旱!还有三年!这是老天爷要亡清!大家若不跟着姚主席的山东人民革命公社走,那便要全都饿死! 乡亲们!大家今天得了姚主席的大恩,今后若不跟着姚主席走,那还是人吗?我李璐今天敞开天窗说亮话,今后要跟着姚主席闹革命!打净天下土豪劣绅!给咱们穷人建一个人间天堂!一个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主义国家!” 姚梵见李璐的思想政治课没有白上,立刻带着战士们拍手鼓掌叫好。 第127章 山东公社(八) 山东公社(八) 打谷场上李璐的鼓动引起了不少捧着碗吃杀猪菜的村民赞叹,很多穷人家孩子心中已经被说得火热,他们看看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衫,又看看脚上包着的玉米壳子,再看看姚梵手下战士们的整齐装束,立刻就有人跃跃欲试,打算投奔过来,他们悄悄地询问着姚梵的士兵们如何加入队伍。 姚梵觉得这一点也不稀奇。 一些史学家推测清朝人均寿命是33岁,而满清皇族是有年谱可考的,寿命统计才32岁,一个连皇族寿命才32岁的国家,人均寿命会有33岁?姚梵觉得那些挂着满学或者清朝研究会专家、会长头衔的人简直是在扯淡。 他们的结论大概没把穷人当人算进去,尤其是社会最底层的农民。 既然这个王朝人均活到三十出头就已经快要死了,理所当然的,农民起义也就从头到底没间断过,既然人命贱如草,穷人谁还在乎怎么死? 造反死、饿死、病死、被刑罚折磨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死个痛快。于是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起义造反,规模上大到席卷数省的太平天国和捻军,小到一村一寨甚至十几人的土匪反贼,用满地开花来形容绝不为过。 但满清统治者不管你怎么死,一定不希望百姓是为了造反而死,所以对造反者抓住后总是尽可能的碎刀凌迟或者采用其他酷刑处死,他们希望用**的酷刑对造反者加以惩罚,更主要的是希望造成心理恐怖,以对活着的人进行恐吓威胁。 满清镇压手法中,最高诀窍是多杀人。 总之杀的越野蛮越好,杀人规模越大越好。以往汉人许多皇帝不敢用的屠城手段,满清用的娴熟无比。 即使到了清末,这个王朝还是保持着残酷的作风。 当初湘军攻破南京五天之后,城内依旧尸骸塞路、臭不可闻,凡老弱不能挑担或挖窖者尽皆杀死,总之就是把不能当奴隶苦力为军事提供帮助的人全杀光,幼孩未满二三岁者亦斫戮以为戏。清军见人即杀,见屋就烧,妇女全被分入军营供士兵淫遍至死。湘军统领李臣典发了疯一般没日没夜的奸淫玩弄抢来的美貌妇女,自己身体支撑不住了还不罢手,终于在城破十几天后因为油尽灯枯而死。 人是一种有心理适应能力的动物,当他们看惯了砍头和活刮,看惯了诸般残忍,再比照自己悲惨的生活现状,发现其实二者的痛苦程度实在是差距不大后,自然就变得对死亡不再十分惧怕了,即便刑罚残暴,清朝农民起义依旧犹如野草一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八国联军侵华,不少人自告奋勇充当带路党,自称“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 泥湾子村村民把姚梵的待人宽厚仁义看在了眼里,看到姚梵手下战士们穿着清一色的新衣服,看到战士们被养的面色健康红润,看到战士们像小牛犊一般精气神十足,看到这些洋枪刺刀精良武器…… 贫苦农民们动心了! 他们心中深藏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梦想一下子犹如被春雨唤醒的嫩笋般迸发了出来。 再者他们早就听说过,姚梵对待手下战士亲如手足,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战士们的月饷高达十两银子还从不克扣,战士们吃得饱、穿得暖、有地位,这些传闻经过今天的当面印证,果然是真的!那姚东家对手下和气的要死,完全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统兵的。村民们再想想战士们曾经多次来村里访贫问苦,帮着村民修补院墙篱笆,挑水送米…… “姚东家,俺想投奔您的义军!俺想跟着您闹革命!杀土豪劣绅!”村里在姚家庄船坞工地上打短工的狗剩跑来姚梵跟前跪下磕头道。 “东家您给俺发把枪,要不给个刀子吧,俺愿意鞍前马后的跟着东家杀土豪、杀官兵!东家要俺杀谁俺就杀谁!”狗剩心意已决急于加入,他的当众表态就是投名状,因为一旦被在场旁观村民告发,他将来难逃一死。 姚梵笑眯眯地上前把他扶起来,握住他的手道:“我们革命队伍人人平等,不兴跪拜!狗剩你赶紧起来。” 在与姚梵双手紧握的一刹那,狗剩觉得自己浑身涌出了滚烫的热流,居然激动的颤抖起来。 姚梵松开狗剩的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转过身来对村民们宣讲:“乡亲们,这个国家从来没把干活的劳动人民当人看,到处都是不平等的剥削和压迫,穷人的苦日子要过到哪一天才是个头? 乡亲们,咱们不能坐等好日子落到咱头上,也不要指望不靠谱的转世投胎,想过好日子只有靠自己!咱们要拿起枪杆子去打出自己的好日子来。没有枪杆子保护,咱们的好日子就是个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今天我给大伙分了钱粮,明天我还要给大伙分田地,可将来清军一到,这些东西还能保住吗?我看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的。朝廷可不会和咱们干活的农民说理,朝廷只会向着地主老财说话,帮这些土豪劣绅向咱们劳苦大众复仇。” 村民铁蛋手里捧着一个猪棒骨,正在用牙齿狠狠地与它进行顽强地战斗,闻言抬头喊道:“姚东家,那你说俺们村将来咋办?你以后要是走了,俺们村可不就遭殃了吗?” 姚梵道:“好办!只要大家伙团结起来,把中国的土豪劣绅全打完,把田地浮财全分给穷人,把全天下都捏在咱们穷人的手里,那还怕什么妖魔鬼怪?怕什么朝廷!” “姚东家,你真的能打赢官军?”打谷场远处黑暗中一个村民遥遥问道。 “乡亲们,以前清军能鱼肉老百姓,不是因为他们人多,而是因为他们武器精良,可现如今世界上各个国家都能造出大船来,武器从外国就能买到,清军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接下来姚梵耐心的宣讲着新政府的土地政策和税收,许诺今后所有杂税全免,只收一成的公粮,所有出租土地的农户,最高只能收土地产出的三成作为租金。所有借贷行为,一年的利息也不能超过两成,不许放利滚利的高利贷盘剥百姓。 这些说白了就是减租减息,姚梵现阶段可没能耐一举消灭土地私有。 第二天姚梵带着战士们起了个大早,所有战士们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翟家的田里,掏出皮尺开始丈量翟家的土地,把田地分给村子中所有无地的佃户和长工短工,按照每户5亩地来分,最后还剩10多亩,姚梵称为公田,宣布公田是全村集体所有,村里负责雇人租种,产出归全村均分。 村中的佃户和贫农们情绪复杂,一方面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另一方面又激动无比地围着姚梵帮忙出主意,争相下田帮着战士们丈量土地,在田头打下地界木牌。 翟家的牲口、房屋、被褥、衣服、箱笼、家具,也全部被姚梵分给了村中的无地佃户和贫苦村民, 李璐被姚梵任命为泥湾子村的代理村长,和村中的另外四个分到了田地的佃户组成了村民委员会,负责处理平时村中的大小事务。姚梵把翟家搜出的三把看家护院的钢刀留给了李璐,也把翟家的女眷留给李璐看管。 临走时姚梵嘱咐李璐:“凡事要多和村里老人商议,村委会要团结村里的所有人,做事要公平。另外不要虐待翟家的女眷,留给她们的房子和衣服不能允许任何人再拿走,要留给她们过活。要组织村民帮她们学种地,让她们能自食其力,下地干活养活自己。” 李璐听到姚梵后面的话,有些木然,他实在想不出如何管理翟家剩下的女眷们。 “主席您不杀了她们?” “咱们是革命的队伍,是要夺天下的,要有胸襟和气量,不能滥杀手上没有血债的人。我们要改造她们的思想,要让她们知道这个天下已经变了,是老百姓当家作主了。 思想的改造上,一天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三年,既然真理和正义在我们手上,又何必害怕时间会长点呢?” “主席您真是仁义!”李璐感慨道。 他之前心里打定主意,等姚梵一走就杀了翟家剩下的老小。“主席的心太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得帮主席绝了后患!” 可姚梵这番话却让他为难起来,他可不敢不听姚梵的指示,只能在心里委屈的想“回头要叫上村里几个干活的女人,带着棍子把翟家的这些娘们全看管住,万一跑了可就糟了。” 姚梵哪里知道李璐心里想什么,依旧是谆谆教导:“李璐你需记得,作为村长,你要发展村委会的规模,把真心拥护咱们山东公社的村民吸收进村委会来,带着村委会帮助大家搞生产。另外你要每个月来青岛参加干部培训,要上思想政治课,然后回去村子里给老百姓作宣传。” 这样一直搞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姚梵才带着部队离开,同行的还有村中七名年轻人,他们打定主意要去青岛参加山东公社,去跟着姚梵造反。 第128章 山东公社(九) 山东公社(九) “不能每次打土豪分田地都是我亲自出马。”姚梵坐在拖拉机上心里暗想:“我得早日把干部队伍单独拉起来,专门培养一批非战斗的行政干部。” 姚梵回到青岛已经是傍晚,刚回衙门坐下,李海牛就急急地跑来汇报。 “东家……” “叫我主席。” “是!主席!今天咱们按计划取消军事戒严,城里有钱人家就呼啦一下全跑光了,他们赶着马车骡车大批出逃,早上都把城门堵住了。东……主席您是没看见今天上午的情形,城里富户个个收拾了家当,箱笼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往外逃啊!” “这倒好,省了事了,海牛,你把逃空的人家房子征用下来,给咱们的新兵住!” “主席,我看不如追上去下手!把这些富户全抢一遍。”李海牛握拳道:“反正他们逃出去也要报告官府的,我看杀了也不冤。” “海牛,前几天我上课时怎么说的你记得吗?不要四面出击,要团结可以团结的大多数人。再说咱们不是流寇,是要建立政权的革命军队。”姚梵教育李海牛道。 “东……主席你说的是!”李海牛连忙点头。 “海牛你不要慌,人走了将来还会回来,人心散了就难收了!”姚梵重重强调。 “海牛一定记住主席的教诲。” “海牛,眼下队伍的新兵训练一定要抓紧,你可要记住,我颁布的纪律条令、内务条令、队列条令一定要放在第一位来抓!这三大条令是部队战斗力的保证! 我们不是流寇,也不是封建军队,我们是革命军队!是人民的军队!三大条令统称共同条令,是人民军队区别于封建军队的最显著标志,一定要时刻紧抓!日日夜夜的给我抓!” “是!主席。” “三大条令以外就是三大训练,射击、投弹、刺刀,一个都不能马虎。” “主席,您之前不是说三大训练是队列、射击、刺刀吗?” “队列现在归入三大条令,要从生活上就严格要求士兵遵守。至于投弹,这是我们很重要的战斗手段,现在要把他划为新兵的正式训练科目。”姚梵知道抗战时期我军训练基本就是练习这三样技术。 “是!” 李海牛走后,姚梵随便吃了点干粮,就来到姚家庄视察新兵训练,并在学习骨干分子中间挑选政工干部。 “三姐,多亏了你这段时间的教育,战士们思想觉悟提高的很快,这个工作你要继续加强,要钱要人我都给你。” “大哥……主席,听说城里人都跑光了,是真的吗?” “嗯。” “那么说,清兵马上就要来了?”三姐忧虑地道。 “别担心,大哥会把清兵打得落花流水。”姚梵希望给所有人增加信心。 …………………… 几天后,白小旗手下探马传来消息,青州驻防营的八旗兵开始操练了。而且莱州镇总兵官下属的七个地方守备营也开始了集结。 姚梵知道自己造反的事情终于泄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山东公社的最高军事会议当晚就在姚家庄会议室召开了。 姚梵手下五个连的连长加上各排排长悉数出席,还叫来了苏三姐、王贵、白小旗参加。 “根据白马会的探马情报,清军已经开始集结操练,我估计近日将对我部发起试探性进攻,我决定先发制人,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的,第一步,我们先打掉莱州镇总兵官下属的即墨营!拿下即墨县城!”姚梵指着墙上挂着的山东地图说道。 这张地图是姚梵从2011搞得卫星图,已经用图像编辑软件删除了上面的文字和各种现代的城镇房屋,绿油油的渲染的全是田野,另外标注了1875的各个地名。 “大家看,清军如果没有即墨作为桥头堡,就进攻不了青岛,而我们如果不能拿下即墨,就只能龟缩在青岛,可以说,谁拿下即墨,谁就有了主动权。我们都希望战斗离姚家庄越远越好,所以我们已经到了必须出兵控制即墨县的时候。” 李海牛站起来道:“主席,这第一战我们一连愿意打先锋!即墨守备营是绿营,这帮吃空饷的东西满打满算也就五百人罢了。” 姚梵直呼其名的道:“白小旗,你说说你们白马会这段日子探来的情报。” 白小旗毫不介意姚梵直呼其名:“姚主席,即墨守备营的绿营兵力大约200,人虽不多,但胜在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比起青岛口的木头城墙来,即墨的城墙要更高更厚,而且是土石结构,很不好打。如果绿营关闭四门上了城墙,用鸟铳、抬枪守城,贵部怕是要死伤不少兄弟,也不知姚东家的洋枪能不能压住城头,让你们的兄弟们能架梯上城。” 听了这话,在座的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白小旗,看得她头皮发麻。 因为姚梵的吩咐,公社上下把白马会作为雇佣军来看待,防备的很严,白小旗和白马会的办事处被安排在姚家庄外围,而且从来不允许告诉白小旗革命军队的武器装备情况。 “没关系,我们会解放即墨的。”姚梵道。 “街坊?”第一次参加山东革命公社最高军事会议的白小旗没听懂。 “是解放!”姚梵在地图边的黑板上用粉笔写了下来。 “我们山东人民革命公社目标是解放全中国,我们的军队,就叫中国人民解放军。” 说完,姚梵对苏三姐说道:“拿军旗出来。” 三姐取出姚梵从2011带来的党旗,走到前面来展示给大家,金黄色的镰刀锤子在红色的旗面上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红色象征革命,锤子和镰刀象征工人和农民的劳动工具。这旗帜意味着我们是中国劳动人民的先锋队,从劳动人民中间来,为劳动人民解放而战!”姚梵解释完后还吟了一句诗“锤子砸开新世界,镰刀割断旧乾坤。” 第129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一) 鼓角声声起战伐(一) 白小旗低头说了句:“主席,旗帜好看跟能不能攻下城有什么关系。”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都能听见。看来她还在纠结于进攻部队的数量。 李君红着脸反驳道:“这旗帜好看!主席说得也好!至于攻城,俺二连和一连一起上!两个连120人一定能拿下即墨!” 白小旗听得心中有些忧郁,又有些急躁,她发现自己跟随造反的对象是如此的没有打仗经验。 “姚主席,自古兵书有云,攻城靠围。即墨有200兵勇守城,则需十倍兵力四面合围,使对方兵力分散在城头,前后左右疲于奔命无法兼顾,这样才能蚁附攻城。”白小旗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必须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军队负责,不能看着他没头没脑的撞在即墨这么一个小城上。 姚梵摆摆手,说:“即墨小城,一个连上去就够用了。不过白小旗你说的也有道理,围城是个好办法,围城可以打援嘛。” 说罢姚梵指着地图道:“我估计,满蒙八旗两个驻防营中,能来救援即墨的大概是青州驻防营了。”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道:“青州八旗驻防营的兵丁分属满洲正黄、镶黄和蒙古正黄、镶黄。这年头满人怕死的居多,应该不会太急着冲上来,倒是蒙古八旗有这么个纵兵劫掠的机会,应该会很快的闻讯出动。青州营定员2500全部是骑兵,五个蒙古马队骑兵营,每个马队250人,五个营一千多人马。” 李海牛点头道:“蒙古马队善战,可是脑子也死板,空饷只敢按例明吃三成,也就是说他们的战斗力还是有保证的,如今有了个借平叛实施抢掠的机会,他们一定不会错过。青州过来即墨不过300里,只是马队疾行两三天的路程。” 白小旗还是觉得姚梵等人轻敌,侧首对李海牛道:“别小看那五个满洲马队,那可不是山东的老八旗,老八旗早就被捻军杀的光光的了,这些人是当初丁宝桢去吉林和黑龙江招募的西丹,所谓西丹就是满洲的八旗余丁,这些人以往靠狩猎为生,甚是野蛮,弓马娴熟的很。” 姚梵闻言皱着眉头,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摸着下巴道:“如果青州10个骑兵营2500员额的人马全部出动,那倒是一场恶战,骑兵机动灵活,哪怕只有七成的员额也不好应付。”他在地图前踱步道:“假如我们采用围点打援的办法,我一来担心这些家伙根本不挪窝,他们会借机向朝廷催要欠饷和开拔银子,那就有的拖延了。二来我也担心他们一旦来多了,我们吃不下,或者把肚子吃伤了。” 李海牛道:“我看他们很有拖延发兵的可能,毕竟马放南山这些年,朝廷把山东50多个勇营裁的只剩下如今的22个,可见是缺钱的利害了,八旗的饷银是否每月都能按时发放,这谁也说不准。我们如果围住即墨时间长了,也许等来的不是八旗骑兵,而是勇营。我看还是一鼓作气拿下的好,拿下即墨之后,在城里稳稳地等着清军来攻。” 李君问姚梵:“主席,登州镇总兵官陈辉龙下属7个守备营,现如今被我们拿下了韦国福的胶州营,我们再进攻一个即墨营,那也还有五个营,您怎么没把他们算上?” 姚梵摇摇头:“我以前问过韦国福登州镇下面七个守备营的状况,据他说全是一个鸟样。文登、烟台、莱州、青州、寿光、即墨、胶州,七个绿营守备全是糜烂不堪。我觉得他们只会严防死守自己的驻地,不大可能来救援即墨。至于登州镇驻扎蓬莱本标的两个营,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然我也不排除他们来援救的可能性,所以还要请白马会一定严加打探各地要道,及时发回消息。” 周第四看着地图道:“根据我们审问参将禄善的结果,我觉得主席的判断非常有道理,禄善说登州镇糜烂已久,绿营兵十不存三,除了本标还有一半的人手,其余各营平时在所镇都闲散在外,靠收路税门税过活。那禄善被我叫人前前后后狠狠抽打了三回,每次回答都一样,应该不会胡说。” 姚梵听罢,笑着说道:“周第四做事很周到。” 夸了周第四一句,姚梵继续道:“山东的绿营镇标除了登州镇,还有那曹州镇和兖州镇,曹州兖州距离太远,完全可以不去考虑了。” 刘进宝见其余四个连长都发言了,便也不甘示弱的显示自己这些天来的军事知识储备,开口道:“主席,丁宝桢手下直属山东总兵官有两个,周觉荣手下的绿营不足为道,可是另一个总兵官王正起手下可还有22个勇营啊!这些勇营分驻青州德州,与两个八旗驻防营拱在一起,怕是不好办。” 姚梵一想到丁宝桢手里这22个勇营,心里也是一沉。 刘进宝自以为是的道:“要是他们22个营倾巢来袭,胜负恐怕就要变成五五之数,主席,我们要严加防范才是。” 李海牛摇头:“勇营素来是先补饷,再收开拔费,然后才出发,我觉得他们不大可能全体出动,只会是青州的勇营跟着青州八旗驻防营一起开拔过来,按照马步军一比一的来算,青州八旗出几个马队,勇营就会跟上几个步兵营。但是一天不发饷,他们恐怕一天不会开打。” 白小旗在会议室里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电灯很稀奇,黑板也很稀奇,粉笔也很稀奇,拿来做军旗的那种红绸也漂亮的很,但是这些再稀奇也比不过眼前这些满嘴跑马的家伙说话稀奇! “姚主席,我白小旗说句不中听的话。” “尽管说,军事会议就是要集思广益,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姚梵微笑地看着她。 白小旗咬咬牙,目若流星般打量了一圈会议室中的众人: “贵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贵部眼下才几百人吧?靠着内应偷袭拿下了青岛口而已,怎么敢不把朝廷军队放在眼里?若是姚主席您手下有个三五千人,那些绿营、勇营、镇标、抚标大概会借机催饷,拖延发兵,可他们要是知道您才这点人马,那还不跟饿狗扑食似的来抢功?” 姚梵一愣,道:“白小旗你说的太对了!你对清兵的心理掌握的太透彻了!好!好!” 姚梵身子一正,对所有军官说道:“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集训,各连新兵已经初步掌握了基础战斗技能和共同条令,我宣布,现在我军重新编组, 第130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二) 鼓角声声起战伐(二) 姚梵宣布道:“各连从自己训练的十个新兵排里选一个出来,加上连队之前的两个老兵排,三个排组成教导连,剩下9个新兵排组成三个新连队。 李海牛、李君、周第四、贺世成、刘进宝你们五个连现在晋升为营,原来的连长副连长晋升为营长和副营长。每个营下属四个连,各教导连番号为各营一连,其余依次递推为二连三连四连。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和评比筛选,各连连长人选我已经定下,由之前表现出色的学习模范和训练模范担任,现在我颁布命令状。 一营一连连长胡广亭,副连长曹九斤,二连连长罗启仁,副连长朱大奎……………… 我军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炮兵,虽然只有一个连,但是作为我军的火力打击战斗群种子,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我宣读任命状:炮一连连长桂八,副连长彭甲昌,下辖四个炮班………………” 随着姚梵的宣读,被点名的干部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站起来大声喊“到!” 姚梵宣读完毕命令状,又说道:“现在我宣布一下待遇的调整问题,战士工资不变,依旧是每月十两基础工资;排长副排长一级工资,在基础工资上加五两;连长副连长领二级工资,在基础工资上加十两;营长副营长领三级工资,在基础工资上加二十两。” 姚梵说罢抬头看着众人的脸色,见大家对工资待遇还是很满意的,便放心的道:“大家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这样执行。我再提醒一遍,我们革命军队,绝对不允许吃空饷!干部们要时刻牢记吃苦在前,冲锋在前的原则,和战士们打成一片,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决不许搞特殊化!” 姚梵左手叉腰,右手在面前有力的挥动着,以革命影视剧里领袖的风范在台前演讲道: “根据这次军事会议讨论结果,综合考虑清军作战规律,我分析:清军目前的战略思想沿袭于曾国藩镇压人民起义的经验,也就是六个字‘结硬寨,打呆仗。’因此一旦发现我军大股集群活动,他们就会结营扎寨,试图通过硬寨坚城与我军对耗,等我军进攻不下打算撤退的时候,再用所谓‘附其背,冲其腰,抄其尾’的战术来试图击溃我军。这是一种落后的的消极战术,是右倾机会主义军事路线,是我们要批判的! 勇营素来求稳,日行军不超过40里,所谓半日行军、半日扎营,野战交锋中又强调待对手先发,后发制人。这种消极的右倾思想贯穿他们的所有军事活动,是与我军强调的革命英雄主义背道而驰的! 清军喜欢以慢制快,但我军偏偏就要以雷霆之势、闪电之速进行作战,把这些反革命武装彻底击垮!” 台下干部们崇拜的望着姚梵挥斥方遒的领袖做派,听得如醉如痴,其中有些新干部听得半懂不懂,但丝毫不妨碍他们对于姚梵的崇敬之心。 “主席真有学问!”李海牛心痒难搔的想到。 白小旗听得一愣一愣,心说怪不得姚东家敢起事,原来他居然对清军打仗的法儿了如指掌。 姚梵握拳坚定地说道:“目前即墨县的敌人已经紧闭了四门,显然是已经开始防备我军。 所以我决定,这次的战斗,由李海牛的一营担任突击群,从正面对即墨县城南门发起进攻,用炸药包对城门实施爆破!然后冲入城中实施清剿战斗。将城中顽抗的残敌彻底歼灭! 李君的二营和我军直属炮兵连担任火力支援群,对城头的目标发起步枪中远距离射击和炮火打击,以保障突击群顺利实施快速突破! 刘进宝的三营担任牵制群,在即墨县城北面一千米处进行埋伏,一旦有敌人援军来袭,立刻分兵对敌发起牵制进攻,同时进行阵地土工作业,准备阻击敌人。 周第四的四营担任预备队,在火力群后进行待命,随时准备应变。 贺世成的五营驻守青岛口和姚家庄,尤其是要注意海上,要用土木工事控制码头和港口,我们现阶段不排除敌人会采取从海上进犯的可能性。” 姚梵的战略思想完全和这年头的战役思想大相径庭,从他的战斗群划分上就能看出现代作战思想的影子。 白小旗听得目瞪口呆“姑且不论那李海牛和李君两个营大约五百人能不能拿下即墨,可是姚东家真的是第一次打仗么?怎么我听着他像是造反的行家里手?好像是个打惯了仗的将军一般。” 等姚梵把细节也一一布置完毕,便问“都听明白了吗!” 所有干部们全体起立,吼道:“是!听明白了!” “好,队伍今晚就出发,在即墨县城外进行战斗准备,六点半钟天亮时发起进攻!现在开始全体对表!” 说罢,姚梵带着干部们把手表进行了校对,确保了全体的时间一致。 白小旗肃然的立在一边,呆呆的看着姚梵和他手下这些被成为干部的军官,她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跟着姚梵的部队,看看他到底依仗什么,居然没把一个死守的坚城放在眼里,居然喊出了要在战斗发起一个小时后攻进城内的口号! 白小旗手上也戴着一块姚梵送的手表,她素日对之爱若珍宝,所以她知道,一个小时是半个时辰。 白小旗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够在半个时辰里攻下一个四门紧闭的坚城。 “就是洋人来了,用大炮打,怕是也办不到吧?”白小旗想。 即墨县城外的临时帐篷中,烛火通明,李君问姚梵:“主席,城门一破,万一即墨守备营在城里顽抗怎么办?我要不要带人冲进去?” “不用,要相信李海牛他们一营,再说万一敌人弃城而逃,你也好追不是吗?” “是,我懂了。” 六点半到了,天蒙蒙亮,东方被朝阳渲晕成酒醉般绯红,姚梵站在距离即墨城五百米远的一处小丘上,下令道:“开始进攻!” 第131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三) 鼓角声声起战伐(三) 姚梵手里拿着望远镜,远望李海牛手下三人爆破组沿着官道飞快的向城门跑去。 “怎么李海牛派胡广亭的教导连上了!这不是胡闹么!胡广亭他们教导连刚完成了机枪训练,现在装备着四挺‘革命’机枪,这小子是我看好的人才!”姚梵站在小丘上担心的抱怨。 “革命”机枪是姚梵给西北工业仿制的比利时fn公司机枪起的名字,方便好记。 李君也有望远镜,现在望远镜死死地卡在李君的眼睛上,他紧紧盯着三人爆破组的行动猜想道:“胡广亭这小子在训练中猛得很,枪法又神准,李海牛让他拿步枪跟在后面,大概是想要让他给前边两人提供火力掩护吧。主席您不是说干部要带头冲锋吗?胡广亭刚被提拔成一营教导连连长,估计想要表现一下。” 姚梵哑口无言。 “主席,城头上的清兵好像发现了爆破组!”李君话音刚落,姚梵就在望远镜里看见胡广亭突然单膝跪到地上,“啪啪”得连连开枪。 紧接着,李海牛就命令他的二连散开成松散纵队,在连长罗齐仁率领下猫着腰向城门窜去。 “清兵的眼倒是挺尖,这才靠近到200米内!”姚梵道。 “官道上也没个遮拦,被看见了也不奇怪。不过胡广亭那小子眼更尖,主席,这小子上次打靶居然连着十发命中靶心!”李君赞叹道。 李海牛的一营二连在罗齐仁率领下远远跟在爆破组后面,距离大约150米。而城头清军听见枪声,立刻炸窝了,城头上发出一片喊叫声。 “胶贼来了!胶贼来了!” 枪声划破清晨的宁静,却压不住清兵的凄厉叫喊,姚梵听得真切,嘴里淡淡骂道:“奶奶的,你们才是贼!”骂完,姚梵大声命令边上炮兵阵地道:“桂八,你亲自瞄准,给我对着旁边城门楼子炸一发榴弹!” 姚梵通过望远镜看见几名清兵冲向城墙上的城门楼子,料想里面有大头目,于是下了炮击命令。 桂八已经提前瞄准了城门楼子,这下接到命令便急不可耐地塞了一发炮弹,只听‘搪’的一声响,迫击炮打出一发榴弹,却打远了,在城门里面炸开一声震耳的巨响,500米外听得真切。 桂八傻了眼,姚梵再次转过头对他高喊下令:“继续给我炸,今天一定要炸中。” 桂八咬牙调整迫击炮姿态,再次装填,这次弹着分毫不差,正中那城墙上三米多高的城门楼子,顿时一片火光从爆炸的硝烟中透出,城门楼子被炸缺了一角,东边原本拱起的檐角已经消失,此刻即墨城里传出更加密集、高声而凄厉的叫喊“胶贼来了!!!胶贼来了!!!” 姚梵大喜,表扬道:“好样的桂八!打得好!” 桂八喜地咧嘴大笑:“主席,还打吗?” 姚梵道:“节约弹药罢,再等等看,看看爆破组的本事。” …………………… “天杀的胶贼!天杀的胶贼!” 城门楼子上的清军即墨守备钟四桃满脸鲜血,却不是因为中弹,也不是因为挨刀,是被炸开的城门楼子顶上的木头屑割破的,城门楼子挨炮时,他正好躲在里面。 那城门楼子是木质结构,年久老朽,被迫击炮榴弹一炮就轰塌了半边,当时木屑狂飞,楼体发出恐怖的扭曲声,把钟四桃吓得立刻从里面逃了出来,躲在城墙上狂喊: “弓箭手!都他娘的给我射!” “传令下去!通知赵县令!给我把城里各家的家丁全都拉出来!拿上棍子上城御敌!” “快让衙门叫人来把门楼上的火给我扑了!” 钟四桃一边喊,一边也弯弓搭箭,蹲了个不丁不八的后弓步,从城门上的垛口往外张望着远处跃动的一个个蓝衣绿盔的战士,一只眼眯着,另一只眼里凶光大现,手指一松弦,箭矢便飞了出去。 …………………… 此时胡广亭已跟着爆破组冲进了城门洞子,爆破组的两名战士把一个十公斤tnt炸药包靠着城门放好,插上连着导火索的火雷管,随后一路向右边城墙下面奔跑散开导火索,掏出火柴点上,一串动作完成,比训练时候还要顺畅。 毒蛇般串燃的导火索飞快的钻进城门洞子点燃了火雷管,伴随一声巨响,城门洞子里发生了巨大爆炸,火光夹着木屑砖石从城门洞子里呼啸冲出,爆炸震得姚梵脚下地皮都在颤动。 爆炸之后,城门里边一片哭喊,仿佛白日里见了恶鬼一般。 姚梵看得大喜,放下望远镜对李君道:“拿下了!” 胡广亭背靠城墙,巨大的爆炸震得城墙砖缝里的老灰扑簌簌的打在他的钢盔上,绿色的钢盔变成了灰土颜色,他顾不得掸土,跑到城门口探头往里面看,见木质城门已经被完全炸开,可以看到里面街道上到处是木屑和土石,城门洞子上方拱砖也是一片稀烂,不断有泥沙从上面泄下来。 胡广亭见状立刻向后方招手示意。 罗齐仁的二连距离城门100米处就卧倒了,躲过飞溅的土石、目睹射程不够的箭矢在前面零星落下后,看见胡广亭招手,爬起来冒着扬尘就发起了刺刀冲锋,他们要立刻占领城门。 李海牛见了这惊天动地的爆炸顺利打开城门,居然原地蹦了起来:“同志们!冲啊!” 说罢李海牛和副营长匡如意端着刺刀,带着养精蓄锐的三连、四连就往城里冲,只留下胡广亭的教导连在后面用火力掩护,‘革命’机枪嗒嗒点射城墙上零星冒头的清军。 …………………… 即墨守备钟四桃射出弓箭,正趴在箭垛口盱着眼张望是否射中,就见眼前一片碎石炸开,打得他脸上一道道的血。 “哎呦!!!”钟四桃一声惨叫,赶紧蹲下捂住脸。 原来是‘革命’机枪那足以穿透7厘米混凝土的762mm全威力弹打在了箭垛砖石上,将青砖打得粉碎乱溅,碎石扎进了钟四桃的脸。 “天杀的胶贼!!!天杀的胶贼!!!”钟四桃眼里迷了砖屑,正在一边擦满脸的血,一边破口大骂,就听见轰得一声巨响,城门上地动山摇,他一个蹲不稳,一头栽趴下去。 …………………… 罗齐仁带二连冲进城后有些混乱,他们占据了城门口的街道,又从跑马坡冲上城墙,口里喊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一个战士报告罗齐仁道:“报告!城门楼子上有好些官兵,全扔了刀投降了!炸塌的城门楼子里还有些官兵,拿着刀不肯出来!” 罗齐仁道:“把投降的捆上手足押起来!往那鬼门口楼子里扔颗手榴弹,炸死算球!” …………………… 正在即墨县的城门楼子里顽抗的是即墨守备钟四桃,尽管手里握着出鞘的钢刀,他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大人,外面的反贼叫我们投降。”一个提刀亲兵对着满脸满头都是鲜血的钟四桃说。 钟四桃咬牙忍住颤抖,骂道:“这些反贼是要赚我们出去好打杀,先别理他们,待会尔等随我一起杀出,下城墙就能拐出城门!” 正说话间,一颗手榴弹被从门楼上的破顶扔了进来,接着就是一声爆炸,门楼里顿时死伤狼藉,碎肉飞溅。 …………………… 等到姚梵进城查看战况时,在城门上看见被从城门楼子里拖出来排列整齐的钟四桃和几个亲兵的尸体后,随口对李君道:“唉,可惜这套衣甲被炸烂了,否则这玩意儿可是能当古董卖出好价钱的。”说完便抬步走开了。 “是,主席。”李君跟在姚梵后面,心想“原来主席喜欢这些镶铜钉的夹丝绵牛皮甲……嗯!我回头得叫人把守备营里的甲服统统搜出来……” 第132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四) 鼓角声声起战伐(四) 这时的白小旗已经骑马从即墨前线离开,回姚家庄的路上,白小旗望着周围青碧的山川、殇殇的河流、起伏的野草、空旷的田野,这些看在她的眼里都是那样的亲切可爱。 “5分钟不到!城门就炸开了!20分钟不到就拿下了全城!我的老天爷!这姚主席的洋枪样炮居然是这般犀利!” 白小旗心潮澎湃,浮想联翩:“照这个速度,姚主席将来拿下全山东,也不过是一年半载罢了!清妖的气运,这回是尽了!” 一想到那炸药爆破城门时的地动山摇,一想到姚梵手下用的那种小小的蹲炮一炮就能轰塌城门楼子,一想到那‘革命’机枪打得城头碎石飞溅、尘烟滚滚,白小旗的心立刻热的像团火似的。 “俺白马会今后一定要跟紧姚主席!打这个天下俺得立下大功才行。”白小旗的觉悟也上来了。 …………………… 随着姚梵各部进城维持治安,即墨县城开始从混乱变得寂静起来,城中几个大户的家丁被步枪打死不少,街上躺着一些手持棍棒的尸体,看到这些胶贼手中步枪如此强横之后,其余的家丁纷纷举手投降。 李海牛带兵进攻县衙时因为县令赵署年带人抵抗,便用了手榴弹,县衙门前留下了大片的血迹,姚梵踏着血迹进了即墨县衙,安排人手在全城张贴告示安民,可即便如此,第二天一大早,打听到城门重开后便仓皇出逃的大户人家还是络绎不绝。 姚梵命令立刻召集姚家庄的伙计,和战士们一道在即墨城周围开挖战壕,布置机枪阵地,开辟射击训练场。 “海牛,时不我待,诸事都要抓紧时间。如今我打下了即墨,丁宝桢一定是恨我入骨了。” “主席,咱们到了即墨,是不是也该让这里的地主老财出点血?” 姚梵皱眉沉思…… 这段时间里,青岛城周围村庄打土豪分田地的浪潮越来越汹涌,原定的七家土豪劣绅已经全部被武装逮捕和公审镇压,得到土地的农民在组成村民委员会后,几乎是三天两头的派人往姚家庄通风报信,汇报地主家那些没被判死刑的人的动向。 前几天还出了恶性案件,三槐庄分到田地的佃户们在部队工作组离开后,擅自将地主家剩下的十一口人灭了门,用大刀竹枪杀了精光。村民委员会上报的说法是,这些女眷扬言要告到官府,把胆大妄为的奴才们扒皮抽筋,那些贫农佃户吓得连夜的睡不好,最后一合计,便动手杀了地主满门,一个都没留。 三槐庄村民委员会在暴动后,倒是没敢动部队给地主家留下的财产,全都装了大车运来了姚家庄,恳请山东公社能够网开一面,宽恕那些暴动的农户,还表示说,那些农户愿意把地主家留下的田地无偿耕种,收成全归姚家庄。 姚梵得到报告后头疼不已,撤掉了三槐庄村民委员会里所有参加暴动的农民,换了一批新人,同时撤换了约束不力的该村代理村长。同时本着利用既成的坏事来作成好事的原则,借这次恶**件杀鸡儆猴的效果,通知了胶州所有村中的地主,要想不被打土豪分田地,就要老老实实的听话,执行山东公社的减租减息政策。 “主席?”李海牛见姚梵长考了半天,悄声提醒。 “哦,当然要搞!就先拿郭家开刀吧。通知王贵他们,立刻把宣传材料发到即墨各村!” …………………… 眼看着继青岛之后,即墨县城也被攻下,清军终于坐不住了。 松柏森森,庭前寂静。 济南巡抚衙门里,丁宝桢满脸的阴郁,望着堂下跪着的大大小小二十多个红顶子。 老丁背脊僵直,也不靠在椅背上,显然是气怒已极,他突然重重地拍案大吼,胡须颤抖道:“王正起!莫祖绅!李培荣!” “标下在!”跪在堂下的三人齐声应道。 “王正起!我命你为讨贼主将,火速召集你的振字12营,莫祖绅部绅字3营,李培荣部培字4营,立刻整顿,准备开拔!” “喳!”王正起应声道。 “传令给青州八旗驻防营都统德克吉纳,令他各营骑兵速速开拔,准备与王正起部合兵一起,攻打胶县即墨!把那个姚梵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喳!” “都起来吧,看座。”丁宝桢压住火气道。 于是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落座。 丁宝桢继续下令道:“乎震你叫臬台衙门立刻发出海捕公文,叫山东诸县知道那姚梵首犯的相貌,莫让他走脱。” “属下明白。” “这姚梵胆大狂狈,老夫对他提携有加,他居然恩将仇报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叛逆之举!”丁宝桢越想越气, “大人息怒,那姚梵是个长于泰西的海贼,未受天朝教化,这事不能怪大人,咱们济南府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受他蒙骗?”已经接过布政使位置的原河政使李元华宽慰老丁道。 乎震点头道:“为今之计,是要用大兵雷霆压境,速速平定这伙胶贼,免得夜长梦多,让朝廷心烦。” 丁宝桢耷拉着三角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道:“如今藩库空虚,钱粮难酬,诸位大人须得多多奔忙担待,火速凑齐欠饷和大军开拔所需,不要耽搁了剿匪。” 一听到筹集钱粮,堂上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不再言语了。 找大户筹钱,素来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来软的一定筹不足,来硬的必定要得罪人,谁也不想揽下这差事。 丁宝桢面沉如水,心中气恼:“好你个姚梵,开始我还不信,想要叫人问个明白,还把事情压住了几天,没想到你居然还闹大了! 打土豪!分田地! 看来你是蓄谋已久!” …………………… 即墨城外黄家庄。 依山而建占地百亩的黄家大院,后院偌大的池塘内俱是残荷,旁边那茅草作顶的湘竹雅阁柴扉紧闭。 湘竹雅阁中,两只大藤椅蹲在中间,边上放着两个古色古香的明黄花梨条几。 黄金山坐在一个藤椅上,手里拿着山东公社送来的宣传材料,对黄家老太爷黄澄琏咂舌道:“爹!咱们幸好没把金莺嫁给姚梵这厮!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家财万贯的体面商人,居然是个大反贼!” 第133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五) 鼓角声声起战伐(五) 黄澄琏凝神注视着手中一本宣传册,看得入神。 “扫除数千年种种**政体,脱去数千年之种种奴隶性质,诛绝五百万被毛带角满洲种,洗净二百三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黄帝子孙皆马克思…… 有起死回生,死魂返魄,出十八层地狱,升三十三天堂,郁郁勃勃,莽莽苍苍,至尊极高,独一无二伟大绝伦之一目的,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 呜呼,我中国之今日不可不革命!” 黄澄琏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小声读出,从他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深受震撼。 这本书正是邹容的《革命军》,曾经让无数中华青年为之热血沸腾,彻夜辗转难眠的《革命军》。 读此书的千千万万中华青年中,就有主席和常凯申,他们都曾经在一见此书之下便一气看完,彻夜辗转无法入眠,。 由于书成1903年,姚鹏对内容稍加修正,但是保留了其中的那种豪情和悲愤,那种被压迫民族的血泪控诉。 这书现在被姚梵冠以自己的名号四处散发给各村,毕竟除了地主识字以外农村还有些富农和中农也曾经开蒙读书,有些人甚至尝试过科举之途,如果能够尽可能多的唤醒一些读书人进入公社的政权组织机构,那效果就达到了。 “金山,姚梵这个反贼不寻常,他称自己是革命,称自己的政权是山东人民革命公社,不是随便说说的。” “爹,反贼当然不寻常,要是造反都变寻常了那还了得?岂不是天下日日不得太平,年年处处闹反贼了吗?”黄金山反驳道。 黄澄琏对儿子摇摇头:“我以前不苛求你读书,但你也该知道为什么,实话说,我便是怕你读书读成姚梵这个样子。” “爹您是说这姚梵读书太多?” 黄澄琏悲哀的看了一眼黄金山:“何止读书多,此人胸有大志,腹藏乾坤,考个进士绰绰有余。”说罢他叹道:“此人和我黄家先祖何其相似也。” 黄澄琏索性读了起来:“……彼英、法之国能亡吾国也,实其文明程度高于吾也……呜呼,明崇祯皇帝殉国,“任贼碎戮朕尸毋伤我百姓”……” 看到这里,黄澄琏突然便泪如泉涌,扑通一声从藤椅上跌下,匍匐于地失声痛哭。 “爹!你怎么了?”黄金山吓得跌足上前,搀扶黄澄琏起来。 黄澄琏坐于地上,只觉悲从心来,立刻放声嚎啕“皇上!皇上!呜呜呜!黄家子孙不肖!苟活于世!苟活于世啊!呜呜呜!呜呜呜!” 黄金山听出味道不对,老头子口中的皇上,绝不是他妈的当今皇上。 “爹!您可千万别再提这茬子事了!咱们黄家吃特娘的这个亏,吃得还少么?” 黄澄琏老泪纵横,回身于藤椅,抚卷读道:“满人中有建立功名者,取王公如拾芥,而汉人中大奴隶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之伦,残杀数百万同胞,挈东南半壁,奉之满洲,位不过封侯而止…… ……中国之士子者,实奄奄无生气之人也…… ……殿试无座位,待人如牛马…… ……文字之狱,滥觞于乾隆……从此抗议发愤之徒绝迹,慷慨悲咤之声不闻,名为士人,实则死人之不若…… ……是故一纳赋也,加以火耗,加以钱价,加以库平,一两之税,非五六两不能完…… ……量中华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 黄澄琏须发皆张,坐在藤椅上读一句,骂一句:“建奴!” 黄金山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爹!您怎么来劲了?那姚梵吃饱了撑的在闹腾,您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黄澄琏却连看都不看自己儿子,只管往下读,他越读越快活,越读越愤懑,脸上表情怪异至极,时而鄙夷,时而怒目,时而泫然若泣。 看到最后,黄澄琏索性读出声来:“我皇汉民族四万万同胞,老年、晚年、中年、壮年……以革命为日日不可缺之饮食…… 嗟夫!天青地白,霹雳一声,惊数千年之睡狮而起舞,是在革命,是在独立! 皇汉人种革命独立万岁! 中华共和国万岁! 中华共和国四万万同胞的自由万岁!” 黄金山傻傻的看着他爹,打从他记事起,他从来没见过黄澄琏有过这样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样子,这样子傻极了,但又恐怖极了。 “爹,您没事吧?”黄金山对身边闭目而坐的父亲问道。 黄澄琏过了半响应道:“好得很,没法再好了。” 又沉默了片刻,黄澄琏道:“既然那姚梵以兵威迫士绅交钱粮,我黄家自然不能冒险反抗,金山,你明日问问,究竟是什么比例,咱们交就是了。” 黄金山惊讶极了:“爹!那姚梵只是要大家遵照他的减租减息的法令,并没有要我们助饷。” 黄澄琏此刻已经恢复平静,闭眼靠在椅背上说:“是吗?他起兵攻下即墨,而又不征钱粮,难道要坐困愁城,等满人大军来杀他?” 黄金山压着嗓门道:“爹!我听说那姚梵手下装了西洋连珠快枪,疾若闪电,威力绝伦,此刻正在即墨城外大兴土木,怕是要挖出深沟坚垒,与朝廷在此决一死战。” 黄澄琏道:“那就先看看,看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罢。” 黄家父子二人在湘竹雅阁中继续秘密议事,雅阁外却有个窈窕身影一晃,结束偷听,径直推开紧闭的柴扉,进门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妄议谋逆!” 黄金山见门被推开,吓的三魂惊出其二,只等看清来人那身小厮打扮,立刻开口骂道:“黄金莺!!!你要把我和爹爹吓死吗?” 黄澄琏也道:“你这丫头整日疯疯癫癫的,也没个正型!将来谁敢要你!” 黄金莺嘴一撇,上前腻在父亲身边蹲下,从黄澄琏手里抽出《革命军》,一边看一边道:“没人要最好,没人要我便去革命,去当姑子!” “放肆,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成天说话不着调!”黄澄琏无可奈何地骂道。 黄金莺是他死去亡妻所生,黄家正房嫡出的心肝宝贝,他亡妻乃前明皇家血裔,最受黄澄琏敬重,只因生这小女儿难产而死。因此,黄金莺平时被他爹黄澄琏爱若珍宝,那是捧在手里怕跌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凡事都由着她性子胡来,就连长子黄金山都不敢惹她。黄金莺性子虽胡闹,但素来待下宽和慷慨,黄家大院人人对她既敬爱又头疼,便送她诨号‘混世魔王’。 …………………… 随着山东公社的宣传材料被伙计们分发到即墨各村,郭家自然也得了信。 郭继修听说姚梵这个与他仇深似海的对头造反的消息,大呼三声“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几乎乐的要昏过去。 等姚梵拿下即墨的消息传来,郭继修心知不好,于是连夜的带着公社宣传材料,北上去莱州府。 他心里清楚得很,姚梵和他之间的过节,那是不死不休的,姚梵这人粗鲁无耻,睚眦必报,抢他个娘们都能吃顿要命的暴打,这下他造了反,那更是没有王法了,与其等他来杀自己,不如赶紧投奔朝廷去。 郭继修带了他能带的全部家当,大约十万两的现银和二十万两银票,外加二百多名贩私盐的伙计和家养的打手,浩浩荡荡的奔向莱州府,打算在那里武装起乡勇队伍之后回来复仇。 等姚梵带着部队冲到郭家庄,见到庄门紧闭,高墙上头站满郭家家丁和招募的村民,明晃晃的大刀草叉,他不禁笑了。 “王光兴,你喊话,叫他们开庄门接受审问。”姚梵对三营二连连长王光兴道。 “主席,咋喊合适?”王光兴问。 “想咋喊就咋喊。” 王光兴点点头,对郭家庄墙头和房顶上的人喊道:“郭家庄的听着,赶紧打开大门,接受山东人民公社的管理和审问,不然干你娘的!” “主席,我这样喊行吗?”王光兴挠挠头,总觉得1喊得似乎有些别扭。 姚梵一竖大拇指:“喊得很好!尤其最后一句。” 王光兴乐了,举一反三得再次高喊道:“听到没?快开庄门迎接!若再耽搁,我们就开枪了!” 这时郭家的管家王邯水在那高高的墙头上发话了:“我是郭家的管家王邯水,诸位大王,我郭家愿意奉上三百两银子和五百斤麦子作为盘缠,还请大王们收兵。” 姚梵淡淡地对王光兴道:“丢人不?这王八羔子居然当你说话是放屁。” 王光兴咧着嘴骂了一句:“娘地!”立刻举枪瞄准,那王邯水看来也知道那洋枪是远程武器,慌忙的就趴了下去。 王光兴索性一枪掀翻了墙头上一个拿刀的家丁,再次开骂道:“我数三下,再不开门我就要动粗了。” 这声枪响之后,墙头上一片混乱,郭家家丁纷纷吓得蹲伏下去,生怕再挨枪子。 王邯水连滚带爬的跑到那个被击中的拿刀家丁身边,见他胸前冒血,身后开洞,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王邯水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蹲在那里改口大喊道:“公社的好汉们息怒,俺家愿意出五百两银子!一千斤麦子!还请好汉放过我家庄子吧!不然我全庄上下三百口子,纵使不才,也要和好汉们拼一拼。” 姚梵笑道:“王光兴,人家当俺们是傻逼呢。” 王光兴虽不知道傻逼是什么,但是这两个字都不是好字,这点毫无疑问。 “嫩他娘的!真当俺们要饭的呢!主席,俺们炸了他的门吧!” 姚梵抬腕看表:“给你20分钟。” 王光兴赶紧从这块磨盘后面跳起来,振臂高呼道:“同志们!进攻!” 姚梵依旧站在磨盘后面,看着表道:“计时开始。” 第134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六) 鼓角声声起战伐(六) 因为即墨县城一役中爆破组大显神威,姚梵命令通报全军对李海牛的教导一连实施嘉奖,对于爆破即墨城门的胡广亭三人每人奖励了五块肥皂。现在各连排都对自己的爆破组非常重视,各连排的爆破队员也憋着一口气,希望能轮到他们大显身手一次。 王光兴也不例外,他今天安排的爆破组中就有他亲弟弟王光瑞。 “主席您看!我弟弟。”王光兴提醒道。 “嗯。”姚梵点头“这小子跑的真快。” 只见王光瑞带着两名战士冲到郭家院墙大门前,飞速的放置炸药包,插火雷管,接导火索,动作熟练得很,二连的战士们也在乒乓的放枪,压制院墙上的敌人,郭家家丁在被王光兴一枪撂倒一个之后,再也没敢露头,听到枪响,都吓得蹲在墙上发抖。 导火索点燃后,战士们个个都找了隐蔽处,一边藏身,一边露头想要看看爆破实景。 场面果然不辜负大家的期待,仅仅一公斤tnt炸药就把郭家大门连着院墙炸出三米多宽的口子,烟尘弥漫之下,郭家院里鬼哭狼嚎,惨叫声不断,无数村民和家丁扔掉大刀草叉,从院墙上跳下去,夺路逃窜。 一个不知道谁的胳膊被爆炸甩飞在姚梵藏身的磨盘前面,姚梵看得作呕,对王光兴道:“你弟弟不错!小伙子是个好汉!” 王光兴裂开嘴,笑的灿烂,“冲啊!同志们!冲啊!”他跳起来,端着步枪高喊着就往郭家院子里冲。 王光兴和全连战士冲进郭家,见到武装家丁就开枪,啪啪的枪声中,制造出一具具尸体,于是抵抗便平息了下来。 等战士们兴奋劲过去,里面便不再传出枪声,不多会儿,一个个俘虏被绳子串捆住脖子,如一根绳子上串的许多蚂蚱一般被战士们用刺刀押着牵了出来。 姚梵看见俘虏都是男人,脖子被绳子捆住,勒得面色赤红,几乎要喘不过气,辫子都被拴在绳子上,看上去挺可怜。 “让他们找个空地坐下,把他们脖子上的绳子解开吧,有逃跑的一概枪毙。”姚梵不忍心看这些人被勒成这样,下令道。 眼看着俘虏越来越多,经过清点,一共134名男丁,其余女眷更是数量惊人,加上老婆子老妈子等粗使下人,一共309人。 姚梵皱眉自语:“怎么这么多女人?” 不一会,王光兴跑出来道:“东家,发现个地窖,里面有两个女人!”说罢他抽上耳边压低声音道:“东家,那两个女人光着身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扔在木笼子里。” 姚梵一脸的愤怒和厌恶:“叫你们连的救护兵去瞧一下,好生救治。”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一定要救活!待会诉苦大会叫那两个女人上去指证!” 进攻郭家庄的战利品是丰厚的,庄子后面的十几个粮仓里,新粮陈粮加一起足有七十多万斤!换算下来就是三百多吨!大小耕牛乳牛有三十头,骡子17匹,马6匹,衣服箱笼不计其数。若不是郭继修提前带人逃走,郭家的牲口要比现在多得多。 王光兴道“主席,郭家的粮食和土地分起来可够麻烦的,他家的地不光本村有,外村也都有,这郭家庄周围十来个村镇,好地都是他家的。” 姚梵道:“那就别急,让工作组进驻了以后慢慢分,剩下的粮食运去即墨官仓。” 王光兴又道:“主席,这郭家大院里的房子足有二百来间,还有地窖小楼,这些都分给庄户人家用,有些可惜了了。再说了,佃户喜欢住在靠近自家的地头。” 姚梵问:“那你说怎么办?” 王光兴道:“干脆咱在这建个被服营,把这些犯夫犯妇全押在此处,叫她们给部队缝制衣服被子,索性再把之前咱们打过的土豪劣绅家属也统统都押来,这样一来可有几百号人呢。” 姚梵点头道:“好,眼下先这么办。” 姚梵倒不是贪图这么点人力,而是想起了之前三槐庄的灭门惨案,姚梵觉得暂时这样集中看押劳动,不失为一个人道的好办法。 “现在开始起浮财,挖地三尺也要把郭家藏得银子操出来。”姚梵下令。 ……………… 郭家庄被攻破的消息传的很快,一时间即墨大小地主全得了消息,个个人心惶惶,纷纷派人来即墨县城向姚梵表示,愿意老实执行减租减息,并且停止催收各家佃户余欠的钱粮。 地主们都精明的很,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住的近的地主们暗中聚到一起商量,即墨北面的小尖庄里,这天便接着祭龙王的名义,在一户地主家里聚集了附近村庄的七八个地主。 一个地主抽着旱烟道:“这姚梵能在即墨待几天?朝廷大兵一到,他还不望风而逃?咱们何必非要当出头椽子,那岂不是找死?再说了,他也没找俺们要钱粮,横竖今年秋收已过,减租减息就减租减息吧,来年他要真的只收一成地租,那还真是比他娘的朝廷还清廉!那老子没二话,就按他章程办便是了。” 另一个干瘦的地主一拍大腿“说得对!可不就是这个理吗?看看那郭家,人家可是即墨五大家之一吧?占地六十多亩的庄院,墙头都能跑马!还不是被打了下来?听说被那姚梵派了个十多人的工作组去参加公审,把郭家全家上下枪毙了五十多口子!剩下的全都被打成奴籍!关在庄子里干缝补的活计。” 抽旱烟的地主问道:“余家二爷,这消息你是咋知道的?” “我表侄家的婶子的弟弟的二叔,以前租的就是郭家的地,那破落户去参加了郭家的公审大会,我叫他来家里,叫人给他下了碗擀面条子,听他说了半宿话,这才知道,那破落户现如今分了五亩地,又被许了郭家六尺院墙的墙砖,叫他自己拆搬了去盖屋,还分了200斤粮食和两件长衫两件棉袄子! 你们知道,那破落户全家就他和他媳妇两个,他媳妇不论春秋冬夏,穿的都是那一套馊臭衣裳,如今得了这么些好处,简直乐的跟吃了仙丹一般。” 一个矮胖地主连忙追问:“快说说!快说说!那公审大会说的啥?” 抽旱烟的地主也道:“对!对!余二爷你赶紧给说说!” 干瘦地主口沫横飞地卖弄道:“我听那破落户说,那姚梵身高九尺九寸,站在那里如一尊铁塔!此人天灵饱满如铜锣,地阁方圆若磨盘,腰粗赛过大牯牛,肩膀宽的能跑马!那两条胳膊长过膝盖!比人大腿还粗!两只指头只轻轻一捏,当场就搓破了那郭家三老爷的脑瓜子,白花花的浆子直淌了一手啊!” 矮胖地主听得一愣一愣,失声叫道:“哎呀俺滴娘啊!那不是个妖怪?” 干瘦地主抹了下嘴角道:“别打岔!娘的!你听是不听!” 矮胖地主忙说“听!听!余二爷你继续说。” 抽旱烟的地主也道:“张宝光你别捣乱!听余二爷说。” 干瘦地主索性摆个谱,拿起桌上一碗茶漱了漱口,不紧不慢地咽下后继续对众人道:“那破落户说,这姚梵叫人摆下高台,人人都能上去历数郭家种种不法之举,那啥强抢民女!私熬贩盐!还在家里设了地窖,在里面日夜虐打几个光腚女人取乐!” “俺滴娘来!这郭家真特么不是个玩意!俺早就知道他家腌臜透了顶!如今你看,果不其然!想当初他家还和俺家争过东村李家的地呢!哈哈!杀得好!杀得好!”矮胖地主幸灾乐祸的笑道。 “张宝光!到底是你说还是我说?你要说俺就不说了,都听你说!”余二爷瞪眼道。 “你说!你说!”张宝光赶紧闭嘴。 余二爷这才消气,继续道:“那姚梵公审了郭家之后,便发了许多的册子,人人都有,上面说了,他要革命!说是要建立个啥中华皇汉国!我看他是尊汉反满的,大概和前明的洪武皇帝差不多吧。” 抽旱烟的地主使劲吧唧了两口,吐着烟道:“不是啥中华皇汉国,他们自称山东公社,那山东公社发的册子我也看了,这姚梵确实是反满的汉人,那册子……我私底下说,还是有些名堂的……”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敢说有道理,只说有名堂。 矮胖子张宝光道:“俺也看了那册子,俺就知道那姚梵是个反贼,其他俺都不知道。眼下他这样闹腾,等朝廷大军一到,还不是转眼就人头落地千刀万剐?绕他长的三头六臂,还能杀的过朝廷几万大军?” 抽旱烟的地主点头道:“总之大家这段时间千万别出头,就依着他的章程来,他既然说不征钱粮,只杀土豪劣绅,那是一定要杀鸡敬猴的,我听说他在胶州就杀了7个土豪劣绅,谁家只要被他看上,那是人头滚滚,家破人亡,你们可千万别当出头鸟!” “张老爷,你说这姚梵到底图的啥?好好日子不过出来造反。我听说他起事之前腰缠万贯,富得流油,所以起事后也不需征啥钱粮去用,反倒是打土豪劣绅,给那些草灰分田地粮食衣裳,你说他图个啥?”一个穿着黑缎夹棉长袍的地主问道。 抽旱烟的张老爷道:“图啥?图天下呗,他现在是借着打土豪分田地收买人心,网罗那些草灰给他卖命,要不然他上哪去卷裹出大军来对抗朝廷?我看啊,他早晚要打出前明的旗号来。” 干瘦的余二爷点头道:“我看也是,他那《革命军》反书里说,明崇祯皇帝殉国时候说‘任贼碎戮朕尸毋伤我百姓’,可见他是打得尊明的汉旗。 他书里还把那曾、左、李三位大人骂的不堪,又侮辱了皇清诸先帝,我看他是打算不死不休了,就是想要招安都不可能。” “确实如此,他这书一出,退路已绝,朝廷绝不可能与他招安!如今他已经是抱定鱼死网破的决心,这样的人对谁下手都不会留情,我们千万别触恼了他,否则被灭了满门,可是自找的!”张老爷分析道。 矮胖子张宝光连连点头:“对!对!对!眼下全都依着他,我倒也想看看,他究竟能撑个几天?” 第135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七) 鼓角声声起战伐(七) 郭继修刚到莱州府,屁股还没坐热就得知了姚梵攻下郭家庄的消息,一听说姚梵公审枪毙郭家上下五十余口,郭继修急怒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姚梵狗贼!我与你不共戴天!!!”这是郭继修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虽然这话咯的他牙龈出血,眼球里血丝爆裂,但姚梵可听不见。 这时姚梵正为自己面临第一次清军围剿而忧心不已。 指导手下工作组分完郭家庄的土地财产后,姚梵再次召开最高军事会议。 即墨县衙中,天光透过中堂屋檐下的缝隙射进来,军官们一人一把椅子,围着中间一个临时用方桌拼起来的长条桌子坐着。 姚梵在长条桌右侧第一的位置正襟危坐,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大家注意,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次反围剿,预备役的训练暂时停下来,五个营全力以赴的参与此次战役。” 看到军官们的无声的点头,姚梵继续道: “白小旗,你介绍一下敌情。” 白小旗对姚梵点点头,起身走到堂上悬挂的大地图前说道: “根据目前探马发回的情报看,清军已经完成了初步集结,青州的八旗驻防营出动了5个250人骑兵营,其中三个蒙古正黄旗,两个蒙古镶黄旗,和主席分析的一样,蒙古骑兵打头阵,为的是能沿途实施头一铺的劫掠和清野,根据情报,他们明天就能抵达胶西县。” 姚梵知道,胶西县就是今天的胶州市。 白小旗手指着地图说道:“大家看,这里就是胶西县,距离即墨县城不过100里,距离青岛口不过120里,蒙古马队行军迅速,不排除他们会分兵几路,同时对即墨和青岛口实施进攻,但是,我估计在清兵的步军赶来前他们只会佯攻罢了,目的是把我们赶进城,好方便他们劫掠附近村寨。” 白小旗双眉紧蹙地道:“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登州镇总兵官陈辉龙这老狐狸坐不住了,大概是因为我们前后拿下了他手里胶州、即墨两个守备营,把情势闹得压不住了罢。如今事变起于他的镇守区域,他要是再不和我们打一场恶仗,估计朝廷拿了他顶子事小,扒了他官服后问罪事大。所以不管打不打得过,陈辉龙是一定要来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的。 根据探马来报,陈辉龙七凑八凑的抓了不少民夫、又借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家丁,凑足了人数,带着他蓬莱本标的两个五百人步军营足足一千人星夜赶赴了莱阳,与文登、烟台两个临时凑足员额的守备营在那里汇合了,如今这整整两千人已经动身南下姜山县,预计也是明日就能抵达姜山县,看来也是时刻准备南下与我决一死战。大家看,姜山县的位置,就在我即墨县北60里处,行军快的话,一日可达即墨。” 姚梵看到即墨县衙临时改成的会议室里气氛很沉重,于是只得笑着说道:“来的好,他手下四个营倒是可以凑一桌麻将。” 听到姚梵这不正经的打趣,会议室里气氛稍稍轻松起来,大家都忍俊不住的露出了笑意。 白小旗目若流星的看向姚梵,“这姚东家胆子实在是包了天,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除了这两个坏消息,第三个消息还是个坏消息。”白小旗今天看来没打算让姚梵听任何的好消息。 “登州镇总兵官陈辉龙手下还有两个守备营,分驻寿光和青州,如今也已经拔营启程了,大家猜他们是跟谁一起来的?”白小旗虎着脸问道。 姚梵笑道:“让我来猜猜,白小旗,他们是不是和青州的勇营搞到一起去了?” 白小旗无奈地低眉指着地图道:“正是如此,这两个守备营从驻地出发,跟着丁宝桢手下诸勇营一路向东去了平度州,只等王正起、莫祖绅、李培荣的振字营、绅字营、培字营全数聚齐,就要向着东南而下。” 说到这里,白小旗重重地强调:“主席!那王正起的振字十二营中,四个五百人步军营,八个二百五十人骑兵营,总兵力可是四千人啊! 莫祖绅的绅字三营,其中一个步军营,两个骑兵营,总兵力一千人! 李培荣的培字四营,两个步军营两个骑兵营,总兵力一千五百人! 主席,这十九个营一共六千五百人!虽然吃着三成空饷,但这些勇营只要拿了饷银和开拔费,立刻就能从辅兵里拔丁,补充满员!这可比登州镇总兵官的四个绿营强的多! 丁宝桢把五十多个勇营裁的只剩下二十二个,这剩下的全是他的精锐嫡系,虽不敢说训练的兵强马壮,但他们用的甲胄刀枪全都是最好的!这些兵丁中还有一成是和捻军打过仗的老兵,虽然马放南山了十年,但是狡猾干练更甚以往! 至于王正起、莫祖绅、李培荣,可全是当年与捻军一场场血战打出来的啊!” 显然,白小旗不希望姚梵轻敌,说得非常详尽。 姚梵很想大大的称赞一番白小旗的情报,可是看见众军官个个面有忧色,他立刻改了主意,摆摆手道:“乌合之众,乌合之众罢了,我视之土鸡瓦狗,何足挂齿。 他奶奶的,老丁太也瞧不起我,明明手里还有济字营、精健营,利捷水师营,却不肯赏脸拿出来用。” 李海牛像是看出了姚梵的想法,帮衬着浑说道:“主席,那利捷水师营听说已经调给李鸿章了,说是去建北洋海军,并不在丁宝桢手里。” 姚梵作出惊讶表情道:“是吗?那也不行啊?他丁宝桢不是还有一个直属的绿营抚标嘛?放在济南作甚?简直是不拿村长当干部嘛?敢小看我们!这次一定要让他们跌个大跟头!” 白小旗站在地图前面嘴巴微张,有些傻愣愣的,她实在是被姚梵弄的无话可说了。即墨眼看就要被周围近万的清兵云集包围,这姚东家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让近万清军跌个大跟头?他这是在说梦话呢吧? 第136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八) 鼓角声声起战伐(八) 姚梵镇定自若地起身,走到前面示意白小旗下去归位。 白小旗对大家抱拳一礼,便回去落座了,她想听听姚梵要怎么说。 姚梵清了清嗓子,指着地图大声用山东方言说道:“同志们!你们发现没有,眼前的形式对我们是大大的有利!”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人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同志们!我们这支军队要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它要压倒一切敌人!而不被敌人所屈服!但是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怎么才能证明我们这支军队已经具有了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呢? 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要在战斗中检验我们是否合格。 这一次清军的围剿,是一次非常好的检阅我们自身实力的机会。 俗话说的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我们要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用取得战斗胜利的方式,来证明我们已经有了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 姚梵仔细观察大家的表情,小心得继续道:“你们也许会问我这个仗要怎么打?我用一句话来总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听到姚梵铿锵有力简单易懂的发言,干部们拼命地鼓起掌来,但依然有同志面带忧色。 姚梵目光一扫,心中有数,立刻又信心满怀地道:“你们觉得将近一万人的清兵很多吗?我觉得很少!!!”这最后一句,他吼的格外大声。 姚梵拿出传销一般的劲头吼道:“我说他很少,是因为相对中国四万万人口来说,封建地主反动分子他们能够动员的兵力是少之又少的,全山东有人口三千三百万,封建地主反动分子能够动员的常备军队却不到一万!” 姚梵再次提高嗓门,声嘶力竭的吼道:“同志们!这说明什么问题?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封建地主反动分子不得人心,他们的军队是反动的军队,是镇压人民的军队! 同志们!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而群众,是站在我们一边地!!!” 姚梵细细解释道:“之前在打土豪分田地的过程中,我们的干部战士们已经初步的认识到了人民群众对我们的拥护,对革命的拥护!!! 前天三姐告诉我说,已经有很多人民群众跑来找公社,说公社为什么不来我们村打土豪分田地啊?由此可见,人民群众对我们的渴望,就像是久旱的麦苗盼甘露啊! 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能给人民群众反动地主阶级给不了的东西!那就是土地和平等的权利!这两种东西,由于反动地主阶级本身的局限性,他们是永远都给不了人民群众的!反动地主阶级不劳而获的阶级属性,注定了他们是永远要站在劳动的人民群众的对立面上的。 得不到人民群众的拥护,就注定了反动地主阶级他们是纸老虎!” 这番话再次激起掌声一片,干部们的眼里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姚梵从桌上拿起水抿了一口,继续道: “回到实际的军事问题上来说,我们一定要形成一个概念,即我们在战略上要藐视一切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一切敌人。也就是说在整体上我们一定要藐视它,在一个一个的具体问题上我们一定要重视它,打仗只能一仗一仗的打,敌人只能一部分一部分的消灭,农民犁地只能一块一块地犁,就是吃饭也是如此,我们在战略上藐视吃饭:这顿饭我们能够吃下去,但是具体地吃,却是一口一口的吃的,你不可能把一桌酒席一口吞下去。这叫做各个解决,军事书上叫做各个击破。” 姚梵热情洋溢的讲话把干部们的情绪一下子就点燃了,大家觉得姚梵说的话实在是太对了,一下子心里就有了主心骨,顿时不再慌张忧虑,一个个被振奋着、鼓舞着,满怀热切的望着姚梵。 白小旗惊呆了,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种巧舌如簧的人!能够把一件愁死人的事情说的好像是喜煞人一般,这究竟是什么本事?了不得啊!!!!自己能跟着这样的人物造反……不!是革命!那是多么幸运!多么求之不得啊! 姚梵站在前台左手叉腰、右手凌空挥舞着,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们既然清醒的认识到了我们在战略上的优势,知道一切来自于封建地主反动派对革命队伍的进攻,不但是必须打败的,而且是能够打败的,那么当天空中出现乌云的时候,我们就会说,这不过是暂时的现象,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前头。” 会议室里再次掌声一片。 姚梵拿出狂放的劲头,猛烈地挥动右臂鼓舞道: “同志们!我们不要被敌人外强中干的现象所迷惑!看不出敌人快要被消灭!自己将要胜利的实质!对于来犯的敌人,我们要站在自卫的立场上坚决、彻底、干净的全面消灭之!绝不要被封建地主反动派的其势汹汹所吓倒! 战争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不管是主动地进攻消灭敌人或是在防御中尽可能保存自己地消灭敌人,都是为了大量地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我们消灭的反动分子越多,我们就越安全! 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我们都需要勇敢顽强的战斗作风和勇于牺牲的革命精神!战争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牺牲不但是为了消灭敌人的必要,也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必要,一切技术、战术、战役、战略上的原则,都要贯彻这个精神!也就是说,在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去进行勇敢顽强的战斗,发扬勇于牺牲的革命精神!” 看到大家听的聚精会神,姚梵接下来便开始进行他的临时军事辅导课: “同志们,我们的军事原则总结起来说就是以下八点。 第一,先打分散和孤立之敌,后打集中和强大之敌。尽可能的以多打少,以强打弱! 第二,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和夺取城市或者地方为主要目标。保守或夺取城市和地方,是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结果,往往需要反复多次才能最后地有效保守或夺取之。 第三,每战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四面包围敌人,力求全歼,不使漏网。在特殊情况下,采用给敌以歼灭性打击的方法,集中全力打敌正面及其一翼或两翼,求达歼灭敌一部,击溃其另一部的目的。这样,在全体上我们是劣势,但在每一个局部上,在每一个具体战役上,我们是绝对的优势,这就保证了战役的胜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就将在全体上转变为优势,直到歼灭一切敌人! 第四,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每站都力求有准备,力求在敌我条件对比下有胜利的把握。 第五,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 第六,力求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同时,注重阵地攻击战术。 第七,以俘获敌人的全部武器和大部人员来补充自己,这就能做到我们越打越强,敌人越打越弱,让前线成为我们重要的人力物力的来源。 第八,我们要善于利用两次战役或战斗之间的间隙,来休息和整训部队,但是不宜过长,尽可能不让敌人获得喘息的时间。 同志们,我们的战略战术是建立在人民战争的基础上,任何反人民的军队都不能利用我们的战略战术!” 姚梵讲完后,看着手下干部们笑道:“那么现在,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次战役怎么打!” 李海牛双目圆睁崇拜地望着姚梵,‘霍‘的一声站起来,激动说道:“主席!您太了不起啦!您说的太对了!俺现在知道这仗要咋打了!” “李海牛!你说说看你的看法!”姚梵眼前一亮,高兴地对李海牛说。 “就是逐个击破!一个个的打! 眼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胶西的蒙古正黄旗镶黄旗五个骑兵营!俺以前就是带骑兵的,俺清楚地很,骑兵机动性强来去如风,擅野战不喜攻城,我们可以利用他们这个特点,在野外引诱他们正面交锋,打一场拼火力的战斗!”李海牛信心满怀地道。 “然后呢?”姚梵问道。 “然后俺们去打登州总兵官陈辉龙的四个绿营,绿营看见我们主动进攻,一定会据城而守,小小的姜山县,守备还能强的过即墨?我们用火力压制住城头,炸开城门,端着56半冲进城去,那接下来就是砍瓜切菜一般!”李海牛说的兴奋极了,仿佛已经看到四个绿营被杀的尸横遍地。 “好!接着说!”姚梵面露喜色。 “拿下姜山县后咱们稍作休整,看看平度州的勇营作何反应,如果他们南下,我们就撤回在即墨的战壕里,等着以逸待劳,给他们个下马威!如果他们守城待援,咱们就趁着后继的勇营没到之机,依葫芦画瓢,炸开平度州四门,冲进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李海牛的语气斩钉切铁,说到最后已经声音嘶哑萧杀,仿佛又回到了他过去当捻军骑将,冲锋陷阵的征战生涯。 姚梵笑着按了按手示意他坐下,对干部们说道:“大家觉得李海牛的战术如何?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军事会议就是要大家都参与讨论!经过讨论统一思想,然后不折不扣的去完成战役设想!” 李君跳起来道:“俺同意!” 刘进宝也站起来喊道:“俺没意见!” 周第四与从青岛守备区赶来的贺世成也起立高声道:“俺们听主席安排!主席叫俺们打哪,俺们就打哪!” 白小旗神情恍惚的看着姚梵,心想“难道这将近一万的清军就会这样被姚东家……不!姚主席一口口吃下去?”她虽然还有些怀疑,但是心底里却已经暗暗地觉得,姚梵一定有这样的通天本事。 “这个人的本事,听他说话就能知道,简直是天生的将才和领袖人物!依着他的八点军事思想和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大清国一定会被他搞完蛋!!! 这个人天生就是大清国的克星!!! 是个妖怪!!!” 白小旗想。 第137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九) 鼓角声声起战伐(九) 姚梵对手下干将们的表现满意极了。 轩伟的即墨县衙大堂,因为这次会议而变得如同一座坚实的堡垒。 “李海牛说得很好,只是细节上有待落实,他的战术总体上说完全符合我说得八项军事思想,但是落实在操作上,就要细细的谋划和准备。” 姚梵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首先,我们第一步打算进攻胶西县的蒙古骑兵营,这个诱敌的行动由哪一支部队去执行?如果对方的指挥官谨慎小心,凭借骑兵的机动能力他们完全可以避战,那么我们就可能损失宝贵的战役时间,甚至有可能错过歼灭姜山县之敌的时间窗。” “主席!末将愿往!”李海牛从位子上站起来对姚梵抱拳颔首道。 “说说!你打算怎么把敌人引出来?记住,我要的是全歼这五个骑营!”姚梵聚精会神地说道。 “主席,我带一营沿大路前出,假意攻击胶西县,敌人得了探报,势必要一探虚实,见到我们一营240多人,想必会试图吃掉我部,敌人有五个营,要想顺利全歼我部,他们势必倾巢出动,四面合围。 等他们出动后,主席您带其他四个营从南北两路分进,钳形夹击,力图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李海牛如放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显然是信心十足。 姚梵抿了抿嘴道:“打仗拼的是实力,出奇制胜是因势利导的产物,你一个营单兵突进,我觉得还是有点冒险。毕竟我们的部队才开张,拢共只有五个营,包围的兵力不足。而且要用步兵包围骑兵,难度很大,对方一旦发现交手后吃亏,想要逃走,我们怕是想要逼对方下马都不可能。” 李海牛闻言也皱起眉头,沉思着自语道:“那怎么办?” 姚梵道:“我来说一下我的计划。” 说着,他就手指地图道:“蒙古骑兵一路南下,到了胶西县后无论如何都要先就地补充粮草、畜养马力,咱们与其等他们补上膘后找我们麻烦,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进攻胶西县。 咱们沿着大信镇、南泉镇、李哥庄镇、胶东镇一路过去,如果这么多通风报应的人还不能把这五个营蒙古骑兵引出来与我大部决战,那我们索性就把胶西县打破,骑兵不出城,还不如步兵,我想他们的指挥官没那么笨,一定会在路上对我部设伏或者迎头攻击。” 李君星目一闪道:“主席,万一敌人抄我们后路可怎么办?或者选择我们部队行进的路线从中间拦腰截击,我怕到时候队伍会混乱。” 姚梵道:“这就要靠白马会的探马了,如果探马能提前报来蒙古骑兵的动向,我们就有时间进行提前准备,即便探马不能完成侦察任务,同志们也不要慌乱,一旦发现敌人,要按照战斗大纲迅速结成步兵队形,与敌人决一死战!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们不可能仅仅依靠开个会,就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刀枪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期待在座的各级指挥员在战斗中都能勇敢应战,奋勇顽强的打退敌人的挑战!” 李君道:“是!” 在详细的安排了四个营近千人的行军部署后,姚梵这次依旧留下贺世成的第五营,四个连分别驻守青岛口和即墨县。 苏三姐汇报道:“主席,之前因为我们给的工资高,很多读过书的中户子弟来我们商号做伙计,如今我们起事造反,他们吓得全都跑回乡下去了,很多部门都缺人缺的厉害,如果不是主席强调一定要挑选贫农出身的伙计担当战士,我估计咱们的军队现在都要出现缺人的情况了。” 姚梵问道:“现在最缺人的是什么部门?” “后勤部、扫盲班和思想政治培训部全都缺人。”三姐回道:“尤其是扫盲班,请来的三十多位先生,跑掉了一大半,眼下只剩下五个。” 听到三姐提起这事,王贵也愁道:“我这里后勤部的管账伙计,家境好的已经全都跑光了,反倒是那几个平时看着笨的,家里穷得叮当响,算账也算不利索的留了下来。” 姚梵给他们打气道:“我们的革命队伍讲成分,但是不唯成分论。 之所以讲成分,是因为无产阶级最具有自发的革命动力,中农、富农和小业主出身的人,革命动力和斗志都要差很多。 对于成分比较高,但是确实有能力的人,我们要尽量说服,争取让他们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但我们要把现阶段的主要精力,投入到培养我们自己的无产阶级的干部队伍上面来。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就是这个道理。” 苏三姐和王贵等干部们纷纷点头,同意姚凡的看法。 会议开到最后,姚梵这时从墙边拖过一个黑色的、旅行箱一样大小的东西出来。 这款新科牌的拉杆式便携音箱拥有十五寸的超大喇叭,内置十二伏可更换电池,配有两个无线蓝牙麦克风,可以方便姚梵在战场上对敌军进行喊话。姚梵非常希望将来能有机会用这个麦克风喊两嗓子,所谓的“对面的弟兄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啦!……”除此之外,这款音箱还具有usb插口和蓝牙接收设备,可以外接u盘或者mp3,也可以用蓝牙传输进行播放。由于噪音强大,这款便携式音箱一般用于两千平米的场地,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受众,通俗的说,这玩意儿就是超大规模广场舞必备神器。 姚凡腼腆的打开开关,拿起麦克风说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学首歌,这首歌叫做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歌,今后我们所有的革命干部战士,都必须学会唱这首歌。 说罢,姚梵对着mp3中无歌词的配乐,开始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歌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姚早帆的旗帜高高飘扬……” 唱到这里,姚梵羞愧的面红耳赤,几乎要唱不下去,可是看到衙门里坐着的干部们一个个激动兴奋的样子,姚梵又释然了: “是的! 我的同胞们! 崇拜我吧! 我知道会有后人因为不理解而叫我独裁者,会有后人因为没见过道德高尚者而称此为造神运动,但我知道你们是真的爱我!因为我也是真的爱你们——我的同胞们!我的阶级兄弟们! 胜利必将属于人民!” “从不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第138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 看着姚梵发下的歌词本,大家学的飞快,半个小时就记会了军歌。 “现在我们合练一遍。”姚梵再次播放起那激扬的配乐。 “………… 听! 风在呼啸军号响, 革命歌声多么嘹亮。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祖国的边疆。 …………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 一曲唱罢,同志们掌声雷动。 李海牛赞叹道:“提气!真提气!主席,您这个音箱子太神了!太神了!” 白小旗看傻了眼“这姚主席果然是妖怪!这箱子就跟变戏法儿一般,不!比变戏法儿的还要神奇,简直就是仙法!姚主席不会是个仙人下凡吧?” “全体起立!”姚梵命令道。 干部们呼啦啦的站起来,一个个把身子挺得笔直。 “各营营长副营长和炮一连连长留下,其他人解散。回去马上教战士们学唱军歌。” “是!” 等大家离开,姚梵从自己的随身背包中取出十一个雷曼克斯防水对讲机分给手下五个营长、副营长和炮兵连连长桂八。 该型对讲机的防水能力达到七级,也就是说可以承受短时间内在水中浸泡,对讲机内所有电子元件都胶裹着防水套,对讲机和电池上的所有贴标已经姚梵被撕去,目前对讲机和各电池均是满电状态,即使没电了也可以使用姚家庄里柴油发电机充电。 “这个是对讲机,野外通话距离10到20里,当然,如果遇到森林或者山地,距离就短了,只有2到10里。现在我来教教大家怎么用。” 姚梵顾不得在意手下干部们傻愣愣的眼神,开始讲解起来。 在经过姚梵的演示之后,李海牛激动极了:“娘勒!这下不得了了!以后有啥情况,俺只要一按,就能告诉主席!” 贺世成不停地咽着口水,抓耳挠腮地道:“主席,您这回出兵带上俺吧?俺上回就担任守备任务,咋这回还是守备啊?” 刘进宝兴奋的脸红脖子粗,拿着对讲机不停地学着刚才姚梵的示范,喊:“喂喂!听见俺说话了吗?喂喂!听见了吗?喂喂!喂喂!喂喂!听见……” 周第四紧张的嘴巴不停念叨着,在心里快速默记:“先开电源,调大音量,调整波段,按通话键,说完松手……” 李君如获至宝一般把对讲机捧在手里生怕掉落,怕捏坏了又不敢重捏,所以他死活不愿意一只手拿着,最后他把对讲机小心塞进口袋,扣上袋扣说道: “主席,这下出兵俺们一定把清军打的落花流水!只要看到清军,俺们立刻报告不就完了吗?大部队一围上来,准叫他插翅难逃!” 李海牛灵光一闪道:“对!要是给探马一人发一个,那就好了!都不用跑回来报告敌情!” 姚梵搪塞道:“这是我家海外研究所秘密研制的装备,这么高科技的装备可不能扩散出去,那清军虽然不懂,可是洋人懂啊,万一一不小心落到洋人手里被他们学了去,拿来装备军队打中国人,那就助纣为虐了。” 刘进宝问道:“主席,啥叫助纣为虐?” 李君不耐烦地道:“就是如虎添翼。” 刘进宝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恩,是不能让老虎长翅膀,那还了得么?那以后还不要飞进村里造孽?抓都抓不住。” 姚梵警告道:“对讲机是秘密装备,你们都要贴身保管,如果有遗失,一律连降三级!还要进行严格审问审查!” “是!”众将肃容道。 会议解散后,干部们生怕忘记歌词,纷纷跑回各自连队教士兵们唱,一时间,即墨城里处处闻听得军歌嘹亮。 “刘营长,你们唱的是啥歌啊?听得怪有劲的。”给部队送猪肉的本地张屠户问道。 眼下部队的猪肉基本靠采购,虽然之前打土豪中也得了许多活猪活牛,但姚梵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先雇人养起来为好。眼下先外面买着吃,一旦供应紧缺,再吃自己的。 “这是咱们革命军的军歌!咱革命军的大号叫做解放军。”刘进宝在原即墨守备营的校场里得意地道。 “好听!唱的好听!”张屠户满脸堆笑连连点头。 在张屠户看来,这伙胶贼虽然是造反的十恶不赦大罪,但他们军纪严明,和百姓做买卖从不赊欠,也不仗势压价,这伙胶贼的大王姚梵甚至还贴出了公平买卖的告示,上面说欢迎大家来县衙投诉任何军人的不法行为。甚至还免除了一切小商贩的税收,以及所有原来大清国的杂税。 因为胶贼的大量采购,张屠户最近着实赚了一笔银子,虽然家里老婆始终不同意他每天给胶贼送肉,告诫他早日收手,可是张屠户实在无法抗拒那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肉,肉到钱来的批发利润。 “这样赚钱可比二两三两的零卖舒服多了,你别说,胶贼吃得是真特娘的好!就连最下等的丘八也顿顿有肉丝,那姚东家果然是个富豪!”张屠户每次送完猪肉回家,都是这般的啧啧赞叹。 第二天鸡叫第一遍,四点钟天还黑漆漆的,姚梵就带着部队上路了。 如果说之前攻打即墨县城是姚梵手下军队的第一次攻城战役,那么这一次的出征,将有可能成为这支年轻的军队第一次打野战,而且面临的还是清军骑兵。尽管姚梵在之前尽可能多的进行了各种准备,但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依旧极度不安。 “但愿一切都平平稳稳的。” 从即墨向西十公里就是大信镇,早上七点,全副武装的四个营加一个炮连就逶迤而至。 “主席,在往西十里,噢,就是五公里,咱们就能到南泉镇,从南泉镇到李哥庄有15公里。” “兵贵神速,咱们去李哥庄造饭歇脚。”姚梵做了决定。 沿途的村镇见到这只打着红旗、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军队,一眼就认出来是姚家庄的叛军,不断有地主老财派出家人向胶西县城骑马送信,奢望胶西县城的清军打败姚梵的进攻之后,他们能得到些政治资本。 当部队开至李哥庄时是上午十点半,姚梵对于战士们的脚力很满意。 “主席,清军应该已经知道咱们来了。我派出在两翼的侦察兵发现,鬼鬼祟祟骑马往西边赶的王八羔子可真不少。”李海牛向姚梵报告。 “骑兵是进攻型部队,侦查能力也出色,要对他们发动奇袭本来就几乎不可能。再说人家是专程来打我们的,不可能不防着我们偷袭,我根本就没指望能把他们堵在城里。 海牛,传令下去,全军造饭,吃完了休息半个小时继续赶路。” “是!” 当中午十二点半日挂中天,全军再次出发时,胶西县的蒙古骑兵已经得到消息。 统帅这五个蒙古骑兵营的是青州八旗驻防营都统德克吉纳,蒙古正黄旗人,明面上喊作都统是好听,其实是个正二品副都统的衔。 德克吉纳从小长在北京,一口的纯正京片子,在青州当了三年的军区最高司令长官还是没学会山东话。 “他奶奶的!老子没去割他姚梵的脑袋,他倒反来先咬我。”德克吉纳抚摸着唇上黑油油的胡须,嘴里蹦出一口京腔。 “将军!胶贼满打满算,一共才一千人,都背着枪,大约全是战兵,没带辎重和辅兵,眼下已到李哥庄。如果他们不扎寨继续西进,算起来傍晚就能到胶西。”德克吉纳手下参领报道。 “扎寨?我还等他扎寨?”德克吉纳从椅子上站起,一抖前襟道:“给我披甲!叫儿郎们立刻上马!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 在德克吉纳看来,一千二百多骑兵对上一千步兵,要是赢不了那才是笑话,何况那还是一股刚起事的乌合之众! “狗胆包天的乱民,手里有几把洋枪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德克吉纳在属下的帮助下披挂完毕,飞身上马手按刀柄淡然下令: “走。” 眨眼间,一千蒙古铁骑开出胶西县城门,悄无声息的向东缓慢运动起来。 大地上逐渐出现了一条向东流动的马群,马群上的骑士们身上挂着黑漆漆的牛筋大弓,背后的箭囊中白羽烁烁,新刷桐油的黑漆箭油光锃亮。细看骑士装束,一个个头戴红缨铁盔,身穿牛皮镶钉丝绵甲,脚蹬黑色兽口吞连云纹厚底牛皮靴,甲色鲜亮!正黄、镶黄衣甲分明,真可谓是刀光如鳞甲如星,当真是气势逼人! 如今的蒙古骑兵早已不是当初的苦逼轻骑兵,和他们的祖宗比起来,眼下蒙古八旗的骑兵,尤其是上三期,已经可以称为重骑兵了,当然这不是和欧洲的铁壳乌龟重骑兵比,而是相对于绿营或者勇营的骑兵来说的。 第139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一)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一) 秋日下午。 金色阳光洒满大地。 胶西县城外一处不知名的小丘上,白马会的哨探、白小旗的心腹谢家祥带着另一个年轻的骑手站在阳光下,手里紧紧握着姚梵给的后市两百多元一副的普通双筒望远镜,紧紧地盯着清军出城骑兵的动向。 他们的身后山坡下,一匹枣红马和一匹灰斑白马正在悠闲地低头吃草,那匹枣红马是白马会用姚凡发下的高工资买下的新马驹,虽然姚梵许给白马会每个探马50两的工资,可是白马会却只给每个探马每月发30两,扣下20两当做会捐。 这匹枣红马大约是吃惯了以前家里的干料,对于山坡上的青料有些爱答不理,只是一味的用颈娑磨那匹年长的灰斑白马,好像希望得到老马的青睐。 “五个营全出来了! 奶奶的!这是要打大的了! 雷子!咱们赶紧通报姚东家。” “嗯!” 二人迅速回身跑下山坡,翻身上马后一带马头,口中喝道: “驾!!!” “驾!!!” 枣红马被谢家祥的大声厉喝吓得有些受惊,撒开四蹄,上下猛烈甩动脑袋,跟在灰斑白马身后一路狂奔起来。 谢家祥一路打马狂奔,见到队伍后一直跑到红旗下的姚梵跟前才收住马头,翻身下马扑地就拜:“大人!” “叫我主席,或者姚梵同志。” “是!主席!清军五个骑营全数出动!俺估摸着,他们眼下距离此地还有十二、三里。他们一路缓行而来,应该是养足了马力。” “好!继续探来!”姚梵鼓励道。 “主席,俺的伴当雷子坠在他们前头呢,俺这就去换他。” 说罢,谢家祥重又上马,沿来路而去。 “主席,咱们要不要列队迎敌?”李海牛道。 “不用列队,通知各营放缓行军速度,行军队列不要拉得太长。”姚梵道。 “这条官道北高南低,如果我带骑兵,一定选择从北面拦腰冲断下来。”李海牛道。 等谢家祥再次来报时,姚梵已经远远地模糊看到了远处跟随而来的蒙古骑兵衣甲。 全军所有军官立刻吹响了紧急集合的铁哨子,一声声凄厉的哨音,回荡在秋日的原野上。士兵们全都紧张地疯狂列队,将步枪牢牢抱在怀中。 “报数!” “一!” “二!” “三!” “四!” “…………” 谢家祥再次拍马跑到姚梵面前时候,脸上惶急带泪。 “主席!雷子被清兵抓住了!” 姚梵咬了咬嘴唇,每当他心里没底,就会咬嘴唇。 “知道了,你辛苦了!现在你的侦查任务完成了。从现在起,你跟着大部队。” “主席!可是雷子他……” 李海牛骂道:“闭嘴!啥时候了!瞎磨叽!” 谢家祥一想也是,牵着枣红马默然不语的站去一边。 “主席!来的是清军前哨!”李君端着望远镜站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喊道。 “多少人?” “大约二十多个骑兵。”李君报道。 姚梵知道清军一个骑兵营分10队,250人分成十个25人的骑队。 “这是清兵的哨探,雷子一定是被他们抓去的。”李海牛判断到。 “是!清军五个骑营眼下分兵三路,一路下了官道,正在北面的野地里向东行,一路向南包抄,中间一路继续沿着官道迎头赶来。我和雷子被清军锋哨察觉包围了,我好不容易才打马逃了出来,雷子的老马实在跑不动了……呜呜呜呜……”谢家祥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你哭个甚!”李海牛鄙夷地瞪着谢家祥。 姚梵下令道:“停止前进!全体上刺刀!四个营沿官道排成线列队形,各排20人分四列!各营长以下属四个连为排列单位,结成空心方阵。” 李海牛连忙拿起步话机向其余各营传令:“主席命令!全体上刺刀,准备迎战!四个营就地排成一线!各排20人分四列队形!各营结成空心方阵!” 随着一、二、三、四营分别组成空心方阵,各方阵前后相隔50米的在官道上肃立,远远看去,像是一串糖葫芦。 青州八旗都统德克吉纳终于率领三个蒙古正黄旗骑营赶到了官道以北,德克吉纳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青海河曲马背上,用一杆铜质单孔望远镜望着南面那些已经静候多时的胶贼。 当看见胶贼手里拿着那种短的可笑的刺刀,排成一个个空心方阵,德克吉纳的眼睛轻蔑的眯成了一条缝,嘴角撇下,板着脸喊道: “大清威武!蒙古健儿们!随我杀胶贼!” 牛角号凄厉长鸣!德克吉纳高举马刀一马当先!率领三个本标骑兵营如黄色潮水般卷向南面官道。 西面官道和南面野地里的两支镶黄旗骑兵听见牛角号响起,立刻放开缰绳发起了合围冲刺。 姚梵顶着钢盔站在一营的空心方阵中央,注视前方等待着时机。 马蹄声隆隆作响,大地微微颤动,蒙古八旗骑兵从百米外就开始取弓在手,只等冲到50米后就要开弓射箭。 “八旗的胆量比起他们祖宗来差远了,200年前的八旗兵不冲到50米内是不会摘弓的,不到30米内是不会射箭浪费体力的呢。”姚梵心中感慨。 姚梵的战士们已经端着枪好久了,前排卧姿,把枪架在用工兵铲临时挖起的土堆上,后排跪姿,端着枪死死的瞄准着敌人,后排抱枪站立着。 随着骑兵如乌云一般压进百米,各连队指挥官下命: “全体瞄准!” 于是后排的战士也端起枪来,站姿射击不能端枪太久,否则容易肌肉麻痹,颤动影响射击精度。 几乎同时,所有的连队指挥官都在狂喊: “射击!!!!” 暴雨般的枪声响了起来,如上苍要洗刷大地一般的猛烈横扫着面前的骑兵。 战士们的面庞绷得紧紧地,甚至有些狰狞,紧张和兴奋把他们浑身的肌肉全板结了,只有手指在一次次的扣动! 呼啸的弹雨中,蒙古八旗骑兵纷纷陨落,连人带马的翻滚着、死亡着、痛呼着,在秋日金阳下的这场白日暴雨中归于尘土。 一时间马匹的嘶鸣、人声的惨叫、枪声、马蹄声、几百斤的战马撞击地面声、骑士落马后骨断筋折之声……声声混杂,交织成一首地狱的镇魂曲。 “主席,后面的骑兵突击更加猛烈了!” “各教导连机枪开火!”姚梵下令。这段时间,各营教导连都完成了装备培训四挺“革命”机枪的训练任务。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各教导连主机枪手都已经神经高度紧张,得到开火命令后有些控制不住,完全忘记了应该点射。他们从方阵空心里抱着机枪冲进步兵线列中央后,趴在地上拼了命的扫射消耗着子弹,试图把清军骑兵彻底终结在50米外。 第140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二)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二) 随着各机枪小队主射手进入疯狂状态,“革命”机枪的声音从“突突突变”成了“吃吃吃”的撕裂布匹声,没到半分钟,所有机枪小队都打完了他们的第一根一百发弹链,副射手们纷纷进入手忙脚乱重新装弹的状态。 原本冒着弹雨向姚凡军队阵地冲锋的清军骑兵,现在已经被彻底地压制住,无法前进哪怕半寸,如果说之前的半自动步枪射击像是横扫的暴雨一般犀利,那么现在的机枪射击就如同死神的镰刀,一片片的收割着原野上矗立的任何人与马的生命。 血花和肉块在风中飞溅,碎骨和内脏从衣甲中喷射上半空。 足以同时撕裂肉身和灵魂的巨大痛楚让中弹的骑兵在泥土中凄厉的惨叫打滚,痛苦的呼叫响彻了秋日原野。此刻如果能在脖子挨上一刀,都算是对他们最大的慰籍。 中弹倒地的骑兵们脸色紫黑、痛苦不堪,地上有的人已经痛到发不出声音的昏迷状态,还有的人内脏被打碎、混着肠子落出来足有五六尺,却被受到极度惊吓的马匹挂住脚蹬到处乱拖,痛的嚎啕惨哭!有的骑兵被打碎了骨骼,抱着碎骨处在地上翻滚着哭泣着,不小心又被后面的惊马践踏到,嚎哭着晕死过去。 血! 到处都是血! 血染红了绿草!血染红了泥土!血染红了原野! 四个营战士们组成的四个空心方阵依旧一动不动的屹立在官道上,依旧犹如一串滑稽的方形糖葫芦,在得到命令前,他们不会离开阵地半步。 没有战士敢停下手中步枪的射击,他们手中每一只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都保持着固定的节奏,机械的点射着,复进簧不停地推送着复进杆,将一颗颗黄铜弹壳从弹仓盖口弹出,叮咚的落在地上,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清音。一旦十发弹夹打完,他们就如平时训练一般熟练的从腰间弹药携行具中取出新弹夹重新装弹,略微调整表尺和表尺上的游标,瞄准后再次重复的扣动扳机,如果不是因为人人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并带着冷酷的目光与表情,那就和训练打把差不多了。 之前如黄色潮水一般南卷的三个营近千清军骑兵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巨堤,潮头已经撞得粉碎,向后反卷的同时将后浪也拍得开裂。 来自蒙古正黄、镶黄的五个骑兵营,此刻终于绷不住了!他们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开始全面崩溃! 劫后余生的骑兵们见到同伴的惨状,每个人都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使劲地拉转马头,疯狂的用手里的刀鞘、长弓、羽箭和能找到的一切打着马,拼命地用马蹬扎马腹,希望能比别人跑的更快一些。一匹匹战马的臀部和腹部被打得鲜血淋漓,发出“希律律,希律律……”地哀声悲鸣。 青州八旗驻防营都统德克吉纳静静地躺在官道北的野草地上,他两颗眼珠子无神地一动不动瞪着空中,仿佛死不瞑目。前面镶着满文金牌的红缨铁盔滚落在一边,露出他宽大发亮的脑门,他的胸前一摊脸盆大小的血迹,身后压着一大片如毡毯般稠厚的鲜红血肉,显然死的透了。 从他胸前裂开的前襟中露出了里面套的精钢锁子甲,一根根铁丝环扣已经被子弹打断,黑色铁丝妖异#地向着空中绽开着口子,看来这件冷兵器时代的防身利器没能挽救他的生命。鲜亮的黄色镶钉甲腰间那根寿云纹黄缎宽腰带上,插着一根他身前用惯的黄铜单筒望远镜,边上还歪斜的缠挂着一副廉价的双筒望远镜,想必这个蒙古汉子生前一定很珍视这件战利品…… 看到敌人落荒而逃,李海牛兴奋的像个孩子,放声对着姚梵喊道:“主席,大胜!!我军大胜!!!” 李海牛今年已经40岁,从他22年前进入捻军开始,与清军的大仗小仗打了不下三、四十回。 作为骑兵,他打的几乎都是野战,可是他今天头一回发现,这仗还能够这样打! 连士兵加军官一千挂零的步兵,能不损一兵一卒,将五个营1200多蒙古八旗上三旗骑兵打的尸横遍野、溃不成军! 更神奇的是,对方连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有,还未逼近己方就已经先行崩坏的不成模样,从打第一枪起,整个战斗过程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 要知道这可是八旗上三旗的骑兵,和下五旗的不是一个档次。 姚梵的步话机不停地响着,“主席!追么?” 姚梵拿起步话机道:“两条腿怎么追四条腿?赶紧打扫战场。”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各级指挥员要提醒战士们,遵守新颁布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按照新颁布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原来的三大纪律第三条“一切钱粮要归公”,已经改成了“一切缴获要归公”,原来的八项注意第八点“不虐待牲口”已经改成了“不虐待俘虏。” “是!”对讲机里传出一片应答声。 随着各营派出连队打扫战场,姚梵也带着一营胡广亭部教导连进入北野战场检视战果。 “主席,这人应该就是清军的首领了,要不要把他脑袋割下来示众?”李海牛在边上问道。 姚梵蹲下身子,尊敬地看着两眼圆睁、望着天空的德克吉纳:“此人冲锋在前,真是条好汉子,听说蒙古族同胞作战勇敢,今日看来此言不虚。” 说罢姚梵伸手抚下,将德克吉纳的双眼阖上道:“告诉战士们,不许分割军人尸体,把衣甲武器财物全都收缴清空就行,留全尸在此,回头花些银子,叫附近村民过来挖个大坑,合葬了他们。” “是!” “主席,那些伤兵怎么办?”刘进宝问道。 “叫各排负责医药的战士们尽量救治轻伤员,伤势太重的……给他们个痛快吧……” 战场打扫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中,李海牛跑来报告道:“主席,经过清点,一共发现尸体817具,还有52个伤兵。缴获完好的马匹225匹,重伤的马已经全杀了,剥下的衣甲和捡到的敌人丢弃的马刀、骑弓、箭矢不计其数。” 姚梵点点头:“把死马肉全割了,拉回去分给百姓。” 李海牛答应后,追问道:“主席,还打不打胶西县?” 姚梵挠挠头,皱眉道:“不打了。打下了还要分兵把守,我们哪里有这么多兵? 现在我们连夜回即墨,把缴获和伤兵安置一下,稍作休息和作战总结,就立刻北上进攻姜山县。” 姚梵最后笑着加了一句:“可别让登州总兵官陈辉龙等急了!” 闻言,李海牛咧开嘴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主席,咱们眼下有了这225匹战马,是不是也该建个骑兵队了?”李海牛试探着姚梵的口气。 姚梵对这个建议也很有兴趣:“如果我们有骑兵队,今天敌人就溜不了。可我对骑兵的训练一窍不通,这怎么办?” 李海牛用手指头猛戳自己胸脯,好像在提醒姚梵“你不懂没关系,这里有人懂啊!那个人就是我啊!” 他急的龇牙咧嘴地说道:“主席!俺懂!俺懂啊!俺在捻军打了整整十年仗!一直都是骑军的锋将!” 姚梵歪着脑袋笑看着李海牛:“你们的骑兵战术太老套,都是五百年前的东西,现代骑兵战术要围绕步枪进行,比如说龙骑兵战术,你懂么?” “啥叫龙骑兵。” “简单的说,就是骑在马背上的步兵。” 李海牛知道,姚凡简单的一句话里,一定还包含有其他的门道。 “主席,你跟俺细说说吧?” “回去再说,现在我们连夜动身回即墨。” 于是全军得胜回程,一路上军歌嘹亮,歌声间隙,战士们一个个神采飞扬的议论着今天的战斗。 “二毛,你说这朝廷是不是太不经打了?这才一顿饭功夫,咱们就把那上三旗的蒙古骑兵打的屁滚尿流了!”一个紫膛脸的战士说道。 “要我说啊,不是朝廷不禁打,是咱主席用兵如神。你想啊,那蒙古八旗上三旗的骑兵盔明甲亮,一看就知道是朝廷的精兵,可为啥遇到咱他们就蔫了呢?这还不是因为咱主席厉害吗!”这个叫二毛的战士道。 “对!要说就说咱主席用兵如神,咱全军上下,一个人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就得了一场大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谁信啊?就是放到那说书的先生嘴里去讲,也断没有这样的故事!”紫膛脸重重点头道。 边上一个机枪班的副射手宝贝的扛着肩头机枪道:“要我说,咱们连夜的就杀进京城去,把皇帝老儿从龙椅上拉下来,一枪毙了他!再让咱主席坐上去,天下就太平了,这大清国的百姓从此也就有了福了。” 二毛撇嘴鄙视道:“扯淡,一听就知道你小子思想政治课白上了,主席才不要当什么皇帝呢!主席说了,中国未来是属于全体中国劳动人民的国家,咱们打仗是在帮着老百姓打天下,将来这个天下是要交给百姓自己管的。” “再怎么管也要一个头头呗!反正俺就只认主席,别人俺都不认!”这个副射手坚定地道。 全军牵着缴获的马匹,马背上驼着马肉和各种物资,从六点钟一直走到天黑打起火把,半夜12点才回到即墨县。 “各级指挥员注意,立刻烧水给战士们洗脚泡脚,不然明天大家的脚全都得肿起来,走不得路了。”姚梵进城后立刻提出洗脚的命令。 即墨城中,今夜人欢马嘶,一直闹到半夜才安静下来。 第141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三)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三) 第二天按照姚凡的布置让所有战士们睡个懒觉,干部们却都没有休息,一大早就全数出席了战后的经验总结会。 所有人都在县衙大堂改成的会议室中一起吃了一顿冷冰冰的大葱卷饼就酱肉和热粥当早饭,为了缓解干部们的疲劳,姚梵命令王贵安排了些伙计,在餐后给大家泡上了香喷喷热腾腾的茶水。 好在干部们出身贫寒,对这样的冷餐伙食依旧是吃的喷香,尤其是大锅饭一视同仁的平等感,更让干部们吃的谈笑风生,边吃还边议论着昨天的辉煌战果,浑然忘记了昨夜的睡眠不足。 姚梵吃完早饭一抹嘴,站在台前面色冷峻的说道:“昨天的这场胜利,不能称之为战争,只能称之为屠杀。”他打算给战士们泼点凉水,骄兵必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干部们见姚梵吃完就开始讲话,立刻把剩下的食物全塞进嘴里,认真的聆听。 姚梵道:“在我看来,清军的骑兵简直落后到了极点!在如今这样一个列强全面采用步枪的时代,他们还在用着500年前的冷兵器战术,这样的战术只能拿来屠杀武器落后的老百姓,一旦遇上欧美列强的现代军队,只能屡战屡败、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姚梵冷冷的打量着干部们的表情,直到确认了得意的笑容从大家的脸上正在逐渐蜕去。 姚梵摊着手道:“那么我们的战术有多先进呢?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大家,我们此战胜在武器精良,战术正确,但战术正确并不意味着战术先进,现代步兵战术正在从线列步兵的排队枪毙对射,和结方阵对抗骑兵的传统打法中逐渐演化。在这场物竞天择的战术进化中,谁演变得早、演变得对,谁就将占得先机,在未来激烈的战争中赢得胜利!”姚梵红着眼睛说道。 昨晚他想了一夜,最终决定提前开展现代步兵战术的教学。 “三姐你帮我发一下。”姚梵指着边上厚厚一摞小册子说道。 这些经过姚鹏重新排版筛选后,只有五十多页纸的白皮小册子,封面上用红字写着《步兵分队连排战术教材》,原本的出版单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军训部,现在被改为简单的三个字——姚梵著,并抹去了1968年出版的字样。那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年代,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如果不懂点步兵战术都不好意思出门打群架。姚梵精简了此书接近一半的内容,删去了步兵打坦克、火箭筒战术和喷火器战术等等暂时无用的内容。 “步兵的战术进步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进程,从上古最原始的漫山遍野的散兵群殴,发展到封建时期的大规模集群列阵作战,自从出现了步枪之后,步兵开始逐渐采用线列阵形,一直沿用至今。由于装备火枪的线列步兵阵型天生具有极强的向前攻击性,他需要比封建兵团阵型更加严格的纪律来约束,在有了严格的纪律作保证之后,世界步兵的阵型发展开始从循规蹈矩的几何形态走向复杂的散兵形态。”姚梵说着,在县衙大堂前的屏风上展开了一张张他花费整晚时间绘制的讲解草图。 姚梵指着一张拿破仑时期的散兵战术示意图道:“这是一种散兵战术,手持射击较为精准的猎枪的精锐步兵以散开的疏松纵队靠近敌方的密集队形线列步兵,迅速展开成疏松的横队,每个士兵就地寻找树木、沟渠、大石、凹地掩护自身,同时向对方进行精准射击。经过昨天的这场激战,想必大家都已经看了出来,密集的队形在遭到强大火力的攻击下,伤亡会非常惨重,而在采用疏松的散兵队形之后,将迫使对方不得不对单一目标进行精准射击,从而大大降低了对方的命中率,减少了我方的伤亡。散兵阵型的另一个好处是进退自如,能够有效的保全自己,一旦发现在战斗中处于劣势,比如被对方线列步兵包夹或者被骑兵突击,可以进行立刻撤退,不必像线列步兵那样需要依靠严整的队形进行缓慢撤退或者结阵防御。” 姚梵拿起茶碗喝了口水继续道:“但是早期的散兵战术由于缺少有效的火力支援能力,容易陷入被敌方咬住尾巴追击的困境,这就要求指挥官们在使用散兵战术时不得不同时依靠线列步兵,对迅速撤退的散兵进行有效的火力支援,使散兵纵队在遇到困难进行撤退时,能够得到一个火力屏障,能够退在线列步兵身后进行躲藏和休整。” 姚梵加重语气道:“但是随着战争武器的进步,步枪的射击速度越来越快、精度越来越准、射程越来越远,以及新式机枪的加入,这使得散兵队形的火力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迅速增强!使得他们得以逐渐摆脱线列步兵的约束和帮助,从传统的‘散兵加线列步兵’的陈旧队形战术中解脱出来,获得独立的作战能力。” 姚梵激动地道:“当散兵获得了独立实施攻击和防御的作战能力之后,线列步兵开始变得不合时宜,正式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通过两次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大门的英军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尝试着小规模的淘汰线列步兵战术,另一个强国法国目前还有二百个以上的线列步兵团。但是随着火炮威力的不断加强,列强的线列步兵编制只会越来越萎缩。” 姚梵挥舞着手说道:“我个人预计,欧洲主要列强将在未来二十年内全面完成淘汰线列步兵战术的军事改革,因此,作为最先进的革命力量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绝不能抱残守缺,把线列步兵战术当作宝贝来使用下去,同样地,我们也要淘汰线列步兵战术。” “大家不要看书,我说的这些话书上没有,这是我通过个人的经验和理解,对历史发展作出的总结和分析,得出的对未来的展望。从历史上来看,只有不断改良的军队才能从胜利走向胜利。” 干部们对于姚梵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每一张脸上都挂着无比的热切和期待,这是大家对于胜利的渴望! “什么是领袖!什么是奇才!什么是胜利的保证!一将无能累死全军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咱们革命军队中!只要有主席在,我们就能从胜利走向胜利!……主席说话真好听!从胜利走向胜利……太好了!”李海牛兴奋地想。 白小旗坐在会议桌边喝了口热茶,心潮起伏。 她昨晚就听说姚梵带兵打了大胜仗,彻底击溃了青州八旗的五个骑兵营,而且己方不伤一兵一卒! 姚梵能够带着一群新兵蛋子,一出手就打出这样的战绩,实在让白小旗既吃惊又不吃惊。吃惊的是这令人生畏的战绩!不吃惊的是,姚梵这只是做到了他战前的战术设想,似乎这一切都是他预先设计好了的一般。 “兵法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势也!’如果姚主席能够连续取得这样的胜利,那么这种胜利的势头将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张飞带兵,士卒心慌然,皆云此去必死。孔明带兵,士卒骁嚣,言必称胜。这就是主将的智慧和战绩带给部队的气势。姚主席这样妖怪一般的奇才,大清是一定要亡在他手里了。” 白小旗又喝了一口热茶,继续听姚梵的讲课。 “好,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昨天我军战术上的缺点,听了我刚才这番话,有谁能来说一说昨天那场战役的不足之处。” “主席,那俺来说说吧!”李君站起来道。 “你说。”姚梵和蔼地道。 “昨天的战役里咱们排出的是空心方阵,火力利用非常不充分!南边的四个排列对付一个镶黄旗骑兵营绰绰有余,北面的四个排列总算是把三个正黄旗骑兵营压制住了,西面的一个排列在对付一个镶黄旗骑兵营的时候火力非常吃紧,要不是有机枪压阵,几乎要被官道上的清军插进阵列来。但可惜的是我们的空心方阵侧面还有七个排列派不上用场,只能面对面傻呆呆的站着,后来有些营长实在忍不住了,才从侧面的排列里调了几个排上去支援。我觉得这里除了战术本身的缺陷之外,很多指挥员包括我自身在内,都有点缺乏灵活性,在战场上不敢随机应变。” “说的好!”姚梵赞道。 “你说的这个问题,正是线列步兵战术的缺陷所在,也是散兵战术的优势所在,为了确保革命的胜利,我们必须抛弃刻板呆滞的线列步兵战术!” “下面的第一课我们先来学习线列步兵与散兵进行配合的战术。” 于是姚梵开始讲解起来,详细的描述了散兵如何从本方线列步兵的两翼向前发动松散的纵队突击,到达预订地点后如何展开成松散横队对敌方步兵实施相对隐蔽的精确射击。接下来姚梵又详细描述了散兵如何从对方的攻击下全面快速的松散后撤,本方线列步兵又是如何用火力掩护散兵的撤退并且抵挡住追兵。 “通过我刚才的讲解,我们大家都看到了线列步兵在配合散兵作战上的作用,那么既然要淘汰线列步兵,我们就要在散兵中构建类似于线列步兵作用的单元。简而言之,那就是要构建强大的火力单元。散兵队形只有具备了强大的火力,才能死守阵地,硬碰硬的与线列步兵或者骑兵进行阵地作战。否则面对逐渐逼近并最终发起白刃冲锋的线列步兵,或者面对迅速冲杀过来的骑兵,散兵队形是很难抵挡住对手的。” 第142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四)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四) 姚梵侃侃而谈道:“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的革命军队,相对于清军来说,已经具备了强大的压倒性火力,如果我们不能够灵活运用手中的强大火力,那就等于瞎子点灯——白费蜡。之前的那场战役我们姑且称之为胶西战役,在这场胶西战役中,我们看到了连续冲刺1000米平均只要一分十秒的蒙古骑兵在冲锋时是多么迅猛!百米的距离,给他们8秒钟就能冲进我方队列!而我们的火力配置在上一场战斗中就相当呆板,部分战士在战场上处于无法发挥自身火力的位置,这种情况等于是在浪费兵力。” “我们的革命刚起步,从目前总兵力上和清军比较处于劣势,如果再不能合理地配置我们的兵力,那我们仅有的一些依靠武器装备的先进而带来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针对这种情况来看,我军采用散兵战术已经是刻不容缓。” 现在我来说一下散兵战术的思想: 首先是四组一队的原则,也就是说,今后我们要以连为基础战斗单位,每个连长要把手下的三个排按照实际情况分为四个组,即突击组,火力组,支援组,爆破组。 连长一定不要拘泥于排的建制,当敌人向我们迅猛扑击时,三个排此时全部都是火力组,要尽可能形成密集的火力,依靠有利的地形,依靠战场上挖出的土木工事,对敌人进行坚决顽强的阻击。 当一个连接到进攻一座城池的某个方向城门的命令时,可以不用安排支援组,仅仅安排三个人组成爆破组,另外安排一个排,作为突击组,其余人员都是火力组,用来压制敌人城头上的火力,一旦城门被炸开,突击组立刻向城内发起进攻,爆破组也立刻成为突击组,另外火力组的一部分战士也要被安排进突击组,一旦突击组占领城门,剩下的火力组成员也立刻成为突击组,这就是灵活用兵!” 姚梵说的口干舌燥,看着大家道:“我现在说的都是理论,真正的实战应用,要靠大家在未来的战争中进行灵活掌握。” “接下来我来说一下三猛战术,简单的说就是‘猛打、猛冲、猛追’,当我们发起一次战役的时候,要事先选择好主攻点,把火力集中在主攻点上,力图通过猛打,让敌人出现暂时的发呆、发慌,这时候我们就要发起猛烈冲锋,奋勇跃进,一边猛冲一边开枪,冲到近距离,用手榴弹和刺刀解决敌人!对于主动撤退和溃败的敌人,我们要猛烈追击,要一直压下去,直到敌人彻底崩溃,将敌人歼灭和俘虏!” “最后我说一下散兵战术的三三制原则。世界上目前所有的散兵打法,都有一个盲目性的问题,喜欢一堆人涌来涌去,勇气很好,但是缺乏有智术的动作。 在现代战争的火力条件下,集团冲锋的目标太大,只有封建国家和帝国主义国家,这些不把人民生命当回事的国家才会采用这样的人海战术,在胶西战役中,蒙古八旗骑兵用的就是这种落后的人海战术,结果事实证明,在强大的火力打击下,人海战术不堪一击,完全是一边倒地送上去供别人屠杀罢了! 为了更有效地消灭敌人保全自己,我们要教育我们的指战员们,三五成群的去战斗,一个两个的去战斗。虽然我们强调在战役上要集中兵力,但在具体的战术动作上一定要分散兵力,稀疏兵力。 进攻冲锋的时候所谓集中兵力,并不是让大家把战士们一涌而上的派出去,而是要合理的分配进攻梯队,一个梯队一个梯队的连绵发动进攻,干部们要充分安排足够的战士进行火力掩护,最大可能地减少伤亡。 三到四人一组的三角进攻模式在战斗中可以很好地分工,三角形后面二人火力掩护,一个人冲上去找更近距离的射击位置,用手榴弹或者步枪火力压制住敌人后,后面二人不断轮番前进。这样的进攻队形疏散,可以有效减少伤亡,这样我们的进攻就会更加的有效率,能够发挥每一个战士的主观能动性。 在人员配置上,三、四名战士当中尽量安排一位老战士、一位年轻战士和一到两个位新兵,” 姚凡说完赶紧喝口水道:“目前大家先掌握四组一队、三三制原则和三猛战术,剩下的战术思想我以后再说,大家要认真学习研究我发给大家的手册,迅速掌握正确先进的步兵战术,争取早日成为合格的优秀军官!” 这堂课的意义有多么深远,姚梵暂时不得而知,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既然**同志能够用这些战术横扫千军如卷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带出一支虎狼之师,那么这些战术用来打这个年代的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都是绰绰有余的。姚凡目前要做的,只是不断地对其进行实战检验,在实践中对其进行不断的完善。 “主席,您真了不起!俺每次听您讲课,都能学到好多道理!”李海牛对姚梵崇拜极了,尽管他年纪大出姚梵很多,但却死心塌地的佩服姚梵。 李君两只眼睛几乎要冒出星星来:“主席!您讲的这些俺觉得实在是有道理,俺想,回头立刻布置队伍照着这个法子编制。” 姚梵道:“目前我们一个排有20人,一旦将来我们实现掌握散兵战术,一个排只要12人就够了,正好是四个三人小组。” 周第四眼巴巴地问道:“主席,咱们什么时候打姜山?” “今晚出发,夜行30公里,明天一早打他个措手不及!”姚梵道。 刘进宝拍手叫道:“好嘞!就想打即墨一样!天一亮就打,登州总兵陈辉龙一定没想到咱们会趁夜赶来奇袭!” 贺世成似乎已经习惯了守备营的身份,知道这次依旧没有自己的五营参加战斗,便问姚梵:“主席,这次的俘虏怎么办?我看了一下,这52个人全是蒙古鞑子,还留着做什么?要依我说,全杀了痛快。” 姚梵闻言责备道:“贺世成你不要把封建思想带到革命军队中来,蒙古族同胞是铁打的中国人,我们的革命军队就是为了解放中国人而成立的,所以只要是中国人,就是我们的革命军队的群众基础。” 姚梵展开道:“同志们!我再重申一遍! 我在军内思想政治课上说过,我们的政治工作原则有三条: 第一条是官兵一致,也就是要在军队中肃清封建主义,废除打骂和体罚士兵的制度,官兵一致用纪律互相约束!同甘共苦!团结一致! 正所谓:‘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官兵之间的仁爱与严格的纪律,正是部队勇敢顽强的力量源泉! 第二条是军民一致,这就是秋毫无犯的军民一家的纪律!我们要宣传、组织、武装人民群众,减轻人民群众的经济负担,打击封建地主和土豪劣绅,从而做到军民团结!齐心一致!这样才能走到哪里都得到人民的欢迎! 兵法云:‘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第三条就是要坚持瓦解敌军和宽待俘虏的原则!我们的胜利不但是依靠我军的作战,而且依靠敌军的瓦解。” 贺世成连忙道:“是!主席,我错了!我一定好好的对待这些俘虏。” 姚梵接机发挥道:“贺世成同志,革命并不是口头上说说的,我们要从灵魂深处闹革命,把接受思想教育和经常的自我批评放到重要的思想工作位置上来,我们不但要接受思想教育,还要对群众进行思想教育,这里就包括了俘虏! 掌握思想教育工作,是团结全军和全国革命人民进行伟大的政治斗争的中心环节,如果这个任务不解决,革命的一切政治任务是不能完成的。 我以前说的八条军事原则中,第七条就要求以俘虏的人员来武装自己,没有思想教育,就没有俘虏的转化!” 贺世成道:“是!我一定按照主席下发的俘虏思想教育手册对这些俘虏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争取让他们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 姚梵满意的点头道:“思想工作一定要摆正自己的态度,尊重这些敌军俘虏是我们要采取的根本态度,一定要狠抓思想层面的阶级斗争,把阶级斗争放在思想转化教育工作的第一位! 我们一定要认识到,思想改造的工作需要长期的,耐心的,细致的工作,不能企图上几次课,开几次会,就把人家在几十年生活中间形成的思想意识改变过来,要人家服,只能说服,不能压服。压服的结果总是压而不服。 对于这些俘虏,在经过思想教育之后,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想走的一律放他们走,即使他们将来再打过来,我们还可以再俘虏嘛。俘虏一次不行,就俘虏两次,两次不行,就俘虏个七八次,总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得自愿加入才行,绝不强迫。” 王贵着担任会议的记录工作,他手中钢笔不断沙沙地笔录着姚梵的讲话,心里在想:“主席的胸怀真是了不起啊!诸葛亮七擒孟获不就是这样吗?” 第143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五)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五) 姚凡又补充了些具体工作安排,最后吩咐道:“散会之后各级干部抓紧时间把这次军事会议的思想向战士们传达一下。另外下午干部们要注意补充睡眠,今晚我们连夜出发进攻姜山县。” “现在散会。” 姚凡宣布散会之后,李海牛却留了下来。 “海牛,你是想要找我谈组建骑兵的事情吧?” “是,主席,昨晚我一夜没睡着,在想您说的那个骑在马背上的步兵。” “哦?那你说说,你觉得西方列强的龙骑兵是怎么一回事?” “主席您说龙骑兵是骑在马背上的步兵,我猜想,这种骑兵使用步枪进行战斗,但是他们又人人骑马,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了一只来去如风的步兵。” “海牛你说的很好,大体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龙骑兵很少用马刀进行肉搏交锋,他们的作战方式往往是通过快速迂回包抄,骑马冲锋占据有利的地形,比如说敌军周围的山丘、高地等等,他们在极速赶到适合居高临下实施射击的地形之后,下马通过步枪对敌军进行射击,因为他们占据的往往是高地,易守难攻,会给敌军造成很大的麻烦。一旦敌军决定对他们发动攻击,他们可以轻松的选择逃走,或者干脆从山坡上骑马冲下来,用马刀对敌军实施高速骑兵冲锋,海牛你当过骑军的锋将,你一定明白,俯冲的骑兵就像一颗颗出膛的炮弹,如果处于地势低处的步兵没有足够的火力抵抗,将会像瓷瓶撞在石板上一般被撞击的粉身碎骨。 龙骑兵还经常担任骚扰敌人后方补给线的重任,或者采用放风筝战术,对敌人的步兵实施骚扰性进攻,打了就跑,让敌人欲求一战而不可得,一只二三十人的龙骑兵部队,在战场上往往能够牵制对方两三百人的线列步兵疲于奔命或者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种马背上的步兵战术还真是有意思! 主席!您要是打算成立龙骑兵,海牛愿意现在就为您训练战士!” 姚梵摇了摇头:“骑兵的训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如果不是从小骑惯了马的人,很难做到在马上长时间的颠簸行军,除了下马射击,龙骑兵有些时候还要在马上进行射击,还要娴熟地使用马刀进行肉搏。 而且培养一支龙骑兵花费巨大,适合龙骑兵的战马可不好找,步枪的声音和火炮的声音,足以把普通的马匹吓得炸群逃窜,如果不是久经训练的战马,骑在马背上的骑兵一旦开枪,甚至会被胯下的惊马摔下地去。” 李海牛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姚梵看见李海牛对于组建骑兵念念不忘的样子,想了一想开口说道:“如果规模不大,比如说一个一百人左右的骑兵营,我觉得倒是可以试着搞一搞,这样小规模的骑兵我还是养得起的。不过我也不太奢望这支部队能很快地形成战斗力,将来上了战场,那些不合格的战马如果闹出笑话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海牛见姚梵同意组建骑兵,立刻眉飞色舞的道:“主席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挑选战马,仔细挑选马术好的战士!” 姚凡笑道:“回头我给你找几本书,是关于军马的育种、交配、阉割和训练的。尤其是军马的阉割,从目前来说,在全世界都是个难题。这个手术最好配备相应的麻醉药剂,防止手术中的马匹发狂致残,另外这个手术要求器械非常干净,而且要有相应的抗菌素作为术后抗感染的药物来使用,否则阉割后的马匹感染发炎的死亡率很高,术后死上一半都很正常。” 李海牛在这方面是个行家,闻言立刻点头:“军马必须阉割,否则一到春天,没有母马交配,公马可是要发狂的!一匹暴躁发情的狂公马,能把整个马群都搞炸窝!以前俺们捻军用的除了骟马就是母马,母马性格温顺好驾驭,而且母马有马奶可以喝,能减少骑兵的口粮压力。” 姚梵道:“这是蒙古骑兵的老办法,你看欧洲列强的重装骑兵谁个用母马!一只强大的骑兵绝不可能用母马当主力!论体型论个头,论力量论耐力,母马都差了公马老大一截!” 李海牛道:“马阉割不好就会秽脓,不久就死了。” 姚梵笑而不语,他知道二战时日本就是因为这方面的兽医技术落后,丢人现眼的骑着大量未阉割的马匹当军马,公母搭配干活不累……不过日本很幸运,他的对手是更加羸弱的旧中国。 “海牛你知道为什么清军的马匹都很矮小吗?” “蒙古马就这种,青海马就高大些。” “那还是不如欧洲马高大,咱们中国传统上有着挑选最好的马做战马的习惯,最好的马匹被调去作战马阉割了,剩下的驽马却被用来交配,结果就导致黄鼠狼下崽一窝不如一窝,马匹越来越矮小瘦弱,国家也没有建立专门的军马繁育场,中国历史上仅汉武帝时期,西域就进贡过上百匹汗血马,因为作了军马被阉割,以至于今天一匹也没有留下来。” “主席,以前捻军也抢到过洋教会带来的洋马,那马跑起来一纵一跳的,看上去好看,但骑起来远没有蒙古马平稳,骑兵在上面没法平稳的放箭,根本瞄不准。”李海牛道。 姚梵赞许的道:“跟内行人讨论问题就是让人愉快!的确如此,因为坐骑跑起来不平稳,所以阿拉伯人和欧洲人都没法发展出优秀的骑射技术,只能靠着高大的马匹拼速度和冲击力。只有骑着矮小灵活的蒙古马的蒙古人将骑射技术玩的炉火纯青,这其中最大的功劳,应该属于奔跑极其平稳的蒙古马。而且马匹过于高大之后,很多马术动作就不能做了,比如左右翻身上马下马,镫里藏身,左右跳马躲闪点地后重新上马等等。这些实用的格斗马术动作无法用于高头大马,导致西方骑兵在肉搏时也被蒙古骑兵打的稀里哗啦,最终被蒙古骑兵横扫世界。” “主席您懂得真多!”李海牛佩服的五体投地。 姚梵笑道:“讨论就是有这点好处,能够激发人的思维。通过和你的谈话我突然觉得,在这个越来越不依靠骑兵肉搏作战的时代,耐力出色的蒙古马还真是一种当龙骑兵军马的好材料。” 李海牛兴奋的道:“只要不和高头大马对砍冲锋,仅仅提供给步兵用来骑乘,蒙古马真是再好也没有了!不但跑得平稳方便瞄准,而且适合粗养,对饲料不挑剔,特别容易上膘,一旦上膘就适合长时间的行军打仗使用,而且可以几天不吃不喝,特别适合长途行军!蒙古马虽然速度不快,但是耐力最好,别的马要吃干草配大豆或者粟米当饲料,否则就要掉膘拉稀,可蒙古马只要吃青草就能长膘!不像别的马那么金贵!不过蒙古马性子野脾气烈,要拿来当军马必须先阉割,要是能把阉割的死亡率降低,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姚凡也兴奋了起来:“海牛你说的太对了,只要是不用来肉搏,蒙古马拿来行军代步,特别是提供给使用步枪作战的龙骑兵来当军马,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但是在饲养上,绝不能粗养,要严格按照一天10斤干草、五斤黄豆的标准,干草要管够。养马就要爱马,从这些马加入军队的那一刻起它们就成了我们的革命战友。” 李海牛兴奋地道:“主席,我现在就去挑马,把那些听到枪声不惊的都选出来,剩下的都用来做挽马吧!” 说完,他就兴冲冲地出了县衙。 姚梵看见李海牛带着自己给他的组建骑兵的许诺兴冲冲地走了,摇头苦笑道:“真是个马痴……” 忙碌了一上午的姚梵,去了守备营与战士们一起吃过中饭,正打算下午回衙门休息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出去一看,原来是李君和刘进宝正在为是否剪头而发生了争执。 “主席您来评评理,我说该把头发全绞了,刘进宝却说要把头发留起来,要是那样披头散发的,岂不是成了女人吗!”李君站在校场边气鼓鼓的说道。 “这头发也是爹娘给的,要不是满皇帝非要剃发,我连前脑门都舍不得刮呢!”刘进宝道。 姚梵面带苦笑。 从造反开始,他一直没有要求士兵强制剃发,生怕引起士兵的反感,可是他自己每天光着个脑袋到处跑,已经对手下的干部战士们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很多同志都跃跃欲试,想要学着姚凡,剪一个新式的“革命”发型。但是部队中有一部分人却反对剃发,他们同时也反对保留满清的辫子,他们的想法是学太平天国,留一头长毛。 两相比较之下,姚梵当然赞成剪一个干净的发型。 “长毛是个什么东西!咱们革命军队,怎么能学太平天国那帮邪教分子!”姚凡一听刘进宝的主张就火了。 “拿剪刀来,我来帮你剪!”姚凡硬是霸王硬上弓把刘进宝按在凳子上,给他剃了一个好像狗啃一般的板寸。 面对这狗啃一般参差不齐的发型,姚梵干巴巴的笑着为自己手艺辩护道:“这不是挺好看嘛!以后所有干部都给我剃成板寸,又凉快又方便清洗,脏了拿肥皂一打就干净,多好!” 说完姚梵扬长而去,留下满头发渣一脸憋屈的刘进宝,和一脸坏笑的李君。 姚凡整整睡了一下午,才被李君跑来叫他起床吃晚饭。 “主席,待会您看了可别笑。” “我笑什么?” “刘进宝那小子报复社会,把他们营全都剃成了光头葫芦。”李君用他从姚梵这里听来的新鲜词儿汇报道。 等姚凡赶到校场上吃晚饭时,果然看见刘进宝的三营全都被他剃成了秃瓢和尚头,刘进宝的脑袋也从下午姚梵的狗啃杰作简化成了一个光瓢。 “好!不错!革命不革命!看脑袋就能看出来!这就是革命军人应该有的气势!值得表扬!值得表扬!”姚梵大加赞赏。 被姚梵当众表扬之后,刘进宝简直高兴得尾巴上了天,不停的和其他几个营长吹嘘。 于是晚饭之后,其余四个营也在各级干部的强制下执行了全面剃发,原本被称作“干部头”“革命头”的少数派板寸短发,现在成了全军统一发型。 李君寒呛刘进宝道:“看看咱们剃的这个,这才叫革命头,你们三营那是出家的和尚头。” “放屁!头发越短越革命!”刘进宝骂了一句,气呼呼的走开了。 “哎?你小子,怎么骂人呢?”李君一脸坏笑的在他后面喊道。 当晚九点,全军乱纷纷地忙完了剃头和洗头工作之后,带着干粮,再次全副武装的启程,向着姜山县出兵。 第144章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六) 鼓角声声起战伐(十六) 清晨的薄雾笼罩大地,远处姜山县的城墙和城门楼子上黑蒙蒙一片,守军并没有点火把,灯笼都没有挂一个,姚梵也不清楚登州总兵官陈辉龙是否已有了准备。 清晨的光线很暗,薄雾中,城墙两边黑色箭楼依稀可见。 雾气在姚梵的钢盔上结成露珠,随着他的移动滚落下来,滴滴打在身上。 “主席,行动吧,黑一点好,方便爆破组靠近。”李海牛靠近姚梵说道。 “好,开始。”姚梵下了决定,不管陈辉龙有没有准备,自己已经有了应对突发事件的觉悟。 得到命令后,一营教导连连长胡广亭率全连三个排从雾气中小心翼翼地跳出来,狸猫一般迅捷地向前突进。在靠近城围一百五十米时,两个排纷纷卧倒在地,用步枪和机枪瞄着城头进行火力警戒,担任突击组的一个排和一个只有三人组成的爆破小队依旧怀抱着炸药包和导火索继续沿着大路向城门摸去。 姚梵行军一夜后疲劳的眼眶深陷,他咽了口唾沫,手里捏了把汗,心里害怕说书中常见的所谓“一声炮响,城门洞开,突然杀出一队人马来”的情况出现。 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很宝贵,姚梵希望自己种下的这些种子能够亲眼看见革命的成功,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时刻。 江山县的守军此时仿佛是一群棺材里的死人,眼看着爆破组已经摸到了城门下面,城头上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胡广亭大概会很失望吧?”姚梵猜想。 炮一连连长桂八静静地站在姚梵身边,手里捏着一把他最爱的米草,一边剥着草茎往嘴里塞,一边嘟哝着说:“咱们炮连今天不会又是竹篮打水了吧?前天打骑兵咱就一炮没放,今儿个又是一炮没放,这啥时候才能轮到咱立功啊?” “有你打炮的时候,着什么急?那炮弹这么贵,白白浪费在绿营身上多划不来。”姚梵道。 “是。”桂八嚼着草茎道:“秋深了,米草都长老了。” 李海牛放下望远镜道:“你小子要吃草一边去,别老在这里罗里啰嗦,烦死了。” 李君盯着望远镜道:“快看,胡广亭他们点火了。” “这小子这次又到前面当爆破组?他不要命了?”姚梵赶紧拿起望远镜,果然依稀看见胡广亭靠在城墙底下捂着耳朵。 李海牛自豪的道:“俺一连没的说,有胡广亭这样的好小子做榜样,个个都会是好汉!” 李君口中轻轻“切”了一声,引来李海牛的怒目。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薄雾中的城门立刻被笼罩在一片白烟中,白烟里透出红光,煞是好看。之前棉絮一样笼罩在大地上的晨雾,此刻也在爆炸中微微的颤抖翻动着。 一营教导连连长胡广亭冲在城门旁,凄厉的吹着脖子上挂的铁哨子,远处的教导连战士们一个个迅速爬起,对城门发起了突击,只是忘了昨天刚交待的散兵战术,潮水般一窝蜂的向城门冲去。 李海牛狰狞的一咧嘴,大喊道:“一营二连跟上一连!突击城头敌军!” 姚梵不满的皱眉道:“李海牛你看看!你看看!这怎么又变成一窝蜂了!跟你说了要三五成群!要把队形散开!你做啥又凑成了一锅粥。” 李海牛想要挠挠头,结果手摸上了钢盔,尴尬的放下手道:“主席,俺回头一定好好批评他们,这帮兔崽子,真不长记性!” 说完,李海牛从小坡上跑下去,招呼着他的一营三连和四连,小跑着向炸的稀烂的城门冲去,一边冲还一边喊:“队形散开点!不要挤在一起!队形散开点!不要挤在一起!” 姚梵望着那些激动中乱哄哄冲锋的战士们,暗暗叹了口气“也多亏了清兵的糜烂,李海牛才能把实战当训练。” 姚梵拿起对讲机:“刘进宝,注意埋伏好,清军很有可能从北门东门逃出来,别让他们跑了。” “是!主席放心!东门有一连二连,北门有我亲自带队的三连四连,跑不了。”步话机里传来刘进宝近乎吼叫的声音,振的姚梵耳膜发痒。 姚梵继续对着步话机发号施令:“周第四你注意看住西门。” “是!”周第四回答很简练。 李君不甘心的问道:“那我呢?” “你是预备队。”姚梵无情的道。 正一旁蹲着剥草茎的桂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山县城是个南北向的长方形,宽约800米,长约1000米,两条青石大路十字状连结东南西北四门,将县城分为田字形,清朝的大多数县城都是这种布局,四条大路的中央是个长宽接近100米的广场,广场中心建着一座谯楼,谯楼上挂着一口明代铜钟,广场西北面就是县衙。 胡广亭一边疯狂地吹着口中的铁哨子,一边带着自己的教导连沿着大路一路向北狂飙突进。 自从开始实弹射击训练,胡广亭就像是上足了发条,所有的军事才能都显露了出来,目前在姚凡的整个部队里,射击成绩前五名的战士都在胡广亭所带的一营教导连,而胡广亭则是这五人中最优秀的,不但如此,优秀的射击成绩也鼓舞了这个农家子第的信心,他变得更加热情,更加开朗。 贫寒农家出身的胡广亭自从跟着姚梵走上了造反这条不归之路后,一次也没有埋怨过,洽洽相反,他非常适应部队里的生活,更喜欢姚梵营造出的这种平等的环境。革命军队里,官兵吃的是一样的饭,即使是最高的指挥官姚梵作为主席,同样也每天下连队吃饭,普通战士吃什么他也吃什么。只是胡广亭听说姚梵身体不大好,因此隔三差五的总要喝鸡汤补身体。除此之外,这位主席在他的眼里和其他的普通战士没有什么两样。 由于姚梵军队的迅速扩军,胡广亭很快从战士被提拔成了排长,又从排长被提拔成了连长,而且是从普通的排长,提拔成了一营的教导连连长。根据姚梵的说法,教导连是每个营的种子,一个营的孬好,看教导连就能看出来。 当前天的胶西战役结束后,姚梵拍着胡广亭的肩膀对他说“小伙子,好好干,将来营长的位子是你的。”一营长李海牛也对他赞许有加,称他前途无量。 胡广亭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革命军队中混出个人样来。 今天进攻姜山县,一营再次被定为突击群,作为教导连连长的胡广亭决心要立个大功,他想来想去,觉得只炸开城门不过瘾,只有活捉了登州总兵官陈辉龙,这个大功才算大的盖了帽。 当城门被炸开,烟尘未散,甚至空中的木屑都还没完全落地,胡广亭就带着教导连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 胡广亭焦虑地咬着牙:“一定要抓住陈辉龙。” 当城门被炸开时,城内的四个绿营也被惊醒了。 陈辉龙手下这四个绿营,除了两个是陈辉龙从蓬莱带来的本标,另两个则是文登、烟台的守备营。作为登州镇总兵官,自己驻防区域出了这样大的叛乱,陈辉龙知道自己难辞其咎,如果不能很快地剿灭这股叛乱份子,失察之罪外加弹压不力,足以把他送回家种地,甚至可能是发配新疆。陈辉龙知道左宗棠正在那里筹划平叛,自己去了一定是炮灰。 焦躁不安的陈辉龙和他的手下诸将好不容易到处抓丁凑齐了四个营足足两千绿营步兵,呼呼啦啦地在莱阳汇合,急匆匆赶来了姜山县,这里距离即墨60里,随时可以出兵围剿。 陈辉龙昨天刚到此地,好不容易在当地县令和士绅的协调下,借用征调了城内多处房屋,安排下了两千士兵的驻扎和一批粮草辎重的安置,正打算接下来几天好好操练一下军队,再找位有道高僧占卜一个黄道吉日,就去南下不远处的即墨县,把那伙胶贼千刀万剐。 谁曾想,没等陈辉龙这只怒猫去抓老鼠,老鼠却嚣张地反跑来了,这真是一只胆大包天的老鼠。 “大人不好!胶贼已经攻破城门!” “什么? 胡说!” 陈辉龙闻言一激灵,从床上滚下地来。 连日的行军把他累得够呛,爆炸也没能吵醒他,直到被手下亲兵唤醒,他才从梦乡里转出来。 地上跪的亲兵此时已快要哭出来,泪眼汪汪的大喊:“大人!千真万确!小的不敢胡说!那伙胶贼先锋已经围住了城中谯楼和县衙,正在大肆搜捕所有穿官服和勇服的人!” “你们这些饭桶!好端端的城门!怎么会说破就破了?”陈辉龙抢过衣服,一边大喘气一边往身上套,他气的连胡子都翘了起来。 “大人!多说无益!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此地吧!”地下的亲兵壮着胆子劝道。 陈辉龙急得满头大汗,不再多说,赶紧套上衣甲,提刀冲进前院,看到自己贴身亲兵都在,顿时心下稍安。 院外不停地传来枪声和喊杀之声,把陈辉龙听得是心惊肉跳。 陈辉龙把心一横,抽出佩刀高举过头,对聚集在此的二十来个手下亲兵喊:“儿郎们!今天咱们要大开杀戒啦!啊呀呀!!!!随我齐出杀胶贼啊!!!!!” 说罢他就带头向着县衙外冲了出去。 胡广亭已经冲到谯楼后的县衙门口,指挥部队包围了此处。 由于他对姜山县的布局并不太熟悉,所以心中有些急躁。 当他看见一群群清兵提着刀枪、鸟铳、抬枪不断的从县衙西边各个巷子里涌上城内大街,口中高喊杀贼时,气的骂道:“给我杀!全杀了!活的抓不到,抓个死的也好!” 胡广亭并不在乎误杀,一大清早的听见城破这样大的动静还敢往街上跑的绝非善类。 教导连的战士们经过进攻即墨县城和前天的胶西野战,已经稍稍习惯了鲜血和死亡,并不能算是新兵了,在胡广平下令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对冲上街头的清兵进行开枪射杀,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对人开枪时一点都不犹豫,很难想象,他们以前还是一群穷的走投无路的农民。 随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清脆震耳的啪啪作响,街头的清军不断倒在血泊中,满街都是呻吟和哀嚎。活着的清军见发现情况不妙,慌乱腿软中立刻表现出各种丑态,靠的近的立马扔下刀枪跪地求饶,离的远的拔腿就跑,想要逃回自己本来驻扎睡觉的地方。 这时,罗齐仁的二连也冲进城内,爬上城墙沿着城头进行着扫荡清理,俘虏了无数在城头上呼呼大睡的清兵。 陈辉龙披甲带刀,终于从县衙大门冲了出来,他打定主意,突围后从城北逃走。 胡广亭这时已在县衙门口架设好了机枪,他生怕县衙大门打开后,里面出现的是一群鸟铳、抬枪的枪口,这么近的距离,鬼知道会死谁? 当看见大门打开,没等胡广亭开口,他手下机枪手却突然慌乱了。毕竟看见的是一群持刀暴徒,那雪亮亮的刀片子,任谁见了都要心慌意乱的。 “突突突突突……” 机枪手下意识的就开了枪,对着冲出的陈辉龙和他的持刀亲兵扣下了扳机。 霎时间,“革命”机枪的762毫米全威力弹好像不要钱一样的对着县衙大门就扫射了过去,等胡广亭反应过来,发现冲出来的是清军大官时,情况已经无法挽救,陈辉龙和他的二十几名亲兵被近距离开火的机枪打得稀烂,内脏、血浆、脑浆、碎肉、骨渣……喷溅了一地。县衙大门也打烂了,门边的砖墙被打得碎裂,不堪修补。 机枪手见这一地血肉,当时没忍住,立刻就吐了起来。 胡广亭皱着眉道:“怎么还吐?前天没吐够吗?好好的一个大官被你打烂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副射手一边拍着主射手的背,一边苦着脸向着胡广亭道:“连长,这大官是主席要抓的吗?这死了的……还能算吗?” 胡广亭烦躁道:“这我哪知道!先把死人拖出来吧! 一排长,你带人进去搜!把剩下的人全都押出来,不老实的就地正法!” 第145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一) 风掣红旗大地翻(一) 由于陈辉龙麻痹大意,对姚梵的进攻毫无防备,导致姜山县被一举攻破,清晨的姜山县城处处可闻枪声。 文登守备营守备袁鸿宾驻扎在城东,听得手下报告南城门失守,胶贼已经冲入城内,并围住了县衙和谯楼,袁鸿宾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满城的枪声已经让他失去了作战的勇气,慌乱之下他决定立刻逃走。 作为统兵将领他心里很清楚被叛军抓住的清军的下场,一般来说面对农民起义,只要官兵据城坚守,那帮缺少攻城器械的农民军十有**是狗咬乌龟无处下口,只能望着高高的城墙和守军兴叹,过大城而不入,转而掠夺附近的村庄和大户。可要是一旦城破……太平军和捻军的手段袁鸿宾以前不是没见过,那接下来一定是大规模的烧杀抢掠,兵过如洗啊! 袁鸿宾毫不迟疑,带上他所能召集的所有军士,就近向着东门逃窜,开门就走,丝毫不管登州总兵官陈辉龙的死活,。 可他才出了东门就遇上了三营的埋伏,刘进宝的三营一连、二连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可算是等来了!给我瞄准了打!”三营一连长邓远翎激动下令。 一连的枪声顿时噼啪的响起,百米远处刚出城门的清军立刻就躺下一片,余者慌不择路,沿着城墙猪突逃窜。如果他们趴下隐蔽还好些,沿着城墙奔跑,那就仿佛是个活动靶,立刻又被打死一片。 看见面前的清军炸了窝,三营二连长王光兴一边高呼“同志们!杀啊!!杀啊!!!”一边就带着手下三个排的战士散开冲向敌军围追堵截,边跑边射击,生怕放走了对方。 邓远翎一看这个架势,哪里肯吃亏,连忙叫一连停止原地射击,也追击上去包抄合围。 袁鸿宾听到四面炒豆子一般的爆响,知道中了埋伏,走投无路中决定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此地。 可还没等他率军奋战,因为骑在马上目标过大,一颗罪恶的子弹飞来打中他的身躯,把他从马上生生掀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清军的士兵很快就发现,即使是手拿藤牌的刀盾兵,也无法抵挡这伙胶贼那犀利的子弹,那子弹打在藤牌上仿佛毫无阻滞,击碎一片木屑后,毫不停留地钻入人的身躯,将藤牌后的人重重打倒在地。 原地防守的清军全都惊呆了,阵型吓得刺猬一样聚拢成一团,再见到骑在马上的袁鸿宾被打死,便索性全部跪在地上,高举刀枪口喊愿降。 这场埋伏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三营一连二连不损一兵一卒便将逃出东门的文登守备营打得死伤遍地,其余悉数被俘虏。 打扫战场的王光兴走上前来用脚踢了踢袁鸿宾的脑袋,见没反应,便又用刺刀扎了一下,那尸体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 “真不禁打。”王光兴淡淡地撂下一句话,便俯下身来在尸体上掏摸战利品。 “同志们记住!一切缴获要归公!”王光兴一边把袁鸿宾怀里的银子银票掏出来一边喊。 几乎与此同时,城西驻扎的烟台守备营守备赖近士,他像是与袁鸿宾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也明智的选择了弃城而逃,只是他选择的是靠近他驻扎的西城门。 姜山县西门埋伏的是周第四的四营,见到赖近士出来后自然不与他客气,呼啦啦地围上来一阵乱枪,把烟台守备营的逃兵打死打伤了一片,俘虏了大部,活捉了赖近士。 驻守在城北的是陈辉龙本标两个营,他们没有开北门而逃。 大约是因为陈辉龙被打死的缘故,封建军队在失去主将指挥后立刻陷入呆呆的混乱,在盲目冲击了几次大街之后,已经留下了满地被打死的尸体,好些被打伤的清兵捂着伤口痛苦的打滚,爬行在街上,从身下拖出一条血道。 在发现反抗无望之后,又听见胶贼大喊缴枪不杀,于是清兵一股股的走出来,陆续地向冲进城内的李海牛一营投降。 九点不到,秋阳已将大地上的晨雾驱散的无影无踪,姚梵带着李君的预备队和桂八的跑一连进了城。 “主席,这下恐怕能俘虏清军一千多人!这么多人可怎么办?”李海牛有些犹豫。 按照俘虏政策办,派一个连把他们押回即墨,和之前的清军骑兵俘虏一样,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思想教育和劳动改造,让他们尽快把青岛到即墨的公路修建完成。一个月期满之后,尊重他们的个人意愿,愿走的就让他们走。 李海牛道:“明白。” 答应之后李海牛又悄声道:“主席,如今登州的兵力被我们一扫而空,咱们何不趁机拿下整个登州?” 姚梵道:“拿下来管不好,还不如不拿,眼下咱们的首要目标,还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只有把清军一支支全打垮了,我们才能安心地抢州占县,在此之前,我们绝不要把兵力浪费在驻守城池上面。” 李海牛连连点头:“主席英明。” 随即他又悄声道:“主席,既然咱们不打算占姜山县,不如把这里扫一遍。我看此处房屋颇好,大户殷实,多有女眷,不如让战士们敞开了杀个痛快,以嘉士气,把那些女人全带回即墨,分给没成亲的战士当老婆。” 姚梵见他说得不堪,连忙喝止:“打住!打住!海牛,我得要再提醒你一遍,咱们革命军队不是土匪,以前你在捻军见过的那一套,在革命军队里全部行不通。” 李海牛被姚梵批评之后讪讪地道:“主席,我也是看战士们训练太辛苦才这样说的,现在没成亲的战士们看到那些成过亲的同志家眷,一个个眼睛就发亮,我怕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自从咱们起事之后,四里八乡再也没有人家敢把姑娘许给咱们姚家庄的人了。” 姚梵也很为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手下的战士们都是正当年的汉子,指不定哪天就会死在战场上,到死都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或许将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再等一等!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一定让战士们都娶上媳妇!”姚梵咬着牙狠狠道。 李海牛听了姚凡的许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猜不透姚梵在这场大战之后将要怎么给战士们全都找上媳妇。 第146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 李君在细细操检了县衙之后跑来汇报姚梵:“主席,从姜山县的府库中抄出白银七千多两,县令家中抄出白银三万一千多两,其他黄金、珠翠、玉器、首饰足有五大箱,我估摸着,一箱怎么也值个几万两!另外在县衙的粮仓还有20万斤的存粮。” 姚梵干脆地道:“张榜告示,通知全城,姜山县令吴翰林是个贪官,立即予以公开枪绝,对其所有财产一律罚没充公。 另外你再拿出银子来全城采买猪肉,给战士们加餐,吃完饭后全军休整洗脚,今晚安排一个连担任警戒,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进攻平度州!” “是!” 李军刚走,李海牛就问:“主席,打平度我们走哪条路?要过大沽河,只有走莱西和胶西两路有桥,其他全是渡口。” 姚梵坚定的回答:“按照既定计划,走移风店渡口,那里河道窄,今年大旱,加上现在是枯水期,河面宽度大约十米,水深一米,运气好的话,涉水也能过。” 于是姜山县城内全军造饭,一时间炊烟袅袅,肉香扑鼻。 夺取江山县之战,又是一个全军毫无伤亡的战役,只有一个战士因为跑得太急把脚给崴了,其余人都毫发无伤,这支革命军队现在已经士气爆棚。 “嘿!大伙知道吗?主席说了,打完这一仗,人人都有媳妇!” “嗨!小五,你听谁说的?” “李营长说的还能有假?” “哪个李营长?” “一营长。” “乖乖!就咱现如今的日子,要是再能娶上一房媳妇,那可真快活了。” “可不是吗?跟着主席闹革命,大米白面可劲的吃,天天菜里都能见荤,这样的好日子上哪找!” “再给俺来一碗,今天的肉真太香了!” “废话,还有肉不香的?” 吃完饭后,全军开始烧热水,战士们脱下鞋袜开始泡脚。 姚梵和所有连排级军官们聚集在江山县衙,反复商讨着今天的经验和接下来的平度战役。 “今天各部队打得都相当好,没有出现任何伤亡,这一点是要表扬的。”姚梵道。 “尤其是今天打突击的一营教导连胡广亭部,作为先锋敢打敢拼,非常值得嘉奖!而且在上次军事会议刚刚部署新战术之后,他们就能迅速调整自己的作战方式,做到了三五成群的散兵攻击队形,这一点最值得表扬。我们今天同时也看到了,相比一营教导连,其他很多连队做的不太好,又出现了一窝蜂涌来涌去的情况。”姚梵又道。 李君补充道:“散兵就是要散!否则非常容易挡住己方的火力照成误伤,而且一旦被敌人炮击,一堆人聚在一起死伤会非常惨重!”说完他看着姚梵,而姚梵也对他点头表示赞同。 这番发言之后,干部们纷纷点头赞同,表示下一次要更严格的强调队形。 “各营长连长回头要写总结报告,把这次战役中表现出色的战士名单报上来,回头我们回到即墨要对他们进行单独表彰嘉奖!比起劳动模范学习模范,战斗模范那是更了不起的!”姚梵说到这里重重强调。 “主席,咱们这次这么多的缴获怎么办?”周第四问。 姚梵道:“今天下午搜缴全城的挽马和大车,再加上咱们带来的二十辆大车,把物资连俘虏一块带回去。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们四营四连,四连长陈良林带上副连长一共62个人,押解一千零九十六个俘虏,这个任务还是比较重的,你们一路上要小心,不要让俘虏闹事,凡是有情绪的一概枪毙,不要纵容他们。但是也不要打骂他们,一路上要让他们吃饱。” 陈良林站起来对姚梵敬礼道:“是!主席!俺四营四连保证完成任务!” 看到如今手下干部的军姿和用语都非常标准,姚梵的心情极好。 “姜山这仗打完,清军在整个胶东半岛已经没有实力能够和我军相抗衡,此役登州总兵官陈辉龙居然把驻福山的烟台守备营也调了出来,这导致烟台目前也已经无兵可守。烟台作为胶东半岛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有十几个国家在烟台设有领事机构和商行,没有清军的驻扎,这很有可能引起某些洋人的蠢动,对于这个方向我们要关注,但从我们的总兵力上来说暂时还鞭长莫及。” 姚梵说完这段形势分析的废话,开始切入正题:“按照我们的战役部署,接下来要打平度州。 根据连续战役理论,为了粉碎敌人庞大的集群或者战线,我们必须连续实施一系列在时间上互相联系并能导致全线胜利的战役。而战斗时间上的连续性,将不给敌人以变更部署和组织战斗的时间! 从时间方面来说,继胶西战役的胜利之后,我军今日又成功进行了姜山战役,在短时间内彻底瓦解了清军从北西两面对我实行包夹的战略意图。但是从决定整个战役的走向上来说,接下来的平度州战役将是我军粉碎清军大兵团集群对我实施围剿的关键一战。 平度州隔大沽河与我军即墨、青岛根据地遥相对峙,直线距离仅130华里,从目前的形势上来看,敌众我寡,我军若不能够把平度州之敌彻底歼灭击溃,敌人后续将源源不断的增援胶西县和姜山县,再次对我形成北、西两路包夹的态势。 从目前白马会发回的情报来看,丁宝桢手下勇营行军非常迅速,其所抽调的十九个营中,除了李培荣、莫祖绅部驻守寿光的培字四营、绅字三营外,目前山东总兵官王正起的振字十二个营已经全部抵达平度州。 另外,今天被我军击毙的登州总兵官陈辉龙的青州守备营也已经跟着王正起的振字营一起抵达了平度。 目前这批清军正在日夜操练,整军置械,只等李培荣、莫祖绅到齐,就要对我实施围剿。 同志们!这次战役太关键了!对于我军在山东站稳脚跟有着决定性的意义,一旦胜利,清军将彻底进入战略上的守势,而如果我们不能击溃清军,接下来将轮到我军处于战略守势,甚至面临着被敌人兵临城下,全线崩溃的危险!” “杀清妖!!!”李海牛近乎嚎叫一般喊道,声音刺耳,振聋发聩。 一时间干部们群情激奋,嗷嗷的喊杀。 这些贫农在见过血杀过人之后,现在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战士了,尽管在军事素养上还有待琢磨,可是连续的胜利,毫无疑问是他们军旅生涯走向成功的最关键一步! 兵法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势也!” 这个势!已经被姚梵造了出来! 姚梵举起双手向下压了一压,县衙中顿时安静下来。 “王正起的振字十二营,总兵力四千人,其中四个五百人步兵营,总计两千名步兵,八个二百五十人骑兵营,总计两千名骑兵,可谓是兵多将广,来势汹汹。他们是丁宝桢手下最精锐的部队,曾经与太平军和捻军进行过多次交锋。打垮了他们,就等于拔掉了丁宝桢这只大老虎的尖牙利爪,清军在整个山东的兵力都将陷于空虚,将不得不从全国调集兵力对我实施围剿。由于清政府各省督抚长期各自为战,这个跨省调兵的过程毫无疑问将相当漫长,仅仅粮草和饷银方面的问题,至少就能耽搁大半年。有了大半年的战略缓冲期,我们山东公社毫无疑问将建设得更加强大,更加坚不可摧!我们的兵力也将得到突飞猛进的扩张!” 听到这里,台下干部们的鼓掌声!叫好声!一片接着一片! 姚梵激动的站起来道:“同志们!这场战役我们要抱着必胜的信念!要抱着与敌人血战到死的勇气与决心!坚决地贯彻战役部署,把敌人彻底打垮!歼灭! 之前我们布置了三猛战术,四队一组的兵力组织原则,三三制的组织战斗方式,但是从总的战役层面上来说,接下来的平度州之战,我们要在贯彻上述三种战术思想的基础之上,采取一点两面的打法。 这场战役敌众我寡,敌军骑兵众多,我军要想把敌人完全包围几乎不可能。在这样的战役条件下,我军必须勇敢的对敌人实施部分包围战术,也就是我说的一点两面。 大家看我画的地图,一旦发现敌军,我军左右两翼各连队要立刻展开成散兵纵队,对敌人实施迅速的两翼包夹,在进入战斗距离之后,牵制住敌人的中央部队,而我中路的突击集群,将在火力集群的掩护下,选择敌人中央薄弱之处发起突击,在敌正面的坚垒硬寨上打开一个缺口,并坚决地冲进去!对敌实施歼灭性打击! 我现在跟大家说一下具体的打法。 大家请看这张地图,根据战役构想,在从移风店渡口渡过大沽河之后,我军将从南路北上,直插平度州,在敌众我寡的态势下,清军一定会出其大部乃至全部,南下与我决战。 我军在两翼的面和中央的点上,兵力分布比例将是三比七,也就是说,假如全军一千人参战,两翼各布置一百五十人左右,而中路要集结约七百人的兵力。中路的兵力部署要确保对敌一部的绝对优势! 在两翼的‘面’的部署上,我们也可以采用一点两面,或者三面四面,但并不强求从两翼将敌人打垮,我们的战略重心还是放在中间! 一旦在中路敌人弱点处获得突破,我军将长驱直入,直插敌中央集群心腹,将敌作战意志彻底瓦解崩溃!我军要坚决贯彻猛打、猛冲、猛追的三猛战术思想,一追到底!力求全歼!此时两翼要配合压上,对敌人保持强大压力,在牵制对手的同时,促使敌人全线崩溃!” 听完姚梵的这番战役部署,干部们望向姚梵的眼神,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姚梵对此非常满意。 战场之上!指挥官就是要有绝对的权威! 纵观军史,再优秀的战术如果没有坚决的贯彻,也有很大可能一败涂地,而愚蠢的战术如果能被勇敢坚定地执行到底,往往却能把对手拼个两败俱伤。 姚梵加强鼓励道:“同志们!我们要相信自己绝对有这个实力吃掉敌人! 通过之前的战斗,我想大家已经发现我们对于清军有着绝对的火力优势,即使清军发动迅猛的骑兵集团冲锋,在我们的火力打击下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现在我说一下具体部署,我军四个营,除了四营四连负责押运俘虏和物资回即墨,而不参加战斗外,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九百三十九人将全部出战。 我军左翼将由缺少四连的四营担任,四营三个连加干部一百八十八人,一共九个排,最多可能要负责八百到一千米宽的阵地,因此教导连装备的四挺机枪的阵位布置尤其重要,特别是翼尖阵地,一定是敌人骑兵的重点进攻目标,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都要优先考虑翼尖。 我军右翼将由二营教导连曹桂生部和三营教导连邓远翎部组成,八挺机枪,火力极强。 我军中路集群,将由一营担任突击群,在炮一连的远程火力掩护下,负责打开敌阵地缺口,对敌临时营寨实施爆破和插入。二营和三营剩下的六个连,将担任突击群预备队,在一营打开缺口之后,坚决冲入对敌发起三猛突击!彻底地打垮对手,追击到底!干净地消灭溃败的敌人! 突击群各连队要准备好各自的爆破组,假如出现了一路尾随追击到平度州府城门下的战况,就要坚决的爆破城门!杀进城去!追击到底!” 由于之前的连续胜利,干部们对于姚梵的话坚信不疑,他们相信,既然姚梵这样预测和部署,战况就一定会按照姚梵说的那样进行。 接下来,在详细讨论确定了各连排的阵位布置、进攻和防守战术以及可能遇到的特殊情况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吃过晚饭后全军再次泡脚,一觉睡到次日凌晨三点,全军点着火把兵发平度州。 第147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三) 风掣红旗大地翻(三) 秋日的凌晨一片漆黑,姚梵全军手举火把,头戴钢盔,在原野中如一条火龙蜿蜒西行。 战士们身后背着的70升单兵迷彩携行具塞得鼓鼓的,上面还捆着睡袋,考虑到要连续作战,每个人的携行具重量都达到了25公斤,里面除了充足的子弹、手榴弹,还有总重15斤的大米和两斤咸的要死的酱肉。考虑到枪支、头盔、腰间弹药携行具的重量,单兵负重将近40公斤。 从即墨出发时部队带了三十辆大车,用挽马拉着,现如今分了二十辆给四营四连用于拉粮食回即墨,只剩下十辆大车,上面装着炮一连的四门迫击炮和炮弹,以及大量的机枪弹药。 在原野上的雾气中,火把逐渐熄灭,此时天边也浮出了鱼肚白,大地逐渐露出了她的轮廓。 全军顺着黄泥筑就的乡道不断前行,终于在中午十一点刚过时抵达了移风店渡口。 白马会的哨探谢家祥和另一名白马会的汉子,二人牵着马儿,已经在渡口外等候多时。 “姚主席,此地水深齐腰,流速也不快,河面只有二十尺,倒是可以直接趟水过去,大车和挽马可以用渡船运过去。” 谢家祥手下现在有五队人马,加上他是10个人,负责为姚梵的部队突前探路,汇报敌情。他的眼眶深陷,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他那个名叫雷子的同伴自从被清军骑兵抓去后至今音讯全无。 “此地渡船有多少?” “回姚主席的话,此地渡船有两条,还有五条漕船,四条渔船,那五条漕船都是镇上昌泰行的产业。” 姚梵简单地对身边李海牛下令道:“全军进镇,买粮买肉立刻造饭,同时征用所有渡船、漕船、渔船,该补贴多少银钱就给他们,不要小气。” “是!” 于是姚梵全军歇在了移风店镇上,沿着大路一字排开,与民秋毫无犯。 不一会儿,李海牛领着一个穿赭色袍子的干瘦老头跑来,兴冲冲地对姚梵道:“主席,这是昌泰行的掌柜,他有话讲。” 这干瘦老头见到姚梵这个匪首,慌忙就要下跪,被姚梵搀扶起来后道:“小老儿愿意助饷,但求大王放过全镇百姓。” 姚梵尴尬道:“我们革命军队又不是土匪,你慌什么?我也不要你助饷,你赶紧给我全军烧饭炖肉,把你们镇子上的猪杀个几口,该多少钱我们算给你。” 姚梵懒得废话,对李海牛摆摆手,示意由他去解决余下的问题。 尽管路不远,可姚梵也不打算吃自己带的食物,每个战士背包里带的口粮那是用于野炊救急的,因粮于敌才是上策。 住户只有三百多户的移风店镇开始忙碌起来,杀猪的、做饭的、看上去热闹得很。 姚梵又命令谢家祥先过河去侦察,谢家祥见姚梵居然不留他吃中饭,很有些失望,只能捏着褡裢袋里的干粮带着同伴渡河离开。 全军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姚梵没等休整,直接就命令全军涉水过河,马匹和大车上船渡河。 黄昏时分,姚梵全军抵达仁兆镇,此地距离平度州府城仅仅50里。 而平度州的清军,这时已经在精神上紧张到了极点,仿佛是一颗快被从马甲上崩落的扣子一般。 就在前天,被解放军打的崩溃逃窜的八旗骑兵已经把战况通知了平度的勇营主将,也是这次讨贼的总将王正起。 “绿毛胶贼火枪凶猛,三百步外,中者立死!”逃回平度报信的蒙古正黄旗和镶黄旗的骑兵如是说。 但是蒙古男儿的自尊心让他们没法说出“即使骑射无双的蒙古勇士上千铁骑,也无一骑能冲进胶贼阵中!”这样的话。 王正起很无奈,若这些骑兵是他手下或者是山东其他勇营兵丁,王正起是一定要给他们定个动摇军心的罪名的,可这些家伙都是青州八旗驻防营的,这些家伙在山东只听皇帝和皇帝代言人丁宝桢的命令,而且即便是丁宝桢亲自到场,也不能擅自处罚这些理论上的皇帝直辖部队。 “那些胶贼胜了之后,可有接着攻打胶西县?” “没有,胶贼胜了之后便退回即墨了。” 王正起接着又问了半天,蒙古人的回答总是简单地要死,横竖就说了两点线索“一是没打赢,二是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下去吧。”王正起憋了半天火气,最后也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当这些报信的蒙古骑兵离开后,王正起猛地拍案,当堂骂道:“什么火枪凶猛!明明是这些蒙军旗纵兵劫掠乡里时中了胶贼的大股伏兵!我还不知道他们肚里的算盘?一个个的都指望着靠平叛发财!哪里会去主动接敌!” 王正起手下参将劝道:“将军息怒,蒙八旗骄兵轻进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这样也好,恰恰是胶贼此役取胜,方能显得我军来日剿灭那伙胶贼时的功劳。” 王正起面色稍缓:“按道理我是不该说什么,可他们既然是为皇家效力,怎么能如此轻敌?实在有负皇恩。再说那伙胶贼要是真的强悍,势必乘胜追击攻打胶西,可是他们既然退走,正说明他们外强中干,枪子也短缺,人手也不多。” “将军英明。”参将赞道。 “此役蒙古正黄旗俘虏了一个胶贼探马,名唤张天雷,送回胶西审问之后,供出他们是白马会的马匪,那白马会素来在潍县一带劫掠商旅,如今却不知怎么的,居然和那伙胶贼勾搭上了,据那探马交代,那匪首姚梵只有五个营的兵马,用的全是西洋步枪。” 王正起道:“这些反贼素来一个鼻孔出气,勾搭上也是正常。可问出白马会的老巢所在了吗?” “这张天雷说,那地方叫石头寨,在大山深处,荒僻至极。” 王正起冷哼一声:“哼,等剿灭胶贼,早晚收拾他们!” 可是就在今天上午,莱西军驿的快马传来消息,姜山县被打破,登州总兵官下落不明,四个绿营全军覆没,逃出城来的兵丁里只有一个发疯似的赶回了莱西报信,莱西连夜派出驿马向平度报告。 王正起闻讯吓了一跳,他是打惯了仗的,两千士兵看守的县城有多坚固他心里清楚得很,绿营即使再怎么马放南山,城头上站个两千人之后,这城池不说固若金汤,起码也要五六万农民军啃个十天半个月。何况还有登州总兵官亲自押阵! 可是那姚梵居然用五个营就把城拿下来了,按照信里所说,一大早天还没亮,那姚梵就攻进城了,还没到中午就拿下了全城,这是什么怪事? 王正起没见过炸药包,这年头世界上都没有炸药包一说。黑火药在没有颗粒化以前,无法做到迅速燃烧,一个黑火药粉末包在点燃后,与其说是像爆炸,不如说是像放焰火一般的从点燃处嗤嗤向外喷火燃烧。除非给他插上个雷管引爆兴许还好些。可是这年头的雷管太敏感、太易爆,比后世的安全雷管危险一万倍,仅仅是在欧洲的大型矿山用于爆破,哪国的军队也不敢随身携带这种一磕一碰就特么大炸特炸的玩意。 王正起没见过炸药包,那个逃出的士兵就更没见过了。 王正起惊讶的拿着信琢磨了半天,从信上几乎一大半描述姚梵外貌的文字中,寻找着蛛丝马迹。可是信上的主要篇幅全是关于一个身高九尺九寸,铁塔般的壮汉,此人头大如鼓,腰粗赛牛,臂长过膝,腰围八尺,是个杀人狂兼妖道。 王正起足足看了三遍,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一个字,克还是看不出姚梵破城的办法。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姚梵绝不是那种长像犹如野猪、牦牛、猿猴、妖道杂交出来的品种。笑话!姚梵要是长成那般模样,怎么可能把整个济南府官场骗的团团转!丁军门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也着了他的道…… 王正起经过独立思考之后,十分确定的认为,姚梵一定是先派出了内应潜入城中,趁夜夺下了江山县城门后,在破晓时放进了叛军主力部队。 但王正起还是没想通,姚梵是怎么能做到大前天还在胶西县外埋伏,近乎屠杀般击溃一千多骑射俱佳的蒙古骑兵,昨天就能流窜到姜山县迅速攻下城池的。这种连续作战,实在是超出了一个封建军队将领的想象力。很简单,王正起自己就做不到。 “他难道根本不要休整吗?还是说,他在短时期内已经扯起了很多叛军?” 王正起想的头疼,直到下午将近黄昏时,他终于不再头疼了。 散在平度周围各镇的侦骑探马来报,一伙绿毛蓝衣,打扮如同传闻胶贼的叛军,已经到了仁兆镇西北。 王正起的脑袋直接炸开了! 兵贵神速没错,可特么兵说到底还是一群丘八,天底下有跑的这样快的丘八吗?逃跑的话另说,可是一路作战下来,姚梵那反贼手下的草灰丘八们,难道是铁打的吗!!?? 王正起不信! “再探!”王正起重重一拍桌子。 第148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四) 风掣红旗大地翻(四) 探马叫苦不迭,“天都黑了还要探?” 可这话哪里敢说出口,又不能说不去,于是整整两哨50名骑兵,打着火把奔向仁兆。 姚梵扎营的地方位于仁兆镇西北,地势较高,是一片坡田,庄稼早已收割完成,贫瘠的黄土上稀疏露着烧荒后的焦黑草茬。 姚梵这里也已经发现了平度派出的探马的行踪,全军在仁兆镇强行购粮造饭之后,便在李海牛精心挑选的这个扎营处开始了扎营土工作业。 姚梵有些紧张,生怕对手深夜劫营。 军官会议上李海牛的经验之谈打消了他的大部分顾虑。 “清军数量上占优势,倾向于白天作战。他们兵源的素质差,深夜里无法维持行军秩序,部队各个层级之间的传令也很难正常进行。所以不太可能选择容易导致全线崩溃的夜战。骑兵精贵,更不适合选择夜战,即使夜战,也要选择将近破晓的凌晨。” 姚梵一想也是,封建军队在夜行中一旦听到遭到突袭的消息,或者听到周围有人喊主将死了的消息,都有可能炸营四散逃窜。 他点点头道:“不管他们来不来,有备方能无患。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所以我们的营地土工防御作业要形成常态,各个方向的侦查哨和警戒哨要万无一失。” 李君也点点头:“我也不觉得清军会来夜袭,这一晚上的功夫,我估计清军闻讯后一定忙着出城扎营准备明日与我决战。最坏的可能性是清军趁夜对我实施包围,但是清军如果没有十倍于我的兵力,一般不会这样干。” 看来李君这段时间的军事课程没有白上,把姚梵说的话记得很牢。 姚梵又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茅坑!一定要挖好茅坑!我不希望明天一大早起来,看见营地周围的阵地上到处都是粪便。” 简单布置完扎营和警戒任务之后,姚梵选择了周围九个方向的一千米以外和两千米以外,派出了三人一组的警戒暗哨十八个。 “你们要在前出各个方向点起明火,自身一定要远远地散开,要学会利用灌木和树丛进行隐蔽,三个人不要聚在一起,要分成暗哨和流动哨,每个方向的两组轮流前出换防值夜,注意晚上不要睡得太死,也不许打呼噜!睡袋不要扎得太紧。” “明白!”担任远距离哨兵警戒任务的三营二连连长王光兴立正敬了个军礼,姚梵郑重地还礼。 全军就地开始了土工作业,考虑到作战计划的时间安排比较短,作战地域不大,姚梵这次没有从即墨带来帐篷,而是完全依赖睡袋和雨衣。 很快全军就围绕着这一片坡地,结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倒梯形阵地,倒梯形较短的下底边位于坡顶,下底边位于坡底。又在倒梯形阵地之外,设置了一圈更大的环形阵地。如此一来,阵地防御的第一梯队安置在环形阵地上,第二梯队和预备队,则安排在梯形阵地内。 这基本是按照解放军步兵六十年代的前线野外宿营阵地战术进行构设的,只是更为简单,土工作业的规模更小。姚凡虽然没有轻敌,但也不希望战士们过多消耗体力。 阵地上各机枪位、步兵用的射击土垒和土垒后的浅壕很快就在全军携带的三百把折叠工兵铲的挥舞下构筑成功,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十六条简易的茅坑蹲道。 姚梵还不放心,又命令三营营长刘进宝和副营长周念生带人组成夜间巡查哨,巡查夜间各个哨位的值班情况。 到深夜十点时,姚梵刚想转进自己的睡袋,就听见西面传来枪声,于是全军都紧张起来,姚凡派出一营二连罗齐仁带上全连赶过去,自己和其他军官在营地等候,不一会儿就见罗齐仁牵回了三匹马,并且押回了两名俘虏。 “王正起知道我来了?”姚梵直接问道。 这两名俘虏没什么骨气,也不等拷打就老实地交代了姚梵的问题。 而王正起也终于在凌晨时分得到了消息,证实了之前探马的汇报。 “真的是这伙胶贼!”王正起又惊又怒。 惊的是姚凡的行军速度如此之快,经过连续两次“大规模”战役之后居然不需要休整!要知道,如果是清军,区区一千多人哪怕仅仅经过一次那样的“大规模”战役,即使是素质最好的精锐部队,最起码也要休整三、五天,而姚梵居然片刻不停地赶过来了! 令王正起愤怒的是姚梵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个胶贼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之前侥幸连胜两场却不知道见好就收,他居然还想老鼠噬猫不成!”王正起愤怒的想。 “将军!胶贼狡猾!在沿途设伏,又点了明火引我探马去看,结果我们七八个弟兄中了圈套,被胶贼打死了。”王正起的侦骑不敢隐瞒,如实的报告道。 “你们下去休息吧,不须再去打草惊蛇。今夜,平度全城警戒防范胶贼!明日随我一早出城,杀胶贼!”王正起命令道。 “喳!” 姚梵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但考虑到要给长时间行军的战士们补充睡眠时间,除了负责炊事的战士以外,姚梵没有打搅大部队的睡眠。 而这时,清军已全军出动! 振字营整十二个营四千多人马全部出城,在城外列阵后,浩浩荡荡的向着东南方向的张戈庄依次进发。 四千大军行军起来气势非凡,深秋的齐鲁平原上人喧马嘶,旗帜林立。只见中军大纛烈烈,步军彩旗飘飘,骑军小旗在风中扯的啪啪响。 王正起手下参将胡远达骑在马上,对一旁软轿上的主将王正起道:“秉将军!从平度到张戈庄只三十里,马步军齐发,辎重随后,正午之前便能赶到。” “张戈庄去仁兆可有近路?” “秉将军,并无大路,只沿乡道一路向东,过两条小河岔便是。” “嗯。”王正起点了点头。 第149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五) 风掣红旗大地翻(五) 姚凡一直让士兵们休息到了早上八点才起来洗漱,一通强制性的冷水脸,让战士们重又精神焕发。 吃过早饭,将水壶装满水,全军再次拔营启程。向西面的十公里外的郭庄镇进发。 于是在正午时分,当王正起的四千马步大军赶到张戈庄时,连姚凡在内的939名战士,也已经赶到了郭庄镇,并对镇子实施了突击,俘虏了先期赶来镇上的清军侦骑。 逃走的清军侦骑也把消息报回了张戈庄。 大战一触即发。 谢家祥大汗淋漓地催马跑到姚梵面前,下马喊道:“主席!清军向南边来了!人马不计其数!” 李海牛略带紧张的看着姚梵:“主席,要不要来个战前动员?” 姚梵笑道:“不错嘛,都知道战前动员了。好!让战士们列队,我来说两句。” 站在整齐的队列前,姚凡望着手下战士们临战前冰冷坚毅的面庞,高声喊道:“同志们,在我们的北面,就是山东目前最大的清军集群,打垮他们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我们每个人都在思想上有了很大的提高,我们已经觉醒了!懂得满清王朝是中国各族人民的监狱! 为了推翻这个王朝!结束残酷镇压!结束无穷无尽的盘剥掠夺!结束暗无天日的旧社会!我们今天要用我们的热血和生命,来捍卫山东公社的崛起! 为了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新社会!一个各民族团结向上的伟大国家!我将和大家一起流尽最后一滴血,与敌人做决胜的战斗!” 说完这番朴实的话语,姚凡和军官们向空中挥舞着拳头,带领全体战士们高喊: “山东公社万岁!” “人民解放军万岁!” “杀!” “杀!” “杀!” …………………… 深秋的寒意袭人,清军辎重队已在张戈庄南面野地里扎下营寨。 同时骑探四出,警惕的侦察着四周,当发现姚梵的大股部队从南向北越来越近,这些侦骑便试探着发动了小股袭扰,结果还没等靠近,就被姚凡部队里负责警戒的连队打得纷纷落马。 在确认了姚梵大股部队北上决战意图之后,清军不再派出骑兵骚扰,而是收缩回去,开始正式的决战布阵。 行军一小时后赶来的姚梵在距离清军扎营处一点五公里外的高丘上,举着望远镜观察。 清军大营外围的栅栏是全木质结构,未曾剥去树皮的松木柱子小腿般粗细,被后勤辅兵一根根的立了起来,相互间用麻索绞地紧紧的,又用粗大的原木横向固定,同样用麻索绞地紧紧的。 营寨向外二十米,正面南方姚梵军队,横向每间隔十步放置了一门火炮,一字排开24门。合抱粗细的铸铁炮身躺在笨重的木架上,木架的四轮同样笨重,木质实心,轮子外层别说橡胶,连铁皮都没有包裹,木轮宽约二十公分,高五十公分,看上去像个原木的切菜砧板。 淮军每个步兵营都配有六门火炮,每炮配8个炮手和12名辅兵。王正起手下四个步兵营有24门12磅前装滑膛炮,每门炮配有20发炮弹,理论上有三千米的射程,但是实际作战中,淮军的炮击以肉眼为限,再远就纯属瞎蒙了。 炮兵阵地两翼,则是四个步兵营两千名手持洋枪的淮军,按照左右各两个营平行排布。淮军每个步兵营分成十哨,每哨五十人,配两名正副哨长。姚梵看到淮军每个营前面分成左中右三哨,每哨排成两列横队,三个哨一字排开,每哨横队身后各有一个同样排横队的策应哨,至于剩下的四哨,则依旧列成横队,在中间策应哨后面一层层的密集待命。整个营的阵型仿佛是一个大写的粗体字母“t”。 淮军的武器已经达到了现代军队的模样,长枪大刀都被摒弃,两千步兵手中用的全是步枪,姚梵仔细观察,发现居然很统一,用的是恩菲尔德1853滑膛步枪和前者的美国版——m1855春田步枪,都是前装滑膛步枪。 可姚梵并不把清军左右两翼四个营步兵的阵势看在眼里,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清军两翼最边缘处的总共八个手持大刀片子和短矛的骑兵营。 按照姚梵的计划,他希望能在淮军骑兵对自己两翼发动快速冲锋之前,就把淮军中路的步兵打崩溃。 姚梵转过身来,面向高丘后方。 全军已经长长的摆开阵势,左右两翼稀疏地展开单薄的散兵线,中路的一营二营三营集结了十个连的重兵,巨龙般向后蜿蜒伸展而去。 绿色的钢盔,蓝色的战服,映衬着战士们庄严的面容,每个人脸上的冷酷平静之下,都涌动着激动与愤怒。 战士们已经做好准备!今天要杀个痛快! 姚梵下令道:“炮一连准备!对敌中央炮兵阵地发起连续速射炮击!” “两翼散兵纵队立刻展开,左右包夹,对敌骑兵集群发动远距离射击!” “中央一营教导连四个机枪小组准备,前出对敌炮兵线右侧步兵实施火力试探!看看敌人士气如何!” …………………… 姚帆一道道命令如惊雷闪电一般传下去,高丘之后钢盔涌动,矫健的战士们已经完成准备,取出背包中所有子弹和手榴弹带在身上,把背包整齐的放在地上。他们一个个如猛虎般奔跑在原野上,端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轻快的从姚梵面前纵跃而过,敏捷的动作中凝聚着这段时间训练与实战中学会的纪律与顽强! 王正起站在清军右侧的步军阵后,在临时搭建的一个两米高的小土台上用单筒望远镜看着远处稀疏跃动的一个个绿盔蓝衣绿胶鞋的胶贼叛军。 “那姚梵会不会带兵?战线居然如此之散!西面的二百人已拉成一里有余,居然还在散开!东面一百人出头,居然也散开成了一里宽!” “传令下去!左翼徐自向、右翼王正泰,两个骑营前出迎敌,靠近后散开,对胶贼两翼发动全面冲锋!冲破兵线后聚拢,再向北冲击胶贼中路,配合我中军前后夹击!左翼袁云冰、右翼罗广麦两个骑营跟上前营,对敌两翼步军反复冲杀!一个人头都不要放过!” 王正起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地传递下去,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伙胶贼顷刻之间就要覆灭。 “这些胶贼,居然敢小看于我!” “洋枪大炮在手,两千铁骑巍巍。那太平军几百万的军势我都不放在眼里,这些胶贼仅仅一千人,也敢作乱! “简直放肆!” 王正起皱鼻瞪眼、胸中气血翻腾,狠狠鄙视着绿毛胶贼,由于姚凡的军队都带着绿色钢盔,打红旗,从即墨逃出的乡绅都称之为绿帽兵,可是越传越离谱,传成了绿毛赤面,最后,连清军也称他们为“绿毛胶贼”了。 姚梵这次出兵没有带红旗,虽说清军的炮兵很烂,可姚凡也不希望给对手树一个靶子。 炮一连四个炮班已经将四门82mm迫击炮在高丘上架好,经过瞄准,准备开始对1500米外的清军阵地进行火力打击。 好不容易有机会大显身手,桂八显得过于激动。 “一排准备!仰角45!标尺012!二号装药!杀爆榴弹!一发试射!放!” 桂八虽然激动的声音发颤,但对着迫击炮上的光学瞄具,仔细算出的数据很准,一发炮弹直接落在清军炮兵阵地的最西边,将一门需要六匹挽马拉动、重达5吨的12磅铸铁前装滑膛炮炮位直接摧毁了,周围半径20多米内所有清军炮兵和辅兵集体阵亡,另外还把周围一些士兵炸的腹破肠出、手足断碎、满地的打滚惨叫。 姚梵通过望远镜,看见远处清军阵脚大乱,喜得连忙高呼:“桂八!打的好!” 桂八看见正中目标,激动地大喊:“全连五发急速射!” 一时间迫击炮通通作响,二十发炮弹在七秒内被呼啸着打了过去! 第150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六) 风掣红旗大地翻(六) 清军右侧步兵阵地后面的王正起,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的一失足从土台上摔了下去,颤抖着趴在地上。还没等他缓过神,连续的爆炸声更加震耳地响起,清军布置了24门12磅炮的炮兵阵地被炸烂了一半,死伤惨重,满地是炮兵的残肢断臂,西边距离炮兵阵地最近的一个步兵营也倒了霉,死伤了一百人多人。82迫接连不断的精准速射击中了炮兵阵地后方放置的发射药,黑火药的殉爆声不绝于耳,有几发炮弹落点靠近清军大营,居然将碗口粗细的松木营栅也炸烂了,带皮松木被砸得粉碎,成排地倒下,满地都是碎木渣。 王正起趴在地上心急如焚,震惊地想:“胶贼有炮!!!还打得如此精准!” 他也来不仅多想,被身边的亲兵副将们扶起身后,厉声吼道:“开炮!给我杀胶贼!” 可是炮兵阵地已经乱了套,幸存的炮手和辅兵都在往后逃窜,只留下满地尸体和呻吟的重伤员。 姚梵在望远镜里看的真切,大喊道:“桂八!给我向东延伸炮击!” “是!”同样举着望远镜观察炮弹落点的桂八大吼。 “胡广亭!你们教导连立刻突击敌人中路炮兵阵地!注意散开,互相保护!记住,找最薄弱处突破!” “是!” “罗齐仁!带你的二连跟上一连!” “是!” “三连长涂文富,四连长帅大标依次跟上!” “是!”“是!” 姚梵一口气把李海牛的一营全部派了出去。240名散兵如如蓝云绿雾般向敌阵蔓延。 随着四门82迫迅猛地急速射!清军阵地上82毫米高爆杀伤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大地隆隆作响,硝烟蘑菇云连连腾空而起,清军士兵鬼哭狼嚎中,24门笨重至极的十二磅前装滑膛炮已经被全部炸烂掀翻。 接着,清军堆放在火炮边的弹药和黑火药也被迫击炮弹雨引爆了,连续的殉爆,火光四射,清军阵地中央冒出了滚滚黑烟。被炸伤的清军在满地残肢和焦黑的尸体中哭喊着,爬行着。 爆炸是很能震慑人心的,目睹此情此景,清军四个步兵营的阵型都出现了混乱,阵脚向后动摇着,人人面带忧色。 王正起腿一软,再次跌落在土台前,跪在地上面如死灰,青紫的嘴唇嗫嗫颤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 贴身给王正起出谋划策的参将胡远达忙上来扶他,语带哭腔急声道:“将军!咱们的大炮全完了!!” 王正起毕竟是久经战阵的,知道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慌,他挣扎着起身厉喝道:“都别慌!把阵脚给我扎稳了!传令王松鹤带骑营到后面押阵!凡胆敢临阵后退一步者,斩!” 但此刻清军的军心已乱,四千多兵勇看见中军那威武的大炮阵地一片硝烟和爆炸,哪里能心中不慌?可是碍于军法,一个个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各营的哨官都在嘶吼着:“胶贼开始上来了!全军装弹,准备开火!谁敢后退一步,杀!!!” 由于82迫的炮口焰很小,大部分清军甚至没有发现姚梵炮兵阵地的方位所在,只看见中路的李海牛那个一营正在骁勇的向前抵近。 李海牛一营最靠前的胡广亭教导连距离清军阵地还有九百多米,队形又及其稀疏,清军知道,打这样的敌人,得把距离放到三百步以内。于是清军不安地站在原地,一边捅着火药,一边焦躁的等待对手冲近后实施排队枪毙战术,好将这些胶贼打成筛子。 清军左翼徐自向、右翼王正泰两个前出的骑兵营,此时正在放马小跑,打算在接近至200米时开始全速冲击,此时见到中军炮兵阵地处连连爆炸火起,即使骑在马上,心中亦是极度的胆寒和震惊。 李芳镇是左翼徐自向骑营的哨官,他冲在骑兵的最前面,手里挥舞着马刀,隔着七百多米,远远地就向姚梵左翼的战士们恐吓示威,雪亮的刀光随着他的挥动,技巧的射入敌方的眼睛。 李芳镇相信,不等自己冲进面前这条稀疏的战线,对方的士兵就要吓得到处逃窜。 可是突然间,李芳镇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顷刻间便觉得无法呼吸,喉头一甜,一口血就随着马匹的颠簸,从口中喷出,他身子顿时软了下来,手里大刀落地,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趴在了马背上。 此时姚凡战术中一点两面的两个面,也开始一边缓慢压上,一边把子弹不要钱似的向着这两个前出的骑兵营射击过来,以五六半自动的连续火力优势,不断对前方的骑兵实施点射。 有的骑兵中弹落马,摔在地上骨断筋折;有的骑兵被打死在马背上,趴伏在奔马上一动不动,手里刀枪落地缰绳松脱。不断有马匹中弹,痛苦嘶鸣着马失前蹄,如肉山般倒地,重重摔翻打滚。 两个骑兵营被打懵了,开始远远地拉马变向,意图绕向姚梵两翼外侧,不再敢从正面发动冲击。 胡广亭的教导连三个排60人,散开在前后左右五十米见方的区域内,身后紧紧跟着罗齐仁的二连。 看到两个连冲了上去,姚梵继续下令: “李海牛!带涂文富三连、帅大标四连,跟上前面两个连!一营全营四个连,成‘凸‘字形小跑前进,按作战计划给我突破清军中央,然后根据情况向侧翼敌军包抄,把敌人从中心撕开!” “是!” “二营二连三连四连,三营二连三连四全体准备投入战斗!” “是!”各连长兴奋地吼叫道。 姚凡继续用望远镜里观察着清军的动向。 他看见勇营的步兵阵型已经开始有些站不住,尤其是清军右翼,因为迫击炮的打击落点不断向右移动,而出现了濒临崩溃前的模样。最靠近炮兵阵地的那个淮军步兵营,左哨不断向右移动,只差拔腿逃亡。 面对正面一股如蓝绿混杂的烟雾般跃动而来的胶贼,勇营的步兵们脚已经有些发软,怎奈何对方还没靠近到300步内,于是只能一个个拿着压实了黑火药的洋枪干着急。 四门迫击炮在桂八的指挥下,落点犹如敲击架子鼓一般迅速右移,当一发炮弹落在炮兵阵地右翼,最近的步兵营前排中哨阵地的前方时,这个营的淮军再也绷不住了,伴着震耳爆炸声与硝烟腾起,全体发一声喊,一个营五百人的“t”型站队,前面的t头全部炸了窝,三个前哨和他们身后三个接应哨呼啦啦地向后逃窜,希望能躲避炮击,姚梵看见一些士兵手中还拿枪,另一些则干脆把枪扔在地上,兔子一样的向后狂蹿。 王正起自己就站在这个营后方不远处,他实在想不明白,胶贼的炮火怎么会这样凶猛迅速的连续落下,而且落点这样准!爆炸威力这样大! “胶贼最少有40门32磅大炮!否则怎么会这样连续炮击!爆炸威力又这样强悍!”王正起自言自语的哭诉着,仿佛是在指责老天的不公。 淮军步兵营的指挥官心惊胆战,疯狂的喝骂着,用手中鞭子抽打着怯懦的兵勇,打算重整队形。 这时桂八却已经调整好了新的炮击落点。 “标尺014,十发急速射!”桂八放下望远镜,对四个炮兵排下令。姚凡按照拿破仑的做法,给每门炮准备了三百发备弹,总共1200发炮弹,足够桂八挥霍了。 “轰!轰!轰!轰!”连续四枚炮弹在刚刚崩溃的步兵营阵地中呈菱形爆炸开来,刚准备重整队形的这个步兵营突然之间死伤超过两百人!彻底崩溃了!震天动地的哭喊中,幸存者们神经错乱般的扔掉手中步枪,口中大呼“败了!败了!”向后方清军大营跑去。 这个崩溃的步兵营明显影响到了东侧正在枪林弹雨中策马迂回的骑兵,面对二营教导连和三营教导连组成的姚梵右翼,面对八挺机枪的扫射和连续不断的远程射击,王正泰的骑兵营终于崩溃了,再也不敢前进半步,幸存者全部勒马回奔。 姚凡在步话机中命令右翼的指挥官李君:“右翼六个排给我全部压到300米内,给清军持续压力,不要待在原地狙击!” “是!”李君的回答清晰有力。 当右翼的王正泰骑兵营溃逃后,左翼徐自向的骑兵营也撑不住了,在姚梵左翼四营三个连的远程高密度火力射击下,放弃了迂回侧面的计划,哗啦啦的全线溃退。 所有人这时候都已经看出来,清军面临着全线崩溃的境地。姚梵的全军战士们都犹如等待喂食的笼中猛兽般焦躁不安,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李海牛的一营看见清兵崩溃,全营犹如上了发条、吃了枪药般,都在发足力的向清军中央奔跑,终于接近到300米的射程内。 胡广亭在奔跑中大吼:“各机枪组给我掩护!狠狠的打!同志们!冲啊!清军败了!” 胡广亭带着一营教导连迅速向前,冲向右前方300米外被砸烂的炮兵阵地和崩溃的那个清军步兵营的结合处。胡广亭牢牢记得姚梵的话“突破口要选在敌人最弱的地方!” 看见一营的冲锋已经逐渐靠近清军阵地,距离大约四百米,姚凡立刻投入了二营的二、三、四三个连。 “二连长刘太榜,三连长张光南,四连长甘十成!” “到!” “给我跟上一营!坚决从突破口冲进去向两翼包抄!” “是!” 清军左翼的两个营和右翼剩下的一个营,不断受到中路突击的李海牛一营的散兵远程射击,不断有士兵中枪倒地,阵脚也已经大乱!如果不是哨官手持钢刀压阵,死命的用刀背抽打着几个逃跑的兵卒,把他们打得满地打滚,这个营大约也要崩溃。 不管是绿营、八旗、淮军、湘军,他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战斗意志极不坚定。 淮军能打顺风仗,可一旦遇到挫折就要垮。 当发现对方步枪的射程和杀伤力在己方之上时,军心早已经大乱了!毕竟大家当兵吃饷,不是来送死的。淮军完全做不到像英国的龙虾兵那样,炮弹削了身边队友的脑袋,还排着整齐的枪毙队列向敌人逼近。在56式半自动连珠般密集的火力之下,步兵营也开始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整个阵地不断地向后退去,哨官们也害怕了,躲在步兵身后不断退步。 淮军早已连白刃冲锋的勇气也被打失了,面对眼前这伙他们生平所见过的最强大反贼,他们的意志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眼看着两翼的骑兵被硬生生打了回来,整个淮军的作战意志已经危如累卵。突然间,没等桂八的炮击落点延伸过来,右翼剩下的一个步兵营也发生了崩溃,士兵集体转身,潮水般的向后涌去,还是那声喊“败了!败了!……” 左翼淮军看见骑兵全都被打回,右翼全线崩溃,只有他们还挺立在前线,于是也站不住了,小跑着向后退却,只是还未崩溃。 对此姚梵丝毫不觉奇怪,清军陆军每一次遇见外**队,只要发现对方步枪的射程超过他们,就会立刻崩溃逃跑。 第151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七) 风掣红旗大地翻(七) 看到清军整个战线浮动,姚梵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喜悦,松了口气道:“快要胜了啊。” 随着中路那狼烟般直冲而来的姚梵散兵的不断射击,清军大阵终于全面崩溃,不知谁起了个头,清军左翼之前正在后退的步兵们,突然间像是脚底抹了油加速的向后滑去,这一滑就收不住了,居然将一次后退演变成了一次溃散。 姚凡举起右臂指向前方,大声说道:“敌人的作战意志已经全面崩溃!现在我命令,全军突击!” 作为最后总预备队的刘进宝三营的二连三连四连也被投入了战斗,战场上喊杀声不绝于耳,中央原野上由于奔跑践踏而尘土飞扬。 姚凡命令桂八向清军阵后延伸炮击。 “注意配合我军的推进速度,另外不要打清军中路的营寨,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粮草辎重。” “明白了主席。”桂八一点就通。 接下来82毫米迫击炮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在苍茫的大地上追着清军溃散的部队轰炸着,将他们的脚步赶得更快,催得更乱。 胡广亭已经冲进了清兵原来的阵地,整整1500米的冲击,让他此刻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他看见一个两米高的小土台,于是便冲上去站着观察远处逃跑的清军。 隆隆的炮弹爆炸出一团团的硝烟,一朵朵腾空而起的蘑菇云向着北路延伸,一路扔下了满地枪械,逃亡的清军多有被前军扔下的枪械绊倒的,于是死伤于后面部队的践踏之下。胡广亭怀疑这些被践踏而死的清军要比自己带领的突击群先锋开枪打死的还要多。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一边倒的追杀,清军两翼的骑兵此刻已经神出鬼没的消失了,姚凡不由得再次感叹骑兵的机动能力,但也明显感觉到淮军骑兵作战时的决死之心还不如之前交手的那五个蒙古骑兵营,但反过来说这种见风使舵的灵活性也确保了他们能够保存下主力。 假如王正起能够把他八个营的骑兵放在一起,一上来就猛冲我一侧,这一仗还真不好说,那毕竟是两千个人、两千匹马,如云般席卷而来跑完1000米也不过一分多钟啊,总有那么十几匹能够冲破火力网吧?机枪的射速再快,可就那平均百分之一左右的总体命中率而言,等到弹无虚发之时,几秒后马刀就要落在脑袋上。一旦出现伤亡,我的这些新兵还能顶得住吗? 姚梵知道这种假设没有意义:“淮军的骑兵绝不可能有这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勇气,不但淮军骑兵没有,姚梵甚至怀疑此刻世界上有没有一支骑兵具有这样决死的勇气。 四千人的淮军加上负责后勤辎重的两千多辅军逃亡起来,气势犹如决堤的洪水铺散出去,漫山遍野的乱跑。 姚凡并没有停止追击的脚步,他拿起步话机:“周第四!李君!你们左右两翼加快速度,包抄上去一路追击,天黑收兵,回清军大营驻扎!” “是!” “是!主席!” 姚梵在等待了几秒钟后听见二人在步话机中一一回应,从声音中可以听出他们的激动与兴奋。 战场距离平度还有十五公里,按照姚梵战前计划,如果战斗发生在上午,那就一路追击到平度,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黑夜一旦来临,姚梵需要防备敌人临死反扑,淮军如果豁出去趁夜发动骑兵反袭,哪怕是二比一的对耗姚梵也负担不起。 由于一直没有获得短兵相接的机会,战士们的手榴弹几乎没有派上用场,在把敌人远远地赶到张戈庄以北五公里之后,全军开始按计划回收,聚拢到清军为他们搭建的营寨中。 “主席!”李海牛激动地道:“清军营寨中堆有三万多斤粮食,草料、挽具、大车不计其数,光是挽马就有四百一十一匹!骡子三百零九头,肥驴一百五十头!另外还缴获75匹毫发无伤的战马。洋枪三十箱,每箱十把!火药桶一百二十个!另外还在战场上捡到四百多把洋枪!俘虏清军一百三十多人,一半是伤兵。” 姚梵舒服地叹了口气:“这大约是王振起十日的粮草和他所有的运输工具,没了这些东西他就是没腿的老虎。”咽了口口水后姚梵继续道:“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把全部家当带出来了。” 李海牛精神抖擞:“他一定料我军人少,又怕我们避战逃窜,因此带了十日份的。” 姚梵突然一笑:“平度城里也许还更多。” 李海牛重重地点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平度城中粮草必然十倍于此。” 当晚的清军大营中篝火冲天,姚梵命令战士们用清军遗留下来的工具将一根根的松木营栅解开当成柴火,点起了一堆堆的熊熊篝火,吃起了庆功宴。 新科牌拉杆式便携音箱中播放着解放军阅兵进行曲,清军带来的菜肉油蛋敞开供应,让经过连续行军和一下午战斗之后的战士们一个个吃的肚子滚圆。 一个精壮战士捧着清军留下的木碗狠狠地扒着饭,口中含糊不清地道:“这仗打得舒服!这日子过得痛快!要是再能来一杯小酒,那明天就是死了也情愿了!” 同样围着大锅而坐的另一名战士道:“去你的,俺还没娶媳妇呢!就是要死也得先给俺爹娘留个种。” “快了,快了,没听主席说打完这一仗就给发媳妇吗?俺信主席。”这个排的排长拿起长长的大木勺,从锅里捞了一块肉起来:“这块肉好了,谁要?”大块地马肉混着重重地葱姜味道,香气逼人。 “排长!给俺再来一块!”几个战士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都别急,主席说了,今天吃肉吃到饱!”排长笑逐颜开,抽出腰间的短军刀开始割肉。 “这马肉真好吃,就是不如猪肉肥,要是趟趟都能碰上骑兵就好了。”战士们满脸笑容,快活的大嚼着。 排长经验丰富地道:“多煮会儿,把汤煮浓了,那才好喝呢!” 这一顿野炊足足吃了三个小时,一个排的战士们围着清军丢下的大铁锅,吃肉涮菜,打蛋下面,把锅底吃了个底朝天。 姚梵带着四个营的所有营长副营长连长副连长巡视着营地,在一堆堆篝火前和战士们亲切地打着招呼,询问着他们对伙食的意见,对于今天战斗的看法。 士兵们一看到姚梵走来,就都放下碗筷尊敬的起立,把身体挺得像标枪一般笔直,自豪地挺着胸脯。 姚梵走遍了每一个排,每来到一个排,就上前和大家亲切的握手,当听到排长连长介绍排里战斗勇敢的战士时,就和这名战士长时间的握手,嘘寒问暖。 “干部们要把表现突出的战士的名字记录下来,等回到即墨我们要开庆功大会一一表彰!”姚梵叮嘱负责军功记录的李君道。 “是,主席。今天我军无一人牺牲,仅五人受伤,五个人都是被清军乱射的铅弹远距离打中身体所致,不过伤口都比较浅,好在有钢盔所以没人伤到头部,这五个伤员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了。”李君道。 “子弹挖出来后包扎好伤口,口服消炎药不能停。”姚梵叮嘱道。 等到把所有连排视察完毕,姚梵也有些疲惫了,对李海牛道:“战士们都很满意这种马肉火锅,以后我们可以常搞,战场上打死的战马不要浪费了,趁着天气凉快好收拾,把马肉都割下来腌制一下,马骨炖汤很好。” “是!” “跟昨晚一样,一定要安排好哨兵阵地,考虑到清军新败逃往平度,今晚的战壕土工作业就免了,但是厕所一定要挖,上次就挖的很好。” “是!” “吃完饭立刻烧水泡脚,明天上午全军九点起床,吃完早饭之后一鼓作气冲到平度城下,拿下平度。” “是!”李海牛崇拜的望着他心中的军神。 但姚凡自己心里清楚,这支军队的配合、组织、纪律虽然已经有了现代军队的模样,但距离那支他心目中的钢铁雄狮还差得很远。 “是不是只有艰苦卓绝的环境才能打造出那样一支特殊的军队?我不这样认为!”姚梵想。 “客观环境固然能够磨练部队的意志,但造就这种意志品质的关键还是在于主观的意识形态与昂扬的精神面貌,这两点总结起来就是思想作风问题。” “过硬的思想作风,一是来自于教育和训练;二是来自于对于纪律的不断强化;三是来自于阶级出身。尤其这最后一点最为关键!只有无产阶级,只有觉醒的无产阶级,只有被组织起来的无产阶级,才是真正无坚不摧的勇士。” 当姚凡酣睡之时,平度城内的王正起一夜无眠,甚至连床都没沾一下。 求援传讯的战马被一批批的从平度被派了出去,平度城头点满火把,照的有如白昼。擂石擂木金汤大锅被紧急布满城上,平度城府库中的弓箭投枪也被取了出来,装备给了丢失武器的逃兵和辅兵,甚至还有两门不知从哪里找出的明朝铜炮也被折腾上了城头。 王正起焦虑地视察着城头,如果平度再有失,他这个正二品总兵官一定会被一捋到底。 白天一战,振字十二营一触即溃,甚至可以说是未触先溃,顿时把王正起从出征前意气风发的云端打到了信心全失的泥沼中,他一改之前的骄狂,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变得极度小心谨慎。 “把全城的黑狗统统锁上城头。”王正起毅然决然的下令道。 “胶贼火枪能够连珠快发,射程又极远极准,未尝不是妖法!何况胶贼火炮犀利,每炸精准,有通鬼神之力!炮轰不断,显然是大炮极多,兴许有百门也未可知!而我军连胶贼炮阵的火光硝烟都没怎么看见!显然是胶贼施了障眼法,否则即便是百门炮,又如何能远远地打的如此准确?”王正起分析的非常科学,显然是下了苦攻。 可怜他不明白,手中的线膛前装枪如此神器,为何不如胶贼手中短短的无名洋枪。 在这年头,最好的步枪内的膛线也仅仅是绕膛半圈甚至半圈都不到,谁会想到姚梵居然装备着一种四根膛线均匀绕膛整整四周!形成超小缠距地四阴四阳八膛线的怪兽级步枪。 王正起当然也想不到,所以他只能将其归于鬼神之力。 所以他只能败。 王正起是读过兵书的,当临阵磨枪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求助经典。 既然守城,当然要看《守城录》。 宋朝人陈规的父母,大概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将来作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而陈规也没有辜负他父母的期待,人如其名的因循守旧、极度保守,以至于写兵书也只能写些像《守城录》这样的奇葩东西。 《守城录》里明确规范了大炮的城头放置,天才般的创造性提出了炮口对着城内的原则,也就是说当敌人进攻城池的时候,大炮是不用的,但当敌人攻进城内后,祝君可以开始奋战了,对城内的敌军开始炮轰吧! 有什么样的政治思想!就有什么样的军事思想!儒家的反动腐朽思想如一条毒蛇般腐蚀着中华的尚武精神,让中国的军事思想,从秦汉盛唐的对外扩张,变成了崇尚礼教尊卑的以文御武政策。 王正起不愧是读过书的!他下令道:“把两门大炮对着城中!倘若胶贼攻入,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姚梵并不知道王正起是这样的学富五车。一觉睡醒之后,留下置换了伤兵的一营四连,看守缴获物资和清军俘虏,便再次出征了。 随着姚梵向平度直线进发,王正起的骑哨将探报象雪片一样地传向平度城。 为了防备清军的骑兵进攻,便于展开队形,姚梵把四个营分成了三路,每路间隔100米。 看到平度城从大地上露出轮廓之后,姚梵舒了一口气。 “按照作战计划,四个营包围四门!总攻开始后,对四个门分别实施全面爆破!”姚梵下令道。 “王正起的脑子坏了吗?骑兵居然不出城进攻?”姚梵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各营注意包围时的队形,警惕敌军骑兵进攻!”他继续下令。 第152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八) 风掣红旗大地翻(八)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姚梵以手附额望了望500米外的平度城楼,他甚至懒得用望远镜。 “桂八你看见那该死城门楼子和两边的箭楼了吗?敌人会在里面用子弹和弓箭杀害我们的兄弟,给我用高爆燃烧弹敲掉它们。” “主席,他们活不了!”桂八嚼着深秋里已经嚼不动的米草狠狠道。 现在桂八的炮一连对直瞄状态下的炮击非常有心得,在一发试射打进城内后,稍作修正,第二发就击中了城门楼子正面斜顶,只见整个屋顶立刻炸了开来,剧烈燃烧的铝热剂把无法扑灭的大火四溅蔓延了整个屋顶,四周城墙上的清军乱纷纷喊叫着救火。 桂八再接再厉之下,城门楼子前后中了三发高爆燃烧弹,火光冲天中,结构被炸烂的门楼再也承受不住那足以烧断钢铁的化学火焰,突然就歪斜着向一边坍塌下去,激扬起一片尘土和熊熊大火。征集来的家丁与市民在清军用刀枪驱赶下手忙脚乱的救火。 看见城楼轰然倒塌,战士们笑的前仰后合,兴奋地叫着好,吹着口哨,举着步枪欢呼,人人跃跃欲试,想要立刻开始进攻城门实施爆破。 当城楼中弹时王正起恰好没在里面,躲过一劫的他站在城墙上,苦着脸用手里单筒望远镜看得分明,他发现远处胶贼的阵地上似乎只有那么四个小炮。 “是的,只有四个。”他确认了。 “那炮如此矮小,每发也无甚火光,居然威力如斯??!!三发就炸塌了城楼,打得还奇准!”王正起惊讶不已。 惊讶和愤懑中,他咬了咬牙,再不迟疑:“来人啊!杀黑狗,将狗血淋到城墙外面防炮!” 病急乱投医的王正起还是相信,那小炮的威力来自于某种妖法,否则就不科学了。昨晚他仔细研究了姚梵的名字,觉着此名与妖法二字发音近似,愈发觉得这其中充满了玄机。 “蒙古骑兵说他是个妖道,我看靠谱!”王正起现在已经和之前兵败报信蒙古的骑兵达成了一致意见。 昨日战后一路溃逃,王正起跑回平度就立刻点检兵马,发现全军八个骑兵营损失不大,仅少了二百多人,不过是一个骑营的兵力,而四个步兵营就比较惨,陆陆续续逃回来的士兵只有一千三百多,缺了六百多人,临时抓差当壮丁的辅兵数量就更加糟糕了,仅有四百多人逃了回来,其他人居然失散的无影无踪,不知这些蠢货跑去了哪里。好在辅兵可以通过抓丁迅速补满,相比之下,王正起只是心疼自己的战兵和丢失的洋枪。 姚梵生怕城中骑兵冲出来,一边用步话机提醒四个营记得要用机枪组成交叉火力封锁城门,一边命令桂八继续对城墙上的清军进行炮击。于是城头两侧的箭楼也相继中弹,爆炸起火,城头上清军惊慌的喊成一片,而姚梵的部队则再次爆发出欢呼。 李海牛等各营长战前已经安排好了自己营的爆破组、火力组、突击组、预备队,尤其是正面的李海牛一营,已经进入了攻击位置,只等姚梵一声令下了。 姚梵等的心焦,不再等待其余三个营各就各位,命令李海牛道:“你们一营先打起来再说!我们这里给清军的压力越大,其余三营进攻阻力就越小。” “是!” 王正起全身披甲蹲在城头,从城墙垛口观望着南面姚梵的动向,见姚梵分兵几路实施围城,心中也犹豫此时是否该派出骑兵进攻。但一想到昨天的战斗之后负责左右两翼包抄的徐自向和王正泰两个骑营回来纷纷诉苦,称胶贼弹如雨发根本无法靠近,作为主官的他们也险些丢了性命。于是王正起最终决定,今天让骑兵埋伏在城内。 “等胶贼久攻不下,枪子匮乏撤军之时,我用骑兵倾巢冲出,杀他个片甲不留!”王正起对于自己策划的战术很满意。 说到底,王正起还是不信区区千人不到的胶贼能攻破他把守的平度城,毕竟守城要比攻城方便多了,没有十倍兵力进行包围,王正起不信姚梵能奈何得了他大军驻守的坚城。 姚梵命令道:“炮一连继续对正面城墙上的清军实施打击,特别是城门附近的,千万别让他们有机会对爆破组开枪射箭。 炮一连在直瞄条件下从容不迫的换上钢珠杀伤弹,对城墙上密集防御的清军开始了炮击。 王正起在城头发号施令,一边调动步枪各哨准备狙击姚梵那三、五人一组稀疏靠近的散兵,一边听取其余三个城门发来的敌情汇报。突然间!一颗炮弹居然诡异的从上方落下,正炸在王正起面前。 站在城头不远处督战并组织兵勇对炸塌起火的箭楼救火的参将胡远达在爆炸一瞬间亲眼目睹了王正起的消失,战后他描述:“硝烟过去,城墙步道上出现了一个大坑,中心焦黑空无一物,墙边砖砌的箭垛炸塌了五步之多,十步外到处是焦黑与鲜红混杂的血肉,十五步外满地是残肢断臂和浑身烧焦的尸体,二十步外的地上躺着浑身鲜血的士兵,正在疯狂的满地打滚,哭声惨不忍听。” 胡远达傻傻的站在五十多米外的城墙一角呆立了片刻,突然!他扭头!拔腿就向城下奔去,一边跑一边失心疯般狂喊“将军死了!王将军被胶贼炸死了!” 城头幸存的清军见到这个血肉地狱,又看见胡远达逃跑,哪里还站得住,一时间如开闸放水般顺着跑马坡和步道从城头倾泻而下,涌入城内。 姚梵在望远镜内看见南边城头站着的清军突然一下子没了,对李海牛道:“赶紧通知一连,叫胡广亭小心些,清军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李海牛也放下望远镜,皱眉道:“大概是为了躲子弹蹲下了,准备等我军靠近了再一起站起来射击。” “有道理!”姚梵赞道。 胡广亭已经习惯于爆破了,当城门炸开后他站在门边城墙脚下,熟练地吹着铁哨指挥全连发动突击。 可还没等突击群的先头部队跑上来,胡广亭就听见城门里传来马蹄声! “坏了!清军骑兵!”胡广亭知道骑兵的利害,他迅速从腰际拉开绳扣,抽出一颗手榴弹拉响后,探手扔进了城门洞子里。 “同志们!把手榴弹拿出来!”胡广亭对身边爆破组的战士们大喊。 向城门冲来的正是清军一个骑哨,25匹战马刚刚冲近被炸的粉碎的半尺厚实木镶铁条城门,就看见城门中再次发生了爆炸,头前两匹战马顿时受惊,顿足甩头之下,将马上的骑兵摔得飞了出去。 胡广亭在爆炸后探头看得真切,又抄起一颗手榴弹跳到门口,准确的扔进城门里不远处乱成一团的马队中,随即立刻躲回了门口。 爆炸声再次响起,夹着马匹的悲鸣和清军的惨叫传出。 眼看得手,胡广亭一不做二不休,又扔了两颗手榴弹进去清场,爆炸后已经看不见有敢于露头的清军了。 “机枪组突前!后面注意队形散开!”胡广亭开始带着教导连向城中发动突击,这一次他比较谨慎了,害怕冲得太快被清军骑兵从城里小巷冲进大道,突然袭击下造成伤亡。 按照部署,胡广亭冲进城门后立刻分兵上了城墙,居高临下的架起机枪,对城内实施火力控制,对三人一组分散前进的士兵们提供火力支援。 姚梵在步话机里不断得到报告,在各营的迅速包围下,四个城门都被相继炸开,王正起的振字12营被全部堵在城里了。 “对负隅顽抗的敌人要坚决击毙!把他们的斗志完全打垮!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接收俘虏!”姚梵命令道。 拿下四门后他便松了口气。 姚梵淡淡笑道:“只要把机枪架上城墙就能控制全城,接下来就是清扫工作了。” 清军并没有踞城死守的决心和工事,无论是街心堡还是地下道、房顶的火力点或者院落连成的游击房,统统没有。这让姚梵下发的步兵连排战术没了用武之地,各部队的打法简单的令人发指。而清军往往是一听见枪声就慌不叠的从人挤人的巷子中跑出来投降,一听喊说要扔手榴弹炸死他们,就从院中乖乖走出来求饶乞降。步兵和骑兵们在解放军的凶猛火力下全无一丝气概,拱手献上武器和战马,听凭发落。 当姚梵进城时,衙门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千人的清军俘虏,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坐在地上,大概是害怕姚梵屠城的缘故,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姚梵拉着便携式音响走到县衙前,开始发表占领演说:“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革命的军队。 你们可能要问,啥叫革命?啥叫解放?那我现在就跟大家解释一下…… ……现在大家明白了吧,革命就是要推翻满清皇帝的统治,解放全天下的劳苦大众…… ……你们眼下可能不相信,那也没关系,那你们以后到了战俘营可以慢慢的了解,看看我们革命军队是不是都是清一色的劳动人民出身,军官们是不是都是清一色的劳苦大众……” 完成一个十分钟的简单演讲后,姚梵命令对战俘实施身份鉴别。 负责看押俘虏的周第四报告道:“主席,一共俘虏了穿清军号服的两千八百零七十二人,城内击毙了三百多号人。我估计还有些清军脱了号衣躲在民居里,眼下正准备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搜查工作和骡马大车的征集工作同时展开,把全城所有骡马和大车统统集中起来,咱们要赶紧把平度城的粮草和银饷搬空!”姚梵道。 “是。” “完成身份鉴别后把士兵和军官分开看押!对所有异动分子立刻处死!交头接耳的也一概枪毙!” “是。” ———————————————— 亲爱的读者们,觉得本书好看就请订阅支持!红票支持或者月票支持!不要继续沉默! 第153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九) 风掣红旗大地翻(九) 姚梵全军上下忙碌到了天黑,点着火把征集了全城所有骡马和大车,用平度州府和官员家中抄检出的银子抵了骡马和大车钱,这种买卖付钱的态度让平度城内的百姓很惊讶,不管富户还是穷人都觉得这帮胶贼还是挺仗义的,纪律居然比官兵还要好。 城里一个中年贩茶商人甘泉田被强行征走了家里的两匹马四头骡子还有大小挂车驮具,但是脸上却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早就听说那姚梵造反前名声极好,人称胶州仁义郎,信义满齐鲁,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他对自己老婆说。 茶商甘泉田的老婆疑惑地道:“人都说兵过如洗,叛军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没想到这姚梵的叛军居然秋毫无犯,居然还付钱给咱们,价钱也公道,这些牲口加起来哪里值300两呢,算下来咱们反而赚了!这可真奇怪。” “夫人你听见他们唱的那歌了吗?”贩茶商人甘泉田若有所思的道。 “听见了,唱的好像是什么,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说着,他夫人居然把歌词一字不落的背了一遍,又问道:“当家的,群众是不是就是说咱百姓?” 甘泉田点头道:“应该就是说百姓,这歌你倒是记得牢。” “这调子好记,我听那些兵在外面唱的这样响,我在里面吓得发抖,便全记下来了。”夫人道。 贩茶商人甘泉田走过南闯过北,怔怔地道:“若是这姚梵的叛军真能像这歌里唱的一般,岂不是……”说到这里,他不敢往下说了。 他夫人追问道:“岂不是什么?” “王师……”茶叶商人的声音极小。 这时城内远处又响起了那雄壮的歌声,那是姚梵正在用音箱播放中国武警男声合唱团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铿锵的铜管交响乐传遍全城,提醒着每一个执行征集任务的战士注意纪律。 “这歌唱的还真好听,当家的,那姚梵出来打仗还带着戏班子吗?这是哪里的戏腔?我从没听过。” 茶叶商人没有回答夫人的问题,口中困惑地呢喃道:“这些胶贼到底要干什么?” 完成运输工具的征集之后,姚梵在平度州府衙开会,布置下一步的工作,府衙大堂上照例一字排开各种方桌,两边放置着找来的各式各样的椅子。 干部们到齐后,李海牛满脸幸福之色,第一个在会上向姚梵汇报: “主席,咱们从全城征集了40匹挽马,骡子和驴加起来一百多头,但这都不算啥,最了不得的是,咱们得了战马一千六百二十匹!加上之前清军大营的缴获,咱们现在有骡马两千两百多匹!” 姚梵问:“大车现在有多少?” 李海牛激动道:“一千多辆!” 姚梵望向负责收缴粮草的李君:“平度城里的粮草和饷银有多少?” “主席,平度存粮一百万斤有余!大大超过我们预计!饷银、府库银加上抄没贪官所得,加起来有十五万两!”李君说到这里满脸潮红。 姚梵只当是给大家上数学课,当众计算道:“加上清军大营三万多斤粮食,那就是一百多万斤,咱们算他一百一十万斤,我们山东公社现在用公斤和吨作为计量单位,那就是说有五百多吨的物资需要运回去。 在硬质路面上,一匹挽马可以拉1300公斤走30到35公里,普通土路的话,就只能拉800公斤,如果遇上下雨泥泞或者路况差的话,一匹马只能拉500公斤,我们有一千多辆大车,也不缺马,按照每车500公斤的最低负重,正好能把物资全部拉走。” 与会干部们纷纷点头,二营副营长黄慧生拍着巴掌笑道:“主席,这下咱们公社可是发财了!” 姚梵摇头道:“东西是不少,发财还谈不上。这点粮食不算多,按照一个人一天一斤米,顶多够三千人吃一年。” 姚梵牢牢记得自己对战士们有娶媳妇的承诺,皱眉道:“我战前说过,打完这一仗要给所有战士们娶上媳妇,现在既然已经打完了,大家说说这个媳妇要怎么娶?” 一时间府衙大堂中鸦雀无声,干部们要么缩在椅子上,要么两手摊在桌上,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按照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允许调戏妇女,也就是说没法强抢,这立刻让所有人都犯了难。 刘进宝小声道:“战士们对主席的话记得可牢,要是做不到,我怕对主席的名声不好,干脆咱们破回例,在这平度城里把媳妇抢足喽!主席,这就算是我刘进宝抢的,回头您处罚我一顿,贴个告示,给百姓一个交代就是。” 姚梵摇头道:“我们革命军队不搞这些权术。” 刘进宝这个主意还是他和营里几个干部商量后的决定,本着为主席分忧,自己当个替罪羊的想法,没想到姚梵还是不乐意,他便没了主意。 周第四开口道:“主席,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些清军俘虏中的军官,都是忠于朝廷的,留着也没啥用处,还有那平度州同知金汝春,与其明天公示脏银后把他枪毙,不如叫他们戴罪立功。” 姚梵问:“你说说,怎么戴罪立功?” 周第四道:“叫那平度同知金汝春出面给战士们找媳妇,咱们第一不要嫁妆,第二也不白找,每个媳妇给十两银子。” 这话一说,李海牛、李君、刘进宝等人都鼓掌,连连说好。 其实姚梵之前想来想去也只想出这个办法,周第四说得正是他内心的想法,于是道:“这次事情比较急,而且缺媳妇的足有788人,就不纠结什么大脚小脚了,反正娶回来后一律放脚,不许再缠就是。另外银子多给些,给二十两罢。” 周第四听姚梵这个意思就是同意了,喜道:“那我晚上就找那狗同知,他要是找不齐788个媳妇,我抽死他。” 姚梵道:“我估计难,平度虽然有户三千多,可一时之间哪里能找的齐全,我看还是尽量找,能找个三五百也算不错了,而且万一找来后战士们看不上呢?” 刘进宝茫然的大声道:“咋会看不上?只要是黄花大闺女,那还能亏了他们不成!” 姚梵顾盼一番干部们的表情,说道:“现在部队办扫盲班,战士们多少都认得些字,眼光也高了。尤其是干部们,工资一高,眼光更高了,李君上回不就看不上渔家女,嫌弃人家脸黑吗?”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李君红着脸道:“我不是嫌弃人家脸黑,那是我把机会让给其他同志了,我什么时候嫌弃人家脸黑了嘛,咱们穷出身的脸都黑嘛。” 姚梵道:“这事我看这样办,刘进宝你告诉平度同知,找媳妇等于是帮着朝廷赎人,他找来四个媳妇,我们就放一个哨长;找来八个放一个副营把总;找来十个放一个营把总,找来十五个放一个游击,找来二十个放一个参将。我这是打个比方,具体多少合适,刘进宝你和李君商量一下决定。” 李君一拍大腿道:“主席妙计!这么一来,那些出了媳妇的人家也算是对朝廷有功,我们走后,那些狗官就算不领情,也不能为难他们!” 于是众人都夸姚梵的主意最妥当,姚梵觉得自己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接下来姚梵安排了其余各项工作的具体负责人和事项,会议结束后,刘进宝和李君稍作商议,便去威胁平度同知金汝春,要他当媒人以自赎、赎人。 平度同知金汝春自从被擒后,哭得像个女人,瘫软在地像是死人一般,心说自己小命休矣,如今突然听说这个将功赎罪的政策,立刻像吃药般来了劲,对李君和刘进宝二人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保证,两天内找出足够的民女送给山东公社,给自己赎身也给军官赎身。 第二天一早姚梵全军收拾车辆搬运物资,而李君和刘进宝则带着战士们跟着金汝春,叫金汝春选上几个亲信衙役和第一批要赎身的清军军官,按照衙门的户口簿一家家找媳妇 金汝春果然不愧是执掌一方的父母官,行事干净利落。 他带着几名清军军官来到平度茶商甘泉田家中,敲开门就冲进来,进门后便把来意一说,也不管甘泉田答不答应,指着甘泉田便道:“这就是诸位大人的恩公了!” 参将胡远达带着手下一群千总、游击、把总,呼啦啦的就在甘家院子里跪满一地,纷纷磕头大呼:“恩公救命!恩公救命!” 时间紧迫,平度州同知金汝春也不啰嗦,叫衙役立刻冲进去硬拽出甘泉田的四个女儿,随手指着李君手下四个战士,满脸堆笑的道:“好汉们,若是满意媳妇,就快来拜你们的岳丈泰山。” 四个战士连忙上前参拜跪见岳父。 甘家四个女儿吓得嚎啕大哭,趴在地上不肯起身,甘泉田苦苦哀求道:“同知大人莫要戏耍老汉,老汉情愿助饷二百两!不,四百两!” 李君和刘进宝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尼玛难道就不是抢了么? 战士们在金汝春的指导下对甘泉田夫妻行了跪拜大礼之后放下八十两银子。 金汝春可不会理睬一个小茶商的请求,不由分说,语带威胁的命令道:“甘泉田,立刻给女儿梳洗打扮!准备嫁去胶州!再啰嗦我可要翻脸了!” 清军各军官此刻也七嘴八舌的鼓吹嫁去胶州的好处。 参将胡远达道:“胶州是个好地方!吃穿不愁,顿顿有鱼有肉,可比我安徽庐州老家强多了,老哥你女儿嫁去是享福的!” 另一个参将刘保臣赌咒发誓地道:“姚主席乃人中龙凤,江湖豪杰,一时被贪官陷害才逼上梁山,如今大败我正字十二营,前途无可限量!想来朝廷马上就要招安姚主席!到时候必然是要大用的!老哥你想,你家女婿到时还不是个个跟着荣华富贵,封妻荫子,贵不可言! 其余军官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命说胶州和姚梵的好话,那些鬼话说得令李君和刘进宝都听愣了。 一群军官的一双双大手使劲,牢牢地把甘泉田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金汝春再次威胁道:“甘泉田!你女儿嫁去胶州那是享福去的!诸位好汗都是仁义的大侠!愿意作你女婿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放心,定不会亏待你家女儿!我可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速速给你女儿收拾行囊!要是晚上诸位好汗回营时没有媳妇跟着,你全家洗干净脖子等我办你!” 金汝春扔下话后就转身离开,软硬兼施之下深得做官门道。 李君苦着脸对四名战士道:“你们几个今天和你家老丈人多亲近亲近,把身上带的银子都拿出来作聘礼,晚上带着媳妇回营,等回到胶州就给你们正式拜堂成亲,要是你们老丈人愿意同行,便一起去胶州。你们今天可当心,别叫老丈人一家寻了短见。” 接下来这样的一幕幕不断在全城上演,金汝春尽职尽责的按照户口本,两天之内愣是把整个平度城里未婚女子凑足了788名,年纪最小的仅14岁,最大的24岁,家庭成分有商人有匠户,还有地主士绅家里的丫鬟女仆。 这其中尤其是城居地主和士绅们,被金汝春恐吓,说如果不交出所有适龄丫鬟和旁支小户的女儿,姚梵大军便要杀他们满门并且抄家!一想到现在交人还能在每个丫鬟身上拿回二十两银子,地主士绅们纷纷迅速行动,把自家丫鬟全都送了出来,一个不敢保留,又软硬兼施的逼着家中旁支子弟交出女儿来献上,生怕被姚梵寻了由头杀他们满门,抄没家财。 金汝春的这种工作效率和干练程度,让姚梵听说后都不禁夸赞道:“真是个能干的家伙。” 第154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 那天金汝春走后,甘泉田看着院子里留下的四个丘八女婿,真是欲哭无泪。 甘泉天看得出,四个兵显然都是农民出身,看上去都很勤励,一个个肩上背着步枪,腰里扎着奇怪的束腰,穿着一种绿色的洋鞋子,把头上那奇怪的铁帽子放在院子里就开始干活,听他们说,那帽子是钢的,能防住子弹和刀枪。甘泉田觉得这帮叛军真是奢侈,居然还舍得给兵勇戴这种帽子。 他们抢了扫帚把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坐在院子里仿佛门神一般,干巴巴的看着甘泉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 甘泉田知道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只得嘱咐夫人好生劝慰四个女儿,自己则对这四个兵如查户口一般的刨根问底,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兵居然有一个月十两银子的饷银可拿。 “当真能拿到手?”甘泉田不相信地问。 “月月足额,从不拖欠克扣!” “姚主席待俺们可好了!他和俺们是同志!” “岳丈大人,俺给你说说啥叫同志!” 四个战士七嘴八舌的给甘泉天上起课来。 甘泉天听的云里雾里,只觉得那山东公社奇怪至极,诸事都与大清不同。他以前只知道市面上那些火柴肥皂是胶州来的,如今才知道,这些都是山东公社的货物。 “你们吃饭怎么办?我家女儿跟了去,住在哪里?吃什么?”甘泉田很实际的问道。 一听岳父大人问起部队待遇,四个战士立刻找到了话题,开始显摆部队里吃的是多么好,有菜有肉,米饭馒头顿顿管饱,家属也不用自己煮饭,而是吃食堂,食堂的饭菜价钱便宜量又足,一番话说下来,直把姚家庄说成了天堂一般。 最终,甘泉田还是无奈的接受了四个女婿,给他们下了面,又把女儿正式的一一介绍与他们。晚上,四个战士领走了甘泉田的四个女儿,送去了城内腾空出来的宿舍,接下来两天,甘泉田和夫人每天去营地看望女儿,发现她们吃得都是上好的精米,油亮亮的,还顿顿有肉,这才心安下来,于是又给女儿们包了不少衣服包袱,让她们路上带着。 在金汝春高效的工作下,四天后的清晨,姚梵全军终于能够拉着满满的辎重离开平度城了。 后世野史记载此事,曰:“太祖大军临行,举城恸哭,百姓垂泪,依依不舍。” 姚梵知道这些哭泣的都是舍不得女儿嫁给叛军的父母,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只是紧紧握住平度同知金汝春的手,鼓励道:“老金,这几天辛苦你了。我虽然和你认识不久,但真的很佩服你的才华,你考虑一下来我这里干吧?我给你个即墨县令当。” 平度城外的平原上,金汝春满脸古怪的表情,想笑不敢笑,想哭不敢哭,女人般白嫩的手儿被姚梵握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姚、姚主席,我、我身为朝廷命官,受朝廷大恩,实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姚梵叹气道:“那也罢,强扭的瓜不甜。你是我军的大媒人,对你这份情意我也投桃报李,把平度大小官吏和俘虏的振字营军官都放了,对你不薄吧?你可记住我的话,回头告诉朝廷让他们别来打我,大家都是中国人,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呢?你说是不是?” 金汝春看了一眼身边同被释放的参将胡元达和几名清军将领,把已经冲到嘴边的“是”字硬生生咽了下去:“姚主席,我一定把您的话奏禀朝廷。” 姚梵接着道:“我仅仅发兵一千,就把朝廷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所向披靡,取城如破卵。但我始终觉得,我们作为中国人是可以坐下来谈判的,有什么矛盾可以放在桌面上摊开了说嘛,动刀动枪的始终不好嘛,你说呢?” 金汝春心说你特么赶紧走吧,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是叛乱分子!不打你打谁啊?朝廷认得你是老几?凭什么会和你谈判? 可是自己一干俘虏的小命抄在姚梵手中,也只能委与虚蛇的频频点头。 姚梵摇头道:“我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实在是那参将禄善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满人就欺负我汉人,我一时激愤就打了他,结果他口口声声污我谋反,我一想这是大罪,朝廷当然是听禄善的一面之词,大军一来,刀枪无眼,我有口难辩啊,只好揭杆子起事了,老金你能理解我吗?” 金汝春心中大骂“老金你大爷!你要我帮你说好话也该叫我一声金大人!你特么现如今杀了这许多官兵,说你不是蓄谋已久谁信啊?再说你都扯了反旗,自称山东公社了,难道这还有挽回余地?” 可金汝春毕竟是久做官的,口中滴水不漏得连连道:“原来如此,也真难为了姚主席,我一定如实禀告朝廷。” 姚梵点点头:“我这个人心肠软,你看我到平度来,可有伤害百姓?可有杀了你的亲眷?可有乱杀俘虏?” 金汝春连连摇头,大呼“没有!没有!没有!”可是心里却骂道:“你特么抄了我的家!” 姚梵像是看透了金汝春的心事,继续说道:“老金,我抄你家是为你好,不然朝廷见你全家毫发无伤,连银子都没少一两,难道不会起疑心吗?今后还能继续用你吗?你放心,你的家产一文一厘我都记着呢,今后如果朝廷与我讲和,我就按照翻倍的利息赔偿你。” 姚梵叹息道:“可怜我姚梵素来仁义,连禄善都不忍心杀,把他养在即墨,结果朝廷却把我当成反贼,派来大军要置我于死地,这真是逼上梁山啊!可惜乱枪无眼,子弹不认人,德克吉纳都统和王正起总兵都成了战场亡魂,否则我们还是可以把酒言欢的嘛。” 说罢姚梵开始吟诗:“狂风扬灰盖菊花,菊花蒙尘如泥巴。欲知菊花雅洁色,待到秋雨洗风沙。” 金汝春听姚梵不伦不类的吟诗,心说你丫早特么干嘛去了?你现在把朝廷的脸都抽肿了,朝廷难道能轻易放过你?会给你招安? 但这话只能心里想,口中不能说。 金汝春连忙道:“姚主席心中所想金某已知,一定如实奏上。” 姚梵笑眯眯地拍拍金汝春肩膀道:“那就拜托了,老金。” 说罢姚梵带着手下诸位军官扬长而去,将金汝春等平度官员和清军所有将领全部留在了城外野地里,金汝春和一干武将又怕又恨的望着姚梵大军远去的背影,开口道:“这反贼,做的好梦!” 参将胡远达却道:“此役后,山东已无人可与姚梵的解放军相抗。左大人又在新疆,正是处处都要用兵。姚梵之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比我见过任何一支乡勇都强百倍,朝廷要是对他招安我看也不奇怪。” 金汝春闻言,呆呆的望着远方那如长龙一般行进在晨辉中的军队,心想:“他这军队难道不是早有预谋?” 走远后,姚梵问身边的军官们:“你们觉得我刚才的话对金汝春有用吗?” 刘进宝道:“我看不穿这狗官心事。” 李君道:“朝廷真的来招安怎么办?” 李海牛道:“管他呢,能拖多久拖多久,拖的时间越久,咱们山东公社的革命力量就越强。” 周第四道:“我现在看朝廷军队如视土鸡瓦狗。” 桂八道:“第四,你这话是学主席的。” 姚梵道:“昨晚开会讨论下来觉得这么说最合适,所以我们就要按照会议商定的来,至于后效如何咱们先不去管它,能麻痹满清最好,否则我们也不怕。” 清军俘虏在这一路上充当了辅兵的角色,它们白天赶车做饭,晚上扎营喂马,一个个任劳任怨。因为姚梵告诉他们,只要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思想教育和劳动改造后,就会按照自愿原则放他们走,而且姚梵只是命令战士们对他们身上的武器进行了没收,对他们随身的个人财物丝毫未动,予以全部保留,这也让清军心怀感激,连声称赞姚梵的大恩。 茶叶商人甘泉田最终还是没敢和他的四个女儿一起去胶州,整个平度城只有三户人家愿意随着女儿出嫁而搬去叛军的根据地胶州。 一路上,清军俘虏们小心谨慎的牵着骡马和驴车,把这些哭哭啼啼的新媳妇向即墨送去。行军的战士们远远的看着这些牲口和车子,不放心的嘱咐着负责看管俘虏干活的战友:“要逮到敢动手动脚的王八,一枪戳死!” 负责看管俘虏干活的战友们则道:“放心吧!谁敢不老实?都被咱打怕了,还敢拿小命开玩笑?” 平度到即墨要过大沽河,姚梵这次物资较多,没有选择来时的移风店渡口,而是直接选择了经过胶西县。 由于牲口负重,一天只能行进三十多公里,当全军在第二天晚上抵达胶西县附近时,胶西县城四门紧闭。 原来蒙八旗的溃兵在死了主将后已经撤去高密,胶西县城中只有县令胆战心惊的苦苦持守,按照《大清律》,朝廷命官有守土之责,要“与城共存亡”,否则有失土之责,要杀头的。 但姚梵并不打算拿下胶西,仅仅在城外扎营一夜后,次日一早便启程通过胶西路大沽河桥赶往三十多公里外的即墨县城,天黑时抵达。 胶西县令在城头哆嗦着睡了一夜,听说姚梵大军居然径直离开,大喜之下命令报捷,信中称,在自己的周密部署和顽强防御之下,胶贼无机可乘,只得悻悻而回云云。 姚梵回到即墨后立刻安排各种事务,给战士们成亲拜堂,随军家属的房屋安置,俘虏的思想教育和劳动改造等项工作一一铺开,忙的不可开交。 第155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一)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一) 即墨县衙大堂,姚梵回到根据地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姚梵坐在一排方桌的正前方,鼓舞道:“这次的胜利是值得载入史册的!” “通过取得一系列的战役胜利,我们成功粉碎了清军从北西两面对我实施包夹的战略企图,彻底把整个山东战场格局改变了,现在轮到清军进入战略守势,而我军则成功进入战略优势。但是我们要意识到,这个时间窗口非常短暂,可能是一年,也可能只有半年甚至更短。” 姚梵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道:“这段时间清军被我连续大规模成建制歼灭,尤其是平度一役全歼并俘虏王正起的正字十二营,可谓是一举将淮军气焰打消殆尽。而我们在胶西县东部的野战,对五个蒙古骑兵营的大规模消灭也是极其有力的!” 刘进宝兴奋地补充道:“登州总兵官陈辉龙的所有绿营兵力也基本被我军一扫而空!目前除了寿光守备营外,其余各守备营和他的两个本标被我们前前后后吃的一干二净了!” 姚梵点点头:“我军经过连番恶战却没有一名战士牺牲,仅有37人在战斗中负伤,这样的成绩在世界军事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了珍贵的战略缓冲期,我们要珍惜这次难得的时间窗,进行大规模的扩军!” “这里我宣布一下接下来的扩军计划,大家仔细听好了,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之后讨论。” 姚梵拿起自己面前准备好的稿纸念道:“为了更好的贯彻三三制的原则,新的扩军计划将和新的编制方案同时实施。” “我决定,今后我军的基础作战单位从排改为班!步兵班的标准人数确定为12人。今后我军建制将按照三个班为一个排,三个排为一个连,三个连为一个营,三个营为一个团进行构建,主力作战单位将从营发展为团。” 李海牛道:“这样的话,咱们一个步兵团要有一千多人!要比清军一个步兵营五百人左右的编制多了将近一倍!” 姚梵道:“按照这个编制,我们要把目前的五个营扩充成五个团。在我的计划中,我们的一个团应该具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应该具有击败五到六倍的对手的实力。” “而且部队既然扩大到了团的规模,就要有相应的配置。现代军事要求专业化,所以每个步兵连还要再下属一个12人的炊事班,炊事班只要掌握简单的军事技能就行,平时工作主要是负责整个连队的伙食。今后战士们将不再负责做饭,只在需要时对炊事班的工作进行辅助。” “另外每个团下属一个卫生连,分成三个排,不设班,编制60人。卫生连负责战场救治伤员,用担架把伤员抬到后方,还要负责烧水洗衣,所以最好是选择干活麻利的女同志来担任。” 李海牛瞠目道:“女人?女人进部队?” 姚梵道:“妇女能顶半边天,而且女同志干活细致有耐心。”说罢姚梵反问:“海牛你难道对我们队伍的纪律没有信心?” 李海牛道:“虽然有纪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出了事,闹出去名声就不好听了,即便不出事,也架不住有人说闲话吧?” 姚梵道:“出事就按照纪律处罚,该枪毙就坚决枪毙!至于社会舆论,革命军队不但是战斗队,也是宣传队,我们要主动出击掌握舆论,而不要被舆论摆布!” 贺世成握拳道:“主席说的对!谁敢说闲话就毙了他!” 李君关心的问道:“主席,今后各营还要设置教导连吗?机枪怎么分配?” 姚梵道:“为了保证训练的质量,树立模范的榜样,各营保留教导连的设置,每个营的教导连仍然分配四挺机枪。” 姚梵一口气扩军到了五个团十五个营,可他先前只采购了80挺机枪,扩军导致他的机枪没法普及的装备到每个连队,仍然只能优先装备各营的主力连队。 姚梵接下来又安排了炮兵的扩军计划,决定在目前一个炮兵连下属四个八人炮兵排的基础上,扩充成一个炮兵营下属三个炮兵连,每个连三个炮兵排,每个排下属三个炮兵班,每个班12人,装备一门82mm迫击炮,全营一共27门迫击炮。 姚梵嘱咐道:“炮兵营营长就由桂八担任,从目前一个连4个炮扩军训练成一个营27门炮,你的工作任务很重,一定要把训练安排好!” 桂八自信地道:“主席放心,只要同志们会算数,我就能教会他们打炮。” 姚梵有些惊讶的看着桂八,为他身上的气质变化感到高兴,再看看其他干部战士,可不都是这样吗?他们每个人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精神气质都在渐渐蜕变为合格的战士。 姚梵道:“今后所有连级和连级以上干部都配备一个警卫员,人选从各自连队里挑选,但不占用部队编制,他们的编制属于中央警卫连,回头大家把名单报上来,另外,今后所有连级和连级以上干部都不用扛步枪了,公社革委会将给大家配手枪。” 刘进宝大喜道:“就是主席用的手枪吧?那可太好了!谢谢主席!” 姚梵笑道:“我知道大家早就眼馋了,这次就一步到位,给大家都配上手枪。” 军事会议进行得如火如荼,从早上一直开到半夜,由于本次扩军的规模实在太大,全军从一千多人增加到八千多人,这其中的各项安排琐碎而繁杂。干部们在会议上斟酌拟定着手下每个新连队的干部名单,规划着训练场地,安排根据地防御、根据地外围阵地的土木作业、哨所和营房安置等等也被一一详细规划。 姚梵率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根据地,有些暗中准备招兵买马迎接清军的地主被吓的魂飞魄散,打消了武装反抗的念头。 山东公社根据农民的举报和揭发,开始大规模的对土豪劣绅下手,一时间,即墨和胶州的各个村庄鸡飞狗跳。 黄家大院, 后院池塘中的残荷已被清理干净,池塘边那间顶上覆盖着厚厚茅草的湘竹雅阁依旧是柴扉紧闭。 黄金山苦苦劝告道:“爹!当初捻军啸聚十万我们也没附和,如今这姚梵初胜,几千人罢了,您却要我们全族归附?” 黄澄琏道:“你可知那姚梵大败正字十二营!两千操着洋枪大炮的步军和两千铁骑顷刻间就被姚梵灭了!这等能耐捻军可有?” 黄金山闻言也肃容道:“我听说姚梵只用了一千人不到,这次全军凯旋,居然只有37人负伤,简直闻所未闻,我疑他虚张声势隐瞒了伤亡。” 黄澄琏道:“我叫人打探过了,都说句句属实,而且姚梵的兵到处在夸耀他用兵真如神,既然众口一词应该不假,那些农民说不来谎话的,串供也不会这样整齐。” 黄金山道:“倘若当真如此,那姚梵为何不趁势占下整个登州?” 黄澄琏道:“秋收已过,他何必去分兵驻守这些地方?等来年麦熟再发兵也不迟。” 黄金山沉默半晌后道:“爹,咱们真的要跟着姚梵搞这个什么革命?” 黄澄琏道:“他既然要改朝换代,自然要有新政,只是我看他并不看重士绅,打土豪分田地这样的政策势必得罪天下读书人,需要有人指点他才行。” 黄金山皱眉道:“爹,您可要想好了,这水要是泼出去了,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一个不留神,那我黄家就是家破人亡!” 黄澄琏道:“我自有安排。” …………………… 姚梵的工作很忙,根据地的思想教育工作任务很重,每天白天都要给干部们上思想政治课,晚上还要去各个连队,抽查战士们的扫盲教育和三查诉苦活动。当听说黄金山来访的消息,便叫他们到自己驻即墨县衙的临时办公室详谈。 姚梵见到黄金山,起身当着黄金山和他那个伪娘堂弟黄金英的面打开了书信,站在那里细细看完后笑着说道: “要我停止打土豪分田地,举起反清复明的旗帜,这样就能天下归心?黄金山,你爹的思想还停留在帝王将相的时代啊!这是和世界发展的潮流相悖的。” 说罢姚梵将信还给黄金山,黄金山巴不得能收回这封在他看来是通匪证据的书信,连忙接过来塞进袖袋。 姚梵命令警卫员泡茶,请黄金山、黄金英坐下来,和气地说道: “黄金山,我明白的告诉你,山东公社不是地主的公社,他是一个属于全体人民的公社,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政权,这个政权是要建立一个现代的社会主义国家体制,这种国家体制是先进的,由她代替封建体制是一种进步。” “你可能不理解这种社会体制的变化,但我们山东公社非常欢迎读书人来参加我们的培训班,我们会免费的给读书人搞讲座,还会免费的分发书籍,供大家学习研究。” 黄金山犹犹豫豫的不知说什么好,毕竟他爹派他来是想说服姚梵,并向姚梵初步表白自己希望投靠的意愿和投靠的代价和资本,这都在信里写的很清楚。但姚梵根本不领情,反而教训了他一顿。 突然间,那个伪娘黄金英开口了:“好!我参加!我要参加你们的培训班。” 姚梵高兴地伸出手来:“欢迎你!黄金英同志!” 姚梵眼下极度缺少读书人,清朝的识字率太低了,扫盲班的进度又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识字模范毕竟很少,又都被姚梵优先提拔为部队的干部了,所以在各方面的工作中都缺人。但是姚梵绝不会拾到篮子里就是菜,读书人要参加革命队伍就必须参加培训班,每天要写思想体会,每周要写思想总结报告和革命小作文。 姚梵见黄金英那白嫩的脸上突然间绯红一片,也不伸手握手,赶紧主动探身拉过黄金英右手,双手紧紧握住,再一次热情地道:“欢迎你!黄金英同志!欢迎你们黄家多派读书人来参加培训班。” 姚梵对于自己的培训班的洗脑能力信心十足。 “思想转化成功率只要有一成,那都是宝贵的财富!”姚梵想 第156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二)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二) 姚梵自说自话的握住了黄金英的手,他却没有注意到黄金英的颤抖,她毕竟还是黄金莺,不是虚构的黄金英,当姚梵滚烫干燥的大手握住她手时,仿佛有一种纯洁的火焰蔓延过来,正在灼烤着她的身体。 黄金英飞快地把手从姚梵的双手中抽出来,胸膛起伏的道:“我愿意参加姚主席的培训班,我愿意。” 姚梵现在觉得这个害羞的伪娘有点可爱了,他爽朗的道:“那就留下来,食宿全免。” 黄金莺的自作主张把黄金山吓了一跳,如今又听见姚梵这样说,正要想法找个借口反对,黄金莺却又点点头:“我要单独住,我家在即墨有宅子,我住在自家宅子里,白天上课时过来。” “没问题,我相信经过培训班的思想教育,一旦你接受了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之后,你会放弃你的小姐少爷脾气,热情地融入到劳动人民中来。”姚梵对黄金莺说。 黄金山在把黄金莺安排好之后,无可奈何地走了。 黄金山刚走,第二天,美利士却来了。 “哦!我亲爱的詹姆斯,当你不在的时候,我的身边就少了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姚梵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弗兰克!弗兰克!好消息!好消息!德国公使巴兰德先生要来青岛!”美利士像一只欢乐的雄鹿般闯进姚梵的办公室,迫不及待的向姚梵汇报他的外交成果。 “镇静,詹姆斯,镇静。”姚梵笑道:“在你告诉我你的北京之行之前,我要先和你分享我的胜利的喜悦。” 接着姚梵便把自己一连串的大胜告诉了美利士。 “太棒了,弗兰克,太棒了,你让那个野蛮人的皇帝尝到了文明的鞭笞。”美利士闻讯又惊又喜。 姚梵微笑道:“詹姆斯,现在轮到你了,告诉我,德国驻华公使巴兰德先生他来青岛想要干什么?当然我很欢迎他的到来,只是希望提前做些准备。” 美利士喝着茶说道:“我一到北京就去找了巴兰德先生,他对于你的计划非常感兴趣,当他听说你会德语时,我向你保证,当时他的眼睛在发亮。 因为青岛的战争,我是搭乘美国的货船过来的,巴兰德公使先生要晚一些,但我估计两周之内他就会来到青岛。 弗兰克,别把政治想得太复杂,政治和外交与做生意没有两样。他是来和你谈生意的,你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你知道该怎么应付他这种人。” “我只希望巴伦兰德先生的期望值不要太高,除了我承诺过的那些,我无法满足他更多的要求。”姚梵淡淡地道。 “弗兰克,你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我想消息会很快传到北京,清国的皇帝一定会对你进行贸易禁运。” “是的,但我需要的是盟友的帮助而不是宗主国的施舍,否则我看不出有任何革命的必要。” 正如美利士所说,姚梵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京,天下哗然! 《字林西报》作为一家早在1850年就创刊的英文报纸,毫无顾忌地报道:“根据本报最新消息,胶州海商姚早帆私自组织了一支雇佣军,在胶州半岛与赶来平叛的政府军发生激战,政府军死伤惨重全军覆没…… 根据内部人士传来的消息,姚早帆之所以发动武装叛乱,其因起于当地官府最新的一次贪得无厌的勒索……” 《申报》虽然是1872年开始创刊不久的报纸,但是凭借自己的英商背#景毫不忌讳,居然公然用中文报道称:“根据可靠消息,胶州的叛乱正在山东半岛蔓延……作为这次叛乱的领导者、遇春商号的东家、商人姚早帆取得了他叛乱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胜利……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姚早帆和山东巡抚丁宝桢以往过从甚密,他的这次公然叛乱根据本报推测,很有可能与不满丁宝桢擅自兴办洋务有关……” (文言文就免了,笔者代为翻译成大白话吧) 《万国公报》作为在华传教士周刊,政治上素来死板,只是照抄朝廷的邸报:“海外华商姚氏早帆素怀狼子野心,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勾结当地贪官阴谋发动叛乱,已于近日与朝廷大军发生正面冲突,在被天朝大军击溃后已经退守至即墨,抱弹丸之地苟且顽抗,覆灭就擒指日可期……” 对于这次叛乱,此时中国仅有的三家报纸都没有费太多的笔墨,只用了豆腐干大小的版面当做时政事务进行了报道,惟有上海租界里一份刚刚发行的名为《新民晚报》德商报纸对此事花了整版当做头条进行了报道:“……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新兴资产阶级领导的农民与手工业者参与的革命运动,新兴资产阶级与贵族地主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激化,导致了这场追求民主与自由的武装起义……起义者要求按照法国大革命《人权宣言》的精神对清国的人民实行解放,要求皇帝退位,组成议会和内阁……” 《新民晚报》确实是美利士办的,只是他雇的全部是德国人,按照美利士的嘱咐,《新民晚报》自然是一股脑的偏向姚梵,但是在理解上却出现了偏差,将姚梵硬生生的说成了一个拿破仑和伏尔泰混合体。 刚刚进入十二月的北京城里寒风呼啸,夜间温度已经低于零度,每天都有熬不过去的“路倒”被一大早出动的运尸大车满城的收集起来扔出城外。 养心殿内已经点起了暖炉,煦煦的烤着,室温犹如春天,几盆兰草恰如其分的调节着空气湿度,令人不感觉太过干燥。 慈禧阴着脸,对立在下面的李鸿章问道:“这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通洋务的东西?” 李鸿章脸色灰白,两眼圈乌黑,显然是最近没睡好觉。 “启禀太后,姚梵此人罔顾朝廷恩典,欺瞒山东直隶大小官员,私下阴谋叛乱,当速诛之。” 慈禧不阴不阳的道:“可惜了丁宝桢练的好兵,十二个营全赔进去了,还搭上了青州驻防营的五个蒙古骑营,至于陈辉龙的登州绿营,我就没指望过。” 李鸿章垂首皱眉道:“太后,我这就整顿直隶各军,准备兵发胶州剿匪,只是眼下……” ———————————— 答应了的二更,更写完就发了。还是那句话,求订阅!!!希望大家订阅支持!谢谢!!! 第157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三)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三) 慈禧微微歪头,满头的珠翠颤巍巍地抖着。 她不耐烦地追问:“眼下如何?” 李鸿章抬头与慈禧照了一下面,旋即立刻低头道:“眼下诸军放弛已久,若是不加操练贸然出击,恐怕重蹈王正起覆辙。况且……况且大军围剿所需的开拔银子尚无着落,几万兵马行军打仗所需的粮草也要花海量的银子筹集。臣粗算下来,山东平叛,大军的开拔银子和粮草所需,头期最少需要三百万两。” 慈禧愠怒道:“又是要钱!我没有钱!你去找丁宝桢要!” 李鸿章直言道:“王正起丧师身亡,也把济南府的钱粮家当丢的一干二净,山东今年受旱,钱粮本就难以为继,眼下济南府的府库里已经跑耗子了。” 慈禧闻言更加生气了:“找户部要!” 户部尚书董恂闻言侧身拱手道:“今年华北各地皆有旱情,户部钱粮早已吃紧,再加上西北正在用兵,左大人那里的钱粮户部都支应不出呢,如今山东又要用兵,国库实在是不敷大军使用。” 慈禧冷哼一声,对李鸿章开嘲讽道:“朝廷没钱,李大人自个想办法吧,不然你与那姚梵商量一下,让他把你先前支与的购兵舰银子退给你。” 李鸿章一时间尴尬至极,面色愈加灰泛了。 恭亲王奕欣从旁站出来道:“臣以为,事急从权,眼下当从内务府收捐修圆明园银两中暂时拨付,那园子这样大,怕是几年都修不完,不如先缓一缓。” 内务府大臣总管师曾闻言便急匆匆奏秉道:“重修圆明园至今,工程用银和办公用银已经花费48万余两,目前尚欠各工厂工料银14万余两,账上亏空这样大,哪里有钱拨付?倘若有钱,修园子的工程进展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慢。” 奕欣哪里会不知道内务府已经没钱,他把这个话题拉出来,无非是希望接着这次机会,彻底停了重修圆明园这个无底洞。 如今光绪小皇帝才五岁不到,政事全部由慈禧当家,朝中大臣们已不再追求同治晚期归政于帝的目标了。慈禧既然重新垂帘听政,而且看样子起码要执政到小皇帝成年,那么重修圆明园以便让慈禧在归政于帝之后有个颐养天年的所在,这个理由已经不成立了,再继续把银子往重修圆明园的工程里填,实在是说不通。 慈禧一听话题扯到了自己头上,暗骂鬼子六不是东西,心里更加烦恼,袖子里的手都气的握拳了:“内务府几次提出来工程没钱!恭亲王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修园子的钱还是各方帮衬着凑出来的,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慈禧把头偏过一旁不看奕欣,望着养心殿上的朱漆柱子道:“李大人,这钱你还是另想办法吧!别老是打着皇帝内库的主意。” 李鸿章道:“微臣以为,眼下有两个办法可以考虑。” 慈禧一听李鸿章有两个办法,心想还是你们这些汉人鬼点子多,忙道:“你说说吧,说出来商量一下,能用就用吧。” 李鸿章道:“第一个法子,是先从海关那里把关税银子预支出来。第二个法子,是发行纸币,回笼些银子来用。” 慈禧一听,这两个办法一个是要求洋人帮忙,一个是不求洋人,她自然愿意选择其中那个比较不丢脸的办法。 “预支关税又要和洋人打交道,别说英国人,就是海关总司赫德那里恐怕也不会答应。你且说一说,那发行纸币是怎么个办法?” 李鸿章这个主意还是从李经方、李经述、李经璹三人处详细听来的,这也是当初姚梵告诉他家三个小子的,李鸿章当时听过之后琢磨了很久,但因为有明朝发行宝钞害民的前车之鉴,虽然心动,但是始终不敢轻易使用,如今事急,他也只求从权。 李鸿章侃侃而谈道:“朝廷发行纸币,把银子和铜钱收回来,铜和银子都是金属,都能卖钱,这么一来,自然就有进项了,大清国发在外面的铜钱和银子数以亿记,哪怕一年回笼一千万两银子,那也是相当可观的了,而且不会影响市场正常货币秩序。 然后政府再用换回的银子充作军费,如此一来胶贼可平。 今后还能有钱找洋人买机器买船,建工厂搞洋务,造出洋布、钢铁、染料、轮船等等商品在国内销售,逐渐把洋货的市场份额缩小。” 李鸿章越说越起劲:“一说到发纸币就有人反对,拿明朝的宝钞说事,可是明朝发宝钞那是因为财政已经入不敷出,与大清眼下一时的癣疥之患不能相提并论。只要灭了胶贼,军费这块的亏空便可停下了。” 而且咱大清国的财政非常良好,海关岁入年年增加,有这样的收入来源作为担保,可谓正是发钞的好时候。 如今西洋诸国全都在发钞,大清要不赶上这个潮流,岂不是亏了吗?人家拿纸来当钱,大清国却拿银子当钱,实在是吃亏的厉害。” 李鸿章这一番话,基本上是原封不动的把姚梵的鬼话照抄一遍,姚梵可没告诉他,洋人之所以敢发纸币那是因为现代国家的体制能够有效地控制货币发行量!而任何一个封建王朝一旦尝到印钞机的甜头那就犹如狗熊舔蜜,根本停不下来!而且这时的西方国家发行纸币都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银行能够对货币的流通进行控制,也能对纸币进行等价兑换,可以用国库储备把纸币兑换成黄金和白银。 慈禧一听,当时就非常的心动!于是立刻询问在座的大臣们:“诸大臣以为此法可行?” 李鸿章抢先一步道:“当年剿灭长毛时也曾发行户部官票和大清宝钞,此为权宜之计,少量使用无伤大雅。” 同为洋务派的恭亲王奕欣帮腔道:“当下秋冬之交,正是兴修河工水利之时,朝廷可以把今年的河工银子用纸钞来支付,如此便可腾出银钱充作军费。” 一个权势熏天的重臣,外加一个皇亲国戚,二人一鼓脑地支持纸币政策,况且又有太平天国时为了剿匪发行纸钞的先例,其他大臣哪里还愿意搅这一碗浑水,纷纷三缄其口。 工部尚书李鸿藻一听就急了,他虽然名字与李鸿章一字之差,但是并无任何亲戚关系,立刻站出拱手道:“纸钞代银乃是弊政,如何可以!各地收了纸钞必有怨言,如何肯用力办事?” 慈禧呛道:“那你与我找银子出来!” 李鸿藻木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慈禧又道:“西北要用兵,山东又要用兵,朝廷哪里有这么多钱来打仗?如今山东兵马与那姚梵拼得几乎一干二净,想必此时那伙胶贼正在攻城略地呢! 沈桂芬,我问你,山东现在除了莫祖绅、李培荣两千多人马,不是还有兖州镇和曹州镇的绿营吗?两部各有四千多人,加起来一万人,难道不能剿匪吗?” 兵部尚书沈桂芬站出来道:“兖州镇和曹州镇的绿营都是守备营,平时分驻各地,擅守城不擅野战,倘若千里驰援,人生地不熟,恐怕重蹈登州总兵官陈辉龙贸然出击的覆辙。 再说绿营的武器大多老朽,洋枪极少,多是鸟铳抬枪、大刀长矛,那伙胶贼个个用的都是新式洋枪,还有大炮几百门!一千多人就能把四千多淮军全歼!这样的悍匪叫绿营如何去攻打?” 慈禧越听脸色越怒:“照这样说只有靠淮军了?” 沈桂芬低头拱手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慈禧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话就直说吧!” 沈桂芬道:“平度同治金汝春的奏折我反复看过,他说那姚梵手下胶贼进城后并未杀戮百姓,也未屠戮降兵,只运走了钱粮库银后就放弃了好不容易攻占的城池,直接退去了胶州即墨一隅之地。同样,胶贼打下姜山县后也未驻军,只是运走钱粮便弃城而去。 这难道不可疑吗?堂上诸公闻听叛乱,皆怒发冲冠,急欲发兵诛之,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姚梵为何叛乱吗?” 慈禧疑惑地问道:“那你说说罢。” 沈桂芬抽出袖中一封书信呈上道:“这是金汝春的密信,献兵部假意招安之计,信中详细说了那反贼姚梵私下对金汝春所言。” 太监接过信去交给慈禧,慈禧没看,问道:“你既然已经看了信,那你说说吧。” 沈桂芬唾沫横飞地道:“这信里并无关军情,只是平度罪臣金汝春一家之言。臣本想他小小一个同知,所言此事无关紧要,不过究其原委,还是值得一说的。 那金汝春说,姚梵对他诉苦,说他是被新任参将禄善苦苦勒索,那禄善来到胶州后颐指气使,咬定姚梵家财万贯,要他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助饷,姚梵不肯,摆酒苦苦求告,席间禄善恼怒,侮辱姚梵祖先,又骂他汉狗,大约是喝多了,禄善命令亲兵去捆姚梵,说是不拿出银子来赎,便要把他下狱。” 沈桂芬说到这里,只见养心殿内的汉官们虽然都低着头,可脸上却表情丰富,有的满脸愤懑;有的表情紧张;有的无声叹息。 沈桂芬觉得不对劲,可话说一半又不好停下,只得继续:“那姚梵是得了山东丁军门的旨意操办乡勇的,手下乡勇头目是他贴身家人,姓贺名唤世成,此人莽撞,见姚梵被下了狱,立刻带着乡勇去劫狱,与参将衙门的亲兵发生冲突闹出了人命,那贺世成一不做二不休,劫了狱放出姚梵,又把禄善给抓了起来下了大牢。 姚梵对金汝春说,那禄善现如今好好儿的在牢里关着。 臣想他既然这样说,再看他攻城后立刻弃城退守的所作所为,未尝不是想等朝廷招安。” 沈桂芬这话说完,慈禧已经是脸黑黑了。 “那禄善是什么人?” “回太后,禄参将的姐姐在年头上嫁给了辅国公府上大阿哥奕劻的表侄当填房,他这个参将衔是今年刚活动下来的,为了活动这么个缺,他大概是亏空的紧了。”沈桂芬早就查的一清二楚,赶紧奏报。 慈禧不悦道:“吏部是怎么办差的?什么糊涂东西都往外派?这样惹事生非的奴才,即使将来救了性命回来,也要叫宗人府重重地办他!” 沈桂芬连忙道:“这事乃姚梵对金汝春私下的诉苦,一面之词未必当真,只是微臣觉得,既然那姚梵有那么几分后悔,不如叫人假意招安与他,即使招安不成,起码也能让他继续犹疑不决地待在即墨,不去到处窜犯作乱,等朝廷大军筹足粮草,兵马操练齐备,时候一到便杀他个措手不及。” 兵部满尚书广寿说道:“太后息怒,犯不着为了一个反贼生气,那姚梵如今把事情闹的这样大,难道还指望招安吗?我看不必了!” 第158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四)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四) 慈禧并不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起码原则不多,虽然她对姚梵这股叛军恨的牙痒痒,但作为一个长期掌权的上位者,即使她愚昧而反动,却也知道务实。 于是慈禧幽怨地叹口气道:“既然准备大军前去围剿还要一段时日,且那姚梵闹得也不算太凶,还知道畏惧天威退居弹丸之地,我看若是能够招安,将那姚梵和他的一干叛党赶回南洋,速速地平息此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况且如沈尚书所说,即便招安不成,起码也把那伙叛军稳在原地了。” 其余大臣也觉得这个计策可以操作,于是纷纷点头。 这其中只有李鸿章心中隐隐觉得此事不妥,但究竟不妥在何处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姚梵这个人做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既然这个招安的计策无可无不可,成亦可喜不成也无妨,因此他也没有阻止。 这还得归功于清朝的信息传播太慢,如果是两周以后李鸿章和满朝文武读到署名姚梵的《革命军》一书,那他们是万万不可能答应招安一计的。 正当朝廷急吼吼的商议定夺前往胶州招安的人选时,姚梵的培训班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中。 由于黄金莺的入学,黄澄琏无可奈何之下,命令从黄家办的上下书院中选派些年轻子弟,去姚梵的所谓“早帆青年干部培训班”接受讲座。 这所青年干部培训班被设置在即墨城内原属郭家的一处大宅中,从姚家庄移来的柴油发电机被安装在宅子一角,源源不断的电力通过电线将一盏盏白炽灯点的光明四射。 姚梵站在一间堂屋改成的教室前方,侃侃而谈道: “当今中国之首弊,在于奴化教育。用儒家的封建思想,禁锢国民的头脑,人人读书只为当官,而且社会出路狭窄,读书除了当官没有其他用处。” “由于满清的奴化教育,中国人对于知识的认识开始变得极其狭窄,对于世界上突飞猛进的科学技术知识视而不见,只埋头在经史子集的故纸堆中,与整个世界的发展潮流背道而驰。” “我们的青年干部培训班,就是要打破这种奴化教育的禁锢!培养具有现代眼光和知识的中国人。” “我们开设有五门课,有世界历史地理、社会学研究、科学原理普及、世界音乐鉴赏、世界阅读。这五门课程的设置,是为了让大家开眼看世界,为大家构建一个能够在将来进一步求知学习的平台和基础。” “我们的学制为期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后愿意留下来为政府效力的,将给予安排工作,不愿意留下来的可以离开。” “教材是免费的,我个人由于工作的原因,不可能经常来给大家上课,当然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和大家共同探讨。我希望大家能够在每堂课之前进行预习,在课堂上进行智慧的讨论,相互促进的进行学习和自学,从灵魂深处洗净封建残余对我们的影响,成为又红又专的革命者,在将来成为对革命政权有用的一员大将!” 教室里满满当当地坐着一百多名学生,除了黄金莺和上下书院里派出的几个子弟外,其余大多出身贫寒,但都读过私塾,一多半的人接触过四书五经,曾经梦想过科举之途,但由于家道中落等各方面原因,这些人最终都放弃了读书当官的路。 姚梵的招生一方面从社会上进行公告,一方面从山东公社内部的战士和雇佣伙计中进行选择。虽然已经大胜了清军,但由于根据地相对于全国来说实在太小,社会上报名的人寥寥无几。姚梵不管社会报名者奔着什么目的而来,考虑到眼前缺人的窘境,在进行过严格的身份鉴别之后,只要不是清军的间谍或者本地出名的流氓地痞便一概收了。 姚梵一边调节着便携式音箱的音量和选择着曲目,一边道:“在正式学习之前我们要先学一首歌,学完这首歌我想大家也就明白了,我们这个革命政权是一个什么样的伟大政权,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是一个怎样光辉灿烂的事业!” “这首歌叫国际歌!大家打开世界音乐鉴赏教材,上面有歌词,请大家跟着歌词默记曲调。” 姚梵看见所有人都立刻打开了教材,对着上面稀奇古怪但是很容易看懂的简体字分辨着意思,于是按下了放音键,中国交响乐合唱团的男女声大合唱雄浑如长江大河般奔流而出,振聋发聩。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 一曲放完,教室里居然已经有学生热泪盈眶。 姚梵很奇怪他们难道能听懂英特纳雄耐尔是什么意思吗? “英特纳雄奈尔的意思是国际**,这个主义是我们这些革命者需要用毕生为之奋斗的一种社会形态,大家暂时听不懂没关系,之后我们会对所有的概念进行逐一讲解。” “简单概括来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意识形态,一种是唯心的一种是唯物的,意识形态一词在英语中如果直接翻译,其实就是思维的逻辑,一个人的思维逻辑决定了他对世界万物的反应……” 姚梵的第一节课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讲的口干舌燥才宣布下课吃饭。 “当年延安的泽东青年思想学校要比我轻松多了吧?起码太祖的学生都是五四启蒙运动后的新青年吧?”姚梵走出教室默默地想。 姚梵安慰自己道:“行难事必有所得,如果只是简单的重复,那还有什么挑战性呢?没有挑战性的工作怎么可能得到丰厚的回报呢?” 如果说黄金莺一开始仅仅是出于对姚梵个人魅力的爱慕才加入青年干部培训班,但仅仅经过一上午的课程之后,她彻底的被姚梵折服了。 “他是神吗?古今中外,理工农医,哲学思想,社会形态,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说话虽不像学究那般文绉绉的,却把大白话说的这样清楚明白,道理让人一听就懂!” 不但黄金莺,所有的学生都被姚梵的博学多才折服了,一堂课下来,大家看姚梵的眼神早已不是一开始对于上位者的敬畏,而是一种顶礼膜拜般的崇敬,有些学生的眼中发出狂热的光芒,仿佛看见了一个新世界,看见了一条光明的通往天国的圣道。 接下来三天,姚梵把山东公社的各方面工作安排好,再次血祭穿越。 姚梵父母见到姚梵回来大喜,全家在青岛菜馆设宴而庆。 “姚梵,需要的物资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都堆在库区。”姚梵父亲姚鹏说道。 姚梵吃着大虾烧白菜,仿佛已经有十年没吃过一般,掏出一个小本子交给姚鹏道:“爸,这是我下一次需要的物资。” 姚鹏接过小本子说道:“你上次带来的19吨黄金已经全部出手了,只留了一吨给咱们耀福金楼新收购的下属黄金首饰厂自用。” “这么快?”姚梵很惊讶。 姚鹏得意地道:“我已经申请下了黄金交易所会员资格,黄金交易所办事很利索,给了我们耀福黄金临时会员资格,凭借临时会员资格,可以允许我们进行黄金进口。我又托你吴叔叔的海外公司完成了这批黄金的进口手续。现在我们耀福金楼可以把符合标准的黄金在黄金交易所挂牌出售,还可以通过期交所在网上进行黄金期货交易,并且可以选择留单进行实物交割。” 姚梵喜道:“那太好了!我就说嘛,只要花钱办个黄金交易所会员资格,今后咱们的黄金都可以通过和海外皮包公司办理进口手续来洗白,黄金的进口关税为零,可见国家是鼓励黄金进口,做大国内期货黄金交易所市场的,中国的黄金期货交易市场早晚要取代伦敦,这毫无疑问!” 姚鹏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姚梵大口咽下嘴里的肉末海参,喝了口茶,开始给姚鹏和李红梅讲他大胜清军的经过。 姚梵的穿越故事说的四平八稳,一点也没敢渲染危险,但姚鹏和李红梅依旧听的心惊肉跳。 “梵梵,你居然造反了!你还敢去战场!这样枪林弹雨的可怎么得了!下次你叫你的那些部下去吧,你自己留在青岛,要是打败了你就干脆回来过太平日子吧。”李红梅明知自己说了也白说,可惊讶之余还是忍不住的说道。 “妈,你放心,我待在后面指挥安全的很。”姚梵安慰道。 “姚鹏,听说网上不是有外国防弹衣卖吗?咱们赶紧给梵梵买几件!”李红梅担忧的道。 姚鹏早就知道,姚梵买武器不就是要造反么,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李红梅,如今说开了倒也方便。 “孩子这么大了,他自己知道注意安全,推翻清王朝是个好事,对于那个时代来说是个大大的进步,这意味着整个国家都将开化,进入一个新的时期,这是让中华民族提前进入发展时期的大好事,李红梅你要服从大局!”姚鹏教育道。 “去你的大局!”李红梅怒目道。 “梵梵你这次一定要带防弹衣!不然我不许你再去那个鬼地方了!”李红梅下了最后通牒,但也已经让步很大,其实按照她的意愿,是希望姚梵能够永远的待在2011。 “好,我听妈的。”姚梵老实地道。 第159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五)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五) 饭后,姚梵带着父母回到仓库,从一个个木箱中随便选出一个打开说道:“这是打土豪得来的珠宝首饰玉器瓷器,我也分辨不出好坏,回头你们找些古玩鉴定的行家看看,估价后拍卖出售。” 说着,姚梵附身拿起一个上面镶着翡翠的金凤钗,走到李红梅身边给母亲戴上,说道:“妈,你戴这个很好看。” 李红梅手扶着头上金钗笑道:“好看什么,我又没有古人那样的发髻,钗子插都插不住。” 说归说,李红梅还是很高兴,她取下头上金钗交给姚鹏道:“收好了,这个是儿子给我的。” 姚鹏笑道:“那你自己拿着,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怕碰坏了。” 一家人便都笑了起来。 姚梵指着一个上面用毛笔黑墨圈了记号的箱子道:“爸,那个箱子里是我这段时间拍的照片,您洗出来看看,里面都是那里的山山水水、建筑民俗、服装人物。” 姚鹏对这个礼物非常满意,喜道:“太好了!我今晚就给他全洗出来!” 一家人来到耀福仓储物流公司设在库区的办公室中,这是姚鹏给自己2留下的办公室,姚梵自来熟的去泡茶,李红梅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的欣赏手中的凤钗。 姚鹏从文件柜上面取下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旅行箱,打开后只见其中是各种资料和文件夹,姚鹏拿起最上面一个文件夹交给姚梵:“这是这次采购的目录清单,每个集装箱的编号下都分门别类的标注了内装商品。” 姚梵问道:“工业规划有吗?还有我要的教育光盘,电视机,dvd机,药品,军服……” 姚鹏点头:“这些都简单,订购之后很快完成了交付。我在市中心租了办公楼,眼下环球贸易铝业公司的构架已经搭了起来。至于你要的各个工业项目也都委托了相关咨询公司出具报告了,价钱可不便宜,一份像样的工业规划报告少的也要十几万。” 姚梵表示:“能花钱买到的都不是问题。” 姚鹏赞同的点头道:“一个国家的建立,一个民族的崛起,为之不管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姚梵仔细审视了这份清单,小心地收起来,和旅行箱中的资料放回一处。 “爸,妈,我得走了,你们保重。”姚梵低头道。 李红梅一听就急了,两眼含泪的道:“怎么刚来就要走!,也不过一夜?” 姚梵歉疚地道:“事情太多,实在脱不开身,根据地的建设方兴未艾,离不开人。” 姚鹏理解地重重拍了拍姚梵的肩膀:“儿子,注意身体。” 李红梅抱着姚梵落泪道:“梵梵,你一定注意要身体健康,别喝不干净的水,妈妈给你准备了净水器,还有好多换洗衣服,都在一号集装箱里。天冷了,你一定记得多穿!” 姚梵没有多做停留,在将自己带来的各种首饰、珠宝、玉器、瓷器、书画交代给父母之后,便依依不舍的告别父母,割破手指后布下血祭大阵,在呼啸的北风中穿越而去! “坐标36125,120370,姚家庄大场北库区,穿越!” …………………… 回到姚家庄的次日,姚梵立刻召开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全体会议,部署新的工作。 “从今天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全面换装新式军装,之前的蓝色工作服将退出我军军服序列,转给公社的工人使用,我军将全面换装我身上传的这种军服。” 从会议一开始,大家就看着姚梵的穿着而惊讶了,那一身的绿色和头上的绿色军帽,尤其是帽子上的一颗红心和两面红旗般的领章,更加映衬的整个人充满朝气。 姚梵命令道:“虎子!进来给大家展示新军服!” 姚梵的贴身警卫员牛虎闻声立刻进入会议室,站得笔挺。 李海牛赞道:“漂亮!这军服帅气!” 姚梵笑道:“新军服分冬夏两种,夏服用斜纹棉布,透气耐穿。冬服用锦纶布,厚实耐磨。腰里扎武装带,显得精神抖擞。” “这种款式的帽子叫做解放帽,寓意我军必将解放全国,帽徽的红星代表我们的革命政权光芒万丈,指引我们从胜利走向胜利,两个领章象征两面革命的红旗。” “所有战士第一年发夏冬各两套军服,一共四套,今后每年按照夏冬各发一套;衬衣也是每年发两套;此外,解放帽每年一顶;棉衣两年一套;秋季抓绒衣两年一套;冬季裁绒棉帽两年一顶;冬季哨兵棉大衣三年一套;内裤和背心每年两套,袜子每年五双,解放鞋每年三双;帽徽领章一年两幅,损坏遗失都可以重新换取或领新;武装带每年一根,损坏或遗失后可以换取或领新;所有衣物鞋袜需要妥善爱护,战士们要学会用发下的针线包及时修补,针线包每人一个,每人每年发线50米。” 姚梵一口气读完所列事项后,重申道:““凡以上所列军品,无正当理由禁止流出到民间,以防别有用心的人收集我军军品,冒充我军实施间谍破坏活动!” 姚梵宣读完毕之后,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君笑道:“主席,我现在就想换新衣裳了!和您穿一样的军服我心里才踏实。” 贺世成道:“俺也是!俺也要和主席穿一样的!” 姚梵道:“我们革命军队官兵一体,不但穿一样的衣服,战斗中也一样的冲锋陷阵,凡是畏战的人,都不配穿这身国防绿。” “按照扩军计划,现在五个团的新兵训练开展的非常迅猛激烈,各部队的新靶场新营房新操场也在不断的建设中,但是物质上的准备绝不是最重要的! 我要求,各级指挥员一定要把纪律条令、内务条令、队列条令放在第一位来抓,这三大条令统称共同条令,是我们革命军队胜利的基础和保证。” 听到这里,大家纷纷点头。 李海牛道:“主席,咱们今年冬天完成冬训,开春是不是要和清军大打出手?” 姚梵道:“秋冬是清军最容易进犯的时节。其他季节中,不讲卫生的封建军队一旦远距离长时间行军,就会出现中暑和其他各种疫病,而秋冬寒冷,尤其是冬天,死人不会迅速腐烂,营地的便溺和垃圾也不会招来大量蚊虫导致传染病爆发。” “因此,如果我们能顺利完成冬训,那么开春之后,清军的进犯可能性反而更小了。” “海牛,清军就像是我们面前的一盘菜,怎么吃,什么时候吃,取决于我们的消化能力。” “我们的消化能力,就是我们的干部队伍。如果没有一支合格的干部队伍,我们即便是打下了城池,也没法很好的治理,一旦我们管理不善,老百姓就要有意见,保守势力就要猖狂的反扑。” 负责后勤的王贵说道:“主席说的对!还是要先培养咱们自己的干部。”众人也纷纷点头。 姚梵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会点头,这种盲从一般的信任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但是眼下来说,自己需要这种信任。 辛亥革命时,起义军攻下湖南长沙,中华民国湖南军政府刚成立10天,谘议局议长谭延凯就勾结新军中一个营长发动兵变,杀死议会之前选举的起义军领袖担任的都督和副都督,自任都督了。顺便多个嘴,此人是蒋物流和宋核平的婚姻介绍人。 “革命军队是个大熔炉!我们一方面要严把阶级审查,另一方面也要吸收进步的知识分子,培养干部不能只靠青年干部培训班,更主要的是要靠我们的军队,军队的扫盲教育和思想政治学习要天天抓!日日抓!牢牢的抓紧,永远不能放松!” “之前的思想政治工作中出现了一个个人崇拜的倾向,很多干部提出了效忠我姚梵个人的口号,也写了各种表忠心的密信,甚至还有大量的血书秘密交给我。对此我感谢大家的信任,但我也感到有必要加强学习,让大家明白革命不是为我姚梵个人的,而是为了全中国受苦受难的同胞,为了中华民族的崛起,为了建立一个平等的、没有阶级压迫的社会主义强国!” “因此我认为,是时候成立我们的党了。” 说到这里,姚梵望了一眼会议室中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全体成员,见大家都在认真的听着,便继续道: “现代社会中,由于目标一致原则一致,人民就联合起来组成政党,以人民团体的形式团结起来共同奋斗,以实现国家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 “任何一个政党都是以执政为目的而组成的政治组织,因此绝不可能与封建社会的世袭制发生妥协,而满清皇帝的独裁统治也不可能允许任何一个有执政意愿地的政党合法出现,这就注定了我们的现代政党形式想要存在和发展,除了武装斗争,没有别的道路可走。” 第160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六)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六) 姚梵从面前的文件夹中取出文件,就在会议桌上直接传递散发给每个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的成员。 “这是我草拟的《中国**宣言》和《中国**纲领》,大家看一下,有修改意见的可以提出来讨论,如果没有就通过。” 大家看完文件后并没有什么异议,姚梵对此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欣喜。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我们的党从今天起就成立了!” “之前我们都学习过马克思撰写的《**宣言》和《资本论》的主要思想和结论,而我们的党也是在这一思想基础上诞生的政党,因此我决定,我党的名称就叫作中国**。” “目前阶段,我党的纲领是围绕着建立一支无产阶级的革命军队而展开的,我党要在开展革命武装斗争的同时,领导全国各族人民,尤其是根据地人民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 “考虑到现阶段全国的民族资产阶级处于极其弱小的萌芽状态,全中国一切民主力量也都处于萌芽状态或者尚未发生,应此我们的斗争目标并不是要照搬马克思主义来中国,也并不是要一步到位的全面彻底地消灭资本主义和实施全方位的生产资料公有制。” “我们现阶段的首要目的是要通过革命武装斗争,建立一个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国家,也就是说,我们首先要取得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的胜利,建立一个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强大社会主义国家,然后在国家内建立起完善的法制,普及人人平等的民主精神。” “只有在初步完成第一阶段的目标之后,我们才能在巩固第一阶段胜利成果的基础上,规划下一阶段的目标。” 姚凡说完后看着大家,希望他们能够消化自己的讲话。 王贵的钢笔刷刷的记录着姚梵的讲话,和每次会议一样,王贵总是担任会议的记录和文字整理,姚梵现在发现王贵确实是个当秘书的好材料。 李君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主席,既然我们把马克思的理论作为思想基础,我觉得应该把土地国有化列入党纲。” 此言一出,姚梵惊讶的望着这个铁匠的儿子,心中喜悦至极,他欣喜的解释道:“这句话加不加都一样,我认为现阶段不加为好,加了容易让农民产生误解。” “李君你要知道,我们领导的革命武装斗争,是与马克思预想的工人阶级总罢工完全不同的斗争形式,这是中国**所领导的人民解放战争,本质上是一次农民战争。” 李君眼睛一亮,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个加上去的话,确实不好对农民解释!而且一旦我们夺取全国政权成功,无产阶级掌握国家政权了,那么土地在全国的无产阶级手中,是和土地国有化没有区别的!” 姚梵高兴地一拍桌子道:“说得好!你理解的很透彻!大家都记住了,革命的纲领是分阶段的,根据革命阶段不同,我们的目标和纲领就要有所调整,要做到既顺应时代潮流的变化,又符合历史洪流的大方向!” 姚梵拿起稿纸,对所有人讲到:“请大家跟着我着念。” 于是会议室里响起了洪亮的朗读声:“中国**是以马克思主义指导的无产阶级政党,是中国各族人民利益的忠实代表,是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党的最终目标是实现**的社会制度……” 接着姚梵肃容道:“现在大家经过学习,都已经明白了我们的党的奋斗目标和宗旨,现在我问大家,愿意加入中国**吗?” 会议室中响起了整齐嘹亮的声音:“愿意!!!” 姚梵命令警卫员取过一面军旗,也就是从2011带来的党旗,在会议室前面展开。 “现在我宣布,进行入党仪式,大家跟我念入党誓词。” 姚梵宏亮的诵读道:“我志愿加入中国**,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姚梵读一句,大家跟着读一句,会议室中充满了肃穆和庄严的气氛。 宣誓完毕后,姚梵道:“我们的党要生存,就要有经费,经费从哪里来?这就要靠党员交纳党费,党费的数量取决于月收入,暂定为月收入的百分之二。现在我们讨论下一个草案,《中国**党费收缴、使用和管理的规定》。” 姚梵道:“按照规定,每个人可以根据个人情况选择交纳大额党费算作特殊党费,在此我决定,将我姚梵个人所有财产全部交出,用于党的经费,用于我党的军队建设和其他各项工作。” 姚梵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李海牛重重地点头,崇拜地望着姚梵道:“我也愿意!” 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愿意!!!” 姚梵笑道:“你们可别学我,你们的财产都是工资,捐出来可就没钱过日子了。” 刘进宝道:“咱们干部们吃的是食堂,又领工资,还要什么财产,我就不信,我要是病了,党能不给我出治病的钱。”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姚梵道:“以后不要随便乱交大额党费了,这个风气不要胡乱蔓延,小心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以行政命令裹挟其他同志缴费,这必须是出于自觉志愿的原则才行。再说了,这样做容易闹矛盾,搞得家庭不和睦就不好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 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在座所有人都成为了党的第一届中央委员会委员,姚梵当选中央委员会主席。 然后会议开始讨论,通过了姚梵提出的党章草案、农村工作决议案、宣传工作决议案、民族工作决议案、宗教活动决议案、妇女运动决议案、干部培训决议案。 整个根据地的革命工作被姚梵按部就班的向前迅速推进,整个政权组织和政党组织应有的架构被他强行地搭建起来。 完成了这一切后,山东公社正式拥有了一个政权的雏形,拥有了实施行为的依据和准绳,加上她现有的武装力量,这注定了她将完全不同于中国历史上任何一次农民起义。 会议从早开到晚,吃过午饭和晚饭后,所有人继续在讨论着,提出自己的建议,力图尽可能的完善这个政权。 姚梵在会议上尽力引导干部们发挥自己的能力参与讨论、提出见解,虽然这些干部们受教育程度不高,无法引经据典的长篇大论,但他们的建议都是那么的务实!每一个建议都是从实际出发,贴近百姓和战士们的生活和训练,和群众的社会实践密切联系在一起。 姚梵觉得,这比任何引经据典都要来的强。 第161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七)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七) 虽说姚梵成立了党组织,但因为这个组织完全诞生于姚梵的军事体系之内,以至于从一开始就带有了浓厚的军事色彩,服从性强,纪律性好,但是缺少思想的碰撞。 姚梵在党内的绝对领导地位既来自于其经济上的统治地位,也来自于其军事上的连续胜利,当然也来自于其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渊博的知识。 虽然姚梵捐出了其在1875的所有财产,但由于他控制着时空交易,也就是1875的组织内部认为的海外关系,这注定了他依旧在经济上统治着这个组织。 十二月的气温骤降,姚梵在即墨县衙后院一大早爬起来,就看见所有枝条上挂着白色的寒霜,院中的大柏树上,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寒啼,更加映衬出这个毫无工业的国家的冬季是这样的深长寂静。 姚梵没有穿李红梅给他捎的衣物,而是穿上了军队的制式绒衣,外套65式军服,他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了,这是早饭时间。 姚梵搓着手,迅速带着警卫员虎子赶到小食堂,小食堂是衙门的东侧护院改的,供目前住在衙门的公社政工干部们和警卫连吃饭。 姚梵一出现就引起了食堂里一片侧目,他微笑着和大家打着招呼,自觉地和牛虎拿着统一的铝制饭盒排队。 “哎呀!主席!咋能教您排队呢!”新来的炊事班班长手足无措地跑上来给姚梵鞠躬。 “新来的吧?”姚梵问道。 “回主席话,之前的炊事班班长郭炳全调去二团当步兵班副班长了,俺是刚从姚家庄提拔的,俺叫翁远田。”炊事班班长立刻汇报。 “人人都要排队,因为革命军队中每个人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我凭什么不能排队呢?你回去忙吧,好好干。”姚梵打发道。 警卫员牛虎也是新来的,但显然已经对姚梵的脾气摸得很透:“翁班长你去忙吧,主席天天都排队的。” “哎!哎。”翁远田连连鞠躬,搓着手走了。 姚梵皱眉道:“这个翁远田哪里像个军人,简直就像个小贩,你看他点头哈腰的样!” 牛虎道:“主席,现在各团扩编的厉害,全都在忙着训练呢。我估计炊事班的新人怕是连队列都没练过。” 姚梵道:“这不行,回头得跟王贵说,机关和后勤一样要训练!虽然不要求娴熟的军事技能,但共同条令不能有丝毫放松!” 队伍打饭打的很快,很快轮到了姚梵,他拿着满满一饭盒米粥和一个大馒头走到院中,找到正一个人和警卫员坐在一张空桌上细嚼慢咽的苏三姐,径直在她身边坐下。 院子里每张餐桌中间都放着一个大瓦盆子,里面是重油炒咸菜,姚梵舀了一勺咸菜放进粥里搅了搅,然后问三姐:“三姐你没睡好?眼圈都肿的。” 三姐早已不再贴身服侍姚梵了,作为公社革命委员会的常务委员,她现在既负责一部分扫盲班的工作,又负责一部分妇女工作。 三姐道:“大哥……主席,我没事。” 姚梵对三姐的警卫员道:“柱子,你们领导脸色这么差,你怎么照顾的?” 这个叫柱子的警卫员原来是李海牛一团的战士,应为年纪小,这次调整到了警卫连工作。 柱子急道:“苏大姐连夜的不睡觉,净看书,俺也没法子啊。” 姚梵怜惜的正视着三姐日显瘦削的面颊,说道:“学习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 三姐不好意思地笑道:“别听柱子瞎说,我还是睡了的,最近要安排家属组成洗衣班和卫生连,所以白天没工夫看书,晚上补一点,再说还有一个我负责的扫盲班作业要批改呢。” 姚梵咽下一口粥道:“扫盲班现在聘的那几个教书先生咋样?对简化字适应吗?” 三姐道:“当面不敢说,背后都说有辱斯文呢,就差说擅自造字意图谋反了。要不是实在缺人,我一定撵他们走。” 姚梵笑道:“造反倒是真的,其他的话别理他们,你要经常询问每个扫盲班的班长,要注意教员是否在课堂上有反动言论。另外教员也要让他们学习革命思想,写学习报告。” 三姐点头道:“知道了。” 姚梵补充道:“等我的青年干部培训班第一期结业,你就轻松了,我估计到时候能给部队的扫盲班输送几个很好的青年教员。” 六点半的家属打饭时间将至,干部家属们也纷纷来到小食堂打饭,新媳妇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家产里短的闲话,一时间东护院里热闹了起来。 看见三姐在吃饭,贺世成新娶的媳妇王珍妹立刻拿着饭盒跑过来坐下。 “主席您也在啊。”王珍妹大大咧咧地招呼着。 姚梵“嗯”了一声,一口喝完米粥,站起身就走,警卫员虎子连忙跟上。 姚梵一边走一边问虎子:“怎么各部队的干部家属都来小食堂打饭?他们各团的伙食不都一样吗?” 虎子跑在姚梵身边,探头四顾无人,小声汇报道:“不还是想混个脸熟吗,眼下都知道苏大姐是咱们公社最大的女官,各家的女眷都巴结着呢,一个个的报名要上妇女扫盲班。” 姚梵微笑着摇摇头,回到自己院子打水洗脸,虎子连忙帮姚梵的保温包泡上新茶,姚梵洗完脸便提着保温杯和笔记本去早帆青年干部培训班上课去了。 姚梵这几天抽时间安排好了一个多媒体教室,设备安装工作不算复杂,有小型变频柴油发电机的支持,电力上足够。 课堂上早已经挤满了学生,人头攒动,一百二十二个学生全都聚在这间大堂中。 由于姚梵的课程精彩,又见识了电灯和能放歌曲的音箱,现在学生们已经把姚梵崇拜的不行,每次上课都无人迟到,而且预习充分。尽管姚梵现在每天只来上半天课,但是愈发显得他的课程珍贵,姚梵一走,所有学生都在积极的自学和预习。 这些学生都有着极好的私塾底子,很多人的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尤其是黄家从上下书院派出的几个子弟,由于书院里得天独厚的丰富藏书,更是见识广博。 当初这些学生在拿到姚梵发的课本之后,第一印像是这个反贼很有钱,书本居然不用土纸来印,而是用这样好的极品雪花白纸,市面上见都没见过! 当他们开始翻阅课本就立刻就被吸引住了,里面图文并茂知识详尽,几乎所有都是来自几乎闻所未闻的另一个世界,让他们真正的大开眼界,头脑受到冲击。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一拿到本好书或者奇书,总是有种饥渴的冲动,要一口气读完,尽管姚梵的书籍用了简体字,但这显然对于学生们来说没有任何辨认的难度,这些人都是娴熟掌握了茴香豆的四种写法的极品文科生,中文字体上的难度对他们来说趋近于零。 还没等姚梵上几天课,已经有学生把所有教材全部自学啃完,并且开始着重的分析其中思想了,这其中尤其是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籍思想比较深,令他们不得不一遍一遍的研读。 现在,原本并不情愿被派来反贼教授的课上学习的学生们,都在庆幸能够有这样开眼界的机会,但他们还是心情忐忑矛盾,生怕将来姚梵事败,以至牵连到自己。尽管他们崇拜姚梵,但毕竟自己小命要紧。 “同学们都到齐了吧?”姚梵站在教室前头问。 每个人看看自己周围,回答道:“都到齐了。” “那行,现在我们去多媒体教室上课,大家拿着发的钢笔和笔记本跟我来,书就不要带了。”姚梵的多媒体教室并没有课桌,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一个放映厅。 学生们跟着姚梵来到学校这间刚刚布置好的大屋中,这间侧屋被从中间打掉了隔断,南北长十五米宽八米,前面顶上安装着投影仪,两边接着小功率音箱。姚梵把笔记本接上投影仪接口,调试完毕后道: “今天我们看电影,看纪录片,希望大家保持安静,中间会有休息时间供大家上厕所。” 姚梵说完就有学生问道:“姚先生,电影为何物?” 姚梵一看是黄云天,道:“这是科技发展的产物,用来记录影像。” 黄云天是黄家旁支子弟,大概是家里有钱,以至于读了太多杂书,从17岁开始参加科举,到了现在25岁还没能获取功名,连个生员都不是。 姚梵打开投影仪,白色的光幕瞬间照亮了整个前方的幕布,学生们一片惊呼。姚梵命令学生拉下周围窗帘,拉熄电灯,开始播放电影。 姚梵选择放映的影片是《鸦片战争》,随着电影开始放映,满堂惊呼! 随即学生们一个个如痴如醉的望着前方银幕,发出激动而兴奋的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在想,这电影是个什么东西!这样神奇!居然能把活人放在幕布上映出来,把一切的世间景物反映的栩栩如生!这难道不是仙法吗?不可能!一定是仙法! 有的学生在想,这大概是姚先生的法宝吧?这个姚主席果然是精通西洋法门,不但能把乐声人声从匣子里放出来,还能放出世间万物!这等手段,已经通神了啊! 第162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八)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八) 姚梵选择的电影《鸦片战争》是1997年谢晋导演的版本,因为市面上有dvd出售,画质较好,而1957年的赵丹版本因为年代久远,投影后难免模糊,因此被姚梵弃用,事实上后者对于人民力量的歌颂更加出色,艺术加工更强,但从技术上考虑,姚梵还是选择了前者,经过姚鹏雇人处理后的影片已经消去了演员名单和制作年月,使得姚梵可以放心的播放。 影片开始放映不久后道光皇帝猛然出场,多媒体教室里的学生中立刻传出一阵阵的骚动,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甚至有些学生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跪下,考虑到姚梵是个大大的反贼,最终他们还是打消了触怒姚梵的念头。 从七点半开始,将近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放完已经是上午十点,全程居然没有一个人上茅房!大家生怕错过了哪一个片段没看到,所有学生的眼睛几乎都是一眨不眨的,舍不得放过一个镜头,耳朵也竖起着牢牢地急记每一句台词。 姚梵对于重温电影的兴趣不大,但考虑到是集体活动,他耐着性子陪大家看完了影片。 随着姚梵在片尾曲终时关闭视频,整个多媒体教室顿时炸了锅。 “姚先生!姚主席!这个匣子为何能看见皇上?为何能把千里外看见的东西射出在幕布上?”黄云天激动地浑身打着摆子问。 “你搞错了,你们看见的是演员和场景,他们是在表演,在按照剧本介绍那一段历史,电影的摄影机就是把演员的表演收录进去储存在媒介上,在需要的时候放给大家看。” “简单地说,摄影机就是笔,存储影像和声音的媒介就是和纸,放映机就是负责把一本书摊开在大家眼前而已。” “同学们,这不是什么仙法,这是科学!这是被满清皇帝嗤之以鼻称为奇技淫巧的科学!在被满清数次毁书坑杀了我中华文化时,洋人可是一天都没停下追赶的脚步,他们这二百多年来奋起直追,现在科技水平已经领先我们中国很多!” “但满清政府呢?他们还在愚民!还在自诩为天朝大国!还在做着大头梦!” “我们中国人呢?还留着象征愚昧和屈辱的辫子,还在如傻瓜一般躺在故纸堆中!” 姚梵一点不愤怒,恰恰相反他很平静,这是因为他来自未来一个伟大的正在复兴的中华。 但他这番话令学生们一个个惊愕的瞪着眼看着他,满堂寂静鸦雀无声,学生们心中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满清朝廷这样腐朽,又是割地又是赔款,见到洋人如奴才,见到国人如主子,在这样的国家中造反是不是存在法理上的必然?” 姚梵望着学生们挣扎的面孔,他希望学生们能有时间独立思考,站在教室前命令道:“现在下课休息,大家去上厕所或者喝水,二十分钟后继续上课,还是在这个多媒体教室,我们一起看世界历史纪录片。” 学生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膀胱已经扛不住了,纷纷跑出去小解。 黄金莺却跑上前来,用崇拜而羡慕的眼光望着姚梵道:“姚梵,你真了不起,会用这匣子放出电影来。” 姚梵对她微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是学会了,也能放。” 黄金莺闻言嘴唇张开了,睫毛也抬起来了,惊讶道:“你愿意教我?” 姚梵亲切地道:“当然可以,这又不难。” 黄金莺喜悦极了,尖声道:“这个匣子多少钱一个,我买一个。” 姚梵闻言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黄金英的声音怎么这么奶,像是卡通片里的小萝莉,这家伙难道还没到变声期?” 片刻诧异后姚梵一口回绝:“这是我姚家的机密技术,眼下全世界的洋人都没有这个技术,所以这是绝密的并不能外卖,只能用于革命工作,用来为人民服务。” 黄金莺闻言心中有些失落,她用那乳白透析的修长手指拈了个兰花开放般的优雅造型,迅速掠拢了耳际散发:“我失礼了,姚先生你莫怪。” 姚梵看着黄金莺那柔嫩的脸庞,看着她那极具韵味的动作,心脏猛地大跳起来。 “我擦!见鬼了!我不是基佬啊!”姚梵心中羞愧地呐喊道。 “不怪你,来,我教你放电影吧。”姚梵赶紧拿话掩饰自己的瞬间心动。 姚梵一边教黄金莺用笔记本的触摸板,一边道:“这个东西的设计很简单的,你只要控制住屏幕上的小箭头就行……” 见黄金莺笨拙不得其法,姚梵干脆拿着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比划着:“你看,你看,你手指移动,箭头不就跟着移动了吗?对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不要有畏惧心态,又摸不坏……” 姚梵却没注意到黄金莺脸上如玫瑰般发出娇羞的光辉,已经涌满了红晕。 黄金莺急急慌慌从姚梵的环抱和手握中挣扎出来,胸脯慌乱的起伏着:“姚先生,这样不好……” 姚梵醒悟过来,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你可别误会啊!咱们既是师生又是朋友,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说完姚梵呵呵的笑着。 黄金莺突然对姚梵报以狡黠的一笑,长长的睫毛下,纯洁明亮的大眼睛发出善解人意的神情,微微上翘的嘴角和轻抿着的薄唇显得愉快而和谐。 “没关系,我就是不习惯别人碰我。”黄金莺一说话,立刻就再次满脸潮红。 姚梵大窘,立刻转移话题:“你不去上厕所吗?” 黄金莺闻言轻轻启开雪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克制住满脸的滚烫和身体的颤抖,说:“我这就去。” 姚梵望着黄金莺跑出去的背影,挠挠头道:“他身上好香……这小子要是生在2011,特么的一定是红遍全亚洲的超级偶像,那几个当红的韩国伪娘和他比起来,简直是只配舔他鞋底泥……连我这样三观端正的青年都……不行不行!!!姚梵你特么再这样下去很危险你知道吗……你丫在想什么呢……” 风帆蒸汽动力船洪堡号,正行于黄海上。 洪堡号主桅和前桅一共张着四鼓大帆,高峙的船头斜桅上,垂直的张着两鼓三角帆,十二月的海风涨满着帆体,令鼓起的帆布看起来有种饱满的力量。 海浪在船体周遭平静的拍打着,不停的哗哗扬起碎沫,船甲板洗的十分干净,踩上去已经不再有昨日那种附着着盐粒的沙沙感。 “巴兰德先生,青岛马上就要到了,请看那栈桥,那就是青岛。”詹姆士美利士在边上指着远处的小黑点道。 德国驻华公使巴兰德高高地扬起下巴,嘴巴微微张开,努力的远眺着。 “青岛!青岛! 这就是费迪南-冯-李希霍芬从1861年开始,考察了整整十年才发现的倔强港口! 这个天然的四季避风的港湾,淡水充足,运输便利,只要修建一条铁路通往济南一线,这里将会成为绝佳的贸易港和煤炭输出港。 姚,我来了。” 巴兰德来的突然,当他走下这条显然是最近才翻修过的栈桥码头时,姚梵正在帮助指导炮兵训练。 巴兰德很高兴自己能够打姚梵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他就有机会仔细的观察这个德国梦寐以求的天然良港。 来青岛之前,巴兰德作了充分的准备,他先是坐船去了上海,找到李希霍芬,详细的询问了青岛的一切已知情报。李希霍芬的中国考察计划得到了海因里希-冯-布劳恩伯爵的大力支持,他1873年就向德国提出过设法占领青岛的建议,但是由于涉及到英国人的势力范围,而俄国人和美国人也都不绝不会同意德国单方面改变这一地区的现状,德国政府只得搁置李希霍芬的秘密提案。 “水泥!”巴兰德通过长长的栈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令人惊讶的水泥道路,这条水泥路足够的宽!能并排行驶两辆四轮马车,这一发现让巴兰德感到由衷的高兴。 巴兰德还注意到,码头上忙碌的工作着许多劳动者,他们有的整理货物,更多的则是在远处一个工地上忙碌的施工。 巴兰德急切地问美利士:“詹姆士,那是在干什么?中国人在修建什么? 美利士道:“我问过弗兰克,他说他打算把青岛港扩建起来,在北面挖出深水泊位,另外修建一个新的栈桥和几个新船坞。公使先生,我告诉过你,这个男人就是中国的彼得,他的眼光和能力超乎你的想像。” 巴兰德机械地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但当港口的守备军人端着枪向他们跑来的时候,明晃晃的刺刀反射出耀目的寒光,巴兰德顿时一个哆嗦。 谁知那些军人冲过来后立刻在他面前列队,一个看上去军官身份的士兵走上前来对美利士立正敬礼。 美利士礼貌的微微点头,随即转首向巴兰德解释道:“这些是弗兰克的守备部队,他们担负着港口码头的守备警戒。” 其实美利士自己也很惊讶,这才几天不见,姚梵的蓝色军队怎么全成了绿色的呢? 巴兰德双眼圆睁,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些站的笔直的军人。 “这些人居然剪掉了辫子!这样一来,看上去还真有些不那么野蛮了,他们,他们似乎有什么不一样!是气质吧?也许是因为这绿色的军服。这种绿染料我没见过,可真是一种优雅而高贵的颜色,让人陶醉。” “这种带檐的圆帽子看上去很简单,但是上面的红星真的很鲜艳,很漂亮。那鲜红的领章也非常耀眼。” “胶鞋!天啊,他们居然穿胶鞋!而不是清军的布鞋!” “皮带!金属头的皮带!不是清军的布腰带!” “这步枪……这是……这是什么步枪!我从来没见过!” “他们身上绑的是子弹袋?里面是火药和铅子吗?他们都没有背火药壶,也就是说火药也放在帆布袋子里面……这种帆布会在大雨中立刻受潮,火药会变成废土!……” “看来这些中国人只是绣花枕头罢了。眼前这几个人传的这样好,大概是那个弗兰克-姚的精英卫队吧?中国人叫什么来着?亲兵!对!是亲兵。” 想到这里,巴兰德露出微笑,明显的高兴了起来,他很满意姚梵派出亲兵一直在这里等候他的到来。 ———————————————————— 求订阅,求各种票!亲爱的书友们给我加油吧! 第163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九) 风掣红旗大地翻(十九) 美利士让翻译对码头的守备部队解释他们是姚梵的客人,要求进城见姚梵。 守备部队一听是德国人,立刻联系码头的负责领导,贺万年现在负责青岛城的所有工作,相当于市长,闻讯立刻从城中赶来。 “姚主席不在青岛,他在即墨,你们可以去即墨找他。”贺万年道。 美利士对贺万年很熟悉了,他告诉贺万年这次自己带来了价值四十五万两银子的黄金,足足八百多公斤,用来抵自己之前欠的货款和进行新货采购。 贺万年表示染料已经在码头的仓库里备妥,可以马上就进行装船和卸下黄金。 美利士了了心事,于是巴兰德、美利士和翻译与随行人等在商议之后,决定立刻乘上马车前去即墨县城。 姚梵可没有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所以众人只能两个人一辆的分乘。 吱扭扭的马车滚动着,巴兰德不顾寒风吹拂,执意大开着前面竹帘,一路的观看着地形。道路右边正在忙碌施工的水泥公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们居然正在这条土路边上平行修建一条水泥路呢!上帝啊!这太奢侈了!他们这是要用水泥路面连结青岛和即墨!”巴兰德惊讶极了,这年头连欧洲都没有普及用水泥修建乡间公路的习惯,全欧洲的城市里,即使最负盛名的伦敦城内,几乎绝大多数道路都是青条石铺就的,下雨后到处都是一个个的积水坑。 美利士皱眉观察道:“那些修路的工人看上去都是清国战俘,穿的是清国士兵的衣服,远处还有拿枪的士兵看守他们。” 巴兰德在上海就听说姚梵打了大胜仗,他看着那些干活的点头道:“用战俘修路倒是可以剩下点钱,但用水泥……这太浪费了!这些昂贵的水泥应该用在码头和炮台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采购的这么多水泥。” 二人一路聊天,任凭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赶车人牵着马儿向北方行进。 这时只听见一阵歌声传来,后方出现一支全副武装的部队,正在跑着步向即墨奔去,大约有一百多人,队伍还一边跑一边唱歌,前面的旗手还打着一面通红的镰刀锤子旗。 美利士解释道:“这是在拉练,姚梵很喜欢折腾他的士兵,让他们像傻子一样的经常跑步,说是叫做武装拉链,每次都要跑几十公里。我觉得他是希望借着这个来向清国的密探证明他的粮食很充足。” 巴兰德肃容道:“他们还用布条和宽布缠了绑腿,看来指挥官并不是很傻的土包子,但最让我惊讶的还是他们的装备,竟然全都和码头上的亲兵一个样,他们的那个花花绿绿的背包很奇特,非常大!我怀疑里面装的是厚毛毯吧?” 美利士道:“亲兵?不,弗兰克似乎没有亲兵,他的士兵总是看起来一模一样,你知道的,这些中国人长的看起来都差不多。” 巴兰德摇头说:“我不是指他们的长相,而是说装备。按你这样说,这位尊敬的弗兰克-姚先生难道已经实现了全军的制式装备!?服装统一?武器统一?如果真是如此,看来这绝对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叛乱,不是简单的农民暴动。” 姚梵一听说德国公使来了,立刻从炮兵训练阵地上下来,和几名警卫员骑着自行车赶回了即墨城。 “他们来了几个人?”姚梵问道。 “六个人。”送德国人来的同志汇报到。 考虑到外交人员对等的礼节,姚梵找了五名干部一同会见巴兰德一行。 一番寒暄之后,姚梵命炊事班准备饭菜,先在饭桌上招待德国人。 姚梵在大学里曾经听过来校讲座的中国头号外交官的外事谈判公开课,知道在外交谈判方面,最需要注意的事项就是所谓恋爱基本原则。 通俗的说,这个原则借用谈恋爱的技巧和原则,认为恋爱不是只有你我二人组成,而是有四个人在其中。既“我眼中的你、我眼中的我、你眼中的你、你眼中的我。” 一般来说,双方的互相认知越接近对方的自我认知,则恋爱越顺利,感情越深,反之则没法谈下去了。 外交从本质上说,和谈恋爱是一个道理。 举例来说,中国觉得自己是个爱好和平的国家,但日本看你如洪水猛兽,时刻准备找他报仇雪耻;中国觉得日本是妄图复活军国主义的国家,日本却觉得自己需要加强武装,从而实现自卫和提高国家地位。 中国觉得自己是友好的邻邦,但印度觉得中国是侵略者;印度觉得自己是未来的世界顶级强国,要求按照平起平坐的地位来和他对话,而中国却觉得印度只是个不可救药的莫名自信的国家。 这种我眼中的我和你眼中的我,两者认知极度不一致,就注定这个恋爱是连门都没有的,注定双方的外交分歧大到根本无法谈拢。 而欧盟各国间,基本没有这种双方极度反差的互相认知差异,这才能够谈恋爱谈出个正果来,最终携手走入同盟的殿堂。 姚梵太理性,不适合作个恋爱高手,大学时谈过一场恋爱失败后,便一心扑到事业和学习上,再也没有尝试过追求爱情。 但他分析,德国人对山东公社的实力认知,必然低于公社的真实实力;而自己对于德国的认知是来自于历史分析,绝对是中肯的;而德国对他们自身实力的认知,以他们刻板的个性来看,也不至于高估。 所以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让德国人不能小看自己,低估自己的实力。可悲催的是,姚梵又不希望德国人看清自己的真实实力,如此一来,只能用利益去弥补这其中的分歧了。 在爱情上,这就相当于是送礼物给对方,借以短期内提高对方对自己的评价。这样一来,当双方的认知被拉近后,才能开始恋爱的第二步骤————寻找共同语言,约会、牵手、乃至婚姻。 在外交上则表现为寻找共同利益、扩大共同利益、全面合作、乃至同盟。 当然,一旦双方的互相认知完成了同步后,演变出的关系中,除了英美这样的婚姻关系,澳美这样的基友关系,德美这样的包二奶关系,法美这样的情人关系,日美这样的sm关系外,还有类似中俄这样的炮友关系——你想我也想,咱就来一发,完事后各回各家…… “巴兰德先生,你来的仓促,我也没什么准备,但愿今天这顿简单的饮食不会影响你对山东公社的看法。”姚梵在餐桌上笑道。 “恰恰相反,味道非常好,你有个好厨师,弗兰克。”巴兰德微笑着喝着鸡汤,能够与一个中国的叛军领袖直接用德语交谈,巴兰德对于姚梵的印象分值一下子就提的非常之高! 巴兰德毫不怀疑:“一个能说一口流利德语的中国人,他对德国的天然亲近是毫无疑问的!” 用餐完毕后双方进入会议室,开始谈判。 餐桌上双方已经完成了友好的寒暄,因此谈判很快进入正题。 “我希望德国保证我的海上通道不被封锁,我并没有自己的货轮,因此需要德国的商船不间断的在青岛和亚洲其他港口间进行贸易运输。当我说德国商船时,我指的是美利士的商行和他雇佣的商船。”姚梵单刀直入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当然,如果德国能够用他的外交实力保证这一点的话,我愿意让德**舰在青岛靠岸加煤和补充粮食。一旦我的船坞修造完毕,我还可以提供船舶的保养工作,当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德国派出一到两名船舶维护的工程师。”姚梵快速简练的扔出了绣球。 巴兰德的灰蓝色眼睛闪着光,他说道:“尊敬的姚总督……” 姚梵快速纠正道:“我是山东公社的主席。” 巴兰德点点头,向后梳的棕黄色头发在烛光下发出油亮的光泽。 “尊敬的姚主席,你怎么证明你能够在青岛立足呢?据我所知,清国的慈禧皇太后陛下已经在调集兵力,准备对你发动围剿了。假如德国支持你,一旦你失败,德国将被迫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我们将损失在清国的影响力和国际声望。” 姚梵一句话也没说,继续看着巴兰德,他知道,如果巴兰德没有意愿的话,根本就不会来青岛! 巴兰德见姚梵沉默,开口道:“我实在无法相信,面对三到五万即将进攻的清军,姚主席你的山东公社能够支撑下去。不管你是共和制还是君主制,我都没意见,但如果你没有实力解决即将到来的军事危机,那无论什么口号都是空谈。” 美利士掏出手绢擦了擦前额上的细汗,说道:“弗兰克已经打垮了皇帝的一次大规模进攻,我相信他能做到第二次、第三次……” 巴兰德摊手道:“暴乱一开始总是能够打政府一个措手不及,但是要想独立,那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 姚梵道:“巴兰德先生,你觉得我要如何才能拥有足够的实力?” 巴兰德重重地道:“你需要德国陆军部的支持!需要两千到三千名德意志的步兵!德国会帮你在青岛建立港口炮兵要塞、电报局、气象局、筑城工兵、信号所、海兵局、外事法庭、警察局、测绘局、学校、港务局、地理局、户籍局、山林局。” 姚梵严肃地道:“那样是把青岛变成了德国的殖民地在讨论!这不可能! 主权和领土是中国的核心利益,是不容谈判的。一切涉及主权和领土的问题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言。 巴兰德先生!请你注意,你在谈论的是我的祖国,而不是我的殖民地,如果你说的是一块属于中国的殖民地,那我认为什么都可以谈,但是祖国领土,没有妥协空间,中国的领土,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巴兰德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高大健壮的英俊男子居然会这样毫不考虑的拒绝自己。 第164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 巴兰德熟悉外交谈判,他知道扯皮是必然的,但姚梵这样的干脆的一口回绝,确实令他惊讶之余多了几分钦佩。 巴兰德绝对是老牌的外交家,欧洲大陆长期的战乱纷争早已磨练出他的经验和能力,面对姚梵的强硬立场,他不退反进,用食指指节轻叩着桌面大声地道:“除了这些以外,德国还需要探矿权、治外法权和设立工厂的许可。” 姚梵笑了。 巴兰德这种计策早已被中国人的老祖宗们玩烂了,这无非就是个想要以进为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伎俩罢了。 如果德国真的想要立刻得到这些权利,完全可以一步步的来,先在青岛站稳脚跟,获得初步的权利,然后慢慢从姚梵手中蚕食他希望得到的利益。现在德国猛地提出这些要求,无非是因为德国暂时还不敢轻易的进入青岛! 姚梵耸了耸肩肩,潇洒说道:“即使我答应您的这些条件,德国真的敢派兵进入青岛?《地中海协定》中规定英奥意在地中海和近东联合抵制法国和俄国,而作为奥地利与意大利的亲密伙伴,德国真的愿意冒着得罪英国的风险进驻青岛?就不怕英国人翻脸?” “虽然到目前为止,英国还在欧洲大陆上采用着光荣孤立政策,但这不代表英国会容忍德国在远东的英国势力范围内插下一颗钉子。而我也不认为德国敢于在自身实力达不到的时候挑战英国的权威。如果德国有这个胆量,当1873年李希霍芬提出占领青岛的意见报告时就该行动了。” 姚梵的大胆假设和严谨求证,让巴兰德色为之变,虽然他尽量克制脸上表情,但那种犹如被看穿底牌的失望神色哪里能掩饰得住。 “真是个厉害对手!他有着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智慧和知识!而且李希霍芬报告是德国的政府机密,他是如何得知的?! 姚梵抓住机会,继续猛刨巴兰德的自信地基。 “德意志的统一,已经让中欧地区失去了历史上的缓冲地位,它已经不能再为德国提供警戒和缓冲的空间。” “日耳曼民族与斯拉夫民族在中欧的冲突已经日趋激烈,奥匈帝国作为德国唯一能够依仗用来抵御俄国势力西进的国家,正在面临中亚各斯拉夫民族地区**的浪潮。德意志能够眼看着奥匈帝国的保加利亚**吗?能看着捷克**吗?能看着斯洛伐克**吗?” “如果能够接受,那么接下来将是怎样的一场连锁反应啊!奥匈帝国境内的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民族聚居地是不是要分别归还两国?波兰东部毫无疑问将成为斯拉夫民族的新玩具吧?奥匈帝国……不,那时候匈牙利一定会**了,帝国的头衔已经不再适合了,让我们称之为奥地利吧,奥地利将被阉割成什么样子?还能帮助德意志抵抗俄国吗?” “噢,天哪,我居然还忘了那些该死的异教徒,我打赌奥斯曼帝国一定不会放过从奥地利身上剜肉的机会!” “普法战争中德国得到了阿尔萨斯和洛林,我在此要祝贺威廉一世陛下和俾斯麦阁下,不过不要忘了,被夺走煤铁产地的法兰西共和国现在已经把德意志当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三色旗虽然被德意志用炮火烧成了灰烬,但我敢说高卢人胸中仇恨的火焰一定已经灼热犹如岩浆,战争火山的喷发需要酝酿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打赌这一定是场绞肉机般的苦战,德意志民族如果获得胜利要付出战死多少人为代价?如三十年战争那样减少百分之六十?如果失败,统一的德意志是否会像三十年战争一样被分割的支离破碎,再次成为三四十个小邦?” “我还记得叶卡捷琳娜二世曾经说过,如果再给她二百年,全欧洲都要匍匐在她的脚下。面对这个欧洲宪兵以无数灰色牲口组成的军队,德意志要如何同时进行东西两面的作战?” 姚梵的语速越来越快,连珠炮般的慷慨陈词,让他已经有些喘息,他最后重重问道: “既便如上所述,德国也要现在就勇敢地挑战欧洲大陆的平衡机——大不列颠的亚洲权威吗?” 巴兰德傻了。 彻底傻了,他在欧洲见过中国通,但从没在中国见过欧洲通,他想不出这样的怪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会议桌上除了美利士和那名中国翻译,所有人都傻愣愣地看着姚梵,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居然把对方说的陷入沉默了! 巴兰德双手抱拳支在桌上,低眉思考了半天后道:“弗兰克,直说吧,你能给德国什么好处?” 姚梵对于能够拿下谈判的主导权非常愉悦。 “一个远东的跳板,让德国舰队能够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出击,在对马海峡对俄国人长途奔袭远东的军舰发动袭击,彻底切断海参崴的补给。” “更重要的是,得到一个伟大国家的珍贵友谊!一种满清政府不可能为德国提供的珍贵友谊!” “满清帝国是满洲奴隶主对于藏汉蒙回等中华各民族乃至满族本民族的奴役工具,无论谁帮助全体中国人推翻这个腐朽残酷的政权,都将得到四亿五千万人永久的、最真诚、最纯粹的友谊。在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史、三千年有文字记载的国政史的国家获得历史上从未给予过任何外国的血盟的关系!” “帮助中国成为一个正常国家是德意志能够作出的将对世界格局影响千年的伟大决定,在中国的面前,俄国不存在任何战略纵深,而在兵源人口方面,我只想说,中国能够耗得起。” “只有在朋友最艰难的时刻愿意伸出友谊之手的朋友才是最宝贵的,这才是经得起考验的友谊,我希望德国不要错过这个机遇,毕竟中国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穿越悠悠历史长河而经久不衰的文明国家,中国的崛起是必然的,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姚梵又是一通精彩游说,再次把巴兰德说的沉默了。 看到巴兰德再次陷入沉默,姚梵知道他已经心动,声音温和如皮草道:“尊敬的巴兰德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全部底牌,第一,为德**舰提供停泊、维修与加煤加粮。第二,德国获得山东公社政权的片面贸易最惠国待遇。当然,还有最后一点,就是让我的好朋友美利士获得贸易的垄断权。” 巴兰德问道:“美利士的贸易垄断权今后可以分润给其他德国商号吗?” 姚梵见他开口,心中大喜,微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他本人愿意。” 巴兰德确实被姚梵说动心了,作为一个老牌外交家,他本来不是这种能够被一两通天花乱坠的演说所说服的人,但是眼前这个对手太犀利了,他对德意志乃至整个欧洲大局把握的实在是太精准了。 而他的演说也的确触动了巴兰德的心扉,此刻的德国太需要一个盟友了,唯一的问题是,姚梵算特么哪门子的盟友?他配吗? 至于姚梵画的贸易最惠国大饼,巴兰德一时间还看不出其中有太多的价值,他明白,这个大饼的价值是由姚梵的领土控制面积而决定的。 至于军舰停泊,这也暂时不可能实现,姚梵对巴兰德把脉极准,德国确实不敢在英国首肯之前,在大不列颠的远东胡来,更不可能贸然派兵驻扎。 巴兰德收起了他之前的所有无理要求,郑重地道:“姚主席,我要求我们之间的约定以密约形式,不公开的存在。” 姚梵道:“可以。” 巴兰德点点头:“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中国人,你的知识和智慧令我折服,如果将来你的起义失败,你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德国领事馆寻求庇护,我们可以送你去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直接来德国,我们随时欢迎。” 姚梵微笑道:“如果有这么一天,我情愿和我的战士们一起血染疆场。” 巴兰德缓缓点头道:“我谨代表德意志帝国政府,初步接受你的条件和要求,一旦皇帝陛下批准,就正式生效。” 于是姚梵站起身,伸出手来和巴兰德紧紧握在一起。 巴兰德和姚梵紧紧握手道:“你的政权为何要起名叫山东公社?这听上去像是巴黎公社的套路。” 姚梵敷衍着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要带着全国几千工人进行总罢工,对满清皇帝和他统治下的四万万五千万人示威夺取政权吧?” 巴兰德讥讽地道:“按照马克思教授的话来说,你确实需要一个这样‘规模庞大’的总罢工。” 姚梵开始战略欺骗道:“中国没有多少资产阶级和工人,地主也倒向皇帝,我只有靠农民。而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和劳动者密切合作的政治模式,能够为我赢得大批的支持者,我需要农民的支持!” 巴兰德点头道:“我能够理解。但我还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李希霍芬报告的?说实话我不想对这事进行否认,但我要知道谁泄露了这个机密。” 姚梵坦率真诚的胡扯道:“这是我的一个生意伙伴告诉我的,他和美利士一样是个德国人,很抱歉,我不能向你揭发他的姓名。” 巴兰德眉毛一皱,不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 当晚,巴兰德与美利士在姚梵安排的房子住下,美利士在这所房子的院子里愉快的对巴兰德说道:“我说过,你会被他说服的,你看果不其然。” 巴兰德仰头看着星空,说道:“我不是被他说服的,我是被那些负重跑步的唱歌士兵,被那些在码头和即墨城门站的笔挺的哨兵,被姚的官邸门前广场上近百辆先进的自行车说服的。” 说完他把目光从夜空投向手持烛台的美利士,说:“那些钢笔、缝纫机、自行车、染料,德国需要知道他们的制造技术。” 美利士心中一凛。rg 第165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一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一) 姚梵获得了他想要的保证,但他没有感到多少喜悦。 陪着他参加会议的干部从头到尾没有听明白一句德语,但从姚梵和巴兰德的握手中,他们能够看出,姚梵达成了交易,山东公社的外交目的达到了。 在德国代表离开会议室后,姚梵向大家解释了刚才在会议中发生的一切,于是大家都松了口气,公社领导层的所有成员都知道,随着军队的大规模扩张,每月的军费开支已经超过十万两白银,每个月海量的银钱来源除了打土豪劣绅,就只有靠海贸,靠公社从姚主席的海外工厂拿货后倒手转卖。 李君原本一直绷紧的肩膀舒缓了下来,可他看见姚梵的脸色并不像他应该表现出的那样轻松,于是轻声问道:“主席,您似乎并不太高兴?” “你的观察很敏锐。” “您表现的很明显。” 姚梵轻轻点了点头:“太容易了,巴兰德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人。” “苏秦张仪可以凭三寸不烂之舌纵横捭阖,主席您学识渊博,把那洋人说的哑口无言,这大家都看到了。” “这是因为巴兰德高看我了,原本在我想来,我在巴兰德的眼里并没有这样高的地位。” “主席您是说……”李君迟疑地开口。 “今天的谈判之所以能够达成,是因为巴兰德看重我们,但是按照我之前的估计,我们在德国人眼中的地位不可能有这么高。”姚梵道。 李君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我们的胜利。” 姚梵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德国人蔑视清国的军队,所以不会过高估计取得对清军事胜利的我们。” “这么说来,他们别有所图?”李君猜想道。 “你说的对。”姚梵点头道。 “这些洋人从来都没安好心!”一旁的李海牛闻言愤愤地道。 “外交嘛,就是这样,除了现实利益的考量,潜在收益永远是影响谈判的重要因素。”姚梵道,接着他加了一句:“其实他们想要什么,我已经能猜得**不离十……” 十二月的夜风寒冷刺骨,美利士打了一个寒战,手中烛台一抖,一行红蜡流了下来,在寒风中迅速冻住,挂在烛台上,。 巴兰德上步在美利士的耳边低声说道:“德意志的利益高于一切,比起可能得到的利益,在商业上冒些风险是值得的。詹姆士,今后所有来青岛的海船都要挂德意志国旗,我会给你的每条船都配备上德国海兵,我们要让姚梵明白,德意志是在确实的保障他的海上航线……” 第二天,当天还蒙蒙亮时,巴兰德就被即墨城中回响的起床号声唤醒了。 悠扬的号声把巴兰德吓了一跳,匆忙间套上皮靴,穿着衬衣就冲到了院子里,清晨的冷风让人精神一振,巴兰德敲开美利士的房门,询问这号声是怎么回事。 “是清国进攻吗?” 美利士睡眼惺忪,显然对于巴兰德的大惊小怪有些不满:“这好像是起床号,弗兰克的新发明,在他的军队中,号声是一种信号系统,已经代替了铁哨子。” “起来,詹姆士,我们去看看姚梵的军队训练。” “好吧……”美利士满腹抱怨的道。 除了新兵操练,姚梵没有给巴兰德展示其他的军事项目,但巴兰德是个行家,当他看见即墨城外巨大的操场上无数剪掉辫子的中国人正在热气腾腾地操练着正步走时,他毫无疑问地确信了姚梵是按照现代军队训练方式在训练他的部队。 “这会让他们拥有很好的纪律,但我不知道率领他们的军官勇气如何。” 姚梵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巴兰德的意思:“我知道德军总参谋部认为把武器交给农民和自由市民是一件非常危险容易造成混乱的事情,如果没有对皇帝衷心效忠的容克军官团,德意志的军队将进入混乱。 但是巴兰德先生,我的军官都来自于士兵,他们和士兵的阶级出身相同,追求目标也相同,他们为自己的利益而战,而他们的利益又恰好与我的利益完全一致。我从不担心他们的勇气,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失去的只有枷锁。” 巴兰德显然难以理解姚梵这种信心的理论基础,而姚梵也丝毫没有向他说明的打算。 巴兰德仅仅在即墨呆了两天,就匆匆坐船从青岛驶向上海,他要在那里利用丹麦大北电报公司的浅海电缆,把电报拍往香港,转成文字信件后通过商船送往德国。 巴兰德在电报中写道:“……如果说北京是轿子的博览会,那么即墨就是自行车的海洋,姚梵的山东公社政权毫无疑问拥有一个秘密的自行车制造工厂,但他并不愿意向我展示这一点…… ……姚梵的军队具有最现代的装备,他们的头盔是用最好的钢铁浇铸而成,据说可以防御子弹,这是我见过最奢侈的装备了,在非作战状态下,他们带一种绿色镶红星的棉布帽子,同样绿色的军服厚实而保暖,一种用橡胶和帆布制造的低帮军鞋尽管不如靴子那样好看和保暖,但穿上去非常透气和简便…… ……姚梵并没有向我们展示他们的射击训练,我猜想这是因为他们的短步枪精度有限的关系,他们的军官身上佩戴着皮革制成的手枪匣,但从未向我打开展示,根据姚梵的要求,在和约正式签署之前,他并不打算向我们泄露任何装备或者工业上的机密…… ……我在即墨期间,行动范围是受到限制的,尽管我为此抗议过,但姚梵对此毫不妥协,显然他还并不能真正地信任德国,对于这种弱者的谨慎心态我们应该理解…… ……总而言之,发生在青岛的这次叛乱,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军事行动,仅从这一点来说,其前景就值得期待…… ……这是一个完全军事化管理的政权,叛军领地内的一切权力都被整合进了军队组织中,这也意味着他们的一切政策都将是为着军事的胜利而作出的,考虑到他们之前获得的军事胜利,如果他们今后能够和清国形成军事上的对峙也是不奇怪的…… ……这次叛乱有助于削弱清国在北方的统治能力,只要他不严重威胁到北京政权的存在,欧洲诸国是乐于看到这种军事割据情形在北方延续下去的…… ……我告诫了姚梵,让他不要袭击或者切断与作为通商口岸的烟台到济南的运输线,只要他能保证这一点,我想英国人并不介意他们给清国皇帝找点麻烦,也许清国马上就会把大笔的军火订单交给英国,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会为德国尽量争取…… ……姚梵对于德意志帝国的态度是友好的,并且乐于扩大我们之间的合作,毫无疑问我们能够教会他们的东西有很多。具体的合作项目,需要等到密约正式签订才能继续商定…… ……和姚梵之间的贸易可以完全推托成民间商业行为,与德意志帝国政府无关,但我们立场的强硬程度,还须视姚梵在军事上的进展而定…… 在巴兰德离开青岛之后,姚梵加快了政权组织的建设工作。 革命军队是个大熔炉,在武装斗争的过程中,临战压力带来的紧迫感和战火的洗礼能够培养和造就无数的英才。 尽管斗争的时间还不长,但姚梵的军队中已经涌现出了各种积极分子和骨干模范,姚梵并不要求他们能够一夜之间变得多么成熟,经验的积累需要过程,但是作为第一步,需要先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姚梵在确定了合适人选之后,很快将总参谋部的架构搭了起来,在总参谋部下设了作战评估委员会、训练委员会、装备保障委员会、后勤运输与营房委员会、通信与情报委员会、城镇管理委员会、农业与土地政策委员会、财政委员会、组织委员会、妇女运动委员会、青年儿童运动委员会、司法委员会、纪律委员会、教育与文化委员会、卫生委员会、商业贸易委员会等各项机构…… 尽管手下人员的教育程度不高,但采用委员会式多头协商的组织形式,能够最有效地确保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是口头说说的,而且这也是大范围地历练培养干部的好办法。 姚梵在即墨建立了第一支儿童团,一百多名儿童全部来自土改之后的农村,分到土地的农民,他们此刻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土地的合法性,当军队告诉他们,需要培养革命的后备力量,希望家里孩子多的家庭能够送出子女参加革命军队,农民几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支持,参加儿童团的孩子除了管吃管住,每个月能够拿到一钱的银子,这对任何农民家庭来说都是不小的诱惑。 青少年由于年纪小,世界观还没有成型,比起大多数清朝成年人的愚昧和麻木来说更容易灌输革命思想,往往能够非常快地建立阶级斗争的思想觉悟,从小树立的革命理念也比很多成年人的后天教育来的更加坚定。历史上土地革命时期成立的少共国际师,其对党的忠诚度无比坚定,革命热情无比高涨,为我党我军贡献出了一大批军事战将和政治干部。rg 第166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二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二) 根据姚梵制定的日程,全军的日程被安排的满满的,除了军事训练,还要下乡和农民接触,帮助农村打击土豪劣绅,匀分田地,已经在扫盲班上识了些字的战士们,在经过土改后的农村土墙上刷着标语。 标语用白灰刷的很醒目:“永远跟着姚主席走!”“永远跟着**走!”“只有革命才能让穷人翻身得解放!”“**要创造人人平等的新社会”…… 诸如此类的标语在每个经历了土改的村落中都能看见,磨坊的墙上、豆腐店的墙上、祠堂的墙上、打谷场边上,被刷的到处都是。 泥湾子村也不例外。 以前李璐经常在地里一待就呆一天,伺候老爷一般的伺候着庄稼,看着自家的谷子又肥又高的长到肩膀头子,他就由衷的自豪和喜悦,地里哪一块的庄稼如果病怏怏的,他就会生气,好像自己孩子受了委屈一样的难受心疼。 每到冬天,李璐就在院子里编草席、编藤筐、打草鞋,就像他家祖祖辈辈几百年来一直做的那样本分和自然。 但是自从村里打土豪分田地后,李璐就再也没心思干这些活了。 上过几天私塾的李璐识得字,除了能看懂山东公社的标语,还能看懂发下来的宣传小册子,他也常常在打谷场上念给村里的农民们听,作为村民委员会干部,这是他的份内事。 在刚打完翟家土豪的那一阵子,李璐时常做恶梦,梦见朝廷兵马杀回来了,自己全家被捆在村口,清军拿刀子把自己一刀一刀的割碎喂狗。 那种场面李璐在附近镇子上见过,那还是当初闹捻的时候,那个捻匪叫什么李璐已经记不得了,可他至今记得清军那个行刑的差兵手里那把小刀,剜眼,割"shengzhiqi",然后从胸肉开始一片一片的慢慢旋……李璐记得,当时那个捻匪还真是条好汉,浑身挨了一百多刀,汗淌的像血浆子一样,可依旧嘴里咬着牙冒着血一声不吭。 李璐觉得那个捻匪一定是个老实人,像他父亲一样,是头老黄牛,苛捐杂税和地主保长的摊派,这些牛马生活给他带来的苦,他一声不吭全咽了下去,不管丰年灾年,即使是家里有这么几亩好地,他们也总是吃着高粱饭,望着地主家吃肉、吃白面、吃小米,李璐虽然羡慕,但再看看那些连高粱饭都吃不上的佃户,心里就满足了。 “好歹还能吃饱。” 可是现如今,那些浑身鲜绿军装的解放军士兵们对李璐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每次看见那整齐的军装,漂亮的胶鞋,帅气的武装带,李璐都眼馋极了。 村里所有分了田地的佃农也像李璐那样,都对朝廷可能的回归怕得要死,听部队宣传说,要大家积极参军保卫胜利果实,于是这些佃农呼啦一下全都拥护,一家家全把多余的壮丁送去部队了。 现如今那些曾经和李璐一起玩耍的青年都穿上了绿军装,听说在部队里天天吃大米白面,还能两天吃一次肉丝炒咸菜,这让李璐的心思完全的不在手上的活计里了。 李璐非常希望去参军。 李璐老婆徐招娣看出了他的心思,她明白自家男人的心思,终于有一天她开口了:“当家的,你要想去参军就去吧,别成天在家叹气了。” “我要是去参军,你能伺候好庄稼?” “铁蛋家、水茂家、白老二家都和你要好,农忙时候他们一定看你的面上能帮衬我。” “我抛不下庄稼。” “我看你如今心思就不在地里了,你那几个发小如今全是一身的俏绿,还拴着锃亮的牛皮带,你能不心动吗?” “我是村委会选的村长,我走了,村里咋办?” “离了你牛还不吃草了?将来你那几个要好的兄弟要是当了大官,能瞧得起你这个小村长?” “招娣,你说姚主席是不是真龙天子?” “以前人都说真龙天子在北京,可那姚主席说了,那是假的,是骗穷人的谎话。不然,咋会被姚主席的军队打得稀里哗啦,抓了几千个俘虏。” “嗯,我也觉得姚主席说得对,革命是咱穷人的事业,每个人都有责任。” “李璐,你要真是有种的汉子,就去跟着姚主席,到北京去撕了那假龙的龙袍下来。我男人这般聪明汉子,地里活干的好,又能识字,要是一辈子埋没在了咱这个浅沟子里,你会怪我一辈子的。” 李璐听到这里,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招娣你说得对,要是姚主席有个三长两端,我这样的头一个遭殃,要是姚主席将来得了天下,我一个小村长又算个啥呢?” “那你打定主意了?” “定了。” 此时的即墨和胶州,像李璐这样的农民正在一天天的增加,他们逐渐明白了,自己将来的死活都要取决于这场注定要翻天覆地的革命,也把新生活的希望逐渐的全部寄托在了姚梵的山东公社上。 之前苦于雇工和伙计全部被吸收进部队而缺少预备役的姚梵,真切的感受到了人民的拥护。新报名参军的人数越来越多,于是公社决定成立民兵预备役部队,平时参加公社的各项工程建设和劳动,并且进行队列等基本军事训练,至于装备,姚梵暂时只给了他们缴获来的清军火枪用于操练。 …………………… 济南巡抚衙门。 电灯把大堂内外照的亮堂无比。 大堂上坐着丁宝桢,此时他对姚梵已恨之入骨。 作为允许姚梵操练乡勇的罪臣,老丁这段日子承受着巨大压力,在获知王正起被打死,振字营四千多人被姚梵堵在平度城内全歼的消息后,丁宝桢原本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变成了霜染一般的雪白。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姚梵选择了主动退兵,这又让他觉得似乎姚梵还有挽救的可能。于是当朝廷的四百里加急快马送来要他招安姚梵的密信时,丁宝桢觉得可以试一试。 丁宝桢把这个任务强行安排给了平度同知金汝春,要他戴罪立功。 金汝春无奈之下只好上路,磨磨蹭蹭的向着即墨行去。 没走几天,丁宝桢派出的快马就把他召回了。 原因很简单,丁宝桢看到了《革命军》。 看到这本小册子之后,丁宝桢再也不怀疑姚梵造反的真实性了。 “他姚梵哪里是被逼上梁山的,分明是蓄谋已久,这样大逆不道的文章也写出来了,他难道还指望朝廷放过他!” “大人,眼下朝廷正在筹措粮草钱饷,只怕是一时动不得啊。”身边人劝道。 丁宝桢重重一拍桌子道:“老夫散净家资,也要与剿灭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 《革命军》一书传到京城,慈禧也大怒,臭骂了之前提议招安的兵部尚书沈桂芬,要求彻底杀光姚梵这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抓住姚梵一干匪首,押来京师凌迟处死,震慑天下不臣。 …………………… 姚梵身穿棉军大衣,在干部培训班的课堂上打了个喷嚏,他小心的取出手帕擦拭了一下,笑道:“最近天凉了,大家要多穿点衣服。” 课堂上的学生们对姚梵报以善意的笑容。 “同学们,干部培训班眼看着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大家对于现代国家的政体和世界历史都已经有了大致的认识,我们学了革命歌曲,又看了电影《鸦片战争》,我想大家应该明白,革命的潮流是阻挡不住的。” 黄云天坐在台下心情复杂,自从经过阶级分析的课程之后,他每天都受到心灵的煎熬,一方面是他憧憬的革命运动和民主自由的社会,另一方面是他所在的地主阶级家庭。这个天平总是在摆动着,令他难以做出决定。 但课堂里的另一个人却已经横下了心,这就是黄金莺,她和大多数学生一样,对于姚梵的仰慕和崇拜让她下定决心要追随姚梵。 之前黄金莺甚至写信给家里,要求父亲一定要遵守山东公社的规定,不能多收地租,最好是还能够主动地再降低地租,以减轻农民负担。 姚梵继续道:“明天起,我们要排演一部戏,叫《白毛女》,现在我把剧本发给大家,大家下午仔细研究一下,这部戏除了女主角我会另外找人,其他的角色我希望大家能够踊跃报名,自愿扮演。” 这一天是元旦,姚梵一个人在办公室批改学生们一周来的思想体会报告,黄金莺找来了。 “姚先生,班里发的社会主义和**的讲义我看了,我也知道公社现在正在大力发展党员,我经过考虑,想要参加中国**。” 姚梵闻言一愣,说:“你可想好了,**是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你加入进来,就意味着要和你的地主阶级家庭划清关系,如果将来党的决定和你家庭的利益发生冲突,你要作好彻底决裂的准备。” 黄金莺咬了咬下唇,坚定地道:“我愿意和封建家庭划清界限,加入革命。” 面对这样的革命青年,姚梵还能说什么呢?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对方的信念是否坚定,那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既然你有这个态度,那从现在起,你就参加预备党员的学习小组吧,每个晚上在县衙小礼堂,全公社的党员都在那里听课,希望你能早日身体力行党员的先进性和模范带头作用,早日通过党组织的考验,成为我们的同志!” 黄金莺点点头,又道:“你发的《白毛女》剧本我看了,我要演喜儿。” 姚梵眼睛瞪得滚圆:“你要演什么?” 黄金莺一把拿下头上的青色厚缎小帽,重重地道:“我要演喜儿!” 姚梵看着黄金莺那一丝都没刮过的额发,绒绒的发根和嫩白的肌肤,突然明白了:“你是女的!” 黄金莺面上一红,手里攥过发辫,低头道:“我是女的,**不收女的吗?苏三姐不也是女人吗?”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射进办公室的阳光关系,黄金莺的脸颊燃烧的滚烫,如那红唇一般鲜艳动人。 姚梵咽了口唾沫,脑子有点发懵。 “男女平等,我们党当然欢迎女同志加入,为了实现妇女解放,我们需要很多女干部。”姚梵不知该说什么。 黄金莺抬起长长的睫毛,大眼睛里流露出自信的力量:“那就这么定了,我演喜儿。”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姚梵望着黄金莺消失在门口,怔怔自语道:“原来她……不是伪娘……” 从这天起,黄金莺就走进了姚梵的生活。 在半个月后的全军文艺汇演上,早帆干部培训班排演的改编版《白毛女》登场了,剧中的日本鬼子被代之为清军。 “人家地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扎呀么扎起来……” 穷人家闺女的穷过年,引起了台下战士们的阵阵共鸣,大家随着剧中人物一起心酸起来。 “恨似高山仇似海!路断星灭我等待!冤魂不散我人不死……” “……为什么把人逼成鬼!问天问地都不应!” 白毛女的血泪倾诉感染着全场,战士们纷纷落泪。 “千年的仇要报!万年的冤要伸!逼成鬼的要变成人!永辈子的受苦人今天要翻身!” 全剧演完,获得的反响无比热烈,冒着寒风裹着棉军衣的战士们在校场上拼命地鼓掌,一个个把手拍的通红,跟着干部们喊着口号到:“打倒土豪劣绅!”“打倒满清腐朽政权!”“中国**万岁!” 黄金莺演完后仿佛虚脱一般呆在后#台,姚梵上前和她握手,祝贺她在思想上和行动上都取得了突破,她却显得神情恍惚。她心中突然觉得,那个黄世仁仿佛是她黄家的某个叔伯长辈,想到这里她不禁打起了寒颤。 胡广亭作为战斗英雄的代表,充当了这次文艺汇演的报幕角色,他兴冲冲走上台,说道:“接下来的节目,是妇女运动委员会给咱们唱《农友歌》,大家欢迎!”说完胡广亭在台上就带头鼓掌起来。 苏三姐带着主要是进步军属组成的妇女运动委员会上台,合唱:“霹雳一声震那乾坤啊!打倒土豪和劣绅啊!……” 《农友歌》唱完,台下全军再次响起热烈掌声,战士们都在憧憬着,有朝一日打回自己的家乡,打土豪分田地。 胡广亭再次上台,勇气十足地挺着胸膛报幕道:“接下来,请听**儿童团为大家演唱《我们是**接班人》。 组建完成的儿童团穿着妇女缝补洗衣队连夜改小的绿军装,在台上放声歌唱,稚嫩的童声令台下战士们个个面露微笑,觉得革命前景一片大好。 接下来各部队派代表上台,演唱了排练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和《解放军军歌》,校场上掌声不断,欢声雷动。 最后一首歌是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全体上台,带领全军大合唱《团结就是力量》。9 第167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三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三) 这场文艺汇演将全军的士气冲高到了顶峰,在汇演闭幕时,姚梵上台手握麦克风通令全军:“解放军全体指战员们,我们要以最饱满的训练热情,提高训练水平,严格要求自己,在接下来的全军大比武中拿出最好的状态,力争取得好成绩!” 清军在姚梵看来实在不堪一击,那么最好的练兵方式,毫无疑问就是大比武了。 为了准备大比武,姚梵安排从全军抽调最新一批学习模范和骨干份子,成立了一支82式80毫米口径无后坐力炮营,下属27门82式80毫米无后坐力炮。营长由炮一营的副营长彭甲昌调任而来。 在姚梵的规划中,这个无后坐力炮营专司负责青岛城和周围海岸的守备工作,在姚梵看来,只要有这样一支机动灵活的直射炮兵队伍配合步兵守备部队,那就根本不惧这年头的任何登陆作战。 相对于迫击炮来说,无后坐力炮虽然也能曲射,但实战中根本不可能有人这样用。一般来说,300米左右的直射目标是他的唯一攻击对象,通过瞄准镜实现目视直射攻击,这使得无后坐力炮几乎是傻瓜都能用的武器。尤其是在清朝这样不需要考虑对方炮兵和重机枪报复的时代,无后坐力炮甚至可以死赖在一个点对敌连续痛虐。 尽管如此,姚梵还是规定,对于装备了火炮的敌人船只,八人一组的无后坐力炮班一定要打两炮就换位置。毕竟在300到500米的距离上,舰炮是命中极高的。 在姚梵的心目中,这支无后坐力炮营,是作为他的岸防和城防炮兵来机动使用的,暂时他还不考虑类似炮台那样的奢侈玩意。 由于姚梵之前的重大军事胜利,而且白马会的根据地也被泄露,白马会决定将所有精壮投奔姚梵,于是李海牛一直渴望的骑兵部队也建立了起来。 姚梵可不敢相信白马会的这七十六口人能立刻从马匪变成合格的军人,于是将这七十六人中的三十人转入了步兵进行新兵培训。剩下四十六人掺沙子,将平度俘虏的清军骑兵中投诚的士兵里阶级出身苦、且在一次次反复的诉苦三查中表现思想转化激烈而彻底的挑选出来二百人,加上李海牛从五个团里挑选的一批骑术较好的战士,组成了一个营骑兵,建制上暂时与步兵一模一样,只是每个人备双马,而不是像淮军那样的两人备一马,姚梵在歼灭王正起的振字营后已经拥有两千两百多匹战马,眼下不缺这点。 之前姚梵消灭的王正起的振字营虽说是名义上受李鸿章直隶总督管辖,属于淮军体系,但实际上属于丁宝桢的亲军团练,所以那些250人的骑兵营是一人一马,但真正李鸿章的嫡系淮军的骑兵营,却拥有五百多人的建制,采用二人一马的装备,还备有前装双管洋枪。 姚梵对本军骑兵的要求是能够在行军时以班为单位前出侦察,战时以连或排的单位进行骚扰,追击时能够包抄敌人撤退路线实施下马伏击。姚梵没指望靠这些骑兵强攻,那样的话,估计战斗伤亡比步兵还要大。 另外姚梵用清一色的民兵预备役组建了相当规模的运输团,五百人的运输团拥有一千匹马、三百头骡子和二百头驴,拉的是木器店王守业掌柜监制的新型四**车,清一色使用姚梵从现代采购的轮轴和橡胶胎。姚梵早就看见过木轮陷入泥泞后空转的情况,因此特地托付姚鹏进行了采购,有了橡胶胎,大车队的路况适应能力提高了很多。而补胎的技术也很快被运输团掌握了。 由于山东公社的革委会几乎清一色的军人,姚梵也暂时还不想把军政分开,因此每次军事会议几乎等于是公社的革委会会议。 用白灰粉刷一新,除去所有多余牌匾和装饰物的即墨县衙西跨院中,现在正是会议时间。 姚梵正在向全军强调狠抓郭兴福教学法,他讲到:“我这种教学法的精髓是官兵互教,集中群众智慧,在教学训练里抓思想,而不是口头上宣传思想。要充分调动战士的积极性,在教学中发扬民主,不是让大家死记硬背。” “在我们的三查和诉苦教育中,有的同志说自己感触很深,的确,他们在思想政治课上也表现的很好,说的很好听,但是训练中能不能体现出来,这才是关键!” “言传和身教,这两点缺了任何一点,那训练水平就提高的慢。言传就是要求干部们能够由简到繁,由分到合,正确和错误对比,这样讲解才能确保战士听懂牢记。身教就是要求干部们冲在训练第一线,用自己的苦练来带动战士们跟着苦练。 “我们党的军队里不需要那些口头革命派,那都是花花肠子,是投机分子!我们要提拔的是那些能真抓实干,有真本事的同志。” “训练中能吃苦,能出成绩,说明这样的同志思想红、作风硬,是我们要大力培养的骨干。” 说完姚梵就要求大家谈谈最近一段时间的训练工作。 李君立刻发言:“姚主席说过:‘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 “所以我觉得,狠抓姚主席提倡的训练法,就是狠抓正确思想,由训练中我们自然就能辨别出肯吃苦、能钻研的好同志,因为这些同志在训练中表现出了正确的思想嘛。” 李君此言一出,大家纷纷鼓掌赞同。 李海牛道:“那我也说说。 第一,利用地形地物和在敌火力下运动的科目,目前进行的很好,战士们已经学会了利用田埂、土包、地坎、树木、草坡、泥坑进行前进中的隐蔽射击。 第二,爆破和投弹科目,目前全军涌现出了一批爆破能手和投弹能手。 第三,冲击科目,战士们现在对于三三制领会的很深,能够在三人协作下实现猛打、猛冲、猛追。 第四,壕内战斗科目,战士们已经能够学会一手持枪一手撑地跳上跳下壕沟的技巧。 第五,反冲锋科目,战士们能够有效的协作,疏散成防炮队形,在阵地上对敌实施协同射击和手榴弹打击,学会了在纵深层面上打击敌人冲锋。 第六,刺刀战与军事格斗科目……………………” 听完李海牛的报告,各部队的干部们也纷纷总结各自部队的练兵成果。 姚梵最终点头道:“那就定下来了,大练兵到现在暂时截止,春节开始全军大比武,之后我们休整一周,就正式开始全面部署1876年的作战计划。” 之后的大比武进行的很顺利,各个部队进行了射击、投弹、爆破、冲击、挖战壕、武装夜间行军等各项科目的比赛,所有获胜的集体和个人都被颁发了奖状。 春节的喜庆在根据地洋洋洒洒的蔓延着,部队的伙食极好,每天都有鱼有肉,虽然荤菜的量不多,但是这样的日子对于这些劳动人民来说,简直是像在天堂一般。 这时美利士的商船带来了好消息,德国同意与姚梵达成密约。 顺带的,美利士从上海给姚梵带来了一个人。 在山东公社起义跨年到了1876之后,上海的殖民地终于知道了这股叛军打的是**的旗帜,而远在伦敦的马克思也终于通过美利士办的德文报纸新民晚报获悉,世界上此刻居然有一支**的武装,在遥远的东方打着他的旗帜在战斗。 马克思因为收到过姚梵一千英镑的稿费,这下又听说山东公社起义的思想背#景,于是鬼使神差的,老马居然决定来中国走一遭,对于一个学者来说,尤其是社会学学者,当他们听到世界上有人把他们的学说奉为圭臬,正在推行的时候,好奇心总是会盖过一切的。 老马这时正是身体前所未有的好转时期,从捷克卡尔斯巴德山区回到伦敦后,他老人家觉得年轻了十岁,正如恩格斯所说的“气色大好”,于是老马乘坐英国商船,破天荒的花了49镑,乘坐了头等舱抵达香港,然后换船抵达上海,在《新民晚报》报社见了美利士后,立刻要求去青岛。 美利士觉得老马是姚梵看重的人,于是便顺带着把他捎来了青岛。 当姚梵闻讯从即墨赶来青岛,在青岛县衙看见老马那标志性的大胡子时,几乎要热泪盈眶“我见到了马克思!**者的上帝!全世界无产阶级的伟大导师马克思!” 姚梵如孩子一般欣喜若狂,情不自禁的就上前与马克思拥抱。 卡尔马克思显然没想到这个叛军领袖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热情,但西方人对于拥抱毫不陌生,身高与姚梵相仿的老马甚至亲吻了姚梵的面颊。 “马克思先生,我太荣幸了,居然能在中国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能够在万里之外的中国见到一个**者,就像美利士先生说的那样,你的德语很好。” “我希望您能在中国多待些日子,好让作为您的崇拜者和学生的我能够尽到地主之谊。” “我也希望能够多走走,尽可能的了解这场中国的革命。”老马很谨慎,他还不能确定,姚梵发动的是无产阶级革命,从上海开始,他一路上一直在疑惑“为什么一个听起来家财万贯的富豪要发动一场无产阶级革命呢?”rg 第168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四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四) 当晚姚梵设宴款待了美利士和马克思,姚梵拿不出什么精美的国宴菜肴,但是鸡汤和猪排总是能够提供的。 “但愿您喜欢中国菜。”姚梵笑着用中文说道,好让桌上的其他部下都听懂。 翻译如实的向马克思转达了姚梵的话。 “太棒了!好极了!”马克思没说假话,他吃了两块红烧猪排,和一只鸡腿,一大碗鸡汤,还饶有兴致的吃了一个“中国面包”——馒头,蘸着红烧猪排的汤汁,老马吃得胡子上都沾了酱。 “我对同志们说,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指导我们思想的是马克思主义。没有一个按照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和革命风格武装起来的党,就不可能领导广大人民群众战胜帝国主义及其走狗。” 担任翻译的是美利士的贴身御用翻译,名叫梅存章,姚梵一直以来都在尽量试图影响他,送了他很多书籍。可梅存章拿着美利士一个月80两白银的高薪,还在美利士商行有一些微薄的红股,因此并不愿意加入姚梵的高风险队伍。不过他对于这些在姚梵送给他的书籍里常见的革命词藻并不陌生,翻译的非常准确。 “我想知道你们的革命目标是什么?有什么主张?你们的政府结构是怎样的?你们对于**宣言的看法是怎样的?” “一切为了胜利,只有胜利才是人民政权的根本保障。离开了武装斗争,中国革命就没有出路。在中国这样一个工人阶级比重极其微弱的国家,只有胜利才能树立坚定地信仰,而胜利必然要从武装斗争中来,罢工在中国没有任何作用。” “缺少工人阶级的领导,你要如何带领一群农民进行革命?” “关于这个问题,我写了一篇文章《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我希望今晚能够亲自翻译给您,同时得到您的启发。”姚梵大言不惭的将太祖历史上最重要的雄文之一窃为己有。 冬夜,屋外寒风呼啸,细细密密的雪花开始飘落。 姚梵盘膝坐在火热的炕头,给马克思详细的介绍山东公社到目前为止的进展,并把列宁和太祖的思想一一介绍给马克思。 屋里烛光通明,六根蜜蜡制成的儿臂粗细上好巨烛轻轻地均匀燃烧。贺世成手拿照相机,时不时地给姚梵和马克思合影拍照,按照姚梵的要求,这种合影是多多益善的,这也是将来中国继承共产国际大统和马克思主义正统血脉的最佳证据。 由于实际情况与太祖当初大不相同,姚梵对于太祖的文章改动十分剧烈,但是马克思是什么人?他立刻理解了姚梵的想法。 “武装建立根据地,武装保卫根据地,武装夺取全国政权,我明白了你的想法,这个用武装斗争夺取国家政权的想法确实要比用工人罢工夺取政权在清国来的更实际。” “马克斯先生,我想请您给我的《实践论》和《矛盾论》写个序言。”姚梵更加无耻的拿出了两个小册子。 “姚梵同志,你可以叫我马克思同志,现在请你给我翻译一下吧。” 姚梵开始翻译自己根据历史现状篡改的两篇文章。 马克思听得聚精会神,炯炯的两眼中烛火的光辉越映越亮。 “重新来!我希望把他记下来!”马克思突然要求。 姚梵大喜,赶紧吩咐贺世成取来纸笔,当贺世成去找纸笔时,姚梵取出两本字典和德文版的汉语语法手册,这是姚鹏雇人删改校验的适合1875的中德和中英字典和语法,姚梵道:“这是我们中国人编订的辞典和语法,希望您喜欢这个礼物。” 马克思喜出望外,兴奋地道:“太棒了!你们居然编了字典和语法!中国人真是太了不起了!这是伟大的文化创举!这对于中西方的文化交流太重要了!” 整整一晚上,姚梵不断地给马克思讲解中国现状,农村的阶级分析,农村包围城市的设想,以农村土改为一切工作支点的设想。马克思不时地与姚梵发生讨论,一次又一次的被姚梵的博学所折服,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青年,居然对几乎所有门类的科学都有非常深入的了解甚至独到的看法。 “姚梵同志,与其说你是我的学生,不如说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作为你的战友,无条件的支持你的革命!我认为与其说你的革命是一次无产阶级在未开化农业国建立政权的尝试,不如说是一次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重大飞跃和实践!我期待他的成功!” 在天亮的鸡鸣声中,马克思作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评价。 “马克思同志!”姚梵激动地伸出双手,与马克思那双温暖的大手互相紧紧握住。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马被山东公社的军事训练迷住了,如一个孩子一般问东问西,他还学会了1888年才被法国人狄盖特谱曲的国际歌,每天兴致勃勃的如孩子一般唱着。 他收集各种文字资料,一天天的埋首在字典和中文书籍中,用姚梵提供的钢笔大量的消耗着墨水,一篇篇姚梵从未来带来的经过删改的社会主义经典著作被他不断地翻译成中文。而他消磨时光的办法,是对照着原文来看姚梵翻译出版的他自己的著作,对这些中文书籍他的评价是“完美的翻译”! 看着老马的工作热情和语言天才,姚梵大吃一惊,天下居然有人能够靠着语法书和字典自学中文并且进行翻译!这种毅力和智商,绝对超乎常人的想象。 对于老马的身体状况,姚梵非常重视,专门规定了马克思的饮食要四菜一汤,吃单独的小灶,另外还每天都安排警卫员陪他到处散步。而老马把散步视为一次学习中文的机会,可惜警卫员都是山东人,老马在几周之后已经是被带进了沟里,满嘴的山东腔再也改不掉了。 姚梵在取得马克思的信任和支持后向马克思提出,希望马克思把家人接来中国,全家住在青岛,衣食无忧的指导中国革命,马克思今后可以中国为基地,时常去欧洲参加会议。姚梵还希望第一国际能在不远的将来,派出信仰坚定的工程师和熟练工人,来帮姚梵建立工厂。 对于姚梵的请求,马克思在深思熟虑之后全部答应了,支持一个有可能成功的社会主义政权,这种重要意义是毫无疑问的,在听姚梵解释了他的军事计划后,马克思觉得,一旦姚梵能够拿下山东半岛,那么全家搬来中国不是不可能。 至于他自己以山东为基地进行全球活动,也比躲在伦敦一边受饿挨冻一边指导欧洲工人运动并和日趋激烈的修正主义斗嘴来得好。而且姚梵对他保证,山东公社今后不但自己闹革命,还能每月支援第一国际一部分经费。 姚梵深知经费对于**组织的重要性,和资产阶级党派不同,任何没有政权的**组织全是穷光蛋,没有经费的穷光蛋组织在社会上是寸步难行的!前苏联能够指导全世界的**运动和各国**组织,靠的就是源源不断的提供经费,这就是一个建立了政权的**所具有的优势。 姚梵清楚得很,各国**组织一旦有了经费,那他们的作用绝对是超乎想象的强大,无论是情报还是科技,他们都能慷慨的向共产国际提供,起到的作用简直是等于无数敌后游击队和一张覆盖全球的超级间谍网!历史上依靠在经费上支援各国**,苏联人的情报简直无孔不入,科技上也受益匪浅。 姚梵满口的国际主义精神,当然不会透露任何自己的口风给马克思,在有能力建国执政之前,山东公社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对第一国际的各个兄弟党炫耀的资本。 姚梵明白,目前自己要做的就是投资,至于收获,起码要等到成为执政党,甚至要等到马克思去世。 这是一笔回报丰厚的长期投资,姚梵希望这笔投资能够为自己赢得全世界。rg 第169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五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五) 大比武之后经过一段休整,全军作战会议召开了。马克思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对于作战的具体部署远没有对于书籍和研究的兴趣来的强烈,而且会议上听翻译不停地讲解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干部们围着用一张张方桌拼成的长条会议桌,每人面前放着一杯浓茶,还有一叠盐炒黄豆,冬日的上午,每个人都显得宁静而愉快。 姚梵先言道:“我们现在请通信与情报委员会主任白小旗同志给我们讲一下目前掌握的情报。” 白小旗现已是预备党员,在顶着内部压力作出将白马会合并入山东公社的决定之后,白小旗获得了姚梵体系的尊重。 “同志们,根据我们通信与情报委员会掌握的最新情报来看,眼下由于左宗棠在西北新疆用兵,无暇东顾,牵制了清军的一半主力,我们主要面对的是李鸿章为的淮军集团。” “由于满清政府东西两路用兵,财政捉襟见肘,军粮也难以为继,以至于他们放弃了适宜进军的秋冬季节。但他们的刀子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向我们砍过来。” “眼下根据我们派出的情报人员送回的情报来看,山东巡抚丁宝桢手下的莫祖绅‘绅’字三营,李培荣的‘培’字四营,加上丁宝桢的抚标一个营洋枪队,总兵力三千人部署在潍坊县城,呈现防御态势。” “而李鸿章手下的铭军,其中驻扎在济宁和徐州的总共22个马步营,目前已经东进,蚂蚁搬家一样的向着诸城和日照转移。这股铭军兵力强大,作战总兵力过一万一千人,除了2o个备有火炮的步兵营外,还有两个五百多人建制的马营。” “和丁宝桢手下25o人的马营不同,李鸿章嫡系的马营虽然马匹只有勇丁的一半,也就是二百五六十匹,但是他的人员分为马勇和散勇,马匹的喂养和照料相对来说更好,作战能力更强。而且他们的马队手里出了短标枪和大砍刀外,还有双筒的短洋枪,能够骑着马开枪!” 李海牛听到这里闷哼一声,低沉地道:“那鸟玩意在马上有个屁的准头,三十步内马上开枪,能打中个磨盘都算烧高香了。” 姚梵喝止道:“海牛你别插嘴,听白小旗同志继续说。” 李海牛立刻闭口不语,他对白小旗有些不高兴,这点大家都能看出来。 其中原因出奇得简单,因为骑兵营的营长被姚梵定为了白小旗的丈夫,白马会出身的奚大虎,而李海牛向姚梵力荐的原一营副营长匡如意,却被平调到了骑兵营当副营长。要知道如果不平调的话,匡如意顺理成章就是一团的副团长了。 李海牛对于目前一团的新任副团长胡广亭倒是没有意见,这本就是他手下爱将,但是对于匡如意的平调而非升职,他是有些抱不平的。至于骑兵营下面三个连长,其中一连连长谢家祥,三连连长侯定山,都是白马会出身,这也让李海牛很郁闷。 好在二连连长张禄生是姚家庄体系的,三个副连长也都是姚梵的起家老战士。姚梵也告诉李海牛不必担心“革命军队不是私人的军阀,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不是白上的。”这才让李海牛稍稍安心。姚梵能够理解李海牛的担心,毕竟太平天国和捻军都出过大量叛将。 白小旗的情绪很平静,她继续道:“另外,除了刘盛藻率领的铭军主力外,刘盛藻手下唐定奎部的16个营也从扬州出向北移动。一共有13个步兵营和3个骑兵营。根据情报,随行的还有同在扬州驻扎的庆军一个6oo多人的开花炮营。但是庆军其余11营都在苏州和扬州没有动,应该是被暂时安排留守了。” 姚梵根据自己的历史知识对干部们补充道:“这个开花炮营是淮军在扬州长江一带最大的威慑力量,用来提防上海的洋人,这个营有3o门12磅开花炮,另外还有四门24磅和两门36磅开花炮!开花炮就是蹲着的臼炮,清军称为田鸡炮,也就是说,他们有36门田鸡炮。营中还有几个洋人营官,我认为这个营的炮兵实力和淮军一般步兵营里的部署的6门火炮截然不同,在洋人炮兵军官的指导下,他们应该是是具有远程炮击能力的,一千米到一千二百百米距离上的炮击能力是有的,但我估计他们主要还是靠目测观瞄。准头我说不好,但田鸡炮这种东西和我军迫击炮完全没法比,肯定不会很准。” 说完姚梵示意白小旗继续。 白小旗点点头,继续道:“南边的威胁就是这样,预计他们总的战斗兵力在两万出头。只是北面的消息现在很难打听到,清军在胶济道上层层设卡,盘查及其严密。” 姚梵道:“那我帮你说吧,淮军北方的兵力据我所知能动的只有盛军和树军。这支树军是1868年解散后187o年新招募的,用来守备山西,六个步兵营。” “至于盛军,我知道他们有21个营,15个步兵营和6个骑兵营,他们是李鸿章在天津的主力部队,拱卫北京到天津一线,用来防备洋人从海上冲击北京。” “我认为老李不太可能把盛军这些部队全拉过来,大家看上海这个殖民地港口离北京这样远,他还留了庆军11个营用来提防,天津是什么地方?后面就是北京,李鸿章绝不可肯有任何闪失。” “所以天津的盛军21个营能来一半就不错了,我估计他的马队是会全部过来的,了不起再加四个步兵营,也就是1o个营的兵力,山西的树军假如全部过来,那就是16个营的总兵力,8ooo多人罢了。天津还有李鸿章的三个亲军炮兵营,18oo人左右,全部是洋炮,一门国产货都没有,我估计他顶多舍得派两个过来。” “所以,我们算把丁宝桢的三千多人算上,北路清军大概最多会集结一万两千人左右。” “至于远在陕西的勋军和武毅军那已经打残的统共七八千人我看就不必担心了,新疆打得火热,陕西绝不可能抽出兵力支援山东战场。” “时间上面,我估计大概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清军就会正式进军围剿。” 李君兴奋地鼓掌道:“主席洞察秋毫!咱们必胜!”一时间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姚梵站起来指着地图道:“我们千万不要犯了骄兵必败的毛病,战略上说我们是藐视满清政府的封建军队的,但是战术上,我们一定要重视对手。” “考虑到清军正在集结,而青岛东部的胶东半岛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我们的敌人,我军的战役方向将朝向西北、西南两面。” “除了新成立的82无后坐力炮营留守青岛外,四团三营也协助留守青岛和即墨。” “其余主力分两路出动,西进部队要一鼓作气拿下胶县、高密、丘安,然后进攻潍县。” “北上部队夺取平度后,进攻昌邑,然后与西进部队在潍县会师。” “这样一来,我军实际控制区域将达到五千至六千平方公里,环形的控制区域内,可以方便我们在这一区域有效的调动兵力实施作战。” “我山东公社的政工干部和部队接下来要以这一片核心控制区域作为核心根据地,进行大规模的打击土豪劣绅,给贫下中农分田地、分农具、分浮财。” 李君重重地点头道:“潍县是丁宝桢三千多人严守的前沿重镇,只要拿下潍县,周围寿光、昌乐、青州、临朐四县,我们想打哪个就打哪个,丁宝桢孤家寡人一个,肯定要退守济南。” 姚梵在地图上圈点道:“这次的战役主要是以攻城为主,顺便把丁宝桢打成光杆司令。” “然后我们采取南堵北进的战略,南路依托胶县、高密、安丘一线,阻击淮军在日照和诸城逐渐集结的兵力。” “北路以潍坊为中心,把周围寿光、昌乐、青州、临朐四个县一个一个吃掉,这样就能保证潍县的西面出现一个扇形战略缓冲。” 李海牛道:“接下来淮军必然要南北夹击,我们要南北两线作战,不过以我军的实力,就算两线作战也能赢。” 姚梵笑道:“有了这片占领区,我们完全可以集中兵力快冲击一个方向,让另一个方向的敌人去占城报捷去,等我们吃光杀尽其中一路,可以回过头吃第二顿。” 全军干部们都笑了,他们显然对于姚梵的计划信心十足,也对于这个扩大战略缓冲区的策略非常赞同。 姚梵自信地望着会议室中的全体干部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和锻炼,我们全军上下每一个干部战士都已经掌握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技巧,但是打得少就没经验,不过即使不熟练也没关系,这次机会来了。” “我要求,这次一旦拿下这片区域,全军除了积极备战之外,立刻开始大规模打土豪分田地,各县下属的村庄要一个个筛过来,土改的村庄要占到该县下属村庄的一半!对于土豪劣绅,我们除了枪毙,要把他们的家属送去劳改,缓解目前用工压力。” “凡是女性,一律送即墨县的被服厂缝制棉服,男性除死罪枪毙外,一律参加修路,务必迅修通即墨到潍坊的水泥道路,以上看押和监督劳改工作由民兵部队负责,凡是有怠工和反抗者一概处死。” 面对淮军几乎倾巢出动的围剿,姚梵下了重手。他素来奉行此一时彼一时、因时而异的实用主义政策,之前在青岛和即墨表现出的那种温和政策已经开始变化。 “所有部队,一旦出现战损,要立刻从民兵和运输团抽调士兵补充,务必保持齐装满员!”rg 第170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六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六) 已经结业的早帆青年干部培训班出人意料的成功,一百多名学员中,军队干部以外的读书人只有几名年轻人选择离开,占比不到两成,这让姚梵大感欣慰。留下来的知识青年们被姚梵安排在了总参谋部下设的各个委员会中,尤其是苏三姐负责的教育文化委员会,得到的青年干部最多。 姚梵的山东公社是个彻头彻尾的军事化集团,在完成了战役部署之后,仅用了两天就完成了出前的准备工作。 在1876年2月11日,正月初六的这一天,披覆白雪的胶东大地上,一面面鲜红的党旗在烈烈风中被扯的哗哗作响,山东公社的部队犹如一道奔涌的黑色铁流,源源不断地向西流淌,载着辎重的骡马大车跟着部队,无穷无尽的从即墨城中开出,人、马、骡、驴一切的活物都从口鼻中喷出白色雾气,在道路上连成蒸腾的一线,整个大地都在脚步声和马蹄声中变得欢悦起来。 原野上寒风的呼啸声被嘹亮的歌声所淹没,穿着厚实冬装棉服的解放军热情饱满,按所在连队的号令排成一列列纵队行进在官道上。 担任先头部队的一团一营是清晨五点出的,他们怀里揣着热馒头走的飞快,下午两点不到就抵达了即墨以西四十公里外的胶县,营长罗齐仁命令全营三个连依次用二十分钟解决个人问题后,立刻对胶县动了攻击。 一个火力支援连队以散兵状态包围城池,用步枪对准头起了火力压制,担任突击任务的连队爆破进行的有些不大顺利,清军不知怎么的,居然从之前的各个城池战斗中总结出了些经验,在城门后面堆积了不少条石和泥土。 罗齐仁勃然大怒,命令用三十公斤tnt**包进行二次爆破,这一次的爆破把大地震得剧烈抖动起来,冲击波带着粉尘和碎石从城门洞的两头喷射而出,碎石打在百米外战士们的钢盔上劈啪作响,城门后的十几名清军被碎石溅射的血肉模糊。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这次爆破居然导致了整个城门洞子轰然倒塌,城门两侧城墙外包裹的砖块被成堵的震塌,露出里面包裹的厚厚夯土。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每个连级干部的警卫员都学会了吹号,姚梵从现代定制的军号铁质镀铜金光灿灿的外表下,里面的簧片声音极响,吹奏出的冲锋号足以令世界上任何一个这支军队的对手胆寒,“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 担任突击部队的一连一百多名战士按照三个排分成三个散兵纵队,提着步枪奋力攀爬着城门和城墙坍塌后形成的如小山一般的砖石泥土堆,战士们一边冲锋攀爬,一边向两边没有坍塌的城墙上和城内远远地投掷着手榴弹,枪声与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胶西如同一个被剥了壳的鸡蛋般被一群身穿国防绿的人潮淹没。 胶西县城的规模很大,除了外城还有内城,可是县令临时招募的几百勇兵在外城被攻破后便毫无战意可言,除了投降便是到处窜逃,县令见到大势已去也不再抵抗,乖乖的投降了,这次投降距离他上次向朝廷报捷仅仅过去两个多月。 当晚,姚梵全军进驻胶西。 “明天一早,四团二营留守胶县。一团、二团、四团一营、骑兵营和炮兵营一连继续向西进攻高密。我带三团五团和炮兵营二连三连向北进攻平度。西路军由李海牛负责总指挥,李君和周第四担任副指挥。” “是!” 第二天中午李海牛就拿下了高密,按照作战计划,留下周第四和他的四团一营防御高密,一团二团也不进城,在城外吃饱之后毫不停留的分别向安丘和潍县进,李君负责进攻安丘,李海牛则准备在潍县附近等待姚梵的北路军和攻下安丘后前来会师的李君。 姚梵则在当天傍晚抵达了平度城。 当平度同知金汝春现姚梵卷土重来时,他的心情复杂极了,除了派出快马向潍县求援之外,他没有做任何城防方面的准备。 金汝春是个明白人,上一次有王振起四千多齐整的兵马都没能抵挡住姚梵,这一次只靠几百临时招募的兵勇和衙役,全部填上去也不够死的。 姚梵似乎知道金汝春的想法,在晚上六点多钟抵达平度之后,七点多钟时命令三团二营营长王光兴:“王光兴你去爆破一下城门试试,如果守军在城头开枪射击那就退回来,如果敌人不开枪就直接冲进去。” 结果当王光兴手下爆破组轻松炸开城门之后,城头上空挂的灯笼边居然立刻站起了一名摇白旗的兵勇。 这一结果使得北路军得以进城过夜,而不用睡在寒冷的城外大点篝火。 重回平度的姚梵显得很和蔼,他面带微笑的扶起在府衙跪接的金汝春,赞扬了金汝春的不抵抗政策之后,说道:“老金啊,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不必拘束,我问你,我这次来,老丁他知道不知道?” 金汝春的脸色苍白,他苦着脸道:“下官不敢隐瞒,姚主席兵临城下之时,快马已经奔往潍县报信。” 姚梵道:“那你知道,老丁在潍县的兵力如何?李鸿章的淮军到了没有?” 金汝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姚主席,如今青州大军云集……唉……您要是不写那革命军就好了,本来朝廷要招安您,我带着兵部旨意和丁军门的书信都走到半路了,结果丁军门不知怎么看见了您写的革命军,立刻把我召回了,还臭骂了我一顿,唉……” “你觉得我会接受招安吗?” “可是?” “我上次把实际情况告诉你,就是希望淮军能够来的晚一点,让我好先有个准备,如今我既然准备好了,有没有招安也就无所谓了。” “姚主席觉得十拿九稳?” “舍我其谁。” 姚梵说完这句话,便吩咐战士们把金汝春押下去。 次日姚梵留下三团三营驻守平度,大军再次启程,直奔昌邑而去。 行军一夜之后,大军在昌邑城下扎营放哨,准备天明时攻城。 告急求救的快马将失败的消息一一送到潍坊,驻扎在这里的李培荣和莫祖绅心急如焚,可又不敢分兵出击,在王正起全军覆没后,李培荣、莫祖绅手中仅有培字营、绅字营加上一个丁宝桢的抚标亲兵营,一共四个步兵营四个骑兵营罢了。 李培荣作为暂摄总兵官,目前统领丁宝桢手中仅剩下的这些兵马,他深知,如果这些兵马有失,丁宝桢在朝廷眼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莫兄,胶贼如今从东南两路西进,这可如何是好?” 莫祖绅剿过捻,深知但凡农民起义,一开始总是声势浩大、士气高涨,他道:“我看不宜出兵。胶贼方才起事,必然裹挟众多亡命之徒,贸然出击势必两败俱伤,不如依靠潍县的城防,用坚城硬寨消磨贼军士气兵粮,如今方才开春、天寒地冻,胶贼之所以早早出兵,无非是因为存粮将尽,要出来打秋风罢了。” 李培宗深以为然:“莫兄所说正合吾意。我已向青州求援,李大人的七千多兵马眼下正在青州操演,那里还驻着五个满洲正黄镶黄旗的骑兵营,随时能解我潍县之困。” 于是在李培荣的坐视下,姚梵出兵第四天上,安丘和昌邑也分别被拿下,北路军和西路军在潍县城外实现了会师。 “一团全体到齐,请主席指示!” “二团一营二营到齐,请主席指示!” “骑兵营全体到齐,请主席指示!” “炮兵营全数汇合到齐,请主席指示!” …………………… 姚梵在帐篷中对骑兵营营长奚大虎道:“奚大虎,你说说你们骑兵营的情报。” 奚大虎自从白马会并入山东公社后,一直处于兴奋和焦虑之中,兴奋的是姚梵把唯一的骑兵部队交给他手中,让他感觉到沉甸甸的信任,焦虑的是姚梵手下的步兵军官普遍的没把他放在眼里。因此奚大虎卯足了劲,想要打出自己的地位。 “姚主席!”奚大虎上前抱拳。 “咱们革命军人还是敬礼吧。”姚梵笑着说。 奚大虎脸上一红,连忙立正敬礼,说道:“如今打到潍县,清军各处路卡都吓得闻风而逃,我们骑兵营抓了几个舌头,审问下来才知道,现如今潍县有四步四骑三千多兵马,和主席您猜的一样。” “青州呢?听说那里的清军集结的厉害。”姚梵问。 “主席,青州眼下可是个马蜂窝,常英的树军六个营三千多人全来了,听说这新树军是前几年刚募的,一半都是山西人。周盛传的盛军这次来了六个营,两步四骑,也是三千多人,他们还从天津带来了一个洋炮队,加上青州本就有的五个满人骑兵营,总兵力八千多人那!” 见姚梵不语,奚大虎告诫道:“主席,那周胜传诡计多端,又有一个洋炮队,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姚梵哈哈一下,转对帐篷里的军官们说:“你们知道那盛军勇歌里怎么唱的吗?” “那歌里第七条说‘第七技艺要勤操,操了矛杆又操刀,洋枪磨得明晃晃,免得临事上阵慌。” 听姚梵说完,所有军官们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李君笑着说:“磨他个鸟!明日上阵,我一枪打烂他脑袋。” 五团的新任副团长张二炮道:“还矛杆大刀呢,咱不等他近身,就能一枪打死他们。” 姚梵道:“不要轻敌嘛,人家现在也不用冷兵器了,你们没听人家唱嘛,都磨洋枪了,厉害的很。” 刘进宝乐的合不拢嘴:“那赶明儿咱就把他们的洋枪都缴了,看看究竟磨得光不光。”rg 第171章 风掣红旗大地翻 二十七 风掣红旗大地翻(二十七) 根据姚梵对潍坊的进攻计划,解放军分为了突击群、牵制群、火力群和预备队。 “李君的二团三营在安丘留守,这次参与进攻潍县的一营和二营负责主攻东门和南门。” “刘进宝的三团三营在平度驻守,一营和二营负责进攻潍县的北门和西门。” “你们这两个团要分配好火力群和突击群的比例,压制住城头敌军火力。” “李海牛的一团是唯一三个营悉数到齐的,你们和奚大虎的骑兵营一起作为牵制群,直接进攻潍县以西2o公里外的昌乐县,以阻击可能从青州过来的淮军援兵。” “五团的一营和二营作为预备队,随时等候命令。” “桂八的炮兵营今晚就立刻寻找合适的阵地,明天作为火力支援群对潍县城头进行火力压制,优先对城头架设的二十多门火炮进行摧毁。” 姚梵重复了一遍早就安排好的作战计划。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明白了!” ………… 山东公社的解放军在八点之后就几乎全军扎营休息了,可姚梵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害怕半夜里清军来劫营,他几次起夜查看各个哨位传回的敌情汇报,结果每个方向的哨位都报告说清军一晚上没有出动,让姚梵白担心了一场。 警卫员虎子小声道:“主席,您还是睡吧,清兵一定把四门全都用石头堵住了,要出城夜袭,还得费事搬开,谁愿意费那闲工夫。” 姚梵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用炸药爆破城门屡屡得手之后,李培荣和莫祖绅还能这么淡定地依靠坚城来防守,清军将领的惯性思维还真是顽固的可怕。 “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可以依仗火炮守城吧?按照编制,四个步兵营有24门火炮,李培荣觉得可以坚守城池也是正常的。毕竟之前的平度战役中,王正起的火炮全都丢在了野战中了……”姚梵想着想着,又在行军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早上四点,军营里吹响了起床号,飘荡的悠长号声惊动了潍县城头的敌军,隔着三四里地外,清军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噼啪的胡乱放了几枪,像是在示威,寂静的清晨中,远方的枪声听起来像是几个甲虫被捏破了肚子。 山东公社的解放军战士们在起床号中迅起床,将昨晚收集的白雪倒进铁锅中,生火造饭,烧融雪水洗漱,一时间阵地上炊烟袅袅,像个已经开始上班的施工工地。 警卫员牛虎将暖水瓶中的开水倒进木盆中,绞了把滚烫的毛巾,递给姚梵,姚梵擦完脸就走出帐篷,身上的棉军服因为一夜的和衣而睡,显得有些皱皱巴巴。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步话机中传来各部队已经运动完毕的报告。 “开始进攻!”姚梵下令。 桂八先命令炮兵营下属三个连对城头实施试探性打击,各个连长和排长们紧张地通过望远镜观测着城头。 按照计划,东门的李君二团一营负责主攻,其余三个门只是佯攻,除非东门的进攻不利,对其余三个门的佯攻才转为爆破攻坚。 进攻开始后,姚梵现李培荣和莫祖绅的防御还是挺顽强的的,城头大炮隔着七百多米就开始放炮了,黑火药的前装滑膛炮在城头轰鸣,以五分钟一的率慢吞吞的向姚梵示威。 “桂八……” “主席您放心!”桂八不等姚梵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经过试射的各迫击炮阵地突然间全体开火了,27门迫击炮在一公里外构筑的九个阵地同时出咚咚的炮弹底火撞击声,炮弹在达到曲线最高点后划着死亡的弧线,无声的奔向使命的终点。 姚梵看见潍坊城头陷入一片火海,城中开始冒出浓烟,望远镜中的这个宁静小县城突然变成了一个被引燃的火柴盒。 一个营的迫击炮火力如此强大,令姚梵咂舌。 李君和刘进宝包围四门的步兵火力掩护群都还没进入阵地就位,潍坊城头就已经在27门迫击炮的三轮射打击下崩溃了。 城墙上的步兵们死伤惨重,残肢断臂在城头甬道上铺就了地狱般的血路,东门两侧重点布置的12门铁炮被炸的东倒西歪,射药被引爆后的蘑菇云蒸腾而起,把炮口伸出的箭垛和附近一切呈放射状炸的一干二净。 城墙上幸存的步兵们疯一般的向着远处胡乱的开枪,打完后并不原地装填火药和铅弹,只是想要回头跑进城里躲藏。 这样的胡乱射击完全没有威胁,甚至没把城外逼近的散兵群哪怕一个人的油皮擦破。李军的二团一营派出的爆破组吸取了经验,三倍装药的3o公斤tnt炸药包被捆绑成一组,点火后将潍县的城门炸的洞穿稀烂。 突然间,城头一门铁炮打出了一实心铁弹,黑色的圆球尖啸着击中了李君侧后三十多米处的泥土中,然后蹦了起来,又向后跳了两次,在最后的第三次跳跃中,巧不巧的擦中一名战士,幸亏铁球在几次跳跃后冲击力所剩无几,那名战士只是被撞的原地滚倒,肩膀脱臼,却没有骨折。 “好险!主席,刚才一实心铁炮弹落在我边上,居然把一个战士胳膊打脱臼了!” 听见李军在步话机中的汇报,姚梵有些心烦。 尽管距离很远威胁不大,但这种顽固的抵抗还是让姚梵感到心烦,姚梵觉得假如自己不是个现代人,而是出生在这个年代的话,在受到这样的反击之后,完全有可能在攻进城中后选择屠城,来缓解自己在进攻中所积累下的这种郁躁情绪。 不过很快,冲锋号吹响了,激昂的号声下,一团一营的突击群如一群猛虎般喊着“杀啊~~~~~~~~”冲进了被炸空的城门。姚梵根据经验知道,至此潍县已经拿下了。 二团二营和三团的两个营在得知东门被二团一营顺利拿下之后,突击群开始向各自负责的城门压进,等待一营从里面开门。 二团一营在从进城后立刻分兵向着其余三个城门进攻。 战斗在半个小时内就结束了,李君亲自带领的二团一营在城内如汤泼雪般的进攻中,用手榴弹和步枪把守城清军打得魂飞魄散,无数的淮军当了俘虏,他们面壁跪在街边瑟瑟抖。 当得知四门全部被拿下,二团和三团全数冲进城中之后,姚梵放心的在步话机中命令道: “桂八,把炮兵阵地打扫一下,我们和担任预备队的五团两个营去昌乐。” 这时枪声已经停下,突然阵阵马蹄声却从西面传来。 姚梵没有举起望远镜,把手搭在前额望去,看见是奚大虎的骑兵。 骑兵带来了危险的消息,奚大虎的骑兵营放出的哨马现,青州的淮军一大早天不亮就已倾巢出动,目标直指潍县,预计中午时分就能全部到达昌乐,至于先头部队的骑兵只会更快。 姚梵抬腕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李海牛的一团全是步兵,预计在**点钟就能抵达昌乐。 “怎么不用步话机,还特意跑一趟?” “奚营长不喜欢步话机,他说那玩意是洋东西,怕被摄了魂。” 姚梵皱着眉头举起步话机联系李海牛,听见李海牛的应答后,姚梵道:“海牛,青州淮军已经全部出城了,奔着昌乐去了,奚大虎告诉你没有。” “主席我刚才就知道了,担心影响您打潍县,还没来得及报告。” “扯淡!以后这种情报要立刻上报!”姚梵生气地训斥道。 “是,主席,我下次一定立刻汇报。”步话机中传来李海牛的声音。 他随后继续说道:“主席,我们一团已经望见昌乐了,想先把昌乐拿下,再上城阻击淮军。” 姚梵瞬间完成了决断,说道:“你部留两个营原地构筑阵地,派一个营攻昌邑,一个小时拿不下来就放弃,退到构筑的阵地上等我的援军。” “是。” 姚梵当然希望能够在野战中把周胜传统帅的淮军一举歼灭。但他从小就被姚鹏和李红梅教育的谨小慎微,用姚鹏的话说就是“不要因为你撑了个倒立,就以为自己举起了地球”。 姚梵没把歼灭踞守潍县的“培”字营和“绅”字营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只是为即墨的战俘营增加了新成员罢了。但是李鸿章的嫡系淮军姚梵没碰见过,轻敌可不会有好结果。 想起之前即墨的战俘营,姚梵就露出了笑容。清军的战俘在完成两个月劳改后有七百多人选择了留下,这只占三千多战俘的五分之一不到。姚梵痛快的遵守承诺释放了其余那些不愿意留下的战俘,还给每人了一两银子当路费。 结果在完成战俘战俘释放大会之后,没过多久就跑回来五百多战俘,说是在返乡的路上想通了,愿意加入山东公社当伙计。 “周胜传的部队究竟有多强我要见识一下。”姚梵在书上看过周胜传小站练兵的事迹,觉得此人应该是很能打仗的,起码纸上功夫应该不差。 姚梵迈开步伐,带领集结完毕的部队向西进。 原本在姚梵的考虑中,南下山东的淮军数量应该在一万人以上,结果老李明显不把村长当干部,出兵少于预期,这让姚梵觉得有机可乘。 绿色的钢盔和军服在薄雪覆盖的原野上跃动,刚刚攻下潍坊的战士们士气高涨到了顶点,整齐地放声高唱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李海牛在得到姚梵的命令后,下令一营罗齐仁跑步进攻昌乐。 解放军的炸药包加火力压制的战术非常成功,虽然因为没有炮兵的辅助,而被城门楼上射下的乱箭伤了两名战士,但在接下来的步枪集火攒射下,城门楼子被打得木屑横飞,再也没有一支箭射出。 得知一营攻进昌乐并成功占领之后,李海牛命令整个一团停止原地构筑工事,直接进驻昌乐县城。rg 第172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一 星河影摇三军动(一) 当周盛传的探马回报他昌乐失守,而且姚梵的大股部队正在向他直扑过来。周胜传第一选择就是退至昌乐城西大约十华里处的尧沟镇外,安营扎寨布置战阵。 周胜传骑在马上望着东方皑皑雪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对于之前胶贼攻打那些没什么兵力的县城能够很快得手,周胜传并不意外,他认真的看了兵部的报告,也知道城门在大量的火药爆破下是很难支撑的。周胜传只恨那些洋人,居然卖给这些胶贼这样多的黑火药,要知道根据兵部的实地研究结果,平度城门是被相当于一千斤的黑火药炸开的! 周胜传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tnt**,他的爆不是黑火药的每秒5oo米,而是接近每秒7ooo米。周胜传也不知道黑火药爆破的决定因素是安全雷管的瞬间起爆,那样才能把颗粒化的黑火药瞬间引爆。 这年头国内还没有将领敢在自己军队里携带矿山雷管这样稍稍磕碰就立刻爆炸的危险品,即使是国外也没有这种战例。 周胜传知道这些胶贼手里有不少火炮,但他绝不相信会有王正起手下鼓吹的百门之多,因为他知道火炮有多么昂贵,每一打出去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胶贼大概有十几门洋炮,还有些劈山炮罢了,山东的勇军马放南山这些年,久疏战阵之下,大概已经连枪都打不准了。”这是周胜传的初步判断。 现在周胜传听哨探报说,胶贼已经一路推进到昌乐,这个消息让他浑身紧张,突然间身上裹得狐裘变得不再那么暖和了。 “为什么这些胶贼能够推进的这样快!而且还是一路攻城拔寨过来!这度委实惊人!”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胜传虽然紧张但没有丝毫犹豫,根据他的剿匪经验,贼兵都是些靠着三板斧混饭的农民,只要给予迎头痛击打消他们的士气,自然就立刻溃散了。 周胜传有炮,不但手中的六个步兵营装备有36门国产滑膛炮,他还有一个从天津带来的李鸿章亲兵洋炮营,装备有3o门12磅炮,4门24磅炮和2门36磅炮。 和一般的国产炮营不同,这个洋炮营用的炮不但能打实心弹,也能打开花弹,这可不是大清国自己铸造的那些短粗的田鸡炮,而是正宗的英国三箍长身铁炮,打五、六里外的敌人偏差也不过三、四百步,越近打得越准,众炮齐之下,那些啸聚的匪军势必如鸟兽散。 周胜传想到洋炮的威力,嘴角不禁挂上了笑意:“无论是太平军和捻军,只要他们被洋炮一轰,没有不溃散的!” 于是周胜传将李鸿章赖以依托的重宝,漆黑着寒光的洋炮整齐地安置在阵地前沿,72门火炮如一条黑色的巨型铁索,把大地割裂开来。 炮兵阵地的两翼是步兵营和与骑兵营,他们以非常整齐地队形排列在原野上,看上去仿佛是雪地里长出了一畦一畦方方整整的麦田,煞是壮观。 “来吧!反贼姚梵!纳命来!!!” 姚梵从开战至今,在生活上始终把自己作为普通一兵来要求,他穿着和战士们一样的绿色解放鞋,在已经被踩的稀烂的土地上行进着。清朝的土路泥泞不堪,在大军行进中被人马和车轮碾压的到处是坑。 姚梵在行军中使劲的跺脚,试图让自己麻木的双脚稍稍暖和些。 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一个正规炮兵营,心里有些没底。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李鸿章的亲兵洋炮营究竟能进行多远的远程射击,这和克虏伯炮的最大射程没关系,而是取决于炮兵的训练水平,不过即使是这年头最重视火炮运用的法军,开炮也一般选择15oo米左右,这个距离上,炮兵命中率对于几千人的步兵集群这样的大目标还是比较靠谱的。 姚梵绝不托大,他爬上一座小坡,在望远镜里远远的看见周胜传扎下的硬寨和兵阵之后,仔细观察后,他命令桂八将迫击炮营安排在距离周胜传阵地的三公里外。 “没问题,主席,我在这个坡上能观察到全局。”桂八道。 “我们之前的实战中远程打击很少,你记住,如果看不清就用步话机和我联系,一旦校正好落点就实施连续打击,务必把敌人炮兵阵地彻底摧毁。”姚梵叮嘱道。 “主席放心,一开打我就把那帮臭显摆的淮军全干烂。”桂八信心十足。 “不要吝惜炮弹。”姚梵再次叮嘱道。 在昌乐聚集的兵力有李海牛的一团整整三个营,二团一营曹桂生部,刘进宝的三团一营二营,五团新任团长杨平的一营二营。 “李君你带二团一营包抄左翼。” “是!” “刘进宝三团一营包抄敌人右翼,三团二营作为预备队守昌乐。” “是!” “杨平,张二炮,你们带五团一营二营从中间突击!” “是!” “李海牛一团作为中路总预备队。” “是!” “主席,我们骑兵营呢?”奚大虎焦急地问道。 “也是预备队。” 奚大虎皱眉抿嘴,显然有些不甘心。 姚梵的战术很简单,还是解放军最拿手的一点两面的打法,只见一个个纵队向两翼迅铺开,飞快地向战场两边插去。 周胜传在列阵之后,终于等来了姚梵的大胆靠近。 “这个姚梵胆子倒大,不在昌乐城里固守,倒要与我正面交锋。” 树军统帅常英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道:“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 周胜传嗤笑道:“我之所以没有派马队骚扰,就是要他以为我军迟缓,待会开战,我定要他知道什么是雷霆千钧之势。” 微微沉吟后,周胜传下令:“吩咐炮营,到一千五百米上就给我打,我看他逃不逃。” 常英竖起大拇指道:“高明!等贼军想要溃逃的时候,我大军以雷霆之势追上去,定然是杀的贼人尸横遍野!” ………… 炮营的洋军官荷兰人布雷曼得到翻译官的命令后,向前方直直的伸出手臂来,熟练地用拇指观瞄着远处如绿蚂蚁一般的姚梵匪军。 布雷曼道“这些匪徒大约在一千八百米外,正在向两翼散开。等他们前进一会儿,进入我设定的炮击区域后,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上帝的怒火。” 周胜传也看得出姚梵在布阵,他仗着兵力优势,决定用步兵阵列从炮兵阵地的两侧向前压去,一方面诱敌进入火炮打击范围,一方面用成排的兵势压迫对手。 于是炮兵阵地左翼的树军六个步兵营和炮兵阵地右翼的四个盛军步兵营开始行动,他们排着整齐的枪毙队形缓缓地向解放军正在运动的集群压去,白色原野上仅仅一寸多厚的雪地顿时被踩得乌黑一片,仿佛是一张广阔的白纸正在被十个方头刷子刷着斑驳的黑墨。周胜传的大军阵列横向长达两公里多,人马口鼻中喷出的白雾飘散在凝固的冷空气中,看上去杀气腾腾。 周胜传把手从狐皮笼手中抽出来虚指前方,继续调兵遣将:“告诉多隆阿!带他的五个青州正黄镶黄骑营跟在左翼树军后方,武迎吉带我盛军四个骑营跟在右翼后方,一旦贼军后退,立刻绕前追杀!” 姚梵看到周胜传居然压上了,大声道:“好!有胆量!” 大呼过瘾之余他拿起步话机道:“桂八!立刻开炮!给我狠狠地打!打得周胜传生活不能自理!” “是!” 在得到桂八的答复后姚梵继续用步话机命令:“其余各部队注意!坚决贯彻一点两面战术!继续向敌人两翼夹击!大家注意保持和敌人炮兵阵地的距离!” 桂八这里一听开打,他立刻热血沸腾起来。 桂八握紧手中红白相间的做标杆,大吼着下令全营开炮。迫击炮营三个连九个排27个炮兵班早已部署在高地周围,各连长排长早已用光学瞄准镜已经反复测算了半天距离和方位,现在听到桂八下达了炮击指示,立刻纷纷下达试射命令。 冬日正午的阳光惨白中带了微弱的温度,还来不及把空中飞行的一颗颗迫击炮弹的钢壳照热,这些远距离飞行的杀戮者就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调转了方向,从弧线顶端向着清军阵地划落而下,21世纪经过改良设计的迫击炮弹早已不是二战时的模样,附和流体力学原理的弹身只出很微弱的啸叫,在临近地面时才会有一种微弱的奇异风声传出。 周胜传听到那如泣如诉的奇异风声时已经晚了,九高爆杀伤榴弹前后间隔不到半秒钟在清军右翼阵前炸响,位置全部集中在盛军右翼前压的步兵营中。 爆炸的白烟直径足有十米,破片和钢珠的杀伤范围过二十米,盛军组成的整齐麦田顿时被沿着爆心割倒成一个个麦田怪圆。怪圈里横七竖八倒下的士兵们已经全部死亡,他们的皮服和棉服被烧灼成焦黑,红肉和鲜血喷涌浇灌着泥泞雪地,无数的肢体与躯干扭曲的构造成诡异的死亡雕塑,仿佛是一个个圆盘中盛殓的祭品。 “啊!!!!” “啊!!!!!!” 被炮击的盛军吓傻了!他们顿时从战前的紧张进入了混乱,胡乱的哭喊着:“胶贼开炮啦!快跑!” 桂八用望远镜看见落点偏离敌人炮兵阵地,恨恨地握拳站在这块小高地上怒吼道:“各班开始调整标尺!继续试射!不要停!” 周胜传阵中一片骚动,两公里长的阵线突然从笔直变得扭曲,仿佛是一条被重重击打了的长蛇,洋炮教官荷兰人布雷曼焦急的看着右翼突然间被一阵炮击打垮,情急之下命令道:“抬高炮口一寸!开炮!!!现在!!!不要等!!!……”、 他一边大吼一边对着面前地上插着的标杆报出新的参数。 清军传讯兵立刻开始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炮兵们开始使劲的摇动跑车上的摇臂,准备抬高炮口炮轰姚梵远处按兵不动的中军。 但是最先完成坐标修正的是桂八,又是9试射炮弹打了过来,一正好落在淮军中间的炮兵阵地,那里三门紧挨着的12磅炮顿时被炸的裂了开来,周围二十多个炮兵全部死亡,所幸阵地后的黑火药没有被引爆。 桂八在望远镜中看得真切,大吼道:“全营标尺减一!齐射一!放!” 27枚炮弹瞬间飞出,如春雷唤醒大地,将淮军炮兵阵列的右翼全数笼罩在硝烟中。 桂八激动地大吼道:“打得好!各排根据这次弹着自行调整标尺,第一轮五急射!” 顷刻间,炮兵阵地上所有82mm迫击炮全都加入了这场壮观的打击乐,27门绿色的钢铁炮筒开始咚咚咚的齐奏,高倾泄着炮弹。 此岸是一场机械的打击乐,彼岸是人间地狱。 这是一颗上面标号i-2oo1的绿色炮弹,它和它的兄弟们身上都写着hfpy的奇怪拼音,此刻它们正在享受着一生一次的过山车的欢愉,轻轻滴吹着口哨,从高空俯冲而下,一生仅有一次的绚烂辉煌,足以令它们陶醉,i-2oo1冥冥中感谢着自己的造物主,瞬间完成了自己一生的使命。 当i-2oo1和它的兄弟们即将落下时,布雷曼的炮兵也将手中点着的火把凑上了药捻,一门门铁炮相继开火,但显然临时调整的参数并不合格,一个个实心铁球在姚梵的散兵阵型前方一百米处相继落地,或跳跃、或一头钻进泥里,他们将在几个世纪的漫长时间旅程中变成四氧化三铁或三氧化二铁的红褐色残渣。 周胜传的炮兵营完了,彻底完了。 随着一个个火球和蒸腾的白色硝烟在淮军中央阵地上升起,蘑菇云一个接一个的伴随着春雷般炮声从这片大地上长出来,炮兵阵地上到处是被炸的稀烂的英国铁炮,到处是炮兵的尸体,黑火药射药箱被接连的点爆,恐怖的爆炸和燃烧中,呛人的硝化气味弥漫在淮军上空。 桂八没有给布雷曼第二次机会,9个排在三轮校正后确定了大致弹着,开始自由的五急射。桂八看见清军开炮还击,看着弹着点疯狂的喊叫着手下:、 “不要停!给我往死里打!各排长注意观察落点随时修正!” 27,27,27……连续五轮的27……淮军中央炮兵阵地被硝烟完全笼罩了,这片大地深处的泥土从百年沉睡中被爆炸耕耘而起,土腥味和硝烟混在一起,水蒸汽缭绕,几乎完全看不清原来的阵地所在了。 姚梵在步话机中喊道:“桂八!爽就不要停!给我打周胜传的步兵和骑兵!把他们给我炸散开!” “其余全军注意!两面开始包抄!中心开始突击!” “各营司号手吹冲锋号!” “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 “杀啊!~~~~~~~~” 没有敌人炮兵的威胁,姚梵开始肆无忌惮的起总攻。 激昂的冲锋号声响彻大地,震天的喊杀声中,绿色的解放军战士们头顶钢盔,手持56半自动疯狂的向两公里外的周胜传阵线涌去,绿色的散兵潮水在大地上连成一线绿色潮头,两翼如大鹏展翅不断向南北插入,运动中实施着包抄,阵线中央的步兵突击集群如大河决堤向前狂暴的冲出,大地上出现了一股气势磅礴的绿色洪流。 随着无穷无尽的炮击蔓延,周盛传的阵地在崩溃、在消亡,阵型已经失去意义,阵地不再具有价值,步兵密集线列已经成了荒唐可笑的溃群,到处是死亡!到处是鲜血!到处是残肢断臂! 周胜传手握宝剑骑在马上,满脸惊恐,不相信眼前生的一切。他不由自主得向前附着身子,神志不清地厉声嘶吼:“不许跑!不许跑!违令者斩!违令者斩!违令者斩……” 可他的声音在漫山遍野的喊杀中和无数“败了!败了!败了!……”的呼喊中,显得是那样渺小。 胡椒面般撒下的炮弹雨犹如巨龙对大地喷吐的鼻息,受惊的骑兵和马群不顾步兵死活,惊恐地夺路而逃,大地上的马群如海洋中的乱流般裹挟践踏着逃兵,无数步兵被马蹄活活踏死,无边的恐惧如瘟疫一般蔓延,炮火的轰鸣如死神的脚步敲响大地,一个个炮弹爆心成了具象化的死神镰刀…… 冲锋号如利剑般吓破了敌人胆子,吹出华彩奏章,战士们铺天盖地的向前冲锋! 五六半自动疯狂的倾泻着弹雨!敌人一茬一茬的倒下! 没有人再敢抵抗!没有! 所有淮军和将领全部在逃亡,没有一个人敢直面东方! 东方是姚梵和他的战士!是太阳升起的地方!rg 第173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二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 “祖国啊!请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取得您的荣光、您的富饶、您的自由吧!” 姚梵屹立在地平线上,望着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在心中感慨。 “主席!咱骑兵营啥时候上啊?”站在姚梵边上焦急万分的奚大虎,第三次开口询问姚梵,语气里满是哀怨。 “奚大虎,你又不会用步话机,到时候冲上去不听指挥,等于是添乱嘛。”姚梵前两次只说时间没到,这次则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奚大虎原因。” “俺用!俺一定用!主席俺这次一定用步话机。”奚大虎急了。 “你保证?” “俺拿脑袋保证!”奚大虎急的龇牙咧嘴。 “好,我信你。”姚梵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骑兵营营长奚大虎听我命令,立刻开始追击敌人,给我一路追到青州!进攻中注意和一团保持联系。”姚梵下令道。 “是!”奚大虎兴奋地从姚梵身边跑开,奔向他的那匹大白马。 解放军的攻势横扫千军,卷席般冲过大地,战斗成了一边倒的追击。 姚梵给各部队的命令是一路直追,直到彻底歼灭敌军为止。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的过去,捷报一个个回昌乐,随着距离的拉开,步话机已经无法接获任何消息。 到了傍晚,在昌乐县城焦急等待的姚梵得到好消息,杨平和张二炮的五团一营二营拿下了青州。 一个小时后,捷报再次传来,刘进宝带领三团一营拿下了寿光。 到了晚上九点,又是一个捷报传来,李君的二团一营拿下了临朐。 只有李海牛的一团和奚大虎的骑兵营仍然没有消息。 姚梵在昌乐县衙中铺了青砖的院子里踱着步子,焦急的无法入眠,院中站着警卫员牛虎,手里举着烛台照亮。 “乱弹琴!简直太乱了!这个李海牛和奚大虎也不知道休整,居然连夜一路向西在追!现在连青州的杨平和张二炮都联系不上他们!” 警卫员牛虎小声道:“主席,您别激动,先睡吧,我估计您明天一早起来,说不定李团长已经送了捷报来了。” 姚梵急躁道:“我要求拿下寿光、青州、临朐之后就扎营!谁让他朝着淄博冲过去的?” “淄博?主席您是说临淄吧?” “是,淄博就是临淄。” “主席您不是说,临淄矿产丰富吗?我看李团长是想把临淄拿下来向主席献个大功。” 姚梵皱眉不语,他自然不能把属于山东公社机密的矿产资源到处乱说。 山东是个矿业大省,仅在姚梵目前所占领的地区中,矿产资源已经丰富的用也用不完了。胶西县和平度都有铁矿,潍坊有煤矿,安丘和高密有制造水泥的石灰岩,其他还有丰富的金银铅锌等等矿产,在姚梵来的21世纪这些都有明确的矿址可查,虽然其中大多数是小矿,有些矿在八十年代就开采一空,但对于姚梵来说,眼前这些矿产都是取之不尽的。 姚梵寻思急也无用,命令再次派出联络员骑快马探听消息,自己暂时睡下。 大概是连日的行军作战太疲劳的缘故,姚梵这一觉一直睡到十点才醒。 起床后,姚梵下意识的在满室阳光中抬腕看表。 “都十点了!” “主席,您这一觉睡得可香吧?” “可香是可香,不过牛虎你小子怎么不叫醒我呢。” “主席,大家伙看您这么累,都不忍心叫您呢。”牛虎憨笑着,麻利的绞了个毛巾递给姚梵。 “主席,李团长的一团有消息了,捷报!一团拿下了临淄和广饶两个县城!” 姚梵长长地松了口气,擦完脸道:“全军继续休整,通知所有连级以上干部和各部队战斗英雄来昌乐开前线作战总结表彰大会。” 两天后的中午,阳光灿烂。 会场设在昌乐县衙前的青石广场上,主席台很简陋,只有姚梵和各团团长坐在上面。午后阳光敞亮的照着会场上每一个人。 吃过中饭的干部和战士代表齐集在这个广场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轻声的互相交谈着,诉说着这一战中自己部队的战果和缴获。 姚梵看着台下坐在小板凳上的战士们,开口道:“现在开会。” “同志们!先我要祝贺你们! 这次战役进行到现在,战果辉煌! 各参战部队和全体指战员挥了敢打敢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牢牢地控制住了战争的主动权,将南下的淮军和长期盘踞在山东的勇军横扫一空,目前可以说,山东人民革命公社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 姚梵的话音刚落,暴风雨般的掌声就响起来了,台下的干部战士们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疯狂地鼓着掌,那股劲头,好像拍断手掌也愿意的。 掌声的持续性是这样的长,姚梵只在新年音乐会的最后见过,但是观众要求乐团加演的掌声哪里能和这些战士们的热情相比,这样的掌声风暴姚梵从未亲眼见过。 姚梵不得已只能伸手压了压,会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干部战士们崇拜的望着他们的领袖。 “同志们!这次伟大的胜利,再一次用事实雄辩地告诉我们,领导我们革命事业的核心力量是**!指导我们革命思想的是马克思主义!没有一个按照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和革命风格武装起来的党,就不可能领导广大人民群众战胜帝国主义及其走狗! 历史上中国的农民起义为什么大多数都会失败,归根结底,因为他们只是希望用另一个集团的独裁,取代暴君的独裁,从文明展的角度来说,丝毫不能推动社会进步。 但是我们中国**领导的革命是不一样的! 我们是人民的党,是来自于人民,依靠人民,动人民起来斗争的革命党,是深深地扎根群众的党,我们的一切出点和斗争目标都是为了人民的利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皇帝老儿的封建朝廷在我们党面前是个孤家寡人,除了反动的地主阶级和洋人帝国主义侵略者,没人会真正站在他们一边。 所以我们必将胜利!” 如雷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干部战士们用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望着姚梵,望着这个许诺改变他们一生的人。 姚梵说到兴起,站起来左手叉腰,右手在空中挥舞着比划道: “同志们,天底下的真理都是质朴的道理! 大道行于天下,就像是日月经天,江河行地,都是咱老百姓能看懂的!凡是要叫老百姓看不懂的,都不是真理,都是统治阶级骗人的鬼话! 那么啥叫革命呢? 革命就是造反!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一切革命思想的灵魂都是造反! **领导大家起来闹革命,就是要大家敢想、敢说、敢做、敢闯、敢战斗,一句话,就是要敢造反!这是无产阶级革命者最基本、最可宝贵的品质!是无产阶级党性的基本原则! 以这个标准衡量,我们的眼睛就明亮啦!在满清政府黑暗的封建统治下,凡是不造反的就是百分之一百的反动派!我们要警惕这些人!尤其是现在我们取得了初步胜利,更要警惕这些反动派来腐蚀拉拢我们的队伍! 我们的队伍里有没有这样的反动派呢?我觉得多少是有几个的。 毕竟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人在封建社会里待了这么多年,思想深处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些反动的残余思想存在。 那么这些反动派是什么嘴脸呢? 我告诉大家,这些头脑里有反动封建残余思想的人平时总是会扭扭捏捏、絮絮叨叨、吞吞吐吐的说些什么“我们对封建官僚和地主是不是太片面了呀?”“我们队伍只收无产阶级和最坚定的革命者作为骨干分子是不是太狂妄了呀?”“我们队伍的土改政策是不是太粗暴了呀?” 这些统统都是谬论!要反对就反对,何必羞羞答答! 对于我们队伍里的这些同志,我们要及时现,及时纠正,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于社会上的反动势力,我们要分清他们的阶级属性,拉一批,打一批,杀一批! 同志们,我们要牢记,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亡!” 姚梵的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警觉和思考,雷鸣般的掌声变得有节奏起来,仿佛是有人在其中打着节拍一般,但这种有节奏的掌声更加庄严更加肃穆,更加带有一种无坚不摧的精神力量。 姚梵继续道: “同志们,封建地主和满清官僚出于阶级的本能,他们是必然要咒骂我们这些革命者的,他们反对造反,抵制造反,镇压造反。我们不能对他们存在丝毫的侥幸心理! 同志们!我们这些无产阶级革命者就是靠造反吃饭的!反动派不许我们造反,就是在造我们的反!我们能答应吗?” 全场干部战士怒吼道:“不能!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吼声惊天动地,气壮山河。 姚梵点头道:“对,我们不能答应!”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们不造他的反,他们就要造我们的反。我们不当他们的家,他们就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作威作福!如果我们不愿意当他们的狗,不愿意当他们的奴才,他们就要杀我们的头! 我们的山东人民革命公社,就是一场无产阶级革命的造反精神激荡的大风暴,解放军的战士们!一切革命的同志们,让我们像勇敢的海燕一样在这场大风暴中翱翔吧!胜利属于人民!” 掌声如风暴般响成一片。 “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士们!我最亲爱的革命同志们!我们既然已经把反造起来了,那么就一反到底吧!迎上前去!让革命的大风暴来的更猛烈些吧!” 姚梵说完后,全场再次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呼啸着席卷整个昌乐县城。 姚梵站起身来,握拳高呼:“山东人民革命公社万岁!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会场沸腾了,干部战士们激动地从一个个马扎、条凳上跳起来,紧握铁拳在空中挥舞着,随着姚梵一起高呼: “山东人民革命公社万岁!!! 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是如此响亮,震动着整个昌乐县城,城里居民们心惊胆战,不知道这些反贼们在什么神经。 第174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三 星河影摇三军动(三) 全场一次次的高喊着口号,小小的昌乐县城如同在滔天声浪中起伏的小船,被声浪席卷着、动摇着。 接下来演讲的是李海牛,拿着姚梵为他修改后的演讲稿,他站起身用宏亮的嗓音道:“同志们!在姚主席的领导下,我们党领导的军队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连续不断的胜利,为中国无产阶级建立革命政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历史告诉我们,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有了政权,无产阶级,劳动人民就有了一切,没有政权,就丧失一切! 有了政权,土豪劣绅和地主恶霸组成的反动派来多少我们就能打倒多少!没有政权,我们就是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怎么掉的! 姚主席教导我们:“政权这个东西是印把子,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工具。”我们无产阶级要是丢了印把子,就只能被地主阶级子子孙孙的压迫剥削,永世不得翻身! 同志们!每一粒粮食都是我们用血汗种出来的,我们的脚印祖祖辈辈在泥里千万遍的踩过,我们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子子孙孙做牛做马,子子孙孙受穷挨饿! 不但每一粒粮食是我们劳动人民种的,每一根木头也是我们劳动人民伐得,每一个铁钉也是我们劳动人民打得,那些地主恶霸们祖祖辈辈骑在我们劳动人民头上,一点活不干,却要千年万年的吸我们血!吃我们的肉! 十月革命一声枪响,姚主席为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和姚早帆思想的革命理论!让我们明白了道理,擦亮了眼睛。明白了无产阶级要想得到解放,除了武装斗争,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这是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必将永载史册!” 说到这里李海牛激动地向天挥拳高呼: “姚主席万岁!!!姚早帆思想万岁!!!万万岁!!!” 全场的响应更加热烈了。 激动到极点的干部战士们站在原地,挥拳嘶吼,高喊着: “姚主席万岁!!! 姚早帆思想万岁!!!万万岁!!!” 姚梵站起身来,微笑着向会场上的干部战士们轻轻挥手致意,一派领袖风范。 眼前的景象正是他一手策划的,也是他迫切需要的。 对于今天的会议走向,姚梵是有着深思熟虑的。随着根据地的扩大,一次次的扩军势在必行,如果说眼下的五个团姚梵还能控制得住,那么将来变成五个师十五个团之后,队伍里会不会出现野心家呢?会不会出投降派呢?会不会有人当军阀,叛变革命呢? 从中国历史上看,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中间涌现出无数政变军变先例,即使是起义成功后的开国时期,也往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就会出现政变,导致丢掉政权的例子很多。 周朝建立不久就生了叛乱,到了春秋战国就彻底大乱。秦始皇一死,秦朝就政变,赵高捧出秦二世。隋文帝在位24年,隋炀帝就政变,儿子杀老子。唐朝李世民兄弟残杀,争夺皇位。赵匡胤在位17年就被兄弟赵光义杀了。元朝出现各种为了争夺汗位而皇族相残的事件,皇室宗亲们为了夺权你杀我我杀你。明朝燕王朱隶杀侄子建文帝,自己当皇帝。清朝为了夺嫡,众皇子明争暗斗,拼命笼络军权。辛亥革命后孙中山才当三个月大总统就被袁世凯赶下台,北洋军阀混战十几年,谁也不服谁。常凯申动反革命政变杀的血流成河。同样,国外政变军变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 无数的历史事实证明,在人类历史上,政变和军变是家常便饭,是普遍现象。反倒是不出变故才是特殊现象。 接下来演讲的是李君,他手握一个小红本举在胸前,深情地道: “姚主席的思想是宇宙中的普遍真理,永远是我们行动的指南,是中国人民和世界各国革命人民的共同财富,是要永放光辉的! 现在中央印了姚主席思想的语录,就是我手里这个红本本,姚主席的光辉思想就在其中写的明明白白,这是我们全军干部战士的教材,我们要好好学,活学活用!这是中央全体同志的一致决定,必须这样做! 用姚早帆思想统一全党、全军,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姚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我们一万句!” 同志们!姚早帆思想要永远流传下去。姚早帆思想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是高度同实际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是革命人民最好的教科书和必修课,是全国劳动人民团结和革命的共同思想基础,是革命人民行动的指南。姚早帆思想是人类的灯塔,是世界革命人民手中最有力的武器,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姚早帆思想能够改变人的思想面貌,能够改变祖国的面貌,能够使中国人民在全世界面前站起来,永远站起来,能够使全世界被压迫、被剥削的人民站起来,永远站起来。” 李君读完讲稿,高举手臂,当空挥动着小红本,有节奏的大吼道:“姚主席万岁!!!姚早帆思想万岁!!!万万岁!!!” 于是全场再次欢呼,革命的激情在每个人的眼中燃烧着,在每个人的思想中打下烙印。 姚梵也再次起立,对所有人微笑着挥手致意。 这就是他要的保险! 一个保证自己绝对领导地位的保险! 一个确保基层每一个战士牢牢拥护在他周围的思想保险! 只有个人崇拜,才能仿制军内党内出现野心家,因为一旦个人崇拜开始动,就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将领能够动基层战士叛变他,野心家的下场是光杆司令。 姚梵现阶段极度需要这个思想层面的保险! 毫无疑问,在指导中国革命的思想理论上,太祖的思想是最伟大最有效的武器,是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普遍真理。姚梵绝没有本事能够自己凭空建立一套出来。 再说了,真理是唯一的,是不可能重复现的。因此,姚梵很简单的采取了拿来主义,直接将太祖语录进行重编,用于全军的思想政治工作。 只有思想统一的队伍,才能避免生分裂、军变和政变,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姚梵不在乎这个愚昧黑暗的时代出现狂热的个人崇拜,作为一个穿越者、全世界唯一一能够指引今后百年正确道路的人,他需要建立这样一种个人崇拜,以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姚梵建立崇拜,但他不会建立一个可以树立个人崇拜的官僚体系,也不会留下一个可以建立个人崇拜的政权基础,这两者在政治上并不矛盾。就像他来自的那个时空中人民爱戴崇拜太祖,但再也不可能有人能够把自己塑造为第二个太祖一样。 未来他将把这种个人崇拜随着政权的体系设计和社会教育程度的展,冰消雪融。也就是说,姚梵将是未来中国唯一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近乎永远的传奇式革命偶像。 大会进行的非常顺利,接下来姚梵亲自表彰战斗英雄,给每个战斗英雄他亲手题写的奖状,这些来自未来的奖状印刷品非常容易买到,但对于1876年来说,这种精美的印刷可以令人感到激励。 当晚在昌乐县衙中召开了军队领导层会议,相比下午的大规模会议来说气氛轻松了许多。干部们在姚梵的鼓励下各抒己见,提出了对于当前军事斗争下一步的看法。 由于贺世成年纪较小,在部队的军事训练上也表现平平,姚梵战前就把他安排为运输团团长,和副团长王鑫一起负责运输团的工作。而五团的领导权交给了杨平和张二炮,由他们两担任团长和副团长。 贺世成总结道:“这次我军通过一系列的战役,歼灭敌军总计过万人!打死三千多人,俘虏七千多人!缴获的战马过两千匹,挽马过一千匹,骡子和驴也有五百多匹。缴获军粮过五百吨!草料过八百吨!缴获军饷和府库银两总共过六十万两白银,八千两黄金!各式洋造火枪四千多把,还有完好的英国铁炮六十多门。” 干部们开始还在心里换算着,为最后得出的百万市斤的军粮数据而感到惊讶,听到后来这么多缴获,实在心算不过来了,完全陶醉在喜悦之中。 姚梵笑道:“这么一来,山东西北地区甚至整个直隶地区的粮草恐怕是全都空了,李鸿章和丁宝桢大概是万万没想到,他们成了我军的运输大队长。” 刘进宝笑道:“他们大概原本打算和我们一直耗下去的呢。” 李君哈哈笑道:“皇帝小儿一定做梦都没想到,我们的进攻如此迅猛,把他抢成了个穷光蛋。” 李海牛对姚梵道:“主席,眼下直隶空虚,我们何不大举出兵,直接把京城拿下来呢?给我三个团的兵力,我可以横扫天津,然后直插京师,把皇帝小儿从紫禁城里揪出来!” 姚梵摇头道:“这事说着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变数太大。 大家考虑过没有,如果拿下北京城,全国各地方势力会作何反应?这些地主阶级能听我们的吗?他们是不是会联合起来大练乡勇,形成割据?外国的军队会不会趁虚而入? 而我们一旦吃得太多,消化的了吗?没有足够的干部队伍,我们的基层政权是不是会再次落到地主阶级手里?” 李海牛看到姚梵不支持这个一战定乾坤的主意,而且千里奔袭,他自己也心里没底,便不再坚持。 “主席,那我们是不是扩大点根据地的范围?西边就以临淄和广饶一线进行防御,东面一直打到海边,拿下整个登州。南边暂时还是以胶县、高密、安丘一线进行防御。” 姚梵面对李海牛的这个建议有些心动,按照这个计划,整个胶东半岛就全部掌握在姚梵手中了。 姚梵咬咬牙,忍住自己内心的一丝贪婪:“在拥有五个师之前,我们不再出击了!摆在我们面前第一重要的事情,眼下除了扩军还是扩军!”rg 第175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四 星河影摇三军动(四) 姚梵接着道:“为了扩军,我们就要狠抓土改,征兵工作优先考虑那些家里孩子多的贫雇农,当兵收入很高,对他们的家庭生活能够有明显的改善。” 李海牛点头表示赞同,他说道:“我觉得在目前拥有大片根据地的情况下,我们的土改政策应该从打土豪分田地转变为打击大地主,拉拢中小地主。之前我们在青岛和即墨的政策主要是以反动程度和以往劣迹为突破口,按照群众举报地主的劣迹,不分大小的打击土豪劣绅。但是像即墨五大家那样的豪族,除了郭家外,其余四家因为他们的名声较好,我们都没对他们下手。” “现在我觉得应该以阶级属性来划分地主,把大地主和中小地主划成不同阶级,重点打击那些大地主,威慑中小地主,拉拢富农。毕竟打一个大地主所分的粮食、土地、生产工具、牲畜和金银,比打十个普通地主都要来得多。” 李君皱眉道:“这和我们之前提倡的开明士绅政策有点冲突啊。如果不把剥削本身的罪恶当成严重犯罪解释清楚,有可能在老百姓心里形成一种劫富济贫的传统绿林形象。” 李海牛辩道:“从政权稳定性上说,大地主的威胁相对较大,以他们的号召力和财力,很容易在根据地偷偷拉起私军,将来和清军里应外合的颠覆咱们的革命政权。” 姚梵严肃地思考后道:“我同意,现在是时候对大地主下手了。” …………………… 四百里快马! 换马不换人! 青州战报终于递送至济南府! 丁宝桢打开战报看罢,眼前一片漆黑,仰面就倒! 见丁宝桢晕倒,周围诸人吓得赶紧上来扶。 巡抚衙门中聚集着山东诸多官吏,他们几天来一直陪着丁宝桢,守候着一封封从前线传回的战报,之前的战报中李培荣和周胜传都在夸口,一个说潍坊固若金汤,一个更是吹嘘说自己在青州与潍坊已经形成首尾呼应之势,必要把那些来犯胶贼杀个一干二净。 …………结果………… 丁宝桢被掐了人中后醒转,脸色像死人一般难看,愤怒气恼的脸型都变了。 “周胜传误我!李培荣误我!”丁宝桢挣扎着从喉间滚出两句话,仿佛喉咙里卡了鱼刺被噎住了般。 臬台乎震手拿战报颤声念到: “……胶贼有万夫不当之勇,啸聚数十万,铺天盖地,人人手持连珠洋枪,射程极远,九百步外弹如雨落,我军洋枪皆不能及远,于是军心大乱……胶贼兼有炮利,数百大炮可远及十数里,该炮口径极大,所轰之处,方圆五十丈内玉石皆焚,必为百磅重炮,乃大清上下亘古未见之火器……” 听乎震这样说,聚集在府衙里的众人惊慌失措,顿时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啊?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是啊!丁军门您得赶紧想个法子啊!” “胶贼这样厉害,简直太可怕了,这不是比捻匪还要凶悍吗?” 听见这番七嘴八舌、高低粗细的大小嗓音都在惊恐失措,丁宝桢被吵得晕头转向,他咬牙吹胡子地喝道:“都给我闭嘴!” “诸位肃静!听老夫一言!” 丁宝桢虽然被打成了光杆司令,但俗话说没牙的老虎毛还在,积威还是有的。 “那姚梵的确难对付,但我大清国地阔万里,军民亿兆,如何能被他吓住?当年长毛闹事,又有哪一路不是号称统兵百万?我等既然受皇上知遇之恩,自然肩负重任为国除害,此乃责无旁贷!唯有尽力而为,方能上报皇恩,下慰黎民。诸位不要自乱阵脚!” 丁宝桢到底是经得多,见得广,几句官话说得四平八稳,终于是把阵脚压住了。 但官话到底不能当饭吃,丁宝桢也明白这一点,他拧眉咬牙道:“姚梵这个忘恩负义的贼子,我丁宝桢在这里发誓,即便散尽家财,也要重募乡勇,把他斩尽杀绝。” 堂上众官心说“你老丁不是素来哭穷,说自己两袖清风,外面还欠债吗?你丫散尽家财,请问你一个欠债的人何来的家财?还不是要全济南府跟着凑钱?” “丁军门,为今之计,当速速调来兖州、曹州二镇所辖各地守备绿营,全力守备济南府。”河政使李元华开口道。 丁宝桢闻言连连点头:“我正有此意!现在我就下令火速调兵,济南府绝不容有失!” 统领山东绿营总兵官周觉荣抖了抖官服,上前作揖道:“制台大人,那姚梵放了一批俘虏,其中有人逃回济南府,现在已经被末将抓了起来。” 丁宝桢连忙抬手指着周觉荣道:“可有仔细审问过?那姚梵治下如今可是一片大乱?” 周觉荣抱拳低头道:“已叫人反复审过几回,听那些俘虏说,姚梵令他们整日里修路,把青岛和即墨之间修通了一条八马并行的大道,用的据说是上好洋灰,阔气的很。那姚梵倒是守信,说是两个月劳改之后放人,结果连着干了两个月后果真便放了他们,这两个月里他们干活虽没有工钱,但是吃饱喝足,并未遭责打饿罚。” 丁宝桢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收买人心!雕虫小技!” 周觉荣继续道:“听说那姚梵成立了一个党,叫做什么,还大肆欺压乡绅,杀人如麻,笼络了无数穷汉为他效力。” 丁宝桢眯着眼道:“自古小人必结党!朋党为奸霍乱朝纲!他既然敢欺压乡绅,那他大祸临头之日已不远矣!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别看这些匪类啸聚众多,这不过是一时得势便猖狂罢了!我敢说即便我们不去打他,假以时日这伙反贼营中也必生变故!” 周觉荣提高嗓门道:“制台大人高见!下官有个好消息告诉大人,即墨郭家郭御史长子郭继修忠心报国,携家资从即墨逃到了莱州,眼下正在置办团练,郭继修送信来说,他在莱州招募了一个营的乡勇,眼下听朝廷吩咐,只等来日随朝廷大军一起进剿。” “好!有这等忠于皇家的义士在,那些宵小还能作乱几时?” 丁宝桢大喜,他终于在一片灰暗的现实中找到了一个亮点。 “传我命令,郭继修忠心报国勇毅可嘉,可委重任,山东提督衙门特任命其团练千总衔,他的团练便叫‘修’字营。另外叫他赶紧从烟台的洋人处购置洋枪,速速练习!” 丁宝桢得了一桩喜事,兴致一下子提了起来,侃侃而谈道:“以老夫之见,那姚梵有三大败。第一大败,他生在泰西,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我大清,不服水土不通世情,合该大败!第二大败,他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叛国兴乱,实乃不义之战,人人可诛之,人心背离,合该大败!第三大败,其对我大清地理堪舆毫无所知,最远只到过济南,手里绝无大清地图,行军作战如盲似瞎,合该大败!” 众官吏听丁宝桢说得头头是道,义正辞严,不由得也渐渐镇定下来,连连称颂,大赞丁宝桢英明,不愧是久经风浪的国之柱石。 即便是姚梵在场,估计也要佩服丁宝桢不愧是老狐狸,这三条说得头头是道,很能给他手下一帮官吏们提高信心。 对丁宝桢来说最可惜的是,姚梵和他说的这三点完全挨不上边。 别说清朝的历史世情,就是世界各国这年头的历史姚梵都能清清楚楚的查阅到。而领导的人民革命的洪流对于封建王朝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人心向背完全是一边倒。 至于地图,姚梵手里不但有来自未来的卫星图,还有1900年日本陆军部版本的清国地图,日本人狼子野心,早在甲午之前就已经派出间谍深入中国全境进行实地测绘,绘制标注了清国的所有道路和城镇。姚梵甚至还有1935年版本的侵华日军使用的中国地图,比起1900年版本来,1935年陆军部版本更加详尽,甚至连小路都没有放过。当初解放军就是用着缴获来的日军地图进行作战的,越用越是心惊肉跳,感慨日本人亡中华之心久矣!处心积虑的制作出这样详尽的地图,很多地理位置和小路标注甚至连许多当地人都不清楚,但日本人却掌握的如此详细! 不过地图对于姚梵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在席卷一切的人民战争的滔天洪流面前,丁宝桢只是一叶障目的螳臂当车之徒罢了。 为了防范姚梵从淄博进犯济南,丁宝桢接着发布命令,全济南所有大户,家家都要派出精壮的武装家丁,另外再把河道衙门的巡河兵勇、济南府各衙门的差役武装起来,加上民夫一共要凑足两万人,在提督衙门安排的武官带领下操练长矛大刀和库存的六百多杆火枪。 丁宝桢同时喊出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口号,可他这是自作多情,姚梵根本没打算要现在就进攻济南,只由着他瞎折腾去。 济南城内大校场上,清军正在拼命地操练着,一个留了八字卷须胡的营官手里拿着皮鞭,只要见到士兵动作不到位,立刻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子,前日里还活活打死两个倔头倔脑的被拉壮丁的民夫。 尤大春是刚从即墨战俘营放出来的,没想到刚回济南就又被抓进了兵营,如今依然是勇丁。 刚才训练中因为跑八卦阵的速度太慢,尤大春的头上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一条血痕从额头沿着头皮一直延伸进了辫根的头发。 操练结束后,尤大春在兵营里蜷坐在通铺大炕一角默默垂泪,他恨自己胆小,如果当初留在胶州,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和尤大春遍在一组搭档练习鸳鸯阵的藤牌兵名叫杨发隆,他坐到尤大春身边,说:“大春,别伤心了,当兵吃饷就是这样,挨打是常有的事。不过你说的那些胶贼当真是那么没有分寸?当兵的和当官的一个德行?穿一样的衣服?干一样的活?” 尤大春一听是说那些胶贼,顿时来了劲:“我听他们说,那叫做官兵一体,当官的和当兵的都是庄稼人,自然是说一样的话,干一样的活。他们还说人人生来平等,我就闹不懂这话,谁不知道人生下来就有高低贵贱,咋就能平等了呢?反正那些胶贼说得都是些大逆不道的浑话,不说也罢。” 杨发隆啧啧地叹道:“稀奇呢,稀奇呢,真是稀奇,我看这些胶贼真是疯了。” 尤大春抱着膝盖蜷在那里不再说话,他在想自己在战俘营参加的那一次次诉苦,当时自己说起从小到大受的苦,挨的鞭子棍子数不清,就流了好多眼泪,可是一想到济南府还住着双目失明的老娘,他最终还是离开了。那些胶贼都是些和气的庄稼人,对尤大春和所有战俘身上的银钱都分文未取,临走还给每个人发了一两银子路费,他们说他们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民军队,将来要解放全中国,他们又说尤大春也是个苦出身,是阶级兄弟,阶级兄弟不能打阶级兄弟。 “阶级兄弟。”尤大春一想起这四个字,眼泪就又哗哗地流了起来。 “真是些好人,老天爷你开开眼,保佑他们。”尤大春在心里祈祷着,祝愿这些阶级兄弟们下次能一枪打死今天揍他的那个营官,尤大春在这样想的时候,一点都没顾忌自己的安危。 “他们说了,举手投降,缴枪不杀,下次我一定远远地就跪下来,把手高高举起来……” 第176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五 星河影摇三军动(五) 暴雪早停了,可京城的气温始终异常的寒冷,春节才过去半个月,到处的屋檐下都挂着凝固的冰溜子。北方来的寒风一直都没停过,呼呼地在华北大地上肆虐,刮得京城各条大街上行人探不出脖子、伸不出手。 前门、大栅栏、四九城、天坛,这个古老国家的都到处都能看见被掩盖在雪下的乞丐,官差押送的运尸车每天都如收集垃圾一般把这些没了生命的冰雕往城外运。 四百里加急快信送到了李鸿章手里,送到了军机处,送到了慈禧面前。 养心殿西暖阁中炉火烧的很旺,但慈禧丝毫感觉不到暖和,尽管她是个要面子的人,但面对军事上这第二次惨痛教训,也忍不住的胆寒,在静静等候众大臣进宫的时间里,慈禧焦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西暖阁是皇帝平日里办公批阅奏章的地方,屋子中陈设简单而古雅,炕后墙上挂着“勤政爱民”的横匾,两边立着一对条幅“唯以一人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慈禧就坐在这勤政爱民横匾下的炕上,打扮的整整齐齐,李莲英为她梳的丹凤朝阳型上面插着许多华美的贵重钗挂。 “今儿把诸位请来,还是商量如何对付那股胶贼的事情。” 慈溪的声音冷冷的在堂上回荡,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她心中的不满。 这若大的帝国中所有重臣都来了,此刻如一群草鸡般在西暖阁的地板上呆呆的站立,一个都不吭气。 “你们怎么不说话?我每天批阅折子,看你们全都能说会道的,今天怎么不言语了?”慈禧气得胸膛起伏地道。 李鸿章面色枯槁,这次大败对他的打击犹如挨了雷劈,整个人都焦了。 他有些木然的站出来,垂道:“自从平定长毛和捻匪以来,朝廷兵马承平已久,平日操练荒疏,臣对此有责任,愿意受朝廷责罚。” 李鸿章这话说得有水平,把自己往日功劳摆了出来后主动认错,叫慈禧为难。 慈禧不是傻子,哪里会在这个当口处罚她作为倚重的淮系领李鸿章。 “但也不能老李一认错自己就安抚吧?”她耷拉着眼皮俯视前方地上,摆出一副淡淡的表情,并不言语。 恭亲王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拱手做个礼,开口为李鸿章开脱道:“依臣之见,今次战败乃是因为胶贼存粮已尽,有如冬眠之蛇出洞寻食最为凶恶,所谓是饿鼠噬猫,走投无路背水一战之下,抢粮求活之心极甚,加之贼势浩大,不可正面力敌,该当以硬寨坚守才是。此乃领军的周胜传用兵昏聩。 今次周胜传一战与之前王正起一战极为相似,都是弃城迎敌才导致的兵败,与李大人并无干系。” 慈禧面色稍缓,点头道:“我叫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要兴师问罪。 你们都是军国重臣,大清的柱石,为朝廷为皇帝苦心积虑的谋划,输个一阵算得了什么?当年长毛作乱时,曾国藩起初输的都要跳河了,可是有朝廷给他撑腰,屡败屡战之下,还不是把长毛给灭了吗? 你们在我这里只说对策便可,不必自责,打仗我知道,胜败都是兵家常事,你们只说接下来如何打便是。李大人多年来忠心体国,为朝廷为皇家办了多少事?我怎么会为了区区一战之失而罚他。” 李鸿章满脸感激地一振马蹄袖,跪下叩道:“臣谢太后隆恩。” 慈禧道:“起来吧,胶贼之乱说到底还是要靠你李大人去平定,你说说,眼下有何良策。” 李鸿章站起身道:“眼下胶贼新胜,士气正旺,朝廷的兵马又折损太多,除了练兵和防守无他法可想,我们只有的重新募集团练,同时死守各地城池关隘,等大军练成之后,以缓慢推进的压迫之势,把胶贼围而歼之。” 慈禧哀怨地抬眼望着李鸿章道:“那胶东之地眼下就由着他们闹腾了?” 李鸿章的头垂的更低了:“眼下唯有死守济南一线,让胶贼不得向京师蔓延,济南以东的半岛地区已经顾不得了。至于鲁南和江苏,朝廷还有铭军重兵集结,胶贼绝对是过不去的。” 接下来的群议中,众大臣也都附和李鸿章的看法,大家都认为南面有铭军、武毅军和庆军四十多个营正在集结,反倒是北面的直隶被打空了,此时应该死守济南,同时加快南路诸营的北上集结度,给胶贼以压力,让他不敢离开老巢向北进犯。 接着慈禧又命令加快之前定下的印钞之策,凑钱编练新军。 …………………… 当朝廷上惶惶不安时,姚梵也没有闲下来,在打扫战场中,解放军在青州现了周盛传的尸体。 “就把他葬在青州吧。但是不要和我们的烈士陵园混在一起。”姚梵嘱咐。 在之前的战役中,姚梵的部队第一次出现了牺牲,在胜利之后的追击中,虽然攻下了寿光、青州、临朐、临淄,但是革命军队也牺牲了17个战士,他们大多是在李海牛对逃回青州城的淮军实施歼灭中牺牲的,还有些战士是牺牲在对临淄的攻城战上。 姚梵亲自从棺材店挑选了17口上好的寿材,并主持了追悼会和烈士陵园的下葬仪式。 17把步枪向天鸣响连续三次,告慰着战士们的在天之灵,姚梵肃穆的站在原地,心中在挣扎,但很快他就下定了主意。 “刘进宝三团驻守青州、临淄、广饶、寿光。 五团副团长张二炮率一营向东,依次进攻莱州、招远、龙口、蓬莱。营长杨平率二营三营,在攻下莱州后进攻栖霞、莱阳,然后直接进攻烟台。 五团拿下烟台和蓬莱之后,继续向东,进攻威海卫、文登、荣成、直到拿下整个胶东半岛。 现在驻守高密、郊县、即墨一线的周第四四团派出一个营拿下海阳。 这样,我军就彻底拿下了从青岛、潍坊、淄博以东的整个山东地区。 四团其余两个营部署在郊县、高密、安丘,一线,防御南路的清军进犯。 一团二团驻扎潍县,在土改的同时开始编练新部队,新部队除不再装备机枪外,其余装备与原部队一样配置。 新部队的编制是十个团!” 姚梵一口气报出自己的设想,望着手下干部们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干部们面对姚梵的战争计划异口同声地道:“有!” 姚梵最终觉得,扩军与战争要同步进行,有些地方既然清军摆明了弃守,自己若不拿下来实在说不过去,而且根据地扩大后可以更加方便他招揽人才。 姚梵点点头,转向五团团长杨平和副团长张二炮道:“这次的作战计划中,对你们五团是个考验,我把青岛新成立的无后坐力炮营拨给你们一个连,一共九门无后坐力炮,协助你们进攻。在拿下蓬莱、烟台、威海后,装备这9门无后坐力炮的九个炮班就和驻守部队一起,负责三个港口的防御。” 杨平是最早一批跟随姚梵的老人了,当初姚梵把他从商号挑出来练习自行车,这小伙子当时不太显山露水,可是随着军事工作的深入,姚梵现他比团长贺世成更有军事才能,训练和思想工作上都比较活跃。 “主席您放心,我一定平稳地拿下东路,不会给西路和南面的兄弟部队增加负担。”杨平坚定地说道。 姚梵道:“运输团团长贺世成是你们五团的老领导了,这次在后方负责给你们五团一路补给,你们要协调好。” 贺世成笑道:“主席放心,我给他们每个营都配上五十辆马车。” …………………… 这次会议结束后,山东公社上下就开始了调动,原本设在即墨的大本营也全部搬迁至潍坊。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到了1876年三月上旬,东进的部队已经完成了既定的战略计划,拿下了整个登州,如此一来,胶州半岛已经全部在姚梵的掌握中。 由于解放军的纪律严明,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又与贫雇农打成一片,在各个地区成立农会,基层组织很快建立起来,在土改过程中,涌现出了一大批基层干部,大大补充了姚梵的行政干部队伍。 姚梵在各个县的管理上,采用军管和民管相结合的办法,在将朝廷的官吏一一按照贪污进行处决之后,在各个县成立了县革命委员会。各县革委会采取三头制度,即一个军转干部,加一个早帆干部训练班培养的青年干部,再加上几个该县下属各乡的农会代表,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则对该县进行管理。而平时工作的重中之重则是土改。 由于看到姚梵的势力日渐庞大,胶东半岛根据地的各路乡绅蠢蠢欲动,纷纷前来投奔,但苦于山东公社的阶级划分极其严格,他们并不能在山东公社中找到当官投靠的出路,无奈之下,只能把家中的青年子弟送往潍坊的早帆青年干部培训班,这是姚梵给他们安排的唯一道路。 现在的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已经有了三百多人,第一批毕业的学员很多都担当了教员,来自即墨黄家的黄金莺和黄云天就是其中的骨干成员。 现在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甚至有了洋教员,马克思从欧洲为姚梵招募了一批他迫切需要的数理化教员和工程师,这些有着**信仰的国际主义战士受到了姚梵的热烈欢迎,被姚梵委派在各个岗位上。美利士洋行也在上海招募培养了一批德语和英语翻译,一共27个人全都送来了潍坊。rg 第177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五 星河影摇三军动(五) 这天正午的阳光非常暖和,一个多礼拜忙得没有功夫洗澡的姚梵感觉浑身搔痒难耐,于是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院子里晒太阳,绿色的军服和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一件藏青色的毛衣。 回想起迄今为止的穿越经历,姚梵至今还觉得像是一个梦。 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既没有过硬的家庭背#景也没有研究生学历,姚梵本以为自己会在青岛钢铁集团老老实实的混上十年八年,从科员干成科长,然后努力工作十几二十年,争取到老的时候能够在副处乃至处级干部的位置上退休。 当初即使是这样的梦想,姚梵也觉得这其中有相当大的难度,但他喜欢国企的那种氛围,朝九晚五不急不躁,按部就班,一切都有计划。对于一个并不奢望出人头地的人来说,在这种平和的环境中为国家贡献一生,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舒服的选择。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为高级干部姚梵并不太纠结,充实的生活与**的精神世界才是他的生命追求。 姚梵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当一个人的野心与他的能力不成正比时,野心就成了一口架着火的油锅,成天把人放在里面煎熬,一个正常人也会变成奸吝小人或者心理变态。 姚梵把手从毛衣下伸进怀里,轻轻地搓着身上的油灰,山东春天的风很大,加上连日来没有下雨,每次起风都会把农田里的黄土吹得漫天卷扬。 院外的歌声热烈的飘进院墙里面,听见那熟悉的“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姚梵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时门口传来了人声。 “黄金莺同志,主席正在午睡休息,你……你……你不能乱跑!”警卫员牛虎跟着黄金莺屁股后面一路追进来。 “我来找主席汇报情况,你跟着我干嘛?”黄金莺嗔道。 “虎子你出去吧。”姚梵摆摆手示意警卫员出去。 “主席,我们黄家都是开明士绅,对公社的政策是拥护的,既然要分田地那就分吧!可是现在有些人吵着闹着要分浮财,我想不通。”黄金莺气鼓鼓地道。 姚梵皱眉道:“群众对于剥削阶级有意见是正常的,但是按照我们的政策,对于开明士绅原有的房产和家财是不会动的,对于一些流言蜚语你不要大惊小怪,不会有人动你们家的,公社的政策是明确的。” “有主席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黄金莺立刻转忧为喜,笑道。 说完,黄金莺搬了一把小竹椅坐到姚梵边上,笑嘻嘻地看着姚梵。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看起来怪慎得慌,你下午没有课吗?”姚梵苦着脸道。 “今天下午马老师在大课堂讲解资本论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学员都去听,我没有课要上。” “那你也去听听,加强学习。” “我是打算去听来着,就是想问问主席您去不去?” 阳光照在黄金莺柔美的脸庞上,嫩滑的肌肤上细细的绒毛泛起一圈光晕,身上穿的绿军装慰烫的平整,令她看起来圣洁而又美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姚梵渐渐的喜欢上了黄金莺,但考虑到黄金莺的家庭出身,姚梵还在犹豫。他知道黄金莺也喜欢自己,但他却无法肯定,黄金莺对自己的喜欢,究竟是一种革命小将对导师的崇拜,还是一种男女之间的情愫,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我接下来两天有点事要出门,就不去听了。” 黄金莺闻言撅起了小嘴。 “那我也不去了。” 姚梵笑道:“那好吧,我陪你去听。” 说罢姚梵把手放到了黄金莺的腿上,握起她的柔夷在手中,说道:“你的手真美。” 黄金莺的小脸通红,却不把手抽回去,用颤抖的声音道:“最近又是干活,又是下乡,手都磨破了,这样还美吗?” 姚梵坚定的道:“美阿,怎么不美,劳动者的手是最美的,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都有一双美丽的手。” 姚梵放开黄金莺的手,站起身道:“我们去大课堂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干。” 黄金莺红着脸,兴奋地跟着姚梵走出了这个小院。 这是姚梵第一次握她的手,黄金莺现在无比的确定,姚梵是喜欢她的。 自从恢复女儿身以来,黄金莺一直在试图接近姚梵,她仿佛是总有问不完的话题,经常拿着书本来请教姚梵各种关于历史、科学、革命、社会等等方面的问题,她似乎吃准了姚梵对她毫无办法,而姚梵对她一次次的耐心解答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感情是处出来的,作为姚梵身边仅有的两个经常能够和他接触的女性之一,黄金莺自信自己一定能得到姚梵的心。 黄金莺喜欢看桃花扇、西厢记,她觉得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是要大胆的去追求。 马克思在潍坊县衙大堂改成的大教室中侃侃而谈,边上的翻译不停地把老马夹杂着中文词汇的英语翻译成中文。因为德语翻译稀缺,老马主动选择了一个英文翻译。 姚梵和黄金莺坐在课堂后面听着老马的演讲,两人的手渐渐地牵在了一起,姚梵依稀的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 当马克思的这堂大课结束时,他走向大堂后面的姚梵,开玩笑道:“弗兰克,你能来我很高兴,有黄小姐陪着你,我打赌今天的课你一句话都没拉下。” 姚梵开怀大笑道:“我最亲爱的马克思同志,你要知道,爱情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革命的爱情尤其如此。” 两人的对话全部用的是德语,周围每人听懂他们说些什么。 晚上姚梵放映了继《鸦片战争》之后第二部电影,选择的却是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1968年的苏联版本比起好莱坞版本的浮华来说,境界上大气了无数倍。 马克思现在对姚梵身上的各种神秘已经见怪不怪了,用姚梵的解释是,自己家族在海外拥有一个小岛,岛上的科技非常达,但是岛屿的坐标不能向外透露,否则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所有的高科技产品都是来自岛上的生产,其中自然也包括电影。 马克思之前曾经入迷的看过五遍电影《鸦片战争》,是个地地道道的电影迷,今天知道姚梵要放映新片,早早的就在大教室里选了前排位置,正襟危坐,周围则是坐满了这段日子里受到马克思邀请来到中国的第一国际教员。 由于巴黎公社起义的失败,历史上第一国际在1876年就正式宣布解散了,但是随着姚梵的崛起,马克思受到姚梵的建议,决定在中国重起炉灶,建立第二国际,第一国际的全称是国际工人联合会,按照姚梵的建议,第二国际将取名为共产国际。 当大教室里坐满了教师和学员之后,姚梵开始放映《战争与和平》,这是一个中文配音版本,和之前的《鸦片战争》一样,配了英文字幕,但是鸦片战争的英文字母是原配的,而战争与和平的英文字幕则是姚鹏找人后期追加的。 即便如此,这些外国人还是看的大惊小怪,一个个兴奋得犹如孩子一样,紧张地睁着眼睛,生怕看漏了任何细节。 姚梵则在教室后面与黄金莺手牵手,躲在黑暗中观看。 恢弘的苏联影片《战争与和平》放映完毕后,教室中爆出热烈的掌声。 马克思像个孩子一样冲到姚梵的面前:“弗兰克!你这次一定要告诉我这是怎么拍的?这太伟大了!这是一种艺术!这是一部精神上的杰作!” 姚梵赶紧松开黄金莺的手,笑道:“这是一部在俄罗斯进行外景拍摄的影片,所有的演员都来自俄罗斯,对于他们的身份我无可奉告。将来我们也会拍摄中国的电影,拍摄很多很多铭刻我们**者的奋斗历程的影片。” 告别了喧嚣的礼堂,姚梵带着黄金莺回到自己的小院。 在油灯的昏黄光辉下,姚梵紧紧的抱着黄金莺,雨点般在她的面上亲吻着。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战争的紧张和工作的繁杂早已让姚梵感到疲惫,他不顾一切的解着黄金莺的衣服,把她雪白的酮体暴露在暗黄的灯光下。 黄静茵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任凭姚梵施为。 姚梵抚摸着她缎子般光滑的肌肤,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高低起伏与一阵阵柔软的颤动,他以实际行动捍卫了男性的尊严,把黄金莺抱到床上。 当两个年轻的身体终于在一阵激烈的运动后结合在一起时,**得到了宁静,灵魂得到了满足,两人浑身是汗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我们结婚吧。” 黄金莺幸福的在姚梵怀中点点头,随即重新把头埋到姚梵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姚梵搂着黄金莺,注视着天花板上的木梁,呆呆的笑着。 “人生是这样的短暂,将它放在宇宙恒星间只是眨眼的一瞬,我何必还要想太多,珍惜眼前珍惜幸福,这才是正确的生活啊。”u 第178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五 星河影摇三军动(五) 暴雪早停了,可京城的气温始终异常的寒冷,春节才过去半个月,到处的屋檐下都挂着凝固的冰溜子。北方来的寒风一直都没停过,呼呼地在华北大地上肆虐,刮得京城各条大街上行人探不出脖子、伸不出手。 前门、大栅栏、四九城、天坛,这个古老国家的都到处都能看见被掩盖在雪下的乞丐,官差押送的运尸车每天都如收集垃圾一般把这些没了生命的冰雕往城外运。 四百里加急快信送到了李鸿章手里,送到了军机处,送到了慈禧面前。 养心殿西暖阁中炉火烧的很旺,但慈禧丝毫感觉不到暖和,尽管她是个要面子的人,但面对军事上这第二次惨痛教训,也忍不住的胆寒,在静静等候众大臣进宫的时间里,慈禧焦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西暖阁是皇帝平日里办公批阅奏章的地方,屋子中陈设简单而古雅,炕后墙上挂着“勤政爱民”的横匾,两边立着一对条幅“唯以一人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慈禧就坐在这勤政爱民横匾下的炕上,打扮的整整齐齐,李莲英为她梳的丹凤朝阳型上面插着许多华美的贵重钗挂。 “今儿把诸位请来,还是商量如何对付那股胶贼的事情。” 慈溪的声音冷冷的在堂上回荡,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她心中的不满。 这若大的帝国中所有重臣都来了,此刻如一群草鸡般在西暖阁的地板上呆呆的站立,一个都不吭气。 “你们怎么不说话?我每天批阅折子,看你们全都能说会道的,今天怎么不言语了?”慈禧气得胸膛起伏地道。 李鸿章面色枯槁,这次大败对他的打击犹如挨了雷劈,整个人都焦了。 他有些木然的站出来,垂道:“自从平定长毛和捻匪以来,朝廷兵马承平已久,平日操练荒疏,臣对此有责任,愿意受朝廷责罚。” 李鸿章这话说得有水平,把自己往日功劳摆了出来后主动认错,叫慈禧为难。 慈禧不是傻子,哪里会在这个当口处罚她作为倚重的淮系领李鸿章。 “但也不能老李一认错自己就安抚吧?”她耷拉着眼皮俯视前方地上,摆出一副淡淡的表情,并不言语。 恭亲王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拱手做个礼,开口为李鸿章开脱道:“依臣之见,今次战败乃是因为胶贼存粮已尽,有如冬眠之蛇出洞寻食最为凶恶,所谓是饿鼠噬猫,走投无路背水一战之下,抢粮求活之心极甚,加之贼势浩大,不可正面力敌,该当以硬寨坚守才是。此乃领军的周胜传用兵昏聩。 今次周胜传一战与之前王正起一战极为相似,都是弃城迎敌才导致的兵败,与李大人并无干系。” 慈禧面色稍缓,点头道:“我叫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要兴师问罪。 你们都是军国重臣,大清的柱石,为朝廷为皇帝苦心积虑的谋划,输个一阵算得了什么?当年长毛作乱时,曾国藩起初输的都要跳河了,可是有朝廷给他撑腰,屡败屡战之下,还不是把长毛给灭了吗? 你们在我这里只说对策便可,不必自责,打仗我知道,胜败都是兵家常事,你们只说接下来如何打便是。李大人多年来忠心体国,为朝廷为皇家办了多少事?我怎么会为了区区一战之失而罚他。” 李鸿章满脸感激地一振马蹄袖,跪下叩道:“臣谢太后隆恩。” 慈禧道:“起来吧,胶贼之乱说到底还是要靠你李大人去平定,你说说,眼下有何良策。” 李鸿章站起身道:“眼下胶贼新胜,士气正旺,朝廷的兵马又折损太多,除了练兵和防守无他法可想,我们只有的重新募集团练,同时死守各地城池关隘,等大军练成之后,以缓慢推进的压迫之势,把胶贼围而歼之。” 慈禧哀怨地抬眼望着李鸿章道:“那胶东之地眼下就由着他们闹腾了?” 李鸿章的头垂的更低了:“眼下唯有死守济南一线,让胶贼不得向京师蔓延,济南以东的半岛地区已经顾不得了。至于鲁南和江苏,朝廷还有铭军重兵集结,胶贼绝对是过不去的。” 接下来的群议中,众大臣也都附和李鸿章的看法,大家都认为南面有铭军、武毅军和庆军四十多个营正在集结,反倒是北面的直隶被打空了,此时应该死守济南,同时加快南路诸营的北上集结度,给胶贼以压力,让他不敢离开老巢向北进犯。 接着慈禧又命令加快之前定下的印钞之策,凑钱编练新军。 …………………… 当朝廷上惶惶不安时,姚梵也没有闲下来,在打扫战场中,解放军在青州现了周盛传的尸体。 “就把他葬在青州吧。但是不要和我们的烈士陵园混在一起。”姚梵嘱咐。 在之前的战役中,姚梵的部队第一次出现了牺牲,在胜利之后的追击中,虽然攻下了寿光、青州、临朐、临淄,但是革命军队也牺牲了17个战士,他们大多是在李海牛对逃回青州城的淮军实施歼灭中牺牲的,还有些战士是牺牲在对临淄的攻城战上。 姚梵亲自从棺材店挑选了17口上好的寿材,并主持了追悼会和烈士陵园的下葬仪式。 17把步枪向天鸣响连续三次,告慰着战士们的在天之灵,姚梵肃穆的站在原地,心中在挣扎,但很快他就下定了主意。 “刘进宝三团驻守青州、临淄、广饶、寿光。 五团副团长张二炮率一营向东,依次进攻莱州、招远、龙口、蓬莱。营长杨平率二营三营,在攻下莱州后进攻栖霞、莱阳,然后直接进攻烟台。 五团拿下烟台和蓬莱之后,继续向东,进攻威海卫、文登、荣成、直到拿下整个胶东半岛。 现在驻守高密、郊县、即墨一线的周第四四团派出一个营拿下海阳。 这样,我军就彻底拿下了从青岛、潍坊、淄博以东的整个山东地区。 四团其余两个营部署在郊县、高密、安丘,一线,防御南路的清军进犯。 一团二团驻扎潍县,在土改的同时开始编练新部队,新部队除不再装备机枪外,其余装备与原部队一样配置。 新部队的编制是十个团!” 姚梵一口气报出自己的设想,望着手下干部们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干部们面对姚梵的战争计划异口同声地道:“有!” 姚梵最终觉得,扩军与战争要同步进行,有些地方既然清军摆明了弃守,自己若不拿下来实在说不过去,而且根据地扩大后可以更加方便他招揽人才。 姚梵点点头,转向五团团长杨平和副团长张二炮道:“这次的作战计划中,对你们五团是个考验,我把青岛新成立的无后坐力炮营拨给你们一个连,一共九门无后坐力炮,协助你们进攻。在拿下蓬莱、烟台、威海后,装备这9门无后坐力炮的九个炮班就和驻守部队一起,负责三个港口的防御。” 杨平是最早一批跟随姚梵的老人了,当初姚梵把他从商号挑出来练习自行车,这小伙子当时不太显山露水,可是随着军事工作的深入,姚梵现他比团长贺世成更有军事才能,训练和思想工作上都比较活跃。 “主席您放心,我一定平稳地拿下东路,不会给西路和南面的兄弟部队增加负担。”杨平坚定地说道。 姚梵道:“运输团团长贺世成是你们五团的老领导了,这次在后方负责给你们五团一路补给,你们要协调好。” 贺世成笑道:“主席放心,我给他们每个营都配上五十辆马车。” …………………… 这次会议结束后,山东公社上下就开始了调动,原本设在即墨的大本营也全部搬迁至潍坊。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到了1876年三月上旬,东进的部队已经完成了既定的战略计划,拿下了整个登州,如此一来,胶州半岛已经全部在姚梵的掌握中。 由于解放军的纪律严明,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又与贫雇农打成一片,在各个地区成立农会,基层组织很快建立起来,在土改过程中,涌现出了一大批基层干部,大大补充了姚梵的行政干部队伍。 姚梵在各个县的管理上,采用军管和民管相结合的办法,在将朝廷的官吏一一按照贪污进行处决之后,在各个县成立了县革命委员会。各县革委会采取三头制度,即一个军转干部,加一个早帆干部训练班培养的青年干部,再加上几个该县下属各乡的农会代表,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则对该县进行管理。而平时工作的重中之重则是土改。 由于看到姚梵的势力日渐庞大,胶东半岛根据地的各路乡绅蠢蠢欲动,纷纷前来投奔,但苦于山东公社的阶级划分极其严格,他们并不能在山东公社中找到当官投靠的出路,无奈之下,只能把家中的青年子弟送往潍坊的早帆青年干部培训班,这是姚梵给他们安排的唯一道路。 现在的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已经有了三百多人,第一批毕业的学员很多都担当了教员,来自即墨黄家的黄金莺和黄云天就是其中的骨干成员。 现在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甚至有了洋教员,马克思从欧洲为姚梵招募了一批他迫切需要的数理化教员和工程师,这些有着**信仰的国际主义战士受到了姚梵的热烈欢迎,被姚梵委派在各个岗位上。美利士洋行也在上海招募培养了一批德语和英语翻译,一共27个人全都送来了潍坊。rg 第178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六 星河影摇三军动(六) 天不亮姚梵就起床了,穿衣时惊动了黄金莺。 “你起来了。”黄金莺用被子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姚梵。 “嗯,今天我有事要出去,过几天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就跟你家提亲。”姚梵说话直接了当。 “你去哪儿?”黄金莺问道。 “青岛。” “路上小心。” 姚梵交代了警卫连自己要动身出,路上有秘密的部队保护,于是警卫连只能把姚梵送到城外的土地庙,姚梵土地庙后立刻穿越离开。 警卫员牛虎有些担心,在姚梵进了土地庙之后半天没有离开,最后忍不住进去查看,却现姚梵已经离开了。 “主席真神了,啥时候走的啊?我一点都没看见。”牛虎摘下军帽,挠着脑袋自言自语道。 姚梵回到2o12后不放心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之后去了高铁站搭乘一早的动车回到了青岛,一路上他扎眼的穿戴引来了同车人的无数目光,大概是因为这年头穿65式军服和解放鞋的人实在是太稀罕了吧。 再次见到儿子的姚鹏和李红梅欣喜若狂,立刻带着换了衣服的姚梵去吃饭,一家人来到蓝海金港酒店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姚梵见了2o12的饭菜犹如见了亲人一般,一边往肚里塞一边向姚鹏和李红梅介绍自己在1876的展。 姚鹏听得兴奋,抚掌道:“怪不得呢,春节都不回来过,原来打得正激烈。” 李红梅道:“儿子,防弹衣妈妈帮你买好了,你这次带过去一定要记得每天穿,说不定清政府会派人暗杀你的。” 姚梵支吾着答应下来。 李红梅打开话匣子后便不停地询问姚梵在1876的生活状况,像是吃的怎样、穿得怎样、住的怎样。姚梵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 “爸,采购清单您已经完成了吧?” “我怎么敢耽误你的建国大业,早就采购齐全了。” “嘿!老爸真行。下次您记得在潍坊投资个物流园,那里地价便宜,而且我现在的大本营也在潍坊。” “行,听你的。现在公司账上有五十多亿资金,钱多的花不完,你上次带来的玉器瓷器和各种明清饰我找人鉴定了,都是很贵的古董!现在我到处找各家拍卖公司帮我出手,估计每个月扣税后回笼个一亿都不是问题,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带回来的这批珠宝总价值评估下来过十个亿呢!” 姚梵有些担心:“账户上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钱,国家查账的话怎么办?老爸你有主意吗?” 姚鹏把手中筷子夹的青菜放下,盘着胳膊撑在桌面上道:“这事说起来蹊跷,按理国家是一定会监控银行账面资金流动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人来询问我公司账面的资金问题,我准备的说辞都没派上用场。” 李红梅不屑地道:“什么说辞不说辞的,要是组织上问起来,咱们可是有海外黄金的进口凭证的。” 姚鹏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单据这些东西只能骗骗外行,说穿了还是咱们和海外皮包公司坐局,一旦真的认真查起来,19吨之多的黄金来源不可能查不出来。” 李红梅黯然不语,显然这个话题她已经和姚鹏讨论过很多次了。 姚梵认真地道:“如果是一般检查,糊弄一下就行了,可要是组织上真的认真来查,我们就上报中央,把这个事情和盘托出,总之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做的事情连累到咱们一家人身上。” 李红梅有些受惊的道:“说出来也好,说出来以后咱们再也不去那里就是了,不过咱们家之前赚的钱会不会没收?我买的那套房子呢?不会也没收吧?姚鹏,你说会不会啊?” 姚鹏听了这个话半天没动筷子,显然内心很纠结,他最后说道:“作为党的干部,我也受组织培养教育这么多年了,要能不编瞎话欺骗组织当然是是最好的,可要是组织上不来找,我觉得没必要向上报告出去,毕竟这种事情法律上也没规定不能干嘛。” 听见耳机中这奇怪的对话,总参三部海一局侦查员王盛宽的嘴角浮出了笑意,长期以来的监听终于得到了回报,这家人果然是有个大秘密。 当姚梵提出向西北工业订购军火时他就被监视了,姚梵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只以为自己的渠道既然正常,那就没什么问题。更主要的是,姚梵潜意识中觉得自己正大光明,做的事情很平常,这种心理就像那些拥有特殊天赋的人往往会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具有这种能力,他们并不以自己的天赋为异。 当姚梵与他订购的军火一起,在海轮上神秘失踪后。姚梵就立刻从总参二部的军火管控名单上被抹去,放进了总参三部海一局,因为上级直觉以为,这和外军的海上活动有关系。 海一局做事是很认真的,在当年监听金门的通讯期间,甚至曾经打电话到对岸,举报岛上有某连长占用军用频道向岛内打私人长途,这种令海一局监听员抓狂的行为最终导致了对岸撤换了那名违纪的连长…… 侦查员王胜宽就很有耐心,他被指派来专门负责监控姚梵一家人的所有行动,从上次姚梵短时间内的出现到消失,王胜宽就警惕的意识到,手头这桩案件的密级很高。 对于姚梵口中的清朝,王胜宽始终以为这是某种暗语,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像是卷入了某种神秘事件。 “这家人的觉悟应该说还是挺高的,对于隐瞒组织的活动存在着顾虑,可是他们口中的组织究竟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组织呢?会不会是某个境外组织?他们一家人一边为境外组织效力,一边瞒着那个组织进行一些经费贪污?” 王胜宽摇了摇头,他决定把情报分析工作交给上级处理,自己只要认真做好情报收集整理就行,对于监控目标所说的这些复杂的暗语,有专门的破译部门去操心。 姚梵这次回来依旧是给了姚鹏一份采购清单,还有所需要的各种影片书籍的改版名录。更重要的是姚梵缺少机枪了。 由于姚梵前次只采购了八十挺仿比利时fn公司mag机枪的cq762通用机枪,这导致目前姚梵的部队在扩编之后出现了机枪短缺的困境。 尽管姚梵目前对于清军骑兵的作战能力不感冒,可是机枪在防御和进攻中的巨大控场能力是不可替代的。 在昌乐城外的作战中,姚梵亲眼目睹了满洲八旗骑兵的奇葩表演,这些满八旗骑兵如他们甲午时期在朝鲜面对日军的表现一样,可谓猥琐不堪,比起之前姚梵消灭的蒙古八旗差的远了,这些骑兵在解放军迫击炮炮弹炸响之后,也不管那炮弹是落在阵地的另一侧,立刻慌张的引转马头跑路,这让姚梵看的瞠目结舌。 但姚梵始终坚持部队必须有机枪。 西北工业公司总经理程书苍再次接到那家神秘的环球贸易铝业公司的采购请求,这令他很高兴,上次的销售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让西北工业公司感到很有面子的是,能够成功把一批过时的产品用不菲的利润价格处理出去。 程书苍立刻在电话中嘱咐:“小刘啊,好好接待人家,今晚在福满楼酒店摆一桌,争取取得客户的更大程度信任,互信是客户粘性的基础嘛。” “程总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销售二科经理刘哲夫热情的接待了姚梵。 “姚总你请坐,我给您泡茶。” 姚梵对于刘哲夫的热情接待很高兴,觉得这正是证明了自己的安全。 “刘经理,我的客户希望采购一批机枪。” “好啊,没问题,之前你们采购的仿mag机枪cq762型号在训练中好用吗?” “之前采购的cq762对我的客户来说不太合适,主要是子弹太贵,又和56半的子弹不兼容,虽说标准nato弹威力大,可是我的客户并没有对于车辆和轻装甲目标的作战需求,所以这次打算采购轻机枪。之前采购的cq762用于海岸防御。” 姚梵回到2o12之后有些精神松弛,毫无戒心的侃侃而谈起来。 刘哲夫脑子中却闪念般想到:“原来如此,他是在帮某个军事组织采购武器!” 刘哲夫不会和公司利润过不去:“横竖都是些常规武器,再说他有巴拉圭政府出具的采购委托书,出了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刘哲夫一口答应道:“没问题,还是老样子按照人民币结算的话,八一式轻机枪每挺18oo人民币。” “来一万支,762*39的子弹在训练中消耗很大,这次我还要采购十亿。” “那就是十亿一千八百万。”刘哲夫的心脏难以抑制的狂跳着,口中迅报价。 “我还要再买些56半和手榴弹,另外这次我有个要求,希望能把这些武器运到青岛后,其他运输和装船交给我们公司来负责?”姚梵实在不希望再用1oo血液的代价进行变换坐标的穿越运输,上次的严重不适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姚总你要知道,军火的运输是有明确细致的国家规定进行严格管控的,这个要求恐怕不能答应。” 姚梵沉默了,他心中哀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还没等姚梵沉默多久,刘哲夫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刘哲夫接完电话后转身做回沙,笑道:“我考虑了一下,可以答应您的要求。” 姚梵瞬间大喜:“那太好了!我正要告诉你,这次我打算多买些56半,要五十万支。” “14亿68oo万!”刘哲夫快心算出了报价。 “再加上5o万颗手榴弹,就这些。”姚梵取出口袋里的小本子,确定的道。 刘哲夫从接完电话之后就有些面色僵硬,虽然还是笑容满面,但眼神里明显有些警惕。 “可以,总价14亿755o万。” “不能把零头去掉吗?”姚梵突然道。 刘哲夫考虑了一下道:“算95折,这是最大的优惠了,就算是14亿零七百万吧。” 二人又交谈了一阵子后,姚梵痛快的签了合同,双方约定,西北工业要迅把姚梵所需的物资运往青岛耀福仓储物流公司的指定仓库,但是由武警负责仓库的看押。 姚梵谢绝了刘哲夫的宴请,乘坐当晚的动车离开北京。 西北工业当然不会特意为姚梵生产这些产品,这都是有现成的战备库存的,在向国防部打了电话汇报情况之后,一批批仓储物资便源源不断的向青岛运去,一周后便全部运抵耀福仓储物流公司的库区。 第179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七 星河影摇三军动(七) 手中的自制印泥盒子有些干,姚梵叹了口气,从口袋取出一个血浆袋向这个小乐扣盒子里挤了一点,化妆棉吸了血浆后立刻重新恢复那种饱满的鲜红状态。 武警部队少校徐绍兴看着姚梵的行为有些不知所措:“姚总,那个是墨水?” “嗯,红墨水。” 装运军火的集装箱一个个被打开着,集装箱底部铺着二十公分高木制平板货架,用来防止海运途中进水后货物被浸泡,架子上整齐码放的军火箱子被一堆堆的用pvc密封膜包裹后再用热胶塑封收紧,以防海运途中被水淋湿。 姚梵用一个小小的刻着姚字的橡皮图章,在每个小山包一般高大的包裹武器箱子的塑料薄膜上不停地按着印记,一个集装箱都没有漏过。 借口要开箱验收,每个集装箱都被打开了封条,直到姚梵亲自为每一堆货物印上图章。 负责押运的刘哲夫和徐绍兴对姚梵这种行为的理解是,对方希望找个理由开箱检查,大概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其中有漏装的空箱子。 刘哲夫反复耐心地对姚梵解释道:“姚总你放心,货物不会少的,我们西北集团的员工做事是很严谨的,虽然货物是从华北各地战备库调运来的,但每一个集装箱都是在昌平由我公司员工一个个仔细清点纪录后再装箱后裹上塑封的,绝不会少箱子的。” 姚梵对刘哲夫敷衍的笑了笑,手里迅又按下一个印章,走向下一个集装箱。 刘哲夫苦笑摇摇头,命令武警关上集装箱门,重新锁上后郑重地交叉贴上写着日期的新封条。 刘哲夫跟着姚梵,直到天黑才总算完成所有集装箱的验收。 当晚姚梵在与父母告别之后,胆大包天的在凌晨启动了血迹。 被血祭大阵扭曲时空的库区瞬间被黑暗笼罩,夜空中似乎连星光都被吞噬了,负责库区值班的武警战士们感到一阵失衡般的晕眩,大家随后抬头看看野空,现一切如常并无异状,便继续巡逻站岗。这时却没人查觉周围其他库区中所有堆放的货物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天太黑,他们又只负责这批装有军火的集装箱,谁又会去关心周围其他库区在这黑灯瞎火的宁静中有什么变化呢。 刘哲夫第二天就现姚梵不见了,姚鹏告诉刘哲夫,姚梵另有事务处理,而货轮已经定下,今天就能装箱。 一个个集装箱被物流园区的吊车缓慢的吊运上了卡车,刘哲夫在园区内看着吊装进程,但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是武警押运的军火,所以货物走的是特别通道,并不需要通过海关的集装箱扫描检查,可以一直畅通无阻的直接押运进港口内专用的特别停放区,然后直接装船。这一路上刘哲夫还是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怎么我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究竟少了什么呢?” 当天黄昏时分,夜星号集装箱货轮启航,向着韩国釜山出了,姚梵这次依旧是贪便宜,选择了釜山作为转口港。 当环球贸易铝业公司的出口清单被传到网上之后,韩国方面的海关电脑系统中立刻出现了警告提示,作为一家上了黑名单的企业,环球贸易铝业公司算是被韩国人彻底咬上了。 釜山港如临大敌般全面动员,迅给夜星号分配了停泊的码头,在码头上等候夜星号的则是韩国警察和警犬。 结果当凌晨两点钟韩国警察带着装备和狗冲上靠岸的夜星号后,一番折腾之下强行撬锁打开了所有贴着封条的集装箱,面对一个个空空的集装箱,一无所获之下,韩国人再次把怒火烧到了集装箱船船员的头上,全船搜查后找出一堆盗版av光碟,在罚款后悻悻的离开。这条在加拿大注册的集装箱轮的法国籍船长带着手下一帮失去海上精神食粮的船员们,站在船舷对着远去的韩国海警背影破口大骂:“法西斯!韩国强盗!狗娘养的韩国佬!章鱼屎!fxx裤!……” 而釜山港也在愤怒中对青岛港提出抗议,声称青岛港的报关单再一次错误,胡乱填写的简直离谱! 姚梵驾轻就熟的穿越回到1876,顺利平稳地在姚家庄堆放场着6后,安排好货物的仓储交接,姚梵乘上目前以大丰收牌拖拉机卡车充当的城际快交通车,连夜奔赴潍坊。 姚梵一走就是十天,回来后现一切工作都在按照既定轨道进行,但是也出现了新情况需要得到处理。 其中一个情况让姚梵很恼火,潍坊北孟镇下候村在颁布姚梵起草的《告农民书》和《土地法》中,出现了镇干部受到乡绅邀请大吃大喝、公然压下《土地法》,在该村不予公布,任命乡绅担任该村农会主任,乡绅又用自家亲戚组建假‘贫农团’包揽该村农会权利。 姚梵在回到潍坊后一大早就把这段时间的公文通读一遍,下午就紧急召开了山东公社革委会委员全体会议,除了带领工作组下乡的干部外,其余人在潍坊的全部到齐。 “下候村的这种现象是什么!我告诉大家!这就是反革命政变!这些人想要一手压迫贫雇农,一手向上级隐瞒农村的真实情况,真是无法无天!” 看到姚梵这样生气,委员们纷纷表示要严厉处理这起反革命事件。 姚梵严肃地说道:“农村工作是我们手中一切工作的基础,有些人想要在土改政策上动歪点子、搞特殊化,这就是处心积虑想要搞垮我们的政权,对这些人要斗!要狠狠地斗!只有公开的大批斗才能让农民看清这些人,只有窜乡过村的大游街大巡回大批斗才能让所有人警惕。” 李海牛刚刚从训练场赶回来,整个早上他都在忙着督促扩军后的新兵训练。 “我同意主席的意见,农民是听不懂官腔的,只有像唱戏搭台那样大批大斗才能让他们脑壳子动一动,思想感情上才有所觉悟,不然的话他们就相当麻木,你就算当众枪毙那些坏分子,大家也只是看个热闹。” 姚梵道:“批斗的主体要选择当地贫农,我们要下工作组把他们动起来,让他们来亲手批、亲手斗,这是我们斗地主工作的原则,这点我们不要用军队代劳。只有亲手批、亲手斗、亲手打杀地主,贫雇农才算真正的有了思想,才会有觉悟和血性起来闹革命。” 李君道:“这个过程中不要怕流血,群众下手可以狠一点,杀的多点没关系。” 刘进宝点头道:“主席的意见我赞成,不过这话我们内部说,不外传,说出去会让地主警惕。” 担任笔录的王贵说道:“当然,委员会的所有讨论都是绝密的,需要公布的就经过全体讨论后正式行文公布,其他一概不能外传。” 姚梵道:“为了更好地教育群众动群众,我们根据地要办自己的报纸,要到每个村,确保人人都能读到,这样也能对根据地内的所有干部进行统一思想。等蜡纸油印机从青岛运来后,我们就立刻开始办报。” “新的机枪也已经到货,各部队接下来要全面换装新式机枪,之前的‘革命’机枪全部交给青岛的守备部队,用于加强海岸线上的防御工事。” “赤脚赤脚医生手册已经下到了全军各营,卫生委员会接下来还要加快赤脚医生的培养,尽快在潍坊把医院的架子搭起来。” “教育与文化委员会要抓紧操办小学校,教育是中华民族的根本,一刻都不能放松。” 姚梵针对目前工作不断地下达指示。 王贵笔头沙沙地记录着会议言。 …………………… 当晚姚梵坐在油灯下翻看着会议纪录,觉得现在的会议越来越像是当初自己在图书馆看过的那些苏区和延安时期的内部会议了。 姚梵感叹道:“干部们的觉悟和思想水平提高的很快啊!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是一个最伟大的课堂,人在斗争中的成长度要比平时快十倍!” 黄金莺隔着炕桌与姚梵对坐着,手里抱着一本《战争与和平》的简体字看得正起劲,闻言抬头正视姚梵:“早帆,你什么时候娶我?” 姚梵哑然,立刻反应过来道:“我们明天拜托马克思当公证人,选个日子当着大家的面办个简单地革命婚礼?你看怎么样?黄金英同志。” 黄金莺有些失望地撅着樱桃小口,气鼓鼓地道:“你就不能找个八台大轿做做样子吗?我一辈子都没坐过八抬大轿呢,女人一辈子就这一次机会坐八抬大轿,我们黄家的女人都是这样过门的。” 姚梵笑道:“黄金莺同志,我们不要搞特殊化嘛,现在全党全军都在破除封建礼教和迷信思想,我们要给大家做个榜样。” 黄金莺咬着嘴唇,水汪汪的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嗯,我听你的。” 答应姚梵后黄金莺接着道:“早帆,你父母能来吗?” “他们在欧洲,没法来。” 黄金莺有些泄气,低着头不语。 姚梵哄道:“我们革命者都是一夫一妻,你还怕我不认账?” 黄金莺白了他一眼道:“那你以后不许欺负我。” “我哪敢啊。”姚梵苦笑道。 “对了,根据地要办报纸、医院和小学,我看你呆在干部培训班里当历史教员有些接触不到社会,不如你选一个事务去操办?”姚梵叉开话题。 “报纸我不懂,医术我也不会,我还是去小学吧?”黄金莺果然上钩,不再纠结婚礼的形式问题。 第180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八 星河影摇三军动(八) 根据地各项工作蓬勃展开着,姚梵尽一切可能在物质上确保工作的顺利进行,至于人员的能力则只能在工作中不断学习提高,思想素质则要靠每天晚上各个部门组织的思想政治小组学习来日复一日的提高巩固。 黄云天被从干部培训班抽调出来,参加人民日报社的组建工作,姚梵耐心地向这批文化程度较高的青年干部传授着蜡纸油印的技术。 姚梵的教学用具是姚鹏特地找了一家印刷设备小厂定制的蜡纸油印机,当初姚鹏找到这家小厂后,该厂根本不愿意重新生产这种淘汰的手动印刷机器,那玩意按照小批量生产,成本要三百元,比市面上的复印机价格还贵,早就停产了。 结果姚鹏答应订购整整一千台,每台按4oo元的采购价计算,这家小厂终于还是动心了,这个价位来算的话,成本能压到2oo元,一千台能赚2o万,于是该厂接下订单,自己生产主要部件,把零件分包出去,很快就交货了。 蜡纸油印机是英国基士得耶公司在2o世纪初明的,很多中国人上小学时都有印象,这种蜡纸油印机印出的试卷做完后,写字的手与试卷接触部位就全黑了。 这机器早就淘汰多年,2o12的中国只有在一些学校和机关单位的仓库里才能见到,姚梵之所以会用,是因为小时候见过父亲用这玩意,那时候的档案馆还没有如今这样多的现代化办公用品,姚鹏经常要刻蜡纸油印一些材料。 “大家看,这个铁笔是用来刻蜡纸的,用的时候要注意,既要把蜡纸上用来透字的部位的蜡挂掉,又要不刮破蜡纸。蜡纸要铺在光滑坚硬的钢板上才能刻的匀称,如果没有钢板和铁笔,用石板和铁钉代替也行。” “刻的时候要注意手腕上的运力,要有一种韧劲,既不要太轻也不要太重,太轻刻不透蜡,墨透不出字来;太重会把纸刮破,墨透过来就是一个大大的墨点,看不出字了。” 姚梵现场演示,刻了一太祖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姚梵的毛笔字功底很好,在蜡纸上刻意模仿太祖的磅礴笔风,铁钩银划之下,反复刮蜡控制笔划的粗细,倒是模仿的很是神似。 围在姚梵边上观看姚梵刻蜡纸的青年们被震惊了,实在是因为这词的意境之高他们前所未见,那股豪放大气如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无比壮观的北国雪景跃然眼前。 “好词!好词!好词!”大家惊叹之余,复读机一般赞道。 黄云天和惊呆了的青年们这下彻底服了,如果说以前他们还觉得姚梵是海外来的革命者,靠着新思想和科学知识领导革命,现在看到这词后无不是自叹不如。 黄云天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人生在世,能遇如此雄主,夫复何求!” “主席雄才伟略,这词气吞山河,气势磅礴,可称盖世精品。” 姚梵微笑不语,剽窃后世诗词可没什么好自夸的。 姚梵越是不语,众人越是觉得姚梵不但才华横溢且谦虚近人,报效之心更是强切。 “主席的书法也可称无双!虽然还没有着墨,但从这蜡纸刻得就能看出大气舒展! 姚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到正题:“现在我们继续讲印刷,我们刻好蜡纸后,在一边的平玻璃上倒上油墨,再用滚筒在平板玻璃上调匀并蘸满油墨,然后在纱网上滚一下,然后把蜡纸黏上去。 刻好的蜡纸平铺在这个纱网下面用油墨黏贴住之后,在下面的钢板上铺张白纸,把纱网放下去,用滚筒在纱网上方滚压一下,油墨透过纱网,从蜡纸上面刻开的文字比划里渗透下去,印刷品就出来了。 每滚印好一张就掀起绷着纱网的活动木框,取出印刷品,再放一张新的白纸下去。这个过程重复进行就能印出很多印刷品。一张蜡纸最少能印5oo张,质量好的蜡纸加上技术好的操作,一张蜡纸印1ooo张也很正常。” “这里的诀窍在于滚筒的用力要均匀,还有就是经验的累积,现在大家都来亲自尝试一下。等大家学会了,每个人都要负责教一个班的工人学会使用这种印刷机。” 2o12订购的蜡纸油印机足足有一千台,足够姚梵在潍坊建一个印刷厂。 即便将来用先进的印刷机替代这些手动的蜡纸油印机,这些油印机也不过时,还能送去各个小学给教师用来油印卷子,一点不浪费。新中国当年可是把这种机器一直用到了九十年代才逐渐淘汰完毕的啊,足见这种机器的便利。 姚梵在报社忙了一上午,教会这些青年干部们使用之后,下午又去刚刚成立的医院指导工作。 医院的工作被委派给了苏三姐,由于根据地扩大,扫盲班的人手已经足够了,苏三姐也很乐于领导医疗卫生工作,照她的看法这是积德的大好事。 “现代医院模式要任务就是保持卫生,消毒工作每天都要进行。讲究卫生才能减少疾病,提高群众健康水平。”姚梵在新挂牌的人民医院中对医生护士们讲到。 “姚主席,您的赤脚医生手册真了不起,深入浅出的讲解,咱们都能看得懂!”叶井水————一个以前在当地药行当伙计,现在被培训成赤脚医生的年轻人赞叹道。 “我以前在药行做学徒,大夫从来不肯这样细致的教我们,只给他自己儿子教真正的医书,主席您能把家传医术拿出来教给天下医生,这份功德比天高比地厚!将来势必万民敬仰!” 姚梵谦虚的道:“人民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一切知识都是来自于人民的。普及知识就是要向广大人民群众普及,一切知识最终都要回到人民的怀抱,地主阶级和封建统治者想要垄断知识的传承,子子孙孙的剥削老百姓,这种事情在咱们革命政府领导下永远不许他再生!” “农村的革命卫生运动要搞大一点,要动群众一起来搞,要充分依靠群众的力量,饮水卫生,粪便管理,食品加工的卫生,这三点是重中之重。” “同时我们要除四害,灭蝇灭蚊灭鼠灭虱,其他的蟑螂臭虫跳蚤钉螺粮仓虫也一个不能放过,要用书上的科学手段把他们控制消灭在一个低水平上!” “个人卫生一定要搞,要把宣传工作作足,天天宣传,直到每个人都懂得道理。” 姚梵的讲话引起了医院中所有医生护士的掌声。 这些医生都是短期培养的赤脚医生,护士都是优先从军属家招募的女性,尤其是护士工作,为了动员女性当护士,苏三姐可谓是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了这批姑娘和战士家属。 姚梵视察完医院的工作后,和苏三姐并肩行走在医院外的大街上,苏三姐穿着绿军装,显得特别英姿飒爽。 “辛苦你了三姐。” “辛苦什么呀,我倒觉得比扫盲班轻松呢,主席您的那些个青霉素、黄连素、阿司匹林、感冒胶囊之类的简直是神药,咱们医院这些天来用这些药给好多百姓治好了病。” “你们不要单纯依赖药物,一定要加强学习,中国目前还很落后,仅仅接生一项,每年的母婴死亡率就居高不下,其他各科的手术上,你们也要加强学习。” “是,我们每天都学习赤脚医生手册,还开会讨论,另外我还打算请几位骨科名医坐堂,给新医生讲解如何进行接骨手术,还要请几位针灸名家来演示赤脚医生手册上的针灸手法,我怕大家光看书没师傅带会学不精。” “你的想法很周到,我给你们卫生委员会的各科医书你要注意保密,每本书都要编号,不能外传,如果被外国人偷学过去就白白便宜他们了。这些书只能给医术好的赤脚医生用来进修。” “我记住了,主席。” 姚梵低头踱着步,轻轻地道:“三姐,你妹妹目前还没找到,你放心,组织上绝不会放弃,一定继续尽全力寻找。” 苏三姐感激地道:“大哥!…………主席!三姐谢谢您!” “妇女运动委员会的工作你也辛苦继续抓着,毕竟你能力强,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主席放心,现在有这么多军属家庭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妇女团目前很强大,我们现在下乡动妇女,那些大男人看见我们都要怵三分。” 姚梵大笑道:“好!就是要这样!你们一定要好好宣传我军的妇女政策和农村政策。妇女能顶半边天,千万不要让封建顽固分子再用裹小脚来迫害妇女了!要宣传我们革命军队的好处,让姑娘们都晓得我们革命军队一夫一妻,都晓得革命军队待遇好、有纪律、学文化、道德上有组织管着,生活上有组织照顾,要让姑娘们愿意嫁给我们的战士。” “主席我明白,这也是拥军工作的一部分,您放心,我们妇女运动队的主力就是军属,那些战士媳妇们一到农村,嘴巴可巧着呢!母鸡都能被说成喜鹊,叫驴都能说成骏马。”三姐笑道。 姚梵闻言再次大笑起来:“我可没叫你们瞎编,实事求是,革命军队就是好嘛,哈哈哈哈。” 第181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九 星河影摇三军动(九) 随着山东革命公社以一种现代政府的形态对根据地行使职权,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开始吹拂自由的暖风,一个个新鲜词汇如春雨,润物无声地渗透进人们的思想和生活。。。 由于匆忙起事,李鸿章订购的小型汽轮电机也没有正常交付,姚梵便带着马克思为他找来的欧洲工程师里德,将汽轮机安装在了淄博,利用淄博坊子煤矿生产的煤炭电,电力再重新输往煤矿,提供动力给掘进用的风镐、钻机、抽水机、排风机、矿灯等矿用设备。 淄博的煤矿原本属于当地官绅勾结的小煤矿,开采方式是一味的手稿落煤乱挖乱采,遍地都是田鼠洞一般的矿坑,夏季的雨季一到,就会因为矿坑淹水而全面停工,要等雨季过去人工舀水重新开挖,简直是原始落后到了极致。 在被收归公社所有之后,姚梵组织干部学习编订整理后的21世纪煤矿挖掘和管理的书籍,命令煤矿按照新的采掘方式进行科学作业。如此一来,加上现代化的采掘设备,百倍地加快了煤矿的生产效率,小小的坊子煤矿的日产量从日产一千多市斤一跃为日产一百多吨! 来中国之前,法国人里德曾经犹豫再三,当初巴黎公社起义失败后,侥幸逃生的里德辗转来到英国,在一家纺织厂的动力车间担任蒸汽机的维护工程师,每个月有七英镑三先令的收入,相当于三十多两银子。 但马克思作为世界运动的精神领袖,在革命群众中拥有极高的威望,来自他亲自热情的邀请和恩格斯极力的鼓动,最终促使李德和一批欧洲者来到了中国。到了青岛以后他欣喜地现,姚梵保留了他工程师的工资,每月给予三十两银子,但是考虑到包吃包住,甚至还衣服和布料,里德现自己不但不亏还大大的赚了。 当姚梵把淄博坊子煤矿的建设任务交给里德时,里德第一次接触到蒸汽轮机,那种极端的梦幻般的工业品的震撼,里德至今历历在目,作为一个工程师,里德明白这种蒸汽轮机是多么的伟大,整个组装过程中,李德看见的全都是雪亮的精钢,没有见到任何欧洲蒸汽机上用的黑色钢材,里德完全不明白这种钢材是怎么精炼出来的。 当蒸汽轮机安装完毕开始电之后,里德望着梦幻般明亮耀眼的电灯,心中狂热地相信山东公社一定会成功,他给自己在欧洲的朋友们写信,称自己在巴黎公社运动后已经破碎的心,现在已经犹如锅炉般熊熊燃烧了起来,他称山东公社是自己人生的第二次春天,这一次他将不再允许自己失败和逃离。他在信中写道:“这一次我将直面枪口,如果不幸真的再次生,我将和这里的人民一起,骄傲地站在墙前等待枪毙的行列里……” “尊敬的主席先生,我们的电力现在用不完!在您家族所明生产的那些伟大的电力采掘设备支持下,煤炭日产量过了欧洲任何一个中小煤矿,等我们到二区和三区工程建设完毕,我们的坊子煤矿年产量将过十万吨,这种产量在全欧洲都是第一流的!比我见过和听说过的任何大煤矿都要强,这是一次伟大的生产力的飞跃,我现在只希望坊子地区地下的煤炭经得起我们这样大量开采。” 姚梵记得坊子煤矿一直开采到了九十年代才彻底封矿,因此笑道:“里德同志,你尽管可以放心,即使我们解放了全中国,这里的煤炭也还起码能够再开采四十年。” “这太棒了!主席先生,我强烈要求您允许我在这里建设大规模的工业。我看了公社仓库里那些电动机床,那些电机是了不起的明,和欧洲那些刚刚起步的电机制造相比,您的电机像是一种工业艺术品,而那些欧洲的产品则更像是一些拙劣的玩具! 我相信您的海外工厂一定不在欧洲,他们是在太平洋上的某座小岛上吧? 您应该把您的海外工厂全部迁移到根据地来,这里有取之不尽的煤炭可以使用! 我们要在山东半岛上竖起成百上千的大烟囱,当我们有一千个烟囱竖立起来时,全世界都要在伟大的无产阶级面前抖!我们将碾碎一切胆敢进犯我们的资产阶级敌人!”里德眼中散着狂热的光芒,散着这个时代的理科生对于大工业的痴迷。 “里德同志,你的建议很好,淄博有金岭铁矿可供我们大量开采。”姚梵笑眯眯地说,他心里明白,淄博济南莱芜这一黄金三角地带拥有大量铁矿石和煤炭资源。 里德的眼睛放着光:“太棒了!铁和煤!这里将成为新伦敦,将成为曼彻斯特!” “是的,这里将成为一个工业城市,我已经拆除了我在海外的一座钢铁厂,很快这些炼钢炼铁的设备都将运到淄博,里德我希望你现在就能帮我把铁矿建设起来,然后为我招募足够的工程师,将钢铁厂建立起来。我这里有钢铁厂的规划图纸和铁矿的建设图纸,你可以先看一下。”姚梵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姚梵的想法简单的说就是把2o12淘汰的高能耗高污染的小钢厂全部收购后拆除搬迁到1876,由于2o12政府正在实行有计划地淘汰落后产能,姚梵有取之不尽的工业设备可以采购。 “我需要大量的工程师。”里德要求道。 “你可以聘请,公社可以付出不亚于欧洲的报酬,管吃管住,还有医疗住房的福利,如果他们愿意在中国干到退休,还可以领到退休工资安度晚年,这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我亲爱的里德同志。” “是的!主席先生!我们正在建设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里德激动地说道,他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这是一件多么开天辟地的大事啊!它的意义不亚于人类学会直立行走与制造工具! 姚梵微笑着伸出手来与里德紧紧相握。他还记得切格瓦拉在游击战失败之后,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姚梵说道:“如果社会主义政权从全世界消失,那么全世界劳动人民的黑暗时代也就正式降临了。” 里德没有听明白姚梵的话:“短暂的巴黎公社起义之后,全世界现在都没有社会主义政权,而我们要亲手缔造一个!她将永远的存在下去,茁壮的成长,直到最终成为一个伟大的级达的国家!” 姚梵知道里德不明白自己的感慨,说道:“是的,我们要从现在做起,亲手缔造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我们都是她的奠基人和保护者。” 三月底春暖花开,姚梵与黄金莺的婚礼也在重回绿色的齐鲁大地上举办了,马克思高兴地充当了两人的证婚人,姚梵和黄金莺双手交叠在一本宣言上宣誓结婚,李海牛高兴地合不拢嘴,代表山东人民革命公社向二人颁了结婚证书。 由于扩军的力度很大,军费吃紧,眼下山东公社正在提倡艰苦朴素,姚梵并没有摆酒宴,只是拜了堂,吃了交杯酒。 洞房之后第二天,二人就继续上班了。 山东工作现在已经在根据地建立了许多小学,由于不用学习外语,姚梵索性将小学和初中的课程合并到一起,六年制一并读完。 在建设小学的过程中,黄家出了很大的力气,除了动员上下书院的学子担任教员以外,还以黄家的名声作为保证招募和推荐各种落第秀才和科举不得意的文人进入小学系统担任教师。 考虑到有统一的教材,姚梵并不担心这些文人能够教出太多反动的封建内容,考试是一个指挥棒,用考试来考核教师,并建立浮动的工资奖金制度,这就足以确保教师们不太会有功夫去啰嗦教材以外的内容。 由于小学刚建立不久,一年级学生不用学习太多理科知识,姚梵暂时还不必担心教师们的水平,一旦完成一年的教学,教师们对数理化的教材自学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再对他们进行考核,选拔出理科教员,这就是姚梵的设想。 由于姚梵拿下了整个胶东半岛,作为通商口岸的烟台也落入了姚梵的掌握之中,由于姚梵暂时并没有调整原来清政府的进出口关税,也没有对烟台的几条作为外国租界的大街实施管辖,所以英法等诸国列强都还在等待清政府平叛,并没有出现外国武装干涉的苗头。 郭继修是个狡猾的家伙,当姚梵的部队东进的时候,他很识时务的选择了逃跑,带着刚刚组建的团练逃到了烟台,然后又乘船经海路绕道回了济南府。 在一片战败的晦气中,丁宝桢非常重视郭继修的到来,他认为郭继修是姚梵叛乱这一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亮点,郭继修就像是一个证据,证明了姚梵的根据地中,乡绅们的心还是向着清政府的。 荣宠之下,丁宝桢出钱出枪出人,把郭继修的团练扩成了三个营,按照清军的计划,到了今年秋季,新办的团练全部训练完毕,就要对山东全面动进剿。 第182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 《人民日报》静悄悄的创刊了,印一万份,用马车向根据地各处送去,报头的人民日报四个大字是姚梵亲笔题写的,在临摹了原主席题写的报头十几份之后,姚梵始终不满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于是干脆用主席的原题字印刷件,交给报社用于刻版。 丁宝桢也拿到了一份人民日报,这是他派人扮成行商,在青州市面上买来的,偷偷地送回了济南。 不等丁宝桢细看其他小字,头版上姚梵亲手刻印的那张蜡字《沁园春雪》以磅礴的气势映入他的眼帘。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词读罢,丁宝桢面沉似水,一言不。 刚从河政使位置调任布政使的李元华手里也拿了一份报纸,这报纸在根据地定价仅仅一个铜板,因此丁宝桢派出的线人买了十几份回来。 李元华声音很小:“这姚梵倒是有那么三分文采。” 丁宝桢仔细的读着报纸,眉毛压得更低了:“岂止三分文采,与他相比,那洪贼秀全简直是没读过书。” 李元华道:“此人城府极深,当初在济南的时候把狐狸尾巴藏得好严。” 丁宝桢突然开口读到:“……力争和平民主团结,反对内战独裁分裂,乃人民呼声,人民日报是人民的喉舌,真理的火把,和平的号角,民主的先声。代表人民意志,替老百姓说话,是人民日报的历史使命……” 读完后,丁宝桢一声叹息,对李元华道:“元华,你怎么看?” 李元华面带艰难的缓缓摇头,也选了一段读道:“……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反革命打不破我们,我们却要打破反革命。在革命政府的周围团结起千百万群众来,展我们的革命战争,我们就能消灭一切反革命,我们就能夺取全中国……” 读完之后李元华转头看着丁宝桢:“此子是天生反骨,其父姚鹏给他取名姚梵,必是早有所图,意在‘要反’,他说他字早帆,我看也是谐音‘造反’,看此子文采和其父姚鹏的几本叙述欧洲乃至世界各国历史的宏篇大著,我可不信这字是他自己胡乱取得,恐怕是那姚鹏早就给他取好了。” “这个姚家为了回大清造反,可谓是蓄谋已久,我们都看走眼了。他以有备算无备,我等被骗也是情理之中。” 丁宝桢摇头道:“我不是问你他如何蓄谋已久,而是问你这文字。” 李元华若有所悟,忽地一抬头道:“粗鄙之人亦能看懂,即使目不识丁之人,听旁人读也能听明白,简直就是大白话!” 丁宝桢烦躁地道:“比大白话还白!” “你看这篇文章。”丁宝桢指着报纸上一篇名为《告开明士绅与开明将领书》 “现在依旧为满清卖国政府效力的人们,除了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和罪不可赦的残忍走狗们,你们听好了,我们知道你们现在心情很复杂,选择继续当走狗,下场一定是被人民群众打杀,可是不当走狗改当人,就意味着要放弃压迫老百姓的权利。在觉醒的人民面前你们天天心惊胆颤,你们不感到难受吗?你们怎么活得下去呢? 李鸿章先生、丁宝桢先生、左宗棠先生,铭军、庆军、武毅军的各位军团长、营长、哨长们。 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继王正起兵团被全歼在平度,李培荣莫祖绅兵团又被聚歼在潍坊。赫赫有名的将领周胜传壮着胆子进犯人民军队,可是结果呢?也被无情的全歼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周胜传落得个被当场击毙的可耻命运。 你们可知道,我们人民军队之前每一战都是以少打多却几乎毫无伤吗?可知道至今为止我军牺牲和受伤人数不过一百人吗?接下来你们在直隶还有可以依仗的反动军队吗? 你们也许还在作着春秋大梦吧?等着苏北地区的铭军、武毅军、庆军完成集结训练,北上救援你们吧?等着新编练的乡勇团练来为你们送死吧?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人民军队的数量每天都在增加,我们从一开始的几十上百人,已经展到了目前的几万人之多,我们现在可以用大兵团对你们起毁灭性的的打击。你们眼下之所以还占据着广大的地盘,只是因为人民军队给你们留下了一条改邪归正的出路罢了,并不是因为你们自身有什么实力固守。 你们的军队无论是武器还是战术,都像是出土文物一般落后,我们一炮弹打过来,就能打死你们一堆人,你们作主将的,应该体恤你们的部下和家属的心情,爱惜他们的生命,早一点替他们找一条生路,别再叫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了。 如果你们现在投诚,人民政府是欢迎的,对于开明士绅我们向来是以热忱的心去接纳和包容的,不但保护他的合法财产,还会依照法律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生命安全,未来的新中国建设,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我们如饥似渴的盼着有文化有革命思想的知识分子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的政策是团结大多数人,孤立少数反革命分子。到如今还顽固不化,在我们面前犹犹豫豫,在满清政府和革命群众之间左右摇摆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人民政府给你们的唯一生路,你们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办。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 落款: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央军事委员会” “简直是狂悖妄言!”李元华皱眉斥责道。 丁宝桢却面无表情地道:“这些胶贼当真是只折损了不到百人吗?” 李元华闻言立刻浑身打了个冷战:“怎么可能?” 丁宝桢叹息道:“老夫近日亲自问了很多逃回的将士,他们还不敢欺瞒于我,我问的越多,越是心寒,这么多人,居然无人可以确信亲手杀死过胶贼,反复质询下,个个都说还没交战,就被胶贼远远地开火打得溃散了……” 李元华感到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怎会如此?” …………………… 姚梵指导着警卫连的战士和几名青年干部学习使用打井机的技术,他心里清楚,1876是旱灾最严重的一年,打井机也只能解一时之渴,但从整体上说于事无补。要解决华北饥荒,除非动员国家力量南粮北调,或者把华北地区所有地主乡绅大户囤积的米粮抄出来分给百姓。 姚梵之前采购了十台洪江牌农用打井机,可这玩意由于是打大口径农业灌溉斤,耗油实在厉害,平均每米要消耗两到三升柴油,一口2o米的手摇泵机井要耗油四十升到五十升。2oo升的铁皮油桶只能打四口斤。 “主席!又一口井打完了!”牛虎满头大汗的跑来汇报姚梵,他赤着脚,军裤捋到了大腿上,精赤着上身,在四月的阳光下,身上头上的汗珠俏皮地折射着光芒。 “主席,这打井机实在是太厉害了,跟个老龙头似的不停地往地下钻啊,二十米的井一个多小时就打完了!” 姚梵顾虑到手摇泵不方便,农村又没有通电,本来想打5o米到3oo米的抗旱机井,安装电动泵,现在也放弃了之前的设想,改为全部打2o米井,2o米井深的好处是不容易坍塌,打得也快,也略微省油。 “抓紧施工,用砖头和水泥把井台砌好,等明天水泥干了来安装手摇泵。” “是!”牛虎兴奋地扭头向远方钻井处跑回去。 姚梵则继续在这个坡地上坐着,望着远处打井的地方被附近村民热情地团团包围,他笑了笑,继续低头思考工作。坡上还有另外两名年轻警卫员,他们警惕地站在周围放哨警戒。 按照历史,1876年山东旱灾最严重的地区是莱阳、潍坊、惠民、聊城、菏泽、泰安、莒县,这些地区受旱灾影响最重,如果加上其他不同程度受旱的地区,全山东21州96县基本上无县不旱。 “在地下水资源充足的19世纪,2o米的机井应该是够用了,去年冬天在即墨县的旱区试打井时,五米就出水了。”姚梵想。 “如果将来需要去山区打深井,没有电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用小型蒸汽机类似锅驼机这样的东西驱动水泵呢?”姚梵设想着。 “十台打井机有些少了,可是打井队像现在这样连轴转,加上拖拉机卡车的油耗,一天就要消耗将近两个2oo升大油桶的存油,十台就是两吨。之前根据地的柴油还剩4o吨,这次幸亏老爸大批订购了油桶,才带了5oo吨柴油过来……”姚梵在肚子里算着经济账。 “即便我能救得了山东百姓,可是华北西北华中华东其他受灾地区怎么办?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吗?苏北、河北、河南、安徽、山西、甘肃…… 不行!月底一定要再次出兵了!作为一个穿越者,我不救天下人,谁来救?!” 第183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一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一) 根据地在姚梵的军事化管理下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为了解决即将到来的粮食短缺,姚梵决定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 在实行粮食统购统销之前,姚梵的粮食来源有三个方面,一是从2o12购买,二是依靠上交的公粮,三是从市场上向粮商购买。考虑到将来粮食的缺口很大,依赖2o12的市场购粮明显不是一个最佳方案。 正如1953年新中国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时中央的考虑,那时候陈云同志曾经说过:“有的同志提出,去掉商人,我们可以多买一点粮食。我看去掉商人并不等于农民的粮食一定可以多卖给国家。” 新中国那批领导人都是洞悉世故的人精,他们知道农民手中有余粮的时候,是不大愿意卖的,小农经济中的农民对于粮食非常倾向于惜售备荒或者酿酒甚至拿来养牲口。而且国家的批量收购价一般来说是不可能高于市场零售价格的,而且一旦遇到饥荒的灾年,农民惜售心理就更加强烈。这会导致一方面国家手里拿不出粮食来赈灾,另一方面部分地区的百姓家里存粮很多,一旦保管不善还要霉,而精明的农民把霉的粮食稍加处理后照样卖,完全不顾霉变粮食中强力致癌的黄曲霉毒素会危害健康,毕竟世上总有贪小便宜的买粮人存在。 对于姚梵来说,眼下提高粮食储备的最佳手段就是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在这个农业产量极低的时代,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粮食安全政策,对于种粮农民来说,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粮食统购统销的价格,每年制定出一个让老百姓满意的价格最为关键。 由于1875年的局部旱灾,眼下粮价猛涨,一百斤米要七两银子,但这已经比过年时八两银子一百斤的价格下降了很多。由于对根据地将近一半的地主实施了土改,给贫雇农实行了分田分余粮政策后,许多地主在慌乱之下大量出售存粮,全家携带资产偷偷逃亡。 姚梵并没有用暴力手段制止这种逃亡,只是宣布一切逃亡地主的土地都将立刻实行土改。 如今姚梵手下部队、工人、俘虏加起来已经两万多人,他从2o11采购的五千吨籼米如今已经快吃完了,好在还有土改中分得的大量地主存粮,总计一万一千吨,加上缴获的清军军粮一千吨,姚梵手里有一万两千吨的粮食,足够六万人的部队饱饱地吃一年。 但根据目前担任山东公社商业委员会主任的贺万年往年估算,如果1876年的旱灾真的恶化,像姚梵所说波及面这样广的话,全年仅姚梵目前所占领的根据地内,就有三十万吨的粮食缺口,如果姚梵解放了全山东,粮食缺口将达到一百万吨。 尽管姚梵可以用时空贸易解决粮食问题,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尽量把这种依赖控制在最小程度。 姚梵在山东公社革命委员会的会议上,宣布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同时宣布在各个县下的各乡各镇设立供销社,把销售网点在根据地内彻底覆盖到基层农村,今后通过这些供销社,一切的工业品和粮油副食品都能以统一价格向市场销售。 贺万年在姚梵的教育和动员下已经成了预备党员,按照开明士绅的待遇,贺家在接受土改之后保留了房屋和其他所有财产,姚梵知道贺万年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他只是把宝押在了自己的身上。对于贺万年能够说服全家进行土改,姚梵当初非常感激,然而贺万年很老实的说出了心里话“山东公社如果失败,除了跟着姚梵逃去海外,大清国绝不会给他留任何活路。”既然如此,土地还有什么价值? 贺万年连连点头:“我同意,一旦我们把供销社覆盖了根据地所有乡镇,那么这个垄断经营的商业网络将为公社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盐、粮食、工业品、所有一切的定价权都集中在公社手里,这意味着财源滚滚,我们公社今后就能够靠自己养得起军队了。 同志们,湘军淮军士兵每月饷银6两,营官26o两,咱们解放军却是士兵人人十两月饷,军官与士兵饷银差距不大,可是每个月这二十多万两银子哪里来?只有靠打土豪分田地,一旦我们军事上出现僵持,那我们从哪里收税呢? 按照我们公社目前的法律,除了海关税和清政府一样之外,对于根据地内的小商小贩各行各业是不收税的,也就是说,虽然我们在粮食上可以收公粮,但却一直没有商税和丁税,其余诸般苛捐杂税也是一概全无,如此一来,我们的军费全都是主席捐献的家产和打土豪分田地中得到的浮财。 如今这个供销社政策我看非常好,加上粮食的统购统销,这样就把我们的军粮和军费全都解决了。” 听贺万年说完这些话,大家望着姚梵的目光更加显露出崇拜之情。 姚梵不动声色的道:“将来我们在农业上必须做到,除了公粮之外不收其他费用,而在商业上,现在不收税不代表将来不收税,现在不收税的目的,是为了活跃市场,让那些把物资运进根据地的商人赚到甜头,只要有利润在,这些商人就愿意冒这风险,如果我们收税,那有谁还愿意冒着风险过来?只要有这些图利的商人在,清政府就没法真正封锁我们,我们想买什么,还是都能买到的。根据地的百姓也不会出现买不到熟悉的生活物资的情况。 大家看,我们根据地现在已经建立这么久了,打了好几场仗,市面上不还是能够买到各种外地商品吗?这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商税的缘故,小商小贩乃至和清军勾结的大商家,才会冒着风险往我们这里跑。” 李海牛笑道:“可不是嘛,如今四月了,居然市面上新到了一批江西产上好凉席,还有明前的新茶,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了清军关卡的。” 贺万年笑道:“买卖人嘛,除了贿赂还有什么法子。清军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如果买卖做不成,他也拿不到贿赂,岂不是自找的不痛快。” 李君道:“我们要小心这些人里有密探,盘查可不能放松。” 白小旗道:“自从主席委任我负责通信与情报委员会主任,我一刻也没有放松对这些商人的盘查,现在我军情报部门有一百五十多人,下面还有各城镇的线人,另外农会警惕性也很高,现不法分子就会来举告。” …………………… 会议结束后,姚梵来到淄博铸币厂,因为坊子电厂已经成功电,现在淄博铸币厂的设备也能够开工运转了,对于姚梵这样一个钢铁行业出身的人来说,铸币实在是毫无难度,白银和钢铁相比简直是面团,依靠金属本身价值的银币和耐磨坚硬的现代合金硬币的生产完全是两码事。 小型冶金炉和冷凝槽很快完成了组装,银板坯将在这里成型,经过滚筒式供料机送入滚筒压机,冲压银板使之均匀并且表面光洁,后面的输送带也已经安装到位,接着是冲压供料机,紧接着高自动冲床完成调试,姚梵在2o12定制的高硬度冲压模板已经在冲床中安装固定,之后是一台振动研磨机,用于表面抛光和锐角钝化。 这套银币冲压设备本是用于不锈钢机械表的高硬度表壳的高冲压,一小时可以冲压3ooo个浮雕表壳,通过更换模具,可以随意改变表壳大小和浮雕图案。姚梵在对厂家提出要求用于冲压纯银纪念币这样的软货之后,厂家将设备改成双头冲压,每小时可以冲压6ooo枚银币,这样的产能,对于姚梵来说是足够了。 试生产从早进行到傍晚,姚梵终于掌握了令银币重量为26克的银板厚度,调节滚筒压机参数之后,姚梵终于生产出了山东公社的货币,正面印有两条麦穗环绕的中文一元字样和1876四个数字、背面印有牡丹花图案。 姚梵擦了把汗,叮嘱王贵道:“一切按照操作规章进行,研磨机里的废液沉淀后留着,以后制成硝酸银再用火碱把银变成可冶炼氧化物提取出来。” 王贵似懂非懂,于是追着姚梵问问题,姚梵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 “铸币厂是政府重地,一定要按照最严格的管理流程来约束,对每一个银币都要严格控制,少一个都不行!” “是!,主席您放心,谁要是敢动公家的钱,那就是不要命了。” 忙完铸币厂的工作,姚梵赶去通讯与情报委员会的办公地,正是之前的潍坊县衙所在。 姚梵走进院子就看见白小旗儿子白康正在院子外玩耍,姚梵上前问道:“白康啊,你妈在吗?” “姚叔叔好,我妈在办公室呢。” 姚梵来到白小旗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你们通信部门的电报员培训进展的如何了?” 白小旗见姚梵亲自过来,忙道:“有主席给我们的教材,又派了识文断字的青年干部,眼下我们已经培训了一个班6o人的收报员,这些人都读过书,学汉语拼音很快,背下电码就能学会操作。根据所处情况不同,调整报频率的工作表也已经背的很熟练了。” 姚梵点头道:“电码一定要熟练,下的听码压码技术指导手册要反复学习,现在因为我们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使用军用无线电台的军队,又有拼音字母这样独特的手段,所以暂时不用暗码,但以后我们是要用暗码代替明码的。这4o个人将来分配到各个师部和团部,这下就能保证我军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和中央联系上。”rg 第184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二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二) 白小旗兴奋地道:“可不是嘛,这个报机电池24v,又配了轻巧好用的24v手摇电机,无线电台就不怕电池充不了电了,今后哪怕去千里之外行军打仗,都能立刻联系到。。。” 姚梵惊讶地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白大姐你真行啊!?业务都这么熟练了,连电池伏数都记得。” “主席交代的事情,我当然要尽可能办好。” “我进来时看见白康现在壮实的很啊,身体全好了吧?” 白小旗感激地道:“全好了,多亏主席给的特效药。” 姚梵摆摆手:“应该的,咱们都是自己同志了,同志之间要互相关心。白大姐你现在的工作非常重要,一定要在月底前完成,以后我军各连用步话机与其他连和上级单位联系,营团师之间,营团师与军中央之间,都用无线电台联系,一千公里以上的收距离完全够用。各报员必须牢记保密原则,在迫不得已的关键时刻一定要炸毁电台和步话机!” 白小旗连忙点头。 姚梵的电台是这一次刚刚到货的,按照姚梵的要求,姚鹏联系了辽宁一家无线电器材厂仿制军用小八一c型电台,因为是古老的淘汰型号,又因为需要完全按照军品标准进行选材仿制,可谓是不惜工本,每台的采购价高达5ooo元。姚鹏按照姚梵给的理由,以供应国内外军迷市场为由提出采购,该厂在姚鹏给出的多达1ooo个的订单面前动了心,同意接下这个总额5oo万的订单进行生产。 批生产的15o台小八一c型电台一经交货,姚梵这次便全部带来了1876,有了军用电台,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才算是正式迈入了现代作战的门槛,无论是后勤保障还是指挥作战,没有电台的话,等于是聋子瞎子。尤其是大军团的后勤工作,没有电台联系的话,那就简直是无头苍蝇。 小八一电台c型是全晶体管电台,厚厚的钢板、全绝缘陶瓷档位和纯银焊点,处处用料扎实,全机防水防电磁干扰屏蔽,又改进了之前数代81电台的所有小毛病,可谓是调幅信号收报电台的收山之作,历史上我军在淘汰此机型后,全面迈入了单边带通信的语音通讯时代。 在装备了电台,并把步话机普及到连之后,姚梵已经具备了问鼎神州的资本,至于技术泄密,姚梵在仔细研究了技术展之后认为,即便被英美等列强缴获了电台和步话机,估计他们也看不懂晶体管电台和集成电路步话机,花个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看懂后,也还要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造出来一个类似原理的笨重东西。况且在有了严格纪律进行保密销毁的前提下,姚梵觉得不大可能被敌人完整缴获任何一台,如果真的不幸生,只能算是天意了。 此刻的新闻界对于山东革命公社已经有所了解,依靠沿海通商口岸搜集情报的英文报纸《字林西报》自诩消息最灵通,不但报道了姚梵在农历新年后一系列攻城拔寨的军事胜利,还兴致勃勃的轻佻介绍道:“根据我报最新消息,山东革命公社的领袖们大多来自于欧洲,是已经解散了的工人国际成员们的新宠儿,很显然,在蛊惑欧洲工人罢工的意图落空之后,这些失败者来到了清国,这一次他们把蛊惑对象转向了在满洲皇帝统治下的更加愚昧的清国农民。” 《申报》一向以包报方式灵活著称,他们在报纸上称赞了姚梵的免商税政策,但又含沙射影的称姚梵为刽子手:“在我们看来,山东的这次暴动很可能是收到了清国大多数商人的支持,众所周知,在清国做生意最大的麻烦是名目繁多的税金和各级官员的勒索,无论你从事什么样的生意,那些地方政府的小吏们都会如同蚊群一般围着你不停地找机会吸血。 但是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现在在山东所谓的公社根据地内,你很难找到清国的官吏了,自封为山东公社主席的姚梵先生代表的公社政府声称,他们已经对这些官吏进行了合法的审判。但是根据我们的猜测,这种‘审判’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次全面的针对占领区内清国官员和他们的家庭的屠杀。” 外国传教士团体所有的报纸《万国公报》依靠其在山东暗中展的的教会组织和传教士间谍网了解了第一手资料:“这个自诩为山东人民革命公社的政权是政权是极端愚昧的,其中活跃着大量来自欧洲的**,这些人以马克思和姚梵为精神领袖,据我们所知,他们信奉着邪恶的无神论,否认上帝的存在,也同时否认佛陀和道教,根据我们得到的内部消息,他们甚至连该国最传统的儒教教派也不是很信奉,总之这些人毫无信仰,愿上帝怜悯他们,早日赐予他们真正的信仰……” 《新民晚报》这段时间的异军突起可谓是上海租界中的异类,该报在创刊初期使用德文,可是不久后就开始同时出版德文与中文两个版本,中文版尤其便宜,只卖一个铜子,相对于其他报纸七八个铜板的价格来说,这种低价铺开的营销模式导致其迅的在江浙地区蔓延。 《新民晚报》作为姚梵控制下的美利士商行的产业,自然是一边倒的偏向于山东公社和德国利益,他们盛赞道:“生在山东的这次民主启蒙运动和社会革命,其中绝对而又令人确信无疑的是,这是一次积极而文明地变革,将会极大地促进该政权根据地内的文明程度……姚梵是一个睿智的领袖和伟大的思想家,他的“耕者有其田”政策虽然与清国皇帝的利益相悖,但是得到了底层农民的大力拥护……姚梵的商业政策尤其值得所有欧洲文明国家效仿,他取消了一切商业活动在流通领域的苛捐杂税,使得本地商业毫无羁绊的高展,同时保留了清国海关的原有进口关税不变,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开明并且坚信重商主义的政治家……” 临近四月底,姚梵在百忙中召开全军干部全体会议,将这段时间新组建部队的建制确定了下来。 姚梵先道:“这次我们扩军备战的规模较大,目前我军拥有十五个团,按照三团一师的原则,编成三个师和六个独立团,每师配备一个迫击炮营,每个独立团配属一个迫击炮连,三个师编为一个集团军,现在各部队的建制和作战番号已经到大家手上,大家仔细的看一下。” 李君接着道:“由于我们在军内大力开展了思想政治教育,在每个排建立了士兵委员会,在每个班建立了晚间例会制度,军内民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高,对于伟大的姚早帆思想的学习和领会也更加的透彻了,战士们在得到了思想武器之后,干劲冲天,革命英雄主义思想在我军得到了充分体现,战士们在训练中不怕苦不怕累,在两次大比武和之间的作战中涌现了一大批训练标兵和尖子,一大批训练模范和战斗英雄。 因此,为了贯彻我军党指挥枪的根本原则,中央党委和中央军事委员会决定,在全军设立政治官员,连以及连以上建制设立政委,团和团以上建制加设政治处,政治处受政委直接领导,负责所在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和考核、评选、组织等工作。” 听完李君的话,各部队干部们整齐地挥拳喊道:“坚决拥护中央决定!坚决拥护姚主席!” 李君传达的中央军委精神完全是姚梵授意的,考虑到军队规模越来越大,如果政治工作跟不上,那么这支军队将很有可能在将来失去控制,逐渐沦为军事主将的私军。 姚梵郑重的环视全场,大声道:“现在我宣布各部队政委任命,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集团军军长,李海牛,副军长周第四,政委李君,第一师师长萧初开,副师长……” 随着姚梵公布一个个名字,干部们纷纷起立,立正敬礼。 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调来调去的军事主管任命制度,在姚梵的体系内,连级军事干部一旦得到提拔,原则上#将脱离原来建制,改去其他营担任军事主管,这种防止军内出现山头主义的人事组织方式在党内讨论时得到大家一致拥护。 在姚梵宣读完干部任命之后,大家现基本上高层干部都离开了原有部队,改在新部队担任主管。 接下来召开的作战会议上,姚梵迫切的提出了新的进军命令。 “通过对气象和水文资料进行分析,我认为今年华北地区将会出现百年一遇的最严重旱情,中央考虑到今年即将到来的华北大旱,考虑到敌占区内数以千万计亟待赈济的灾民,决定将原定于今年秋后动的全面军事行动提前到五月进行,现经总参谋部作战评估委员会评估,特将作战计划公布全军,全军各级指战员在获悉军事计划后,务必要立刻扬军内大民主政策,将作战计划通知到每一个战士。 我们的军队是人民军队,我们的军事计划从来不隐瞒每一个战士,对于打哪里,怎么打,都要对战士有个明确的交代,经过全军基层所有士兵委员会的讨论,在全军掀起民主议战的良好作风。 各级指战员们务必要从政治上让每一个战士都从思想上明确我们为什么打仗!为什么这样打!明确掌握每一个战士的思想情况,用思想政治工作消除少数人的畏战心理。 各级指战员务必要牢牢把握无产阶级革命的军事斗争方向,狠抓阶级斗争!要让战士们从灵魂深处把“要我打”转变为“我要打”,让战士们树立积极求战的昂扬斗志!” 第185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三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三) 会议室里,指挥员们的笔刷刷的响着,姚梵的讲话被择要记录下来。本文由 姚梵继续布置作战计划:“根据作战计划,新成立的第一集团军将负责北路攻势。而济南处于我军北上的咽喉要地,需先拿下,否则一旦被济南之敌切断我军补给线,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等第一集团军攻克济南后,要以济南为大本营,对其周边各县迅实施控制,征集船只,从利津、蒲台、青城、泺口、齐河五口同时出渡过黄河,之后全军向天津运动,争取迅地拿下天津,摧毁淮军的作战意志,接下来迅进攻北京。” 姚梵攻华北的战略构想,是打算效仿十月革命直接拿下莫斯科,然后开始清剿有可能出现的全国各地割据匪军。这种挖心战术力求一举摧毁敌人的信心,因为对于封建王朝来说京城是个象征,京城被攻下意味着整个政权面临分崩离析。满清作为少数民族建立的奴隶封建统治政权,又在184o年后被半殖民化,因此没有什么向心力可言,可以预计,在失去都的情况下,每拖延一天,全国大乱的风险就更高一点。 历史上八国联军进了北京后,满清之所以不可能选择什么持久战,而是投降屈膝签订城下之盟,就是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政权。 李海牛激动的连声音都在颤抖:“主席,此战一举拿下京城,建国指日可待。” 姚梵摇摇头:“从敌我力量对比上来说,满清政权还是很强大的,只是他们不团结,而且也没法团结,他们的凝聚力来自于下层奴隶主,也就是地主阶级,我们的凝聚力来自于人民,也就是广大农民。地主阶级虽然在军事上和我们无法较量,但是他们诡计多端,加上长期以来统治农村,形成的关系网盘根错节,我们不要轻敌。” 李君道:“这次第一集团军北上,意味着与满清决战,这注定是一场艰苦的较量。我们一定不能轻敌。朱元璋说广积粮、缓称王,我看主席是这个意思吧?” 桂八道:“这话是朱元璋手下学士朱升说的。” 李君道:“管他谁说的,有道理就行,咱们目前政工干部比较少,只能做到管理州县,村镇上的地主恶霸只能靠部队的工作组,这么一来就影响部队的进攻度,所以我看还是一步步的来,逐渐蚕食满清的地盘。” 李海牛道:“我不同意,我看还是要战决,一鼓作气把北京天津拿下来,传檄天下,谁要不服,咱们就打!” 姚梵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次北上作战,必须要既稳又快,度的把握,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现在争论没有意义,我们现在只做大致的战役部署。” 李海牛和李君都点头同意。 于是白小旗道:“根据情报,为了防止我军北上,满清政府行了新版宝钞,用来支付河工银子,还用来支付四川和云贵的官饷,看来是暂时解决了经济问题。在财政支援下,济南府新编的勇营总数过十个,天津方面也在大肆编练不少于二十个营的新军,听说李鸿章甚至派手下回老家招募淮勇了呢,加上南路虎视眈眈的铭军、庆军、武毅军,清军实际上实现了对我根据地的南北重兵夹击,一旦我们挥师北上,必然出现敌人对我实施南北两路进攻的态势。” 周第四道:“清军以为他们的重兵驻守能把我们困死,以为我们会坐以待毙,真是做梦!” 姚梵道:“对,我们偏偏就是要主动出击,让他们明白,在我军的绝对实力面前,无论他们耍什么鬼花招都是没有用处的。 第一集团军这次北上,沿途要彻底的消灭满清政权的影响力,攻克各个县城内之后,工作队立刻进驻,和军队一起对城内的满清官员进行清剿审判,务必要肃清一切贪官污吏和反革命分子,对于县城周边农村要进行政策宣传,要大量分传单,对于劣迹斑斑名声在外的土豪劣绅要特事办,严厉镇压,立刻实行土改。对于投奔我们的贫雇农要组织他们建立农会,补充进后备役民兵,由留守部队进行指挥,各地留守部队不宜过一个正规军12人班,其余守备力量以民兵为主,接受正规军指挥。” 李海牛道:“咱们根据地现在募有一万一千多人的民兵,只有五千多人用的是缴获的洋枪和鸟铳、抬枪,其余人用的都是冷兵器,民兵虽然一个月才一两银子,但是负责根据地内的治安足够了。” 姚梵对李海牛点点头,继续道:“除第一集团军北上之外,1o、11、12三个团和骑兵营一起,分成三路进攻沂水、莒县、日照,之后伺机进攻沂州和赣榆,13团守青岛,14团守蓬莱、烟台、威海一线,15团为南路总预备队。总之,南路攻势的目的是扩大根据地,伺机掌握铭军、武毅军、庆军主力动向,争取一举歼灭。” 姚梵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作战计划,各部队指挥员也不时地提出问题,会上对此一一讨论决定。 天气明明已经到了五月,可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一丝云彩,高天不知几万里,长风干燥草木衰。1876年5月如历史上记录的一般,是个可怕的大旱之年,从过年后的一场小雪,齐鲁大地再也没有下过一场像模像样的雨,贵如油的春雨仅仅吝啬光顾了山东的几个县城,而且雨量非常小,黄河的水位直线下降,许多小河面临断流,估计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断流的河流将会有很多。 解放军各部队在五月十五日完成了战略部署和战前思想动员,每一个战士都知道这次战役的目标和方向,知道自己一路上要干什么。他们是幸福的,不用像清军的士兵那样浑浑噩噩,只如操线木偶一般活着。 这个时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集团军在人喧马嘶之下出了,第一集团军是武装到牙齿的主力兵团,除了全兵团的军事主将之外,还有姚梵和马克思随行的总参谋部。马克思对于现代战争非常好奇,他想要知道姚梵胜利的秘诀,而且他对于中国的事情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是一个天生的不断自我完善的百科全书,当现姚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建立了根据地,将清军打得落花流水之后,马克思就产生了研究姚梵的军队组织的想法。 “姚主席,我觉得你在每一级军队中设立政治委员,是一个天才的创造,这些政委没有指挥军事行动的权利,但却有着处决将军的权利,这和你们国家的太监监军制度的不同就在于,军事主将执行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时政委不得干涉,除非将领逾越了权利,擅自在不请示参谋部的情况下更改作战计划。” “马克思同志,这种制度其实是无敌天下的秦朝创造的,秦国向各郡派出监御史,监督各个战区的命令是否被执行,到了汉朝,汉武帝向军队派出监军御史,可是到了唐朝,皇帝开始委派和他们朝夕相处感情深厚的太监担任监军,明朝则既有太监又有文臣,采取双重保障。但是封建制度下,任何监军都只是官僚系统的一部分,他们没有阶级斗争意识,甚至国家意识也很薄弱,他们只对皇帝效忠,并且大多不懂军事。” “姚主席,你的历史知识令人钦佩,我现在丝毫不怀疑中国悠久的历史能够对社会主义的建设提供宝贵的历史借鉴。你的政委们和政治处代表着党的利益,而党又代表人民的利益,这是人民监督军队的伟大制度。如果没有这些政治人员和士兵们组成的士兵委员会,我真担心这支军队早晚会成为一支具有强大战斗力但却没有思想的雇佣军。” …………………… 无线电报是个好东西,这让姚梵真正领略到了什么是大规模的集群作战。 姚梵的总参谋部和第一集团军司令部是一体的,设在淄博,各部队严格按照每天四次报,告捷的电报一刻也没有停过,地图上标示各个部队的小旗帜不断向东面和北面延伸。姚梵和总参谋部的指战员们遥控指挥着各部队,有条不紊的实施着作战计划。 “报告,一师长萧初开来电,一师已经进入济南外围,3团在韩仓附近遭遇清军两个营,在起进攻后清军已经被击溃,三团长刘太榜正在追击中。” 李海牛大声道:“告诉萧初开不要急,济南城有户12万,城外就有五万余户,一定要耐心的包围,一点一点的吃。” 李海牛在指挥部中焦躁的来回踱步,想了一想,跑到隔壁的指挥室对姚梵说道:“主席,让我去前线吧,看不到战况,我心里急啊。” 姚梵道:“作为军长,你不在指挥部坐镇指挥怎么行?” 李海牛苦着脸道:“不是有您在吗?” 姚梵道:“你是军长还是我是军长?我只管南边**团的指挥,第一军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 “报告,二师师长刘进宝来电,四团已经攻下青城,夺下了黄河渡口。” 李海牛赶紧站在地图前大致扫了一眼:“告诉刘进宝,把义合集、枣塔、小清河所有的船全部征用下来。” 副军长周第四道:“海牛,我看要不先让二师过河,拿下河北的清河镇,不然万一被南下清军堵在河边,过河时候难免要有伤亡。” 李海牛正在沉思,政委李君说道:“我倒是同意第四的看法,不过还是要海牛你拿主意。” 李海牛点头道:“行!给二师报,叫刘进宝组织突击队,尽快过河,另外报给贺世成,让他们运输团调4o吨粮食去青城。” …………………… 隔壁的姚梵也得到了南路各个**团的战况。 “报告,1o团团长王光兴电报,1o团在莒县北面招贤庄与铭军大股部队生遭遇,受到敌军埋伏,经过战斗,当场打死敌军3o1人,1o团牺牲3人,伤18人,目前1o团除追击部队外,其他各营正在原地休整,准备继续进攻莒县。” “叫王光兴加快度,争取天黑前拿下莒县。” “是!” …………………… 马克思在一墙之隔的两个指挥部中来回的穿行,最后坐下在桌前,拿出一支姚梵赠与他的钢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道:“借助无线电报,姚梵和参谋部中的将领们每天轮流值班,不断地用无线电报这一伟大的明向各部队去作战指示。 对于1876的世界来说,姚梵现在打得是一场“神仙仗”,是一次准现代战争,人类历史上真正的第一次做到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先进的科学技术,无疑将给山东人民革命公社带来胜利,我满心的期待着,等待目睹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诞生……”u 第186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四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四) 丁宝桢站在济南城头,放下手中的黄铜单筒望远镜,用肉眼,远远眺望着城外那遍野散落的绿色军队,长长的叹了口气。 操持守城两日来的殚精竭虑,让丁宝桢显得面色非常的不好,虽然两天来那伙胶贼并没有向济南城动正式进攻,只是全部占领了济南城外,把城墙里的济南围得水泄不通,变成了一座孤城。 城外有钱的富户,一开战就逃进了城内,大概是觉得城内比较安全,可是两天下来,丁宝桢并没有看见城外的这伙胶贼军队杀人放火,济南城外似乎在落入他们的控制中后变得安定起来。 丁宝桢并不甘心被围困在城里,他几次派出了在操练中表现好的勇营出城骚扰,可是战果让他心灰意冷。胶贼的火器真的是天下无双,枪能及远,射击准确,掌中有雷,杀人成群,炮如长眼,指哪打哪。 至于胶贼的战术更是让人觉得不可理喻,但又出奇的可怕。丁宝桢观察到这些胶贼并没有特别固定的阵形,非但没有阵形,而且散的可怕,但仔细观察之下,丁宝桢现他们总是三人成队,四队一组,就这么寥寥十二个人,战斗力却出奇的强大,一哨百人的乡勇冲上去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便是上去两哨左右夹击,也总是被打得落荒而逃,那些胶贼得了便宜还不卖乖,总是会追上去穷追猛打,往往能成哨的把勇丁俘虏回去。 当胶贼的主力部队,赶到济南城下时,丁宝桢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胶贼的军队建制他现在已经有所了解,似乎三人一组,四组十二个人是一小队,三小队结为一哨互为呼应,三哨大约一百人似乎是一个大队,能控制里许宽的战场,三个大队则是一个营,足以把济南城外一个方向上封锁得无人能出入。 现在根据他的观察,济南城外这样的营有**个!丁宝桢的心都凉了,根据他推算的这种编制规律,丁宝桢估计这种营每三个就是一个大营,他大胆推测,三个大营是一个军,丁宝桢心中恐惧的推敲,或许这种军的建制上面还有更高的建制,三个军也许是合成一个大军! 丁宝桢略微估算,现按照这种建制,姚梵手下的军官数量简直多的难以计数! “兵多将广!兵多将广啊……”丁宝桢长长叹息道。 “胶贼军队的层级如此之多,居然指挥的如臂使指,层层分明,老夫也未见他们有许多传令马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门道?看来那姚梵真是天纵奇才,这样的编制法,非有盖世将才不能指挥啊!”丁宝桢自言自语道。 丁宝桢却不知道姚梵每个连都配备了步话机,营级单位则配备了电台,团级单位就有自己的指挥部和地图,加上军内的作战前民主议战制度、战场临时会议制度和战后总结会制度,从将军到士兵,每一个人都知道战役目标是什么和自己在战斗中应该干什么。 从昨天起,济南城就停电了,建在黄河边泺口高地的山东机器局已经落入了解放军的掌握之中,两个负责守备的乡勇营和两个调来策援的绿营被全数围歼,其余全部被俘虏。 处于被围困之中的丁宝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济南城,他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既然这些胶贼野战举世无双,那么按照常理,结合胶贼之前攻城拔寨的度来分析,他们在攻城上必然也有过人之处。 既然出城作战白白送死,济南城的四门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街道上铺路的条石也被卸了下来,堵在城门后面用于防止爆破。 济南城外临时师指挥部,白墙黑瓦的一个小院中,第一师副师长黄惠生对师长萧初开说道:“昨天傍晚组织了一次试爆破,三十公斤tnt把城门洞都砸塌了,可是城门后面被条石堵得非常死,估计足有两三丈厚,根据露出来的石块分析,城里的铺路石应该全都堵在城门后面了。” 萧初开浓眉飞扬地道:“那明天一早,就执行集团军指挥部的计划,对北门东面的这段城墙,进行塌方爆破,炸塌一段斜坡出来,组织突击队冲上城墙!最晚明天中午,一定要拿下济南外城,争取傍晚之前,炸开济南内城城门。” 顿了一顿,萧初开补充道:“再给各部队重申一下纪律,中央电报再三明确要求,不许杀害满族同胞,所有民族一视同仁,但是考虑到封建王朝复辟的危险性,所有满人男丁一律集中看管服劳役修路,满人家中都藏有武器,一定要反复查抄,不能留一把弓、一把刀! 对中央的民族政策的领会精神,要通知到各个民兵部队,之前我军打下青州满城就交给民兵看守了,结果他们可倒好呢,抄查武器还顺带屠城,最后中央气的把民兵连的连长都撤职了。” 黄慧生摇摇头,叹气道:“那些民兵平时倒也是很英勇的,一个个巴不得正式入伍,他们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饷银,手底下有些不干净也情有可原。” 政委帅大标怒道:“这可不行!中央有纪律就要执行,哪能由着他们瞎胡闹,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是只针对正规军的,民兵也必须彻底贯彻!” 萧初开面沉似水地道:“眼下作战比较紧张,政策只能靠反复强调,同时利用战余时间加强民兵教育,既然要依靠民兵部队作为主力来守城和维持治安,有些事情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帅大标皱眉道:“老萧,我不同意你这个看法,将来要是打下北京城,全城这么多满族,要是由得这些民兵瞎闹,激起民变怎么办?” 黄慧生又是摇头:“主席的民族平等政策我没意见,可是北京城里那些满蒙老爷,我看就是全杀了也不冤枉。” “老黄!”帅大标大声呵斥道。 黄慧生自知失言,连忙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有主席的政策在,谁敢违犯?” 帅大标急道:“总之你这么想就是不对!主席说了要团结大多数,不能滥杀无辜。经过劳动改造,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满人改造成劳动者?!” 萧初开面无表情的说道:“大标你的思想觉悟高,又在干部班进修过,听过主席和马克思的课,我们都听你的。” 黄慧生嘟哝道:“我可没说不听政委的,我的意思是,对那些手上有血债的要一个不留地处决,那些满八旗的老爷们,哪个没打骂抢掳过咱们汉人?又有哪个汉人敢和满人打官司?哪怕是老婆被满大人抢走当仆妾,那也只好忍了。” 帅大标尴尬地道:“有罪的自然会组织群众进行审判,我的意思是不能一概不分地滥杀。” 萧初开依旧面无表情,说道:“大标,咱们一师下属民兵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就交给你吧,尽量不要让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情出现在咱们一师。” 帅大标望着萧初开的面孔,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很佩服萧初开,觉得他是个有城府的人,虽然说话不多,但考虑的很深。 作为当初和萧初开一起,第一批投奔姚梵的青岛本地人,帅大标知道萧初开家绝不算穷人,萧初开父亲是个本地渔霸,家里过得还算殷实,因此供得起萧初开读完了私塾,当初帅大标问萧初开为什么会选择跟着姚梵造反,萧初开的回答很简单:“我不想一辈子像我爹那样当个渔头,整天浑身一股鱼腥味,还要受官府的欺压盘剥。” 萧初开今天能当上师长,是因为虽然他话不多,但每项工作都完成得很好,无论组织训练还是打仗,他总是不慌不忙,虽然在作战上不如胡广亭那样全军出了名的勇猛,但是他带的部队纪律性最强。另外萧初开在文字工作方面也很得姚梵欣赏,每周的思想总结报告和部队训练报告总是写的井井有条。 姚梵先是把萧初开调到炮兵,在营长桂八手下任连长,结果萧初开居然写了一份步炮协同战斗流程递交给姚梵,要知道,姚梵虽然对炮兵各指挥员强调要尽量协同步兵作战,但是具体的迫击炮与步兵协同的章程,姚梵自己也没有具体的头绪,只能靠摸索。 一个封建时代的渔家子第居然能仅仅依靠个人理解和参悟,总结姚梵这样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提出的理念,并写出一个作战流程,尽管这份流程还有着一些局限性,不够大胆,仅在一点两面作战突破的中心方向上强调按部就班的缓慢步炮协同,但这种善于总结、渴望规范作战模式的科学思路已经足够让姚梵对他青眼有加,立刻把他列入了重点培养对象,现在姚梵又把他从炮兵直接调任第一集团军一师担任师长,可谓是火箭度的提拔。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萧初开就指挥第一师的师属炮兵营对城头进行了一次覆盖打击,爆破组在火力的掩护下,沿着北门东边城墙每隔3o米设下了五个tnt**包,随着城墙的轰然倒塌,突击群就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攀爬着倒塌的土方和城砖冲上了城头,当轻机枪在城头架起来之后,一切就变得简单了,被先俘虏的一批城内清军在枪口的威逼下奋力搬运城门前的条石,最终打开了城门,到了中午,济南已经四门大开,外城被全部攻占,随着内城城门被爆破,傍晚时分,一师就占领了整个济南城。 当一师炸塌城墙时,丁宝桢正在城内歇息,连日的鏖战让他老去的身体不堪重负,当得知城墙大面积坍塌,胶贼已经进城的消息后,丁宝桢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rg 第187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五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五) 丁宝桢是在巡抚衙门里被俘虏的,面对冲进来的这伙胶贼,济南一众文官全都吓破了胆,一个个瑟瑟发抖的缩在丁宝桢后面,丁宝桢面对冲进巡抚衙门的解放军指战员,脸色尴尬极了,心里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的难受。 丁宝桢没有选择逃跑,一方面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连马都无法骑快,无论去哪都要乘坐轿辇。 另一方面是因为现如今他的家小都在济南,全家都已经成了山东人,他要是跑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牵连全家老小,毕竟他没法保证把家人全部带上。其实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从萧初开的一师那三个团的四门围堵中逃出,今天整个济南根本无人能够突围,所有敢于冒险的人,都成了献祭给城门上架设的机枪的牺牲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因为丁宝桢相信,姚梵绝对不会杀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丁宝桢总是有种感觉,那个有着一双满负大志的眼神的青年,一个有着那样深邃宁静的眼神的人,绝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匪类。况且这些日子里,丁宝桢总是听说那些胶贼的纪律如何如何的好,甚至还有一首歌专门教纪律,名字就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城外指挥部中的萧初开听说已经在巡抚衙门俘虏了丁宝桢,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要有礼貌,好生看管,我马上进城!”萧初开站在电台边,亲手拿着电台对讲机,对着看押俘虏的那位连长下令。 当丁宝桢看到萧初开时,惊讶着他的年轻。 “我要见姚梵。”丁宝桢苍老的声音用不容置疑的态度说。 萧初开很有礼貌,他摘下挂着红五星的军帽拿在手里,对丁宝桢一鞠躬,随后道:“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师师长萧初开。主席对我说过,如果在济南见了丁先生,一定要好生对待。我已经用电台通知了主席,主席回电说,不久后就能和丁先生在济南见面。” 丁宝桢听说自己被俘虏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姚梵的耳朵里,心中莫名的镇定下来,他点点头,靠在巡抚后堂的椅子里上下仔细端详了萧初开一番,开口道:“你今年多大?师长是个什么官?我看你统领了不少人,当真是后生可畏。” 萧初开用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静城府说道:“虽然主席说要我好生照顾您,但您作为一个败军之将,恐怕轮不到你问问题吧?” 丁宝桢闻言,笑的有些凄凉,白胡子随着他的干涩笑声颤颤抖动。 倘若平时有人敢于这样对他说话,势必遭到他身旁相伴的官员呵斥“大胆!”,可是如今,他只好苦笑。所有官员都被关押了起来,唯独他被一个人关在巡抚衙门里。 萧初开第一次见到丁宝桢这样大的官,心中也有些好奇。 “丁先生,我说话直,你要是不怪我,我倒是有话要请教你。” “萧师长直说无妨。”丁宝桢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道。 “京城的防御和济南城相比如何?” 丁宝桢眯缝着双眼,心中咒骂道:“大胆狂徒,拿下济南,就敢觊觎京师了!” 他义正言辞地道:“姚梵何德何能!居然敢叫你这个黄口孺子来问鼎于朝廷重臣?!” 萧初开并不示弱,年纪轻轻手握重兵,势如破竹的胜利让他的雄心壮志无比高涨。 “主席的思想哪里是你这样的封建官僚能够想象的!主席他的思想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主席这样伟大的人物,如何不能问鼎?” 丁宝桢不假思索地道:“姚梵不过是一时胜利,如何能够长久?民心在我大清,他难道以为自己拿下济南,就可以一步登天不成!我看过他的词,写的倒是不错,但若是想靠写两首好词就取得天下,实在是滑稽。” 萧初开道:“战争是政治的最高表达形式!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事胜利就是一切的保证!满人强盗当初不就是靠着刀枪,进关拿了汉人天下的吗?这你丁大人怎么解释?” 丁宝桢闻言心中一凛:“这话是姚梵教你说的吧?口才虽好,但却是狡辩。朱明上下君臣昏庸,无德无能,方才招致天怒人怨,天下贼兵四起,李自成更是攻下北京,我大清顺承天意民心,进关剿匪,方得奉天承运,得继天下大统。姚梵以为靠着几把洋枪,打个几场胜仗就能得天下归心,当真是一个笑话!匪终归是匪,就像妾终归是妾。” 这时政委帅大标和副师长黄慧生也走进了后堂,萧初开此时怎么可能任由丁宝桢诽谤姚梵而不反驳,当即厉声反驳: “主席告诉我们,在阶级社会中,每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丁先生,你的思想就是彻头彻尾的官僚地主阶级的反动思想,实在是需要彻底改造一下。你们地主剥削阶级对我们农民阶级的正义反抗,是左手拿刀,右手也拿刀,如今我们拿枪打败了你们,你们就和我们说什么民心,这才是真正的笑话。我们是人民的政权,人民的武装,我们身后有千百万真心实意拥护我们的革命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主席教导我们,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在数万万站起来的民众之前,一切反动力量都注定会被彻底摧毁!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丁宝桢听萧初开如此说,也不动气:“姚梵当真是好口才,无怪乎他能够蛊惑你们这些少年英才为他效死卖命,他一定是告诉你们,打下江山好做官,让你们以为可以将来可以封妻荫子,公侯万代吧?可惜你们这些少年英才,明珠暗投,有这样的才华不知投效朝廷,却甘于做贼,当真是可惜。” 说完,丁宝桢眯缝着眼打量着萧初开三人,希望能看到他们的思想波动。 帅大标正待开口,萧初开就发声了: “主席反复教导我们,谁要是有打下江山好做官的思想,谁就不配做一个真正的**员,哪怕是希望在更高的位置上为革命尽更大的力,也要首先在思想上树立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我们**是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的党,我们一刻也不脱离群众,我们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我们向人民负责,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这和你们地主官僚阶级自甘堕落的充当封建皇帝的狗奴才,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丁宝桢越听越是心惊肉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一群反贼,这些人造反不是为了一些诸如杀贪官,杀清妖,分粮分田之类的简单口号,而是隐隐约约的有着一种强大的纪律性和道德逻辑,这种思想上的造反,比他们手中的洋枪更加可怕。 “你们就不怕将来被朝廷抓住,人头落地株连九族?!”丁宝桢恐吓道。 萧初开冷哼一声:“主席教导我们,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地主阶级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萧初开庆幸着自己背下了姚早帆语录,这才能说得头头是道,现如今解放军全体指战员们都把背诵《姚早帆语录》当成必修课,他作为干部,在理论学习上自然是不落人后。萧初开却不知道,他的这番口舌便给,把个丁宝桢着实震撼的不轻。 “这个姚梵当真是妖孽,他用来灌输部下的居然是这种有针对性的理论性阐释,而不是什么邪教和江湖义气,这些理论细细一想,都是脱胎于中国传统文化,实在是极具煽动性!” 帅大标手里拿着一摞书走过来,放在丁宝桢面前道:“刚才接到总参谋部电报,主席让我送丁先生几本书,权当给您打发时间,如果您能从这些书里挑出错误,将来见了面能驳倒主席,主席说他愿意释放这次济南战役所有战俘和官员。” 说完,帅大标不怀好意的把马克思著《资本论》、姚梵著《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宣言》以及被篡改成姚梵著作的《列宁选集》,当然名字也改成了《姚梵选集》。 厚厚的一摞书放在桌上,让丁宝桢震惊了,对于姚梵这种造反还要先搞理论研究,搞出理论基础的人,丁宝桢知道,除非从道理上驳倒对方,否则就是把舌头说断,对方也根本不可能理睬,而从道理上驳倒别人,不正是他丁宝桢这样一个进士出身的高级知识分子的责任吗? “萧师长,还有你们二位,老夫请问,你们可有功名?” 萧初开蔑视地道:“我们都是大老粗,都是主席的学生。” “大老粗?”丁宝桢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 “一个大老粗,仅仅靠拾姚梵的牙慧,刚才居然说得头头是道,与我相辩不落下风,这岂不是证明姚梵的确有天纵奇才吗!这个姚梵!在我面前隐藏的好深!” 黄慧生以为丁宝桢在暗暗鄙视他们的出身,昂着头瞪眼道:“大老粗怎么了?劳动人民都是大老粗!劳动人民创造一切! 主席就说过,历史上成就大事的大老粗有很多呢!咱们老粗具有五个优点,一是思想没有框框,不教条。二是爱惜人才,肯放手用人。三是尊重知识,从善如流。四是能吃苦,接地气。五是从实际出发,不图虚荣。” “姚梵还和你们讲这些?”丁宝桢诧异极了。 萧初开摆摆手:“丁先生就在府衙后院厢房住下吧,饮食都有人送来,但假若您意图逃跑,被战士开枪打死了,我可不负责。我们部队里还有一堆事情,告辞了。” 说完,萧初开领着黄慧生、帅大标二人离开了后堂。 第188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五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五) 丁宝桢是在巡抚衙门里被俘虏的,面对冲进来的这伙胶贼,济南一众文官全都吓破了胆,一个个瑟瑟抖的缩在丁宝桢后面,丁宝桢面对冲进巡抚衙门的解放军指战员,脸色尴尬极了,心里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的难受。 丁宝桢没有选择逃跑,一方面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连马都无法骑快,无论去哪都要乘坐轿辇。 另一方面是因为现如今他的家小都在济南,全家都已经成了山东人,他要是跑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牵连全家老小,毕竟他没法保证把家人全部带上。其实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从萧初开的一师那三个团的四门围堵中逃出,今天整个济南根本无人能够突围,所有敢于冒险的人,都成了献祭给城门上架设的机枪的牺牲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因为丁宝桢相信,姚梵绝对不会杀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丁宝桢总是有种感觉,那个有着一双满负大志的眼神的青年,一个有着那样深邃宁静的眼神的人,绝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匪类。况且这些日子里,丁宝桢总是听说那些胶贼的纪律如何如何的好,甚至还有一歌专门教纪律,名字就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城外指挥部中的萧初开听说已经在巡抚衙门俘虏了丁宝桢,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要有礼貌,好生看管,我马上进城!”萧初开站在电台边,亲手拿着电台对讲机,对着看押俘虏的那位连长下令。 当丁宝桢看到萧初开时,惊讶着他的年轻。 “我要见姚梵。”丁宝桢苍老的声音用不容置疑的态度说。 萧初开很有礼貌,他摘下挂着红五星的军帽拿在手里,对丁宝桢一鞠躬,随后道:“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师师长萧初开。主席对我说过,如果在济南见了丁先生,一定要好生对待。我已经用电台通知了主席,主席回电说,不久后就能和丁先生在济南见面。” 丁宝桢听说自己被俘虏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姚梵的耳朵里,心中莫名的镇定下来,他点点头,靠在巡抚后堂的椅子里上下仔细端详了萧初开一番,开口道:“你今年多大?师长是个什么官?我看你统领了不少人,当真是后生可畏。” 萧初开用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静城府说道:“虽然主席说要我好生照顾您,但您作为一个败军之将,恐怕轮不到你问问题吧?” 丁宝桢闻言,笑的有些凄凉,白胡子随着他的干涩笑声颤颤抖动。 倘若平时有人敢于这样对他说话,势必遭到他身旁相伴的官员呵斥“大胆!”,可是如今,他只好苦笑。所有官员都被关押了起来,唯独他被一个人关在巡抚衙门里。 萧初开第一次见到丁宝桢这样大的官,心中也有些好奇。 “丁先生,我说话直,你要是不怪我,我倒是有话要请教你。” “萧师长直说无妨。”丁宝桢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道。 “京城的防御和济南城相比如何?” 丁宝桢眯缝着双眼,心中咒骂道:“大胆狂徒,拿下济南,就敢觊觎京师了!” 他义正言辞地道:“姚梵何德何能!居然敢叫你这个黄口孺子来问鼎于朝廷重臣?!” 萧初开并不示弱,年纪轻轻手握重兵,势如破竹的胜利让他的雄心壮志无比高涨。 “主席的思想哪里是你这样的封建官僚能够想象的!主席他的思想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主席这样伟大的人物,如何不能问鼎?” 丁宝桢不假思索地道:“姚梵不过是一时胜利,如何能够长久?民心在我大清,他难道以为自己拿下济南,就可以一步登天不成!我看过他的词,写的倒是不错,但若是想靠写两好词就取得天下,实在是滑稽。” 萧初开道:“战争是政治的最高表达形式!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事胜利就是一切的保证!满人强盗当初不就是靠着刀枪,进关拿了汉人天下的吗?这你丁大人怎么解释?” 丁宝桢闻言心中一凛:“这话是姚梵教你说的吧?口才虽好,但却是狡辩。朱明上下君臣昏庸,无德无能,方才招致天怒人怨,天下贼兵四起,李自成更是攻下北京,我大清顺承天意民心,进关剿匪,方得奉天承运,得继天下大统。姚梵以为靠着几把洋枪,打个几场胜仗就能得天下归心,当真是一个笑话!匪终归是匪,就像妾终归是妾。” 这时政委帅大标和副师长黄慧生也走进了后堂,萧初开此时怎么可能任由丁宝桢诽谤姚梵而不反驳,当即厉声反驳: “主席告诉我们,在阶级社会中,每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丁先生,你的思想就是彻头彻尾的官僚地主阶级的反动思想,实在是需要彻底改造一下。你们地主剥削阶级对我们农民阶级的正义反抗,是左手拿刀,右手也拿刀,如今我们拿枪打败了你们,你们就和我们说什么民心,这才是真正的笑话。我们是人民的政权,人民的武装,我们身后有千百万真心实意拥护我们的革命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主席教导我们,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在数万万站起来的民众之前,一切反动力量都注定会被彻底摧毁!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丁宝桢听萧初开如此说,也不动气:“姚梵当真是好口才,无怪乎他能够蛊惑你们这些少年英才为他效死卖命,他一定是告诉你们,打下江山好做官,让你们以为可以将来可以封妻荫子,公侯万代吧?可惜你们这些少年英才,明珠暗投,有这样的才华不知投效朝廷,却甘于做贼,当真是可惜。” 说完,丁宝桢眯缝着眼打量着萧初开三人,希望能看到他们的思想波动。 帅大标正待开口,萧初开就声了: “主席反复教导我们,谁要是有打下江山好做官的思想,谁就不配做一个真正的**员,哪怕是希望在更高的位置上为革命尽更大的力,也要先在思想上树立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我们**是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的党,我们一刻也不脱离群众,我们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我们向人民负责,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这和你们地主官僚阶级自甘堕落的充当封建皇帝的狗奴才,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丁宝桢越听越是心惊肉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一群反贼,这些人造反不是为了一些诸如杀贪官,杀清妖,分粮分田之类的简单口号,而是隐隐约约的有着一种强大的纪律性和道德逻辑,这种思想上的造反,比他们手中的洋枪更加可怕。 “你们就不怕将来被朝廷抓住,人头落地株连九族?!”丁宝桢恐吓道。 萧初开冷哼一声:“主席教导我们,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地主阶级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萧初开庆幸着自己背下了姚早帆语录,这才能说得头头是道,现如今解放军全体指战员们都把背诵《姚早帆语录》当成必修课,他作为干部,在理论学习上自然是不落人后。萧初开却不知道,他的这番口舌便给,把个丁宝桢着实震撼的不轻。 “这个姚梵当真是妖孽,他用来灌输部下的居然是这种有针对性的理论性阐释,而不是什么邪教和江湖义气,这些理论细细一想,都是脱胎于中国传统文化,实在是极具煽动性!” 帅大标手里拿着一摞书走过来,放在丁宝桢面前道:“刚才接到总参谋部电报,主席让我送丁先生几本书,权当给您打时间,如果您能从这些书里挑出错误,将来见了面能驳倒主席,主席说他愿意释放这次济南战役所有战俘和官员。” 说完,帅大标不怀好意的把马克思著《资本论》、姚梵著《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宣言》以及被篡改成姚梵著作的《列宁选集》,当然名字也改成了《姚梵选集》。 厚厚的一摞书放在桌上,让丁宝桢震惊了,对于姚梵这种造反还要先搞理论研究,搞出理论基础的人,丁宝桢知道,除非从道理上驳倒对方,否则就是把舌头说断,对方也根本不可能理睬,而从道理上驳倒别人,不正是他丁宝桢这样一个进士出身的高级知识分子的责任吗? “萧师长,还有你们二位,老夫请问,你们可有功名?” 萧初开蔑视地道:“我们都是大老粗,都是主席的学生。” “大老粗?”丁宝桢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 “一个大老粗,仅仅靠拾姚梵的牙慧,刚才居然说得头头是道,与我相辩不落下风,这岂不是证明姚梵的确有天纵奇才吗!这个姚梵!在我面前隐藏的好深!” 黄慧生以为丁宝桢在暗暗鄙视他们的出身,昂着头瞪眼道:“大老粗怎么了?劳动人民都是大老粗!劳动人民创造一切! 主席就说过,历史上成就大事的大老粗有很多呢!咱们老粗具有五个优点,一是思想没有框框,不教条。二是爱惜人才,肯放手用人。三是尊重知识,从善如流。四是能吃苦,接地气。五是从实际出,不图虚荣。” “姚梵还和你们讲这些?”丁宝桢诧异极了。 萧初开摆摆手:“丁先生就在府衙后院厢房住下吧,饮食都有人送来,但假若您意图逃跑,被战士开枪打死了,我可不负责。我们部队里还有一堆事情,告辞了。” 说完,萧初开领着黄慧生、帅大标二人离开了后堂。 第188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六 第188章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六)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六) 济南大捷的消息传回根据地,山东人民公社士气大振,一张张印刷着祝贺报捷的文章的报纸被迅印制送往各地。 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虽然离开了姚梵和马克思,但依然在运转,姚梵留下了一张张作为青年干部结业证明的马列主义考卷,不把考卷做到9o分以上,是不给结业的,这逼着前来投奔的知识分子必须把一本本教材背的滚瓜烂熟。 黄云天目前一面负责《人民日报》出版工作,一面作为早帆青年干部训练班的教员,忙得不亦乐乎。 “黄先生,今天号了,姚主席拿下济南后,大军已经渡过黄河了吧?” 黄云天对军事一窍不通,但眼下黄金莺是姚梵的妻子,黄金莺的哥哥黄金山进入了山东公社的商业贸易区委员会工作,他自己又是报社编辑和干校教师,黄家已经被捆绑在了姚梵的政权之上,因此众人觉得他有内幕消息也是很正常的。 黄云天摇摇头:“我的确不知,但主席15日兵,22日拿下济南,号就渡河,恐怕没这么快吧?” 教室里一个名叫闻国贞的学生说道:“我看姚主席以往出兵,都是讲究兵贵神,这次一定也是如此。” 另一名从烟台赶来潍坊干校投学的青年说:“大军北伐,粮草先行,北上山高路远,我觉得要慢慢的攻打,这才稳妥。” 一个穿着65式绿军装的军转培训干部道:“姚主席用兵如神,我们何必在这里瞎操心,我只想赶紧把数学科目毕业证明拿到手,就差这一课,考完就能毕业了。” “我也是,只差数学一课了。”另一个青年道。 黄云天学着姚梵的动作,对对教室下面压压手,说:“上课了,上课了,这些东西课后议论,不要占用上课时间。我来讲一下昨天布置得几道数学应用题……” 教室里纷纷的议论顿时安静下来了。 …………………… 山东根据地内,各个实行了土改的村庄从下来的《人民日报》上得知攻下济南的消息后,纷纷敲锣打鼓,庆贺山东公社的胜利。 虽然眼下旱情在持续,但所有完成了土改,打了土豪分了田地的村镇里的百姓,手里都或多或少的分到了粮食,由于姚梵早就警告说今年大旱,要百姓早作准备,节约粮食,因此各家各户都省吃俭用,积极备荒。甚至有人家提前准备,摘取榆树叶子晒干磨粉,混进自家的口粮来吃。 山东公社的十个打井队在各个村庄中马不停蹄的工作,虽第188章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六) 然辛苦,却一刻都不敢停下。眼看着天干无雨,老百姓的灌溉用水全部靠肩扛手抬,从远处水源地挑水,打井工作更加变得急迫起来。 …………………… 得知济南被攻下,烟台的英国人迅的把消息报告给了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威妥玛1842年就跟随英军到了中国,在中国呆了三十多年,还担任过香港法庭的广东话翻译,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 威妥玛眼下正在北京,就英国人马嘉理在云南被杀导致的“马嘉理事件”与清政府周旋,山东的乱局一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蔓延。可是威妥玛一点都不慌,根据他的了解,这次山东的叛乱是一次资产阶级革命,其中又裹挟了一批来自欧洲的激进的**分子。 山东有什么工业?有什么资产阶级?这必然又是一次农民起义,以威妥玛对中国的了解,这批人无非就是另一个太平天国。 威妥玛根本不相信这些人能闹出多大的乱子,以这些农民的操性,占的地盘越大,抢的钱粮越多,内部就越是动乱和**。 而且这些泥腿子很识相,居然在拿下整个山东半岛之后,没有对烟台这个通商口岸动用任何强硬的手段,反而是派来了几个精通生意的伙计,以一种商业谈判的方式和烟台的各国商行和驻在公使接触,单方面的许诺,说烟台可以“马照跑,舞照跳。”革命军只是负责烟台的海防和治安。而且海关关税也和清政府时期一样,不作任何调整。这让烟台的各国商行与驻在公使都觉得,这些剔着光头的革命军似乎并不是特别野蛮,很好打交道。 虽然威妥玛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山东公社”会是个大乱子,早晚会被清政府残酷的剿灭,但威妥玛相信一点,那就是山东的乱子闹得越大越好。 从1875年二月爆马嘉理事件,这事情越闹越僵,已经演变成外交事件,威妥玛根据英国政府的指示,希望逼迫清政府签下一个新的不平等条约,但是威妥玛和清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的谈判始终没有进展,英国人和英国人谈判,始终有种拳打棉花不着力的感觉。 于是威妥玛动用关系,让清国把谈判人选换成了李鸿章。威妥玛喜欢和李鸿章谈判,这个清国大官很聪明,也很理智,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理智的过了头,以至于分不清外交恐吓与实际威胁,当他见到强硬的外国人和外国势力,在连续的威逼之下,他总以为别人的恐吓会成为事实,于是很容易就妥协和让步。 威妥玛觉得,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来自英国,一个随时能把清国的外衣剥光,用皮鞭痛抽第188章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六) 一顿的国家,并且从鸦片战争以来,英国已经这么做过几次了。 在得到济南被攻陷的消息后,威妥玛提出和李鸿章当面谈判,一次性解决“马嘉理事件”,他的态度比起之前更加强硬了。而这一次李鸿章的态度从之前的尽量拖延,变得焦虑而无措,终于答应停止尝试私下磋商,进行正式谈判。 于是威妥玛和李鸿章在天津进行了正式谈判,为期五天的谈判之后,历史上的《烟台条约》提前签订了,只是名称变成了《滇案条约》,内容和历史上原本生的烟台条约几乎完全一样:“一、清政府道歉、赔款、惩处马嘉理事件中的当地官员;二、英国的商人、官员和探路队可以从四川、甘肃、云南、印度各个方向进入**,清政府要在沿途妥善照料和保护;三、扩大英国治外法权,英国人在通商口岸殖民地以外的中国内6地区犯罪也要交给英国官员审理;四、增开宜昌、芜湖、温州、北海作为通商口岸,允许英国在长江上多个港口停泊商船和装卸货物;五、今后洋货在中国内6运输贩卖均不再缴纳厘金;六、……………………七、……………………” 对于各个条款中,威妥玛对于取消厘金非常满意,要知道以前一箱鸦片要缴纳3o两进口税和8o两厘金,如今不再缴纳厘金,这意味着销往中国内6的鸦片将有更加便宜的价格,销量和利润必然猛增,其他商品也是如此,免除厘金,意味着大清国的厘金这一最后的隐藏关税手段也被废除,洋货必将畅通无阻的销往全中国。英国商人们必将欢欣鼓舞,他威妥玛也将成为这些商人心目中的英雄。根据利益均沾原则,其他列强也将继续从英国的这次敲诈胜利中分一杯羹。 这份条约与历史上的烟台条约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清政府在赔偿2o万两白银的同时,英国和其他享有利益均沾的列强有义务组织一支最少一千人规模的军队,协助清政府围剿山东的叛乱。另外清政府还将向英国采购一批新式步枪和火炮,用于武装八个营的新军,由英国教官负责在天津培训这批新军。 当这份条约在上海的报纸上公布之后,报纸很快被送到了青岛,姚梵很快从电报中获悉了条约内容。 “我去年买了个表!”姚梵望着翻译完成的电文,怒骂道。 5月日,姚梵带领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和总参谋部赶到济南。第一件事就是怒冲冲的赶往巡抚衙门,会见被监禁中的丁宝桢。 丁宝桢听说姚梵在后堂等他,不急不忙的整理好衣冠,从被拘押的厢房中走了出来。 “故人难相问,寒宅独可亲。第188章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六) ”丁宝桢一边走,脑子里莫名的冒出一句诗。他摇了摇头,把心思放在如何与姚梵对话上面。 丁宝桢的形容憔悴,这两天他翻看“姚梵的著作”还有马克思主义的书籍,越看越是心惊肉跳,除了满纸的“革命”“战斗”“铁血”“摧毁”等等激烈的字眼,书中的革命理论头头是道,逻辑清晰,句句诛心。 姚鹏根据《列宁选集》整理出的《姚梵选集》第一部,与其说是一篇篇文章,不如说是对列宁原文的一段段摘录,经过文字上的编辑修改,拼凑出的一篇篇作品。但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种思想上的激烈冲击犹如原子弹一般威力无比,丁宝桢尽管彻夜不停的翻阅,但依然没时间看全这些书籍,不过他已经完全被这种思想威力彻底震惊了!这种暴烈的、毫不妥协的革命思想让丁宝桢在苦苦思索之后,现其中的逻辑性无可挑剔,要想依靠教条的说教在逻辑上驳倒对方基本不可能,儒家本就不擅长严密的西方哲学逻辑,而经过满清篡改的奴隶化儒学更是唯心。 丁宝桢冥思苦想之下,放弃了驳倒姚梵的打算,他明白,像姚梵这样一个造反居然还自备一套完整理论的危险人物,完全是古往今来任何政权的天敌,这样的人完全不可能妥协,他们和所反对的政权之间的关系必然是水火不容的。 第189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七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七) 姚梵见到丁宝桢,第一句话就是:“丁先生,我来晚了,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 丁宝桢此刻心情复杂,见姚梵态度这般亲切有些愕然,随即面色如常淡淡地道:“姚梵,你瞒的老夫好苦,可知君子贵乎诚?” 姚梵摇摇头:“以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哪里有诚字可言,我若告诉你我的想法,过去的你难道不杀我?现在我们关系对等了,虽说你是俘虏,但我承诺,只要你不违反一个俘虏的准则,没人会杀你。” 丁宝桢闻言生气,大刺刺的在后堂主位上坐下,完全不顾自己的俘虏身份。 姚梵笑着在一旁坐下,拿出《滇案条约》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丁先生请看,满清政府再次犯下了对人民的滔天罪行,他们再一次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丁宝桢皱眉,拿过电报阅览,直看得须皆张,忍不住直接开口骂道:“李鸿章如何能答应洋人这许多条件!?此约一定,岂不是千古罪人!” 姚梵对于丁宝桢表现出这样的生气有些惊讶,他觉得丁宝桢这个老狐狸完全有可能默认了李鸿章的行为,将其归结为无奈之举。但姚梵没想到丁宝桢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挫折之后,一肚子火没处泄,如今便一股脑的释放在给他带来极度不适的这纸条约上。 姚梵反而安慰道:“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184o年以来,满清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还少吗?抛开已经完全属于列强领土的上海那样的殖民地不谈,单方面自由贸易权,片面最惠国待遇,协议关税权,自由传教权,租地建房权,领事裁判权,内河航运权,鸦片贸易合法权,中国内地自由行动权,贩卖华工奴隶出国权………… 中国这么多权利都被一一卖掉!眼下加一个条约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列强一步步把这些既得权利扩大,早晚要把中国的政府变成一个傀儡,直到变成空架子! 丁先生!认清现实吧!大清国就是个妓女,一开始卖屁股,现在是彻底脱光了,哪儿都能卖!至于明天,她还会卖母亲卖女儿去当婊子!至于后天……对不起!站起来的革命人民不会允许这个寄生虫政权拥有后天!” 丁宝桢瞪着眼睛,恼火地道:“姚梵!老夫看了你的书,你确有大才,但你为何要造反!你这样的才干,若能报效朝廷,何愁中国不强。大清虽然一时羸弱,但奋起直追,何愁不能一扫前耻。” 姚梵道:“丁先生糊涂,我为何放着好端端的人不做,要去作狗?绵羊再怎么努力训练,数量再多,也战胜不了一群狼。 丁先生,从阶级上说,你不是无产阶级,但我相信你是爱国人士,你的清廉和才干是难能可贵的,满清政府不能把你的才干挥哪怕十分之一,他们只是把你当成一个统治工具罢了。你即便努力又清廉,路子走错了也不能强国,等于是一辈子白干。 你如果继续帮着满清政府镇压迫害人民,残忍的犯下反人类的罪行,必将遗臭万年,因为你这次面对的是一次人民的革命,不是流寇土匪的叛乱!你的一切反革命行为,都是开历史的倒车,必将被万世唾弃!” 丁宝桢怒道:“小子休得胡言!一臣岂事二主!” “在人民建立的政权里既没有奴才也没有臣子,每个自由人都是他自己的主人,官员只是拿着人民授予的权利,为人民的利益而行使他们各自手中的权利,一切权利归人民!一切权利归国家!” “空谈误国!天下岂有这样的国家!西方列强也都有皇帝,一国若是无主,那还不天下大乱!姚梵!汝有大才,为何偏偏要走邪路!” “真理越辨越明,人类在茹毛饮血的时候,哪里知道熟肉的滋味和营养?丁先生在满清政权中呆得太久,吃了一辈子生肉,一时间对熟肉还不习惯,这我能够理解。请您放开胸怀,尝试着从今天开始吃熟肉吧。世界上,只有彻底的反革命才会留恋一个封建的奴隶制国家,才会甘于做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里的臣子。” “姚梵,我看你的土地政策是匀田,你分了地主的田地,得罪了天下士绅,犯了众怒,难道还觉得自己会成功吗?” “和广大人民群众比起来,士绅只是一小撮既得利益集团罢了,这些人里几乎没有一个理工农医类的科学人才,他们对于让国家富强的现代科学一窍不通。所以哪怕他们全当反革命,被全部杀光,我也不心疼。只会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旧文人,对人类科技进步和生产力展的作用,和一群会跳舞的狗有什么区别?” “师夷长技以制夷,终究要靠士绅,难道靠大字不识的农夫?” “识字算什么,人民政府将在全国推广义务教育,倾全国之力让每个孩子依法上学!给每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扫盲!” “你哪里找这许多教书先生?” “一旦国家政权掌握在人民手中,没有什么不可能。丁先生,我邀请您,在山东公社担任职务,只要您愿意,职务随便你挑。” …………………… 姚梵和丁宝桢整整谈了两个得口干舌燥,但是丁宝桢还是没有同意姚梵提出的担任公职的建议,丁宝桢明白,一旦同意,自己就算是正式叛变满清了。 姚梵也没指望一上来就能说服丁宝桢,只是邀请丁宝桢参加三天后的济南阅兵仪式。丁宝桢也想看看姚梵的军队底细,便答应了,于是重新被押回软禁。 对于自己力争说服丁宝桢加入的想法,姚梵回到设在巡抚衙门的总参谋部,在会议上对干部们解释道:“丁宝桢在满清官场非常有声望,只要他同意加入,那么对于整个满清官场都是极大的震撼!” 李海牛道:“我同意主席的意见,如果丁宝桢这样的大员能够归降,那今后效仿之人必将络绎不绝。” 姚梵换了个话题:“之前在青州,有民兵借口抄查武器,制造了恶性案件,这次在济南决不允许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要把政策向济南城的满族同胞交代清楚,要他们积极主动地加入劳改,在修路和挖矿的劳动中改造自身的不劳而获思想。中国是个多民族国家,各民族的平等是国家宝贵的财富,我们不能把满清贵族奴隶主的罪行扩大到整个族群身上。” 李君道:“按照政策,先公审济南内城的满人贵族,有血债的一概处决,之后按照丁册,从全城把满人男丁抽调出来,在民兵看押下进行劳动改造,一年劳改,劳动表现好的可以提前释放。” 李海牛不快地道:“真是便宜了这帮满爷。” 接下来的会议上决定了,参加阅兵的部队自然是萧初开的一师,抽调二十个连,主席台设在巡抚衙门前的广场上,二十个连从东向西,排队列走正步。 但是姚梵的军事计划不会因为阅兵而耽搁,24日,第一集团军第二师在刘进宝、周念生和政委周权的带领下,全师指战员和骡马辎重从泺口、齐河两个渡口北上,渡过黄河,驻扎在齐河县、济阳县。第一集团军第三师在胡广亭、杨为益和政委张二炮的率领下,也从利津、蒲台、青城三个渡口实施了渡河,占领了黄河以北的利津、蒲台和滨县。 搜集来用于渡河的船只中,被分别看管在五个渡口,中小船只被拖上岸,大船被锁在港口,各个渡口都留守了一个排的兵力,并分配了一支无后坐力炮班,防止清军派遣水师袭击。 根据计划,各部队在黄河北岸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管制下的土改,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没有太多时间动群众,姚梵指示全军主动挑起土改任务,下到每个村,对大地主实施无差别镇压和处决,强行分地分余粮分财物。 一时间黄河北岸沿河各个村庄中,人马欢腾,军队主导的斗争地主大会上人头滚滚落地,如同法国大革命和华盛顿领导的北美革命军一样,大地主被屠杀一空,只是屠杀对象从拥护波旁王朝的贵族地主和亲英派大地主,换成了十月革命那样的无差别面向全体大地主。 各部队每天四次按时回集团军司令部的电报中,可以看到从土改中收缴上来的粮食和金银数量不断激增。姚梵再次下令,强调要给农民在分田地的同时,把地主的存粮也尽可能多的分下去。 5月26日,巡抚衙门前的阅兵式如期举行。 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长桌一溜拍开,上面铺着红布,后面一把把椅子。广场周围的民兵们维持着秩序,把前来观看阅兵的市民控制在戒严线外。 一台十五寸拉杆式便携音箱被放置在主席台东侧,音量被开到最大。 姚梵拿着麦克风,先是宣读了自己撰写的济南解放贺词: “人民解放军的全体指战员们,你们辛苦了!在这场反对卖国和独裁的人民革命中,人民军队起到了先锋带头的模范作用,我们永远站在战斗的最前沿,有力地打击了敌人,天才地创造了经验,无畏地开辟了光明的道路! 我们相信,就在不远的将来,民族崛起与民主解放的浪潮将会席卷全国,一个伟大的时代即将到来。在此让我们先祝贺济南的解放,祝贺人民解放军创造的又一个伟大胜利! 中国人民解放军将永远高举为人民服务的光辉旗帜,将人民革命与解放的事业日趋扩大,汇成一个波涛纵横的巨流,对满清封建奴隶制政权以粉碎打击!” 广场上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民兵和未参加阅兵的指战员们拼命地鼓掌叫好。u 第190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八 神速记住星河影摇三军动(十八) 接下来,伴随着检阅进行曲,姚梵穿着防弹背心,外面套着65式军服,骑了一匹白色大马,带着一个由李海牛、李君、周第四、杨平等第一集团军指挥员组成的马队,从长街东侧的各部队面前检阅而过。 高昂嘹亮的检阅进行曲让全场观众们热血沸腾,百姓们纷纷议论着。 “刘爷,这些胶……解放军jiujing是用了什么法术?能够发出这样大的dongjing?” “这我哪知道,看个热闹不就得了,你管他用啥法子呢。” “马掌柜,您也来看热闹?” “可不是嘛,这些大军进城后秋毫无犯,通知大家来观看阅兵,咱可不得捧个场嘛。” “那是那是,我也是这样想,今天要不来捧场,指不定明天大军要来找我麻烦呢。” “叶叔,您看那台上坐的是不是丁大人?” “嘿!你小子眼尖,那还真是丁军门!难道丁军门降了胶……解放军?” …………………… 每经过一个连组成的方阵,姚梵和马队上的指挥员们就举手敬礼。 伴随着一声声:“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fuwu!”,姚梵完成了检阅式,回到主席台,阅兵开始进入分列式。 李海牛站在主席台上手握麦克风道:“我宣布,分列式开始!” 负责音箱操作的干部立刻把音乐换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 伴随着交响乐,20个连排着整齐的队形,zixin昂扬的走着,通过广场中央时甩开了正步,向前挺起了钢枪,雪亮的刺刀如丛林般密集。 丁宝桢被姚梵安排在观礼台坐着,老丁答应了参观阅兵,但是没想到居然被安排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就坐,一时间羞得老脸通红,本打算推辞,但一想到已经事先答应了,如果这时候反悔可是丢人,只得硬着头皮,板着脸在那里端坐。 丁宝桢的家人也被邀请,在观礼台上坐在丁宝桢的身边,丁体常在济南解放后被允许探望过一次丁宝桢,今天见面,已经不zài是泪流满面,他安静地坐在丁宝桢身边。丁宝桢望了望儿子,叹了口气,问道:“家里可好?” 丁体常宽慰道:“父亲不必担心,姚梵没有为难我们,济南城所有官员都被抓了,倒是我们丁家例外,我和老三都被允许回家待着,眼下全城秩序井然,买卖人也上街了。只是粮食买卖受管制,所有粮店的粮食都被强行赎买了,姚梵在城里开了粮食供应站,集中买卖发放粮食,每人每次只能买20斤粮食。任何人如果被举报家中藏有超过每人50斤的粮食,就要抄家,全家枪毙,家财分一半给举报人。如今每天都有人被举报后枪毙,还有些大地主的老家土改了,被从乡下来的农民送信举报揪出来,在城里直接审判枪决了。” 丁宝桢听完默然不语。他看过姚梵的书,知道姚梵要建立一个没有大地主的政权,以打破王朝兴衰的历史周期律。他只是没想到这种听上去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居然每天都在发生。 “各地乡绅可有反抗?” “听说各村的地主被杀的血流成河,有的村没等姚梵部队过去,农民自己组织起来杀光了地主全家,ránhou带着收缴的金银进城找部队,要部队给他们村补一个土改手续。” “唉!”丁宝桢听得皱眉,叹气不已。 “姚梵不是有个开明士绅政策吗?这些地主都傻了吗?” “爹,哪个地主yuànyi把田地白白交出来?换您也不lèyi吧?” “唉……”丁宝桢zài次长叹一声。 观礼台只有三排座位,最后一排上坐着士兵,所有参加观礼的济南有名望的人都不敢不来,几乎等于全都是被士兵押着坐在shàngmiàn。 分列式开始后,在解放军进行曲伴奏下,看见姚梵的军队清一色的雪亮钢枪和统一制式的武装带、钢盔、胶鞋、子弹携行具、手榴弹,整齐的排着队列,从广场前正步走过,丁宝桢紧张地使劲捋着胡须,惊叹道:“姚梵居然练出如此强军!大清要是有这样的军队,还怕什么洋人!” 身后负责看押的战士低声斥道:“声音轻点!” 丁宝桢意识到失态,颓然坐定,等到看完二十个连的分列式,他轻声对儿子道:“体常,大清国完了。” 丁体常jingyà的看着他的老父:“爹,何出此言?这不过是两千多兵丁罢了。” 说罢丁体常凑近丁宝桢道:“听说姚梵拢共才一万多这样的正规军,其他几万人全是民兵。” 丁宝桢无奈的看着儿子,说道:“我在城头远远见过这些解放军打仗,大清一哨勇丁百人,两哨人二百人冲出去,却被这样的军队三十多人全歼,死的死,降的降……体常啊,姚梵的军队,怕是比洋人的军队还要厉害三分。” 丁体常哑然。 丁宝桢摇头叹息道:“你看这二十个方阵,士卒各个面带骁勇之气,你可见过大清国的兵把头抬得这样高的?大清国的兵虽然也排阵,可哪里有这般整齐的步伐?姚梵能把那种快枪装备全军,这说明他肯定能够自己造枪造子弹,否则如何能全军统一?都用这种好枪?” 丁体常jingyà于父亲的态度,说道:“可是我听说,姚梵的军队全是大老粗,都是农民和工匠这样的卑贱之人。这些人能当将才?可会计谋?不说孙子兵法,就是三十六计,恐怕他们也说不出三个来。” 丁宝桢大力摇头道:“体常!你要记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谋略与兵法都是空谈!所谓一力降十会,这才是兵家正道!” 丁体常听得傻了。 丁宝桢继续道:“况且姚梵去年举兵,还不到一年,就练出这样的强军万人!可见此人胸中实有百万兵,我zài看他的书,其中政论狂放大胆,却又丝丝合扣,逻辑井然,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像他这般年纪,就能写出一堆惊世骇俗的老辣文章之人,我一生从未见过。为父一生,只佩服过céng文正一人,如今却要zài加一人,就是他姚早帆。” 丁体常听见父亲这样说,jingyà的合不拢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参加阅兵的还有马克思,他却不在主席台上坐着。此刻的老马充满了革命热情,返老还童一般穿着一身65式军服,脖子上挎着姚梵送给他的海鸥相机,在广场上一张张的拍着照片,自从得到姚梵赠与的照相机,老马就彻底的迷上了摄影,走到哪里都把相机跨在脖子上,无论风景、人物、建筑、民俗,全部是他的素材。姚梵对老马打趣说,他将来能出一本个人摄影集,结果老马认了真。他见过姚梵家族出的带彩页的精装书籍,知道姚梵家族有最先进的照片印刷术,于是对摄影愈发的嗜好。 老马不喜欢彩色胶卷,因为姚梵告诉他彩色胶卷要送去海外冲印,黑白胶卷就很简单了,可以自己在暗房冲洗,一个黑屋子,加一个套了红玻璃的油灯,加上姚梵带来的黑白胶卷显影药水、放大机和感光放大纸,可以很快用放大机套上底片,在感光的放大纸上冲洗出一张张厚厚的黑白照片。其实这个方式也能冲洗彩照,但是效果和速度都要大大低于专业的自动冲印机,毕竟人工冲洗彩色胶卷很不靠谱,简单的放大机不像冲印机那样有电脑控制,无法对于色彩进行校正,要冲出好彩照很难。 由于放大机类似最简单的投影仪,因此随军携带的柴油发电机就能满足需求,来了济南后,对于这个有电灯的城市,老马赞不绝口,姚梵估计,大概是因为他觉得终于可以拜托发电机的缘故。 在阅兵之后,姚梵有意的把丁宝桢晾起来,只等战场形势更加有利时zài加以延揽。 姚梵现在把精力花在了徐建寅身上。 徐建寅是在机器局里被俘虏的,对于徐建寅,姚梵的爱才之心不亚于对丁宝桢。他对徐建寅许诺了将来政权的工业主管的职位,又强制性的叫几个部队政委轮番给徐建寅上思想政治课,接着又是一次次面谈,还邀请他参加阅兵,着实让徐建寅受宠若惊。 阅兵后,姚梵zài次会见徐建寅。 “姚主席,我父亲还在大清治下,可不能传出去我降了你,否则我全家恐有性命之虞。” 姚梵一听这话,知道徐建寅终于心动了,大喜:“令尊在中国科学历史上享有大名,清政府不敢动他。但为防止万一,我当然为你保密。徐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满清只把你当成工匠,但是在山东公社,你是科学家,是人类最崇高的职业!科学家是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最重要人才,中国要强国,要不受外侮,就要有自己的科学家!” “姚主席,你当真要办大工业?” “徐兄,我向你保证,我要办的工业比起满清政府的洋务运动,规模大百倍千倍,你见过的姚家所有商品,我将来都要在国内生产,钢铁厂、机器厂、化肥厂、石化厂、化工厂等等所有工厂,将来全都要在我们的政权中新建起来!” 神速记住【】siluke、info,给书友提供一个舒适靠谱的阅读网。 第191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十九 星河影摇三军动(十九) 在姚梵的鼓动下,徐建寅答应继续作为山东机器局的总办,为姚梵工作。 姚梵一喜之下,蛤蟆大喘气,把山东机器局改了个名儿,叫北方工业集团。 “徐兄,今后你就是北方工业集团的总裁,中央也会派政工干部进驻机器局,协助机器局实施政治督导和机构扩建,增设各级厂房车间,设立专门的技术部门、科研部门、电视教学培训处。 中央还会给你们下机密的技术文件,其中有《钳工技术手册》《钳工等级技术标准》等等培训教材,你要组织机器局的技术人员在工余开展学习,所有技师都要考级,评定职称后,按级别放工资。你要记住,所有技术上的书籍全部是机密,决不能泄露。” 徐建寅和姚梵一番长谈,他被姚梵所许诺的宏大远景所震撼,并且深深地被姚梵的个人魅力和演说家的风格迷住了。但徐建寅更主要的动机,来自于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在姚梵之前,没有人会以这般的理解力来与他对话和探讨,丁宝桢器重他,是为了他能办洋务,满清的官僚们重视他,是因为丁宝桢对他的重用,一切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可是从姚梵身上,徐建寅感觉到一种亲切,一种理解,一种挚友般的关怀。当初姚梵和他一起安装机器局的设备时,徐建寅就有这种亲切感,如今姚梵成了公社主席,给他的感觉依旧是这般亲切,这是一种工程技术人员之间的战友情怀。 “主席放心,我徐建寅愿意一展所长,为这场革命做出贡献。机器局眼下仿制英国亨利马梯尼步枪已经小有成绩,样品已经出来了,子弹也能生产,只是产品质量的确不高。” 姚梵欣慰地道:“徐兄干得好,不过亨利马梯尼步枪对我们革命军来说意义不大,我们有更加先进的步枪。目前来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建立一个优秀的机械加工车间,为我军的步枪生产配件,另外对我军的打剩下的子弹进行复装。 徐兄不要小看这个工作,我军的步枪是统一制式,这意味着你生产的零件必须达到统一标准,也就是说要做到标准化生产,同一个配件,要做到装在任何一把枪上都能用,这种生产绝不是简单地小作坊加工,而是需要在生产过程中全程进行质量控制,具体的生产管理模式书上都有,中央会把书给你,另外也会把新机器给你们调来。 至于子弹的复装就更麻烦了,我军的子弹采用无烟火药,底火设计上也很复杂,是工业化大规模生产的,你按照资料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进行人工复装。 以你们现阶段的能力来看,最有可能做到的工作,是为我军缴获的清军杂牌枪械实施修理,并生产黑火药和铅弹,装备给我军民兵部队使用。” 徐建寅仔细听着姚梵的讲解,两人商议了很久。 离开机器局之后,姚梵心情大好,直奔济南城内的总参谋部而去。 刚回到参谋部不久,姚梵就得到告捷电报——定于今天起的南路作战已经完成,王光兴带领1o团在拿下了莒县两天之后,和拿下了沂水的罗齐仁11团、奚大虎骑兵营配合,共同出击,在沂州城也就是今天的临沂北部,野战中彻底击溃刘玉龙率领的庆军五千多人,将对方8个步兵营、3个骑兵营、1个开花炮营的建制俘虏了大半。 “好极了!”姚梵暗暗握拳。 李君问:“主席,王光兴和罗齐仁现在急急来电询问,他们两个团是该继续进攻临沂,还是带着俘虏和缴获撤回沂水、莒县两地。” “海牛你觉得呢?”姚梵问。 李海牛道:“乘胜追击,拿下沂州!” 姚梵摇了摇头:“沂州地区太大,周围交通纵横,容易被东西南三个方向进攻,目前战略是优先考虑北上,所以南边我们就不必把手伸的太长了。 这次奚大虎的骑兵队消息很准确,让我们能够寻找到野战机会彻底击溃庆军,这就很好,拿下临沂的话,我怕南路三个团收不回来,一旦根据地内有事,无法策应。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巩固已经占领的地区,动土改,沂水、莒县、日照、诸城这一片地区,土改任务很重,我看暂时不宜南下,惹那些南方士绅。” 李海牛点头道:“说到底我们还是部队太少,四面出击的话会树敌太多。” 李君道:“我同意。之前的南路作战,铭军在野战中损失惨重,被我们歼灭俘虏了一万多人,这可是二十多个营的兵力!曹桂生12团还在日照击溃了守城的铭军五个营,今天1o团、11团又击溃了出临沂北上的庆军,南路清军目前只有铭军剩下的大约二十个营。 目前沂水、莒县、日照这一路只要守住,苏北清军根本没有能力动反扑。但我们如果继续南下,进入水网交错、道路复杂的苏北平原,三个团的兵力势必分散,恐生变故。” 姚梵站在地图前,将目光从下转上去,最后指着地图上方道:“铭军在南路不可能还有二十个营。 北路自从我们过了黄河,清军就慌了神。通信与情报委员会对苏北地区派出了扮成商人的密探,报告说,铭军起码有十个营以上兵力乘船北上了,苏北的防备此刻应该是极度空虚。 如今庆军既灭,剩下从湖北调来的武毅军七个营加上铭军残兵,江苏已经完全不设防,清政府就是想要用空虚的江苏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希望让我们在北上的战略上产生动摇,分兵去吃江苏,以求得喘息之机。” 第一军副军长周第四激动地道:“主席英明!我们现在根本不缺地盘,完全不必上这个当。按照我军作战原则,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所以眼下我们反而应该加快北上步伐,加进攻京津地区。” 姚梵道:“根据白小旗他们探听的情报,清军目前在北方集结了绿营兵力三万余人,主要用来充当城防守备兵力。他们甚至还从东北调来八旗兵力两万人,加上四千多征集来的蒙古骑兵,再加上李鸿章驻扎天津的一万多淮军,总兵力已经达到六万多人。清政府又和英国人签了卖国条约,估计又能短期内拉出一万多人的炮灰部队,再加上从海路北上的五千多铭军…… 同志们!我们这次北上,要对付八万人的敌军,是我们第一集团军的八倍!主力战场在哪?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海牛圆睁双目道:“主席!咱们要不要从南路调一个团上来?” 姚梵重重道:“可以!我看可以调两个团上来。 作为总预备队驻扎诸城的15团袁广海部,命令他们火向西北方向移动,迅来济南驻防,1o团王光兴部很能打,让他们也上来,跟着第一集团军,负责沿路的后勤和治安。” 说完,姚梵立刻命令参谋部中的通讯电报员,说:“崔光文,立刻给各部电报!” “是!” 等姚梵口述完成电报内容,李海牛立刻对姚梵道:“兵贵神!主席,我看事不宜迟,一师立刻出济南城渡河北上,第一集团军在沧州附近分三路向保定、天津、北京分别实施进攻,三路互为接应。” 姚梵重重点头:“事不宜迟,立刻通知萧初开,一师各部从下午开始依次渡河北上,两天内要完成渡河。明天中午,第一军指挥部和总参谋部必须要过黄河,在齐河县驻扎!” …………………… 虽然大旱无雨,黄河河面还是有一里多宽,这条中华文明的母亲河几万年来慷慨哺育着中国人,把中华文明一代代的延续下去,姚梵今天将乘船渡过她,上京赶考。 因为风很大的缘故,河面上的黄色波涛中翻起一个个白浪,姚梵乘坐的这条大木船,在四个浆手和一个老艄公的掌舵下奋力前行。船行河中,水声越来越大,船周围的空间全部被这哗哗、哗哗、哗哗……的巨大水声包围,船在河中仿佛成了一片渺小的叶子,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水声挤碎。 姚梵心中涌起慷慨悲壮之感,觉得这一去,便是漫漫征途,新时空中,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将拉开序幕。 5月29日,第一集团军顺利拿下德州,没等进攻,守城的两千多绿营便突然开了北门,弃城而逃。 6月3日,第一集团军北上主力在沧州城外遭遇清军大部。 “主席,三师胡广亭部报告!清军主力在泊头镇出现!三师派出了六个侦察连,前出实施了佯攻侦察,判断对方大约两万多兵力,马匹和火炮不可计数。” 姚梵大本营设在东光县城,他抬腕看表,此时正是晚上六点,天光已经灰暗。 姚梵挣扎了片刻,对警卫员牛虎道:“去我床边,有个背包,里面有一条烟和火柴,你去拿来。” “主席,命令胡广亭原地构筑工事吧,天黑了,防止清军马队袭营要紧。”李海牛道。rg 第192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二十 神记住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 姚梵没有回答,默默地站在地图前。一名警卫员见状,立刻点起一支蜡烛,走过来给姚梵照亮。 “一师现在在哪里?”姚梵果断问道。 “主席,根据萧初开之前报,他们在沧州西南,献县以南,选了块高地就地驻扎了。”李君道。 “命令他们立刻集合,向泊头镇以北穿插,务必在天亮以前切断泊头镇和沧州之间联系,从西北方向对泊头镇清军实施合围。” 李海牛打断道:“主席,一师走了一天,体力不知道能不能保证。” 姚梵接过牛虎递过来的条烟,拆开后打开一包,点了一根,狠狠抽了一口,思考后道:“崔广文,暂不报。” “是,主席。” 姚梵在东光县衙里踱起步来,转了一圈后对李海牛道:“两万多清军,敢于出迎,要和我们打野战,这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有大股后援。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敌人应该有自以为可以胜利的诡计。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沧州还有生力军要赶来。” 李海牛点头表示同意,李君聚精会神的听着,周第四虎着脸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我们的打法是一点两面,正面交战。这种战术有效实用,但是对于兵力要求极高,一般来说需要数倍于敌人的兵力,五倍左右比较合适,但我们却shizhong以少打多。 以往我们之所以能够取得摧枯拉朽的胜利,主要是得益于我们的火力密度大大强于duishou,能够有效弥补兵力劣势,可一旦遇到能够与我军在火力上抗衡的敌人,我军的战斗力就要受到严峻的考验。” 李海牛道:“主席英明,我们一贯以少打多,全靠火力强大,倘若我们都用清军那样的火枪,这样少的兵力实在是很难正面抵挡。” 姚梵道:“我个人认为,应该挥我军火力优势,把攻击面拉开,把战场宽度拉开。 今天这一仗,我看萧初开的一师就可以大胆插上去,让他从西向东压过去,胡广亭三师原地展开成班排建制,从南向北直接起大纵深的冲击,刘进宝二师作为预备队,从东面实施包抄,随时准备进行夹击和追击。” 李海牛挠挠头,从姚梵放在指挥室中间桌上的烟条里取了一包,学姚梵拆开点了一根:“主席,这洋烟还挺好抽,比旱烟强。” “我带的烟不多,这条烟大家分了抽。” 李君和周第四闻言,好奇的上来各拿了一包,学着抽了起来。 李海牛抽着烟道:“主席,这样一来,我军担任主攻的就是胡、张、杨带领的三师,我认为必须要等一师上来,完成西路的侧翼包围之后,才能进行作战。一师用一晚上完成穿插,天亮时已经疲惫不堪,我觉得打起来可能会有问题。” 周第四道:“贺世成之前的电报,说明天中午才能把够全军一个月的军粮运到东光县,主席,我们之前轻装上路,二师三师现在携带的军粮只够吃三天的了,萧初开他们一师的军粮还够吃五天。如果明天一早开打,胜利后一路追到沧州,恐怕又来不及和贺世成在东光交接军粮了。我建议zai等等,等交接了军粮zai打。” 姚梵皱眉道:“崔广文,我说,你记录。” “是,主席。” “胡、张并告杨。 一、你们现敌人后立刻进行了侦察,这很好,希望你们继续侦查,摸清敌人在泊头镇附近各驻扎营寨详细的部署情况,摸清道路和地形。 二、你们的师属炮兵营,要用一部分迫击炮,在天黑后利用隐蔽位置,在步兵连排的掩护下,用迫击炮上的夜视瞄准镜,对敌前出营寨进行试探性火力打击,以观察敌人的反应和兵力调动,同时威慑敌人。 三、按照步兵战术规范,各部立刻就地构筑战壕工事和夜间各个方向的前出哨位,时刻准备迎接敌人的夜袭劫营。指挥部判断,敌人xuanzé傍晚与我军生遭遇,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有很大的可能对我军动夜袭,敌人意图利用夜色,抵消uqi上的落后。 一军指。” 姚梵说完,问李海牛:“这样说你看行吗?” 李海牛猛吸一口烟,点头道:“胡广亭作战勇猛,张二炮是个机灵鬼,杨为益老实肯干,他们三师能打的很。 我同意主席您的看法,清军早不碰面晚不碰面,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与我军遭遇,很可能是他们经过周密策划,提前设定好的战场。泊头镇地区地形复杂,小河岔较多,我们进攻的度必然会受到影响。而我军在泊头以南的阵地全是平原田地,有利于清军动冲击。清军一旦出了泊头镇对我军动进攻,则是很fang逼an的。 这两万清军,敢于出城迎面和我们交战,一定是李鸿章从天津派来主力,估计还有北上的铭军,说不准还有蒙古骑兵。如果能一战击溃他们,那接下来进攻津京就没有阻力了。” 李君点头道:“不过李鸿章怎么舍得拿出最后的老本出来野战呢?我看这事有点怪。八成如主席所说,是有预谋的xuanzé了这里作为战场。” 周第四抽着烟道:“电报没问题,先了吧。” 姚梵点点头,崔广文见姚梵点头,便立刻报。 李海牛道:“一师就按主席的意思,叫他们连夜向东穿插吧,明天打完后zai把他们调回东光接粮。三师今晚严加戒备,防范夜袭,明天一早就动进攻,二师今晚除了三团和大本营一起留守东光,一团二团立刻出城,向三师的东侧进行运动包抄。” 姚梵点头,zai次口头拟电,崔广文立刻报。 …………………… 清军驻扎泊头的营寨中,主将是刘铭传。 在西北平乱中,因为武毅军曹克忠部在陕甘哗变,刘铭传被指责所用非人,被解职归田。这还没隐居几年,山东大乱,李鸿章得力干将周胜传战死,于是便又想起了他,立刻将其秘密召回京中,重新委以重用。 作为铭军创办人,刘铭传在听说了山东和苏北的大败后极为震惊,苦于对姚梵的军队毫无了解,本不想接这个任务。 怎奈朝廷命令无法违抗,刘铭传只得重新披挂上阵,带了海运而来的铭军十二个步兵营6ooo多人,外加盛军13个步兵营,2个骑兵营,8ooo人,还有李鸿章在天津的三个洋炮营18oo人,16个25o人编制的蒙古轻骑兵营4ooo人,八个河北各地抽调的守备绿营4ooo人,总兵力两万四千多人在泊头驻扎,从西向东连营十五里,拦住了北上沧州的去路。打算和姚梵在此决一死战。 刘铭传的战术,还是“结硬寨,打呆仗”,但刘铭传很聪明,他xuanzé了地形上易守难攻的泊头镇地区作为战场,希望用夜袭弥补uqi劣势。 “将军,胶贼连续派人袭扰我军营寨,远远开枪打死我军近百人了!我军开枪回击,怎奈枪不及远,加之胶贼兵力运动诡异,队形极其分散,总是打不中胶贼啊!”铭军营官陈金玉满脸焦急地汇报。 “骑兵呢?” “两哨骑兵去冲,结果中了胶贼隐蔽处连珠机枪埋伏,死伤惨重,余者全都逃回了!” 刘铭传的脸色更差了,他面带忧虑,右手不停地捻着胡须尖:“吩咐各营开炮威慑!不管打不打得中,间或开炮!一直打到天完全黑!天一黑,胶贼便无法打冷枪了。无论如何,不能影响今晚的夜袭。” “标下明白!” 刘铭传说罢,对帐内的蒙古将军道:“噶噜将军,今晚我军夜袭胶贼,还有赖贵部蒙古好汉的四千骑兵打头阵!” 噶噜散着一脸大胡子,抱拳道:“刘将军放心,为皇家效力,噶噜义不容辞!” 刘铭传缓缓点头,走出帐外,登高远望,此时天色昏黑,已经望不远了。这时候月亮还没升起,大地上反而比半夜里来的更加漆黑。 因为他的授意,远处的火炮突然响了起来,胡乱的轰着。 刘铭传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胜败在此一战,胶贼火器犀利,若不夜战,依多为胜,白日里对阵,恐怕要蹈王正起、周胜传覆辙啊!” 这话仿佛是给他自己壮胆一般,说完后,刘铭传自己给自己点了点头,zai次认可了自己的想法。 …………………… 胡广亭接到电报后立刻吩咐三师加快构筑工事,政委张二炮随后道:“广亭,我觉得这么打有点bèi洞了吧?” 胡广亭闻言一怔,眼睛一亮,点头道:“我也觉得有些bèi洞,我同意指挥部的判断,清军不肯在沧州城里坐以待毙,却又在野战中屡屡败北,这次突然大军出动迎战,一定是有备而来,就像指挥部判断的那样,八成要对我军起夜袭。清军想要利用夜晚,抵消我军火力优势,依仗兵力优势,与我军拼人头,乱中求胜。” 副师长杨为益道:“天已经黑了,月亮还没起来,清军要进攻,一定是骑兵当先,而且要月挂中天的时候,借着月光进攻。” 胡广亭借着蜡烛,看着桌上地图沉思起来。 张二炮走过来一起看着地图,说道:“主席一直都告诉我们,作战要zhu洞,广亭,你最擅长进攻,咱们三师应该扬长避短才是。” 胡广亭从裤兜里取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步兵连排战术,将皱巴巴的书直接翻到夜战规则,指着书道:“主席下的战术中,专门有论述步兵连排夜间对阵地防御之敌进攻,我们之前却一直没打过夜战,说实话,我一直憋着许多问题,想要打一仗夜战,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杨为益有些担心,走过来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擅自更改上级指示,指挥部既然要我们构筑阵地,我们还是听指挥部的。” 神记住【】、私露ke、info,给书友提供一个舒适靠谱的阅读网。 第193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二十一 神记住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一) 胡广亭拿起书,正色厉声念道:“最高指示!” 杨为益和张二炮肃容站立,听胡广亭读书。 “近战、夜战必须成为我军的优良传统,夜间便于达成战斗的突然性,减少敌火力对我们的损害。” 听胡广亭读完,杨为益低头皱眉道:“可是现在我们的火力占优势,白天战斗才对我们有利。” 张二炮急道:“为益,现在不是我们要夜战,是清军要夜战,我们如果躲在壕沟工事里,那就bèi洞了!何况我们这边阵地上没有高地可以利用。” 杨为益为难道:“夜间作战,观察、射击、指挥、协同、通讯都不fang逼an,还容易迷路,我看指挥部不会答应的。” 胡广亭指着刚刚根据各个侦察连汇报的情况绘制的清军营寨布防图,吼道:“清军的营寨从西向东连成一片,有什么可迷路的!他们这样的集中部署,用主席的话说就是一群原始人!你们看!他们连战壕都没有!” 张二炮赞同地补充道:“广亭说的对!我们今晚即使构筑战壕,在这一片旱田里,连可以依靠的高地都没有,夜色漆黑中要抵御骑兵冲击,不可能不被骑兵冲进来,一旦造成伤亡,那一定是非常惨重。 之前侦察连在敲打清军骑兵营寨时,现清军骑兵少说也有三四千人,我们全师加上炊事班、卫生连、通讯连、运输队也才四千人罢了,要是没有有利地形作为依仗,被清军骑兵一股脑冲进来,死伤不可xiangxiang!野地里骑兵冲击,一公里也就一两分钟,百米用不了十秒!” 胡广亭连连点头:“二炮,你和我想的一样,眼下咱们要么就立刻撤回东光县依靠城墙固防,要么就趁夜猛攻,决不能留在原地,坐等清军骑兵冲击!” 杨为益忧虑地劝道:“我们可以在阵地前多多设立照明火堆,用机枪封锁。” 胡广亭道:“之前我们每晚都这样作,我实地看过很多次这样的部署,还用机枪反复的尝试了瞄准,可是效果有限。一旦遇上骑兵,恐怕拼刺刀是难免的。” …………………… 此刻姚梵在东光的指挥部中,也在为同一件事而焦虑。 “海牛,你是骑将,清军骑兵如果趁夜劫营,你能靠战壕守住吗?胡广亭说了,他们阵地附近没有像样的高地!” 李海牛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闻言立刻道:“主席,我看还是叫胡广亭他们立刻撤回东光县城吧!天亮zai出去打!” 姚梵闻言,跺脚惊呼道:“不好!你都没信心!不能叫胡广亭继续在前面对峙了!” 姚梵正要报,崔广文却冲进来道:“主席,三师来点。” “读!” “指挥部 我师判断清军数量庞大,我军地形不利,一旦夜战,后果难料,希望指挥部同意,由我部zhu洞起夜战进攻,全师以班排为单位,以手榴弹为主攻uqi,对清军营寨实施全面强攻,对敌阵地实施大宽度的散兵切割和穿插,将敌人彻底打散打乱。 胡、张、杨。” 姚梵凌空重重一挥手,对电报员崔广文道:“批准!告诉胡广亭!立刻起进攻!越早越好!清军想要乱战!我们就先动手!看看谁先乱!” 李君高声道:“对!与其在我军阵地上乱,不如我们冲过去,到他们营寨里乱去!” 李海牛握拳道:“我同意!” 姚梵命令道:“告诉二师刘进宝!gai逼an与三师汇合的路线,二师立刻向东北方向穿插!直接对清军营寨起夜间强攻!全师不要停留!要勇猛,要穿插到底!” 李海牛道:“还要通知一师萧初开他们,加行军。”说着李海牛看了看表:“现在七点刚过,直线距离三十公里不到,一师最好在十一点之前到达!” 姚梵凝眉点头:“告诉萧初开,必须在十一点之前到泊头镇!到了就打!” …………………… 胡广亭接到电报后重重一拍大腿:“指挥部和我们想的一样!为益!二炮!通知全师!立刻进入战斗准备!全体指挥员听师部指示,立刻针对清军营寨横向散开,一小时后必须全部就位!等待总攻命令!师属迫击炮营立刻就位,对清军右翼两个前出的骑营大寨实施单打击!每分钟一!没我的命令不许停!叫他们不得安生!……” 随着三师指挥部的一道道命令布下去,全师四千人顷刻间动员起来了,遍野的火把攒动,如燎原的星火般辉煌。所有刚吃完晚饭,正在挖掘战壕的士兵们一个个从地上集中放置处找回自己的钢盔戴上,冲进战壕边的各排帐篷中取出子弹手榴弹携行具,互相帮助着捆扎在身上,开始按照部署紧急运动。 李璐因为识字,参军不久就成了排长,要强的性格,让他在训练中很快脱颖而出。当紧急集合的命令下达之时,他正在战壕边和一个叫毛头的娃娃说话。 “毛头啊,革命军队真的不能随便收人,你还是回去吧。这狗和狗皮我们也不能要,部队有规定,私下收百姓东西要吃处分的。” “长,俺不要饷,真的不要!俺吃饭也吃得少!一天有个窝头就行,俺就要跟你们走。”毛头泪汪汪的哀求道。 “毛头,部队哪有窝头给你,都是馒头。” “长,俺自个带了菜,不要部队的。” 李璐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他是个心软的汉子,毛头是部队过河后,在清河县实施土改后跟着部队的,他家是从河南沿着黄河流浪过来的失地雇农,和乞丐没两样,穷的叮当响,全家只有三个破碗,住在地头上一个高不过腰的草棚子里,给清河县当地地主扛活,如果没有土改,也许今年过冬就得全家冻死在地头。毛头姓王,他爹大字不识,只会干农活,他妈死得早,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部队到他家时,全家只有他爹穿着褂子和裤子,三个孩子浑身**,全部光着腚,全家没有鞋穿,脏的像是泥里钻出来的。 部队在清河土改后,把清河县几个大地主全家老小经过公审,几乎全部杀光了,地主家的围子里有72间房,分了一间给他家,还分了衣服、鞋子、被子、锅碗、箱笼。 李璐借着月光,抬眼看看毛头,见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女人褂子,裤子是他爹土改之前穿的那条,脏破程度简直不能看,褴褛的像是随时会在风中解体。他腰里系了一根草绳,shang迷an用一根黑乎乎的细绳拴着一长串白菜帮子,提溜打挂的在腿边晃着,一双打土豪时候分给他的布鞋,紧紧地插在胸下的草绳上,舍不得穿。毛头左手提着一条剥了皮的死狗,右手拎着狗皮,脚趾头抠着泥地,眼泪汪汪的看着李璐。 李璐心里酸酸的,不知道咋对这个死活要跟着部队参军的孩子开口。 “长,俺会挖坑,你让俺帮你们挖坑吧。”毛头提着死狗继续哀求。 “算了,大不了我分一口给他。”李璐心中叹息。 “你把狗放下,回头我跟连里问问,看能不能让你去炊事班打下手。” 毛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扔了狗就跪下,要给李璐磕头。 李璐赶紧把他抱起来:“俺们革命军队不兴这个,这是姚主席的军队,要为穷人打tianxia的,你以后不许跪,听见没。” “嗯,长,俺去给你烤个狗腿吧?” “胡闹!你现在跟我说,这狗哪来的?” 李璐正说着,紧急集合的军号就吹响了。李璐赶紧冲到一边拿起钢盔扣上脑袋,吹着哨子招呼着排里战士们集合。 连部的命令很快下达了,李璐所在的排立刻向东北方向前进,在清军营寨一公里外就地等候,冲锋号一响,就要作为突击群第一个对清军大寨起进攻。 按照连里的安排,李璐命令全排三个班带足了手榴弹,二班作为爆破组携带四捆五公斤的tnt炸药包,准备对清军竖在小河沟边上的木栅实施爆破作业。 …………………… 东光县指挥部中,八根收缴来的寿烛点的厢房里通明透亮。 “zai问问萧初开!他们到哪了!他们一师还要不要打仗了!还有没有军人的自觉!”姚梵焦急地对崔广文呵斥道。 李海牛沉着脸道:“主席,咱们别等了,这都快十点了,月光亮的很,清军马队随时可能出寨夜袭。三师已经进入战斗位置一个小时了,全体都就位了。” 姚梵果断下令道:“告诉胡广亭,三分钟后起总攻!另外,给我继续报催萧初开!” “是!” “通知刘进宝二师师部,立刻实施作战计划,一团强攻右翼清军骑营,二团包抄清军后方!” “是!” …………………… 得到指挥部命令,胡广亭立刻下令全师开始夜袭进攻。 “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尖利的冲锋号划破了夜色的寂静,杀气腾腾地回荡在大地上。 一时间,遍野响起了喊杀声,听上去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袭来。 刘铭传在大营中听见解放军的冲锋号,惊道:“胶贼要夜袭?!妈的!老子还没夜袭!他们反而要夜袭?” “大人!怎么办?是不是立刻出动马队,夜袭胶贼后阵。” 刘铭传重重挥手道:“不要慌!先看看情况! 传令下去!各部严守营寨!依靠木寨,射杀胶贼! 命噶噜将军,蒙古骑兵全体待命!随时听我命令,准备开后寨寨门,出寨杀贼!” 正在这时,噶噜派快马来报刘铭传:“胶贼火炮连续轰打东面骑营大寨,现在东边的骑营死伤惨重,噶噜将军要求现在就出战。” “混账!叫他继续等着!没我命令,谁都不许出寨!”刘铭传恼怒地喝道。 …………………… 李璐终于听到了冲锋号,他猛地吹了一声长长的哨子,吼道:“全排突击!散开!散开!爆破组跟上!杀啊~~~~~!!!” 全排战士立刻从各自隐蔽的草丛和土坎后面跳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奋勇向前扑去,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三师的师属迫击炮营27门迫击炮开始疯狂的连射,对清军所有营寨进行中心开花的点名轰击。 炮火呼啸中,李璐抄起一把配属给各排的八一轻机枪,对准小河边清军营寨木栅后的开枪士兵扫射起来。 “爆破组给我上!炸烂那木头围墙!全排给我散开,摸上去用手榴弹狠狠地炸!” 于是三个班的战士们猫着腰迅向前窜去,隔着5o米就开始狂扔手榴弹,只见清军营寨中落下一阵手榴弹雨,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中,清军隔着营寨胡乱开枪的声音大减。 “全排上!占领木栅,从木头缝里隐蔽射击!爆破组跟上,对木寨实施爆破!” 随着爆破组趟过小河,把炸药包安放好,全排战士又隔着两米多高的粗圆木栅向营寨中扔了一波手榴弹。紧跟着,爆破组点燃导火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李璐面前的清军营寨被彻底炸烂炸塌,破碎的木片纷纷飞溅中,木柱东倒西歪,里面的清军看见木栅倒塌,顿时炸营了,开了北面的寨门逃窜。 “杀啊!”李璐狂喊道,身先士卒的抱着轻机枪冲上去。一个瘦小的黑影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腰里还挂着一串白菜帮子。 月光下,十几里宽的战场上到处是爆破和冲锋,56半自动和81式轻机枪近距离的向清军突击,狂暴的喷吐着火力,收割着生命。 …………………… “大人!钟邦武营寨被胶贼炸开!” “大人!李奎禄营寨被胶贼拿下!” “大人!郑吉秀营寨被炸开了!” “大人!魏连侠营寨被胶贼攻入!” …………………… 刘铭传的脸在火把下气的扭曲,终于下令道:“命令噶噜所有骑营出击!杀光冲进连营的胶贼!命令盛军两个骑营出击!给我冲胶贼后阵!” 神记住【】、私露ke、info,给书友提供一个舒适靠谱的阅读网。 第194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二十二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二) 刘铭传的营寨从西向东设置,中路最厚,他躲在中路后面号施令,刚下达让骑兵营全面出击的命令,突然听见东侧后方传来索命的号角,那激烈雄壮的“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让刘铭传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军东面受到了包夹。 “枪队给我围着营寨守住!隔着木栅杀胶贼!”刘铭传猛挥着手大吼。 “大人!胶贼火力太猛!木栅都给打烂了!兼有掌中雷厉害无比!儿郎们在木栅后面死伤惨重啊!!!”刘铭传的部下们不断地冲进大营,嚎哭着报告战况。 “守住!守住!”刘铭传不断地给部下打气。 他现在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骑兵身上,盼望骑兵们能够挽狂澜于既倒,在各个营寨中骑马穿梭,把冲进连营的胶贼全部杀光。 …………………… 姚梵得到电报,刘进宝的二师终于从右翼完成了包抄,开始从东北方向对清军起侧后冲锋。 “萧初开呢!萧初开在哪!” “报告!一师电报,一团一营已经看见火光,开始包抄冲锋!后续部队将在半个小时内全部投入战斗!” “好!”姚梵断喝一声。 李海牛吼道:“让一师继续加!务必包抄全歼这股清军,不许教他们漏网!放跑了清军,我调萧初开去运输团喂马!!!” “是!” 萧初开接到李海牛的电报,吓得一哆嗦,立刻下令:“全师加快投入战斗!所有部队不要停留战斗!一团不要停,给我一直向东穿插!” 在萧初开的指挥下,从献县附近一路狂奔而来的一师满头大汗的向东狂奔而去,源源不断的冲进清军营寨后方。 …………………… 刘铭传再次听见那索命的号角从西侧响起,整个人都颓然欲倒:“败了,败了,胶贼对我合围了,献县的胶贼居然星夜赶到,那可是六十里路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天亡我啊!!!” 月光下的广阔战场上,枪声如过年的鞭炮般此起彼伏,伴随着不断啪啪作响的步枪枪声,哒哒哒、哒哒哒……连续不断的轻机枪点射,咚!咚!的手榴弹爆炸声,轰!轰!震得大地颤动的**包爆破声和迫击炮弹爆炸,遍野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期间夹杂着“缴枪不杀!投降不杀!…………”的怒吼。 李璐提着81式轻机枪,从刚刚占领的一个木寨北门冲出,立刻听见东边传来马蹄声,他知道第一军没有骑兵,来的一定是敌人,于是立刻提着机枪爬上一个眺望木架,把机枪架上后对准月光下百米远处的马队实施点射。 突然间,李璐感觉左肩膀好像被蛇咬了一口,疼的钻心,差点就失足从这个清军的眺望木架上跌下来,他挣扎着用手摸去,感觉左肩军服外面触手处遍是温热黏滑。 李璐咬着牙艰难地低吼:“何老六,过来接机枪,我中弹了。” “长你咋了?”边上一直跟着李璐的毛头急忙问道。 “没事,膀子被打了一枪。”李璐咬着牙从一人高的木架上爬下来。 “长,我扶你去后头木营里。” “不用!叫人给我包扎!毛头你拿何老六的步枪,跟张班长去杀东边的马队!” “长你咋办!” “快去!不然我开除你!“ “是!”毛头惊恐地吼道。 东侧冲击而来的骑兵正是噶噜和他亲率的手下蒙古轻骑,趁着夜色,手提厚背马刀冲来,在弹雨之下,蒙古轻骑冲的越近,被打死坠马的越多,不时还有因为夜色黑暗而出现马失前蹄摔倒的。 噶噜咬着牙,把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听着耳畔那恐怖的“哒哒哒……哒哒哒……”如撕裂布料出的声音,这魔鬼般的声音不断响起,身边儿郎们骑乘的战马如同受了魔鬼的诅咒,一匹匹的在奔跑中突然惊嘶倒地,人和马在噶噜身后哀嚎着远去,这恐怖的场面让他的心脏跳的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冲进去,冲进去!只要冲进去,就能杀光胶贼,胶贼一定会崩溃!”噶噜咬牙想着,不停地招呼马队围拢在他的马前。 噶噜的营寨距离这个木寨只有五百米,马队冲的越来越近,马越来越快,死伤也在越来越大,但与骑兵的荣耀相比,这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噶噜终于带马冲进了这个陷落的营寨,马术娴熟的他只是一夹马腹,这匹枣红骏马就腾空跳了起来,人马合一的轻松跃过了营寨门口横着的圆木,噶噜在空中迅平放手中大刀,灵活的借着马,向面前躲在一根木头后面正在射击的胶贼头上顺劈过去。 “铛!”的一声金铁交击,那胶贼被震得侧翻倒地,噶噜握刀的手被震得虎口老茧破裂流血,手里马刀几乎要握不住而跌落。 “胶贼好硬的盔!比大清的铁盔硬的多!”噶噜心中震惊。 钢盔救了张铁雄的性命,但也震得他倒在了地上,头晕目眩,脖根似乎也被崴了一下。噶噜冲进营寨里,迅拉回马头,跑了一个弧线,口里“嗬儿!嗬儿!”的狂喊着蒙古骑兵的号子,重新举刀,向营寨里一个瘦小的黑影冲去,突然那黑影拿起手中那步枪,对他开了一枪! 噶噜胯下的枣红马被打中,出“唏律律!”的悲鸣,马失前蹄!人和马如一堵肉山般一头栽下地去,马背上的噶噜被重重甩了出去滚在地上,棉甲的肩衬甩在他的脸上,铜钉把脸刮的生疼出血,他满眼金星,正要挣扎着爬起来,却感到眼前一个黑影越来越大,突然胸口一疼,冰凉的感觉一直透到了背心。 噶噜在巨痛中回过神来,在月光下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串白菜帮子在晃动。 “哈哈,白菜……白菜……我一定是在做梦……做梦…………” 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闭上了眼睛。 ……………………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黎明才全部结束,清军被杀的尸横遍野,投降无数,朝廷最后的主力军队两万四千人,被第一军三个师围住在各个营寨中完成了全歼,而主将刘铭传,则在他自己的大营中被俘虏生擒。 东光县指挥部中,电报一封一封的如雪片般飞来,李君焦急地手拿电报,对姚梵汇报统计结果:“主席,结果出来了。我军此战阵亡72人,伤419人!这次损失确实很大,但是全歼了清军,一个都没漏网!俘虏了一万九千人!杀敌四千人!” 姚梵皱眉道:“报,命令各部队为伤员进行紧急抢救,外敷云南白药,口服青霉素,各团卫生连迅组织担架队和马车队,把轻重伤员全部送回德州。 全军就地休整!抽调政治骨干,对泊头镇附近农村实施土改,各部队军事干部从贺世成运输团和后上的民兵里挑选士兵补充战损。” “是!” …………………… “轻点……轻点……啊哟!!!”李璐突然出一声惨叫。 卫生连的医护兵虽然戴着口罩,可从那笑眯眯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的喜悦:“李排长,你看,就是这个铅子,取出来了。” 医护兵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拿着不锈钢手术钳,钳子头上夹着一个变形了的铅弹。 李璐龇牙咧嘴地恳求道:“我不看,看那玩意干啥,祖宗,你赶紧给我包上,疼死我了。” 医护兵笑道:“这就给您缝合上药,您放心,没伤到骨头,过十天半个月,这伤口就能拆线。” “啥?还要拆线?” “当然,总不能让缝合线长在你的肉里吧?”医护兵笑着摇摇头,作为第一批用《赤脚医生手册》培养出的医生,每次战斗之后他都要面对像李璐这样的伤员,已经见怪不怪了。 边上看着医护兵为李璐取子弹的毛头,显得比李璐还要紧张,毛头结结巴巴地道:“长,这伤口小着呢,就跟个花生米一般大,俺以前见人被狗咬过,腿上撕了老长一条肉下来,血流的跟淌水一样。” 李璐苦着脸道:“那后来没事了?” 毛头老实道:“死了。” 李璐突然笑了起来,医护兵也笑了,说道:“你这战士怎么不会说话啊,人死了你说个啥。” 李璐笑的抽动了伤口,“哎哟!”的叫了一声疼。 他苦笑着骂道:“你个熊孩子,滚一边去。” 毛头讪讪道:“排长,俺参军的事咧?” 李璐道:“这次有不少同志牺牲了,部队要休整补充,我回头跟连长说说。” 医护兵完成了缝合、上药、包扎的手续,从他带来的背包里取出一瓶口服消炎药,嘱咐李璐道:“一天三次,每次四粒,第二天药量减半,还是一天三次,但是每次只吃两粒,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 四天后,补充完军粮,恢复了齐装满员的解放军再次出,于6月7日攻下了沧州,围歼沧州绿营守军一万多人,京津震动,朝野惶恐。 李鸿章带领淮军最后的新编营约一万人在天津固守,这一万人甚至连洋枪都没凑齐。因为姚梵的闪击战,刚刚签订《滇案条约》的英国仓储之下根本没时间运来武器,更没时间调派军官帮李鸿章训练军队。 而北京城则乱成一团,除了关外搜罗来的两万东北大营八旗兵,所有满人在册旗丁都被动员了起来,抄起家藏武器上城充当守备,那些早就当了家里武器换钱的,只得操根烧火棍,硬着头皮上了城。 第195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二十三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三) “啪!”一个玉如意被重重地摔碎在光滑洁净的金砖地面上。 慈禧拧着眉毛,痛心地戟指面前站立的一班大臣们道: “你们倒是说话呀!怎么不说话!” 恭亲王奕欣阴沉着脸,小心开口道:“太后息怒,今日祸起萧墙,只因丁宝桢误国,认贼为忠。那姚梵狼子野心蓄谋已久,对于叛乱早有准备,朝廷上下对此太过突然的变乱,一时间着实无法可想。” 慈禧气急败坏地道:“无法可想?朝廷白白养了你们这么多大臣,你们便是这样报效皇帝的?为了辅佐皇帝,保我大清江山,我事事依着你们!事事听你们的!你们说要银子,我便准了宝钞,你们说要洋人帮衬,我便准了《滇案条约》,你们说胶贼乃癣芥之患,我便叫左宗棠继续呆在新疆。 现在那姚梵贼子被你们养的肥了,你们总该称心如意了吧!你们和我说说,现在要如何才能平了这山东大乱!” 一听慈禧指责大家养贼自重的诛心之言,群臣更加不敢声了。过了半响,才有兵部尚书沈桂芬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鞠躬说道:“启禀太后,那姚梵势如破竹,勇不可挡,手下胶贼云集,火器犀利,大炮如林,以老臣之见,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啊。” 慈禧经过刚才的泄,总算是压下了火气,她把手一抬:“给沈大人看座。” 李莲英赶紧指挥小太监搬了椅子进来,轻轻地放在沈桂芬屁股后面。 群臣知道慈禧这是把样子做给他们看的,意思是叫他们赶紧献策。 沈桂芬正要跪下谢恩,慈禧一摆手:“不要拘礼,沈大人赶紧坐下说,如何才能退贼。” 沈桂芬将半拉屁股搭在椅子上,低着头轻声道:“此计说来不难,微臣之前也献过,可那姚梵实在是猖狂妄言,写出那悖乱纲常的《革命军》来散播,招安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如今朝廷危难之际,臣只得冒死相荐,请太后再启招安。” 一听见沈桂芬再次说出“招安”二字,慈溪的脸都扭曲了,气得说不出话来,扭过头去看着西暖阁中众大臣。老半天也没见有谁吱声,只得咬牙切齿地道:“沈大人难道没看过那《革命军》?姚梵这样的乱臣贼子!难道沈大人还以为他会归顺朝廷?!” 沈桂芬知道慈禧恼了,惶恐道:“太后若要老臣立刻说出个灭贼之策,老臣一时间确实说不出,可既然是说退贼之策,老臣以为不妨一试。此计若能暂时退贼,灭贼之事当可徐徐图之。” “哼!”慈禧冷哼一声,显然心中气恼已极。 沈桂芬听了慈禧这声哼,吓得赶紧站起身来,退回原位站着。 慈禧见大臣们不吭声,立刻急了,干脆点名问道:“恭亲王,你说说,这胶贼如何能退!” 奕欣被点了名问话,只得硬着头皮上来说道:“太后以为,今日大清军兵,比之先帝十年如何?” 慈禧阴着脸道:“朝廷砸了这么许多银子下去,自然是强了许多!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奕欣继续硬着头皮道:“回太后的话,确实强了许多,可是那姚梵的兵马居然视我大清雄兵如无物,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无论野战、攻城,每每达成全歼,可见其军势之强盛,远胜当初英法联军。” 慈禧手中紧紧地攥着个天青湖绸的帕子,像是要从里面挤出水似的,她恼火地道:“恭亲王有话直说罢!” 奕欣道:“臣以为,沈大人所言极是,对这姚梵,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慈禧只恨刚才失手,把个玉如意给摔了去,否则此刻便能直接甩在鬼子六的脸上,那姚梵《革命军》中反满之言如此激昂,他奕欣居然还叫自己同意沈桂芬的招安之策,实在是其心可诛。 兵部满尚书广寿看出慈禧愤懑,急忙站出来道:“恭亲王自重!我大清地阔千里,生民亿兆,岂能与那区区匪类议和!启禀太后,臣愿意领北京八旗精兵倾城而出,与那姚梵决一死战!咱们满人好汉如云,如今国家危难,岂有不效死之理!臣以为不消借助那些汉人汉官,只要太后把全北京领着钱粮的铁杆庄稼们都召集起来,必能一战灭贼!” 慈禧听了默然不语,显然心里不敢同意。 沈桂芬鄙夷地撇了一眼广寿,叹声道:“英国人戈登曾言,凡不能战而好战者皆当斩,姚梵兵临城下,京城唯一可依为守城的便是满城的八旗了,广寿大人难道要把他们带出去一战而殁吗!” 广寿大怒,对慈禧道:“太后,臣以为议和招安万万不可!与一个匪类议和,岂不招人嗤笑,万世唾骂吗?今后我大清还有什么颜面受天下诸国来朝?沈桂芬泄我大清将士士气,请太后加以申饬!” 慈禧想了半天,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她面无表情的道:“沈大人秉性忠诚,持躬清正,广寿不要妄言。” 说完,她对沈桂芬道:“沈大人,既然你有了主意,便在此说出来罢,究竟要如何招安议和?只要能不教我大清皇室再往西安一行,这丢脸的权宜之计我也认了,你只管说罢,好赖有我担着。” 慈禧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一说,满堂大臣们想起当初仓皇逃窜出京,被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惨状,顿时黯然无语。 沈桂芬白胡子乱颤,激动地道:“太后圣明,统御极后,臣愿意尽心筹画,为朝廷分忧!” 慈禧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你忠心,说罢,到底怎么办。” 沈桂芬道:“臣以为,当下旨厚赏姚梵,着其领山东提督,封一等毅勇候,世袭罔替,赏戴双眼花翎,其父母妻子,查明具奏,皆候旨施恩,用示我大清笃念,求贤若渴,厚恩顺忠良臣。” 广寿大怒:“沈桂芬!老糊涂!乱臣贼子!你居然说得出口!” “住嘴!”慈禧两眼喷火的瞪着广寿。 “沈大人,如此一来,那姚梵可就愿意退兵了吗?” “不然,臣以为,要那姚梵顺忠,还需二人亲往求贤。” “哪二人?” “恭亲王,李中堂。” 奕欣听到这话,几乎按耐不住,想要飞起一脚揣在沈桂芬的屁股上。 “沈桂芬你大爷!你丫兵部尚书怎么不自己去!居然撺掇这老婆娘送老子去摇尾乞怜!” 西暖阁中其余朝廷大员们也都低头叹气,仿佛是刚刚聚餐,生着分吃了一只血淋淋的死耗子,胸闷憋气极了。 慈禧倒不恼火,继续追问道:“为何是此二人?” “既要招安,朝廷以何自诚?恭亲王是领班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乃国之柱石,兼有皇亲国戚之身份,可谓一言九鼎。 而李中堂则与那姚梵有旧,臣听说他们在济南相谈甚欢,李大人当时待之以诚,不惜以国帑相托,令姚梵代为购舰,这番知遇之恩,姚梵未必不念旧情。老臣还听说,李中堂二子一女,都和姚梵有过交情,曾经同旅山东,共游济南大明湖,可见关系颇厚,若是李中堂舍得一女,臣以为招安的把握就更大了。那姚梵也是个人,如何就冷血无情呢?” 沈桂芬此言一出,满室文武都恍然大悟,觉得沈桂芬这老狐狸的主意,还真是有哪么点名堂,原来那姚梵和李鸿章特么的以前是穿一条裤子的! 慈禧也是若有所思,问道: “如此姚梵便会退兵?” 沈桂芬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众怒,但他自问把握慈禧心思准确,知道慈禧现在见天的与鬼子六不对付,而李鸿章没了淮军,对慈禧来说就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狗。 沈桂芬心下叹息,反而更加坦然,低躬身道:“事已至此,太后难道还惜于爵禄吗?如此一来,若姚梵再不同意,则天下必沸沸然,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凡有识之士必共声讨之。” 慈禧问道:“若他同意了呢?” 沈桂芬道:“他若是同意,那就让他呆在山东,今后朝廷可徐徐图之。或者朝廷可以命他带兵去新疆平乱,若是他还有爱国之心,幡然悔悟,忠心为皇家办事,将来我大清倒也未必不能容之。” 慈禧呆呆的望着西暖阁的窗户,那一格格透进来的亮光中,无数的尘埃在飞舞。 “恭亲王,你可愿意为社稷分忧?”慈禧在了半天呆后,终于开口了。 奕欣闻言气的浑身乱颤,他知道这一去,说不准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从帮助慈禧政变成功后,慈禧便忌惮上了他,早看他不顺眼了,李鸿章则是个附加的添头,既然他的淮军已经彻底被姚梵全歼,那慈禧的这条忠狗的利用价值也就不大了。 奕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大臣的劝谏,那些平时阿谀奉承他的奴才们,此刻全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奕欣心如死灰,抬头恶毒地瞪了沈桂芬一眼,复又低头道:“为大清社稷计,臣愿往。” “那就这么定了罢。时候不早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马上去军机处定个章程,前往沧州见姚梵,莫要拖延,否则恐怕就晚了。” 慈禧手一举,李莲英赶紧上前扶起她来,柔声喊道:“太后起驾回宫。” 于是群臣跪送。 ……………………rg 第196章 星河影摇三军动 二十四 第196章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四) 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四) 天津总督府,李鸿章轻轻推开黑紫色的沉重窗棂,望着院内一株株开的正盛的石榴树,久久不语。 后院这间书房是李鸿章最喜欢的所在,一切的摆设甚至方位,都是按照他合肥老家的书房布置的,房中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刚用快马从北京送来的盖有军机处朱印的公函。 李经方、李经述和李经璹,三人默默地站在书房里,皆面带凝重之色。 “爹,您当真要去见姚大哥的话,带我一同去吧。”李经璹突然摒不住气,说话了。 “三妹胡闹!那姚梵乃当今天下第一反贼!他的大营何等凶险,你如何可以去得!还有,你怎么还叫他姚大哥!倘若被他人听见,便是一桩麻烦!”李经方管教妹妹道。 “住口!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当家!你妹妹倘若有麻烦,要你这个当哥哥的做什么!”李鸿章突然开口训斥道。 李经方惶恐垂首道:“父亲教训的是。” 李鸿章心中悲哀,不再看石榴树,仰头望着远处青空长叹道:“满朝文武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李经述愤愤不平地怒道:“父亲乃再造元勋,功高汗马,如今朝廷待您如此凉薄,以首辅空名,赴龙潭虎穴,那班蠹虫恬不知耻,居然敢在煌煌公函上写什么‘公有一女,朝廷之幸’。 无耻之尤!!!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说到后来,李经述已经咬牙切齿,说不下去了。 李鸿章黯然道:“我这一生,少年科举,壮年戎马,中年封疆,晚年洋务,一路扶摇。如今却落得个一生事业扫地无余,真可悲夫!” 李经述愤然道:“爹爹!您别去沧州!就推病!让满朝那些衣冠禽兽们闹腾去!” 李鸿章轻轻摇头,苍凉地道:“姚梵说我是个裱糊匠,虽然把大清这间破屋裱糊的光鲜漂亮,但破屋终究是破屋,经不得风雨。他又说大清朝廷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说我是水浅舟大,寸步难行,但倘若敢下船,就要被一群王八咬死……哈哈哈哈哈哈……此子真奇才也!我若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李经璹听李鸿章说完,身子一震,几乎要站立不定跌倒。 李经述听得傻了:“爹,您当真要去?当真要把妹妹许给姚梵?” 李经方急道:“爹,那姚梵杀人如麻,穷凶极恶,所过之处,士绅惶恐,闻风而逃,若把妹妹许给他,我李家岂不叫天下侧目。” 李鸿章耷拉着眼第196章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四) 皮道:“你们都出去吧,菊耦留下。” 李经方李经述二人只得退出书房,只余李经璹呆呆地站在李鸿章面前。 李鸿章轻声道:“菊耦,你觉得姚早帆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经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李鸿章,目光却仿佛穿过了父亲的身躯,投向了远方的青空,她饱含深情地朗诵道:“新中国!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李鸿章身子一颤,怅然道:“你还在和姚梵通信。” 李经璹微微低头道:“父亲,人民革命的**已经到来了,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妇女解放,民族解放,中华民族的自由与解放,都有如压抑已久的火山,即将在这个新的时代不可阻挡的喷发而出。 压迫愈深,反动愈大,蓄之既久,其发必速。未来,姚主席领导的中华民族改革,将较世界任何民族更为彻底!中华民族的社会,将较世界任何社会更为光明!中华民族的大联合,将比世界任何地域任何民族而先告成功。” 李鸿章叹道:“你今年才十岁,看过的书却已经不亚于你两个哥哥了,你通过美利士洋行偷偷和姚梵通信,请教他问题,又从他那里收到很多书,姚梵对我和朝廷的考语,我就是从他给你的信里看到的,好一个‘裱糊匠’,好一个‘舟大水浅’,好一个‘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菊耦我问你,你觉得姚梵是个怎么样的人?” 李经璹身子挺直,仰首颤声说了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鸿章呆然而立,苦笑道:“想不到我剿来剿去,家里却出了一个小反贼。姚梵前日来信要你转告我,他们**实行的开明士绅政策,你如何不告诉我?” 李经璹颤抖着道:“父亲不是早已从探报中知道了吗,我何必再说。” 李鸿章道:“你就不想劝劝我?” 李经璹道:“父亲的性格,听得进劝吗?” 李鸿章面色凄凉地道:“你下去吧,明日与我一起,去沧州。” …………………… 姚梵此刻正在沧州的总指挥部中看着统计战报,感慨道:“现在我军子弹消耗太厉害了!一个泊头战役,平均一个团打掉了四万发子弹!” 李君忧虑道:“确实消耗的厉害,眼下我们的子弹全靠主席从海外进口,这样的消耗实在是惊人,我看要下个文,批第196章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四) 评一下子弹消耗比较多的部队。” 姚梵想起历史上的土共,某团因为在百团大战中打掉7000发子弹,而被批评大手大脚浪费子弹,两个连伏击日军中队打掉四百多发子弹,几天后跑回战场,小心翼翼地搜捡子弹壳……接着又想起自己刚采购的十亿发子弹…… “现在机枪装备到了每个排,子弹消耗是少不了了,不要批评了,点一下就行,提醒大家不要浪费子弹,尽可能提高瞄准射击的命中率。” “是!” 正说着,一名通讯员冲进临时司令部,立正敬礼后喘着气道:“报告主席!清政府派人来和谈了!” 姚梵惊讶地道:“这都马上兵临城下了,他们来谈判。” 李海牛这时也从外面冲了进来:“主席您听说了么?清政府来谈判了!好大一帮人呢,一路打着白旗黄旗,正在我军前线部队带领下,往沧州城过来。” 周第四紧张地道:“是打算拖延时间吧?清军被我们打残了,需要时间重整旗鼓,调兵遣将,主席,咱们不要上他们的当!” 姚梵微笑道:“来了就是客,咱们以礼相待就是了,总不能不让人家说话嘛。但礼貌归礼貌,我们的原则还是要跟他们说清楚,让他们自己选择。我看,接下来我们要一边打一边谈,这才能谈出点名堂。” 李海牛听姚梵这样说,放心地笑道:“对,一边打一边谈,谈到一半,我们就把京津给收拾了,哈哈。” 姚梵点头道:“咱们现在就研究一下,这个会怎么开。” …………………… 李鸿章和奕欣都没有坐轿,两人乘着马车,带了十几名亲兵和两个书办,跟着胡广亭三师派出的护送连队,向沧州城而去。 根据三师政委张二炮的安排,这个连一路上都在唱歌,扯着嗓子,翻来覆去的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团结就是力量》,《国际歌》,《打靶归来》《一二三四歌》…… 奕欣和手下书办同乘一辆大鞍车,在马车上听的心惊肉跳。 “这歌都是姚梵所做?!” “回王爷,应该是他,这调子大清谁做得出。” 奕欣陷入了沉默,继续听着这些革命歌曲翻来覆去的唱着,那扎实的曲调和歌词,对于这年月的读书人来说,只要听一遍就能牢记于心。 而李鸿章一路上最为关心的则是近距离观察姚梵的士兵,亲眼看见56式半自动步枪后,李鸿章更加惊讶了,这么短的步枪,居然能打得极远,听说还是连珠快枪,第196章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四) 这枪做工极其精致,看上去比李鸿章见过的各种步枪都要复杂。步枪的枪刺折叠在枪口下,而非这年代的其他步枪那般,专门放置在皮套子里挂在腰上。 解放军朴素的绿色军服和威风的武装带也非常引人瞩目,李鸿章觉得,这比清军腰里系的布腰带体面的多,而鼓鼓囊囊的弹药携行具和军用水壶,乃至红星帽徽和红旗领章,全都让李鸿章觉得新鲜好看。至于脚上的胶鞋和腿上的绑腿,李鸿章却不以为然,觉得清军的布鞋和绑腿并不输给解放军。 一路上的歌曲听在李鸿章耳朵里,同样也引起了他的深思,这种思考很快陷入了迷茫,李鸿章轻轻地自语道:“姚梵难道是用歌来练兵的,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至少这个法子非常能鼓舞士气,看他军中寻常士兵个个趾高气昂,也许是这些歌的缘故……” 马车来到沧州城,只见城门大开,于是清政府的谈判团队立刻直接进城,来到了沧州府衙。 姚梵早听说来的是李鸿章和奕欣,便亲自出迎在府衙前。 “李先生,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鞠躬尽瘁罢了,这四个字,我还是能说得的。” “这位一定是奕欣先生了,久仰大名。” 奕欣听姚梵说话不伦不类,也不称大人,也不称王爷,更不称官职,心中火气郁结,可既然是来求和,人在屋檐下,自然矮三分,只能虚应道:“我也久仰姚先生大名了。” 姚梵微笑着向李鸿章伸出手去,李鸿章一怔,想起洋人的握手礼,生气道:“早帆,你我都是中国人,为何要用这洋人的礼节?你不嫌失了身份吗?” 姚梵也不恼,笑道:“旧礼讲尊卑,我们革命者不讲尊卑,因此用新礼,提倡人人平等,朋友和朋友,同志和同志,之间都用握手表示友好之意。” 李鸿章闻言,若有所思的伸出手去,和姚梵握了一握,感觉姚梵的手干燥温暖,有力得很。 这时后面的一辆大鞍车上,李经璹跳了下来。 姚梵望见李经璹后,笑着迎上前,一边伸出手一边亲切地说道:“啊呀?怎么是你这个小姑娘啊,你不在天津好好读书,来沧州做什么?这里正在打仗呢,你不该来的。” 李经璹满脸飞红,伸出手迅速的和姚梵握了一下,然后便像触了电一般地收了回去:“我跟爹爹一起来的。” 姚梵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哦”了一声敷衍过去,转身向奕欣走去。 奕欣见姚梵居然重视李鸿章这个才屁大一点的闺女,心里一动,觉得此行似乎还真第196章星河影摇三军动(二十四) 的有点戏,立刻伸手与姚梵相握:“平等友好,这我赞成,我和李大人此行,正是向姚先生转达朝廷的友好之意,我与李大人与姚先生,自然是平等相待,不必拘礼客套。” 第197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一 万里江山开新颜(一) 姚梵一笑,请二人入府。 府衙大堂中设了条桌,铺了桌布,两边整齐放着椅子。姚梵这边的谈判代表早已在此等候。 姚梵给奕李二人介绍马克思道:“这位是中国革命人民的好朋友,**理论的奠基人,共产国际的主席,马克思同志。这位是他的翻译,陈兆忠同志,这位是李海牛同志,这位是李君同志,这位是周第四同志,这位是杨平同志。” 姚梵根本不介绍职位,只是点了一番名,便和善地说道:“二位请坐吧。”说罢自己便径直就坐,大家看姚梵坐下,也都就坐了。 奕欣和李鸿章见姚梵态度随便,也只得皱眉坐下,而李经璹作为随行人员,只能在李鸿章身后搬了把椅子坐下旁听。其他书办等人碍于清国礼仪,全都站在后面。 奕欣咬着牙,也不管姚梵的谈判礼节是多么粗鄙了,坐下后没等警卫员上茶,便急急地开口:“姚先生,我们今天来,代表了朝廷,想要送您个一步登天、飞黄腾达的前程。” 姚梵呵呵一笑道:“有这样的好事落到我头上,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奕欣先生带了圣旨吗?可否给我一观?” 奕欣道:“既是皇恩,自然有圣旨了,但是,得先要姚先生有意顺忠朝廷,才好正式接旨。” 姚梵摇摇头,失望地道:“我时间不多,眼下我军正在向北京天津进,一路上的指挥调度工作很繁忙,大本营里实在离不开人。既然奕欣先生不打算拿出圣旨,那就散会吧。我先失陪了,等你们想好了,咱们再谈。”说着,姚梵就作势要起身离开。姚梵倒不是假装不感兴趣,而是真的不想在谈判桌上空耗时间,武装夺取政权是个劳心又劳力的活,需要布置的事情有很多。 奕欣大惊,抢言道:“圣旨既是给姚先生的,姚先生要先看,那就看吧。” 于是奕欣赶紧命身边书办取出一个装饰着精美铜包角的樟木盒子,打开盒盖取出圣旨,奕欣、李鸿章和诸书办站起来,为难的看看对面这群稳坐泰山的绿衣土匪,奕欣见姚梵等人岿然不动,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念了起来。马克思兴奋地举起胸前挂着的照相机,站起在一旁,咔嚓咔嚓的拍个不停,记录着历史的瞬间。 奕欣忍着马克思对于宣读圣旨仪式的无礼,一字一顿的念到: “光绪二年六月六日,内阁奉上谕:朕查山东,吏治颓废,奸吏舞弊;盗匪横行,白日劫淫;冤狱众多,民气难伸;大旱米贵,百姓饥馑;捐税繁多,征敛苛酷;有提督丁,玩视民瘼于下,巧言令色于上;无视民间疾苦,纵容蠹役作猖;使山东万民吞声饮泣,至姚早帆兵谏民疾。 大清统御四极八荒,奉天承运自太祖始。列代圣祖爱民如伤,天佑纯德爱民以诚。列帝诸皇神圣纯良。故丁之败坏,前所未有,既知且察,朕心极痛。 查姚氏早帆,渊源泰安,学问纯粹,器识宏深,访民疾苦,创立社军,剿盗办贪,转战数省,公心可鉴,秉性纯良,特优加擢用,授山东总督,命为钦差,督办军务,总理民政,特加恩赏,给一等毅勇侯,世袭罔替,并赏戴双眼花翎,之前一切处分,悉予开复,父母妻子,皆有荣宠,查明具奏,候旨施恩。 望爱卿兹然以继,于地方利病尽心筹画,为朕肱骨心膂之臣,天许永承恩眷,决不食言悔诺。” 奕欣读完,真诚地看着姚梵道:“姚先生,您只要接旨,今后就是姚大人了,当朝一品,贵不可言,望慎斟酌,切莫自误。” 姚梵摇头道:“今天谈判,我代表的不是我个人,而是代表中国**领导的山东人民革命公社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清政府给我封再大的官也毫无意义,而且很荒唐。 你方在不知道我方的政治主张和要求的前提下,对我个人进行腐蚀拉拢,是很不礼貌的。 我希望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你方能够更加务实,拿出诚意,不要再对革命队伍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腐蚀拉拢。” 奕欣一听可气坏了,心说不是你要看的圣旨吗!如今却指责朝廷腐蚀拉拢你,简直是在戏弄朝廷!” 但是生气归生气,奕欣可不敢走,他可是听见姚梵之前说的话了,这伙反贼居然已经在向天津和北京进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虚言恫吓。 无奈之下,奕欣重新归座,侧看着身边的李鸿章,意思是我搞不定了,你来吧。 老李心里雪亮,姚梵是要以一个国家政权的代表身份进行谈判,也就是要和朝廷平起平坐,这如何使得? “早帆,朝廷许你山东之地,已是莫大的恩宠,但你既然不同意,也不妨说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朝廷力所能及,都可以考虑,哪怕……哪怕是循大清开国制,许你开藩设府镇守一方,也都好说,望你万万不要作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之斗。当今时局,大清周遭列强环伺,两败俱伤下,只会让洋人得了便宜。” 姚梵认真地回答道:“李先生,我既不想作满清政府的臣民,也不想做吴三桂那样的藩王,我既写《革命军》,就已表明了心迹。虽然《革命军》一书在反满言论上有些过激,但考虑到革命斗争的需要,为了激青年人的斗争思想与革命思想,一点点民族主义是必不可少的,毕竟现时革命中,的确包含有很大一部分民族解放的需求。 奕欣先生,对于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每一个民族,中国**都没有丝毫的歧视,对于拥护革命的满族同胞,我们是张开双臂热情欢迎的,我们反对的是封建压迫和民族奴役,我们**人从来不以民族划分等级,我们只在乎经济政治上的阶级性,一切剥削阶级和封建压迫统治阶级和不民主的政权与政策,都是我们要推翻的。” 姚梵说到这里,大堂上一片沉默,奕欣双手缩在袖子里放在膝上,一言不的看着姚梵,看是沉默,额头却已冒出细汗。李鸿章则接过侍从递来的装好烟草的水烟袋,对着侍从划好的火柴,点着后抽了起来。 姚梵接着道:“李先生师从曾国藩先生,在国学方面可谓学贯古今,一定程度上对于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现状,是有着清晰地认识的,同样的,中国士绅阶级中很多饱学之士也都在努力的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知识与智慧,我们从来也不否认这一点。 但是我们认为,李先生和目前绝大多数中国文人一样,受到阶级性的制约和传统封建思想的禁锢,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并不能对于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乃至世界大势作出正确的把握和分析,无疑,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学习与改造才能达到。如果这一部分人的反革命立场不纠正的话,那么他们一辈子都不能看清世界的未来与方向。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我个人并不对此抱有乐观情绪。 因此,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崇高、最先进、最伟大、最正确、最光荣的政治信仰和思想体系的旗帜,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真理性必然规律,势必要站上最高的政治舞台,领导中国从胜利走向胜利!领导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对于这个无比艰巨、伟大、崇高的历史使命,中国**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对于我们这个党和我们这个党的主张,如果二位不了解,我可以送给二位相关的书籍,但是任何企图胆敢反对我们党的个人和团伙,我们党将以人民军队无坚不摧的暴力铁拳,对其进行最坚决最彻底的毁灭与重新改造。 我们的主张是逐步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但我们从来不反对个人依靠合法的努力,获取正当的个人财富和家庭财富。我们的政权不光保护私有财产合法不可侵犯,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允许个人合法的拥有用于产生财富的生产资料,进行法律约束下的适度的剥削,以最大限度的搞活经济、展生产力、提高社会文明。关于财富和生产资料的区别,二位可以从我的书里读到。 我们要建立一个没有阶级制度,没有剥削和压迫,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主体的和谐社会;我们要建立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人民民主政权,人民民主的旗帜和自由的精神将永远飘扬在我们国家;我们要建立一个各民族和谐共处、民族平等、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中华民族乃至世界各个民族的大联合将在我们的手中逐步建立。 这就是我们的政治主张,并且必须得到满足。” 奕欣听得傻了,他自觉听懂了大概,并可以确信的是,眼前这个叛贼姚梵所图甚大,与朝廷是势不两立的。 李经璹在后面听得热血沸腾,面对姚梵侃侃而谈的潇洒风度,舍我其谁的领袖气质,平易近人而又充满魅力的演讲,心中对于姚梵的仰慕立刻达到了顶峰。 李鸿章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道不准分辨?” “只管辩论,但无法妥协。” “分藩自治尤有可议,但灭清建国,实在无法接受。” “新政权的建立必然是要伴随着对旧政权的推翻,除此并无他法。” “开府设藩,形同立国,至于所踞之地,大小还可以商议,即使臣属关系,亦可废除,双方对等。” “我这里就**裸的来说吧!一切政权都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不是人民统治资产阶级,就是资产阶级统治人民,不是人民对资产阶级实行专政,就是资产阶级对人民实行专政,并没有中间道路可以妥协。世界上并没有阶级的政权和社会,阶级矛盾缓和可以带来和谐,阶级矛盾激化则会带来革命。先生们,现在革命已经起来了,我们怎么可能用地域的分割来约束他呢?至于分裂国家,更是万万不能,谁要是分裂国家,谁就是历史的罪人,要被钉死在历史的审判台上!” “大清地阔万里,十倍于贵公社,汝等区区万人,可治得?” “我们身后是全中国四万万劳动人民,骨肉同胞,我们愿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 “我方不能接受,你欲何如?” “唯有复战。” “全国对你们就这般重要?须知蛇吞象要死,鸟贪食要亡。” “我党有纲领有计划,人民军队有组织有纪律,人民政权的后援力量无穷无尽,全国唾手可得,不过是时间早晚。” “你这样强硬,不许我驳否?” “驳只管驳,但我意不能稍改。此刻解放军前锋已开拔至天津静海,枪炮如林,开战则弹如雨下,管杀管埋。一旦攻城,枪炮无眼,玉石皆焚。为万千百姓计,公当顺应潮流,争取为京津人民带来和平解放。” 李鸿章浑身颤抖,无力再言。 奕欣面色惨白,说道:“京城有八旗精壮十万,人人带甲,汝可知穷鼠噬猫。” “困兽之斗,徒增杀戮,汝若降,可保京城万千生灵,若不然,我必杀的京城街无人立,事若至此,公乃民族罪人,万死不能自赎。” “可容朝廷迁都?京城让与你便是。汝若一味逞强,世界列国岂能容你。”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人民政权一旦建立,将悉数废除一应不平等条约,外国胆敢军事干涉者,来一万杀一万,来十万,管杀不管埋。” “可容我一月?也好回京商议。” “只管商议,我大军不能停。” “逼人太甚!” “事关国家命运,望细为体谅我之为难。”rg 第198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二 继续跪求订阅! 万里江山开新颜(二) 谈判彻底僵了。 恭亲王奕欣现,谈判在不知不觉中被手握重兵的姚梵控制的死死的,眼前这个男人既不是流里流气的土匪,也不是那种只知道打仗的老粗,更不是死钻义理的学究文人。他的言谈举止儒雅大气,指点江山如举掌观纹,谈判风格犹如棉花里藏了铁板,看似言语温和,却令人无法撼动分毫。 奕欣的心冰冷,他明白,姚梵这种人,为臣就是所谓的宰辅之才,为患就是所谓的心腹大患,作乱就是所谓的天下枭雄。 李鸿章这时已经不再对谈判抱有任何幻想,他默默地抽着水烟袋,一言不。 姚梵不想再耽误时间,但既然累了半天,也不希望一无所获。 “奕先生,李先生,如果你们能够促成京津和平解放,国家和人民绝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中国是个大国,中国人讲究和为贵,未来新中国的政府将是一个联合了各种爱国进步力量的政权,我代表中国**,真心希望二位能够在未来的联合政府中担任重要职位,用二位的智慧和才干,为从此迈入崭新时代的中华民族做出铭刻历史的贡献。” 姚梵对自己的拉拢并没有把握,尤其是对奕欣,这位可是领班军机大臣兼总理衙门大臣,又是皇亲国戚,虽然不招慈禧待见,但在清政府中也是权势熏天,他会容许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尊贵地位成为昨日黄花吗? 李鸿章虽然被他老师曾国藩下了考语,是个“拼命当官”的官迷子,但他能否在人民军队夺取全天下之前,就看清时局,毅然加入呢? 果然,奕欣动也不动,双手依旧笼在袖子里搭在膝上,只翻了翻嘴皮子道:“姚先生,道不同不与为谋,即便你拿下了北京城,民心却还在皇家,你纵然得了一时爽快,可也未必能撑得下去。” 李鸿章却是研究过姚梵送给李经璹的书籍,这段日子里更是仔细的研究过姚梵的土地政策和《姚早帆语录》,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看书时的震惊与愤怒、彷徨与恐惧。他熟读历史,知道中国每一次改朝换代,开始时无非都是农民在推动。所谓民心就是大多数人的心,中国的大多数人就是农民。姚梵的土改政策牢牢抓住了这些低层农民的心,而且他的组织模式严密至极,实行完全的军事化管理,他个人又掌握着人事任命的绝对支配。这样可怕的对手,偏偏还有最精良的武器和先进的军事理论,组织内部甚至还有着“党”这样的统御核心,有着逻辑严密的理论指导、党章、纪律和工作目标,这种运行模式,无疑要比皇权下一盘散沙的士绅统治要有效率的多。 而尤其令李鸿章感到无奈的是,姚梵目前的做派完全不是洪秀全、杨秀清之流得势后的奢侈,此人似乎对于排场和享乐完全没有爱好,对于尊卑贵贱完全没有概念!就连穿的衣服,也是和最底层的士兵一模一样,鞋子也是同士兵穿的那种简陋的胶底粗布鞋一模一样,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叫士卒效死、戮力同心!李鸿章觉得,哪怕姚梵是在收买人心,那他也已经做到了极致,可谓是以古之君子的标准在严格恪守着生活上的清规戒律。 最可怕的是,此人真的做到了圣旨上那句场面话“学问纯粹,器识宏深”,看他的书和语录,会感觉他是个年过半百,长期手握重兵,位居人极之军国重臣,否则哪里能写出这样深邃的思想文章。李鸿章自问自己写不出这些“霸道”的真知灼见,甚至自己的老师曾国藩也写不出。 “早帆,你可否容老夫考虑一二日。”李鸿章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姚梵心中一动,知道有戏了,不等面前正侧怒目对着李鸿章的奕欣开口,抢着道:“请李老留下来考虑一晚,为表诚意,我将把总攻天津的时间延后至明天。” 奕欣愤然起立,拂袖道:“你留!我走!” 李君起立吩咐警卫员道:“送奕欣先生去城内别墅暂住,过几天我亲自送奕先生安全回到北京。” 奕欣看也不看李君,怒视姚梵道:“姚梵你要扣我?” 姚梵道:“如今战乱,路上多有匪乱,等过几日拿下北京天津,李政委会亲自送您回京。” 说罢姚梵笑着的对李鸿章道:“李老一定也同意让奕先生多留几日的,现在不妨先随我参观一下我军的军容军貌,看看比起洋人的军队,谁更强些。” 姚梵对李君道:“通知一师二师,加紧构筑静海防线,全线警戒,等候总攻命令。” “海牛,我们陪李老参观一下三师,他们不是补充了新兵吗?我们去看看新兵训练。” 李鸿章心情沉重得缓缓站起,他知道,自己和奕欣这一别,就是从此陌路了,鬼子六兴许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朝廷绝对不可能容忍他的这种行为。 对于姚梵扣下奕欣,李鸿章很赞赏,即使姚梵不开口,他也是要在奕欣走后对姚梵提出同样要求,让姚梵追上去扣住奕欣的。奕欣一旦回去禀报朝廷,万一朝廷迁怒自己的家人族人,即便在天津自己老巢里动不了自己的势力,传讯到合肥呢? 一想到朝廷在丁宝桢头上用圣旨扣的屎盆子;一想到朝廷把丧师殆尽的自己当成用完的破布般扔出;一想到公函上那句“公有一女,朝廷之幸”;一想到和自己与丁宝桢一样同为洋务派的鬼子六也被慈禧当替罪羊派出乞和。李鸿章胸中一股怒气轰然勃出来。 “朝廷待我为刍狗,我待朝廷如寇仇!姚梵此子,若加以引导,必成天下雄主……” 姚梵哪里知道李鸿章心里想什么,请了李鸿章一行人上了大鞍车,自己和李海牛以及警卫连的战士们骑马,一起向着沧州城外三师的临时训练场行去。 由于泊头战役中三师的伤亡较大,因此第一军采取了用三师的老兵填补一师二师的缺额,新兵全部集中在三师进行整训策略,如今三师在沧州城外,正在由指挥员们紧张地安排新兵训练,好在民兵都有一定的队列乃至射击基础,胡广亭又很擅长训练带兵,整训进行的非常顺利。 李鸿章来到靶场后,姚梵从警卫员手中要过一把54黑星手枪,瞄准远处的靶纸,一口气打完八子弹,交给警卫员重新上弹后拿回,交向李鸿章手中道:“李老,您也来试试?” 李鸿章见姚梵开枪,手中那把方头方脑的怪异手枪声音震恐,连八枪,看似威力无比,心中大惊。 “这是哪国货?” “中国货,1854年设计定型,名为54手枪。” “居然能连打八枪?”李鸿章接过枪来,细细验看,只见枪身光滑,毫无车铣痕迹,赞道:“果然是精品。” 说罢学着姚梵,对远处的靶纸瞄准,姚梵见老李姿势恐怖,唯恐他伤了自己,赶紧手把手的纠正道:“这枪后坐力大,李老手要握紧,身体要绷住,手臂舒展放平……” 李鸿章却是急性子,没等姚梵说完就已经开枪,“叭叭叭……”的连射八,打完也不看成绩,啧啧称奇道:“好枪!做工精湛,这般精巧,实乃防身利器!” 警卫员跑去二十米外拿来两张靶纸,姚梵八全部上靶,李鸿章却只上靶一。 姚梵开释道:“李老第一次打手枪就能上靶,很不易了。” 李鸿章微微颔:“是这枪好,我一把年纪,哪里还瞄的准。” 姚梵道:“我军现在所有连级军官都装备这种手枪。接下来请李老参观我军步枪射击。” 在接下来的参观中,李鸿章和他的随行侍从见识了姚梵军队的步枪射击训练和机枪训练以及手榴弹投掷训练,从上到下全都心服口服。 “早帆,你用的子弹这样精良,多少钱一?这般训练大量消耗,你倒是舍得银子。” “目前子弹是海外工厂秘密生产的,将来实现国产了,价格会更加便宜。”姚梵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 “耳闻不如眼见,今日亲眼看过你的武器,我才知道,老夫纵然练出百万淮军,只要你弹药充足,恐怕打起来也是白白送死,姚梵你现在有多少枪支和子弹?能练多少兵?打多久的仗?” 姚梵道:“我党秘密工厂每天都在生产,要多少有多少,源源不断。” “你的工厂可在大清?” “等建国之后一定会搬进国内。” 李鸿章轻轻捋了捋胡须,心中激动不已,同时也拿定了主意。 “早帆,参观就到这里吧,你的解放军武器精良,训练勇猛,队列整齐,纪律严明,我的淮军大大不如。” “李老过奖啦,我军并不唯武器论,虽然我现在这样说,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坚信,人民军队之伟力来自于人民本身。” “早帆,时候不早了,回城吧,我要和你谈谈。” 姚梵看得出,李鸿章已经心动了,接下来大约是要谈条件,立刻吩咐收队,一行人赶回沧州。 此刻已经是晚饭时间,姚梵请李鸿章与指挥部全体指战员共进晚餐。 大概是看见李鸿章这样的大官有些稀奇,临时征用作食堂的沧州府衙偏厅里显得有些寂静,大家都不吭声,埋着头吃饭。 姚梵亲自去请李鸿章,带着侍从们在几张空着的方桌前坐下。 李鸿章看见桌上放着馒头和稀饭,还有三个奇异如镜的白铁盆子里盛着肉丝咸菜,萝卜丝烧豆腐,葱炒鸡蛋。再一看其他桌上,也是如此。 “早帆你倒是节俭,军中吃得朴素,是该如此啊。” “我军上下,士兵吃什么干部就吃什么,干部们只是比士兵多了一个炒鸡蛋,实在是鸡蛋难买,不然我一定让士兵也吃炒鸡蛋。” 李鸿章不再说话,坐下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粥,心中愈佩服。 李鸿章沉默的坐在姚梵身边吃着大锅饭,但目光和大脑一刻没停。李经璹却没有坐在李鸿章身边,而是在另一座的女兵桌子上,文雅的喝了一碗粥,夹了点鸡蛋。对于姚梵军中有女兵,李鸿章是极度震撼的,这些女兵显然不是随军的女妓,也不像家属,看起来都是农家女。而且她们穿着打扮和男兵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同样的绿衣,只是制服的领口不大一样,居然惊世骇俗的开着小领子,露出里面白色衬衣领口,头上戴着无檐软帽,镶了一圈红色牙线。 李鸿章一生练兵,震撼之余心里清楚的明白,姚梵军中有在役的女兵,只证明了一件事,这支军队的军纪一定是严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第199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三 兄弟们手里若还有月票红票,请砸给堂皇吧,鼓励我一下。 万里江山开新颜(三) 吃过晚饭,姚梵送李鸿章至后厢休息。 “李先生,今晚您细细考虑,明日请务必给我一个准确答复。兵贵神,天津之战也只能拖一天罢了。” “早帆,坐罢。”说完李鸿章微微看了一下身边众人,于是侍从们都退了下去,只有李经璹留了下来。 李君命令警卫员去泡茶,李鸿章摆手道:“菊耦,取我带的祁红泡上。” 姚梵对李君道:“李君你留下,其他人出去吧。” 四杯温润如玉的祁红用李鸿章自备的茶具泡上,顿时满室香气扑鼻。 姚梵暗暗叹了口气,心说李大架子果然不只是身材大,排场也大,出门自备茶叶不算,还要自备茶具。 李鸿章微微伸手,做个请的姿态,随即带头拿起一杯茶慢慢嘬饮起来。 四人喝着茶,李鸿章以家常闲聊的语气,问了姚梵父母的身体健康,问姚梵家族在海外经营哪些生意,以中国的方式拉近了彼此距离后,便切入正题。 “早帆,你说说你的想法吧。”李鸿章切入正题的方式是叫姚梵自己开条件。 姚梵知道,李鸿章是不甘心的,他今年才五十三岁,正是一个政治人物开始进入黄金阶段的年龄,一切思想和策略都从成熟迈向了精炼。这个时候让他放权,他是舍不得的,不乐意的。 “李老从佐治以来,尽力在政策层面上兴利革弊,艰巨险阻亦从不推辞,天下人都看在眼里,我也深感敬佩。 但今日之中华不是仅仅哪一个方面不如西方,而是在学制、兵制、军事、工业、金融、交通、社会公用事业、意识形态、政府治理模式等等等等所有方面,全面落后了西方!在满清实行愚民统治二百多年之后,在科学技术被污蔑为奇技淫巧打入冷宫之后,中国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仿佛被随之冰封了二百多年,纵有寸进,也仅停留在理论上。 这种情况,我们**人有个理论,叫做落后的生产关系制约着生产力的展,若不改革生产关系,生产力不可能有任何进步,即便出现进步,也要被封建反动势力剿杀。 但是与此同时,西方列强却在不断改革,随着资产阶段取代封建贵族登上时代的舞台,资产阶级的改革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资本主义正在西方各国方兴未艾的飞展着,社会生产力正在资本的驱动下,不断地为西方国家释放前进的动力。 而中国的国情殊为特殊,从自然地理条件上归纳起来,可以称为‘人口多,底子薄’,三千年的封建王朝统治形成的思想禁锢,又已经在人民的心中锁上了铁链,一旦推行改革,必然困难重重,改革触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必然难以深入推进。通俗的说,就是头上的辫子即使剪去了,心里的辫子却还留着。 中国是个多民族国家,民族关系与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各方面的利益无法用短期的改革加以调和。 要知道,即使是西方列强那相对中国屁大点的国土和少的可怜的人口,资产阶级要取代封建贵族统治都花了三百多年时间,至今都还没有彻底完成,欧洲的封建残余势力至今还在谋划着反扑。中国要想靠着走同样的道路来完成改革,那究竟要花多少年呢?即使我们现在改革,进步度能追的上领先我们三百年的西方列强吗?既然大家用同一个办法,后者如何能领先先者?难道要靠对人民施加更加残酷更加黑暗的压榨和剥削吗? 纵观历史,欧洲各国的资产阶级三百年来为了夺取政权,先从意识形态上进行苦苦准备,先搞资产阶级的文化革命,然后是起武装斗争和不断进行政治博弈,一路上反反复复的不断折腾!多少次的反复;多少次的革命;多少次的复辟;多少次的反复辟;这个过程中,欧洲诸国战乱频繁,暴动四起,无辜的低层民众承担着一切社会动乱带来的成本,受到封建贵族与资产阶级的双重压迫,如生活在地狱中般苦不堪言! 中国国土面积庞大,周边地缘政治复杂,我们要改革,周边国家和世界列强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和平展吗?不可能!作为现今世界上一块肥的流油的殖民地,中国的半殖民化进程方兴未艾,列强正在寄希望于中国一步步沦为完全的殖民地社会,从而在民族地域划分上出现四分五裂,被肢解!彻底失去威胁! 所以中国今日之现状,改革之路是走不通的,李老您的改革,犹如伊索寓言中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艰苦卓绝但又毫无意义。 于是我们可以断言,中国要重新崛起于世界,唯有靠无产阶级大革命这华山一条路! 中国沉睡的太久了,要想重新崛起于世界,唯有靠动一场在政治上!文化上!经济上!生产关系上!摧毁一切旧的反动势力、建立一切新的进步关系的彻头彻尾的大革命!一场在生产关系上由比团结起来的资产阶级组成的政党更加先进的团结起来的无产阶级组成的政党起的大革命! 中国**就是这样一个团建起来的无产阶级组成的政党!是为了执行这一无比艰苦卓绝的历史使命而成立的政党!我们有理论储备,文化储备,有纲领,有纪律,有路线,有武装,有全国四万万劳动人民的支持,因此我们的未来是无比辉煌的,我们的成功将必然到来。 李老,您现在正站在决定国家与民族命运的十字路口!您向左转,则能够成为中国**领导并联合的中国民主进步力量的领袖,向右转,则只能成为彻头彻尾的反革命! 我们中国**是要搞人民民主专政的,也就是一党专政,但我们允许其他民主党派的存在,愿意与其他民主党派一起携手,建立一个政治民主协商制度,群策群力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国家建设成为一个富强、民主、文明的现代化社会主义强国。 李老若愿意,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邀请,担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主席!帮我们中国**人联合中国各界爱国有识之士,建立一个爱国的统一战线组织。从现阶段来说,团结那些爱国进步的能够接受土改和**领导的开明士绅,是全国政协的要任务。” 姚梵说得口干舌燥,拿起面前已经凉了的祁红一饮而尽。 李君和李经璹望着刚刚完成长篇演讲的姚梵,心中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李鸿章看姚梵的眼光也更加赞赏,心想:“此子思想深不可测,可谓雄才伟茂,有一派宗师之口才。” “贵党开明士绅的政策我看了,觉得太过激进,须知天下士绅的土地乃是经过祖祖辈辈的积攒方才得到手的,新政府不花一文就白白拿去,用来收买人心,士绅如何肯服?还请斟酌修改。” 姚梵笑着把手一摊:“第一,政府没钱补偿,也不能用不公平的政策加以补偿,造成社会不公平的矛盾基础。第二,士绅的土地来自于我们所要推翻的封建反动统治,是一种不公平制度下的获取,他的存在基础是封建制度,而我们既然要砸碎一切封建残余势力,自然是不可能制定出自相矛盾的政策予以保留。第三,我们给开明士绅保留房产和个人与家庭财产,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奖励和让步了。” 李鸿章默然半响,稍稍不满地道:“这就是你姚早帆的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吧?果然厉害,天下士绅怕是不得不答应了。” 姚梵道:“新中国是劳动者的国家,我们要尽一切可能压制社会上的不劳而获和不平等的剥削,纵然是法律允许的剥削,也要在政府监督下在阳光下执行,以确保劳动人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早帆,你好才干。既然你筹画深远,策论详备,老夫愿意祝你一臂之力。” 姚梵喜道:“若有李老襄助,新政府的过渡将能够少去许多麻烦,京津地区的和平解放,也将出现曙光,李老为国家和民族做出的贡献,祖国和人民绝不会忘记。” 李经璹坐在李鸿章侧后服侍,此刻也是面露喜色,激动不已。 李鸿章此刻心意已决,既然满腹的心思都已经放下,反而是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他笑着打趣道:“那我们今后,是不是要互称同志了?” 姚梵亦笑道:“新社会人人平等,只要不叫大人、老总,互称职位或者年龄长幼都行,李老若是愿意,当然欢迎您称呼我们同志,但是我们党对您,今后将永远称呼李老,以表达我们心中的敬意。” 李鸿章听了姚梵这话大喜,他知道,一旦社会进入平等和民主,头衔是很稀罕的东西,除了官职之外,能够让姚梵这样一个未来的国家领袖称呼为“李老”,这本身就代表了崇高的地位。李鸿章琢磨,这个“李老”,大概就相当于大清国的太傅虚衔吧。 第200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四 万里江山开新颜(四) 接下来姚梵和李鸿章相谈到了半夜,双方约定,由李鸿章出面约束天津的军队和官府,在确保社会治安的情况下向解放军投诚和移交,和平解放天津。 天津所有刚刚招募的乡勇新军,全部交给解放军进行政治审查,遣散旧淮军中的地主出身的所有营官,由驻扎天津的解放军部队进行重新整编。不愿意参军的立即予以解散,给欠饷,着其返回原籍。 六月十一,天刚黎明,由南向北的官道上,步兵纵队正在向天津开进,一师政委帅大标骑在马背上,对身边警卫员道:“告诉战士们,进城后开始唱歌,把气氛搞起来。” “政委,唱哪?” “哪都行,先唱解放区的天。” “是。” 一师师长萧初开依旧是面无表情,笔直的身子随着马背起伏上下,透着遒劲的力道。 “老萧,咱们一师这次可要搞大了,主席电报里说了,一师进城后要迅整编清军,扩成集团军。”副师长黄慧生满足的说。 萧初开淡淡地道:“主席可还说了,要小心阶级敌人阴谋复辟,淮军那些兵可不是容易吃的下的,老黄你告诉各新兵连负责人,入伍政治审查一定要严格。” 黄慧生点了一下头:“嗯,按章程来,立刻进行诉苦和三查教育,根据以往经验,俘虏只要一个星期就能完成思想转变,上阵扛枪,那些新兵就更快了。” 萧初开道:“二师和三师这次也要扩军,兵员由我们负责提供,你负责新兵整训时候注意点,把好苗子先挑了再说,淮军多皖南山民,山民淳朴,吃苦耐劳,花花肠子少,但人嘛,里面总有那么些流里流气的,这样的人不要留在我们部队。” “好。” 当一师开进到天津城外,只见路边满是先期回津的李鸿章组织的士绅和学子,夹道鞠躬欢迎。 政委帅大标警惕的对萧初开道:“看样子这是要给我们灌**汤呢。老萧,按照中央指示,近日一定要谢绝一切宴请,大力宣传我军政策的同时,把天津的内情摸透,把天津的权给夺下来!” 萧初开笑着对帅大标道:“大标你是政委,政治觉悟最高,应付这些土豪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只管部队的整编。” “那不成,主席可是交代了,部队要大力在当地展基层党组织和进步学生,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你挑人就是了,全军干部随你挑。” “我看早帆青年干部培训班出来的几个同志不错,学生工作这一块可以让他们试试。” “行,但要注意观察他们的思想动向。” 看见路边迎接的人群越来越多,一师战士们开始放声高唱,一路欢歌的进驻了天津。 一路上夹道欢迎的士绅在路边摆的酒水和茶点,居然无一人去碰,天津本地士子们见了此情此景,受了不小的震动。 “想不到这些胶贼居然纪律如此严明。” “想死吗?小声点!人家这叫解放军!如今李大人都投诚了,可见此军勇悍异常。” “听说这些丘八个个杀人如麻,进了沧州才几天,就把周边十几个村子的乡绅地主杀的精光。” “有道是兵过如洗,李大人投诚之举,也是体恤咱们天津百姓啊,不然说不准,天津就要被洗成沧州那般境地。” “唉,大清国算是完了,这些兵勇一个个连辫子都不留,实在是斯文扫地啊,身体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剃的如和尚一般精光。” “咱大清国不也剃头吗?” “那可不一样,咱大清又没剃光。” “你说这些胶贼……解放军,不会推个剃头令吧?如大清进关一般,留不留头……” “自古改朝换带,衣饰妆扮自然有变,当真是推了剃头令我看也不稀奇,到时候大家只管听话,剪了辫子放在箱子里存起来就是,今后若有变故,也无非是再找个帽子把辫子缝上去罢了。” “梦扶,你这可是诛心之言!李大人虽然投诚,可也还没剪辫子!” “大清国都快没了,中堂大人都降了,解放军可不在乎多砍一个脑袋,方兄切莫自误,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唉,梦扶说的是,如今天下,恐怕要群雄四起了,也不知道李大人抱的这个大腿,够不够粗。” “尔等看眼前这股强军,军服鲜明统一,可知富足,人壮马肥,可知训练有素,想想便也知晓,恐怕今后的真龙天子,必然是那姚梵了。” “……有理……” “嗯,有理。” 这时姚梵的大本营却依旧呆在沧州不动,通过每天的电报,不断指挥前方部队调动。 李鸿章走后,姚梵紧急报,通知山东根据地立刻组织所有干部和青年学员向沧州转移,进行进京前的准备,干部家属也要做好转移准备,同时抽调解放区各地乡村近阶段涌现出的三百多优秀农会干部进驻沧州,准备对华北地区实施土改。 送走李鸿章后,沧州城中立刻开会,总参谋部召集了随行的全体革命委员会和党委会成员,姚梵在这次内部会议上布置工作道: “我们很快就要推翻满清政府,这是个好消息,但不能忘乎所以。 我们的党组织目前规模还不大,全体党员只有两千多人,预备党员也只有三千多人,很多新进党员文化程度不高,都是前一阶段从农村土改中涌现出的积极分子,他们有革命热情,但是缺乏斗争手段和施政经验,这些都要时间加以培养,需要干部培训班对他们进行成培训。 但是我们不要妄自菲薄,新中国政府最需要的并不是那些封建官僚,我们需要的洽洽是大批大批的基层干部,基层工作是我党工作的核心,基层工作主要来说,就是围绕执行中央的决定和政策,并不需要他们制定政策,因此并不需要太高的文化,要的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要的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目前来说,农会干部都是各个土改后的农村里农民选出来的,他们对农村情况很熟悉,我们要用好他们,为华北地区的全面土改作出贡献。中国有四万万农民,其中能人无数,我们绝对不要担心无人可用,只要是真心拥护**的,拥护革命的,在土改中表现突出的积极分子,我们要大胆的用!不要怕他们犯错! 工作中犯错是必然的,没什么可怕,即便让地主阶级来当官,一样犯错,但是那样的错误性质不同,是阶级压迫,是对人民犯罪!所以我们宁肯让农民中的骨干来犯错,从而吸取工作经验和斗争经验,也绝不要不顾阶级斗争,把地主放进我们的基层干部的队伍里。 眼下李鸿章愿意加入我们的联合政府,这对于我们极为有利,李鸿章身边有一大帮人,这些人对于清政府的运作非常熟悉,对这些人,要稳住他们!监督他们!用好他们!这对于政权的平稳过渡十分重要。 这些人在工作中会不会出现真心的理解和拥护我们**呢?我觉得一定会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还不少,我估计其中一半人都是会希望依附我们的,如果我们的宣传工作出色,这个比例甚至会提高到七八成。这些人其中一部分是真心的转变思想拥护我们,一部分是随大流,一部分是假的,是投机分子,我看中间的比例会大一些,第一和第三种情况都是少数,我们要注意观察,小心这些人搞阴谋复辟。 新政权的建立是彻底的、崭新的,我们去北京不是接手满清政府的旧政权,而是建立一个新的属于人民的政权,拿下北京后,一方面要稳住旧政权那帮人,一方面要全力构建新政权。后者是最重要的,为了完成后者,我们要吸收一部分旧政权里的人,但要监督好他们,要用胡萝卜和棍子对他们软硬兼施。 要稳住旧政权那帮人,就靠两样东西,一个是枪杆子,一个是笔杆子。枪杆子里出政权,我们的枪杆子很硬,要牢牢握住不松手,谁敢乱说乱动,要立刻给予镇压。笔杆子这方面我们人才不足,所以更要严加控制,宣传口一定要加大宣传力度,报纸要控制在我们手里,对于那些可能出现的鼓动复辟的反动小册子和手抄文,要狠狠地查,坚决镇压。 对于满清政府的资产,我们要坚决没收,对于满清的皇室王公大臣,要把他们的家产没收充公,给他们的仆人一部分财产,然后予以遣散,对那些不愿意走的顽固分子,要耐心说服,说服不了的就劳改。普通旗人暂时一概不动,只命令交出所藏刀枪武器。按照一般市民对待。 对于剩下的王公大臣和皇帝一家,要把他们和所有家人从亲王宅院和故宫里迁出来,进行劳改和思想教育,没有中央批准,不许任何人探望。太监宫女一律给遣散费予以解散,故宫今后要改造成博物馆,我们要保护好文物。 总之,所有工作都要实事求是的具体分析,具体解决,各个工作小组要立刻成立起来,一个个问题的加以研究解决,不要怕犯错误,要积极请示汇报。 ……………………” 建立新政权的工作千头万绪,姚梵一一布置,一个会整整开了一天,接下来每天都是一连串的小会,即便这样,姚梵也没把握能够面面俱到,只能寄希望于今后一个个的加以解决。 但姚梵最重视的还是军事,他明白,只有军事上的强大,才能确保新政权的存在。rg 第201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五 神记住万里江山开新颜(五) 随着二师三师包围了北京城,又在阵前释放了恭亲王奕欣入城交涉,北京城里乱成了一锅粥,各家粮店全部关门,百姓躲在家中,等待着变天的那一时刻到来。王公大臣们云集在紫禁城外,等候消息,朝廷重臣们被没日没夜的召集在宫中商议对策,吃喝拉撒都不许放回家,很多老臣已经疲惫不堪。 奕欣急匆忙慌的进了城,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就被一路召进宫。当他在西暖阁再次见到慈禧时,突然现,自己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憔悴而慌张,已没有任何光环可言。 “臣参见太后。”奕欣虚做一礼。 “恭亲王!你如何耽误这么久!姚梵派你来有何说辞!”慈禧亲自上阵,急不可耐的问道。 “臣无能,姚梵非但不肯招安,反倒把李鸿章拉了过去,李鸿章现在已经叛了!献了天津!” “无能!无能!!!李鸿章这个狗东西!枉我一直信任他!!!” 奕欣悲声道:“姚梵对臣许诺,只要北京城不抵抗,他可保全城平安。” 慈禧闻言悲愤交集,拿起桌上茶碗就扔了出去,却不是冲着奕欣,而是摔在了兵部尚书沈桂芬的身上。 “沈桂芬误国!”兵部满尚书广寿吼道。 沈桂芬吓得赶紧跪下,浑身哆嗦,一声也不敢吭,此刻他倒是希望姚梵赶紧攻进城里了。 “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慈禧尖着嗓子,失态地叫喊着,随即又把矛头指向奕欣:“恭亲王,你不是也叛了那反贼了吧!” 奕欣被从沧州一路押解到北京前线,可谓风尘仆仆,此刻闻听此言后也顾不得疲劳了,急道:“臣生为爱新觉罗氏,不敢背叛祖宗!太后!为今之计,只有求洋人帮忙了。” 慈禧闻言,犹如抱上了救命稻草:“既如此还不快去!恭亲王,我现在下旨封你为顾命大臣,总理朝中一切事务!你务必劝的洋人出面,不要不舍得花钱!” 说着,慈禧对内务大臣总管师曾道:“从内库拨出五十万两银子来,各式古玩不要吝惜,厚厚备礼,现在就去办!” 于是奕欣临时抱佛脚,开始对北京城内英国公使馆展开银元外交。 …………………… 由于等了24小时没见奕欣回话,解放军动了对北京城的总攻,迫击炮准è地敲打着宽可跑马的城墙,爆破组炸开城门,全军冲入,在这场一边倒的进攻中,俘虏了无数守城的旗丁。 “报告!二师来电,已经攻入东直门!尖兵排正在带领民兵队向安定门、齐化门进攻!” “报告!三师来电,已经拿下彰仪门、南西门、永定门!” “报告!二师一团已经占领鼓楼,主力开始向南进攻紫禁城地安门,尖兵排正在带领民兵攻向德胜门、西直门!” “报告!三师来电,已经对顺治门实施爆破,目前民兵队正在随着城墙进攻平则门、前门!” “报告!二师三师已经完全控制了内城九门!包围了紫禁城**、地安门、东安门、西安门!” “报告!民兵团已经控制外城七门!” “报告!二师已经拿下地安门,冲进景山了!” “报告!一股洋人带枪冲击**,胡广亭师长命令开枪弹压,结果打死二十七个洋人,打伤俘虏六人,胡师长说洋人说话听不懂,暂shi不知道那些人身份,目前使馆区已经被三师派兵戒严控制。” “报告,………………” 电报如雪片一般飞向沧州大本营,姚梵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等候着最终的结果。 李海牛在指挥部里急匆匆地踱步:“打死这么多洋人不是小事,恐怕接下来洋人要交涉。” 李君焦急望着姚梵:“主席,外国公使这下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可难办了,胡广亭真会惹事,怎么打死这么许多!” 姚梵淡淡道:“战争无情,洋人不在使馆里待着,却出来找茬,显然是对我军的侮辱,胡广亭杀得好,杀一儆百,震慑住洋人,让他们不敢乱动,客观上也保护了洋人的生命。” 周第四道:“二师、三师再加上三个民兵团,一万多人弹压北京,应该没有大问题。” …………………… 北京城内的乱战进行的如火如荼,枪声“啪啪啪啪!”如油锅爆炒般不断四起,夹杂着手榴弹的爆响,大街上空无一人,市民们全都躲在家中,惊恐的猜测着外面的战况。 大批守城的旗丁俘虏被民兵押解去天坛,而紫禁城被爆破了地安门后,解放军随即冲进,占领了紫禁城四门,眼下整个紫禁皇城中,只有中间的禁城,也就是后世午门内的故宫博物院,按照姚梵的指示,暂shi没有对其起进攻。 禁城中此刻已经大乱,守城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们从城墙上望见外面到处是飘扬的红旗,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稍微清醒一些的,便开始收拾细软,偷宫中物件,甚至有太监将金银的锞子往屁眼里塞,指望能逃过搜身带出城去。 后宫的嫔妃们战战兢兢,只觉得末日来临,因为害怕被想xiang中的“贼兵”奸淫,上吊的投井的吞金的都有,禁城中到处是嚎啕大哭之声。 慈禧带着五岁的小皇帝载湉,听着城外传来的一阵阵枪声,手足无措地呆在东暖阁中,近乎哀求的对着身边同样被困的一干大臣们道:“诸位想想法子,叫那姚梵退兵,凡事好商量!” 大臣们木然的看着慈禧,仿佛看着一个将死之人,没人愿yi搭话。” 慈禧哀极而怒,尖叫道:“这皇城给他便是!让他放我和皇帝走!去西安!去关外!去哪都成!” “太后,城外胶贼喊话,说只要投降,新政府绝不为难皇上和太后。胶贼还说只给一个时辰考虑,一个时辰之后便要炮打禁城了。”领侍卫内大臣德胜满脸憔悴,单膝跪地回禀道。 “一个时辰……”慈禧使劲攥着袍子下摆,心乱如麻。 “太后,按这些天得的消息看,这姚梵还是讲信用的,李鸿章献了天津城后,全城不分满汉,一概相安无事。听说姚梵的兵勇纪律严明,除了占据各衙门使司、换防天津驻军外,其余军兵全都驻扎在天津城外兵营。”吏部侍郎徐桐说道。 “你们派人出城,和姚梵商议,叫他放我和皇帝亲随出北京,我把这禁城给他。”慈禧还在挣扎。 大臣们无一人响应,突然工部尚书李鸿藻大声道:“臣愿往。” …………………… 胡广亭站在景山上望着禁城,山顶上架着两门迫击炮。 “老张,你说那慈禧老妖婆能答应开城吗?” 政委张二炮迟疑了一下道:“咱们倒是巴不得她开城,省的咱们浪fèi炮弹,万一打坏了城里值钱的家伙什,主席怕是不高兴。可是主席又说了,希望不大。” 胡广亭烦躁地道:“既然希望不大,还不如赶紧把城门爆破了算了,这样等着真着急。 杨为益紧张地道:“老胡你可别再乱来了,刚才打死那么多洋人,已经是捅了篓子了。” 胡广亭黑着脸道:“我哪知道那些洋人这么横!部队喊话叫他们停下,他们听吗?一帮人拿着枪就往**前的戒严区冲,机枪又没长眼睛,一梭子下去,你叫我怎么办?卫生连去了都救不活,我有什么办法?” 三人无语。 …………………… 李璐所在连队负责占领北海、中海、南海,李璐带着手下步兵排负责的是中海,冲进中海后,俘虏了太监宫女一百多个,这些人被李璐选了一个大院子,全部锁进了院子里的各个房间。 “毛头,你在院子里看好了,谁敢乱动,立刻打死。”李璐吩咐道。 “是!长!”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叫我长!这头衔哪能乱叫!” “是排长!” 泊头战役后,李璐走了连长的关xi,把毛头拉进了自己的排,补一位牺牲的战士的缺。连长顾念李璐英勇作战,并且负伤成了战斗英雄,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命令李璐要负责把毛头带起来,成为合格的战士。这些天来,李璐一有空就教毛头和排里新来的民兵各种纪律,队列,射击要领,投弹要领,刺刀要领。 毛头虽然穿着小号的军服还是嫌大,但在顿顿饱饭的幸福感驱使下,已经是一名骄傲的解放军战士了。 “排长,这北京城真大啊,俺们村一百个加起来,怕是也不敌。” “废话,一千个加起来也不抵事。” “排长,这紫禁城将来是给姚主席住的吧?” “那当然,干翻了皇帝老儿,自然是咱们主席最da,这块地儿主席不住谁住?” “这屋子真好,比俺老家地主的堂屋还阔气。” “废话!这是皇帝住的屋子,咋不大呢?东边那城墙里,屋子怕是更大。” “排长,师长咋还不打东边的城墙呢?” “你操这闲心干啥,看好这些太监宫女。” 二人正说着,一间屋里的太监开了窗子招手道:“军爷行行好,放了我们,我们有大礼送给军爷。” 李璐沉着脸走近窗前:“什么大礼?” 屋里那群太监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个包袱出来,为的太监隔着窗子捧出包袱道:“军爷请看,这是一百两银子,十足官银。” 李璐嘿嘿冷笑:“这些皇帝走狗,还想用银子收买我们。” 毛头听李璐语意不散,立刻举起手中步枪瞄准窗里的太监,吓得屋里一片尖叫躲闪,地上跪了一大片。 “毛头,把银子没收,连里可是布置了任务,所有缴获财物一律上交,充作军饷。” “是!一切缴获要归公。”毛头一边接过沉甸甸的包袱一边背着部队纪律。 李璐命令道:“去叫一班进来,把这些太监好好搜搜,看看他们究精夹带了多少银子!还真以为我们解放军是没见过银子的土包子哩,每个月光我们排里的工资就有三百多两!下乡打土豪,我们连哪次不缴获上千两的银子!” 毛头崇拜地道:“就是!一百两银子,还不够养咱们排半个月的。” 李璐教育道:“上次连里给大家读了主席的通知,咱们全军现在不算民兵和民政干部,光部队的指战员就有两万多人,一个月光是军饷就要三十万两,要是没有缴获,难道叫同志们喝西北风去!咱们身上穿的衣服、肚里吃得米面、扛的枪、打的子弹,哪一件不要钱,这些皇帝的狗奴才,吃我们的血汗,贪我们的银子,今天要他们统统吐出来!” 毛头也莫名的愤怒起来,跑出院子叫来一班战士,开始用刺刀一个个的逼着太监们脱光衣服搜身。 “脱!不脱捅死你们!”毛头端着刺刀对着太监们嗷嗷的叫着。 “排长,宫女要不要搜身?”一排长何老六问。 李璐听到问,赶紧道:“纪律说得明白,不许调戏妇女,女的先关着,回头留给卫生连女兵来搜。” 何老六笑道:“排长是想卫生连的护士了吧?” 李璐骂道:“放屁,老子在乡下有老婆!” …………………… 神记住【】、私露ke、info,给书友提供一个舒适靠谱的阅读网。 第202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六 求收藏订阅,大家兜里有票的扔荒唐一张,拜托了。 万里江山开新颜(六) 工部尚书李鸿藻,在被吊篮放下城外之后,立刻被带到了距离最近的三师师部,在得知了李鸿藻的来意之后,胡广亭发电报请示姚梵。 “报告,三师师长胡广亭来电,工部尚书李鸿藻出了禁城请求和谈。” 姚梵叹了口气:“通知胡广亭,不要再等了,立刻进攻,大小对方的幻想,不要炮击,尽量减少对建筑物的损坏。” 胡广亭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回电,看着电文他笑道:“主席说了,进攻!不许用炮,立刻通知前方部队爆破城门!各突击队准备!” 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灰沙滚滚,禁城北门被爆破,担任突击队的战士们蜂拥而入,一时间杀声震天。 被看押在景山脚下的李鸿藻大吃一惊,慌张地问身边的解放军:“一个时辰还没有到,汝等为何言而无信!” 这名战士没有理睬眼前的这位一品大员,只是羡慕地望着远处不断向城门里冲入的战友们…… 6月13日傍晚,胡广亭终于来电,告知大本营,紫禁城已经被完全占领。 一个星期之后,姚梵率领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和总参谋部到达北京。 姚梵的到来是绝密的,为了防止有人暗中策划刺杀,姚梵随着大本营在黎明时分静悄悄的进了北京。 按照姚梵的要求,中南海已经被收拾出来,作为中央的办公地,和高层领导人的住处。 顾不得旅途的疲劳,抵京后姚梵立刻召开会议。 姚梵在会议上说道:“华北地区人口众多,我们要尽快在农村开展土改工作,为这一阶段的扩军提供兵员和军饷,全军争取两个月内扩军至20个集团军,30万人的规模。” 李海牛点头道:“两个月里要完成这样大规模的扩军和整训,从训练场地和驻军条件上看是有把握的,北京丰台大营和天津小站,还有各地驻守绿营的营房,都能驻兵训练,各部队一定要严格遵守主席指定的新兵训练条例,严格训练,规范内务,刻苦学习,提高水平。” 李君道:“眼下土改进行的很顺利,北京的大内府库、皇宫、满清王爷府邸和八旗达官贵人府邸经过查抄,除了不计其数的珍宝古玩之外,一共起出白银三千万两有余,黄金近一百万两。我军现在一个团每月需要饷银一万五千多两,而且我军不分官兵,统一按照每人一两发给各军伙食补贴,这样一来,一个集团军每月的饷银加上各种开销,高达五万一千多两。扩军成为20个集团军,这意味着光是作战部队,每月现银支出就高达一百万两之多,一年下来要一千三百万两!” 李海牛道:“之前我们在各地土改中大约起得地主家财赃款五千万两,也就是说,眼下我军的白银储备,足够20个集团军六年的支出。” 李君道:“这些钱不可能全部用于军费,还要建立政权,办学校,办医院,培养干部,建工厂,所以我认为,整个华北地区的土改刻不容缓,我估计,全华北完成土改后,应该可以再筹集最少五千万两的白银。” 刘进宝道:“眼下北京城实行军管,倒还安定的很,土改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粮食储备,京津地区的过冬粮食绝没有问题。眼下京城有一万多八旗俘虏,里面还有好些个亲王贵族,这些人按照主席指示,每天发给粗粮半斤,编入劳改营参加修路工作。” 姚梵郑重道:“现在我们手里只是握住了直隶和山东,放眼中国,这只是巴掌大的地方。因此建国的筹备工作不要操之过急,要慢慢来,要精心挑选合格的干部,搭新台子,不能学李自成,进了北京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最后落个丧家之犬的境地。 我们中国**人不把全中国完全解放,就不建国! 我看我们现在还是叫公社比较妥当,除了山东人民革命公社之外,我们要加设河北人民革命公社、北京人民革命公社,天津人民革命公社,总之以省为单位,解放一个省,就设立一个人民革命公社,省下面按照县、州,层层设立公社,一定要确保各级政权的人民民主,尤其是农村,要坚持农会领导和村委会领导。 各级地方政府一定要确立一个思想,那就是现阶段农村工作的重点在于抗旱救灾,我们要组织动员所有群众进行抗旱水利建设。当然,中央也会对那些旱情严重的地区减免甚至取消百分之15的应缴公粮。 以往满清政府之所以一到灾年就饿殍遍野,是因为朝廷即便免了灾区的钱粮,可是地主却绝不会放过一粒米的地租,贪官污吏也绝不会停止征收苛捐杂税,这就导致农民在灾年被剥夺一切粮食和家财,只有死路一条。 各级公社绝不可以征收任何苛捐杂税,经费一律靠公粮,灾年经费上有困难的,可以请示中央补助。 目前基层的供销社正在迅猛发展、不断建立,这个势头很好,贺万年那里报来的商品内销销量每天都在猛增,中国农村人口众多,分了田地和浮财的贫雇农和富农们现在有一定的初级消费能力。我看了一下销售报告,发现他们主要是把钱花在买布匹上面了,这说明我们的纺织工业大有可为。 华北地区的海关现在在我们手里,其中基层人员大部留用,高层一概逐步清理和对其执行秋后算账。虽然目前海关还是照着满清政府制定的低关税,但因为我们自己的商品,尤其是布匹销售猛增,目前进口额大大减少了,外商现在主要把海外商品运往南方进行销售。而南方的海关目前不在我们手里,也没了清政府的指挥,这部分银子一定会被大量贪墨,各地的税款也是一样,都会被地方完全截留,而南方地区的督抚们有了钱,一定会拉起自己的武装,和我们讨价还价,意图割据一方。 所以目前我们要一手搞抗旱,一手搞武装斗争,任务很艰巨。”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赞同姚梵的看法。 姚梵布置工作道:“接下来,北京地区的工作要进入第二阶段,对于开明士绅,只要他不乱动乱说,我们就不去动他。对于旧官僚,除非是出名的贪官,不然也不去动他。但是不许任何籍贯在解放区之外的京官回乡,谁要是偷跑,一概抄家枪毙。 李鸿章派人给我送了建议书,希望我按照他的建议立刻组织一个政府,他推荐了很多官员,甚至还建议了一个政府框架,他的框架我们是不会用的,但是可以宣传说,我们的政府结构是参考了他的建议的,面子总是要给人家的嘛。 至于他推荐的这些官员,我看不用不合适,有些卸磨杀驴的味道,但用之前也要甄别,名声坏的绝不能用。至于用起来究竟是怎么用法,也有讲究。总之,军队系统是绝不能让他们进入的,我看民政方面就很适合,但是不能让这些人担任正职,只能担任副职,让他们辅助我们工作。对这些人要监督好,有乱说乱动搞小动作的,立刻要予以免职。 北京天津乃至整个解放区,目前还是适宜军管,在军管之下搞政府管理,这样我们就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可以在出了问题后立刻用强力手段进行迅速处理,拉一批,打一批,杀一批,没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目前要尽快建立各大城市的公安系统,这个工作还是要靠军队完成,洋人在上海租界里的巡捕房只有十五个人,就能弹压整个租界,我们的公安系统也完全可以做到,北京城现在规模这么一丁点,了不起用个一百人的公安队伍,在各个城区设立警察局,就足够了。警察要发给自行车,方便巡逻,目前来说要配发枪支,以后国内安定了,可以不用随身带枪。 目前通讯与情报系统的工作任务很重,我们的特工网络要大力的建立起来,要对在华的外国人严密监视,对于外国商人,任何签证都要特批,不许任何外国人自由的在中国内地乱窜,尤其是日本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日本陆军部目前正在测绘全中国的地图,其心可诛,对这些人,抓到后要严加审讯,由总参谋部决定是否进行秘密处决或者公审公判。 目前外交工作可以交给李鸿章,有我们撑腰,我相信老李不输给任何国家的外交官。” 会议从早开到下午,姚梵和部下们讨论的口干舌燥,力图把方方面面都布置到位。 下午开完会,姚梵刚想休息一下,就接到被任命为北京军事管理委员会主任的刘进宝报告,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求见。 姚梵断然道:“他找我干什么?叫他去找李鸿章谈。” 刘进宝道:“威妥玛在军管委所在的显亲王府呆着不肯走,一定要找您当面谈,他还威胁说,您要是不见他,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姚梵想了想,道:“之前被部队打死的洋人是英国人,威妥玛是来找回场子的,李鸿章这老狐狸现在还缩在天津,大约是等我求他来北京平事呢。” 刘进宝道:“大概是要我们赔钱,来敲竹杠的。” 姚梵笑道:“你倒是有心理准备,我看你猜的没错,就是来敲竹杠的,1861年,英国人在日本遇袭,日本就被迫为每个死伤者赔偿了一万英镑。” 刘进宝迅速一算,皱眉道:“咱们打死打伤三十多个洋人,那威妥玛岂不是要索赔三十多万英镑?那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洋人的命这么值钱?” 姚梵道:“值钱个屁,英国国内死个人,赔个两三百镑就算多得了,再说了,中国的国内战争,英国人算老几?凭什么横加干涉?眼下奕欣躲在英国大使馆里不肯出来,跟奕欣同去的官员和负责拨款的内务府大臣现在在情报部里供出,说奕欣带了五十万两银子,整整十大车古玩器物,就为了求英国人出头。威妥玛想要干涉中国内政,门都没有。” 刘进宝道:“那我去派人把他赶回使馆区,不许他再出来惹事。” 姚梵笑道:“不用,我去会会他也好,给他把话挑明了,省得他成天算计。另外你帮我约一下德国公使巴兰德,我既然到了北京,总要给德国人一个交代。”rg 第203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七 神记住万里江山开新颜(七) 得知姚梵同意见他,英国全权公使威妥玛趾高气扬地乘坐中国式马车,径直驶入中南海。 姚梵听说威妥玛到了紫光阁,便放下手中的工作与其会面。 威妥玛是第一次见姚梵,当他看见这位传说中的起义军领袖时,感觉眼前一亮,这个人并没有穿清国人的服饰,也没有留辫子,果然是传说中的“假洋鬼子”,威妥玛见状心中不由得暗暗欢喜,又有些担心。 姚梵身穿一件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西装,打着领带穿着皮鞋,这套行头,本是姚梵用于穿越回去后使用的,以免自己一身65式军服被当成群众演员,引起路人围观。 看见姚梵精神抖擞的西装打扮,高大的身躯,威妥玛心中开始有些不安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没有留辫子的清国人究精底细如何。眼下对于这股叛军,因为他们展的实在是太快,攻城略地也进行的太迅,以至于给人一种非常神秘的印象,英国的外交人员眼下在军事戒严的北京城里拼命打听下来,也没有什么收获,就连姚梵身上的西装布料,威妥玛都从未见过,但是姚梵居然穿这样一身休闲外tao出来会面,实在是不够庄重。 姚梵可不知道自己穿的现代西服款式在1875时候被认为是一种185o年明的仅仅问世二十多年的休闲外tao,他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你好威妥玛先生。” 威妥玛从看见姚梵自如的穿着西装开始,就认定传言是真的,姚梵确实是一个海外归国的中国人,起码也是一个留过洋的中国人。威妥玛的随行翻译官也是个英国人,轻狂的扬着下巴,看也不看姚梵一眼。 作为世界头号强国大英帝国的代表,威妥玛充分表现出了他的霸道,在简单的互致问候之后,威妥玛坐在谈判桌前直接了当的揭锅道:“姚主席,我代表大英帝国,对于我方外交人员在贵国遭到的残忍杀害,大英帝国表示无xian的愤慨!在此我提出七点要求。 第一,贵方必须立刻对杀人凶手进行抓捕和审判,整个审判和处决过程必须由英国外交人员参与监督和执行,并且在英国公民的遇害地点建立纪念碑或者贵国的牌坊,用来向死难者谢罪,以致哀悼。第二,作为对于大英帝国的真诚道歉的一部分,贵方必须立刻交出当时用于杀人的凶器,由大英帝国对这些犯下罪恶的工具进行销毁。第三,对于每一名死伤者,贵国必须向他们的家属提供每人十万两白银的补偿。并对英国政府赔偿一千万两白银作为道歉。第四,贵国应该立即释放被非法关押的皇太后陛下和皇帝陛下,由各国驻华公使出面监督,共同负责贵国皇室的生命安全与高贵尊严。第五,贵方必须明确保证英国在华人员的生命安全与财产安全,杜绝此类事项再次生。这种明确保证必须是书面的,并且要向英国的银行交纳保证金。第六,为了保障英国与世界各国在华外交人员的生命安全,贵方应该划出东交民巷地区作为使馆区,中国人禁止在其中居住和进入该地区,英国与世界各国有权在使馆区建立兵营驻扎军队,为各国使馆提供安全保护。第七,贵**队必须立刻撤出天津地区,由英**队进驻天津英国租界,保护英国在天津租界的侨民和商人。” 姚梵开始时很生qi,后来越听越乐,在威妥玛放完臭屁之后,直接用英语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英国承认中国革命政权在国际上的合法地位了?” 威妥玛心想,戏肉终于开始了,轻咳一声道:“双方具体的建交事务,需要请示英国议会和女王陛下,但贵方必须先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姚梵笑道:“那是不是可以再加第八条,英国保护中国新政府的合法存在,如同保护印度诸王。” 威妥玛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并不难,但需要另外签署相应的条约,事实上,如果姚主席您愿yi效忠女王陛下的话,我可以为您向女王陛下和议会请求,授予您英国在华北地区殖民地总督的荣誉。我看得出您是一个文明人,不是中国的土著,作为一个外来者,有了大英帝国的支持,您在华北的政权才能够名正言顺。” 姚梵忍住笑,平静地对威妥玛说道:“威妥玛大使先生,考虑到你对崭新的中国人民革命政权的无知,先我要原谅你的粗鲁和冒失。 其次我也要向你说明七点。第一,中华社会主义革命临时政府是一个完全由中国人组建的政府,是由已经觉醒了的中国人民组成的革命政府,不是外来户搭的破戏台子,所以这个政府是不会向世界上任何的反动势力屈服的。第二,你所谓强大的大英帝国,在我看来就是一只纸老虎。你们去年的粗钢产量不过7o万吨,生铁产量不过6百多万吨,这么一点钢铁还不够给每个中国人分一两的。你们全国的蒸汽机加起来不过两万多台,总马力不到五百万。按照一马力等于十个原始劳动力来计算,也不过就是四五千万人,还不如目前中华临时政府所控制的地区的人口总数多。第三,中华临时政府与德意志帝国有着良好密切的关xi,所以我们并不害怕英国与我们断交。第四,贵国外交人员采用非法武装的手段,干涉中国内政,我们对此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抗议。考虑到这些武装歹徒已经遭到了可耻的下场,我们决定暂shi不对贵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但是我们保留采取一切行动的权利。第五,贵国使馆非法收容中国公民奕欣,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种行为都是不可容忍的,我们要求你们尽快交出奕欣,不要继续伤害中国人民的感情。第六,奕欣带去贵国使馆的一切财物都属于中国人民所有,贵国无权对其进行私自占有,应予及早交出,以获得中国人民的谅解。第七,英帝国主义长期以来一直威胁着中国乃至世界的和平,对于中国乃至世界各国人民进行着持续努1i的侵略和掠夺,这种情况是不会长久的。我认为现在国际形势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随着中国人民民族解放运动的兴起,世界上现在出现了两股风,东风和西风,中国有句成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认为东风很快就能压倒西风。英国如果不认清形势,必将落后于世界潮流,从而失去不可挽回的展机遇。” 威妥玛的随行参赞斯威茨在一边听得傻掉了,这个瘦小的黑英国男子惊ya的合不拢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姚梵说的这些1875年的英国工业数据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对于姚梵居然用流利的英语同样说出七点意见,争锋相对的与威妥玛舌战,感到极为佩服。 “这个中国男人是我到这个原始国家后见到的最聪明的中国人,起码他很有胆量,不像清国官员那样总是躲躲闪闪、含糊其辞,但愿他不会被公使阁下碾碎吧……” 他心里想着,随即闭上了吃惊的嘴巴,用带着尊敬的眼神看着姚梵,再也没有一开始随着威妥玛进来时的轻狂。 威妥玛一开始没缓过神,直到姚梵说完,他才怒气冲冲地回过味来,附身向谈判桌前,撑肘据着桌面,把那两条乱糟糟的眉毛死死压在眉骨上:“主席阁下,作为外交人员,您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姚梵掏出香烟,抽出两根扔在威妥玛和他的参赞面前,又递给身边的李君一根。 他自顾自取出火柴点上,喷着烟道:“我很清楚贵国的逻辑,威妥玛先生,你们的逻辑就是强权主义。贵国一位叫达尔文的先生提出来所谓丛林法则,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但我认为只有低智商的生物才会使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我们这样的文明人,应该追求共同利益,求同存异的在世界上生存。” 看到威妥玛的参赞斯威茨好奇的拿起了那根带过滤嘴的泰山牌香烟,姚梵笑着拿起火柴,点着后递过去,斯威茨慌忙把脑袋凑过来点烟。 见姚梵又划了一根火柴递上来,威妥玛随大流的也点上了烟,趁机思考了一下,说道:“姚主席,对于您的指控,我们不能接受,奕欣的礼物是代表大清帝国赠送给大英帝国的。” “这是您自己的看法。但我更倾向于,他的礼物是对于冒失的卷入了中国革命战争的牺牲的英国外交人员的补偿。”姚梵的意思很明确,只要英国不再追究,也不要再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奕欣这个傻冒白白送出的礼物,姚梵也就不计较了。 “这是两回事,姚主席,这是两回事!” “在我看起来也就是一回事,而且明显是我方吃了亏,5o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何况还有十大车天fu的古玩珠宝,这些东西加起来市值肯定过一百万两银子,甚至二百万两!至于你会给那些死难者家属分多少钱,我并不关心,这些财物可以由你自行处置。” “我抗议!姚主席!您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辱!” “那么我可以收回我的话,简单的来说,我希望这件事能够就此平息下去,大家相安无事。” “姚主席,我的意见已经在之前的七点中说得很清楚,这些要求必须得到满足!”威妥玛强硬地威逼道。 姚梵脸色一沉:“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威妥玛先生,我记得德国相俾斯麦说过,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英国在海上有很多大炮,中国也尊重英国在海上的利益。但在6地上,尤其是中国的领土上!从今往后,都是中国人说了算!如果你不服气,那么就让大炮和机关枪来辩论吧!” 说罢,姚梵立刻站起身,转身离开。李君激动地跟在姚梵后面道:“主席,您这话讲的真硬气!” “我是实事求是,眼下解放军6军的实力,可以说世界第一,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除非指挥员是个草包,否则不可能输给世界上任何一支6军!唯独我们没有海军,这一点比较头疼,英国如果把远东舰队的那十几条破船拉过来,倒还真的能够封锁我们的海港。” “那怎么办?现在青岛的出口量可是一天天的在扩大,真要是被英国人封锁了,可就一两银子都赚不着了!主席您的家族在海外的工厂,也就没法向国内运输物资了!”李君一想起被英国封锁的后果,立刻担心起来。 “远东虽然是英国的势力范围,但他要是耽误了别人挣钱,人家也不会答应。外交并不是把外国视为一个整体,西方各国即使再过二百年也会不是铁板一块,何况是列强争霸的今天。” “主席,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刚才和威妥玛闹的这么僵,英国人很有可能会出兵干涉!” “巴兰德到了吗?我看是时候考验一下中德友谊了。” 神记住【】、私露ke、info,给书友提供一个舒适靠谱的阅读网。 第204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八 艰苦码字,求大家订阅支持。 万里江山开新颜(八) 出了紫光阁,姚梵和随行人员赶到颐年堂会见德国公使巴兰德。 英国公使威妥玛被姚梵抛在紫光阁后,愤怒地对参赞斯威茨道:“这家伙是个疯子!要不就是个自大狂!总之都一样,只有当棍子敲在他们的脑袋上时,才能够清醒一点。” 斯威茨道:“至少他在您表现出不可动摇的立场之前,还是很圆滑的,只是他或许高估了自己的陆军。” 威妥玛看着斯威茨道:“他依仗的无非就是那种速射机枪,那玩意远远看上去确实极为轻巧,但我敢打赌,那是牺牲了可靠性的玩意,那细细的枪管和薄薄的枪身,一看就知道是是在偷工减料,中国人用它来打他们所谓的三板斧。 斯威茨,我在中国呆了34年,我知道中国人的思维模式,他们大多是一些懦弱温和的小生物,精明而又愚昧,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进攻就会让成百上千的士兵失去斗志进而崩溃逃窜。这叫做‘三板斧’,是中国人的传统,据说古代中国的勇士,只会三个动作,如果三个进攻动作无法战胜对手,他就会暴露出自己在技艺上的贫乏。” 威妥玛举步向紫光阁外走去,一路对他身边的斯威茨教育道:“但是他们这种武器的设计思想非常聪明,就是要力图在战斗刚打响的时候,用猛烈地扫射来取得优势。那玩意设计的如此简薄细弱,我怀疑只能打一轮或者两轮,否则就要炸膛。” 斯威茨听着威妥玛的臆测,将信将疑地道:“可是他们还有一种连发的步枪。” 威妥玛道:“这大概是亨利1860连发步枪的改进型,这枪很贵,而且保养复杂,那些愚蠢的农民会很快把膛线塞满火药残渣,这种步枪的精度不值一提,但是近距离射击的时候,很符合三板斧战术要求的那种猛烈火力。” 斯威茨现在已经被威妥玛一口一个的三板斧战术说服了,他和威妥玛上了同一辆马车,在返回大使馆的路上,他问道:“那一旦英**队和姚梵的军队交手,要如何避免这种三板斧的损失呢?” 威妥玛道:“我们有大炮。” 斯威茨一拍脑袋:“是的,我差点忘了,我们有大炮,比姚梵缴获的清国大炮好得多的大炮。” 威妥玛吩咐道:“回去之后立刻拟一份报告,派人送去天津,由海路送往上海,拍电报给香港,告诉我们的指挥官,一定要多带大炮,尽量避免近距离的冲锋。” …………………… 姚梵进入颐年堂时,看到巴兰德已经在等待,姚梵微笑着摊手示意,请巴兰德在颐年堂里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放着新沏的茶水。颐年堂四面的窗子大开着,一阵阵六月凉风舒爽的吹拂过堂。 “弗兰克,我是应该改口称呼你姚主席了吧?”巴兰德打趣地道。 “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早在我党我军驻扎即墨时我们就认识了,我们现在又是私人性质的谈话,大可以叫的亲切一点。” 巴兰德微笑着点点头:“我要恭喜你,弗兰克,你成功的做到了!你的革命如此顺利,甚至已经拿下了北京,这是值得载入史册的功绩。”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刚才和英国大使威妥玛进行了交涉,他很不高兴。” 说着,姚梵就把刚才的交涉内容告诉了巴兰德。 “弗兰克,你的态度实在是太强硬了,但我钦佩你这种为了国家尊严而勇敢反驳的态度。可事实是,英国人是一条毒蛇,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因为德国垄断了青岛出口的自行车、保温瓶、缝纫机、折叠伞、钢笔、染料六大商品的出口额度,仅在上海给他们进行少量的分销,英国商人非常恼火,我估计他们马上就会向威妥玛抱怨了。” “巴兰德先生,这段时间德国在这六大商品上的盈利非常可观吧?我知道美利士商行现在已经增资扩股,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德商都入股了,您想必也在其中占有股份。” 巴兰德毫不掩饰地道:“弗兰克,你对于德意志帝国的友好和慷慨,我要表示感谢,同样的,目前所有的德国人也都对你的政权怀有亲近的感情,威廉一世陛下和俾斯麦阁下已经批准了我们之前达成的密约,这就是我们友谊的明证。” 姚梵道:“听说美利士商行在扩股后一口气买了十九条二手商船,小的排水量二三百吨,大的足有两三千吨,这种手笔实在是惊人。我真挚的祝福你们能一直这样平安的发财。” 巴兰德感激地道:“我相信,我们之间用共同利益浇筑的友谊是坚不可摧的。尽管威廉一世陛下和俾斯麦阁下都对于你收容马克思不太满意,也大不赞同你使用社会主义这样激进的口号,但是我和所有德国商人都站在你的这一边,我们说服了陛下,让他相信,马克思呆在亚洲,总要比让他呆在伦敦,受英国人控制要好得多。” “亲爱的巴兰德先生,对于你们的努力我感到十分高兴。但是眼前我们与英国人已经谈崩了,接下来英国人要武装干涉,甚至有可能对青岛港进行海上封锁的措施,无疑将损害我们的利益,到时候我将不得不把贸易重心改为刺激国内消费。” 巴兰德虎着脸思索着,这段时间以来,美利士商行的利润简直是在以恐怖的速度增长着,仅仅通过向欧洲和北美地区出口保温瓶,这一块的年利润预期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七百万两。六大商品加起来,年总利润预期超过一千二百万两!这相当于三百万英镑!六千万德国马克!作为股东之一,巴兰德绝不愿意放弃这样的金娃娃,绝不! “弗兰克,我相信你的步兵拥有强大的作战能力,而且这一时期的战争也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你需要采购德国武器,无论是步枪和火炮,即便是德意志陆军的最新装备,我也可以帮你搞来,我还认识一些德国银行家,可以帮你向他们的银行贷款。” “不,巴兰德,你搞错了方向,我对于我的陆军拥有充分的自信,但我担心的是你们,一旦英国海军封锁,你们的商船还能不能照常贸易。” “所有美利士商行的轮船现在都挂着黑白红三色旗,上面配有德国海兵,对德国商船的进攻就是对于德意志帝国的进攻,英国人不敢这么干!”巴兰德郑重地道,可是他心里却没有底,清国作为英国的势力范围,虽说允许各国利益均沾,但从来没有允许各国在未得到英国的首肯下擅自派兵。 “这在英**舰的大炮面前太苍白了,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由德国舰队出面保护你们的海上利益?” 巴兰德带着一丝无奈,坦率的道:“从欧洲到中国,这一路上的加煤加水补给港都在英国控制下,没有英国的许可,德意志没有一条蒸汽军舰能够到达青岛。” 姚梵假意恼火道:“德意志的海军居然这样羸弱吗?” 巴兰德没有反驳,只是严肃地道:“德国作为大陆国家,西面与欧洲最大的陆军国家法国对抗,东面和奥匈帝国共同抵御俄国的觊觎,我们的确在海军上投入不多。” 姚梵沉默以对。 巴兰德接下来语气激动地道:“但是德意志民族的尊严必须在海上得到保护,如果伟大的德意志民族不能在海上确保自己的利益,那将是最大的灾难和耻辱!弗兰克,我向你保证,我会尽一切努力促成威廉一世陛下对我们之间的贸易进行庇护!” 姚梵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他希望能够挑起德国与英国的海上争霸。眼下德国的海军实在是弱小,甚至连李鸿章订购的蚊炮船这样不入眼的东西,德国人自己居然也采购了两条作为入海口防御的海上炮台使用,可谓是毫无远洋争霸的雄心。 “巴兰德先生,德国的海上力量是中国人民深为倚重的,希望德意志帝国的皇帝陛下能够作出让中国人民感到安全的决策。” 巴兰德默默点头,深知责任重大,要说服德皇加强海军的远洋实力,这其中不但要求资金上的巨大投入,还要有与英国发生海上军备竞赛的觉悟。 “弗兰克,眼下我会尽力帮你与威妥玛进行调停,今晚我就去英国大使馆。” “亲爱的巴兰德,你对英国人说,尽管出兵,但不能干涉德国与我之间的海上贸易,这应该是你的底线。” “是的,弗兰克,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对自己的陆军非常有信心,而且德国目前并没有能力,也没有准备在远东和英国进行直接对抗,陆地上你只能靠自己,德国愿意向你敞开军购大门,但的确无法派兵干涉。” “巴兰德,你不能仅仅和英国交涉,你还应该尽量劝说别国不要参与英国的远征计划,我并不在乎多些蠢货前来送死,但那样会给我们的同盟密约带来复杂的多边外交压力。” “你说得对,我会尽力拉拢各国大使。” 会谈结束后巴兰德离开颐年堂,望着天边的晚霞,他感慨地想:“如果英国能够在中国栽个大跟斗,对于德意志帝国来说,这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该死的英国佬,希望他们在中国死的越多越好,如果他们能够把俄国和法国也拉进来一起死,那就更加美妙了!” 巴兰德敢于这样想是有底气的。 这段时间里,跟着美利士洋行在青岛开设贸易办事处的德国人越来越多,他们在参股美利士洋行的同时,就拿到了出口份额,因此也在青岛投资设立属于自己的公司办事处。按照和姚梵的约定,德国来华商人必须遵守姚梵的法律,而这些来自21世纪的法律规定显然是非常文明的,这些印制精美的德文版中国法律条文细致而明确,除了不能享受在中国其他地区所享有的治外法权外,其他方面都非常完备。 正是因为青岛的德国人越来越多,姚梵的的陆军水准也逐渐被德国商人们察觉,巴兰德的眼线们发现,青岛驻军的训练非常刻苦,而且清廉的可怕,大清帝国遍地都是的贪污饷银的情况,在这支军队里完全无法找到,这些士兵的工资非常高,他们有着极强的消费能力,由于受到纪律约束,他们不能嫖娼和吸大烟,但是他们那种和美国士兵一样高的月工资,令他们的生活水平处于青岛的最高等级。 随着姚梵狂暴的横扫华北,将巴兰德眼中中国最强大的军队——淮军打得落花流水,巴兰德就确信,这支名为解放军的陆军已经拥有了和欧洲陆军抗衡的实力。巴兰德脑子很清醒,他明白,这样强大的一支陆军,本土作战,有着数不清的兵员可以征用,不可能有任何一支欧洲军队能够在远渡重洋之后从他们手里讨得便宜。 因此巴兰德并不打算采用姚梵的全部建议,与威妥玛的谈判是必须的,但是俄国人、法国人、美国人、日本人、意大利人、奥匈帝国……巴兰德觉得自己要区别对待,该挖坑的挖坑,该卖人情去点醒的就点醒,该坚决阻止的就坚决表态……总之,确保英法俄三国卷进这次失败可能性极大的远东出兵,让姚梵这个新兴的力量扮演一次绞肉机的角色,是最符合德意志帝国利益的! 第205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九 万里江山开新颜(九) 英国公使馆中,威妥玛穿着马甲站在地球仪前面,雪白的衬衫小翻领边缘,装饰着一圈蕾丝滚边,他自言自语道:“如果议会不同意出兵,那我还是应该继续交涉,也许我应该拿出更加柔软的身段,看得出姚梵是个圆滑的家伙,但在某些敏感问题上极端强硬,这种人是地地道道的危险分子,或许真的如他所说,收下礼物,息事宁人才是最佳方案……德国人显然已经和他达成了某种密约,这大概是一种商业协定……” 威妥玛不知不觉中陷入沉思,忽地门被推开,斯威茨面带焦虑地拿着一个信封袋走进来:“公使先生,姚梵刚刚颁布了《华北临时安全法案》,目前所有国家的在华使馆都接到了通知。” 说着斯威茨就把手中套着信封袋的公文递给威妥玛,自从姚梵接管北京之后,所有公文便一律采用信封袋加火漆的模式。 封口火漆早就拆开了,里面是两张纸,一张宣纸是姚梵政府的通知,另一张雪白的信纸是英国公使馆的翻译刚刚翻好的原文。威妥玛拿出文件袋里的那张宣纸,凭借着自己渊博的中文知识,很快读懂了文字,理解了意思。 “这个暴徒!这个暴徒!这下好了,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了,是的,这就是大英帝国的愤怒!!!” 斯威茨显然已经在翻译官那里看过文件内容,他焦虑地道:“中国人提出的三点实在太过分了,第一要全面禁止所谓‘解放区’的鸦片贸易,所有瘾君子一概逮捕劳改,所有贩卖销售者一概处死抄家,这些人的家人一概配劳改。这触犯了我们最大的利益!谁都知道,中国市场上九成的鸦片是英国提供的! 第二条声称立刻废除《滇案条约》,这简直是不可容忍的悔诺!这是对于大不列颠政府的侮辱和戏弄! 第三条居然声称他们的解放军要武装进驻天津英租界,进行所谓临时接管,保障地区安全。这是对于不列颠帝国海外领土彻头彻尾的侵略!” 威妥玛面部肌肉抽搐着,狰狞地道:“这个暴徒!流氓!既然他希望挑起战争,那他会得到的!只要大不列颠议会和女王陛下得到他的这三点狗屁声明,出兵将不可避免!” 同样,收到《华北临时安全法案》的其余各国驻华使节此刻也都各自心怀鬼胎,由于英国为了深化中国殖民地程度,而在列强中推行英国批准前提下的利益均沾,所以大家在中国或多或少都能够分到些殖民地利益,但是九成以上的大头都被英国控制。由于英国垄断了欧洲到东亚的所有海路补给港,这导致任何一个国家的商船,成本都要比英国本土商船的来得高,这种市场竞争显然是不公平的。 所有国家的驻华公使都看了出来,根据中国人颁布的条约内容,英国这次是非出兵不可了,大概这次战争会被命名为第三次鸦片战争。和以往一样,大多数国家认为英国将是胜利者,但英国八成会以瓜分战争红利的诱惑,来拉拢本国共同出兵,那么接下来与英国的谈判就很关键了,出兵人数和红利分割,都是值得好好讨价还价的。 但也有不为所动的,奥匈帝国公使得到了德国公使巴兰德的劝阻,意思是要坐山观虎斗,尽管奥匈帝国并不明白德国人的底气从何而来,但作为盟友,奥匈帝国还是决定卖个人情,更何况奥匈帝国此时根本抽不出兵力,并且他们也没有任何远东殖民地可供短距离输送兵力,同样情况的国家还有意大利、荷兰等国。 而对于利用战争教训中国,使得正处于内乱中的中国殖民地程度进一步加深这一策略最为积极的当属法国、日本、俄罗斯、美国,还有些国家如秘鲁、葡萄牙、西班牙等国,他们虽然希望参与,但英国却看他们不上,并不愿意与他们分享利益。 …………………… 天津总督府,李鸿章又开始隔窗凝望院中的石榴树了,只是这一次他不是站在书房中,而是在书房偏厢的小厅中,此时将近七月,石榴花已经全谢了,青涩的小石榴在枝头上充满朝气的冒了出来。 “早帆要我去北京帮他组建全国政协,你们怎么看。”李鸿章问道。 周馥作为头号幕僚,负责李鸿章的所有文牍,开口道:“姚早帆的土地政策得罪天下士绅,大人若去为他说项,必遭天下士绅痛恨,不如暂且待在天津,静观其变。如今姚早帆和英国人撕破了脸,一旦英国人出兵,姚早帆败北,必然天下大乱。他起事不久,毫无根基,一旦受挫,其阵营恐怕要人心思变。” 原本历史上1876年在湖北陪同英国人勘探铁矿的盛宣怀,此刻却在天津幕府,他泰然自若道:“姚早帆不是一般人,他敢惹英国人,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从英国手里割块肉下来。我虽不知他底气何来,但观此人文章,其逻辑缜密,心思深沉,读其诗词,豪气干云,胸括宇内,实乃三百年一出之人杰。” 李鸿章道:“这么说,杏荪是赞成我去北京的?” “学生以为,晚去不如早去。说句不好听的,大人现在空居总督府却手无一兵一卒,姚早帆借重的无非是大人的名望和治国才干。我看姚早帆此人并不大看中名望,不然也不会得罪了天下有权有势的士绅也毫不在乎,而且北京遍地是官,姚早帆的刀悬在他们头顶上,他要拉拢哪个都很容易,可他却偏偏看重大人,可见其所求的还是大人治国理政的才干。 大人若有归意,可回合肥隐居,我估计以姚早帆的胸襟抱负,虽会挽留但绝不会阻拦。若是大人想要再展宏图,则必须融入姚梵的体系。 姚早帆现在得了华北,大搞土改收拢民心,士卒骁勇清廉前所未见,囊括天下只是时间早晚,他的土改政策虽然在士绅中臭不可闻,但正如他书中所言,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话精辟,吾不能驳。” 周馥严肃道:“那他将来去了常州,你老家的田地,难道也愿意白白交出?” “天下大势如此,若果真到了那一步,我盛家也只好随波逐流,难道要螳臂挡车不成?姚早帆在书里说得明白,要打破封建王权建立共和,必须改变旧的土地所有制,破除中华文明兴衰的历史周期律。 我读他此言,苦思冥想三天三夜不能驳之。既然如此,我哪里有唱反调的资格,他说希望天下开明士绅从此大办工商,说工商乃是强国之本,土地匀配给天下穷人,乃是共和国永驻万年的基本国策,吾深信其也!我盛家愿意如他姚早帆所言,转型为企业家,为强国而办工厂,举商贸。” 李鸿章看了一眼说出自己心里话的盛宣怀,心中佩服,其实李鸿章也是这样想的。 “我去北京,诸位可愿意随我前往?” “在下盛宣怀愿意追随。” “学生薛福成愿意追随。” “周馥愿意。” …………………… 华北地区的土改进行的如火如荼,姚梵秉承的原则是,凡愿意执行开明士绅政策的一律立刻予以分散田地,把大家族一律分成一户户小家庭单位,保留原家主的房产和财产,但不许其进入农会担任任何职务。凡是顽抗的,那么就请品尝军管下血淋淋的复仇式土改。 姚梵的扩军基本没有选取旧的绿营,而是依靠土改后的农民,这些士兵的向心力最强。对整编淮军,姚梵也是采用完全打散了分配在各个部队的方式,完全没有保留原有建制。三十万大军在华北大地上日夜操练,各部队深推“郭兴福教学法”,官教兵,兵教兵,兵教官,之间频繁的大比武,让战士们迅的成长起来。 淄博铸币厂传来好消息,由于吃透了铸币生产工艺,现在铸币厂按照每小时6ooo枚银币的铸币度,每天生产十万枚以上的银币,一个月就是三百多万枚,按照一元银币等同一两银子计算,一枚银币重26克,比原先325克一两的散银,要节约两成的白银。 令姚梵不快的是,由于部队扩军迅猛,出现了一些不遵守军机的现象,部分士兵有嫖娼甚至赌博现象,姚梵在严令各部队狠批歪风邪气的同时,颁布《解放区处理妓院、妓女办法(草案)》,在取缔烟馆赌场的同时取缔妓院,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对黄赌毒的宣战。 姚梵下令对所有老鸨和妓院掌柜实施快审判、快处决,战决的解决问题,军事上的内外压力和政治干部短缺的形势,让姚梵没工夫在这些小节上拖延。同期被大量抓捕、审绝的还有赌场老板,烟馆老板,黑社会帮派分子。一时间,华北地区为之一清。 考虑到这年头的妓女全都是被卖身进入妓院的,让她们从良,等于断了她们的口粮,姚梵命令将妓女改造作为重要工作,动大量军队妇女干部,帮助妓女学习缝纫。姚梵有着现成的大量脚踏式缝纫机,于是以各地区城市为核心的成衣工厂被规划成立,主要是为部队加工制作内衣、内裤、棉袄等服装。r1o58 s 第206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十 万里江山开新颜(十) 扩军带来的压力逐渐显现,姚梵面临的最大压力是火炮的短缺。 由于之前总共只采购了2oo门87式82mm迫击炮和2oo门82式8omm无后坐力炮,而82无又被主要部署在港口岸防部队,三十万大军面临着只有2oo门82迫的尴尬,姚梵偏偏又看不上大量缴获的淮军用的“古董炮”,命令将这些古董炮用于炮兵入门的一般训练。 无奈之下,姚梵只能通过再次穿越来解决问题。在英国人集结完毕联军部队之前,姚梵借口去海外办理家族工业内迁,在安排好军事管制的各方面委员会的协调机制后,姚梵就在北海里选了一处穿越了,当然他是声称有秘密部队护送他去了青岛。 对应着2o12,皇城里的北海是北京市北海公园,营业时间一直到晚上八点,夏季是九点。姚梵从普安殿后的黑暗中转出身影时,没人注意到这里之前有没有人存在。 姚梵很快找了北海附近一家“齐鲁饭店”住下,给手机充上电,联系了父母。 听到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后,姚鹏李红梅夫妇喜极而泣,电话里听见父母哽咽的声音,姚梵心中深深地为自己选择的事业感到内疚。 “爸妈,我在北京谈笔生意,很快就回青岛。” “谈什么生意?” “火炮,我现在扩军,急需火炮啊。” “还是去西北工业?” “是啊,走老渠道总比开新渠道安全。” “那你早点回青岛,手机一定要开着啊,爸妈要和你打电话也方便些。” “这不,我手机正在一边充电一边打呢。” 姚鹏和李红梅在电话里和姚梵聊了一个多小时,姚梵心中毫无警惕,兴奋之余,在电话中详细的介绍了自己在军事上的成功。 “现在解放军攻下了北京,我现在住在中南海呢,爸爸、妈妈,真想带你们去1876的北京看看,紫禁城里古色古香的,可漂亮了!皇宫内库里堆着无数的书画古玩,真是看也看不过来呢……” 电话那一头开着免提的姚鹏和李红梅吃惊地听着儿子的介绍,感觉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儿子居然已经武装夺取了都,喜的是这一切来的如此迅而顺利。 “梵梵,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妈妈给你带的防弹衣一定要穿着,这次妈妈又给你买了十几件,回头你带去换着穿,还有防弹裤呢,听人卖家说,这个防弹裤很灵的……” 姚梵一头雾水的听着,实在不知道什么是防弹裤:“爸、妈,我一会还要在宾馆服务部里订机票,不知道服务部晚上开到几点,先不聊了。” 于是一家人依依不舍的结束通话,想到未来自己可能会长期呆在1876,姚梵唏嘘不已。他放下正在充电的手机,起身下楼,去酒店服务部订机票。 与姚梵同时放下手机的还有总参三部海一局侦查员王胜宽,他把耳机从头上取下,转头问道:“录下了吗?” 身边的侦查员小方点头道:“录下了,自动录音不会差的,这一家子的号码只要打电话,全都有纪录。” 王胜宽摇摇头:“奇了怪了,解放军?占领北京?这是什么黑话?” 小方操作电脑,将录音文件转换为加密格式,向情报部门的内部网传输上去。 “王哥,这一家人咱们也盯了很久了,除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其他也没什么军事情报,要不还是建议上级把案子转给公安部吧?” “这不是我们操心的,你以为说转就能转啊。文件传上去了吗?” “传好了。” “行。” 王胜宽站起身来,在这辆依维柯后车厢里找了个带靠背的座位打起盹。 …………………… 姚梵定下次日夜间十点的机票,预计十二点就能到达青岛。回到房间,他拨通了刘哲夫的电话,要求安排次日的谈判。 刘哲夫接到姚梵的电话喜出望外:“姚总,你从国外回来了?” “嗯。”姚梵含糊地应道。 “程总上次还跟我念叨您呢,怪我说怎么不和您经常联系,沟通售后服务工作,真是冤枉啊,我打了您无数次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我估摸着你肯定还没回国呢。” “谢谢刘经理和程总关心,实在是海外业务太忙太乱,我脱不开身啊。” “姚总去了哪个国家?没开通手机全球漫游吗?” “那鬼地方的山区根本没信号,我想打电话给家人都不行,实在是对不住啊。”姚梵继续扯淡。 刘哲夫真的是以为姚梵在南美山区瞎折腾,闻言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这我懂,有些地方电话确实不好打。是这样的,本来我公司想邀请您参加今年上半年我们公司的东北工业设备展,结果联系不上您,就错过了,今年下半年,我们公司要参加11月的珠海航展,打算请您作为贵宾出席,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能够赏脸。” “刘经理,那些参展武器太高端了,我的客户的确没有这种需求。” “没关系,没关系,去看看嘛,只当是旅游。您是我公司优质客户,全程都是贵宾接待,也不用花钱。哈哈,我知道您不在乎几个钱,可您不是说自个是军迷嘛?这可是广大军迷梦寐以求的机会啊,作为贵宾,能和各种平时在图片上看见的装备近距离接触,能亲自登上先进战机的驾驶舱,还有特聘的专家解答贵宾问题,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航展期间我公司还安排了旅游和海钓活动,让大家好好地放松享受一下,这是我公司回馈广大客户的真情献礼,呵呵,姚总您要是不能来的话,的确挺遗憾的。” 姚梵听下来的确很耳馋:“能不能来我真的拿不准,主要问题是我的时间安排很不确定,不知道那时候在不在国内,总之要是在国内的话,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刘哲夫在电话那头急忙道:“没问题,没问题。哎呀,您看我这记性,我还没问您这次打算采购什么呢?” “主要是火炮,上次采购的迫击炮和无后坐力炮数量太少,眼下我的客户在迫击炮上有一千多门的缺口,考虑到战备和损耗,这次要多采购些。另外上次采购的一万挺81式轻机枪很受欢迎,也需要加购。总之具体细节我们明天再说吧。” “行,没问题,明天我派车来接您?” “也好,我在北海公园这的齐鲁饭店,3o13房。” “您看几点合适?” “八点吧。” “我亲自带司机过来,在大堂等您。” “行,那就麻烦你了。” …………………… 侦查员王胜宽刚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就再次听见“嘟嘟嘟……”的电子音提醒,他知道一定是监视对象又在打电话了。 王胜宽苦着脸爬起来,回到监听台前戴上耳机,现是姚梵在和西北工业商议采购事宜。于是他和侦查员小方照例录音后打包加密,传输上网。 总参三部自从接到对姚梵的监视任务后,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对于姚梵一家人的“黑话”,破译工作迟迟找不到突破口,烦恼之余,只得请求上级机关给与协助。而总参情报部门的海外机构经过调查,除了现环球贸易铝业公司是个彻头彻尾的皮包公司之外,也无法找到任何武器流向的线索。 在每日例行会议上,上级长批示:“姚梵此人一不窃取国家机密;二不倒卖核材料;三不进行私下持械武装。而且他的出口似乎是和韩国方面勾结在一起的,因为每次韩国方面都会假模假样的抗议所谓中方的运输清单不符合规定。虽然中方对此一直表示沉默,但已经派出外事人员和韩方沟通,可是韩国人嘴很硬,死死咬定釜山港没有收到任何武器,显然是有所隐瞒,对此情况,中方自然是没法再继续谈下去了,这让双方沟通不欢而散。 上级领导判断,这很可能是一条西方世界的地下军火走私的黑线,这条黑线通过韩国釜山港进行军火转口贸易,从他们采购的武器都是廉价的老货上可以判断,这些人的客户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小型武装,不是游击队就是**武装,要不干脆就是些黑帮武装团伙乃至犯罪组织。毫无疑问,这是韩**方乃至政府默许的地下生意。 在做出了上诉判断之后,上级领导命令:“查还是要查的,对姚梵一家的监视也一刻不能停,但是生意就是生意,有钱不赚只会把客户推给其他国家。 何况姚梵的采购并不算小打小闹,在第一次的17亿试探性合同之后,第二次就猛增到了14亿,两次总金额已经接近16亿,而且还表现出长期购买的意愿。 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我们要把自己撇干净,出了事不能查到我们头上,我们的出口全是按照规定执行的,合情合理。至于出口之后别人搞什么名堂,我们又不是世界警察,轮不到我们管。 眼下最主要的是,那姚梵不是搞了很多黄金、珠宝和古董换钱吗?这条线路要迅查明白,搞清楚从哪个口里进来的,这里面问题很严重,不单单是关税流失的问题,还牵涉到海关部门的黑洞。这个调查要秘密进行。”r1o58 s 第207章 万里江山开新颜 十一 万里江山开新颜(十一) 次日姚梵一早就伴随着手机闹铃起床,下楼去吃酒店提供的自助早餐时,经过大堂正好遇见一清早就赶来酒店候着的刘哲夫。 刘哲夫连忙笑着走上前来和姚梵热情的握手:“姚总,您来北京也不通知我一声,实在是太见外了,我们集团下面有定点接待的酒店,区区地主之谊您总要让我们尽到吧?对您这样尊贵的大客户招待不周,实在是我的工作失误。” “哪里,我的日程安排太急促,没提前通知你们实在不好意思。你们吃了吗?一起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就退房了,我定了晚上的飞机,谈判结束就要回青岛。” 刘哲夫点头道:“好啊,一起吃吧。” 说着,刘哲夫对司机点点头,自己陪着姚梵去餐厅吃早饭,司机连忙跑去前台,把姚梵的房号问清,打算等姚梵收拾完就抢着买单。 姚梵喝了碗粥,吃了两个肉包子,便和刘哲夫出了餐厅,回房收拾之后下楼,一问前台才知道,刘哲夫已经把单给买了。 “刘经理实在是太客气了。” 刘哲夫笑道:“哪儿的话,应该的。” 说着三人便出门上车,司机将刘哲夫从餐厅带来的包子一口咽下,黑色奥迪一溜烟的离开了酒店。 “87式82mm迫要一万门,每门配o到6号装药全套炮弹5o,练习弹二十万。 81式班用轻机枪十万挺。 67式木柄手榴弹五百万个。 56式半自动步枪五十万支。” 姚梵在会议室里把自己整理的采购清单一口气报了出来。 刘哲夫傻了眼,眨巴了几下眼皮,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他迅按动手中计算器:“82迫8ooo万,炮弹75亿,练习弹1ooo万,81轻机枪配三个75弹鼓总价18亿,67式手榴弹总价75oo万,56半总价45亿。全部总价……1545亿” “给我打个对折。”姚梵轻笑道。 刘哲夫兴奋之余尴尬道:“这个……这个……” 他迅想了想,在计算器上按了个价格:“姚总,您看这个价格行吗?” 姚梵看出来,刘哲夫口气很和缓,显然是有得商量。 “把零头全去掉吧。” “姚总!那可是八千万啊?要不我再给您去掉一千万?” “我不喜欢拖时间,13亿五千万!” 刘哲夫喉结滚动,咽了口唾骂道:“行!对别人不行!对姚总,我只能说行!那就13亿五千万!” 完成了军火采购,姚梵心中石头落了地,轻松之余道:“就这么办吧!还按老规矩,我这就叫公司给你打款,你赶紧安排往青岛货。” 说着姚梵就拿起手机,给姚鹏打电话,告诉姚鹏还按照西北工业集团之前的账号,打13亿五千万人民币。 刘哲夫心头火热,这年头做生意愿意上来就付全款的痛快客户实在是打着灯笼找不到。他二话不说,走回自己办公室,拿起电话就给集团老总程书苍拨去:“程总,妥了!姚总又下了135亿的单子,现在正打款,我琢磨着,中午咱们公司得好好表示一下感谢。” 程书苍听闻这喜事也是高兴,但西北工业作为年销售过千亿的企业,倒也不会为这样的单子大惊小怪。 程书苍在电话里道:“挺好,挺好,姚梵这个客户一年不到,采购额接近3o亿,虽然都是低端产品,可军火本就利大,他又愿意收二手货,这样的客户带给公司的毛利相当高。只是这个客户背#景比较复杂,我不大好出面,中午就由你接待吧。 还有个事,今天总参三部派了两个人来,说要借我们公司的地面和姚梵谈谈,你负责接待一下吧。” 刘哲夫猛地一蹙眉:“这是为什么?” “说是例行的调查,到底不还是他们自己无能抓瞎了呗。三部你知道,做事一贯直来直去的,夏部长给我打了招呼,这事我也不好插手。我考虑,就安排他们一起参加中午的酒席,你们销售二科只管应酬就行。” 程书苍心里一咯噔:“那要不要给姚总提个醒?” “当然要提醒。” “那姚总如果不高兴呢?” “我们既然先行提醒了,怪不到我们,只怪三部的不识趣。” “这……” “这事交给你了,你好好接待吧。三部的人……你只当他们不存在。” “要不中午请宋秘书一起过来陪着?” “宋秘书也不方便去,你们二科出面最好。记得定个房间,吃过饭让姚总好好休息,下午他要是旅游购物,你调辆车全程陪同,晚上你亲自送去机场。” “那三部的人怎么办?”刘哲夫苦恼道 “客户第一!总之你看着办吧。”程书苍干脆推个干净。 “好……” 刘哲夫放下电话,定定的站在办公室里,想了半天,拿起电话拨通司机:“小张,去诺林订个最大的包厢,按特级标准制宴,再要个豪华标间。” 姚梵打完电话正喝茶,就见刘哲夫回来,对他说了国防部例行问话的事,只是没提总参三部的名头。 姚梵不爽地道:“刘经理上次不是说过,我这块的生意都是报备了的吗?怎么又扯上国防部问话了?要问什么?你刘经理怎么不自己问?找两个陌生人来,挺没趣的。” 刘哲夫陪着笑道:“其实来的是总参的人。”说着,他同时比出三个手指头:“无非是照例问话交差,姚总只管按照事实来说就行了。” 刘哲夫知道,三部是只管情报监听搜集的,上面如果硬压任务下来,三部就只管把情报搞到手,至于会不会把事情搞黄,他们并不在乎。如今必定是上面查的紧,责任被强推到三部头上,三部一恼火,干脆就来个霸王硬上弓,索性掰扯开了当面问,问完回去向上头交差。这种事儿换了个背#景不够硬的部门根本干不出来,但三部就是敢这么干…… 只是姚梵这下有点慌神了,不知道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问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从风景聊到家庭,从青岛聊到北京,刘哲夫看出姚梵明显魂不守舍。 “姚总,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您怎么跟我说的,就怎么跟三部的说,作为西北工业的大客户,谁都不能拿您怎么样。” “呵!西北工业这么牛?” 刘哲夫笑道:“牛倒谈不上,但还不至于让人随便拿捏。这两人并不敢单独见您,只能借在我们西北工业的午宴上问您点事,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姚梵恍然大悟,明白了,如果没有自己作为西北工业客户的身份,三部完全可能要求单独问话。 “我明白了,不过你们程总倒是同意让他们来。” 刘哲夫压低嗓门道:“没办法,那边上头打电话过来,程总也不好推辞。我跟您说实话,您就是个把军火卖到联合国大楼里,我们公司也不在乎,可有人在乎。至于三部,就是个顶真的棒槌,但是没人会动他们这些技术官员,你明白吗?” 姚梵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懂你们这些公司机关的事,真要是闹得不痛快,我下次就去朝鲜。那边可是托人给我打过招呼,什么58式,98式的,价钱全都好商量,我是碍着韩国那边不好办,才没答应。 不说朝鲜,就说越南,有个姓范的,几次很有诚意的托人要我去看看,我这人死脑筋,总觉得胳膊肘子不能外拐,也没答应。 如今我一片忠心的给国家挣了钱,国家却要我上风波亭?” 刘哲夫瞪着眼道:“看您说的,没这话! 姚总您信不信得过我?您要是信得过,我今儿这话放这! 待会您只管吃饭,一句话都别理那俩孙子,吃完您就走人,我给您定了包间,您睡个午觉,总之出了包厢,他们要是再敢多问一句,我直接给程总打电话!” “这么说你们不知道三部查我?” “不知道。” “这事西北工业能做主?” “必须的!” 姚梵听刘哲夫信誓旦旦的保证,心里算是有了谱。 等到入了席,刘哲夫很坦率的介绍了在座的每一位身份,听见刘哲夫指名道姓的说他们的单位和职衔,这让三部的两位便衣同志有些尴尬,知道这顿饭算是白来了。 他们也很无奈,因为问话这种事情本就不该三部这样的技术监听部门负责,如今三部领导居然想出当面问话这一招,实在是一种对于上级让三部全权负责迅查明姚梵所有情报的变相反抗,意思是你让狗拿耗子,就不能不许我拆墙,回头拆完抓不到,也不能怪我,只怪你派狗拿耗子。 姚梵哪管他们里面水深水浅,只埋着头吃饭。 三部的同志虽知问不出什么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姓钱的一位戴眼镜的便衣军官问道:“姚总,不知道你采购的军火究竟是销往哪个国家?难道真是巴拉圭?” 姚梵本不欲理睬,但又不想闹得太尴尬,扯道:“我只管采购,到了外国港口之后,就和我没关系了。” 谁知他这么一说,两位三部的同志皆面露喜色,姚梵心说,原来我这么随口乱说,对他们也是一种收获啊。 姓钱的军官名叫钱骏,姚梵刚才说得这句话对他们来说也勉强可以交差了。 “谢谢姚总的坦诚,来,我敬姚总一杯!” 姚梵心中一宽,起身笑着一饮而尽道:“其实我也就是相当于一个代购,我寻思着这门生意也不犯法,正正当当,又能帮国家增加出口,何乐而不为。” 钱骏立刻应道:“确实如此,按说我们也不该管,只是现在牵扯到一件事,希望姚总能够说明一下。” 姚梵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钱骏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按道理说,黄金,字画,古玩,明清饰,这些好东西其实都应该鼓励大量回流国内才是,中国现在毕竟强大了嘛,储备黄金总比储备美元好,而中国古董,自然是在中国人手里收藏才最让人放心。 可怎么说呢?既然国家有要求,需要报关后进口,黄金虽然零关税,可是那些古董还是要收进口税的。” 说着,钱骏作出为难的表情道:“姚总,这些东西,如果不报关的话,不太好吧?” 刘哲夫笑里藏刀的插话道:“要是二部的密干运些进来,你们也为难么?”r1o58 最快更新,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