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第1章 他救了她 世界第三极,珠穆朗玛峰。 海拔6500米,珠峰东南山脊,二号前进营地。 帐篷外的世界寂静无声,二号营地在冰川的相对高处,没有烈风,夏尔巴人屯珠正在为整个登山队生火做最后一顿热食,也就那动静给“寂静之谷”带来了点生气。 从灵躺在睡袋里,摘下了氧气面罩一段时间后的脑子逐渐开始迷糊,连外头人声渐起她都没有发觉,直到有人站在帐篷外叫她吃饭,她才迟钝的醒过神来,然后外面纷纷扰扰的人声才入了她的耳。 “有新的登山队来扎营了吗?”她从睡袋里钻出来穿羽绒衣,隔着帐篷问来喊她吃饭的屈曾。 “不是,倒是有不速之客。来人他们那个登山队在过昆布冰瀑时出了事,向导被冰柱砸伤了,他们没了向导,所以来投靠我们潘总。你也知道我们潘总一向慷慨善心,当下就答应了,”他徜徜徉徉的马屁话还没说完,就见从灵猫着腰从帐篷里头出来,迎面第一句就问他:“没人员伤亡吧?” 兴致高昂的话语被她突兀的打断,屈曾有点不高兴,可瞅着从灵肃穆的神情,他又不好在这点‘小事’上发火,显得他多没同情心似的,只好忍下,不过语气生硬了许多:“我怎么知道?他们也才刚来,一来就找潘总,你感兴趣的话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吧。” 从灵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态度变化,点了点头道:“走吧。” 这让屈曾很有种一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可转而想了想从灵的身份,他又歇了这份劲儿了。跟她计较个什么呀?不过是临时随队跟拍的摄影师罢了。 直到吃完饭,他们整队准备拔营前往三号营地时,从灵都没见到那几个“不速之客”。这件事就在之后那麻木的一步一步往前走中,淡却了。 他们沿着固定好的绳索和梯子,和尼泊尔的“冰川医生”提前在冰川间用梯子开好的线,格外迟钝地攀爬过峻峭晃眼的冰壁。 每个人的体能和攀爬技巧是不同的,然而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所有人只能被迫和前后的人保持完全一致的移动速度。艰难跋涉让每个人都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徒留冰刀扎入冰块的声音,一下一下,阴凉得匝人,直往人心底钻去。 从灵氧气面罩全天候戴在脸上,加上护目镜,整张脸被掩得严严实实的,像是随时准备进入毒气室的人一样。 不止她一个人这般全副武装,团队里所有的业余登山者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束,毕竟谁都不想死,除了天意难违之外,总得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的生命。 不知走了多久,才千辛万苦的走到了三号营地。然而向导们只准他们在地势陡险的三号营地略作休整,即出发前往四号营地。 三号营地至四号营地的这一段路格外难走,稍有闪失,就可能丧命,他们从白天走到黑夜,严重的体力透支和寒冷怖人的暗夜,所有的一切都在摧残着每个人仅剩无几的意志力。 夜色里,耳边只剩下鞋钉和冰雪摩擦的声音,从灵到最后完全是毫无知觉的、机械的顺着前面的人的脚印攀爬,亦步亦趋。 然而有时候即便是亦步亦趋,也还是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在一脚踏空的那一瞬间,从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早在来珠峰之前,她就被科普过,看起来严实的雪地未必底下就真的是山石,很有可能厚厚的积雪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冰裂缝。 走在她身后的夏尔巴向导多杰,就在刚才被调到前面去了,现在没有人能够保护她,在这遍布着冰裂的冰川上,她这一脚下去,就是直接坠入万丈深渊。 说不定等到百年以后,后人找到的就是她的一具冻尸,是不是完整的,还两说。 死亡从未离她那么近过。 就在从灵几近绝望的时刻,突然被身后的人拦腰拽住。就算透过两人厚厚的衣料都能感受到那人手臂肌肉瞬间喷张的力量。也是那力量,生生将她从死神手里给抢了回来。 从灵瘫软在那人的胸口,低头朝底下看,雪块豁开了一道口子,头顶的灯光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映射,一下子被无限的黑暗吞没。她凝视着那裂缝底下的深渊,凝视久了,那深渊也仿佛回过头来凝视着她,漩涡似的,要将她吸进去。直到这当口,一阵阵后怕的冷汗才从背上渗出来,贴身的速干衣瞬间全湿透了。 “你还好吧?” 身后的男人不确定的问。 他的手还没松开她的腰,他们得等向导过来,重新更仔细的确认安全路线,才能移动步子,现在最好一动不动。 从灵听到耳后陌生男人的声音,低沉、稳重,让人心安,慢慢从心悸中回魂。 她吃力的回头,头灯照上了后面的那张脸。从灵目光一顿,氧气面罩上,那双眼睛漂亮极了。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的眼睛能生得那么漂亮,唯一遗憾的就是有点淡漠,和他的声音极其不符,像是随时要融入到这座雪峰里那般清冷,清冷到透明。 “谢谢你。我没事。”从灵没有失神多久,就在他的搀扶下,拄着登山杖站了起来。 理智回笼,她反应过来这个陌生男人就是屈曾嘴里的“不速之客”之一,从灵站好后拍了拍身上的雪,问他:“你们队里没人出事吧?” 男人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这么平静的问起其他事情,愣了愣后才回道:“有人受伤,但是没出人命。” 从灵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那就好,被吓一吓,地狱走一遭,惜命了,也就不敢再来这鬼地方了。” 鬼地方? 男人听清后心里好笑,到这珠峰的大多是怀着一腔热血来的人,她倒像是被逼无奈上梁山。不过仔细一想,这里倒的确算是鬼地方,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亡灵。 “你是潘总的员工吗?”他问。 “不是,我是随队摄影师。” “随登山队的女摄影师?”他难掩惊讶。 “的确是少见,但不是没有。”从灵淡声道。 男人看向她,缓缓道:“——没错。我叫王朝。”他伸手过来。 从灵抬手搭上他的,“沈昔。” “沈夕,一朝一夕,咱们倒是有缘。” 不料从灵很不给面子的纠正,“不,我是今非昔比的昔。你也是朝代的朝。” 王朝被堵笑了,不再出声。 从灵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是不是有点不妥?人家毕竟刚救了她。大概是脑子缺氧了,就容易说实话。 而在他们言谈间,夏尔巴向导们小心翼翼的围到了他们前后。 领队班滇观察了下从灵刚才差点陷下去的冰裂缝,抬头佩服的看了眼王朝,竖起大拇指:“厉害!” 然后向导们迅速重新将路线确认过,又安装了绳索增强安全性。 在午夜到临前,他们一行人,排成一列,踏着星辰与冰雪,再次上路。 直到后来从珠峰下来,下到底下夏尔巴人的村落,听到别的山友们聊起时,从灵才真正明白班滇的那句简简单单的厉害,分量有多重。 王朝捞起她的这个在平地上看起来并不困难的举动,在超高海拔、超低氧气的情况下,却十分不易。 绝大部分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已丧失了敏捷的行动力,只剩下麻木的、迟缓的进行连走带爬的机械动作,能够保持住自己不停往前走都已然是很不错了,根本没有余力去救别人,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 这无关乎是否凉薄,因为一着不慎,救人,很可能意味着大家一起去死。更别提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救人的能力。 而王朝做到了。 他救了她的命。 到达将近8000米的四号营地时,已然凌晨。 南坡的四号营地,他们要在这呆两到三天,休整以储备体能,等待最合适的登顶时机。 在营地扎好帐篷,安顿下来后,从灵的帐篷人来人往,她方才的意外让大家都跟着心紧了一紧,潘总自然也要亲自来慰问一番,送走他后,从灵一度觉得无所事事,队里其他人都去打电话向家里人报平安了,而她呢?她转着手机,目光盯着颠来倒去的屏幕。 她只需要等待指示。 这一夜并不像在二号营地时那么安静,整夜整夜,帐篷外狂风大作,地底下又时不时传来冰裂的低沉声响,超高海拔带来的是身体的极度不适,加上这环境,从灵根本无法入睡,翻来覆去一夜,不间断的吸着氧,直到天光微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觉。 早上起来后,大家都不太有精神,显然也都不大适应,向导倒是不以为然,只道让他们回帐篷好吃好睡,尽量储备体能。 别称为“死亡区”的四号营地,顾名思义不是什么观光的地方,基本来说,人到了这里,身体就处在濒临死亡的状态,因此一般不建议在四号营地待超过三天。 从灵没能那么强烈的感受到死亡区的意义,直到下午,她在四号营地向下十几分钟的路途上,遇到了第一具尸体。 远远走过去的时候,从灵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具尸体,因为它还完整的、新鲜的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登山鹅绒衣,她就平躺在那,好像只是累极了,在雪地里稍微休息一下,可当她走到离它五米左右的距离时,从灵才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看清了她的脸。 棕色的长发从帽檐里钻出来,被风吹得到处飞舞,和飞舞的长发有着极鲜明对比的是已经呈一片死灰色的脸。 那一瞬间,从灵呼吸都窒住了,鸡皮疙瘩直爬到了头顶上,整张头皮都跟着呲啊呲啊的发麻。 透过她,从灵仿佛看到了自己,昨天她差点也变成了这样。 她盯着那具尸体,大脑里有个声音疯狂的在喊:快走!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快点离开这里!然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雪地里,寸步难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像魔怔了一般,有一刻她甚至想到了是不是那个人的灵魂还没走,把她锁在了这里。 然后她的右肩被人拍了一下,那一下像解了她的穴道一样,骤然打散了她浑身的僵固。从灵扭头就跑,她以为她跑得很快,实际上却只是蹒跚前行,没几步就被身后那人抓住了手臂。 为什么不让她跑? 她愤恨的去甩,扭头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 第2章 他是祸水吗 男人一身极黑的登山服,站在遍地是白的雪地上,有着极强烈的冲突,一眼望过去甚至有种眩晕的感觉。 护目镜被他掰到了额头上,从灵从那镜面上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目光下移,对上了他的眼。 “没事吧?”王朝问。 从灵松了口气,有个大活人和她在一起,就要好许多,她点头,一边害怕却又忍不住的还要往不远处的地上瞟。 王朝身子一侧,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她的视线,“这很正常,其实昨晚我们一路过来,就有路过几具了,你应该没注意到,不然黑灯瞎火的,更吓人。” 的确。 从灵皱了皱眉,这世上她怕的东西没几样,死人是其中一大。 看她平静下来,王朝松开了手,解释道:“这里不能跑,慢慢走吧。” 他说话的时候,又把护目镜戴上了,刚才应该是怕她认不出来他才摘下的。从灵心里一暖。 两个人顶着六七级的大风,缓慢的向营地走去。这回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三个。” 从灵一愣,只有三个? 王朝扯了扯嘴角,“我,随队医生,还有一个挑夫。” 既能自己负重,又有医生,怪不得潘长云乐得做这个好人。 “我们要从北坡下的。”从灵提醒他。不同路线,下到不同国家,不知道他们是否提前有准备。 “没关系。”王朝不以为意。 没关系?那完全不一样啊。 如果他们没预计从北坡下的话,那也就是说他们对路线完全没有规划和预判,那么之后下山的一段,就等于完全要把命交给不认识的人了。 “你是第一次上珠峰吗?”从灵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是。第二次。” 果然。 只是无论曾经登顶过珠峰几次,都不意味着下一次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从灵拢了拢登山服的领子,模糊的字眼从口罩下泄出来,“你们要跟紧了。” 王朝闻言看了她一眼,她却抬头在看天,隔着厚厚的眼镜和面罩,王朝都能感觉到她严肃的气息。于是他顺着她的视线抬眼,也逐渐拧起了眉。 云层很厚,并且迅速的汇笼在他们的顶端,要下大雪了。 这对他们来说绝不是好事,两人默契的一言不发加快了脚步。 十月的珠峰,天气变化莫测,有可能上一分钟还晴空万里,下一分钟暴风雪就席卷而来。 他们的担心并没有错,在距离营地直线距离五十米左右时,风妖异得一下大了起来,卷着冰雪粒子朝人迎面砸来。从灵一度要蹲下身才能稳住重心不往后倒,那步子迈得愈发艰难,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依然喘不过气来。 “没时间到你的帐篷了,就近吧!”王朝凑到她身旁冲她喊,尽管如此,声音还是被巨风冲撞得支离破碎。 从灵没劲儿出声,正想点头,手心的对讲机里,领队班滇也警告她立刻就近找一个帐篷避风。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王朝就二话不说的抓住她的胳膊往左侧一个帐篷走去,从灵丝毫没停滞的跟上。 风雪越来越大,如果没有他拉着,在厚厚的雪地里开拓路子,她可能都寸步难行。 一刻钟后,两人弯腰钻进帐篷,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从灵愣在那缓冲,大脑还处在停滞状态。 今天出去原本计划只是随便散一散,预期中并没有剧烈运动,所以她没有随身携带氧气装备,现在她已经有些缺氧了,思维也变得格外迟钝。 直到手套被人摘掉,无名指上夹上一个夹子时,她才低头看去。 “心肺监测。”王朝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从灵这才迟钝的抬眼观察了下这张帐篷里的摆设,“这是你的帐篷?”扫了一圈后她问。 王朝目光不离监测显示仪,“嗯。75%,还好。在平地上是非常危险的,但在这里算正常。” 从灵抿了抿嘴,“我来之前有做过严密的准备训练,包括身体和心理。” 王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拔掉她手上的夹子,夹到自己的手指上。 “你知道吗?曾经登顶珠峰的人当中,平均六个人里就有一人死亡。”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时候的经验、科技都不成熟。” “所以在有条件依赖科技和设备的时候,就尽情依赖。和保命比起来,面子根本不值一提。” 他并没有用很严肃的语气说这些话,可听进从灵耳里就觉得微微发刺。她不是爱面子,她只是不习惯生人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到她。 不过她没有解释。 帐篷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暴风雪在短时间内不会结束,登山队已经向大本营发出求助。 然而温度正在迅速的降低,在救援来到之前,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挺过今晚这漫长的夜晚。 如果从灵是在她自己的帐篷里的话,那么她并不担心,潘长云几乎是砸钱来的,几十上百万的资源,保证了团队里每个人的补给都十分充足,可王朝这呢? 从灵确定以她的专业水准,她脸上绝对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忧虑,而王朝不知是猜出来了,还是碰巧,直接开诚布公的和她说:“我这里只有一个睡袋,今晚你睡睡袋里,我要把火炉留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点,所以现在你就先忍一忍。” 从灵在听到他说把唯一的睡袋让给她时就嗖的抬起了头,听他说完,她几乎条件反射的回道:“这怎么行?没有睡袋你会失温的,轻则冻伤,重则死!”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王朝苦笑了下。 从灵心里咯噔一声,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氧气储备不够?” “只有一个人的储备。” 那很可能会失去意识的……而在这个地方失去意识,就等于死。 看她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模样,王朝觉得有趣,浑身的紧张也散了不少,凑到她跟前,意有所指的低声道:“我们可以交替吸。” 交替吸?共用氧气面罩,呼吸交融? 从灵挑眉,朝他看去,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人眼里分明淡漠到清澈,嘴边调笑的意味却半分不浅。 真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可从灵却不觉得这有何不妥,活在这世上的人,谁没藏着几层画皮? 她不也是么。 于是她目光直视着他,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应道:“好啊。” 王朝一愣,正常姑娘这会儿早面红耳赤了,他以为她多少会害羞窘迫,却不想是半点阵脚都没乱。 继而王朝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她,昏暗的暖黄灯光下,从灵半边的脸都陷在黑暗里,看不大清。 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漂亮,是真的漂亮。她是那种端正大气的美,美得没有攻击性,所以应该很容易招人喜欢。 那她到底是真的不解风情呢?还是太解风情了? 从灵也无所谓他的打量,一副任他看个够的姿态。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在稀薄的空气中对峙,谁都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可谁都不率先移开眼。 手边的对讲机打断了帐篷中这诡异的气氛,夏尔巴向导再次向她确认她的位置和安全,最后再三警告她,不准离开帐篷。 随着夏尔巴人的警告,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这下我们要同生共死了。”王朝还有心情打趣,“可惜不能喝酒,不然还能壮壮胆。” 从灵低着头不说话,她有点头痛,身体在变得糟糕,高原反应起来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阳光的褪去再为这死亡区增添了一层阴霾。 王朝摊开睡袋,在防潮垫上铺好后示意她钻进去,从灵很难受,整个后脑到脖颈的神经都绷得很紧,一言不发的听话躺了进去。 过了会王朝去而复返,拎来了氧气瓶,接上氧气面罩后递给她,“你高反了吧。”肯定语气。 从灵不客气的接过戴上,闭上眼点了点头。 “尽量保持清醒,不要睡。”王朝的声音在她耳边越来越模糊,到了末尾像是从云端传来的似的,轻柔到不行。 王朝眼看着她秒睡,不免郁结,却也只好搬来心电监测,别睡着睡着就睡死了。 然后自己坐到一旁的折叠椅上,不能抽烟、不能喝酒,无事可干,视线转了一圈后就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帐篷里除了他以外的唯一一个人身上。 从灵缩在睡袋里,整个人只露出张脸,脸小小的,不是近几年流行的瓜子脸,她的下颚轮廓分明,一看就是没整过的天然美人。 看着看着,王朝思绪飘远了。 一次次挑战生命的极限,很多曾经自以为执着的东西,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很多曾经面目模糊的东西,却是看得越来越清楚。他想他还是有所收获的。 从灵一直处在浅眠中,没睡多久就醒了,她知道她不是缺眠,而是缺氧。清醒前她就感觉到了手指被夹着,睁开眼后看到王朝坐在一边,盯着心电监测仪不动不动,雕塑一样,而他的脸冻得发青,嘴唇苍白,看起来比她刚才的状况还要糟糕。 从灵心里登时就升起种鸠占鹊巢的愧疚感,她从睡袋里坐起身,惊动了王朝,“你干什么?”他质问的口气带着威压,镇得从灵一下就停住了动作,张了张嘴,摘下氧气面罩,“换你吧。” 王朝看了她一会儿,接过面罩,“你好好躺着。” 语落却见从灵还是竖着身子坐在那,拧眉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她掀起睡袋的一侧,对他说:“你也躺进来吧。” 王朝惊诧的望着她。 “生死关头,这种小节就不必在意了。”从灵解释道,“而且万一你出事,我也实在救不了你。”她又补充了句。 这话倒是够赤|裸的实在,也让王朝彻底放弃了顾虑。 “行,不过如果你事后追究名节受损的话,我不会负责的。”王朝冲她勾唇一笑。 从灵看得一呆,很少有男人的笑会堪称绚烂,如果真有那样的男人的话,那她相信那人一定是祸水。 想到这里她失笑,手拍了拍身侧的睡袋,话不由自主的就脱口而出了,“祸水,来吧。” 语落,世界就静了。 王朝轻笑了声,“你说什么?” 第3章 他吻了她 王朝深深看了她一眼,利落的脱下外衣到她身边躺下,从灵感觉身边仿佛突然置了个大暖炉,烘得整个睡袋都热热的,温暖又安心。 鼻尖后知后觉的捕捉到男人清洌的气息,可没有氧气补充的她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 这一次,是深眠。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帐篷外依然狂风大作,从灵盯着顶上昏黄的吊灯眯了眯眼,然后才侧头去看王朝。 他一手垫在脑后,闭着眼,睡得悄无声息。 一看之下,从灵的视线就没再挪开。 和他漂亮的眼睛不同,王朝脸部的轮廓很硬朗,特别是分明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在昏黄的灯光下,斑驳的阴影让他的脸更立体,更深邃,也更有男人味。 不得不说,很迷人。 王朝其实在她醒来的那刻就醒了,只是没有睁眼,准备闭目养神,然后就感觉到了身侧那人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脸上,徘徊不去,不热烈,但那存在感也足以让他忽视不了,盯得他难得有了一丝浮躁。 他刚在想要不要“醒来”,帐篷顶上突然冒出一声极小的“咯吱”,身侧的人就猛地起身,连带着睡袋都被撕开了一角,王朝诧异的睁眼。 “快起来!帐篷支架被雪压断了!”从灵冲王朝喊,还踢了他一脚。 王朝嘶一声按着膝盖骨起身,翘着脚跳过来逼近她冷冷地道:“你还真下的了脚。” 从灵的臂力撑不了多久,说话的档口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往下蹲了,实在没空理他。 王朝只好接替她撑过帐篷,等她脱离出来后,指着帐篷口道:“先拉开内帐,把睡袋拖到口子上,然后对讲机告知你们向导首领我们的情况。” 从灵依言照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完了回头看他才发现他脸憋得通红,用劲儿用得额角到脸腮的青筋都狰狞得浮凸起来了,然而身子却还在不停地下沉。 “我撑不了多久,”王朝喘着气说,“现在我沿着支架梁,慢慢的挪过来,你到帐篷口子去,躺睡袋里。” 不知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明明不相熟,从灵却信任他,对于他的话没有半丝的质疑。 等王朝彻底挪到了她身边,整个帐篷也随之压塌了。 好在王朝在过来的途中踢了几张椅子隔在那,多少留了些缝隙给他们,不至于直接被厚雪压死。 “我们会不会就这么冻死?” 半小时后,外面依然没有人声,从灵问王朝。 他们俩面对面的躺着,帐篷外的风雪不停地往里灌,从灵的脸已经没有了知觉,连开口说话时,舌头都是麻木的。 王朝听了她的问话轻笑出声,盯着她看了会儿,末了却不答反问:“在你嘴里,祸水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从灵一愣,用力的想了想,“可褒可贬,就像亦正亦邪。” “我问你刚才说出来的那一瞬。” 他缓缓靠近,气息扑在她眼睫。 从灵缓缓吸气,“褒义。”她垂下了眼。 “说心里话。”鼻尖与鼻尖相蹭。 她抿了嘴。 在他吻过来时,她心里的答案清晰无比。 ——邪。 从灵没有抗拒,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的发生本身就是鬼使神差的,而在此时此刻,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所以她任由他细细研磨着她的唇,任他轻轻含咬着她的舌尖,从温柔到强势,她放任,任他为所欲为。 温度从舌尖开始缓缓上升,热息蔓延开来,气势汹汹的吻调动了她全身的敏感,当他离开她后,她依然忍不住的喘息和发抖。 “这才是祸水行径。”王朝望着她说。 和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时候的眼神还带了点人气。 从灵闻言笑了。 一闪神间,王朝仿佛在她嘴角看到几丝明晃晃的不屑?轻蔑?王朝觉得荒谬,他一定是看错了。再定睛,果然,那笑不带着任何意味。 可不带着任何意味的笑,又为何在这一刻出现呢?他想不通。 凌晨将至时,暴风雪彻底小了下来,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雪粒子,落在帐篷上,寂静无声,山间朦胧的雾气弥漫进帐篷。 他们被完好无损的救了起来,一直到最后登顶,从灵都没再和他有什么交流过。 王朝看起来也没甚反应,那一个晚上的独处,还有那个清醒却又失控的吻,好像就在两人默契的淡化处理中,就此埋在雪山里,不见痕迹。 到登顶前一刻,从灵还对潘长云花了一百多万来这一趟不以为然。 可当她最终站在了珠峰顶端,看着云海从脚底的山谷翻涌而上,整片天都被自己踩在脚下,那种无以伦比的震撼扑面而来时,她才知道了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只为征服这座世界之巅而疯狂。 珠峰激起人的野心,那种豪情万丈,是用所有的勇气乃至死亡去换,都值得的。 连她站在那时,心底都被一股子疯狂的冲动怂恿着,热血澎湃,更别提那些手握重权、心怀大志的男人们了。 从灵深呼一口气,收回目光拿起单反,测光、选视角后支起三脚架,调焦距、光圈、快门速度,她一人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些,布置完后又默默等候了一会儿,等观察到潘总脸上的兴奋劲儿稍微平息下来了一点,才开口提大家一起拍一拍照吧。 潘总听见后立马召唤他的员工们站好,几人举着公司的logo,变换着各种姿势好让从灵抓拍。 而从灵前前后后的一系列小动作,全被一旁的王朝收入眼底,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最好的准备,最好的契机,不简单的人。 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在顶峰停留多久,底下的希拉里台阶上还有一长串人顶着寒风瑟瑟发抖的等着上来,于情于理都应该让位了。 下山比上山更艰难,一是登顶的目标已达成,心理上容易松懈;二是到这时候很多人的体力已经接近耗竭了。 好在潘总财大气粗,队里的资源补给充足,下到顶峰下100米的第三台阶,氧气储备就立刻跟上了,外加几个夏尔巴向导时不时的给他们紧紧弦儿,让他们下山时一直吊着心,最后总算安然无恙的下到5300米的北坡珠峰大本营。 他们在西藏了。 这和在尼泊尔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脚踏着自己国家的土地,踏实。 王朝和潘总一行就在大本营分道扬镳,他们走时,从灵正好自在营地里遇到的喇嘛处回来,颈上系着根洁白的哈达,王朝看到她的时候,那哈达正好被风吹得扬起,遮住了她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沉静而明亮。 她也看到他了,向他走来,王朝站定。 明明知道他在等她,她的脚步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迎着他的目光慢悠悠的走到他跟前。 从灵没说话,解下哈达,踮起脚,伸手绕过他的颈后,他微微低头配合她,看她在他胸前给他系哈达,纤长白腻的手指晃在眼前,不知怎的,心神一晃,这画面就成了她给他系领带的模样…… 丝柔的哈达摩挲着颈侧的皮肤,无端激起一阵战栗,王朝的心猛的一顿。 哈达还没系好,他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想要拉开,从灵停下了动作,眼波却瞟向了他。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又轻又软,被那眼神拂过的地方又酥又麻。和之前那个眼神清明的她全然不同! 她在诱惑他。他意识到了,竟然还摆脱不了?王朝整个儿怔在了那。 就他愣怔的间隙,从灵已经将他的手轻轻拨开,系好哈达,又借着为他整理领后的哈达,凑近到他耳边低声道:“其实那天晚上,我有想给你小费的冲动。goodjob” 说完这话她飞速的与他拉开距离,宛若正常朋友间似的对他笑道,“一路顺风。” *中的意识骤然清醒,王朝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报复他之前在帐篷里吻她,不,不是吻的问题,是他在亲完她后说的那句话。 这明晃晃的嘲讽都扇到了他脸上。 不远处,同伴在高声喝着催促他,王朝却挪不动脚步,他目光复杂的审视着眼前这个气质迥变的女人,这是他第一次看走眼。可沉默的摄影师和诱惑的女郎,谁又能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转瞬的现在,她又变回了沉静的模样。 有意思。 王朝玩味的轻笑,“能留个联系方式么?” 目光冷漠却言语暧昧,从灵将这矛盾清楚地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了勾,然后报了一串数字。 王朝当场拨了,听到铃声从她的身上悠悠扬扬的传来,方才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前,他确定的向她昭示:“沈昔,我会联系你的。” 从灵没说话,目送他随着牦牛队伍,在一阵阵摇响的牛铃声中,逐渐远离她的视线,直至那一串人变成了遥远的一个小黑点。 再见。 永远不见了。 第4章 她不认识他? 一年多后,b市。 从灵接到入职恒盛集团新公司的任务是在一个月前,入职前一周,她手上拿到了未来即将共事的人员名单一览表。 在一串黑色的宋体字中,她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眉头随之拧了起来,然后她特地把那人的资料单独抽出来看,资料夹中的照片一下就映入了眼帘。 她和一寸照中那双淡漠又漂亮的眼穿过薄薄的纸张对视,本以为暗淡掉的人影瞬息间又在脑海中鲜活起来。 王朝。 她在口中咀嚼这两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灵在办公桌前怔坐良久。 接?还是不接? 按理,最保险的做法是将这个任务移交给另一个人,毕竟王朝认出她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可是——这是她准备离职前的最后一个任务。 老板孙讯对她提出辞职的态度一直很模糊,所以从灵把握不定,在这个档口提出临阵换将,合适吗?会不会横生枝节? 从灵坐在那,又踌躇了一阵子,方下决定。 无论合不合适,她都得把情况告知于孙讯,有人见过不同身份底下的她,不是一件小事。 做好决定,从灵就往老板的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后辈们见到她都恭恭敬敬的欠身问候一声:“沈组长好。” 从灵点头应了,目光滑过他们的脸。 被她那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视到的人则立刻如被点穴般束手僵立咽口水。 他们这位沈组长,长得可人,专长却可怕。据说啊~她只需要瞟一眼,就能立刻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实际情况:夸大其词、以讹传讹、人言可畏) 内心真正坦坦荡荡的人毕竟少,谁都有这样那样的秘密想要隐藏,所以面对从灵时,他们总会条件反射的升起高度戒备。尽管她从来没有在人前背后揭露任何人内心的秘密。 另外,从灵带领的组是全公司最神秘、级别也是最高的小组,名为am简称sct。 在战略咨询公司业界,他们华夏的sct组,名声简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多少人想挖墙脚却无从着手、望洋兴叹。 专执行秘密任务,连他们公司的员工里都没有几人知道sct组执行的究竟是什么任务。 如此特殊、如此崇高又如此神秘,使得从灵这个sct的头儿在公司的威信仅次于老板孙讯。她虽然年纪轻,却没有人敢小瞧她,没有真本事的人,谁坐得稳这个位置。 见从灵三两步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几个八卦人士纷纷凑头聚到一起—— 这次又是什么任务?沈team长的脸色看起来好严肃。 这个谁能知道。不过你们听说了吗?沈team长好像要走。 走?辞职?!开玩笑!怎么可能?我赌一百块,孙总要是能让她走了,我就不姓李!你赌吗?老张。 赌什么?一百块?还是我不姓张?无聊。 不敢赌?你是怕输钱吧?真是抠的,一百块都不给我?! 至此,话题就这么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 “你说谁?”孙讯皱起了眉。 “王朝,王氏财团现如今嫡系唯一的继承人。”从灵淡声道,然后陈述一个事实,“你动不了他,所以这趟只有换掉我。” 孙讯听了半天不做声,眉头皱得死紧,末了缓缓摇头,“不行,恒盛的情况很复杂,你底下的那群人到底经验和天赋都不足,放他们过去,一不小心就得露陷。” “而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好了,正好恒盛要成立新公司,我才能不动声色的把人安排进去,而眼下不在任务中,又能在短时间内无缝胜任秘书的人,只有你。” 这么说着孙讯确定的挥手拍板:“还是你去,我会处理好你身份上所有的问题,保证王朝他什么都查不出来,再怀疑也没用。况且他现在还不是王氏的实权人物,充其量也就是个公子哥,不必过虑。” 是吗?从灵脑中浮现起王朝审视自己时的目光,对孙讯的判断十分怀疑。 但孙讯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这趟她是去定了。于是从灵不再多费口舌,点了点头,准备出去。 “就是要动用你的真实身份了,为了可信度更高一点,真假掺和才更逼真,全部造假恐怕瞒不过王家人,这点你明白的。”在她转身前,孙讯突然说。 从灵猛地回头,张了几张嘴,才勉强道:“不要把我的家庭牵涉进来,还有,末尾要确保收得干净。” 孙讯看了她半响后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底线。” 一周后,恒盛绿意的执行总经理陈潜,见到了他的三位候选秘书。 两男一女。说实话,在面试前,陈潜心里是更倾向于两个男孩的,然而在简短的20分钟面试后,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那个女孩。 脱颖而出的人自然就是从灵。 之后她也没有让陈潜失望,上手极快,工作做得事无巨细,可以说能力完全超乎陈潜的预期。 而最让陈潜舒服的一点是她话不多,对上司不过分好奇,对同事不过分多嘴。这也彻底打消了他之前对于录用女性秘书的顾虑。 从灵能感觉到陈潜对她的满意,在他渐渐把越来越多的事情直接交给她来办的同时,日子也渐渐逼近了新公司全部成员到岗的那天。 *** 已经是深冬了,凛冽的寒风却吹不进满烘着暖气的办公大楼。 从灵一身深紫收腰长裙,捧着一叠资料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有几人背靠着椅背坐等着,阵垒分明的齐齐聚在一边,见从灵进来,有一个人侧头冷哼一声,对身边的人说:“呵呵,不知道还要我们等多久,年纪不大,谱倒是摆得比谁都大。” 新公司的高层人士中有一半是从总公司调派下来的,很有资历、很有经验,自然也很有架子。对陈潜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心中大多是不屑的。而这小子竟然还空降成了他们的上司,这其中的滋味自然难言。 那人的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从灵装作没听到,面色不改的将资料往挨个座位摆好。 不紧不慢的将资料分好后,从灵才对座位上的几位笑道:“刘总你们倒是来得早,会议10分钟后才开始,请稍等一下,我给你们泡茶。” 一句话定义了,是你们几位来早了,而不是陈潜来晚了。 说话的那人完全没想到从灵有这胆子,不仅不替陈潜赔罪,竟然还将他们一军!要不怎么说呢,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也有人想得更深的,这小秘书都这么有底气,那底气能是谁给的?还不是陈潜?看来这年纪轻轻的海归派,未必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好对付。 全程都在隔壁听着的陈潜,嘴边的笑越咧越大,他今日算是惊喜的发现了他秘书身上的另一大优点——震得住人。 他对身边的王朝道:“我还以为气魄这个东西得我慢慢培养她才能有,没想到,”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捡到宝了。” 过了会儿却发现王朝没应他,还面色古怪。 “你这秘书叫什么名字?”王朝问。 “沈从灵。” 王朝眉毛一皱。 “怎么?” “没事,声音听着有点耳熟,”王朝失笑,“应该是认错了。” 陈潜挑眉,没继续深问,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去的话,那几个老家伙恐怕就要吹胡子瞪眼了。 路过茶水间的时候,王朝特意朝里边瞅了一眼,瞥到一个婀娜的背影,深紫的职业长裙收腰收臀,裹出玲珑有致的身子,底下一双同色系的细高跟,让他辨别不出她的实际身高。 最重要的,她是短发,而不是记忆中的一头长发。 只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同时也收起了心神和陈潜一起步入会议室。 灼灼的视线从后背撤走,僵立着的从灵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对着门框上的玻璃理了理头发,嘴角弯出一个合适的弧度,又歇了一会儿后才提上热水,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人已经全部到齐,在座的都是往后各个部门的一把手,此刻面色严肃得仿佛在开g20峰会。 陈潜坐在主位说话,脸色不说肃杀,起码也是板正的。王朝背对着门坐在陈潜身侧,从背影看,倒是一派闲适。 从灵垂目悄悄的进去,从末位开始添茶,一个一个过去,没有人抬起头来给她一个眼风。 斟茶斟得再慢,也总会斟到头。走到王朝身后时,从灵不由的提了一口气,才侧身上前。 他没抬头,只是伸手将茶杯往她这推了推。 缓缓斟到3/4处,王朝见她收手,然后耳边就传来一道轻柔的提醒:“小心烫。” “谢……”习惯性的礼貌话语还未完全蹦出来,就猛地顿在了舌尖。 王朝嗖的侧头看她,正好和垂眸的从灵撞了个正着,他豁然瞪大了眼,一个“你”字尚未脱出口,就瞧见了从灵看着他得眼神中流露出一分恭谨,两分好奇,三分疑惑。唯独没有熟悉。 ——她不认识他!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不是沈昔? 王朝脑中只悬着两个字:荒谬! 他有太多话想问她,可从灵已经从他身边旋身走开了,王朝的视线几乎不离她,连边上在说话的陈潜都发现他的异样了。 等从灵一轮茶斟完,陈潜顺势把她叫过来,向底下人正式介绍道:“这是我的秘书,沈从灵。今后,我所有的行政事务全部经她的手处理以及下达。沈秘书,自我介绍一下。” 从灵上前一步,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鞠了一躬,“各位领导们好,我叫沈从灵,沈阳的沈,从前的从,灵气的灵。今年26岁,毕业于职业院校的秘书专业,有四年行政秘书的工作经验。未来的日子,请大家多多指教。谢谢。” 很笼统、很无趣的自我介绍。底下的人几乎对她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唯独一人—— “沈秘书是哪儿人?” 从灵看向提问的人,王朝。 “我是y市人。” “沈秘书普通话倒是说得好。”他意有所指的笑道。 “多谢。”从灵淡淡的一笑。 陈潜看不下去了,今天的王朝实在不对劲,于是他出口相帮道:“沈秘书毕业后就来b市了,算下来也在b市呆的不短了。好了,以后工作中还有机会让你们彼此熟悉,现在先开会。” 王朝玩味的笑了笑,没再不依不挠。 如果说他刚开始还曾犹疑过的话,那么在听沈从灵开口说了几句话后,他就莫名直觉这就是沈昔。无论她是失忆了,还是其他什么古怪的原因导致她对他表现陌生,总之,沈从灵就是沈昔。王朝笃定。 问题是为什么要改名字?还改了身份? 她身上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 是人是鬼,总会揭开面纱的。 如今人都送到眼前了,他不着急。 第5章 他怀疑她 暗中调查的结果很快返回,沈从灵的身份背景没有任何问题。 王朝半点都不讶异,在他看来,会查出问题才奇怪。 他拿着她的生平资料看,一路看下来,家庭、学业、经历、爱好显示的都很普通,除了大专到b市来上算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远门外,另外就没有再出过其他的远门,更别提出国,以及登上珠峰这类载入史册的事情了。 王朝合上了文件,随意地搁在一旁。 文件里的东西,他信,却也不尽信。这份详细的生平,要完全造假造得那么事无巨细,绝无可能,所以真实性很大,这么一来,有问题的身份,就是沈昔了。 为什么呢?有什么必要非要编造一个身份行事? 王朝眯起了眼。 说实话,再次见到从灵前,当初那个背着单反,呼哧呼哧跟他们爬上八千多米珠峰的女孩,在他脑中早已经模糊了。 唯有两个触感至今仍旧记忆犹新,一是哈达擦颈而过的感觉,那哈达至今还留在他的衣柜里;二是……他伸手拂了拂嘴角。 他捻起资料夹里一张从灵十五六岁时的照片,里面的她笑得文文静静,乍看和青春期爱羞涩的女孩们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仔细看,望进她的眼里,他却看到了和年龄不符的沉静。 呵,有点儿意思。 *** 公司刚成立,有着开不完的会。有些部门间的会议,不需要陈潜这个执行总经理次次到场,代替他到场的往往是从灵。 从灵的作用其实只是记录会议里都讨论了些什么,回头再汇报给陈潜。 不需要她发表看法,可偏偏有人看不过去。 今天是人事部和项目部的会议,对于要不要特招有机农业相关的人才,是会议讨论的主题。 两个部门的头儿都是从总部临时调派过来的人物,在他们眼里,他们一向是看不上陈潜的。 35岁以下的人,在行业里那都根本不叫人,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资历,有什么资格在他们上头耀武扬威的?更别提他们还得依照他的话行事?简直不可理喻!做出这个决定的总裁在他们看来那是昏了头了。 然而他们不能明面上针对陈潜,总还能为难为难他手下的人。 所以会议进行到尾声时—— “沈秘书,你也谈谈吧,你对我们决定招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怎么看?” 从灵突然被点名,扬眉抬眼,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一一掠过他们的目光,也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 想看她笑话? 从灵垂眸,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 “我非常赞同李总您说的,专业的岗位要由专业的人来胜任。”从灵微笑着回道,继而话锋一转,“所以我想我作为一名专业的行政秘书,恐怕不适合在这个问题上随意置喙。不合适,不是吗?” 一片寂静中有人尴尬的咳嗽。 向她提问的项目部经理李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观点是他提出来的,现在从灵利用他的观点来反驳他,他能说不对么?当然不行!难不成还要他自己拆自己的台?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底下传来一声嗤笑。 李元的火气本就徘徊在临界点,如此一来,便轻飘飘的就被点燃了。 往出声的方向一看,好啊!王朝!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他?还常务副总? 想到这,李元憋在胸口的气又膨胀了一圈儿,于是阴阳怪气的开口道:“王副总笑什么?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啊。” 公司里很少会有人会不识相的把副总的一个‘副’字挂在嘴边,这会儿他特意点出来,满满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大家就等着王朝翻脸。 不想王朝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其他人面面相觑。 “聘请懂有机农业的专业人才,这是完全理想化的主意,一点都不现实。”王朝道。 “你们是准备给那些专家们专门成立一个实验室、工作室搞科研还是怎么的?总不至于让他们和我们一样整日坐办公室吧?十天半个月的,有需要了的时候再去咨询咨询他们?其他时间都养闲人,然后再付他们高昂的专家费?” “要考虑实际。这个决策,首先财务部就批不出来。” 王朝的话掷地有声。 大概没有人想到他会指出那么一针见血的问题来,会议室一下就静了。那种安静是崩着根紧张的弦的,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要说这个问题那些老家伙们会没想到吗?不可能。只不过其中有利可图而已。 然而个人利益是永远不能大过公司利益的,他们的计划在被戳破的那瞬间,就已经彻底泡汤了。是他们看走眼,原本以为王朝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挂着个常务副总的头衔混混日子,没想到眼下也只能自认倒霉。 从灵低垂着头弯起了嘴角。 “时间到了,这件事再议吧。”王朝拍板。 本来在座的所有人当中,就属王朝职位最高,现如今又加上其他人心里有鬼,没有一个人说不,所以尽管这个会议最终什么确定的结果都没讨论出来,还是散会了。 从灵捧着笔记本在门口和王朝擦肩而过时就若有所感。 果然,不出三步远,他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沈秘书,跟我来一下。” 从灵顿住了脚,掉转过身子,看到的就只是他的背影了。 王朝没有等她一起走,她就顺势慢了他一步,等她到他办公室时,里面有人在,见她到了,王朝只给了她一个眼风,“坐。”然后又转头和那人继续谈事,再没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十几分钟后,事情谈完,那人才出去。 王朝转眼见从灵依然站着,挑挑眉也不说什么。 “我需要公司全部人员的联系方式,手机号码、家庭电话、家庭住址等。” 从灵微微蹙了蹙眉,这些信息oa上都有,一查便知,但她当然也不会拿这个理由来堵王朝,于是点了点头,“给我10分钟,我把list拿给你。”说完她就要转身出去。 “就在这拉吧。”王朝背靠向座椅,悠然道,“这里电脑、打印机都有。” 从灵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她捕捉到了王朝眼里一闪而过的挑衅和试探。 他果然怀疑她。 可怀疑又能如何呢? “好,恐怕要借用一下您的位置。”从灵道。 王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让位,从灵过去坐下,他却不走开,就在她身后侧站着。 很近很近的距离,这种距离,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分析,完全超过了两人原本应有的亲密度。 从灵敛神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两次确认过名单无误后,才点了打印。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可以看出她对oa体系的操作很熟练,让王朝抓不到半点把柄。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最专业的秘书。 他渐渐拧起了眉。 名单拉出来,热烫烫的躺在手心,王朝从从灵手中接过,仿佛指尖也沾染了她的温度,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 一眼扫下去,立马就扫到了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他的嘴角意味不明的勾了勾,“你的号倒是挺新的。” 从灵心里咯噔一下,办新号这种后勤事务向来不用她亲自去做,不知道手下哪个粗心大意的人犯了这种错误。不过她还是很快面不改色的回道:“嗯,前段时间手机丢了。” “是吗?”王朝状似漫不经心的道:“手机不见了没事,人别不见了就好。” 从灵:“……” 从王朝的办公室出去后,从灵承认她的心绪极不平稳,他的敏锐超出了她的预估,而她呆在恒盛执行这个任务的周期,现在看来并不会短,从灵不确定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而她次次都能招架得了吗? 尽管她对自己有信心,却也不敢打包票。 王朝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一颗不□□,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太棘手了。 从灵的眉越皱越紧,脚步踏得愈发重,高跟鞋的细跟一下一下砸在光滑无尘的地砖上,声声清脆,声声入心。 *** 【sct沈从灵】:帮我查一下王氏财团最近的动态,以及王朝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sct余微言】:收到,组长!半小时后给您回复。 从灵合上了笔记本,她不喜欢处在被动的状况下,那就只能尽量争取到主动的位置。 王朝既然那么闲,那她就给他找点事做。 一个礼拜后,王朝接到消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王勋,提前从国外回来了。 王勋是王朝父亲王泽的私生子,王泽却从未想要掩盖过这一点,他不认为这是丑闻,尽管王勋可笑的只和王朝相差了4个月。 他们家,爷爷王平至今依旧是王氏的掌权人。父母是很典型的商业利益联姻的夫妻,没有爱,两人婚后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后,就各自在外有各自的生活。父亲王泽昏庸软弱,母亲陆书菡女士,冷漠高傲,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向来是淡淡的。 长在这样一个亲情淡薄到极致的家庭里,王朝能是什么样的性子? “查清楚怎么回事了么?”王朝一身正装,衣冠笔挺,脸色漠然。袖扣‘铮’的一声扣上,那声儿也仿佛钉在了底下前来汇报的人心上。 “还没有,”来人为难道,“毫无预兆。” 王朝起身准备出门,“继续查。” “您,不回家看看吗?” “不了,公司有事。” 今天是恒盛集团正式对外宣布成立其新子公司——恒盛绿意的日子。所有的高层都得在新闻发布会上露面。 恒盛集团在b市乃至全国的地位举重若轻,时隔多年再次成立新公司,自然吸引了各界媒体的广泛关注。 发布会现场,□□短炮纷纷架起,看到这场面王朝就想起另一个人,也是捧着单反背着三脚架,却是艰难的行走于雪峰。 这般想着,目光就四处去搜寻那个人影,一圈下来,他发现从灵站在场内的一个不算偏僻的位置,靠着一群摄影机子,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standby(待命)的严肃。 王朝勾了勾嘴角收回了目光,发布会的时间有点长,中途王朝退出去,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两个摄影师并排在那站好,在那聊天—— “你今天这是第几趟了?中午喝多了吧?” “别提了。哎~说起这个,刚才我三急时,身边正好没人空手,我就麻烦我身边的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帮我拿着机子,等我回去时,你猜怎么着?” “怎么?” “就这么巧!遇着个行家!” 正在洗手的王朝蓦地停下了动作。 “怎么行家了?” “你还记得我们前阵子刚学的美国的一个摄影师提出来的‘左眼主导拍摄’的技巧吗?” “嗳!当然记得!” “那姑娘直接用上了。” “抱歉,打扰了。你说的姑娘,是不是那个短发的,站在场内东北角的那个姑娘?” 第6章 他试探她 王氏财团最近很热闹,嗅觉灵敏的媒体记者们纷纷从中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然而王氏还算铜墙铁壁,打听来打听去他们也只打听到了某位私生子或许近期要回归。 但是到底是哪位的私生子,总裁王平的?总监王泽的?还是王沣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是谁的私生子,重量差别也很大。 因此最近王朝颇有点自顾不暇,他的好弟弟王勋回来后就没有消停过,东一头西一头的不停地给他找麻烦。又因公司内风声四起,道是王勋要进王氏的管理层,来找他的人不要太多。 虽然王朝如今明面上并不在那团漩涡中,但作为王氏理论上唯一的继承人,到底脱离不开王氏,特别是当公司里有这种风吹草动时,就算他稳得住,他手下的其他人却未必稳得住。 结果就是整个年前年后,算不上焦头烂额吧,也被烦得根本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查得怎么样?有眉目了么?”两个月后,风波已经平息下来,可王朝还得知道为什么会起这阵风波。 “有了。是您的叔叔王沣听闻传言,道是老爷子的遗嘱定了,定的是…”那人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王朝,“您。” 王朝冷哼一声,“所以就狗急跳墙,把我那好弟弟给召回来了,想搅乱这池浑水?” “应该就是这样。” “他以为他召回来的是颗任他摆布的棋子,呵呵,到时候别惹得一身是毛就好。”王朝冷笑。 “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问。 “老爷子的律师事务所。有人买通消息做的,变换了几重身份,但我还是查出来了。”那人递上一份文件。 王朝接过打开来看。 *** 等王朝再有空回到恒盛,迎面而来的就是出差。 “云南?”王朝看了眼出差地点,“那么远?” “嗯,看种植基地。我跑不开,交给其他人又不放心,就你去一趟吧,正好你家那摊子事儿也料理完了,时间点契合得正好。”陈潜说。 王朝笑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潜不以为然的耸肩,“你作为公司的常务副总,总得干点儿事。” “可以是可以,”王朝懒洋洋地说道,“不过我要向你要个人。” 从灵想她大概可以猜得到,为什么自己身为执行总经理的行政秘书,又不是总助,却要陪公司的常务副总一同出差云南。 好不容易放下一阵子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王朝。 从灵心里默念这两个字,深深吸入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 行李已经打包好,箱子竖在手边,从灵关灯离开前最后发了个消息给余微言,再三确认——王氏的事,做得够隐秘吗? 【sct余微言】:当然啦,绝密! 从灵扫过这条就关上门出发。 【sct余微言】:组长,话说你这次去的是西南的哪个地方?我正要去云南呢! 提到这个,她忽然跳起来。想到一件要事! 余微言打开电脑,进入周易天地六爻线上排盘系统。 问:明日出远门能否平安到达? …… 咦…余微言看着卦象,官爻持世,临与白虎。表明着此行不易,恐有丧病之灾。 她低头瞅瞅自己健壮的小身躯,想了想,去收拾了个医药箱,往里放了所有她能想到的药物,然后拍拍胸口,有备无患。 云岭的春天来得很早,草沁花香、炊烟飘渺,带着不同于它处的缠绵与多情,轻轻柔柔的就拂散了他们一路长途颠簸而来的疲惫。 这一次出差,一共也只有5个人,除了王朝和从灵外,其他来的几个都不是部门里经理级别的人物,因此三个人基本还是以他们俩为尊。 从灵虽然手上的实际权利不如王朝,但她毕竟是老大陈潜面前的第一人,又是个美人儿,谁都想要讨好她。 于是到了云南后,他们俩就被底下人有意无意的捧作了堆儿,什么都他们俩先行。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云南的风景名胜区,而是很偏僻的村子,公路不通,还时不时的碰上塌方,因此路并不好走。 而现在,他们要过江。 顶着三四级的风,从灵伸手梳过乱发,站在江边,看着底下的溜索,紧锁着眉问他们的地陪导游:“真的只有这一种方式吗?没有桥或者舟或者其他更安全点的方式?” 地陪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傈僳族男人,叫老杨。老杨一听从灵那么讲就笑得豁开了一口牙,拍拍溜索粗粗的铁索保证道:“很安全的!挂一头牛都能过去!” 从灵看了眼他手上简陋的绳套,深表怀疑。 这儿甚至连救生衣都没有。 她的目光一转。山高谷深,底下江水奔腾冲击,掀起的巨浪腾空撞出一片细密的水雾,从灵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沿着钢索滑过去出了半点差错的话,或吊在半空、或跌进江中,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王朝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她,末了轻笑,还是一样的惜命。 他走上前拍拍老杨的肩,“你带一个人过去,先让我们看看。” “好嘞!谁先跟我走?” “我先吧!”市场部的小伙子很有眼色的自告奋勇。 从灵看着他抬腿套进那个不靠谱的军绿色绳套,绳套顶端只系着一个钢铁制的滑轮,滑轮简陋到甚至没有封口,直接往钢索上那么一套,就成事儿了。从灵看得目瞪口呆。 “我把他送过去,再回来。”老杨说。 语音一落,两人就嗖的一下,顺着钢索溜了下去,速度快得惊人,大概两分钟不到,他们就见两人抵达几百多米开外的江对岸了。 安然无恙。 即便如此,也无法安抚从灵的心。她依然觉得这种过江方式很不科学、很不安全。然而并无什么用,因为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老杨从对岸回来后,又先后带了另外两个小伙子过去,最后这边的岸边就只剩下了从灵和王朝。 “我们准备走吧。” 什么? 从灵扭头看他。 见他在摆弄一副绳套,正往自己身上系,一连串动作下来竟然娴熟无比,三两下就弄好了,转而拎着另外一副绳套冲她招手,“过来。” 从灵迟疑不前,“你是想……?” 王朝点头道:“我让他不用过来了。” 他,自然指的是老杨。 你疯了吗? 从灵在那刻很想这样冲他吼,只是最后关头还是碍于职业修养忍住了。她扭头朝四处看,周边方圆几里地,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别说人了。 “上来吧,现在只有我能带你过去了。”王朝挑眉笑道。 他那笑一展开,加上那句话,浓浓的蓄意味道就散发开来,王朝也没想掩饰,就这么看着她,目带挑衅。 从灵平静的和他对视了两秒钟,乖顺的走了过去。 王朝勾了勾唇,伸手帮她系绳套,绳套绕过她的后腰,两人贴近,他的气息喷薄在她颈侧,刻意逼近的距离让从灵微微蹙起了眉。 刚往后仰想避开他点,王朝手中的绳套不期然的一收,就拦腰将她收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从灵看着他冷冷道。 王朝呵呵笑了下,目光冷静,“你总算有点脾气了,这才像是个人。” 从灵:“……”她努力压抑着被他挑起的怒气,却又恨他的试探恨得牙痒痒。 “抱紧了。”耳边他忽然说。 下一秒,脚下就腾空,他们瞬间就滑到了江上。 从灵斗胆朝下望了一眼,一眼而已,就头晕目眩。震耳欲聋的江水咆哮在底下,那翻腾的湿气绵延到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到了这刻从灵才知道王朝抱着她是有原因的,就像…就像当初他在珠峰雪堆里吻她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借此调|戏她也是真的。 在溜索上滑行的时间不过二十多秒,这二十多秒,过得既快也慢。 从灵能感觉到王朝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脸上,不仅目光如此,他的手也一直揽在她侧腰,如此亲密,如此自然,仿若世间最最普通的热恋期情侣。 但他们并不是。 这条溜索是平溜,平溜的溜索两头一样高,可以来回,但同样的,溜到江心后,得靠双臂用力费劲的攀到对岸,这也是为什么一般人都需要当地人带的原因之一,一是用不熟悉,二是手没劲儿。 王朝似乎两个都不沾边,到了江心后,他故意低笑着问她:“你夹紧我?” 从灵刚才看到的老杨双腿夹着他带的人,一寸一寸的带着往对岸攀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现在……这话被他用这样暗示性的语气说出来,从灵只感觉额角突突的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下|流?” 话脱出口,从灵就懵了,她不该这么克制不住的。 王朝却兴味十足,低下头,缓缓靠近从灵,“我就是这样啊,你不是早就知道~?” 从灵擦着他的鼻尖别过脸,调整了情绪,冷淡的说:“王总真爱开玩笑。” 已经在对岸的技术部的小伙子看着远远停滞在江心的两个人,小声嘀咕道:“王总真的行吗?这该不会是过不来了吧?要不让老杨过去看看?” 另一人则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儿,然后意味深长的笑着,“你着什么急?这溜索规定了一次只能来往一伙人,老杨怎么能上去?”上去岂不成了电灯泡了?傻! “那怎么办啊?” “这不过来了嘛。” 另外两人定睛一看,果然,他们王总夹带着漂亮的沈秘书,正一把一把的向他们这攀过来。 “啧~这一幕我要拍下来,有纪念意义。” “什么纪念意义?” “傻小子,”那人拍了拍来人的脑袋,意味深长的道,“你不懂~等你破了童子身再来和哥哥我讨教吧。” “你!” 第7章 他帮她止血 看王总带着沈秘书从江心攀到江这岸,他们三个立马上前去接。王朝眼神示意他们先接住沈秘书,见她站稳后,自己才下来。 技术部的老实人小汪瞅了眼沈秘书,发现她下来后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你要说她生气吧,那也说不上来,就是——浮着一层冷。没错,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可一晃眼,那层隐隐约约的冷峻又不见了,小汪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猜想大概是沈秘书不大喜欢坐溜索这玩意儿吧,沈秘书没有花容失色,只是冷脸已经不错了。 倒是王总心情很好,面带笑意,尽管他也不清楚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乐的,但领导高兴,他们就陪着乐呗。 “王总以前来过云南吧?”一旁市场部小徐殷勤的笑问。 “来过。我可不止来过云南,还去过西藏。”王朝说,说的时候看向从灵。见她目视前方,脸上一丝波澜都无。王朝淡淡笑了笑。 “哟!那可了不得!我想去西藏很久了,可惜学生时代那会儿没钱,现在呢既没时间又没胆量,怕高反,结果就没去成。”小徐开着自己的玩笑,把大家都逗笑了。 就从灵一个人只应景的勾了勾嘴角,引起了小徐的注意,“沈秘书看起来应该是去过很多不同的地方吧?” 从灵侧头看他:“哦?怎么说?” 小徐对上她沉静的眼,无端气短,声音也小了许多,“不知道,就…感觉吧。你给我感觉很稳,波澜不惊,如果没有去过很多地方,也应该经历过很多事的感觉。” 语落,忽然看到从灵对他眨眨眼睛,意味甚浓的说:“的确经历过许多,但不是事,是人~” 啊? 小徐惊得合不拢嘴,一边觉得沈秘书一定是在开他玩笑,一边又忍不住的去想象,经历过很多人?听起来人的导向性应该是——异性吧?可正常人会这么说自己吗?沈秘书一定是开玩笑的! 结果就把自己整成一副抓耳挠腮的窘迫模样。 其他两个小伙子也下意识的认为从灵这么说是为了活跃气氛,于是跟着傻乐。唯独王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中的光却凉凉的。 经历过很多人? 那他也算其中之一? 或许还是不值一提的那一个? 地陪老杨一直在一边笑呵呵的听着,这会儿总算找到了一个间隙插言说正事:“待会儿我领你们去看完这个村落几户家人的田地后,下午镇里有个集市,你们几位要是想逛的话,把行李放一放,可以去逛逛,很热闹哩!” 他们借住在当地两家农户腾出来的厢房里,刚好是隔壁隔,紧挨着,所以很方便。 从灵对集市没什么兴趣,下午就没去,几个小伙子伙同王朝都去了,傍晚时闹哄哄的回来,几个大男人买了一堆东西,从灵出来看了一眼,一时都找不到话说。 买缅甸特产她能够理解,可那一筐子野生菌是怎么一回事? 小汪看到她兴奋的招呼:“沈秘书!我们买了一些当地山里人采的蘑菇,今天晚上可以美餐一顿!” “这是什么菌类?”从灵走过去,捡起一颗问。 “说是鸡棕和菌,很鲜的!” 从灵微微蹙起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们说,来路不明的野生菌类尽量别吃。这时候说这样的话,难免坏了他们的兴致。而且依她的观察,就算她劝了,也会无济于事的。 她想了想就找了个大家都没注意到她的时机,过去低声问老杨,“那些菌类依您的经验看,确定吃了没事吗?” 老杨道:“姑娘放心,我不会领着客人去买稀奇的菇类吃的,不过这种事也要看客人,昨天,我们这刚来了个姑娘,就图口腹之欲,买了个新鲜的,不知道会不会中招呢,”说着看从灵皱起了眉,他立马话锋一转,“但这一篮子是我亲自在边上看着挑的,绝对没问题!” 闻言从灵放下了一半的心,又问:“镇里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或者卫生所,过去大概要多久?” 劝不了他们,至少她能做到帮忙问清楚急救的途径。仁至义尽了。 晚饭是他们借居的主人家招待的,虽然给了钱,但是似乎干看着她们做饭不帮忙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他们几个大男人也纷纷跑到厨房问主人家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厨房里的都是当地很传统的妇女,见几个男人进来,都笑着摆手说:“哪里用男人进厨房啊。”紧接着一人目光一转,锁定不远处的从灵,招手道:“姑娘,不如你来搭把手呗。” 王朝确定他看到了从灵有一瞬间的呆滞,后来感觉到大家都把目光调转向她后,才立刻整理了下表情,肃然点头过去。 他摸着下巴笑,这严阵以待的模样,她平日里是不进厨房的吧。 王朝猜得*不离十,从灵不是完全不会做菜,但她也不是经常进厨房的那种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她根本不熟悉的地方,面对着眼前这一系列她平生见都没见过的菜。 从灵走过去,难得有点无措,“大妈,我能帮您做什么?” “嗳~你就帮我摘一下椿头吧。”大妈下巴一指。 从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一顿。 椿头和香椿虽然听起来很是相近,但外观上却大不相同。椿头满身都长满了锋利带钩的刺,就像玫瑰,所以别称刺椿头。 摘椿头的话,首先要做的就应该是除刺。 从灵长长吐出一口气,卷起袖口,拿起一把沉沉的菜刀,上前动手。 在有了心理准备的前提下,她已经很小心了,但到底还是不熟练。 一阵刺痛传来时,从灵皱眉,抬起手来看,食指被割破了。 血一开始并没有很快涌出来,而是过了片刻,才从伤口处一点点渗出来,然后就跟开了口的泉一样,越涌越多。 她尚在发愣,受伤的手却猝不及防的被身后的人夺去。从灵一惊,回头时,手指已经直接被他送进了嘴里。 从灵瞠目结舌的望着正认真帮她止血的王朝,指尖传来的湿热感,到了这刻,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应到。 食指指尖那隐隐的被吸吮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颤。 从灵猛地抽回了手,蜷起手指背到身后,冷着脸道:“有细菌。” 王朝品着舌尖的铁锈味,微眯着眼看向她,像一只猫,仔细辨别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然后逐渐了然于心,哼了声,“说谎。” 从灵心里微微一震,面色不改的淡笑道:“那不然王总期待我说什么?非礼吗?” 完了转身就走。 王朝唇角勾起,悠然的倚到门框上,目送她远去。 第8章 她摸不透他 从灵走出院子,心头闷着一团火,上不去也下不来,膈得她难受。 她天生性子比较冷淡漠然,很少会有这么心烦意乱的时候。就算当初和许既明分手时,也没像现在这样子过。 她看不清王朝在想什么。 认真,抑或玩笑,她都有法子对付他,可两者掺和呢? 她摸不透他。 无从下手,只能避,可是避,总有避到头的那一天,这根本不是个办法。 眼下这种被动挨打的状态,就好像他手上牵着根线,提溜着她,高兴不高兴了逗逗,时而再来个真心话大冒险的试探。 这样下去一定不行,不用王朝做什么,她都会因为自乱阵脚而出差错。 从灵低头看已经止住血的手指,想起刚才他那一瞬间认真的神情。 逆势而为是为蠢,她何不顺势而为呢? 晚上的这一顿朴素又丰盛,满桌子都是云南当地的当季佳肴,没有那么多丰富的佐料,口味却甚佳,宾主尽欢。 那一盅菌菇汤最受欢迎,闻着就鲜香扑鼻,送进口里那是更加,小徐夸张的说:“舌头都要鲜没了!”以至于这盅汤上桌后没多久就被一抢而空。从灵在一边看着,却一直没碰,她看到王朝也是。 晚饭毕,安静的小村落里忽然人声骤起,嘈杂的呼喊声夹杂在一串串凌乱的脚步声中,从外头呼啸而过。 还不到睡觉的时间,从灵也从屋里出来,主人家已经从邻里处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了,对她摇摇头道:“前两天从外头来的姑娘,吃了蘑菇中毒了。” 这话正好被闻风从隔壁跑来的几个小伙子听到,吓白了脸,纷纷不由自主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从灵瞟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问主人家,“严重吗?已经失去意识了吗?” “具体的不知道呀,哎,造孽呀。” “送医院了吗?” “送啦,刚送去镇里的卫生所。” “那个,沈秘书,我们,我们想,是不是也去镇里的卫生所检查检查比较好……以防万一。”小徐磕磕绊绊的说。 从灵点头,“你们和王总说一声。” “你不去吗?”小徐惊讶道。 从灵一顿,“我没怎么吃,应该没事。” “哎呀!还是一起去检查检查比较放心,这个和吃多吃少没什么关系,说实话看运气。” 从灵:“……”既然知道,你们还要吃? “她不想去就算了。” 几人纷纷回头。 王朝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们后边的,“我陪你们去。” 他瞟了从灵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没怎么吃’,分明是半筷子都没碰,虚伪的女人。 从灵没理会他意有所指的目光,因为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她对他们说:“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然后就回屋去了。 手机里头躺着一条消息。 【sct余微言】:组长qaq我要死了!qaq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从灵皱起眉,问她出什么事了的消息,发出去半天余微言都不回。 于是她等不及往组内发了消息。 【sct沈从灵】:余微言这两天在哪里? 回复很快过来。 【sct丁子柯】:云南。具体方位不确定,怎么了组长? 从灵皱起了眉,云南?她也在云南? 卫生所里。 余微言歪在那挂点滴,整个人都蔫巴了,她现在只后悔出来前占的卦问的不是“能否出行”,一念之差啊一念之差,导致她差点儿英勇的折在了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刚凄凄惨惨的吊了一针,卫生所里又闹哄哄的涌进来一拨人,一看就和她一样城里来的,进门就冲护士叫,曰,要检查下吃了蘑菇有可能中毒的病症。余微言翻了个白眼,这才腾出手来给从灵回了消息。 【sct余微言】:组长,我能给你打电话嘛? 消息发过去不出5秒,手机就叮铃桄榔的响了起来,她一瞅,是组长!嘤嘤~~赶紧迫不及待的按了接听,一接就嚎了起来—— “组长~我怎么这么背啊,吃个蘑菇都能中毒!” 她不开口还好,歪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她,她一开口,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刚进门没多久的王朝循声望去,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脸上还泛着青白,却中气十足的对电话那头的人委屈抱怨,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点搞笑。 小徐心有余悸的收回目光,看到王朝盯着那女孩,他想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在后怕,就开口安慰道:“我们应该没事,有事这时候也该有人发作了。” 王朝嗯了声,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那女孩还在那说。 “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那蘑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有毒的。” “组长,我不笨……” “组长你怎么知道我在云南?” “你也在云南?!我在q县的卫生所,你在哪里?”她激动,随后想到了什么泄气,“我知道你不能说。” “知道了,任务完成后我会快点回b市的。” 从灵挂了电话后面色复杂,q县?那么巧?那个中毒被送去镇里卫生所的姑娘就是余微言?王朝他们去的也是卫生所,这么说他们很可能会碰到? 她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真是不让人省心。她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她? 九点半的时候,王朝他们回来了,从灵的屋里熄了灯,小汪咦了声:“沈秘书那么早就睡了?” 王朝只瞥了一眼便低声道:“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天还要跑很多地方。” 从灵坐在漆黑的屋里一直等到外面完全安静下来,然后又等了半小时,她抬起手腕,按亮了表侧的灯,11点。 她换了身全黑的冲锋衣,悄悄开了门,脚步轻快的出了院子。 县里的卫生所并不远,走路的话20分钟左右的脚程,但前两天这里下过了雨,路上一片泥泞,等到从灵走到卫生所时,卫生所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前台也没有值班的医生护士。 从灵一进去就看到了歪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余微言,手上还吊着针,她就这样睡过去了? 从灵微皱着眉,走过去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玻璃吊瓶,只剩尾巴上一点点了,她叹了口气,转身去里间叫来睡眼惺忪的小护士,指了指那吊瓶,小护士上前干净利落的拔了针。 大概是突然被叫醒后的起床气,小护士下手有点重,睡得似梦非梦的余微言哎呦一声痛醒了。 一大串%*(&^%!#$%^&**刚准备脱出口,她就看到了立在她跟前的组长。从天而降一样!神色是冷的,眼里却是暖的。 “组长!!!”余微言惊天地泣鬼神的嚎了一声,扑上前抱住从灵的腰。 *** 从灵踏着夜色归来时,早已经月过中天。一片昏暗中,她轻手轻脚的上前推院子口的木门,一推之下,她一愣。 在离开时,她特意留了门,而现在——她又推了推,纹丝不动。这门锁上了。 从灵一下有点懵,左右望了望,都是一人多高的围墙,那她该怎么进去? 正寻思着,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凉幽幽的声音,“大晚上的,沈秘书兴致倒好。” 第9章 他警告她 从灵惊得手骤然从门把上弹了回来,调转过身子,就看到了王朝。他站在对面那户人家的屋檐下,借着阴影很好地掩藏了他的身形,怪不得她刚才走过来时没发现他。 “一个人空虚寂寞冷,睡不着?”他低声笑问。 从灵不答反问,“门是你关上的?” 王朝慢悠悠的说:“我提醒主人,门没关好,小心进贼。” 从灵运了运气,顺势而为?和这种人,有毛个势好顺? 于是她迅速的思考眼下的情形。王朝住在隔壁那户人家,现在他人在外头,那他总还要进去。 目光一瞥,果然,那边的大门开着一条缝。 再看向王朝,离她最少也有二十步的距离,而她离隔壁那户人家只有六七步的距离。 从灵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来判断可行性,下决定后一言不发扭身就跑。 王朝愣了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但为时已晚,他扑过去的时候从灵当着他的面猛的关上门,插上门栓,王朝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现实版的碰的一鼻子灰。 他恨得咬牙,隔着门低声道:“能耐啊!沈从灵。我告诉你,今儿有本事就守着门别让我进去,要是让我进去了,哼。” 从灵背贴着门,心脏跳得飞快。她的性子生来就是沉静不多话的,从小到大没干过这种“恶作剧”,这是第一次,竟然成功了。 担惊害怕固然有,可真正做成了后回味,又升腾起一股嗜血的兴奋。 她想,或许她骨子里就不是个乖顺的人。 从灵在门后静静站了一会,一是侧耳听王朝在外面的动静,二是平复自己过速的心跳。 听到他的脚步走开,从灵有点狐疑,但今天几番事情耗下来,实在是精疲力尽,她也管不了他那么多了。 摸黑到王朝的那间房,将门锁上,躺下睡觉。 夜,很静。 正睡得半梦半醒间,从灵忽然惊醒,睁眼恰好看到一个黑影撑着窗沿翻进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条件反射的问:“谁?!” “谁?”身影一半匿在暗色中的男人好笑道,“你上了我的床,问我是谁?” …… “流氓。”已然完全清醒的从灵闻言冷声道。 王朝走近,“那可不巧了,今晚你就得跟流氓睡了。” 从灵掀被下床,王朝在空中截住了她的手腕,“去哪?” 从灵下意识地挣,然而钳制她的手却悍然不动,“和你有关?” 黑暗中,王朝看不清她的表情,倒是让他更容易从她的话语里分辨出她流露的情绪。 她的面具不像白天那般无隙可乘了。 王朝笑了笑,“沈秘书想来是忘了我刚才被你关在门外时说的话了。” “要么,就别让我进来,要么,”他一把拉近她,气息顿时近在咫尺。 从灵一避不避,反而侧了侧头迎上他,“要么怎样?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吗?王总就这点招数?” 王朝被她气笑了,手微微用力的一推一放,饶是从灵有所准备,还是不敌他的力道和巧劲,被放倒在床上,刚直起一半的身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按下。 他倾身下来,贴到她耳边低声道:“没有人教你过,在绝对力量下,不要嘴硬吗?你再怎么厉害,都是一个女人,而我是男人。你知道在什么方面,女人永远是处于弱势的吗?” 从灵下意识地不想听。 可他哪里会由着她? 刻意往她耳里吹了口气,“性。”他说。 有一瞬间的静谧。 而后,躺在底下的从灵轻蔑的笑了声,王朝暗暗屏住呼吸,来了,他想。 不料从灵伸手推开他,语气淡淡,“玩够了吧。” 玩?还装傻?王朝不可思议的哼笑了声,在黑暗中盯着她看了良久,从灵缓缓敛起眉,她能感觉到方才空气中漂浮着的暧昧气氛此刻已然完全消失了,他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王朝从床边坐起,走到门口打开门,侧身站着看着她。 从灵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了他一眼,起身冲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王朝叫住她,声音凉得胜过夜色,“沈从灵,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希望别又断送在我手上。” 从灵一颤。 “无论你想做什么,记住这点。” 门在她身后阖上,声音不响,却重重敲在了她心口。 从灵在门外顿了片刻,然后吸了吸鼻子,拢了拢开着拉链的冲锋衣,迈步朝院子外走去。 她住的院落,大门不知怎么的,已经开着了,从灵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闭了闭眼,推门进去。 对于小徐他们几个来说,这一夜过得很平静,因此早上起了个大早,想着今天一天忙完后,晚上就要回b市了,他们是既盼着回家又不舍得离开这里,那就趁着早上起来还没开工的间隙,到处走走逛逛。 一走之下发现这地方虽然穷乡僻壤的,但自然风景委实算是不错,而且民风淳朴,等逛了一圈回来,小徐都向王朝极力建议——以后公司员工福利出门旅行可以选这里。经济实惠,又风景秀丽。 情绪激动的几人没能注意到从灵和王朝间微妙的变化,他们没再交流过,除了涉及到工作部分,两人还是会认真尽责的对话,可是别的时候,就任何交流都没有了。 一直到坐晚班机回到b市,小徐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不对劲,他问小汪,“你有没有觉得,王总和沈秘书好像吵架了?” 小汪瞪着眼:? 小徐一挥手:“算了算了,你个榆木疙瘩。” 从灵一到家就联系了余微言,“你回来了吗?” “组长,我还在昆明,明天回b市,怎么了?” 从灵皱着眉,来回的踱步走,“你在q县卫生所那天晚上,有没有陌生的年轻男人和你说过话?或者特别关注过你?个子大概186,长得不错。” 余微言仔细想了想,缓缓摇头道,“有没有关注过我,我实在是不记得了,组长,但我肯定没有人靠近过我和我说过话。” “知道了。”从灵吸了口气道,“王氏的事,持续跟进,但不要再做任何动作。” 余微言什么都没问,“我知道了,组长。” 第10章 他在关心她吗? 出差回来后,没有时间给他们休整,就要继续上班。 在从灵离开的几天里,公司里进了几位新人,都是应届大学毕业生,一下就给公司注入了无数新鲜的气息。 其中有一个姑娘从灵特别留了心,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的朝气蓬勃,叫唐朝颜。她是她的顶头上司陈潜亲自招进来的人,也就意味着她自此就进入了嫡系,因此从灵走哪都看顾着她。 因为新成员们的加入,周五晚上,他们要办一场迎新会,迎新会的说法听着挺俗气的,但举办的场所却和俗气半点都不沾边——迷色。 “迷色”,在b市的上层社交圈的酒吧里,有着举足若轻的地位。b市寸土寸金的地段,它可以独占着一座三层的小楼,一般人镇不住这地儿。 听说老板顾城和她上司陈潜是哥们儿,所以才将地点定在这。 而从灵知道的更多,她知道顾城不仅是陈潜的哥们儿,更是王朝的发小。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周五晚上。 去酒吧么,穿着自然和平日在cbd办公楼里全然不同。女同事们个个借着机会极尽的往妖娆性感里打扮,唯独从灵,一身非黑即白的职业裙装,一丝不苟的现身在迷色。 她这模样,在声色混杂的酒吧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异类。 吧台边。 “那谁啊?”顾城下巴一抬,问道。 王朝早就看到她进来了,闻言淡声道,“陈潜秘书。” “长得倒是漂亮,”就是瞅着太木了点。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朝突兀的打断,“这个你不准起心思。我是说真的。” 顾城看了他一眼。 另一边,几个女人也聚在一块窃窃私语—— “搞什么啊沈秘书,她就这么直接从公司来了?她是不是都没去过夜店啊?”一人好笑道。 “呵呵,所以说,女人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木头美人一个,哪里入得了男人的眼。”另一人说着扬起脖子抚了抚秀发。 其他几个女人闻言纷纷掩嘴笑了起来。 她们的话语不巧正好被坐在不远处的唐朝颜听到了,她有想忍过,她保证,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奚落道:“哟,这位前辈听起来挺懂的啊,那还犹豫什么?赶紧上啊,把咱老大拿下,就看你的了。” 唐朝颜见她们看过来,擎着酒杯,隔空举杯朝她们示意了下。 “朝颜你可真爱说笑,我们不过随便聊聊罢了。”其中一个女人讪讪的道。 唐朝颜望着她们笑而不语。 几人受不了她的目光,各自敦促着,离开了这个角落。 唐朝颜看着她们仓促走开,收起了笑,低声咒骂了声,“什么见鬼的公司,搞搞农业的还一群妖魔鬼怪。” “怎么了?和她们闹不愉快了?”从灵不知何时过来的,听到了她后面的碎碎念,好笑的问道。 唐朝颜抬眼见是她,露了笑,“没有,从灵姐姐,我只是觉得这地方有点无聊。”说着她晃了晃酒杯,无奈耸肩,“我不会喝酒。” 从灵了然,不喝酒的人到酒吧来的确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等到开头的欢迎仪式过了后,你就悄悄退了吧,要是陈总问起,我会帮你圆的。” “嗷~你是我的恩人!”唐朝颜双眼闪着小星星,给了她一个熊抱。 时间过半,从灵掩护她离开。 刚回来坐下,身旁就过来一个人。 顾城。 从灵冲他点了点头,“顾老板。” 顾城笑了笑,“沈小姐,我有荣幸给你买杯酒么?” 从灵目光滑过他嘴边无懈可击的笑,勾了勾唇,“i谢谢。” 顾城闻言深看了从灵一眼,“好。” i是药草性鸡尾酒,口感偏苦,一般很少有女士喜爱这款i是需要慢慢品的,但它的迷人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发现的,特别是初尝者。 酒保将酒送上,顾城给自己点了杯经典的martini,从灵接过酒又道了声谢,眯眼细细抿了一口,“不错。” 顾城笑,“沈小姐是个中老手啊。” 从灵也不否认,“没事就爱喝点小酒。” “据说喜欢i口感的女人,通常吸引她们的都是成熟有阅历的男人。沈小姐也是吗?”顾城忽然转了话锋。 “顾老板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从灵打着太极。 顾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总算直言:“沈小姐觉得王朝怎么样?” 他问话的时候,侧头朝人群中看去,从灵顺着顾城的目光,看到了正往这走的王朝。她皱皱眉头,努了努嘴,“不怎么样。” 眼见王朝离他们越来越近,顾城嘴角露出了狐狸般的笑,靠过来,距离似近实远,“我也觉得他不怎么样,那顾小姐觉得我如何?” 后半句,不早不晚,恰好被走到他们身边的王朝听到,他脸色阴沉沉的,瞪了眼嬉笑不羁的顾城,然后转过脸来面向从灵,硬邦邦的道:“你跟我出来。” 从灵:“……”又送了口酒,就是半点没起身的意思。 “沈从灵,我最后说一遍,跟我出来。” …… 从灵一口闷了剩余的酒,拿起手包,看也没看边上的王朝一眼,转身就走。 顾城坐在吧台边,看着王朝又气又无奈的跟在从灵身后,玩味的笑了笑。 “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多。”陈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顾城回头,笑,“你知道谢静嘉年底要回来了吗?”然后又转过来看远去那俩人的背影,“这下有好戏看了。” 迷色的顶上是个天台,人可以走上去,不过一层之隔,天台上闹中取静,和底下的喧闹却已是两种境况。 从灵也不知是自哪知道的这里,竟然上来的熟门熟路。 王朝跟在她身后刚站定,就听她背对着他,冷淡的说:“王总有何要事?” “你妈妈没教过你,和别人说话时要看着他的眼睛吗?” 从灵转过身来,双手抱胸,面无表情,“没教过。” 王朝:“”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回归正题:“不要对顾城动心思。” 从灵漫不经心的说:“王总的被害妄想症,现在都已经蔓延到身边的朋友身上了吗?” 王朝眯了眯眼,低声道:“是不是被害妄想症,你我都清楚。” 从灵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她那副轻率的姿态看得王朝皱起了眉,他低下头靠近她,“顾城的段数,不是你这个小丫头骗子可以对付的,我事先提醒你。” 从灵抬眼,语调轻软的话语从口中溢出,“王总这是在关心我吗?” 王朝一窒,随即笑开,轻佻道:“当然,你毕竟是个美人儿,就这么折了,多可惜。” 从灵微微笑着盯着他的眼,听他说完后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心里道:说谎。 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为什么被她点破后,他会瞳孔微张呢? 瞳孔微张,意味着害怕/恐惧,或者~性唤起 第11章 他喜欢她? 从灵回去以后,细细的回忆了方才在迷色的天台上王朝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还是想不明白他那一瞬间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费时间想这个做什么,她晃了晃脑袋,坐到书桌前,拉亮台灯,打开笔电,登录skype。 联系人的一览表里,除了testcall外,只有两个人。按理平时这个时候,两人都应该在线,然而现在却有一人离线。 从灵点了在线的那位视频通话。 嘟嘟响了几声后,屏幕上闪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她就咧开了笑,“hi,love!最近在恒盛过得怎样?” 从灵扯了扯嘴角,“就那样。” “喔——”中年男人透过镜头盯着她看,“看来进展得不大顺利。” 从灵从没想过能瞒过他。她爸爸是行为语言学专家,她的一切关于此的天赋皆是承继于爸爸。但她也不想就此多说,“这是工作,有不顺利的时候很正常。” 屏幕里,中年男人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末了还是妥协般说:“好吧,cheryl,只要你开心就好。” 从灵松了口气,她和她爸聊天很轻松就是因为她爸爸就算看出什么了,也不会戳出来让她难堪。就如现在,明明知道她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他还是轻飘飘的揭过了这个话题。 反而是她,方才脑中又闪过几小时前王朝的那个反应,就没忍住和爸爸说了,包括前后的情景。 …… “我分析不出那会儿他瞳孔微张代表的情绪,总觉得他不像是那么容易就被我一句话吓到的人,而且我说的也没什么可怕的。瞳孔微张还有其他的含义吗?”从灵微蹙着眉叙述。 她爸爸默不作声的听她讲完,随后意味深长的笑笑,“他当然不是被吓到了。” “那是什么?” “他恐怕是喜欢上你了,cheryl。” “怎么可能?!”从灵心漏跳了一拍。 “至少,他也已经被你吸引了。”她爸爸肯定道。 她还没从这个shock中醒过神来,更大的一个shock冲她迎面击来。 从灵看着视讯画面中开门进来的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妈。” 他爸扭头,惊讶道:“你怎么那么早起床了?” 接下去的话从灵没问,看她妈穿着睡衣进来的状态,就什么都不用问了,怪不得她skype不在线。 而她二十几年来,也难得从她爸脸上看到“尴尬”的表情。 噢~这荒谬的世界。 她妈看到她,直接一捂脸,“ohmygod!cheryl,妈咪改天再见你。”然后扭身就跑了出去。 从灵:“……” 她又看向她爸,语无波澜的问:“所以你们是时隔二十年,又要复合了吗?” 她爸难言尴尬的咳了咳:“大概就是这样。” 从灵看了眼她爸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说:“ver我们改天再聊。” 挂了skype后没多久,不出她所料,她妈打电话过来了,哼哼唧唧的说:“宝贝,你也26岁了,有些事情你也应该懂,但不用太放在心上。” 从灵头痛的按了按额角,“我明白,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不用考虑我,我没关系。” “什么叫不用考虑你?!宝贝,你要知道爹哋妈咪最爱的人都是你。” 又来了“好,妈,我还有工作要忙……”从灵扶额找借口。 “关于你的工作问题,妈咪回来要找你聊。” 从灵耐着性子应承,“好…好…”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妈咪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啊宝贝,妈咪下周就回国,” “好。” 总算结束通话。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从灵陷在沙发里发呆,早已经把王朝或许喜欢她那事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然而就在她快睡觉时,余微言的一通电话过来,又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王朝。 “组长,我的身份暴露了。”余微言很少有那么严肃的时候。 “从律师事务所泄露出去的吗?”从灵打起精神,很快反应过来。 “没错。组长知道是谁了吗?会影响到您的任务吗?”余微言担心道。 从灵皱着眉,脑中想的是最近一段时间王朝的种种异常举动,她当然知道是谁,叹了口气说:“暂时应该不会。” 的确,按照王朝对她的态度分析,他短时间内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是她也是时候该采取行动了。 从灵之前就怀疑王朝知道了些什么,现在随着余微言身份确定被人揭开,她也确定自己已经处在被动地位。 怎么办呢? 她忽然想到她爸爸说的,他喜欢她? 不,喜欢应该不至于。 吸引? 男人对女人感兴趣,不外乎就那一种。 然而,异性之间,吸引并不代表好感,好感也并不代表喜欢,喜欢那更不代表爱。之间层次的递增横着一道道鸿沟,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她之前就有考虑过的,但问题在于王朝,他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轻易迷惑住的普通男人。单单就看他在最应该意乱情迷的时候,都能够瞬间抽离保持清醒这一点,她就知道了,对他使美人计,要不被他发现她有所目的,绝不容易。 但现在的她别无选择,只能试一试让他那一抹浅浅的兴趣为她所用,让他不再妨碍她。 可对象是王朝,她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玩这个,她未必玩得过他。因此紧张的同时,从灵心里也隐隐燃起一股嗜血的冲动,那种冲动来源于她心中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兴奋。 完美的机会是需要等待的,制造难免会落下刻意的痕迹,从灵也不着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在某一个工作日的早上,从灵难得晚了点到公司,她匆匆忙忙上前按了按钮,已经在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又朝两边打开了。电梯里立着零零散散几个人,而她一眼就看到了王朝,他单手插兜站在那,看着她,从灵脚步顿了顿。 有人向她问好,她才点点头进去。 走到他身前,立定。 电梯门又缓缓的合上,从灵透过门上模糊的影像,看着她身后的男人,她用视线比了比,穿上高跟的她还和他差了一个头。 电梯到了二楼餐厅层,门打开,外面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快到上班时间了,大家都吃完早饭卡着点上去,也难怪。 人太多,谁都不想迟到,于是大家就拼命的往电梯里头挤,她和王朝自然而然的就被挤到了角落里。 从灵皱着眉,前面一个男人紧靠着她,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距离那么近,于是那人贴过来时,她就往后退一分拉开距离,可别人没有这样的意识,得到间隙只会愈加得寸进尺,以至于她都退无可退了。 等到这时,从灵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然贴着王朝的前胸,几乎无一丝缝隙。她都能感受到他的胸口的热度和紧实的肌理。还有浑浊的电梯空气中,他身上传来的清洌的味道。 从灵稍微出了会神,身后王朝就低下头贴过来跟她咬耳朵:“沈秘书踩到我了。” 因为是耳语,全是气声,他的气息伴随着话语全部喷薄到了她耳边和颈侧,从灵忍不住颤了颤。然后就听到身后男人的轻笑。 从灵心中冷笑一声,一脚没松开,另一脚还踩上去了,顺道磨了磨。 王朝:“嘶——” “滋味好受吗?”她扭头笑看了他一眼。 某一瞬间,王朝以为珠峰5300米营地上的她,又回来了。 第12章 她很能喝 某一瞬间,王朝以为珠峰5300米营地上的她,又回来了。 然而等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人潮涌出,看着从灵上前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转瞬间又成了那个无趣、冷漠的沈秘书。 王朝皱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因此让他更不舒服。 电梯门再次打开,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都没有回头。不同的是,王朝面色难看,而从灵嘴角微弯。 *** 市场部经理的缺儿,近日总算补上了。女,32岁,常青藤盟校商科毕业生,还有着闪瞎人眼的工作履历。人叫安然,长得不错,但就是面相看起来刻薄了些。 安然第一次见到沈从灵,就盯着她看了许久,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从灵看着她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我想也是。”安然最后瞥了她一眼,眼里是意料之中的轻蔑。 从灵面色无波的目送她走远,然后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一封封机械的查看邮件,思绪却飘远了。安然问她她们见过吗,实际上她们见过,不仅见过,还是校友呢,从灵扯了扯嘴角。 发怔间,陈潜忽然从办公室里探出个头来,“从灵,晚上有应酬,通知一下刘总、安总、王朝和钱孙。”说完这些他头探了回去,过了一秒又探出来,“还有唐朝颜。” 从灵应是,拎起电话一个个拨了过去,除了唐朝颜,其余几个都不是本人接的,代为传达有误传的风险,从灵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离下班还有不到20分钟,万一错过了,等人走了就麻烦了。 她想了想,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一个个部门过去,消息传递得很顺利,到了王朝这里,刚到下班时间。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从灵问门外他的手下们,“王总人呢?” 大家互相看了看,就是没人敢跟她对视,从灵环顾了一圈,没空跟他们磨叽,从人中迅速挑了一个容易下手的女孩命令道:“你说。” 被她点名的女孩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还是说了出来,“这个时间,王总应,应该在顶层。” 从灵:“谢谢你。”走过去的时候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放心,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女孩显然不大相信她的话,满脸沮丧。 “他不敢。” 甩下这句话后,从灵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留下被她的话语震慑住的一部门人面面相觑,半响后才有人出声—— “饿滴娘,到底是执总秘书,霸气侧漏。” “的确有气势,但我们王总连陈总都不怕,还会怕他的秘书?”有人不信。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就是感觉沈秘书能镇得住我们王总。”另一人摸着下巴高深道。 被他们议论纷纷的从灵,乘着电梯升到了顶层。 顶层被分割成了三块,一块是露天平台,布着零星的阳伞和桌椅沙发,供员工们休息时间上来小憩;一块是健身房;另一块便是室内泳池,顶上一片玻璃,阳光直射进来,通透明亮。 从灵隔着玻璃门瞟了眼空无一人的健身房,转身拿卡刷开了泳池的门。 空旷的空间,偌大的几条泳道,只有中间那条有人一起一伏。 蝶泳。他倒是有力气。 高跟鞋缓缓踩在光滑的瓷砖上,一声一声,清脆得好听。她和他同一个方向,一个走,一个游。 他比她快了两步,先触壁到达另一端,从水里冒出头来摘了泳镜和泳帽,抹了把脸,从灵不自觉地停住脚步,他却忽然转头,目光毫不犹疑的朝她站的方向射来,见是她,王朝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从水下穿过几条泳道,没两秒,就到了她的跟前,双手伸到池沿,一撑一起,哗的一声就从水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了岸上,和她的间隔瞬间不到半臂。从灵没料到他就这么上来了,吓了一跳,慌忙倒退了两步。 高跟鞋在半湿的瓷砖上打了滑,王朝扶了一把她的小臂,得意的说了句:“虽然我身材很好,但你也不用那么激动。” 从灵闻言朝他看去,挂着水珠的胸肌、腹直肌、紧实的腹外斜肌、还有腹内斜肌勾勒出的轮廓分明的人鱼线视线下移,慢悠悠的扫了一眼他身下。 然后抬眼看他,缓缓靠近,注视着他的眼,越逼越近,直到快贴上了,她微微张了张口,王朝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呼吸都不由的屏住了—— “晚上应酬,七点整,天香楼,不要迟到。” 从灵贴着他,交代完这几句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高跟鞋快速的踢踏在瓷砖上,击出声声清脆的声响。 … “沈从灵!”一串低咒声在身后响起,从灵勾了勾唇角,拉开门,走出了泳池区。 夜幕降临,声色起。 天香楼的天一包厢里,所有人都已经落座。安总临时有事没来,于是在座的人中,除了从灵和唐朝颜两个女人外,其余的就都是男人,从灵一进包间瞥了一眼就有了心理准备。 看她边上的唐朝颜还满脸的无意识,她就暗叹一口气,今晚恐怕不好过。 上菜后,从灵就抓紧一切契机,不动声色的往胃里填东西,又一点一点满满的抿着酒。等到酒过三巡,席面上装腔作势的男人们渐渐在酒精的麻痹下原形毕露。 有一人指着从灵和唐朝颜,“两个小姑娘,坐过来,陪陪领导。” 果然来了。 从灵举起酒杯,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正要脱出口,不知哪个蠢货在这个节眼上插了句:“沈秘书和小唐不陪酒的。” 酒席上一静。 “谁说过让她们陪酒了?陪领导坐坐、讲讲话都不行?再说喝酒又怎么了?那么金贵的话,还出来工作做什么?在家窝着带孩子得了。” 陈潜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刚要说话,被人抢了先。 “您这哪里的话,敬酒是应该的,我敬您。”从灵豁的站起身来,当着众人的面将酒斟满,对那人举杯示意道:“我喝完,您随意。” 众人闻言一开始都不相信,一整杯红的,她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的,一口闷?别逗了,一定是慢慢的喝,喝到差不多时等大家叫停,她就自然而然的顺着阶梯下。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可等从灵仰头将酒送进嘴里,喝到二分之一,没停,喝到四分之三,还没停的意思,直到最后一气喝完,酒杯一翻,见底。 一举噎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沈秘书爽气!女中豪杰!” “对啊,太了不得了!” 有几人后知后觉的由衷称赞道。 虽然不知道后劲起来,她还能不能撑住了,但他们看到从灵一整杯红酒下去后,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反应都没,总归还是厉害的,男人里都没几个敢一上来就像她这么个喝法的。 从灵这样的喝法,也为难到了几个男人,虽说她是敬酒,但她是女人,看到她全闷,作为男人也不好就喝个一两口完事儿,怎么着也得下去大半杯吧。 憋着一口气,想要反敬她,结果大多都被她巧妙圆滑的推掉了,几次下来,大家都看出来从灵不好对付,炮|火就齐齐轰向了初出茅庐的唐朝颜。 从灵一直看陈潜的眼色行事,眼瞅着不对劲,就连带唐朝颜的那份都揽了下来。纵使她酒量再好,技巧再熟,也经不起轮番喝,到后面还来白的,两种酒混在胃里,更是翻腾得难受。 可她脸上半点不显。 一直撑到陈潜找到合适的时机出面,她才借口离席。 催吐,这是最有效的解酒方法。 等到从灵从洗手间出来漱口时,正好听到了背面洗手池那传来的熟悉的人声,她关小了水量倾听—— …… “陈总和王总倒是怜香惜玉。” “呵,留洋回来的就这习性,自以为高尚,看不惯我们自己国家的酒桌文化,可那又怎样?他们今天能这么做,是因为今天在座的人还能得罪一下,改天换了不能得罪的,他们还会逞英雄?等着看吧,时间长了,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到包厢后,从灵才知道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陈潜暗里压,王朝明里敬,直接灌倒了那伙人。 酒席结束。 从灵婉拒了开车来要载她一程的同事们,一个人走在街上,吹吹凉风醒醒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她现在的立场上,从灵理智上很赞同方才在洗手间门口听到的刘总他们的话语,中国的酒桌文化就是这样,人在江湖就避免不了。 套用一句话,这种时候,上司帮你出头是情分,不帮你出头是本分,所以从灵心里有触动。 但不是因为陈潜,而是因为王朝。 王朝不是那种会轻易为人出头的人,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他不是爱打抱不平的人。他骨子里的冷漠,从灵早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巅峰就感受过了。 那么是为什么呢?微醺的大脑有点晕。 出神中,身后侧忽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喇叭声,一听,就是好车。 从灵回头,副驾驶的车窗缓缓落下,她瞥见了开车的人。 “上车。”王朝淡声道。 可他的脸色不对劲,从灵莫名不想上,眼珠子一转就找到了光明正大的借口:“你酒驾。”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上、车。” 第13章 他是她的人 后面被堵住的车已经等得不耐烦,纷纷开始按喇叭,王朝却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她,也不催她,就等着。 从灵不像他,人行道上路人侧目,不远处同事们正往这走来,大庭广众之下,她到底还是挨不住面子,只能上前拉开车门。 刚坐稳系上安全带,王朝就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嗖的起动。 他不说话,也没表情,完全不像平时的他,倒更像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冷漠到了极点。 从灵也不是擅于找话题的人,加上此刻她是被迫坐在这里的,就更是没心情开口,甚至也不问他带她去哪。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 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酒精味,气氛却一度冷凝。 王朝开始在市区的时候并没有开得很快,可一出市区,上绕城,脱离了监控范围和查酒驾的交警,车速立时提了起来,不出三秒就过了限速的百分之二十。 半分钟过后。 “你超速了,超太多了!”从灵皱眉道,手不自觉握上了门上的把手。 王朝没理会她。 “你不会开车的话,靠边停下,我来开。”从灵忍不住冷声道。 这回王朝没好气的笑了声,“怕了?你也会怕?刚才灌自己酒的时候怎么不怕?还一饮而尽,你当你李白?你倒是酒后给我做两副旷古绝作出来!” 从灵听了他一连串语中带刺的问话有些意外,侧头望了他一眼,他脸色依旧不好看,却没有一开始那么冷凝了。这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从灵蹙眉,可刚才的飙车让她的胃又隐隐不舒服起来,于是她头一歪,面向窗外,懒得琢磨这个大少爷又在发什么古怪脾气。 车缓缓减速,顺着下一个出口出去,绕过闸道,到了收费站,他的车没停,直接过etc,从灵瞟了眼收费站上的标识,本来酒醉后头就痛,现在更痛了。 王朝送她去的地方是她登记在oa上的家庭住址,然而她平时并不住在这,自然也没带钥匙,这个地段位于b市市郊,而这个点,也没交通工具进出了…… 从灵闭眼,她就不该上他的车! “再绕回高速吧,我不住在这。”从灵想了想道。 “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你回家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觉得我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吗?”王朝语无波澜的说着这些流氓话语。 从灵听了手支着头,眼波一转,笑道:“行啊,那就来吧,看谁先求饶。” 王朝看了她一眼:“……” 猛地一打方向,原地调转车头。 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从灵现在真正住着的楼下。 车子无声无息的停下来,从灵解开安全带,道了声谢就倾身开门,一开之下发现门锁了。 她扭头看他,示意他开锁,可王朝却坐在那巍然不动,半分都没有给她开的意思,这是不让她走?从灵挑了挑眉,又坐了回去,恐怕今天的重头戏现在才准备开始。 王朝一直不开口,她也不开口,就安静的等待着,但她能从空气中细微的分子中感知到他的情绪,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必定非小事,从灵暗暗吸了一口气。 “沈从灵。”王朝无缘无故的叫了声她的名字,可从灵知道这种拿在口中咀嚼的叫法并不是为了让她应,她就没有出声。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 从灵心里咯噔一下,依然不出声。 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她就听他语气一变,冷然道:“我调查过你。” 从灵手紧了紧,轻飘飘的应道:“噢?结果呢?” “你登山。从海拔3200米的厄尔布鲁士山,到海拔4800米的文森峰,到海拔5800米的乞力马扎罗山,再到海拔6900米的阿空加瓜峰,最后,是8800米珠穆朗玛峰。” 王朝平淡的叙述着,“你跑了那些地方,你还记得吗?” “王总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从灵漠然道。 王朝呵呵笑了一声,点头道:“行,不明白,那我们就来说说沈从灵。” “一个恒盛的行政秘书,却能插手到我们王氏的家族事务中,沈秘书,你是不是太神通广大了一些?嗯?还是沈、组、长?” 从灵微微一震,目光冷了冷。云南那天晚上,他果然跟在她身后,跟了一路。 “不说话?还是嫌我说的事情分量不够?” “公司发布会上,你泄露出的作为专业摄影师的惯性动作,怎么解释?” …… “所以,现在我应该叫你沈从灵?还是,沈昔?”他缓缓靠近,“千变万化,你到底是谁?” 从灵缓缓吸了一口气,颇有点遗憾的道:“王总为什么要那么刨根究底呢?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她转头,望进他漂亮又专注的眼里,心中喟叹,语气却转冷,“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小心掩藏着秘密的人,你硬要揭开,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朝好笑,“代价?什么代价?” 从灵深深看了他一眼,“代价是——”她忽然伸手托着他的下颚,对准他的唇吻了过去。 两人都睁着眼,清醒无比。 她看到了王朝眼中刹那间曝露出的惊诧,瞳孔放大,惊艳到刺目。而她的吻只是一印一放即离开,比起亲吻,这更像是某种仪式某种象征。 “你必须得是我的人。然后才能帮我保守住秘密。”她说。 他盯着她怔了足足有三四秒钟的时间,除了不可置信外,还有种被她生生压了一头的隐晦羞辱感,那股羞辱感让他忽略了他内心藏得更隐秘的窃喜,怂恿他轻笑了声,“你的人?” 从灵点头,态度十分认真。 王朝不可思议的嗤笑了声,“有意思,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女人对我说,我得是她的人,呵,你知道我是谁?” “王氏独子。” “所以——你准备养我?”王朝挑眉。 从灵顿了顿,“我只是说,你必须得是我的人。”看到王朝鄙视的眼神,她补充,“而且我也不是养不起你。” 王朝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我是认真的。你记住了,从今天起。”下车前,从灵盯着他说。 第14章 她的旧事 下车后,一阵凉风吹来,全身的毛孔都跟着瑟缩了一下,从灵才发觉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实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和自信满满。她拿出了她所有的精神来应对,即便这样,还是留下了非常多的后患。 实在是太突然了,从灵完全没料到王朝会毫无预兆的挑了这么个时间,跟她把一切都摊开了。 因为打得她措手不及,从灵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对策。可对王朝的直觉一直存在在脑中,他都摊牌了,她觉得再想圆谎话,恐怕也难,既然绕不开,那就直面吧。 只不过,在做出那个动作前,从灵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所谓直面的方式,会是这么一个方式。 她没法封他的口,那他必须得是自己人。这个策略的大方向是没错的,可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冲动吗?从灵脑中闪过王朝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睛,她鬼使神差的就 从灵晃了晃脑袋,甩开那画面,一定是因为喝醉了,她想。 而另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此刻还在从灵楼下。 最初,“荒唐”两个字占满了王朝的大脑,后来在觉得可笑的同时,兴味又升起,回想起方才她的姿态和曾经在西藏时的她,惊人的重叠了。于是荒唐变得不再荒唐,反正她总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他震撼一击。 他是她的人? 王朝伸指抚了抚嘴角。野心倒不小。 那他就等着,看她要怎么让他成为她的人。 王朝透过挡风玻璃,最后看了眼楼上亮着灯的那扇窗户,勾了勾唇发动车离开。 从灵到家后,一直觉得她忘记了什么,歪在沙发上恍恍惚惚了好一阵子,才忽然想起。跳起身三两步跑到窗前,拉开窗帘,正好看到王朝的车在夜色中缓缓驶走。 尾灯亮得刺目,可盯到眼睛都酸了,她都没挪开眼。 直到他的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从灵才哗的一声合上窗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走到书房,拎起电话拨通。 嘟嘟响了两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那端。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王朝查到了沈昔的身份!”她迎面质问。 线那方的孙讯愣了愣,随后道:“怎么了?工作没曝露吧?” “没有。” 孙讯松了口气,“查到沈昔很正常啊,毕竟是真实建档的身份,只要他有心,一年前他就可以全部查到。可我不认为这对你的行动有什么影响,沈昔和沈从灵半点瓜葛都没有,他查到沈昔了又如何。” 从灵突然就很无力,他当人都是傻的吗?明面上没瓜葛,没见过她两个身份的人当然不会起疑,但问题是王朝见过啊!不仅见过,还印象深刻。他再来查她,还查得一清二楚,孙讯就不会给她提个醒吗? 从灵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前为了引开他的注意,我让余微言在王氏做了一些动作,现在余微言已经被他查到,王朝也在无意中知道了她是我的下属,但他应该暂时还查不到我们公司。我只是让你知道,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如果,我是指万一,他查到了我们这,你需要有准备和他谈一谈。” 孙讯说:“我知道了。” 从灵嗯了声,刚想挂电话,孙讯问:“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从灵一滞,没答上话来。 可孙讯反应快的时候还是很快的,她只停顿了那么一个间隙,他就知道答案了,留给她一句话:“别忘了前车之鉴。” 从灵捧着电话发了一阵呆。 前车之鉴。 孙讯不提,她自己都快忘了。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正在做的职业、不那么相信她正在走的路,就是在执行那一次任务中遇到的意外。 许既明。 她会喜欢上许既明,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很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事,因为他温柔、体贴、英俊、成熟,而“她”漂亮、活泼、娇气,大概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大多都会被这样的男人迷住。 可她不是被许既明迷住的,她是被他打动的。 不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么?女孩子不懂爱,谁对她好,她便跟谁走。从灵觉得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许既明是真的对她好到了极致,属于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好。 下雨天,他会不忍心让她走湿了脚,让她等在能够避雨的地方,他独自撑着伞去把车开来,开到她跟前再让她上车。 大冬天的早上,他会起一个大早,就为了专门给她排队买她最爱吃的生煎包,然后火速送到她家。 还有她生病的时候,他不是网上列举那些不靠谱的男友,只会口头上安慰几句。他会直接带她去医院,尽管那个时间,他应该在开会。 对她那么好那么好的许既明,到最后呢? 在她鼓起勇气,冒着巨大的风险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时,他的反应,她直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怪谁呢?能怪他吗?当然不能。谁又会接受一个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女朋友呢?从灵只是有点失望,是她忘了,谎言编织下的爱慕本身就是镜花水月,是她忘了,任务就是任务,私人感情不能带进任何一个任务之中。 今天晚上,孙讯点破了她堪不透、亦或是不敢去深想的问题,从灵闭了闭眼,一整个晚上都有些纷乱的心,至此慢慢平静了下来。 *** 王朝等了好久,从最开始的兴致盎然,等到后来疑惑不已,再等到最后耐心尽失,可从灵就像是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样,没有任何行动,最关键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和之前相比也没有任何差别。 王朝一度怀疑,难不成那天晚上是她酒醉后发疯?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他越想越这么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什么都记不得就太正常了。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特别难言。 后来,他才发觉,她是在避他,避开所有他们能够单独相处的机会。 呵,撩猫逗狗的撩拨他一下之后,就想缩回去当缩头乌龟? 他偏偏不如她的意。 第15章 她是他的人 无论何事上,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输。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从灵没有轻举妄动,不是王朝以为的她迟疑了、退却了,而是她清醒下来的脑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掌握住她的短处的人是他,所以现在是他手上有她的把柄,王朝迟早会拐过这个弯儿来,她看似强势的地位,其实完全是虚的,很快就会逆转。 因此她就顺势想到了用技巧——若即若离、时冷时热。 她要等他先沉不住气。 b市的春天总是短得一闪而过,而夏天一来,人就容易变得浮躁,浮躁很容易引燃怒气,特别是当有□□的时候。 从灵刚从总部开会回来,到了他们那层,一出电梯门,她就发觉气氛不对。 走廊上,人人脚步匆匆,不随意逗留,而走到陈潜办公室区域十米开外,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陈潜滔天的怒骂声,而外面,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全部噤声。 她顿住了脚步,身子一转,召来了战战兢兢躲在一边格子间的一人,低声问:“怎么回事?” 那人四处看了看,同样低声同她道:“刘总推荐的那家农场,出事了。” 从灵皱眉,马上问:“质量问题?” “不是,售货时间到了,他们却供应不上。” 从灵眉头微松,只要不是质量有问题,那就不是大问题。 她能理解为什么陈潜会发那么大火,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农场当初是刘总越过陈潜,直接向总部提议落定的,这个举动本身就逾矩,加上那个农场陈总一开始就不看好,将其排除在外,当时是刘总找了个领导压着陈潜答应的,不出事,没问题,可现在在关键时刻又掉了链子,结果可想而知。 “里面还有谁在?” “王总、钱孙和销售部、生产部的几位。” 从灵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那人闻言光速闪人。 陈潜八百年不发一次火,谁知道他一发火那么恐怖,他们谁都不想被扫到台风尾,自然能撤多远就撤多远。 从灵不一样,她避不了,既然回来了,就得复命,于是她只能在门外等着。 门没有完全合上,所以她站在门口能听得到里面的人的对话。 陈潜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但依然低得发沉,从灵一站定就听到他不容置疑的说:“必须换。” 语音落下,里面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一个男声率先打破凝结住的空气,“的确必须换,但不是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王朝说,“现在的首要大事是要解决这个问题,赶紧找其他农场把货补上,解决了后,换不换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陈潜闭着眼揉睛明穴,想了片刻,从灵猜测他是在压抑心中的不忿和怒气。 末了听他道:“你们都退下吧,王朝留下,这件事你来办。” 一直屏息站着的几位听了如闻大赦,抹抹额角的汗往外走。 几人出来见到门口站着的从灵,纷纷点头向她问好,其实他们好多人级别比从灵高,但没人觉得这样做不妥,从灵也平静的接受了,然后平静的还礼。 他们的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里面的三人,王朝挑了挑眉,道:“沈秘书应该是刚从总部开会回来,在外面等着复命吧。” 陈潜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提高了音量:“从灵进来吧。” 从灵应声进门。 快速的环顾了一眼四周,三个男人都坐在那看着她,她朝他们颔首示意,接着就快速把会议要点跟陈潜复述了遍。 相比于平常的认真专注,听完还会问她几个问题,今天的陈潜显然没什么精神,听她说完就嗯了声。 从灵刚想退出去,王朝的一句话让她顿在了原地。 “陈潜,你的沈秘书借我用几天吧。” 陈潜一皱眉,扫了一眼一旁低眉顺目的从灵,问他道:“为什么?你不是有秘书?” 王朝呵呵一笑,“我那的别说秘书,连助理都没你秘书能干呀,是吧?到哪都能镇得住场子的,连酒场都能镇得住的,能一拎出来一个吗?全公司上上下下,也就沈秘书有这个本事。而且这次我临时找其他应急的,也需要有你的人代表你出面,也是诚意。” 陈潜没理他,转而跟从灵说:“你决定吧。” 从灵抬了抬眼,“我都可以,听陈总的。” 于是她便被王朝领了去。 从灵面色平静的跟他到他办公室,背身合上门,咯噔一声响在耳后,隔开了外面的纷乱与嘈杂,而里面,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稀薄了。 “王总有什么吩咐,请说。” 王朝往自己的办公椅上一坐,看着她不说话。 从灵和他对视,一避不避。 王朝看着看着说:“你知道吗,就是这个眼神,让我确定你就是你,也不是失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也不是酒醉。” 从灵闻言唇角微弯,拉开座椅自顾自坐下,抬了抬下巴,“所以呢?” “我一直在恭候你的大驾,沈小姐,然而你却一直不来。”王朝倾身上前,双肘撑在桌上,遗憾的低声道,“还有,你弄错了一件事,王牌在我手上,所以是你是我的人,而不是我是你的人。” 从灵看着他,面色不改,“所以呢?” 王朝指了指她,再指了指自己,“所以现在你于公于私,都归我。” “我没有理解错的话,私下,王总是需要一个情人吗?”从灵眯着眼问道。 她的话引得王朝眼中的笑意骤然退去,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不是这个意思的话,他为的又是哪般?女友吗?怎么可能。 “难不成王总是想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同一时间,从灵一副调笑的语气问。 王朝就是看不惯她那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原本都要到口边的话语瞬间变成了:“有什么不可以?别说女朋友,老婆都可以。” “那我是不会签婚前协议的~” 王朝:“” 第16章 他和她联手 看着王朝和从灵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他们王总流星的打前,而沈秘书跟随其后,俨然一副王总跟班的模样,底下的人皆是不约而同露出‘-0-’的神情。 这是——执总第一秘书成了他们老大的秘书了吗? 一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另一人,“你不是说沈秘书能镇得住我们王总么?现在怎么着?人沈秘书被我们王总收了。”语气里满满的‘这下你牛皮爆破了吧’的意思。 不想那人闻言悠哉道:“首先,收没收还不好说,再者,就算收了,那又怎样?” “……”听着好像也是。 众人议论中心的两人,此时正走到电梯口,王朝上前按了按钮后,手插裤兜退回到她身边,接着刚才的话语继续和她说待会要见的那位厂长的背景,从灵仔细听着,时不时问个问题。 王朝把从灵从陈潜那要来,其中自然有私心,但更多的则是如他之前的戏言,她的确有用,比如,她会演戏。 在这个非常时刻,出动一般人已经来不及了,这也是为什么陈潜要让王朝出马的原因,同样的,从灵也要比他的助理厉害,甚至厉害过一些部门经理。 两人正说着,电梯行到他们这一层,叮一声开了门。 里头走出来几人,打头的一人是安然,她自动忽略了旁边的从灵,跟王朝打招呼,他们本来就是认识很久的朋友,说起话来也没有普通同事间的客套。 “我刚听说陈潜把那烂摊子交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办?只有一天了。”安然说。 “我正准备去会会习水县的刘厂长。” “他?”安然皱眉,“当初刘总走了vp的关系让他的厂落选了,现在你再去拜托他,他会同意么?再者,就算他同意了,圈里消息都是灵通的,你现在去,他知道你的目的,不也得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王朝耸肩,“没办法,总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滴——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安然和王朝朝出声的地方看去。 从灵在电梯里,拦着不停要合上门的电梯门,很显然现在时间超时了。 仿佛到了这时,安然才注意到从灵,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沈秘书在这里干什么?” 王朝顺势进电梯,代替她回道:“她在等我。” 安然反应过来,瞟了从灵一眼,不可置信的嗤笑道:“她和你一起去?她去有什么用?” 王朝眉一皱,刚想说话,被身边的女人抢先了。 “当然有用,”从灵在开口的同时,按下了关门的键,“因为我美呀。” …… 电梯门缓缓合上,王朝就看到越来越窄的门缝里,安然越来越臭的脸色。 电梯往下行进,安静的空间里王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真好意思。”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她既然嫉妒我比她美,那就继续嫉妒着呗。”从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 王朝无语,点出真相,“人家那是嫉妒你在陈潜身边。” “那也是因为我比她漂亮,她才有危机感。”从灵强调重点。 王朝摇头,“我服了你了。” 从灵忽然扭头,锁着他的眼,问:“难道我不漂亮吗?” 王朝被她问得一噎,还真的煞有其事的端详了一下她的脸,末了道:“漂亮。漂亮得都快突破天际了。” 从灵转回头,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电梯降到b2层,王朝的车停在高管的专属车位里。 那天晚上天色暗人也昏,她没注意他的车型,今天注意到了,沃尔沃xcclassic,她很喜欢的一款suv,对于王朝的身价来说,这车真算是低调的不行。 可看到这辆车,从灵心神一晃,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另外一件关联的事——全球第一辆登顶珠峰大本营的车就是这个车。 这也太巧了,怎么什么都能扯到那一次见面上去。 从灵朝那辆车走去,王朝打开副驾驶门,她坐了进去,车厢里有他的味道,一如记忆里的清洌。从灵看着他绕过车头走到驾驶门外,开门,坐上车。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其实稍微有点帅,从灵心里想。 王朝上来后启动车子,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其实应该你来开车的,毕竟现在你于公于私都是我的下属。” 从灵:“……”她取消之前的想法,这个光有皮相没内在的男人。 他们到刘厂长那里时,他果然早就听闻消息,在等他们了,他的秘书小姐看到王朝眼睛都亮了,一路娇声嗲气的领着他们到刘厂长的办公室门口,再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的离开。 刘厂长见此有点尴尬,可王朝和从灵两人虽然年纪轻轻,可都面色无异,让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本来想要撑着的气势,也因此不可避免的泄了个大半。 而王朝和从灵两人都没想到谈判还没开始,就从天而降一个助力,从灵在心里暗暗道:祸水。 一番寒暄过后,他们谈话的内容渐渐到了主题,王朝说了来意,如他们之前料想的,刘厂长表示为难,道是时间上太紧迫,他这里实在调不出来那么多存货。 “刘厂长您人脉广,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从灵瞥了王朝一眼,他能低下身段到这种程度,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然而刘厂长依然端着,皱眉摇头的表示难办。 从灵不动声色的划开了手机屏保,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道了声不好意思,轻手轻脚的出门接电话。 一打开门,那个小秘书果然窝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吓了一跳,慌忙装作路过,回到自己的座位里坐好。 从灵装作没注意到她,旁若无人的接起了电话。那小秘书见此长出一口气,缩着的脖子也渐渐竖了起来。 她偷偷的瞟从灵,一瞟越离不开眼,刚才光顾着看帅哥了,竟然没发现这个女人也长得那么漂亮,漂亮得,嗯,怎么说呢,她一个女人看着羡慕,却生不出嫉妒,漂亮得舒服、有气质。 有些女人也漂亮,但就漂亮得不那么舒服。她的形容词有限,只能想到这种区别。 看着看着,她被从灵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听了两句就竖起了耳朵—— “您是说真的吗?白老板?”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雪中送炭,我们陈总会记住这份情的,我先代陈总谢谢您。” 小秘书缓缓拧起眉,白老板……好耳熟。 ! 那不就是他们厂长的死对头吗? 她差点没跳起来。 那头从灵已经挂了电话,重新进了厂长的办公室。 小秘书的脑筋哗哗哗的转了起来,想起之前厂长说的那个帅哥来的目的,再联系方才那个美女电话里的内容,将两件事情串一串,平时经常一片浆糊的脑子瞬间如开了窍般清晰无比。 她激动又紧张的拎起内线电话…… 与此同时,刘厂长正狐疑不已。刚才那个小姑娘满脸笑容的进来后,凑到王朝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王朝就脸色一亮,回头话锋就变了:“实在不行,那就不勉强您了,但还是谢谢您。” 这是几个意思? 正想不通呢,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起听了几句脸色就豁然变了。 挂下电话后,刘厂长语气不大好的开口:“王总不如开门见山,是不是白老板那里给了你更好的价格?” 王朝讶然,“这谈不上哪个更好呀,我们自然是更倾向您的,不然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可问题是您这边出不了那么多货,这是关键。” 刘厂长抿了抿嘴,沉思一会儿道:“王总要是实在急用的话,我可以从邻省急调一批货过来。” “可是白老板那边我已经答应了”从灵犹豫的开口,对王朝说。 刘厂长插言道:“价格可议。” 半小时后,王朝和从灵从刘厂长那出来,对视了一眼,王朝的目光中有激赏,而从灵只是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7章 专|制的他 从灵坐上他的车后,神思有些恍惚。 事实上,他们在事先并没有计划过这样子行动,一切都是随机应变。 在她出去假装打电话后再从外面进来,只够时间凑到王朝耳边说一句话:“刘厂长的死对头是祁县的白老板。” 她以为王朝会找白老板这个人作为切入点去慢慢套刘厂长的话,没想到他听了她这么一句竟然就心领神会。 而后的一连串表演,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直到最后一气呵成的谈成。从灵直到现在还感觉不可置信。 她一直坚信默契是需要培养才能够有的,就像她和她的那些手下,也是在日复一日、一个接一个案子的磨练中渐渐生成了默契。 可她跟王朝? 默契这两个字她怎么都想象不到会出现在他们俩之间,然而它偏偏就出现了。 对此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从灵还在神游中,王朝的一句话把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你是怎么想到白老板的?”他问。 “刚才过来的路上,我看刘厂长的背景资料时有注意到这个人。” 王朝侧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浓的说:“你还是那么敏锐。” 这个话题不宜深入,也不宜回避,从灵想了想后回道:“你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制得住你。”王朝半点不掩得意。 从灵:“……”笑而不语,好歹焦点转移了。 “你会潜水吗?”王朝问。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会一点。”她保守回答。实际上她持aow潜水证,拥有进阶开放性水域的潜水资格,可以深潜、夜潜、船潜等。 王朝显然没有被她迷惑,直接问:“你最深下潜到多少米过?” 从灵抿了抿嘴,有点头疼,但考虑到他问这个问题后的目的,还是说了实话,“51米。” “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点。”他轻笑,然后道:“这周末你空出时间。” 从灵下意识的皱眉,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于是她冷声道:“周末不行,我有安排。” 王朝闻言没什么反应,她以为他听进去了,而显然,是她太天真。 他给她送到家楼下,等她下车关门的时候,王朝淡淡道:“周六早上9点,我在这等你。” 从灵:“……我不会在的。” “那我就等到你出现为止。” 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从灵真想冲上去踹上两脚。这个专|制的男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周五。 公司里前两天掀起的风波也随着王朝及时危机处理成功后,有惊无险的平息了。这一周,大家都过得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好多人都藏不住心思的想早退了。 这些人里面理应不包括从灵,沈秘书可是全公司上上下下最最敬业的代表之一,然而今天,才下午3点,好多人来找她就找不着人了,王朝也是其中之一。 陈潜办公室里。 王朝跟陈潜谈完正事后开始聊家常,两家是世交,双方父母都认识。 “你待会儿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去机场接个人?”陈潜道。 “谁啊?” “我表妹。” “我不去。”王朝回得很快。 陈潜无奈的揉了揉睛明穴,“烟烟还是个孩子,心性不定,你用不着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吧。” “心性不定的孩子是全世界最恐怖的生物,更别提这姑娘还带花痴属性。”王朝半点不给面子的说。 陈潜瞟了他一眼,淡定道,“我听说今天我的秘书也请假去了机场。” 王朝闻言头嗖的抬了起来,眼里的光都不一样。 陈潜观察了他的神色,果然,他冷哼一声,“我不过问,并不代表我就没注意到。” 王朝笑了笑,随意的坐到桌角,“注意到什么?” “你要是认真的,我自然支持你,但你就想玩玩的话,别把手伸到我的得意干将身上。”陈潜严肃的说道。 “谁说我玩玩?” “是吗?那谢静嘉呢?”陈潜盯着他。 王朝脸上的笑意渐收,从办公桌角站起身来,“关她什么事?早八百年前的旧账有什么好翻的。我走了。” “最好是这样,不,最好你就别动我秘书的心思。”陈潜在他转身时道。 王朝走到门口,手撑着门框转身呵呵一笑,“你可别小瞧你的秘书,”说着停顿回味了一下,有些不甘心的道:“咱俩谁栽谁身上都不知道呢。” 陈潜皱起了眉。 “我去接你的亲亲表妹啦。”王朝背对着他挥挥手。 另一头,沈从灵在机场。 人来人往,她站在接机口的人群里,听着耳边不断的响起机场广播,她看了眼滚动的航班信息大屏幕,又看了眼手表。 差不多应该出来了吧。 今天她是专门请了一下午的假,事假。她妈妈从美国回来,她来接机。 五分钟后,从灵看到了她妈妈。傅琮璇从海关申报的那块挡板后推着行李车走出来,难得没伸长着脖子四处寻女儿,而是在和身边的小姑娘笑着聊天。 直到走近了,才抬头找从灵。 从灵顺势上前了一步,她妈妈见到她立刻眉开眼笑,带着那个小姑娘一起走过来,介绍道:“这是我女儿,从灵,这是你爸爸的学生,烟烟。” 小姑娘长得很可爱,本来见着从灵眼睛就亮了亮,听了介绍后,眼中的光更是亮了八度。 她抛下自个儿的行李,跑上前来搓搓手激动道:“原来,原来你就是师姐啊!我听老师说起过你好多次,老师说你从小就有行为语言学的天赋,说了好多好多例子,我听了可是羡慕死了,我们这样练个百八十次可能都不如你瞟一眼!关键是老师没说过你还那么漂亮!!!” 从灵一直礼貌的微微笑的听着,直到听到了这里才打断她,“你叫烟烟是吗?” “对呀对呀!师姐好~我叫王雨烟。” 从灵:“好名字。有人来接你吗?”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我表哥来,但我表哥很忙,事先跟我打过招呼,跑不开的话说不定就随便叫个其他人来了。”烟烟说,然后想起了什么,“噢!我先看看手机,他来不来都应该有给我发微信。” 从灵点头。 30秒后—— “嗷!”烟烟发出一声鬼叫,“我,我,我男神来接我!ohmygod!!!” 从灵笑笑,“行,那你一个人等在这可以的话,我和我妈就先走了?” “可以可以没问题~”烟烟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她这边了。 从灵耸耸肩,接过她妈手下的推车,朝升降梯走去。 她们刚离开3分钟,王朝到了。 之前他在陈潜面前再怎么毒蛇,但这好歹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真到了人跟前,当然也不会太过分。 而他认为的不太过分,落在烟烟眼里那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温柔体贴、等等等等。 “王朝哥哥,我哥哥怎么就叫你来了,你不忙吗?” “嗯。” “我好开心啊竟然是你来接我!说起来,你不来的话我都要跟我师母和师姐走了。对了,你来晚了一步,刚才我师母和我师姐还在呢。” “哦?”完全不走心。 “我师姐超厉害!你应该认识认识。”烟烟顾自激动着。 “是吗。”神游天外。 “对啊!她可是继承了我老师所有行为语言学的天赋。像我们这种要靠后天不断地练习才能拥有的技能,她天生就会,而且灵敏度和准确度都远超我们。哎,老天赏饭吃,真是羡慕不来。”烟烟说着说着蔫儿了,可转而又找到了激动点,“不仅这样,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她,没想到她还是个大美人!” “是吗。”东张西望。 “对呀,真是,完全我的女神!”烟烟星星眼。 王朝只失笑的想,人海茫茫,哪里就能那么巧遇上她?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呵。 第18章 他动心了 他们走向停车楼,王雨烟像一枚小跟屁虫一样,颠颠儿的跟在王朝身后,嘴上说个不停,说到王朝后来满脑子嗡嗡嗡的‘学姐’。 远远的开了车锁,王雨烟就直奔副驾驶去,跑到门口被王朝给叫住了。 “唉,坐到后面去。” “为什么呀?” “前座也是你能坐的?那是留给你未来嫂子的位置。” 王雨烟不服,巴着门边儿道:“我咋就不能是未来嫂子预备军中的一员了?” 王朝一边搬行李,一边悠哉道:“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在一起那属于乱伦,要遭天打雷劈的,知道吗?” 王雨烟:“……”真是够够的! 不过就算不情不愿,她还是乖乖去后座坐好了。 王朝关上后备箱的门,回到驾驶位,见此很满意,他发动车准备驶离停车位,刚一脚油门下去,右侧忽然冲出来一辆车,他赶紧踩下了刹车,那辆车也同时猛地一避一停,轮胎和塑胶剧烈摩擦产生的尖锐噪音顿时响彻整个停车场。 “怎么回事啊?!” “没事,妈。”从灵正好从窗外收回视线,淡声道。 “吓死我了!你开车也慢点!” 说着见女儿右手迅速的从仪表盘下抽出墨镜戴上,傅琮璇奇怪道:“停车场里戴什么墨镜啊?” “为出去做准备。”从灵简短道,紧接着车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开慢点,cheryl!你什么时候起爱开快车了?以前我稍微开快点你就叫我减速……” 从灵没应声,只凝神注意着车况,直到快离开停车楼时,她才抽空看了眼后视镜,还好,没跟上来。 另一头。 发现王朝目光紧盯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车,王雨烟从后座探过头来,“怎么了?没撞到吧?” “没。”王朝寒声道。 王雨烟若有所感的一缩头,小声嘀咕:“……那你怎么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呵,见了他就跑,又在做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呢,这个女人! 迷色里。 顾城下巴朝王雨烟那一抬,问王朝,“说谁呢?哪个学姐?夸得天花乱坠跟神人一样?” “谁知道。”王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甚兴趣的回道。 顾城瞥了他一眼,狐疑道:“你也古怪,往常都避之唯恐不及,今天怎么会答应陈潜去接这个小祖宗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起刚才在停车场的那一幕,王朝没好气的说:“我学雷锋做好事,不行吗?” 顾城眯眼看了他片刻,依稀猜到了什么,笑而不语。 过了会,他换了个话题,“给你个消息,周末你不是要去凰山洞潜吗?你的好弟弟已经在那了,你这次去注意着点。” 王朝皱起眉,拍拍顾城的背,“谢了。” “听说沈小姐也去?”顾城话锋转得很快。 王朝挑眉,“怎么?” “你不是一直怀疑她和你弟弟之间是不是有交易么?这回机会正好,可以试探一下。” “怎么试探?” “洞潜啊~有太多意外可以制造了。”顾城轻松道。 王朝听了立时反对,满脸严肃的说:“别开玩笑,人命关天,洞潜就算万般小心都很容易出事。” “那你还带她去?你敢说你没存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的心?” 王朝沉默了。 他是怀疑她,毕竟她曾经做过的一系列举动,让他不得不警惕。可除开那些呢?单就她这个人呢? 王朝承认,他的确有那么一点动心。 或许从珠峰上的那个吻,就开始了。 *** 周六早上,从灵在9点整准时接到了王朝的电话。她走到飘窗前一看,果然看到他的黑色suv已经停在了楼下。而他人站在车外,半倚半靠着车门,拿着手机在耳边。 从灵接起电话,刚‘喂’了声,他仿佛就心有所感的转身抬头朝她望来。 听筒里传来一声口哨,从灵低头,一上一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朝她做这个动作,口哨声就像响在耳边,她的脸有些热,退身拉拢窗帘迅速道:“我马上下来。” 看着她消失在飘窗前,王朝勾了勾唇,回身上车。 没两分钟,从灵就下来了,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来。 王朝上下看了眼她,笑道:“早就等着我了?” 从灵:“……”不想回答他这种调戏味满满的问题,反问道:“我们去哪?” “去好玩的地方。” 等到他们坐了三小时飞机,下飞机后又开了三小时的车到达目的地d县时,从灵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不是说潜水吗?为什么会来这?” 这里地处云贵高原,以熔岩地貌著名于全球,一般的潜水,怎么会来这? 除非—— “洞穴潜水,这里是绝佳圣地。”王朝道。 果然! 从灵猛吸一口气,边后退边摇头:“不行。我没有padi潜水证,aow的深潜课程根本无法应对洞潜时发生的意外!我不能下去。” “珠穆朗玛峰都上过,这个怕什么?” 从灵一噎,一下没答上来,反应过来后瞪了他一眼,“说不去就不去!”说完扭身就走。 在边上围观了全程的潜水教练,见此景好笑的问:“你妞儿吗?” 王朝眯着眼,嘴角勾着笑,慢悠悠道:“还不是,不过早晚是。” 从灵一气之下就回到宾馆自己的房间关着了,王朝也没有勉强她,而是送了个资深的潜水教练上去给她细说,慢慢安抚(洗脑):他们的设备很先进,人员也很有经验,只要遵守规则和纪律,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从灵听了心里的确好受点,但还是不想去。 最后教练来了个杀手锏:“有一些事情,人的一生很可能只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能够去尝试一次,既然机会来了,就不要放过,好吗?” 见她松动,教练立马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不定目标深度,量力而为。” 第二天早上开始,他们渐渐将一些潜水装备往水域边搬运,为下午的下水做准备,就在一趟趟的运送中,不远处忽然来了几个人。 从灵远远的就认出了那几人中的其中一人,缓缓眯起眼,王勋,王朝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来干什么?疑惑着,她的视线调转向王朝,他仿佛没看到那些人的靠近,仍然专心致志的和教练说着事情。 王勋走近后乖巧的叫了王朝一声哥哥,王朝脸色冷峻,可有可无的应了声。 王勋仿若半点不在意,转而就冲从灵笑了笑,凑近她低声道:“美女你也要下?这下面多危险,你这么漂亮,可要惜命~不如和我一起呆在岸边。” 从灵微微蹙眉,忍着不适避开了他三步远,走向王朝,确定道:“我也下。” 王朝笑,和方才的冷酷判若两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乖~” 第19章 她救了他 在制定第一次下潜计划前,他们的潜导仔细询问了从灵她曾经的潜水记录,她一一说了。 “很不错,比我预想的好许多,有深潜和船潜的记录,你已经很专业了。”潜导这样评价她。 可说实话,听到这些,从灵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反问潜导:“我们会有一次试潜吗?” “当然会,”他看出从灵谨慎中透露出来的紧张,安慰道:“放心,我们这次下潜的深度不深,而且在不同的深度会有支援潜水员。” 从灵不想听这个,等到真正出事了,支援潜水员的作用顶多就是打捞一具尸体上来,可能还不如同行的潜伴有用。 “您还是赶紧给我科普一下洞潜的安全规则。”从灵说。她的潜水技巧是不会有问题的,现在她只想知道她应该遵守什么样的纪律。 一通讲课下来,好在洞潜和船潜的很多规则很相似,从灵心中有底,也渐渐打消了最开始的紧张。 后来那个潜导悄悄的和王朝说,他的未来女友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这对于男人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有些男人可能会觉得失了许多乐趣,也有男人会觉得少了许多麻烦,看各人了。 王朝听了只笑笑,望向不远处正凝神检查潜水装备的从灵,谁说会没乐趣?理性有理性的乐趣。 一切繁杂的准备工作就绪后,他们穿戴上装备站到水潭边预备下水,清幽的寒气登时扑面而来。潜导先下水,从灵戴上潜镜,也跳下水,王朝跟在她身后,算是一种垫后保护。 几人陆续跨入水中后,停留在水面上再次检查潜具和灯具,都正常,潜导才给出下潜的手势。 排气,下潜。 从灵跟在潜导后,水中的能见度随着他们的下潜逐渐变差,他们齐齐把灯的亮度调到最大,直到下潜到水下48米的地方,到了洞口。 潜导开始选择可靠岩石点设置引导绳,从这里开始,他们所有人都必须一直保持在引绳上,不准离开。 从灵曾经船潜的时候就很清楚这个纪律,在水下洞穴里迷路可不是一件小事,绕不出去了就等于死。 所以她很小心,她不希望出现任何闪失。 潜导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而她也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王朝,一切正常。 他们进入了幽深的水下洞穴世界。 沿着逼仄的洞道前进,忽然,眼前呈现出一个宽敞似大厅般的空间,石笋和石钟乳倒插在洞顶,曼妙的浸透在水中。 这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只是如今这溶洞被地下水给浸满了,就像是寂静的仙境。 若是不下来,从灵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到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潭死水的下面,会掩藏着这样子一道隐秘而雄伟的奇观。 这种震撼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从灵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 就在他们准备返回时,潜导发现随队的潜水摄影师转悠着转悠着就渐渐远离了引导绳,眼见着就要消失在他们的可视范围内,他不停的用灯光打信号警示他回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潜导只好手势示意从灵和王朝呆在原地不要动,他自行前去查看怎么回事。按理来说,摄影师很有经验,不会犯这种错误。 潜导离开一段时间后,从灵抬起手腕看了眼aladinpro[1],还有5分钟,就到了他们预定的开始逐渐上浮的时间。 深潜后上浮的过程中需要进行减压停留,若是没有在每个深度停留足够的时间,否则上去后会得减压病,轻则关节疼痛,重则昏厥甚至死亡,所以潜水员都是切忌急速上浮的。 他们每一步的时间都是精确算好的,不可能在水里多做无谓的停留,而现在,时间就快到了,他们却还没有回来,从灵开始着急。 王朝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焦躁,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若是他们到了点还没有回来,他们俩就先上浮。 也只能这样,可从灵无端的觉得心慌。 这5分钟变得格外难熬,到最后倒计时10秒,从灵看向王朝,他点了点头,他们撤退。 沿着方才设置好的引导绳,他们回到了洞口,王朝在前,从灵紧随其后,两人缓缓上浮到三十几米的深度,和等待在那里的支援潜水员会和。 王朝在水下书写板上写了‘其他两人还没上来’,这和预计的情况不符,支援潜水员见此便潜往深处查看情况。 又留下了从灵和王朝两个人,他们需要在这个深度呆上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上浮,这个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从灵见王朝在书写板上写写画画,过了会儿,他将板举给她看。 ——有没有一种只有我们两个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从灵:…… 王朝又将板收了回去,重新写了一句话,再转过来。 ——你有没有爱上我? 从灵呼吸一滞,低头去看手腕上的aladinpro,时间到了,她扭身一蹬,管自己上浮。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 在上浮了十几米左右后,从灵回头看了一眼,一看之下立刻顿住。 王朝没跟上来,碍于能见度,她只能隐隐看得到他头顶映射出来的微弱灯光。 她心跳顿时加快,向他潜去,靠近后发现他的状态的确不对劲,显然是有些不清醒了,手却放在备用气瓶上,仿佛是某种预示。 从灵心一惊,想都没想的就关了他的ccr[2],拔下了自己的呼吸器,塞到他嘴里,调整氧气浓度,过了二十几秒,王朝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从灵松了口气,只要还能自主呼吸就好。 明明在水里,可她感觉有一瞬间自己的腿都软了。 而在这过程中,从灵自己根本来不及拿下备用呼吸器,差点没憋死。 之后她赶紧一路护送他上浮,20分钟后,他们终于上到水面,一出水从灵就大声呼喊急救,岸边standby的人员全部被她吓了一跳,冲上来拉他们俩上来。 “r!”从灵喊道。 上来后顾不上自己就上前解王朝的潜水装备,边解边快速的说:“有可能是一氧化碳污染,先查探测器。” 急救人员迅速观察了一下王朝,面色潮红、口唇樱红,看来□□成是一氧化碳中毒。虽然感叹的不是时候,但一个男人这么好看,真是逆天呐! 后面的一系列紧急检查、送医就不用从灵插手了,她要做、她能做的就只是等待。而现在她痛恨等待,她最骄傲的耐性不知道都丢到哪里去了。随着救护车去到医院的路上,从灵脑中全是一闪一闪的画面,从珠峰上的吻,到方才他举着板问她有没有爱上他。 混乱到大脑都要炸了。 …… “幸好呼吸器换得及时,再晚个几分钟就不好说了。”医生摇头道。 “所以现在是没事了,是吧?” “没错,患者本身也没有昏迷,只是中度中毒,急救及时,送医又及时,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医生,辛苦您了!” 从灵送走医生,浑身虚脱了般发了会儿怔,然后回身,猛地顿住。 王朝穿着浅浅淡淡的条纹病号服,站在门口望着她微微笑着,难得笑意从嘴角蔓延进了眼里,透着不常在他眼里看到的暖意。 从灵缓缓蹙起了眉。 他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脸色渐渐转冷。 “我说了,我不想下去。”她一字一顿的说,咬牙切齿。 他到了她跟前。 “我说了!”她从来没发过那么大的火。 他却忽然吻了下来。 第20章 她的克制 从灵瞪大了眼,下意识的推拒,他干脆反剪了她的双手背到身后,动作轻巧而不容置疑。 他的气息侵来,瞬间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避无可避,从灵闭上了眼,绷紧的面颊渐渐松泛下来,任由他反复的研磨着她的嘴唇,舌尖轻轻触碰着她的齿根,她不回应,也不拒绝。 直到一吻毕,他缓缓与她拉开距离。 从灵扯了扯嘴角,“所以王总这是在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以这种方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总是以色侍人的呢,而以色侍人,”说到这,她上下扫了他一眼,“就这点,恐怕连利息都不够。” 王朝先前听着就感觉不对劲,听到了这里脸一下就黑了。 从灵挣开了他的手,扭了扭手腕,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沈从灵,”王朝在她身后叫住她,“我不管你是谁,这次是认真的。” …… 转过转角,从灵的脚步越来越疾,眼里的淡漠被渐起的波澜冲撞得支离破碎。其实很好不是吗?这就是她一开始计划中想要的。 只要他喜欢上自己,好多事都会好办不少。 而这一步比她预期中来得还要早,简直太好不过了,不是吗? 那她现在疯狂的想喊停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期冀什么?又到底在害怕什么?嗯?沈从灵! 她疾步拐进了洗手间,冰凉的水泼向脸颊,一捧接一捧,数不清泼了多少次后,从灵抬起头来和镜中的那个自己对视,告诫自己:记住,你在任务中,做你应该做的! 直到情绪彻底冷静下来,她才抽出纸巾拭去脸上的水珠,平静的走了出去。 医院这一层已经被警戒起来了,这是从灵第一次直面的见识到王氏的力量。 保镖人员面色严肃的守在各个口子上,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仿佛在出事后一瞬间就凭空而出。连她都被拦住盘查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王朝身边的一个人认出她,把她带了出去。 “沈小姐别介意,主要还是防媒体,今天的事情要是泄露出去,明天一大早的报纸上一定又是一八卦头条。” 从灵点头示意理解,“查出来了吗?ccr。” 那人闻言面色一变,“多亏了沈小姐提示,技术人员第一个查的就是您说的一氧化碳探测器,果然有问题,探测器失灵了。” “人没事就好。”从灵不欲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那人也是人精,一闻便知,便岔开了去,“沈小姐是回宾馆吗?” “嗯。” “我安排人送您回去。”他殷勤道。 另一头,王朝已经叫来了人,面无笑意。 “潜导和摄影师上来了么?” “上来了。” 王朝眯了眯眼,“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按时回来的?” “说是眼前忽然晕眩,紧接着他们的探测器就警报了,处理这些花了点时间。” “所以我的也是ccr气体处理不当的缘故?却没有警报?” 那人闻言一顿,飞速瞟了眼王朝才小声道:“没错。您的ccr的一氧化碳探测器被人为损坏了。” 一阵静谧,静得可怕。 片刻后。 “是王勋做的,是么?”王朝问得很平静,看来已知晓,而这平静下酝酿着的是显而易见的风暴。 “是的,可是很难掌握到确切的证据了。” “万幸的是,他应该是没能查到沈小姐的潜水技术和应急处理能力那么好,好到救起了您。”那人斗胆提了一句。 可那股子风雨欲来的感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退下去,反而高涨起来。 王朝嗤笑:“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没有从灵在的话,还真要给他得逞了?” 那人闻言噤声,低头不敢说话。 “能查出多少就查多少,证据保留。然后给我盯紧他,还有他妈。”王朝凉凉的说。 “是。”完了正要出去。 “这次的事,我不追究你们的失误,但是没有下一次。”王朝慢道。 那人心一凛,恭敬应是。 心道若是这次王朝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拿他们所有人的命来抵都不够。 幸好幸好,他得去好好感谢下沈小姐,每天给她点三炷香磕头祈福都不为过! 咦,说起来,沈小姐是怎么会潜水的呢?而且这么看起来经验还相当的足。明明当初他查她的背景资料的时候,根本没查到这个记录啊。 不止他一个人想不通,有人比他更想不通。 王勋等人正迅速的撤离d县。 “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的,怎么会是专业潜水员?啊?!你倒是给我说说。” “不知道,怪得很,我并没有查到她有学过潜水,就一普通的行政秘书。” “普通的秘书?技术潜水这种东西是普通人能玩的吗?你倒是下去潜一个给我看看!”王勋怒而骂道,“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浪费了不说,瞧着吧,不能一击毙命,等着的就是后患无穷。这回我算是一下把我那好哥哥给得罪死了,都是因为你们这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有人敢吱声,但总有人心里不服气,谁能想得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可就因为这样,王勋就把所有过错都怪到他们身上,也实在是让人寒心。 与此同时,王朝也正在找程咬金小姐。 “你在做什么?” 从灵刚接起电话,就听到他这样直接的问她。摒弃了客气的寒暄,宣示着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等程度。 她眼帘一垂,背靠向墙,“和你有关吗?” 王朝听了笑道:“行啊你,是不是感觉如今翻身农奴做主人了,有凭仗了是吧?” 从灵说:“我的凭仗从来就不是你,能不能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王朝:“那你站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你敢说你不在想我?” 听筒里的声音转而到了耳边,从不真实,到了真实。 门开了。 他执着手机与她对视,嘴角挂着笑,轻佻又得意。 从灵脑中只滑过两个字:欠扁。 “想我就说啊。”他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在她唇上一亲。 从灵伸指抵着他的额头推开他,“你错了,我要是想你的话,绝不是站在你的房间外。”她话悬了一悬。 王朝当然好奇。 从灵凑近他耳边,轻声地放肆道:“而是进房睡了你。” 王朝:“”继而缓缓笑开,意味深浓,“我等着那一天,正好你救了我的命,我得以身相许。” 第21章 她很记仇 以身相许? 这打蛇随棍上的,从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来是告诉你,航班改时间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b市。” “我还生病着,不能自理。”王朝虚弱状的望着她。 从灵挑眉。 “你来帮我收?”他低下头试探着问。 从灵斜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五分钟后,保镖们从外神情紧张的冲进来。 王朝一愣。 “沈小姐说您昏倒在厕所。”见他好端端的,保镖们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朝:“……” 观王朝的神色他们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上头闹着玩,结果吓死他们。沈小姐也真是看不出来啊,竟然会开这种玩笑。 他们正准备迅速的退出去,忽然听到王朝说:“你们做得没错,以后沈小姐的话,也都要听。” 几人精神一抖擞,异口同声的应道:“是!” 如果说来的时候大家心里还对王朝和从灵的关系不大了解的话,那么等到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猜测纷纷了。 说是猜测纷纷而不是尘埃落定,是因为他们俩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但要真说有那么回事儿呢,仿佛又欠了那么点儿。 聪明人反正都只看看,不说话。 回到b市后,一到家打开门,从灵就见到她妈妈在客厅笑眯眯的等她。 从灵反手关门的动作顿了顿,依她从小到大的经验,她妈妈笑成这样的时候,一定没好事,从灵快速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总算肯回来了?宝贝?” 从灵走过去,把包一放,沉稳道:“嗯。” “谁送你回来哒?我刚刚看到~一个帅小伙子。” 从灵:“……” “好吧,不想说这个话题的话,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次去d县做了什么?”傅琮璇轻飘飘的问道。 从灵眉一皱,“妈,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那?” “怎么了?我不该知道吗?”傅琮璇的语气变了,“洞潜?还差点出了事?你知不知道你那边一出状况,你外公就先知道了消息,他们有多担心你!你就一定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吗?cheryl?” 从灵沉默了。 “妈咪从来不干涉你,唯独这一次专门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谈你的工作。你也大了,会思考利弊,知道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的工作本质上没问题,可是其中处理事情的时候,走的途径用的手段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风险,妈咪相信你不会没想过。” 从灵缓缓吸了一口气,“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结束后我就辞职。” 傅琮璇闻言大喜,“宝贝,这才对!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就和爹哋妈咪说……” 从灵没听她妈妈后面都絮叨了些什么,神思恍惚。刚才说到结束任务时,她忽然想到了王朝曾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手机不见了没事,人别不见了就好。 不过她终是要食言的。 *** 由于随他们一起去d县的都是王氏的一些人,没有恒盛的同事,因此等从灵回到公司,身边的人都不知道那两天发生的意外,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俩之间关系的‘突飞猛进’,从灵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后来,某人很快就用实际行动给她证明了恍若隔世只是她的错觉。 对外,王朝向来就不是一个低调的人。 于是最近每逢中午,许多人注意到从来不在公司食堂吃饭,要独自开小灶的王总,神了奇了,竟然三番五次的跑来食堂吃饭。 其他人都只能在远处瞄一两眼,偷偷私下议论。而和王朝坐在一桌的人们,本来就熟一点,见此就会问了。 “王总你最近怎么都跑来食堂吃啦?” 王朝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的——” 从灵抬起头来冷冷横了他一眼。 “——喜欢的菜,这里也做了。”王朝扯着嘴角笑道。 有人伸长脖子瞅了眼王朝盘里普普通通的菜色,狐疑道:“很特别吗?以前也有这些菜的啊。” “那大概是以前的我没注意到,现在注意到了,就觉得特别美味。”王朝说。一语双关,而那双关在座的人里只有另外一个人才明白。 从灵:“……”真是够了,胃口都没了。 “你们慢吃,我先走了。”她起身的时候顺带便瞟了王朝一眼,那一眼里的警告只让王朝在那凳子上多坐了两分钟。 从灵刚回到办公室,就见他紧随而至。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害怕大家知道?为什么?”王朝一个接一个的问。 从灵抬眼,两人的视线对上。 “你准备说什么?”她淡漠道。 她这么个语气问得王朝一噎,继而眯起眼,回想到了公司的某一条例——禁办公室恋情。 他冷哼了一声,傲然道:“你怕什么?我说了也没人敢让你走。” 从灵受不了了,走到门口去开门,下巴一点示意他‘鸽吻’。 王朝挑了挑眉,走到她跟前低下头小声说:“不然,如果你喜欢地下恋的刺激感的话,我也十分乐意奉陪的。”说完趁其不意偷啄了一下她的唇角,见她一惊,方才弯起眼睛,转身离开。 从灵握紧了拳头运了几运气,才堪堪忍住没冲上去踹他一脚。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她又不是君子,用不着等上个十年。 他们十天半个月的就要到恒盛总部去开个会,往往代陈潜出席的一定是从灵,另外公司里还要根据需要出一个高层人士与会。 知道这一次与她一起去的人是王朝时,从灵嘴角一勾。 “见到我那么高兴?”王朝走近后就说。 从灵难得笑望着他点了点头,竟然有一丝俏皮,王朝一怔,没等他回神,会议就开始了。 全场灯灭,只留下幻灯片照下的光影,总部的某总在上面滔滔不绝。从灵挨着王朝坐着,不远不近的位置。周围暗下来、静下来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当从灵身上一阵阵香飘过来时,他开始还挺享受的,到后来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身上的香水应是喷了有一段时间了,过了初调的浓烈,融合了她的体温,变得柔软而魅惑,这香味隐隐约约,却是绵绵不绝的钻向他的鼻尖,王朝微微绷紧了身子,身体下意识的前倾了一下。 从灵笑了笑,逃?逃得过吗?于是她还往他那凑了凑。 王朝不知道她的小动作,还在那努力稳定心神,一会儿他还要发言。 几分钟后,灯亮。 几位分公司的高层简短发言过后就轮到了王朝,他面色平静的开口,叙述沉稳而条理分明。坐在主位上的vp听着刚想点头,王朝的声音就诡异的一颤。 桌底,西裤被脚尖轻轻撩起一角…… 尽管王朝极力的想要用稳定来带过那一瞬的失常,但他泛红的耳根和之后用力过度的咬字都泄露了他的不对劲。vp微微皱眉,其他人也感到莫名其妙。 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22章 她教他毕业 桌底下,从灵翘着腿,脚趾尖儿荡悠悠的吊着高跟鞋,一晃一晃,也不怕它掉下来。 王朝神色不定的发完言,待到大家的目光先后从他身上移开后,他才侧头眯着眼望了从灵一望,她倒是面色如常,可这如常之下,他敢保证全是隐藏着的得意之色。 想到这,王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低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道:“胆儿肥了啊。” 从灵晃荡着的腿一顿,同样的低声回道:“有种调戏,没种承受?” 王朝嘴角一抽,“我艹,你还是个女人吗?” 从灵道:“难不成你调戏的是个人妖?王总好口味啊。” 王朝:“……” 两人就这样面色严肃的在会议上不动声色的交锋了几个回合,在旁人看来,还以为他们俩在一本正经的交流工作上的事呢。 会议散,从灵随着人流大众要往总部的餐厅去吃饭。王朝方才被某总拉住,现在转眼就不见了,她也没在意,管自己先走了。等到她在自助餐区坐定,刚准备去拿吃的时,手机震了一震。 从灵莫名的有预感。 掏出来一看,果然是王朝。 ——你出来。 简洁扼要的王朝式命令。 从灵鼻子里哼了一声,丢开手机。 几分钟后,她拿了一盘蔬菜沙拉回到位置上,手机一震一震的在包里响动,她也不管,等到坐在边上那桌的同事们都在看她了,从灵撑不住脸面,只好接起电话。 一声‘喂’还没迸出口,王朝的声音就冲入了耳。 “你出来,或者我进去强行拉你出来。二选一。”他淡声道。 从灵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在吃了。” “那我进去?” 从灵一顿,转过脸朝四周溜了一眼,此时此刻,餐厅里坐满了恒盛集团所有分公司子公司的员工们,有男有女,他这个祸水要是进来了…… 左思右想之后,她冲电话里那人冷声道:“等着。” 从灵走出去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王朝的车。 而他这个人,正倚在门边,点了烟,偶尔往嘴里送一口,那烟圈大多时袅袅的缠绕在他修长的指尖,升腾着绕过正装下一截雪白袖口上的袖扣,最后消失在他的肩迹。 整个人蒙上了一重冷漠的味道,和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给她的感觉惊人的重叠了,从灵一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平时玩世不恭的画皮下,真正掩藏着的性子。 从灵不由皱眉,在他们刚刚分开的短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朝视线一瞥,看到了她,把烟掐了,等到从灵走近时,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上车。”他说。 “想吃什么?”坐上车后王朝问她。 “随便。”从灵道。 “随便不是一种吃的。” “那就日料吧。”正好清淡,消消火气。她想。 有些话题不好讲,从灵就当做他是在生她方才‘恶作剧’的气,上车后也不吭声,当然,平时她也是不吭声的。 王朝今天难得一路也没什么话,仿佛在专心致志的开车,也仿佛一直在沉思。 等到一个路口遇到红灯停下来时,他忽然问她:“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灵有一刹那的惊讶,而后很快意识到重点应该不在于她爸爸,而是他爸爸。 于是她偏头想了想,“我爸爸,他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开明?怎么个开明法?” “他不怎么管我,更不会干涉我。”从灵道。 王朝呵呵一笑,“怪不得你这么冷冰冰,原来是缺爱。” 从灵一直在注意他的语气,听到这里有些了然,他说的不是她,而是在套用她的经历来说他自己。 心理上的创伤其实含着憋着不好,不如尖锐的捅破,不破不立。于是她直言道:“不干涉我并不代表他不爱我,我不缺爱。倒是你,含着金汤匙出生,却是风雨飘摇的长大,缺爱的是你吧。” 说完她屏息等待着他的反驳,不想—— “对,我是缺爱。”王朝爽快的承认。 从灵一皱眉,这语气不对。 “我缺你来爱。”紧接着他低声调笑道。 从灵:“……” 她还指望从他口中说出什么呢?缺爱?他再缺爱也能茁壮的活下去! 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来到了一处不偏不远的静雅处,仿古的庭院式灰白矮建筑疏疏落落的隐在一大片竹林里。 从灵下车一望,满眼的碧绿,就算初秋的天还有些热,到了这里也静下来了。也不知道王朝哪里找到的这么一个地方,她在b市呆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里。 “这里是吃饭的吗?”她不确定的问道。 “不然呢?我带你狎妓来么?”王朝顽笑道。 “行啊。王总记得备几个清秀的小倌给我受用。”从灵淡淡道。 “有我在,还要小倌做什么?我就可以上啊,你想要什么服务都可以有。”王朝暧昧道,手不规矩的溜上了她的肩。 从灵闻言还真认真瞧了他一眼,随后肯定道:“嗯,你的条件的确不错。” 这什么话?可从灵仿佛还嫌不够似的接着道:“只不过,活儿好才最重要。” 王朝撑不住笑了:“沈从灵,你真不知羞?” 从灵一愣,“我是说实话。”而后拧眉道:“门在哪呢?” 他们绕了一圈半了,她只看见了泼墨般的落地窗,里头的桌椅清晰可见,但就是找不着正门,这什么鬼地方? 王朝:“……” 好吧,他王朝看上的女人怎么能和普通女人那般娇娇滴滴扭扭捏捏的?嗯,这样还差不多。但,怎么有时候就感觉她有点迟钝,有点呆呢? 绕了差不多有三圈,他们俩才七弯八绕的在竹林淹没的深处找到了隐秘的入口,里面的服务生一见到王朝就恭敬的鞠躬示意,然后一句话都不多说的就领他们进去。 从灵眉头一皱,“你来过这里。”肯定道。 “嗯啊。”王朝大方承认。 那还任由她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外头绕?大热天的中午?! 敢情是溜着她玩吗? 从灵在心里轮了一遍的国骂。 服务生引着他们到固定位置坐下,瞅着他们俩一个笑脸,一个黑脸,拿来菜单后光速的退下了。 从灵不动声色的点了几卷刺身寿司,等到上来后,她拿筷子挟起白白的米饭团上的生鱼片,微微一蘸酱,送入口中,王朝见此目露不解。 他还来不及开口问什么,从灵就挟起空空白白的饭团,伸手送到他嘴边,含笑道:“我喂你。” 王朝:“……你不吃这个为什么要点呢?”他条件反射的皱眉,想躲。 可碍不过从灵努着嘴追着送,只好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张了口。 最后寿司上的生鱼片都被她吃了,而剩下的米饭全进了王朝的肚子。 从灵捻起餐巾满意的拭了拭嘴角,他的眼里也渐渐盈满了生气,不像之前那时嘴笑眼不笑,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而两人的这一番动作也落入了楼上两人的眼里。 安然蹙着眉看着楼下打情骂俏的两个人,脸上满是不相信,“那是王朝吗?”她问对面坐着的齐光。 齐光目光不移的微微挑眉,认真严肃的一点头,“是的。” “呵,”安然冷笑了声,“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齐光闻言皱眉,“怎么这么说?” 安然下巴往王朝的方向一指,“他还记得静嘉么?”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翻?有她什么事。”齐光不爽道。 “那是静嘉不要他,不代表他就可以移情别恋。”安然尖声道。 “你有病吧你。”齐光道,“有病就去治,别祸祸别人。看在几年朋友的份上,我今儿个好心劝你一句,你对陈潜的那心思,撤了吧,没戏。” 安然的那声没克制,引得楼下的两人循声望去,很快就来了个对视。齐光讪讪的朝他们招了招手,安然高抬着下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过了会儿,王朝手轻轻抚在从灵的背后,从楼下走了上来。 王朝先给从灵介绍道:“我发小,陆齐光,也是这家店的老板。”而后转向齐光简单道:“沈从灵。”没说她是他谁,但他手摆放的位置充分说明了两人不寻常的关系。 齐光对从灵很友好,上前握了握手,而安然,依旧坐在那,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看。 倒是从灵先开口,平平淡淡道:“安经理也在。” 安然冷冷的应了声。 齐光见此出来打圆场,解释道:“安然也是a大的,和我们认识挺多年了,偶尔一起聚聚。听说你们现在是同事是吧?那应该也挺熟的。” “不熟,她是秘书,和我能有什么交集。”安然刻薄的说。 齐光尴尬不已。 王朝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看起来反而有些瘆人。 唯独从灵依然面色不改,坦诚的回道:“的确不熟。平时陈总公事私事,也不大跟我提起安经理,所以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齐光差点没笑出来,王朝也嘴角微弯。 安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极了道:“你信不信,你这样的王朝顶多就玩玩而已。” 笑容从嘴角敛去,从灵垂下眼睑,疏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暗影,仿若被伤到了一般的沉默,刺痛了某个人的心。 王朝侧身挡住了她,对安然冷声道:“安然,我王某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以后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离去,从灵并没有马上跟上,而是走近一步到安然身侧,低语道:“你听过bangbang吗?听过的话你就会知道,为什么谢静嘉回来了,我也不怕。” 齐光就见沈从灵在安然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安然整个人都震住了。 bangbang里有句歌词是这样的—— shemight’youl,buti’ 她也许会在学校里让你拉拉小手,但我会教你如何毕业。 第23章 厚颜无耻的他 从灵出来时,王朝站在影影绰绰的竹林下,眯缝着眼看着她走近。 要说他能不知道她是装的吗?那必定不能。只是在那个时刻,就算他心底清楚明白她是装的,也忍不下去了,他受不了她被这样子对待。 可现在见她一副无事人的模样走出来,他又有点气,刚才的可怜劲儿呢?她就半点都不在意安然说的话吗? 呵,看来他还得再接再厉啊。他倒是很想看看什么时候从灵那张总是镇静得过分的脸上,能露出为人嗔为人喜的神色。 当然那个人只能是他。 从灵就见王朝一双眼睛滑到她脸上,寻思着什么,似笑非笑的,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就没信她方才的那番戏。 从灵迎着他的目光走去,坦坦荡荡,走到他跟前站定,以为他一定会调侃她两句,结果王朝什么都没说,只柔声道:“走吧。”从灵一怔,预备好的话语全无用武之地。 趁她发愣的间隙,王朝伸手自然而然的揽过她。 三秒钟后。 “能放开你的爪子吗?” “不能,我的爪子认主。” “……” 下午,他们一回到公司就接到了明天(周六)要加班的通知。 公司的新产品要先在集团内部试水,售卖并且看反馈,然而底下生产线还没成型,包装的人手不够,只能全公司上下所有的青壮年劳动力全部出马,不论男女。 关键这次加班占用的是他们美好而又珍贵的双休日时间,因此通知一发,底下哀嚎声一片。这个报告说要回家奶孩子,那个报告说家有长辈在住院,总之借口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最后,执总陈潜站出来说他也去,一下子,再没有一个人敢有二话。 尽管陈潜自己以身作则,但他把王朝单独叫到他的办公室里。 “周末不然你就别来了?你家里估计也有挺多事的。”陈潜说。 王朝嘴角嘲讽的勾了一勾,“你都听说了?上午才决策的事情,这就传出去了,果然家丑永远外扬得最快。” 陈潜仔细措辞道:“王氏的高层变动毕竟不是件小事情。你刚才在总部开会的时候有去探过你爷爷的意思么?” 王朝轻嗤的一笑,“我爷爷可不是你爷爷,他老人家的心思哪里是我一两句话就能够探出来的?如果有那么简单,我也不用来恒盛了。” 陈潜皱眉,也是。 王朝的爷爷王平,是现在王氏财团实打实的掌权者,同时也是恒盛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王朝来到恒盛的目的,除了为了避开呆在王氏的锋芒外,更主要的还是为了侧面性的靠近他爷爷王平。 这一次,安排王勋进王氏的人是王朝爸爸,而决策既然成功下达了,那就说明王朝的爷爷王平并没有阻止,这里头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底下的人最会闻风而动,估计王朝会有一阵的焦头烂额。 “你真不用回家?”陈潜再次问他。 “回去做什么?”王朝凉凉的道,“都板儿上钉钉的事了,还要我回去听我爸淳淳教诲兄友弟恭吗?” 陈潜仰头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随你便了。有任何需要,和我说。” “谢了。”王朝真心实意的道。 他们都不多话,但真正的朋友之间,也的确不用说太多话,在关键的时刻站在他背后,那抵过千言万语。 王氏的消息不会上社交媒体,但圈内人士最晚当天夜里也都知道了。 从灵接到从sct组里传来的王氏变动的信息时,呆了一阵,脑中自然而然的回想起了中午王朝靠在车门边抽烟时冷漠的神态。 原来如此。 自己的亲生爸爸偏心眼偏成这样,换成谁都会心寒吧。可他后面那么快的调整过来,是心理调节能力太过强大?还是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习惯了? 想到这里她有点不舒服,皱起眉头晃了晃脑袋,想这些做什么,明天还有体力活要干,早点睡觉才是正经事。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失眠了。 很早躺上床,却是深至凌晨才睡着。 第二天起来洗漱化妆,眼底的遮瑕都比平日里厚了一层。 头重脚轻的到了临时被他们借用的地点,大家简短的开了个会分工,就开始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这个节气的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日头渐起后,外面的温度逐渐蒸腾起来,而里面却是冷气充盈,导致室内室外有很大的温差。偏偏她是现场的总协调人,需要不停的里里外外的跑,到后来,从灵一阵阵的出冷汗发虚汗,甚至感到反胃。 当她再一次从酷热的室外走近冰凉的室内时,忽然眼前一黑,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倒下去的,意识恢复的时候就已经倒在一个人的怀里了。 王朝。 从灵是靠嗅觉辨认出的他。 鼻尖溢满了他清洌的味道,混沌的大脑也随之清醒。那么多同事在,从灵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能走。”她说。 王朝理都不理她,顾自抱着她穿梭过人群,一路把她抱到了医务室。 从灵脸色苍白,身子僵硬,她自己觉得她是被吓的,但别人看着就是她生病了,也没有人多想什么。 不过羡慕嫉妒的倒是大有人在,男的羡慕王朝能趁机抱一抱女神,捶首顿足的想自己方才怎么就不在离沈秘书最近的地方;而女的则纷纷羡慕从灵,能被王总公主抱,那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两位当事人此刻在医务室里。 测量了血压等常规检查过后,医生摘下听筒随意道:“没什么事,没休息好,气血不足,又一冷一热的刺激,当然就不行了。” 全部都是意料之中,从灵没什么反应,倒是王朝,抓住了‘重点’:“气血不足?医生,这个该怎么调理?” 那医生是个中年妇女,闻言瞅了他一眼,目光滑到从灵脸上,然后又滑回王朝那,从灵脸一热,谁让他问这个了?!刚想开口阻止什么,已经晚了。 那医生老神在在的说:“气血不足呢最好食补,具体要咨询中医,还有,”她顿了顿,意有所指的道,“经期前后就不要太累着她了。” 从灵脸色骤红。 王朝挑眉,嘴角的笑意越漾越浓,“记住了,以后会注意的,多谢医生。” 从灵:“……”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变态! 第24章 她的情话 因为没胃口,午饭也没吃,从灵就回到了现场。 走过烈日下的时,头依然有些晕。王朝在听她说还要回去工作、又不肯吃饭时,没劝她,从灵也松了口气。只不过等过了几十分钟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包来了粥和小菜,还有一盅汤,递到她跟前。 从灵那会儿在忙,随意伸手一挡道:“放边上吧。” 王朝顺势扣住了她的手,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把我当你的助理了?” 从灵抬眼看他。 “现在就吃。”王朝命令道,“自己不会吃的话,我喂你。”说着他真的开始拆一次性筷子了。 从灵余光瞟了眼周围跑来跑去的同事们,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筷子,揽过那几盒东西,打开盖子,默默的开吃。 王朝这才坐了下来,一派闲适的——盯着她吃。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起作用了,一碗温热的汤先喝下去后,她是感觉好受不少,从灵也不是那种别扭矫情的人,当下就对他说:“多谢。” “我不想要你的谢。”王朝道。 从灵眉头一皱,眼神询问他又作什么妖。 “还需要道谢的关系,太生分,以后就别再说了。”王朝自自然然的说。 从灵:“……” 她本来想翻白眼的,可转眼瞥见他眼底的一小片青黑,还是忍住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她喝着粥,状若无意的问。 王朝一听就明白了,眯着眼望了她一眼,末了嘴角一勾道:“你让我说什么好呢?问你怎么消息怎么那么灵通?还是你这样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坦诚?” 从灵闻言一滞,的确,王氏变动的消息非业内人士很难在这个时候就知道,她在问王朝这个问题的同时,也就等于透露给他自己的‘底细’了。 她已经对他不设防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在关注着王氏。”从灵迅速的调整心情,不否认直接承认道。 王朝低低哼笑了一声,贴近她,调笑般的问:“关注王氏,不会是因为我吧?” 从灵对上他的眼,认真道:“就是因为你。” 王朝的笑意顿在了唇角,“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关注王氏的全部理由。”从灵理所当然的说。 这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从不说情话的人口中听到的情话,往往会更动人。 王朝缓缓笑开。 吃完饭后,陈潜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找到她直接吩咐道:“你跟唐朝颜交接下,完了回去休息吧。” 从灵没有推辞,因为陈潜的语气是确认的,而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所以她微微一怔后就点头答应了。 和唐朝颜交接好,身上的劲儿一下子都泄了,到这时候从灵才发觉自己是真的疲惫,于是回到家洗漱完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6点。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第一个跳入眼帘的就是王朝的短信。一个接一个,里头还夹杂着他的未接电话。 “感觉好一点了吗?” “怎么打电话不接?” “睡了吗?” “醒来后给我回电话。” 从灵呆了一阵,然后恍恍惚惚的,真按下了拨通键。 听筒里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 他的声音里满满是刚睡醒的沙哑,低沉得不得了,“醒了?”就像附在她耳边说的一般。 从灵不知为何屏住了呼吸,没有出声。 听筒里王朝轻轻笑了声,“难不成是睡美人?” 从灵也微微勾起唇,“早。” “好点了么?” “嗯。” “今天周日,有什么安排吗?” 从灵偏头想了一想,“没有。” “那我过会儿来接你。” 他所说的过会儿就真的只是过会儿。 从灵挂了电话后又蒙了头窝进了被子里,过了半小时都没有吧,迷迷糊糊的,门铃忽然被按响。 她起来开门一看,王朝站在那,脑中一下还反应不过来,怎么刚刚还在电话里的人,瞬间就到了眼前。 王朝一见她就挑眉,“还没起?” 从灵脸上一热,扒着门问:“你怎么那么早?” 他手一抬,“给你送早饭。” 然后她才看到了他手上拿的东西,保温盒。 这种居家旅行之贤惠配备竟然出现在王朝的手中,从灵不得不承认她被震在了原地。 王朝不请自入,一边进一边说:“这是四宝粥,我问过中医,气血不足喝这个粥食补最好。” 说完了转身见她还站在门口发愣,王朝道:“还不快去洗漱?这么不修边幅的出现在我眼前,你对自己也太有信心了吧?” 对,这才是王朝啊。 一句话把从灵拉回了现实,她翻了个白眼扭身就走去卫生间。 再出来时王朝正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他好像很累,从灵不由放轻了脚步,然而他的警觉度很高,不出三步就睁开了眼。 从灵犹豫了一下,“不然你还是回去睡觉吧。”难得有能够休息的时间。 王朝看了她一会儿,把手臂伸过来示意她过去。 她想了想走到他跟前,被他一把拉坐到身边,双手环住她的腰,头靠到她肩上,很沉,低声道:“你当我的抱枕就好,回家,太冷了。”后半句太轻了,她只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只这一点就让她心里一震,本来想挣脱的,这会儿也忘记了。 他们两个一人都没说话,就静静的呆着,从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听呼吸的频率,应该是醒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朝突然开口道:“今晚陪我出席家宴,好么?” “家宴?” “嗯,还有几个近好的世家,比如陈潜他们家。” “哦?那我以什么身份?”从灵警惕的问道。 王朝笑了出来,热气喷在她的颈侧惹得她发痒,“你总是能一举问到重点。” 从灵可有可无的嗯了声,继续看着他。 王朝渐渐收起了笑,一本正经道:“未婚妻。” 从灵面无表情的说:“门在那边,你可以走了,不送。” 王朝抱着她闷笑了一阵,末了道:“好吧,是女伴,但你迟早会是我的未婚妻的。” 从灵:“呵呵。” 第25章 他的爱 王朝的那一句会有几个近好世家到来,让从灵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心理准备,然而等到晚上她真的到了那后,才发现这已然不算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家宴了。 看着王家门口一辆一辆过的豪车,以及从车上跨步下来的人,从灵扭头对王朝说:“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你没告诉我是这样一个等级的聚会。” 王朝目光不离远处的大门,弯了弯嘴角回道:“因为我觉得你什么都能hold得住。” 唇笑眼不笑。 从灵端详了他一阵后冷哼道:“说谎。” 王朝挑眉。 “你也是才知道今晚的家宴是这等阵仗吧。”从灵道。 王朝睁大了眼,有一瞬间觉得邪门了,“你能读到人的思想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靠蒙的话,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从灵瞟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道:“你猜。” 王朝刚笑开,眼角的视线瞥到门口的一撮人影,笑意登时冻在了嘴唇上。 从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顿。 王勋?他怎么在这?据她之前的调查所知,王勋从未被王家承认,那绝不应该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 这是——王家要正式承认他了吗? 无论怎样,王勋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对王朝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从灵再看向王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可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冷意连她都不自禁的想要退避三舍。 他们俩走到门口,王勋才仿若刚刚看到他们,过来想和王朝打招呼,结果王朝一侧身走开,和别人交谈起来,王勋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难堪,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将目光调转向王朝身后的从灵。 “潜水员小姐也来了?”王勋问,脸上浮着虚伪的笑容。 从灵淡声道:“我姓沈。” 王勋呵呵笑了一下,“沈小姐不是秘书么?倒不曾想还是个专业的潜水员。” 另一边,王朝已经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正和说话的人辞别,要往他们这走来。 从灵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语毕就起步朝王朝走去。 看着他们俩在不远处交汇,走到一起,王勋眯了眯眼,脸上的阴霾渐渐露出来。可转念想到他历尽千辛万苦才最终来到了这里,面上的异色才缓缓压抑了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女孩娇气又蛮横的叫道:“王勋!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了吗?” 王勋迅速调整表情,换了一副温柔的神情回身,双手扶住满脸不开心的女孩的双肩,柔声道:“抱歉宝贝,我不该放你一个人。” 乔琪脸色还是很臭,质问道:“你刚在和谁说话?”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乔琪哼了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也没几个好东西,你最好是老实一点。” 王勋深吸一口气,忍着压着所有的怒气,连连应是。 他没有办法不那么做,是因为乔琪,他今天才能来到这。乔琪的父亲坐拥国内数一数二的传媒集团,他好不容易才攀上了这根高枝,战战兢兢的抓稳了还不够,发脾气?他哪里敢? 而男人的尊严,这是只有成功者、上位者才有资格谈的东西。不过他迟早会拿回来的,王勋轻柔的扶着乔琪的腰,野心勃勃的想。 彼时,王朝和从灵已经到了宴会厅。 从灵一眼望过去,这不大不小的厅里简直就聚满了b市商政界的所有顶端人物,人来人往,衣香鬓影。 王朝原本虽然对从灵有着莫名的放心,但总归还是有点担心她没有接触到过这样的场面。可现在一看,他吊着的心完全放回了远处。 作为王朝的女伴,从灵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称职,和他不过分贴近,却也足够的亲密,给人留以很大的想象空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席面正式开始后,王朝的爷爷和父母亲相继出来。从灵的目光转到他们的身上。 王平,在恒盛时她见过。 而王朝的父亲王泽,和母亲陆书菡,则是她今天第一次见到。 目光扫过他们俩,王泽第一眼给她感觉应该是一个立场不怎么坚定的人,他眼神飘忽游移不定。而陆书菡则面容冷漠,身上处处透着世家子女典型的骄矜气息,这类人,好相处的话就特别容易相处,反之的话,也会格外的不好相处。 从灵很快挪开了视线,却不知道随后陆书菡目光投到了她身上片刻,眉头微蹙。 他们开的席还是很传统的,五六桌圆桌,上的都是中式菜式。从灵和王朝坐的这一桌都是同一辈的、家世相当的人。 其中熟人倒还真有,比如她顶头上司陈潜,然后还有齐光。两人看到她出现在这里都面不改色的点头打招呼,从灵心中暗暗叹,全都是人精。 他们这桌只有两个人带了女伴,其中一位就是王朝,坐下来后从灵才知道另一位带的还真的是人家的未婚妻。 从灵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观察能力,所以在坐下来前她就已经感觉到席上的一些人对她的隐隐的好奇。 等他们一坐定,果然,炮火就‘绅士的’朝王朝轰去了。 “不介绍一下吗?”一人挤眉弄眼的问道。 王朝擎起一杯酒晃了晃,“这还用介绍吗?” 另一人反应快道:“对对,都带来这了,那的确是不必多说了。”继而转向从灵道,“妹子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 从灵目露疑惑。 “王朝第一次带异性回家。” 从灵一怔。 王朝手臂伸了过来,搭在她后头的靠背上,凑到她耳边低低的说:“这下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吧。” 从灵微微侧头,伸手半掩住嘴,用口型告诉他三个字:你够了。 见王朝看着身侧的女人,嘴角无意识的向上牵动着,一桌人目瞪口呆,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以前只见别的姑娘为王朝觅死觅活的,哪里见过王朝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再看从灵,这姑娘的长相是属于端方大气的美法,虽然美,但未免有点呆板。到底是怎么把王朝给拿住的?简直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 不仅他们这一桌上的人在看他们俩,另一桌,王勋也注意着他们俩,只是他的目光主要还是停留在王朝身上,越看心中越是不平,凭什么他就要坐在这桌,掩耳盗铃的被当成一个陌生的客人? 不过,今天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席过半,王勋期待了一整晚的一位客人,姗姗来迟。 她进来的时候厅里就很轰动,不是因为迟到,而是因为连王平等人都站了起来。 从灵扭头一看,就定在了那。 来人是个年轻女人,着裸色软缎长裙,同色系的丝质手套长过肘际,那种不合时宜的古典装扮放在她身上却格外的风情万种,神色淡淡的,却一进场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吸引从灵的原因不是这些个,而是她认出了她。 ——江月照。 在这个社会上,有白道,自然就有黑道,其中穿插在两者之间的还有灰色地带。而能自由游走在两头的一般才是最厉害的。 江月照明面上是江氏集团的总裁,江家财大势大,她不仅年纪轻轻的就能坐稳家族企业,底下还经营着一个‘说不得的秘密’——春意阑珊。 说白了,春意阑珊做的就是男男女女的那种生意,只不过目标定位在高端客户层,普通人并没有机会进去一观,甚至不曾听说过。 也因此,在圈内,江月照的各种桃花绯闻不断,不是换了这个小鲜肉就是换了那个小模特,反正全都是她手下的人。不过那么多年来,真正闹大过的也只有一次。 而从灵熟她的原因是,她们算是同门师姐妹。 只不过她拜师的时候,这位师姐早已经出师了。从灵嘴角微弯。 江月照很自然的被邀请到主桌坐下,王勋掐着时间怂恿着乔琪和他一起去主桌敬酒,乔琪虽然不大情愿,最终却还是起身陪他去了。 厅里一直有一台屏幕非常大的电视开着,只是大家基本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不怎么关注电视上在放什么内容,直到场内越来越静,从灵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朝那个方向看去,而她身边的人脸上风云骤起。 她也看去。 十几秒后,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缓缓窒住、大脑渐渐缺氧像慢动作回放一样的在发生着。 电视里也在回放,却是在回放一段监控。 那是在…… 春意阑珊!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急匆匆的走来,他面朝着镜头,在几十寸的大屏幕上,他的脸被放大得极其清楚。 是王朝。 全场静谧。 几秒后,视频有被快进过。他半扶半带着一个仿若醉到不省人事的男人再次出现在镜头里,而关键在于男人穿着春意阑珊特殊服务生的统一制服。 一个尖锐到怪异的男声忽然打破了这尴尬到极点的寂静。 “这不是大哥吗?在春意阑珊和一个男服务生……”王勋的话语卡住,可他想说什么早已说了出来。 没有人说话。 王勋又‘不敢置信’的问江月照:“江小姐,这,这,这是春意阑珊吧?我不会弄错了吧?” 江月照淡淡的笑着,满是凉意的瞟了王勋一眼,道:“戏演得太过了。” 王勋的脸刹那间红了又白。 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他是什么表情,所有人都看向了王朝。大家都在等着他给出一个或像样或荒诞的解释。 王朝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控制着他体内翻滚着的怒意,气得眼睛都红了。而此时此刻,一股寒意又从心底升起,他的父亲母亲全部默不作声的冷冷看着他。 而王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原本屏幕已黑的电视又唰的转亮。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但这一次电视里出现了声音。 “说。为什么你一个专业的水下摄影师,会擅自离开预定下潜的路线?”被音效处理过的女声出现在视频里。 冷色调灯光打照下的是脸色灰白一片的一个男人,他被反捆在座椅上,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却不知为何精神萎靡。 一个问题下来后,他机械般的回答道:“有人给我钱,让我潜到那个地点后按照他说的擅自离队并失踪。” “给你钱的人是谁?指认。”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几张照片摊开在男人眼前的桌上。 男人呆滞的眼神渐渐聚焦,最后定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确定道:“这个人。” 戴黑色手套的手抽回了照片,问:“目的是什么。” 男人一颤,“引开潜导,留下王朝和那个女孩两个人。” “为什么?” “他的ccr探测器被破坏了,我们做了点手脚,让ccr的气体处理不当,他会不知不觉的失去意识。” “他指的是谁?” “王朝。” 视频到了这里啪的切断。 从门外被押进来一个男人,俨然就是刚才视频里被指认出来的照片里的男人! 乔琪尖声叫了起来,“王勋!他不是你的人么?!” 王勋脸色煞白。 趁着全场的目光都震惊的放在王勋身上了的时候,从灵悄悄的回到了座位上。 “是你做的?”王朝问。 从灵一滞。 “是你做的。”他肯定道。 他看着她,目光深到她不可承受。 下一刻。 王朝就拉着她起身,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越走越快。 从灵被他牵着,从走到快走到跑,心跳也越跳越快,有一股冲动耸动在心口,沸腾着、激荡着,调动着她全身上下的情绪。 出了门,拐角。 说不清是谁先接近的,双唇触上的时候从灵微微一颤,这一次不一样,他不像之前那样克制有度,完全敞开了,唇舌交缠,他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吻里。 他的愤怒、他的委屈、他的感激、还有,他的爱。 凶狠的渴望,全化作了激烈的亲吻。 怎么吻,都不够,怎么爱,都不够。 第26章 她好帅 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从灵是一个坦诚的人。当自欺欺人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她不会再掩饰、再推拒、再不承认。 既然发生了、避免不了了,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往前走,那就迎面而上吧。 王朝低头埋在她颈间,鼻尖若有若无的蹭着她,呼出的热气还一阵阵的喷薄在那,他还在努力平复着,她感觉到了,所以她体贴的一动不动。 可是她会给他时间,别人不会。 “少爷,老爷有请。”厚沉沉的中年男声。 从灵一惊,循声望去。 管家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不远处,在建筑的阴影下,所以他们一直没注意到他。现在他站出来了一步,整个人一半在昏黄的光影下,一半被黑暗吞噬。微躬着身的模样蛮像是满清末年的太监,看起来忠厚老实,却让人浑身不舒服。 王朝直起身,整个整衣襟,道:“知道了。” 然后回身跟她说:“你到我们刚那桌去等我。” 从灵明白王朝的意思,他是担心万一他不在的时候有谁要找她麻烦了,在那桌,至少有陈潜能护她周全。其实她不怕的,但对上他认真叮嘱她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最终王朝还是先把她送回了那桌,示意了陈潜,然后才走。 发生了这种事,宾客们都走了大半了,偌大的厅里一下显得空空荡荡。留下来的人看到从灵进来都纷纷朝她溜了一眼又一眼。 尽管这里陈潜跟她最熟,但这种事上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开口安慰她什么。同桌某人的未婚妻或许觉得她‘沐浴’在这样的眼光下会如坐针毡,出于好心想活跃下气氛,就问她道:“听说洞潜的时候是你救的王朝啊?” 从灵头一歪,笑了笑道:“你听谁说的?” 那姑娘一愣,“不是你吗?”然后扭头看自家男友,那男人手扶额,抱歉的冲从灵笑笑。那姑娘一头雾水之下也依稀明白了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还是闭上了嘴。 从灵乐得清静,不过,今晚她注定清静不了。 一刻钟后,她身边的空位上忽然坐了一个人,从灵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她就开口道:“师姐。” 一语惊倒了满座人,陈潜挑眉看向她们俩,从灵缓缓吸了一口气道:“雨烟,跟我过来。” 看着她们俩远去的背影,座上有人惊呼道:“陈潜,你至于吗?聘个秘书也要聘常青藤毕业的?这要我们这些学渣怎么办?” 他们都知道王雨烟现就读于美国布朗大学,刚那一句学姐出口,大家自然而然的就认为从灵也是那所大学出来的。 陈潜皱了皱眉,“师姐也不一定是大学期间的。” 也是,但他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当下想不起来,等到宴席散了后才想到,烟烟从初中就在国外念了,如果是中学期间的师姐,那不是代表沈从灵那会儿也在国外念书?那样的人跑到国内来当秘书,还是很奇怪的好不好。 另一头,从灵把王雨烟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后站定。 回过身见到她还是一脸受冲击的表情,从灵很想叹气,她还没开口,雨烟就先冲出口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都不知道?” “抱歉烟烟,我父母亲的身份、职业,暂时还不便让大家知道。” 王雨烟皱眉,“我可以理解你这一点,但是你为什么会是我哥哥的秘书?你为什么要呆在那样的职位上?” 从灵很无奈,有些话她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显然比她预想的还要固执,她的大脑还在迅速的转着要如何应付眼下的情况。 王雨烟忽然瞪大了眼,尖锐的问道:“你是不是在协助办案?是我哥哥的公司有什么问题吗?他会出事吗?会受到影响吗?” 从灵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王雨烟,你既然就读了这个专业就应该明白在这个行业内,有哪些事能问,哪些事不能问。” 王雨烟打了个寒噤,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一看就是被她唬住了。 从灵松口道:“你放心,不关陈潜的事。” 王雨烟闻言刚想问什么。 从灵直接打断了她,“我最多也只能告诉你这个。告诉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记住什么事不能说。”语毕她转身离开。 “那王朝呢?”王雨烟突然问。 从灵背向着她站住了。 “我,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从灵掉过身子去,目光凉凉的。 王雨烟有点怕,但还是踌躇着问:“你不会是利用他吧?” “依你看,以我的本事,如果想要利用他,犯得着把自己也搭进去吗?”从灵慢悠悠的说。 王雨烟恍惚了一下,脸一热,心底被一时的愤怒和些微嫉妒压抑住的崇拜又腾腾腾的翻涌了上来,她嘴一撇,“师姐~” 从灵抬手一挡,“够了。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用你的专业技巧向方才那一桌子的人解释吧。” 第27章 重要的是她 王雨烟在原地脸红心跳了好久,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他的男神和别人在一起了,她明明应该很难过,然而她却半点都不。不对,刚开始她也是生气的,只是后来师姐三言两语的,她这生气就如同蜻蜓点水般,在心间一掠而过。 难道她没那么喜欢王朝哥哥?也不对呀,那时候听说他和那谁在一起了后,她可是气得一整晚没睡着觉。 王雨烟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两种可能。 一,男神和女神配,她是可以接受的,但和其他小妖精就绝对不行。 二,她喜欢师姐更胜过喜欢男神。 师姐太攻了太攻了…… 想到这里都红了。 “王小姐需要什么帮助吗?”身后毫无预兆的响起一个声音。 王雨烟回头,看清来人,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她来王家的次数不能算多但也不少,每次撞见这个管家的眼神都让她感到阴沉沉的,几十年如一日。 “没事,我就随处逛逛。”她说。 管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一颔首。 王雨烟逃也似的消失在他的目送下。 与此同时,这栋别墅的另一端的书房里。 “那个视频是你放的吗?”王泽面色不佳的问王朝。 王朝嘴角牵动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您说的是哪一个视频?” “当然是第二个!还有哪个?!你就这么想毁了你弟弟吗?我王家的声誉都败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愤怒之下,总有口不择言的时候,但这种关头说出来的往往就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这么多年下来,王朝早已经对自己的生身父亲不抱什么期待,然而时至今日,听到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质问,他才知道之前的自己,心中对父亲再失望也还是存在牵绊的。 而现在的他,在最初的心寒过后,倒也没有多难过,反而感觉到了解脱。 对于某些不切实际的期望,他彻底的放下了。 王泽就见王朝低头一阵后,再抬起头后面容格外的平静,平静到他看着都有些发憷,一下子教训的话语全卡在了舌尖。 王朝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淡漠,“第一个视频,如果您担心我出现在‘春意阑珊’传出去会对王家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的话,我负责解决。”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王泽咽了咽口水。 “第二个视频,涉及刑事案件,杀人未遂。相比前一个,性质显然更严重。如果您有本事把它压下来的话,请尽快去做,好过在这里问我视频是谁放的,放都放了,是谁放的,还重要吗。” “你!”王泽人晃了晃,差点没气晕,站稳后一巴掌挥了过去,王朝伸手在空中挡住,紧紧握了握后干净利索的甩下。 王泽瞪大了眼,“你这个不孝子!”吼着又要冲上去。 结果被一句隐隐含威的怒斥震在原地—— “住手!” 王朝目光掠过王泽的肩,平平淡淡的问候道:“爷爷。” 王泽慢半拍的回头,视线对上老爷子深沉见不到底的眼,戾气一下泄了大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恭敬道:“爸。” 王平看了他一眼说:“你出去。” 王泽皱起了眉,很犹豫,却终是不敢多说一个字,面带余怒的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祖孙两人。 “你希望这件事怎么处理?”王平坐下,插着手问他。 王朝闻言抬起眼。 …… 从灵等了很久,等到宾客们三三两两的都走光了,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然后被佣人请到了会客厅就坐,茶都添了两三轮后,王朝才出来。 他越走越近,从灵的眉也越挑越高。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她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是从灵最吃惊的。 陈潜等人专门等到这个点也不仅仅是为了照看从灵,更是想确定王朝有没有事。现在见他一切都好,几人纷纷拍了拍王朝,交流了下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眼神后便率先离开了。 王朝转向从灵:“我们也走吧。” 他们俩安安静静的走在夜色下,难得的,谁都没说话,但谁也没感觉到不自在。 从灵走着走着忽然问:“你扶着出来的人,是顾城吗?” 王朝脚步一顿,难掩讶异的望向她,“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看着身形像。”这是真话。 “他……”从灵说着又打住,尚沉浸在震惊里不可自拔,后又忍不住问道:“他真的是——” “是的。”王朝说“但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说完发现从灵沉默了。 王朝猛然想到一个点,女人都是特别排斥男人出入那种场合的,这是…不开心了吧?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儿,他暗暗的笑了,十拿九稳的开口道:“别担心~我平时没事儿是不去‘春意阑珊’的。” 从灵一怔,随后回过味儿来,扭头看他,目光里满是戏弄的笑意。 王朝一看就知道自己弄错了,亏得他脸皮厚,半点不露声色。 不想从灵接着悠哉的说:“你去也无妨。” “你不反感?”他不相信。 “为什么要反感?”从灵咂咂嘴,饶有趣味的道:“我倒是没想到顾城那么有意思。” 王朝:“……” 有意思?!这女人脑子里想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啊?王朝哭笑不得。 绕过了那些糟心事,终是回到了他们俩自己的事上。 今天晚上发生的看似一团糟,但王朝觉得那一团糟的事情能换来她的回应、她的回护,那绝对是值得的。一想到这个,他的嘴角就忍不住的上弯。 他送她到了她家楼下,从灵回身站定,对上他的眼。他看着她的笑眼里仿佛比以往多出了点什么,炙热的,她说不清楚,却因此心颤。 从灵浅浅吸了一口气,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告诉你一切。” 王朝看了她一会儿,上前双手捧住她的脸,从灵以为他又要吻她,等着等着,等来的却是他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轻轻的,却是珍重的。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他说。 第28章 他觉得刺激 回去后,从灵立刻打电话给孙讯,告知他,她把他们审讯的视频公然播放了这件事情。 电话里沉寂了一秒钟,然后孙讯在那头拍案而起,“你疯了吗?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从灵皱起眉,将手机拿离耳朵了一段距离,给他一段时间发泄完情绪再说。 孙讯在电话那端劈头盖脸的骂了她足足有5分钟,从灵一声不吭的都认了,因为这次的确是她理亏。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沈从灵,要是你连私人感情和工作之间的界线都分不清楚的话,那我就必须要降低你的权限了。以及,你这次任务的报酬,全部取消。”孙讯冷声说。 电话里,从灵沉默了一阵后道:“好,我知道了。” 孙讯一噎,结果却什么都没说的挂了电话。 从灵听着耳边传来的节奏紧凑的嘟嘟声,支肘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起来,她一看,王朝来电。 “刚才怎么一直占线?”他开口就问她。 从灵顿了顿,实话实说,“我在和我的老板通话。” 不知怎的,她能感受到听筒那方王朝气息的变化,从灵不否认她有点紧张,怕他会追问老板是谁,她到底在做什么?那她该怎么回答? 几息后,没想到他说:“你别担心,视频的事我来处理。” 从灵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他继续问道:“你刚才和老板通电话是不是就是因为视频的事。” “嗯。” “你放心,有我。我能确保我们家不会去追踪视频来源,也不会将视频提交到有关部门。来宾那更不是问题,他们关注的点根本不在视频来源身上。”王朝安慰她道。 最后他说:“如果你的老板有任何问题,让他来找我。” 从灵嘴角弯了起来,她一直是很讨厌男人大男子主义的,但是这一次除外。 *** 王家的隐秘在最开始的几天还密不透风,然而两周后,逐渐有一些媒体从各种渠道挖到了这个秘闻。 私生子谋害正统继承人。 这放哪都绝对是一个不得了的大新闻。 但是后来,当他们到处去弄传言中的那个视频,却几次三番的碰壁,才发觉这事儿不好办。采访王家人,那更是一堵严严密密的墙,他们甚至连王家人的边儿都摸不着,王氏底下的人对此事也是不甚清楚,急得那些记者都去恒盛堵人了。 不知他们从哪里打听来的,那天晚上王朝的女伴就是她,以至于从灵都被堵到过几次。 有一次,在‘交流’了半天后,某个小记者以为她一定会开口说几句时,从灵拍了拍他的肩,含笑道:“辛苦了。” 她语音刚落,小记者就见不远处保安匆匆赶来的身影,边跑边遥指着他骂骂咧咧,真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他啥都还没问出来啊! 自此,沈从灵这号人物在他心里挂上了号。以他短短的职业生涯的经验,面对记者,还能这么会忽悠的人从来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记者们跟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三个礼拜,终于从王氏财团的某一项低调的人事变动中寻到了蛛丝马迹。 ——前不久刚走马上任的某高层,被调离至外地分公司。 而据查,那位高层,十之八九便是王家那个图谋不轨的私生子。 然而这些都不能算是证据,于是他们的新闻稿里也只能用井疑似’之类的字眼,写捕风捉影的新闻。可尽管如此,还是赚足了眼球。 毕竟豪门世家的八卦新闻,谁都爱看,大家图的也从来不是真相,而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内容而已。 对于王氏来说,这种缺乏有力事实证据的新闻影响不到他们的股价波动。最终大风波变成小风波,化得了无痕迹。 事实上,媒体和大众不知道的是,王氏财团的总裁王平,转让了一部分股权给他的孙子,王朝。 这场战役,开始得轰轰动动,却结束得悄无声息。 而在恒盛的公司里,没有人敢在王朝面前提起这茬,包括陈潜也没再说起过这个话题。这一天,他把王朝叫到办公室,拿出一张某旅行社列的单子,递给他说:“下一月,计划安排员工出国旅游,你来挑挑吧,选两个地方,别超出亚洲,经费有限。” 王朝接过后怪异的瞅了一眼,问他道:“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 陈潜一时没说话,王朝却敏锐的从这份沉默中解读出了含义,他不可思议的笑了下,抖了抖手中的纸张,问:“你不会拿这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吧?” 陈潜的脸色默认了这个事实。 王朝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什么事儿都闷在自个儿心里,喜欢个人也不说,闷骚。” 陈潜抿了抿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王朝在滚出去前老神在在的说:“追女人,不能要脸面,也不能顾虑这顾虑那的,你这样下去,一年半载的都追不到媳妇儿。” 陈潜面无表情的回:“多谢指教,可也好过每每遇险,都要让自己的女人来拯救的你。” 王朝一口气没上来,张了好几张嘴才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当初我也救过她一命。就是那一次英雄救美,她妥妥的对我心动。其实之后几次我不用她出手都是能处理好所有危机的!”他昂起下巴挥挥手。 完了发现陈潜挑眉,幸灾乐祸的看向他身后。 王朝心道不好,机械的扭过头后,果然,从灵站在他一步远后,双手抱胸拿着文件夹,勾着唇望着他。 唇角是满满的嘲弄意味啊!都快突破天际了。 王朝上前刚欲开口,从灵伸手用文件夹在他胸前啪的一档,他低头看看,再抬头时听到她轻飘飘道:“多谢王总救命之恩。” 王朝头皮一麻,往前凑,“媳——” “王总没事的话就请让让吧。”从灵打断他道。 神奇的是,她这样的态度,王朝没觉得不高兴,反而被她公事公办的冰冷模样挠得心痒痒。 见此,陈潜得到了公报私仇的机会,心情很爽,于是清了清嗓道:“沈秘书进来吧。其余人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王朝耸了耸肩,“ok。” 两分钟后,陈潜的微信滴滴一响,他扫了眼,视线过去了又转了回来,定住。 [王朝]:你的小白兔又被安大灰狼欺负了,我视而不见了,自己的女人自己解救。:) 陈潜:“……” 过了会儿他抬头对从灵道:“先到这里吧。” 从灵出去后,接起一直不停震动的手机—— 一接通就听到他的低笑声,“这么快就出来了?” 从灵:“你是不是给陈潜发了什么?” “这不是重点。说说看,当时我救你后,你真的没有心动么?”他的声音过了话筒依然好听,低沉,带着股勾人的味道。 她笑了一笑,然后道:“没有。” “那我吻你后呢?” 她步子渐渐放缓,眯眼想了一想,道:“也没有。” 语音落,刚好走到一个转角,旁边忽然伸出一个手来猛地拉她进去。从灵只在最开始的那一刹那被惊到了,而后感觉到是他、闻到是他、看到是他,冲到嘴边的尖叫就吞了回去。 王朝伸指,指腹轻轻的摩挲过她的唇,呢喃道:“怎么可能呢,明明那么有感觉。” 说着他就吻了下来,从灵瞳孔倏的一收缩。 时间可能只有短短的三秒,一含就放。但是在公司、在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走过的过道,这三秒胜过平日的三个世纪!反应自然更为剧烈。 离开后,王朝在她耳边低声哼笑:“我忽然爱上办公室的地下恋情了。” 第29章 他给她做饭 离开后,王朝在她耳边低声哼笑:“我忽然爱上办公室的地下恋情了。” 语毕他静静等她懊恼羞窘,结果—— “没亲够。”她轻声道。 什么? 接着喉口一紧,她攥着他的领带迫使他低头。王朝在惊愕中对上她的眼,看着她靠近,吻他的嘴唇。 相比于他方才的一触即离,她显然是要玩真的。 光亲吻,从灵似乎还嫌不够,手指放开了领带,探进了他衬衣两颗扣子之间的缝隙,指尖抚上了他胸口的那一瞬间,王朝的眼神猛地暗了几许。 他退开,伸手捉住她到处挑拨的手指,低哑着声音道:“差不多了。” 从灵抬起眼睫,“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就像丝绒,轻轻柔柔的搔过他的耳际,这会儿还看不出她什么意图的话他才真的是昏君了。 王朝微微抽了口气,直接抓了她的手往腰际下方一放,喘气道:“都这样了,满意了吧。” 从灵笑眯眯的抽回了手,“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试过,说不定,外强中干呢。”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王朝被她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从灵却趁机脱开身,目光往下一溜,意味深长的道:“goodluck” 过了一会儿,王朝还在那平复,由远及近的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仔细听着还有点耳熟。他暗暗骂了句,当即脱下了西装外套,挂在手上挡在身前。 几秒后,他的助理拐过拐角出现在他眼前,手里拿了罐凉茶,一看到他就冲过来递给他道:“王总,给,降降火。” 王朝目光瞥了眼那罐凉茶,语气平平的问:“沈秘书吩咐的?” “对,她说您立刻、马上、现在就要。”说着他觑了眼王朝的面色,心道瞅着也不像在生气呀,那降的是哪门子火? 王朝接过凉茶,拿在手里转了转,无奈了笑了笑道:“走吧。” “我来帮您拿衣服吧。”助理殷勤道。 王朝:“……不必了。” …… 下午,从灵开会回来已近下班时间。她回到办公室,发现她的桌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把车钥匙。 不起眼,或许别人扫过一眼根本不会注意,可它却一下抓住了她的视线。 从灵食指挑起车钥匙的环扣来看,若有所思,volvo的标志在她眼前晃啊晃,活像某人玩世不恭的笑容。从灵手指一合,将车钥匙攥在手心,拎起包离开办公室。 高跟鞋的声音笃笃笃的响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她穿过一排排高低长宽不同的车,停在了一辆庞大的黑色suv前,揿下了手中的开锁键。 车前灯一闪,锁开了。 果然,从灵朝周围四处看了眼,一人都无。她上前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上车,仪表盘上贴了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开到我家。副驾驶座位上有平底鞋。 她侧头一看,一眼就扫到某大牌的logo,她掀开鞋盒的盖子,拿出来套上脚一试,正正好。连这都准备好了,这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她按他说的做咯? 从灵挑眉,基于今日早前她对他做出的行为,她觉得,依他小心眼儿的性子,等待她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她又哪里会怕?于是换鞋,启动车出发。 王朝住的地方安保很严格,尽管她开的是他的车,但保安认出了里面开车的人是生人,立即叫停了。 “您是王先生的——?” 从灵手指敲击着方向盘,思索着她要怎么说,那头另一个保安大概是跟王朝核实过了,出来挥了挥手,嘴里喊:“放,王先生的夫人。” 从灵:“……” 然后她就在两位保安的立正敬礼中,滋味复杂的踩下了油门。 从灵上到顶楼前,在电梯里设想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一种。 他系着围裙,还沾染了一身的油烟味来给她开门。如果不是那张脸对上了,她还以为她走错了门。 她尚在门口发愣,王朝探过来亲了她一下,随意的对她说:“进来吧,还有最后一道菜就可以吃饭了。”说着转身而去。 从灵回过神来后低下身脱鞋,发现连拖鞋都备好了,棉白色,新的。 她趿上了拖鞋,指尖触着墙面,缓缓循着声音和味道来到了厨房门口,看着他在里头忙碌的身影,从灵头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在好多事情上,她是无所不能的,甚至强过异性,可是眼前这样的情景,对于从小长在离异家庭的她来说,还是陌生了点。 她的爸爸妈妈很爱她,毋庸置疑,可是他们的爱更像是大爱,精神层面上的爱,没有那么细致,自然也没有那么的…充满烟火气息。 王朝关了油烟机,才看到她站在身后,神色呆呆的,他笑问:“是不是被我迷倒了?” 从灵点头道:“嗯。” 王朝装盘的动作一滞,汤洒出来了一点,他又爱又恨的说:“你怎么总爱不按常理出牌呢?” “你也是啊。”从灵下巴点了点那一桌的菜道:“刷新了我的认知。” 他用餐布拭干静盘边,端上桌时扭头对她说:“我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也不喜欢不熟的人在我家帮我做事,所以只能自己做。自从我搬出来以后都是这样。” 王朝扶着她的肩在餐桌边坐下,有点小骄傲的介绍道:“我发现你喜欢吃虾、西红柿还有豆腐,今天都有了。” 从灵缓缓的点头,除此之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不是那种会跳起来给男友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女孩,也不是那种嘴甜到能夸到男友飘飘然的女孩,实际上,大部分时候,真实的她,真实的性子是有些木讷的。 王朝背过身去,手指了指后背的围裙系结道:“帮我解开。” 从灵怔了怔,依言去做,那瞬间涌上来一股情绪,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感动?好像太过矫情,那心里那股暖到战栗的感觉该怎么形容? 有生之年,她从未想过,一个和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让她生出这种情绪来。 仿佛有点跨越了情情爱爱,不是浓烈却单薄的吸引和迷恋,而是可以细水长流的、可以一生一世的情愫。 第30章 他们的旧爱 自那天起,只要不加班有空闲,就是他们默认的要一起回家做晚饭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仔细算起来也不多,但对于他们来说也够了。 他们约定好谁先下班,谁就先到超市等另一个人,等到后再一起买些生鲜的食材,然后一起回家。 今天从灵下班早一点,和往常一样,她就先去了超市,王朝找了一圈,在肉类产品的冰柜前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他从她身后缓缓的靠近,走近后才发现她在发呆,王朝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望,松阪牛肉?想吃这个? 在他发怔的时候,从灵已经透过眼前那条钢板上模糊的反射,瞥见了他。更何况她一直没说过,他的靠近本身就带着他特有的气息,让她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来,气味,有时候比什么感官都灵敏、都真实。 王朝就听从灵头也没回的说:“松阪牛,听说要在牛身上喷上烧酒,然后给它按摩,促进血液循环,肉质才会鲜嫩,而按摩也会让脂肪分布均匀;当牛没胃口时,就给它喂上点啤酒,助它消化。如此悉心照看,才会有享誉世界的顶级肉品,霜降松阪牛。” 王朝笑了,上来揽过她的肩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到了日本后,要我带你开个小差去松阪,尝一尝顶级牛肉的味道?” 从灵挑着眉扭头,嘴角弯起,“好啊。” 王朝呵呵笑了一下,轻轻拧了拧她的耳尖,“就你鬼灵精。” 今天下午,年底的出国旅行目的地最终敲定了,去日本。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从灵怔了一下。日本,她并不陌生,几年前她去过日本,不仅去过,还在那呆过一阵子,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她在那里执行任务,也是在那里遇到了许既明。 如果不是这次地点触发记忆,从灵回忆了一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想起过许既明这个人了。 相比起这,从灵忽然想到另一件事,王朝的前任女友仿佛也在日本? 曾经她对谢静嘉根本不放在心上,然而现在,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她没有存心预备了这个时机来试探王朝,只是正好她走到了这个松阪牛肉的柜台前,正好,他又在那一刻到了她身后,有些话语不知不觉的就脱出口了。 两人都是淡淡的三言两语,却是暗含机锋。话不需说透彻了,意思已然表达得很明白。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从灵感觉好极了。 与关系亲近的人,她喜欢坦诚,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可能会触及红线的问题上,还是需要技巧性的试探的。 对于她的试探,王朝半点不喜都没有,不仅如此,他面上不显,心中还在暗喜。 这是从灵第一次对他的过去表示在意,有着纪念性的意义,越是接触,王朝就越是了解她真正的性子,她做不出拈酸吃醋的事儿来,若是哪天他伤了她的心,她很有可能会直接一走了之。 因此从灵能开口问到这程度,他明白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个人的诚意不在于说她为你做多少,而在于她为你倾尽多少。 想到这里,王朝没忍住搂住她亲了亲。 *** 日子一天天稀疏平常的过去,他们去日本是分两批走,第一批的人早已经出发了,转眼都快回来了,而他们第二批,也将在明天出发。 陈潜在调整了又调整后,终是和他们一起走。 作为上司身边最专业的秘书,从灵当然将boss的心思抓得实打实的准,陈潜前前后后的几番犹豫变动,总之不外乎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想着前两天还因为陈潜错开了他们这批而垂头丧气的唐朝颜,从灵失笑,好像身在局中的人,总会患得患失。而作为局外人,她一眼就能望到底,他们俩一定会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到了机场,果然见唐朝颜笑容满面,喜气感染得周边一圈人都忍不住跟着她笑。 从灵是很喜欢这样的姑娘的,活得纯粹而明亮。不是每个人通过后天的教育引导,长大后还可以活成这样,有些东西是上天赋予的,羡慕不来。 就像她得益于天赋,从小就能一眼看出谁在说谎。 “啊!不好意思,车堵在那个xx路上了,堵了整整一个小时。”项目部经理李元迟到了,肥胖的身体笨拙的拉着行李箱,擦着汗赶来,说话时大拇指的指腹扫过鼻尖。 说谎。 从灵瞥了一眼便转开视线。 陈潜没什么回应的道:“人都到齐了,去办登机牌吧。” 飞东京只需要4小时,实在是不远,飞机落地的时候,熟悉的感觉不期然的升腾起来,从灵没忍住一阵恍惚。 “你来过日本?”王朝坐在她手边,问她,却是确定的语气。 从灵一时把他在身边的事儿给忘记了,以王朝的观察力,能看出她的失态太正常了。不过他既然问了,她就不会隐瞒,于是点头道:“嗯,几年前。” “旅游?”王朝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从灵回头,认真道:“不是,工作。” 王朝挑眉,深深望了她一眼。 再多的话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王朝就住了口。 从灵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让他知道了她的前任也在日本的话,估计他的反应会比她预想中的要……剧烈。 出海关后拿完行李,他们就见到了来接机的导游,华人,中年女人,看起来是早些年间移民的,全身上下还停留在那个时段中国人的模样。 她却很是为自己身为日本人而自豪,去到酒店上的一路都在眉飞色舞的说日本怎么怎么好,内地怎么怎么不好。大到环境问题,小到内地的女士们都不知道什么是化妆水爽肤水,认为那些没什么用,自来水一拍就了事了,“那是绝对错误的理念!化妆水很重要!……”。 车上他们所有人都笑而不语。 两天后,他们离开东京,前往北海道,立即换了个导游,原本这个导游是要陪伴全程的。 陈潜下的令,之前毫无预兆,那个女导游是在他们面前接到的通知,瞪大了眼满脸错愕,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从灵瞟了一眼,下判断:这是绝对真实的情绪。 接替的导游早就到了,对他们点头哈腰,而她见此则只能骂骂咧咧的离开。 她一走,立马有人感叹:“以前看抗战片的时候还没怎么深刻的觉得汉奸可恶,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这是种什么感觉?可笑?不屑?轻蔑?气愤?都有吧,汇聚在一起不会是什么好的心理体验。 有些人出了国,更加爱国;而有些人呢?恨不得把自己的根都刨了,以示清白。 幸好北海道的美丽风光洗刷了他们的心情,他们到了后这里就下了雪,独属于北海道的风情瞬间就在雪中映现了出来。 和从灵同房的唐朝颜到底还是小女生,情绪都被情情爱爱的小事给牵动着,一会高兴,一会就失落,她在一边看着有趣。 这一天早上,一夜大雪后,外面的整个世界都被寂静的纯白给盖住了,从灵起床后一拉开窗帘,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这样的白让她想到了珠峰,那段记忆,随着时间沉淀得越来越美好。 因为某个小姑娘的赖床,她们两个光荣的迟到了。 王朝调侃了她们俩几句,不想陈潜淡淡的在他耳边说:“谢静嘉现在在北海道,昨天她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出来聚一聚。你知道的,她的醉翁之意必定不在我。” 王朝听着,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去,“你想去的话你可以去,我有家室了,不方便。” 陈潜斜了他一眼:“……有你的。那我回了她。” 王朝嗯了声。 与此同时,在他们边上的从灵整个人都怔住了。不是听到他们的话,而是她看到了一个人。 有没有那么巧? 酒店前台站着的那个男人,是许既明? 第31章 他是认真的 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可等到那人侧了侧身后,从灵迅速的垂下了眼。 许既明。 这是什么样的概率,在这样的地方碰到他? 从灵移了移身子,希望借着身边人掩住自己的身体。然而,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定律叫做墨菲定律,你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它越是有可能发生。 当从灵再次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瞥向前台的时候,她的目光和许既明的对上了。 相对于她事先有心理准备,许既明的脸上则满是愕然。眼看着他就要抬脚朝他们走来,从灵果决的上前一步道:“我去退房吧,你们先上车。” 迅速将所有人的房卡集齐后,从灵冲前台走去,没有人发觉她的异常,除了王朝。于是他慢了其他人一步,却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注意着。 与此同时,从灵迎着许既明的目光走到他身旁的位置,站定,对前台的服务生说:“checkout” “沈熙?”许既明试探的问道。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再也无法让她心绪波动。 “是你吗?沈熙?”许既明再次追问。比起前一次,显然要确定多了。仔细听,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颤抖?从灵想不通,她也没有继续想。 从灵侧过头,先望了望前后四周,然后目光里含着恰如其分的疑问和陌生,问他:“先生,你是在叫我吗?” 许既明愣了愣,“沈熙,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抱歉,先生,我不是沈熙,您认错人了。” 语落,退房手续办理完毕,从灵转身就要走,许既明却一步上前拦住了她,语气已然有了变化:“我不可能认错人,你也不用再演下去,你我都知道没有必要,不是吗?” “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 许既明有一瞬间的迟疑,因为从灵的表情太逼真了,语气也是,适当的不解、还有被胡搅蛮缠的懊恼,仿佛她真的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他。 可一转念想到曾经,许既明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被欺骗的感觉又鲜活的浮现了出来,她当时不也是用同样的招数将他耍的团团转,像个傻子一样。 这个女人就是变色龙,是天生的骗子! 思及此,作为男人自尊心受到的损害让一向文质彬彬的许既明,情绪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你够了!窃取商业机密!欺骗感情!你还有什么是不骗的?现在还要装?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以后一点都不羞愧?还要继续骗,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从灵脸色唰的白了,手捏成拳,都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许既明说出来的话刺到了她,而是他的话恰好被走近的王朝听到了。 全部,一丝不漏。 她自认为她做的工作,她问心无愧。然而现实中,好多事情重要的从来就不是事实是怎样的,而是落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 如今,从灵最不愿最不愿的,就是在她自己还没有开口说之前,那么突然的、毫无预兆的在王朝眼里,变得这等不堪。 所以那一刹那她很狼狈,多少年来,从灵第一次没有办法再严丝合缝的掩饰自己的表情,她垂下了眼皮,没了言语。 许既明以为她这幅模样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下畅快之余又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不是么?他刚想开口说如果你能改过自新,那就还是好事。身后冒出一个冷冷的男音。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一直拦着我的女友不放?” 许既明回头一看,男人年龄比他小,扑面而来的气势却直接压过了他,让他自然而然的升起了紧张,然后许既明捕捉到了他那句话里的重点,女友? 心中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他言辞铮铮的说:“她是我前女友!” 不想王朝搭理都不搭理他,转而问从灵:“你认识他吗?” 从灵木然的站着,闻言才惊醒般的回过神来,顿了顿抿唇道:“不认识。” 王朝转向许既明,“听见了吗?无论你有什么问题,你没有看到她已经不情愿了吗?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不要以为不在中国境内,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回身指了指四面八方的监控,还有前台对他们这不停的张望的工作人员,冷声道:“人证、物证都有,你应该明白在这方面,日本是一个多么严苛的国家。” “她是骗你的!”许既明指着从灵,又气又急。 王朝丝毫不为所动,搁下一句,“我自己的女人,自己清楚。” 许既明顿时不知该说什么,眼睁睁的望着那个男人携着从灵扬长而去,他心里翻腾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从灵是认真的,那种认真含着坚定,轻易不会动摇。同为男人,许既明清楚明白,这样深的感情,对于男人来说并不容易达到,更何况那个男人那样的出挑。 是他弄错了什么吗? 另一边,从灵和王朝沉默的往外走,这份沉默在这一刻压在从灵心里,格外的难受。 “我认识他。”她忽然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我没有做窃取商业机密的事,更没有做出欺骗感情的事情。”从灵咬字用力,她不知道他怎么想她的,可她总得说,哪怕这解释听起来更像是狡辩,半点信服力度都没有,她还是得说。说过了就不会后悔,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努力过了。 在那等待的几秒钟的时间里,仿佛光阴在长空中被缓缓的拉长了,慢得让人窒息—— 王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续到肩的发,舒缓着她的情绪,然后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你顶多就是一个小骗子,骗点色,更有难度的,就不指望了。” 多么沉重的心情啊,就被他这么一搅和,全飞到天际外了。 从灵哭笑不得,脑子却被搅清醒了,她抬头道:“可是我的确骗过你,现在依然有隐瞒,或许将来还会有不得已。” 王朝淡淡的笑了笑,“你不是杀人放火抢劫越货就好,不,那样也没关系,反正有我替你兜着。” 从灵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隐瞒。”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 最后一个。 第32章 她的全心全意 从灵和王朝回到车上时,有人玩笑一般的开口,“再不回来我们就以为你们俩私奔了!”然后指了指最前面的两个位置,说:“喏,就剩这俩位置了,专门留给你们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可搞笑的是当事人还没怎么着,唐朝颜先被吓了一跳,她紧张的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后又看向从灵,见她没什么表情,那颗心放下的同时又不由的佩服,怎么能那么稳呢?她就做不到,要是有人这样说她和陈潜,她估计八成要露馅。 虽然那人是玩笑话,但还是有多心的人将耐人寻味的目光调转在从灵和王朝之间。 那几道目光王朝感知到了,他笑了笑,索性就来了一出即兴表演,摆出摇滚范儿来对着从灵唱了一句:“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相继都被他逗笑了,纷纷看向从灵,想瞅瞅她会有什么反应。害羞?窘迫?装正经?总之一定是好笑的! 可惜从灵的反应让他们大跌眼镜,她大大方方的含笑道:“私奔可不行,得明媒正娶。” 他们俩这样坦坦荡荡,趣味性就瞬间降低了不少,围观群众不甘心的同时,仔细想想也是,那可是能镇住一班从总部来的老家伙的沈秘书,哪里会连这点阵势都经不住。 而那些原本徘徊在他们俩之间的探询的视线也就此消散了。 小客车启动,两人坐了下来。从灵靠窗坐在里面,王朝侧着身子坐在外侧,正隔着一条走廊和另一边的人聊天。 从灵自然而然的转向窗外,这一路至少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要去札幌,换一家温泉旅馆,众人对此都期待良久,因此车厢里很热闹,满是唧唧喳喳的兴奋说话声。 周围很嘈杂,可从灵的心里却静了下来,她将胳膊撑在窗沿支着头,歪向了座椅后背。 今天的冲击不算小,有些事当时不觉得,事后一帧一幕的回想起来,说一点都不刺人心,那一定是骗人的。毕竟曾经是亲密的人,转身就能毫无负担的说出这般伤人的话,多么可笑? 或许也正是有许既明的对比,王朝在那一刻站出来维护她,触动才更强烈。就如同她全身赤裸的在接受着羞辱时,他上前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立在她身前,挡住了她。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信任。 她是说惯了慌的人,也看遍了这世上形形□□的谎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信任的珍贵。 有时候做出决定就是一瞬间。 比如,全心全意的去爱。 耳边是王朝语调平缓的声音,他在和人讲公司的事情,也许是心定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催眠曲,从灵听着听着,意识变得模糊。忽然,手背上覆上来一只手,翻过她的手心然后和她十指相扣。 温度、触感、力度无一不告诉她是他,半梦半醒中她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指。 然而耳边的喧闹终是彻底将她从昏睡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王朝还在不紧不慢的和边上的人说话,她醒过神来后意识到这场合……下意识的就想抽手,却被他更快的握紧,不痛,只是她没法挣脱。王朝甚至还留有余力,大拇指轻轻的抚着她的手背,像是安抚,更像是一种绵里藏针的警告,警告她不准挣开。 实际上过了最初的那阵慌乱,从灵早已镇定下来,她挺喜欢十指相扣的感觉的,但是……这一路上实在是枯燥,缺趣味。于是她嘴角一勾,也开始回应他似的也若即若离的摩挲着他的手,然后一个突然,拇指的指尖擦着他的虎口划了半圈搔到了他的手心…… 就听王朝平和的语调倏的一顿,紧接着他很快面上如常的说下去,底下握着她的手却狠狠紧了紧。 后来的路上,大家都睡了,王朝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你刚才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你在邀请我。”他的声音更低了。 从灵侧头,目光流转,望着他道:“那就对了,你没有会错意。” 语毕,就见王朝眼神陡然暗了几许,漩涡一样,要将她吸进去。 *** 今天早上原本出发就晚,因此等他们到札幌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所有人都没吃午饭,此刻过了饭点那是饥肠辘辘,下车前就嚷嚷着要去找餐馆赶紧饱餐一顿,但等他们下了车,见到那温泉旅馆,一下都被迷住了,吃饭的事也暂时忘了。 他们定的温泉旅馆非常日式,小却精致,韵味满满。 见此情景立马有人又甜又酸的感叹:“这种地方,就应该小两口一起来才有滋味嘛,是吧?一起泡泡温泉什么,嘶——像我们这种单身狗,到了这里只会触景伤情。” 另一人纠正道:“触景伤情用错了,不谢。”话还没说完就被踢了一脚,“明白意思不就得了?计较那么多干啥?” 一片纷乱的笑闹中,从灵的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她拿起来一看,目光顿住—— [王朝]:找个借口留在宾馆里。 她抬头看了王朝一眼,他正单手插着兜和边上的人说话,神色间瞧不出半点异常。从灵挑了挑眉,开始调整表情。 办完入住,分配完房间后,唐朝颜已经发现了从灵的“不对劲”,当着众人的面不方便开口,好不容易忍到了进了房间,她张了几张口,才发现这个话题真不好说。幸好从灵自己道:“我今天有点累,就不陪你出去了,你一个人行吗?” 唐朝颜闻言忙点头,“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ok的没问题,你好好休息。” 对着这么单纯的女孩,从灵真是充满罪恶感,但最后见她一脸释然的离开房间,又哭笑不得。 五分钟后,王朝的电话来,低低的笑着:“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第33章 他的助理 当然是他过来了。毫无疑问。 王朝过来时看到给他开门的她,目光滞了一滞,然后意味深长的道:“这邀请真是诚意十足啊。” 从灵低头看了看自己。 月白色丝质睡衣,露着肩,上沿和下摆都镶着一道黑色的蕾丝,上沿刚掩胸,下摆刚遮臀,底下是两条笔直的长腿。 的确很像他说的那么回事儿,满满的暗示意味。 从灵瞅着也不恼,挎着手斜倚在门边,含笑道:“我的诚意自然足,不过——”她顿了顿,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扫了眼走廊,“你再不进来,被人看到就不用进来了。” 说着便要退身关门,王朝忙夹脚跟了进来。 从灵笑着扭身,可惜一步都没走出去,就被他从后握住了手腕,一拉一拽,她就被按在了房门上紧紧抵着,从灵挑眉。 王朝注视了她一会儿,长出一口气,“总算。” “总算什么?” “总算只有我们两个了。”他一边说,一边低头靠近,最后一个字是印在她嘴唇上的。 从灵伸手绕过他的后颈,手指顺着他的后脑扎手的发迹抚下来,滑到颈窝,慢慢摩挲。 王朝望着她的眼神骤暗,她是无意识的,却不知这无意识的动作有多勾男人的心。真是要疯了…… 他的手徘徊在她的身上,从腰窝到臀峰、从背脊到侧胸,丝质的睡衣薄若蝉翼,穿在身上如同没穿,触手之下仿若就是她光滑的肌肤,王朝吸气,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疯狂的叫嚣着涌向身下,他吻得更猛。最后却…艰难的退开了身。 从灵眼神询问他。 王朝下巴搁在她肩上苦涩的摇了摇头,“今天不行,没有套,唐朝颜也可能随时会回来。” 从灵感受着他那扑面而来的怨气,不免好笑,揶揄道:“你知道你这像什么吗?” “什么?”他还在喘着气。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王朝:“……”这女人! 他呵呵笑了笑,手撩起她的裙摆,按在她底裤的边缘,威胁道:“你裤子还没脱呢!要不脱了再说?” 从灵一把推开他,扬着下巴意有所指的笑道:“不要做这种无谓的事了。” 王朝脑子一转意会了她的意思,这是说他今天不管怎么样都做不成的是吧?他气极反笑,转身追上她从后揽住她的腰腹,低头在她颈侧咬了一口。 从灵吃痛的叫了一声,“你属狗的吗?” “狗可色了,哪里会忍?你这没良心的女人!”他捏她鼻子。 …… 两人闹了好一阵功夫才安安静静坐下来,“肚子饿吗?”王朝问。 不提不觉得,一提,胃好像都饿瘪了。 从灵点了点头,看向他。 “走,带你去吃你心心念念的松阪牛肉。”王朝站起来拍拍她脑袋。 从灵头一别,皱起眉说:“谁准你拍我脑袋的?” “行,那我以后改拍你屁股。”王朝从善如流的说。 从灵:“……流氓!” 王朝带着她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家餐馆,他仿佛对札幌很熟,这些她看在眼里,大概猜到了是为什么,但她不会问。 没想到他倒是老实,或者说聪明,刚一沾座就委婉的交代道:“这儿我以前和朋友也来过,牛肉很正宗,很好吃。” 从灵嘴角象征性的弯了弯,戳穿道:“前女友吧。” “现在是朋友,重要的是现在。”王朝望着她坦荡道,可那坦荡中却崩着丝隐隐的紧张。 “哦?”从灵手托着下巴,慢悠悠的说:“不如把你的未来也交上来?” 闻言,他嘴角的笑意越泛越深,“我以为早就在你手上了。” 短暂的独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从灵回到宾馆房间后已经是傍晚了,冬天的天色暗的很早,这时外面早已一片漆黑,但她发现唐朝颜还没回来,当下有点急,发短信给王朝:朝颜还没回来,陈潜和她在一起吗? 王朝的短讯很快就过来了:没有,他在房间了。 从灵回:她的手机在这不能用,你打电话‘叫醒’我,借口就…约大家吃晚饭吧,让陈潜知道这个消息,让他去找人。 于是两人配合默契,上演了一番黄花大闺女或走失在工口国的大戏,果然成功的把陈潜吓出去找人了。 他匆匆忙忙走后,王朝干脆弄假成真的把大家叫出来一起吃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喝点酒,只是他没想到往常都要逛到很晚的大家,今天居然在这个点全都乖乖地回来了,这么一来,本就那么几个人,还缺了俩,自然就暴露了就陈潜和唐朝颜不在的事实。 大家都明白了什么,交换着眼神,而从灵见此隔着众人对王朝翻了一个白眼,唇语示意道:猪队友。 王朝:“……” 十分不能理解女人怎么能为了闺蜜给自己男人白眼,反正他是怎么都不会因为兄弟给她白眼的。 这天晚上,大家尽兴而归。 对于马上就要回国那是又高兴又惆怅,能回到故土总是高兴的,然而假期结束了,迎面而来的将会是忙到要死的年末。 从灵在回国后的第一时间接到了孙讯的通知,以及一连串的附件。 在快速浏览完那些文件后,她立时打电话给孙讯,他一接起她就劈头盖脸的问道:“怎么会和恒盛绿意牵扯上?不是查总部吗?” 孙讯很是平静的回道:“嗯,正好总部准备和法国sp集团谈合作,sp集团旗下有着在全欧洲乃至全世界都很知名的有机产品生产链,所以,它就是恒盛的总裁专门为了恒盛绿意储备的,两个公司会有技术上的合作,那段接洽的时间,你能很容易调查清楚恒盛总部我们想要核实的情况。” “可除了sp集团,还有其他没有必要直接牵扯到我们公司的方案。”从灵说。 孙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怪异的笑问:“你们公司?你是不是忘了你到底是哪家公司的人?” 从灵拧起了眉,不紧不迫的回道:“这不是重点。” “好,那我告诉你什么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命令,不是请求。你只需要接着,不需要质疑。”孙讯冷声道。 从灵紧抿着唇,最后淡声道:“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从灵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将sp集团的资料打印出来,一页一页的看,什么都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变动不寻常。本来孙讯不直接将她安□□恒盛总部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而现在,却做出了和最初用意完全相反的举动。 事出反常即为妖。 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小心、尽量谨慎。 她不想连累到无辜的人。 从灵依然不动声色的做着她的秘书工作,同时也时刻注意着整一个圈子的动静,然而自从上次孙讯将她的权限降低一格后,她能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其实很有限。 但是这是一个信息时代,消息是最慢不得的,有时候慢一步,和没有获得是一样的。 在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日子也一天一天的走进年末。 等忙过了一年中最最繁忙的一段时间,这一天,陈潜忽然问她:“如果让你换个职位,去做总监的助理,你怎么看?” “什么?”从灵一下没反应过来。 陈潜背靠到座椅上,叹了一口气,“我跟你直说吧,王朝已经不止一次的来问我要你了。这次我答应了,不过,如果你十分不愿意去的话,那就作罢。” 从灵嘴角抽了抽,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我走了,谁来接替我?” 陈潜眼神飘了飘,“唐朝颜会接替你的工作。”——目光游移不定,不必要的解释过多。 从灵瞬间就明白了,点头道:“我没有异议。” 第34章 他的前女友 面色平静地从陈潜的办公室走出来,从灵叫来唐朝颜,将职位变动的事情告知于她,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是一系列的交接。 虽然说正式的调令还未下达,但如此大的变动,自然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司,这两天,几乎所有人看从灵的表情都是充满同情的。 明升暗降。谁不同情? 当事人从灵却干净利落的收拾好自己的办公用品,在调令一正式下达的时候就挪窝了。 尽管这次公司里传的话语不大好听,但从灵在王朝底下这一群人间一向是威信十足,她调过来他们是半点不满都没有(不敢有)。 恭敬的目送她进去后,一众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看,我们王总压得住沈秘书吗?” “什么压得住压不住?上下级关系就是上下级关系,再明确不过了,人沈秘书是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这个?”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 说到一半,王朝办公室的门忽的打开,惊得他们住口立正行注目礼。 王朝带着从灵出来,简单快速的介绍道:“沈助理,大家都认识,我就不多说了。”完了转向从灵,问:“你要不要说两句?” 大家的目光齐齐转向她。 没想到从灵的话语更简短:“希望以后合作愉快。”——高冷的气势扑面而来。 众人愣了愣,纷纷迎合的点头。 王朝:“……” 这是还在生气? 她对于他不征求她的意见,就擅自要求陈潜把她调过来的事,应该是非常不高兴的。自陈潜跟她说的那一天开始,从灵已经几天没好好跟他说过话了,私下见面更是一次没有。 今天进到他的办公室,从灵跟他的对话也是公事公办,王朝看在眼里,有点无奈,却没有急着跟她解释。 直到公司年会前,王朝递给她一个文件,在她打开来看的时候,他说:“年后陈潜要出访欧洲,主要就是和这个sp集团落定合作事宜。这是我把你叫过来的原因,因为这一块,由我负责。” 从灵盯着手中的那页纸发怔,心里觉得荒唐,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抬起头。 “你负责?” “嗯。” 从灵浅浅的抽了一口气,“所以你把我叫过来是——?” “我需要你的帮助。”王朝正色道。 他第一次用那么正经的语气和她说话,从灵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在他们改变计划以后,王朝就把她调到身边。 是孙讯提前知道了? 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从灵忽然间觉得惶恐,事情仿佛骤然超出了她的掌控。sp集团的项目由王朝负责,也就意味着所有她需要拿到的资料都必须经他的手,万一,万一日后泄露,最先被追究责任的也必然是他。 一向对于任务十拿九稳的从灵,这一次一下子不确定起来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她会不会连累他? 想这些的时候她的脸上半点异色都无,王朝看到的只是她过于平静的面孔。 但相处得那么久,他哪里会看不出来从灵的不对劲。往往她面色愈是无波动,心里就愈是波动得厉害。可王朝不作声,只静静等待。 过了片刻,从灵才意识到自己安静得太久了,抬头道:“知道了。有任何需要我做的,告诉我就行。” 王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一松,“首先,你得帮我接电话和接收邮件。” 从灵总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有点怪异,然后两天后她就明白了为什么。 看到这条imessage—— [谢静嘉]:我回国了,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一聚? 从灵挑眉,这算什么? 她敲进了王朝办公室的门,将那条imessage示给他看,道:“王总要不要将imessage和我的电脑取消同步?” 王朝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要装傻。” “这是你的私事,而我处理的是你的公事。”从灵说。 “你也有权处理我的私事。”他说。 从灵目光一垂,又抬起,试探道:“既然这样,我帮你拒绝。” 王朝嘴边的笑意加深,“都听你的。” 从灵皱眉,“你不需要这样,我不是会对过去计较不休的人。” “嗯,我知道你成熟又大度,但是我不认为分手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再见面的必要,仅此而已。我希望你来帮我处理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真的希望你来帮我处理。”王朝说,接着勾唇一笑,“当然,如果同时能够证明我的专一和忠诚也是好的。” 从灵:“……” 仿佛看到了一条狗尾巴在他身后高频率的摇啊摇。 出去后帮他回了谢静嘉的短信后,谢静嘉没再回信过来,但从灵想,这应该不会是一个句号。 果然,年后的某一天,王朝去参加朋友聚会后,发了一张照片在微信朋友圈,里面出现了谢静嘉的身影。而他给图配的文字是:大学同学们。 这只是开始。 自此,从灵代替王朝陆陆续续的收到了不少谢静嘉发来的短信,有的只是稀疏平常讲日常生活的小事的,也有暗暗提起曾经大学的事情的。从灵都是瞥一眼便放在一边,从没有回过一条。 直到谢静嘉发来约吃饭的信息。 从灵跟王朝说:“去吧,有任何事,说清楚。” 王朝拧着眉想了一想,最终同意,但提了一个要求。 从灵听了那个要求后哭笑不得,挑眉道:“有必要吗?” “当然。毋庸置疑。” 谢静嘉准备了整整三天,大到衣着,小到妆容,一丝不苟,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明明当初是她提的分手,怎么过了那么久,好像又死灰复燃了呢? 自从在日本时,陈潜委婉的拒绝了她提出的聚会后,她隐隐就明白拒绝的人其实是王朝。她想他为什么不见她?是还在意他们的感情吗?所以宁可不见?想到这里她心底就泛起了一丝甜。 而有些念头一旦升起,就打消不了,只会燃烧得越来越旺,因此回国后,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王朝。 他的回应不热烈,应该说,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回应,但这只让她更加的想要见到他。 她想复合。 特别是在大学同学聚会时再次见到了他时,他的冷漠让她更加想复合。 她一直坚信他心里还是有她的,而王朝答应和她出来吃饭,更加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他们约在了一家私菜馆,王朝本是想避开容易碰到熟人的市中心场合,没想到那么巧,竟然就撞见了陈潜和唐朝颜。 一进门,他就光荣收到了唐朝颜杀人般的眼神,不了解情况的估计还以为她是他的谁呢。 倒不曾想旁边的谢静嘉也不省心,在他和老板寒暄的间隙就冲到了陈潜他们那桌,王朝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直到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响,听到陈潜的低斥声,他才注意到不对劲。 过去拦下后才知道谢静嘉闹得不愉快是为了她的好闺蜜,也是陈潜的前女友抱不平。她这一番举动直接气得陈潜和唐朝颜走人,王朝也没什么心思吃这顿饭了,草草的点了餐,草草的问有何事。 谢静嘉到了这关头心里也后悔刚才的冲动,再怎么说,陈潜也是王朝最好的哥们儿,她为闺蜜出头,却忘了重要的这一点。 可是她拉不下脸来道歉,一顿饭因为王朝摆的冷色和她的纠结,吃得索然无味。到了最后的最后,结账了,她依然没能说出自己的意图。 磨磨蹭蹭的走出饭馆,谢静嘉提议道:“要不要,去喝杯咖啡?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咖啡馆做得挺好的。” 王朝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心不在焉的侧头看向漆黑的街道,说:“不了。” 谢静嘉心里划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振作,“你今天没开车来吧?我送你回去。” 还没等来王朝的回答,寂静的街口就骤然亮起两道车灯,在黑漆漆的夜晚格外的刺眼。 谢静嘉眯起眼朝那个方向望去,车很庞大,但开车的人显然技术很好,在蜿蜒陡峭的坡上开得十分自如,不到片刻就到了他们跟前,停下了。 她好奇的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望进去,开车的是个女人,很漂亮,连同样作为女人的她都不得不承认。但那个女人的漂亮中又夹了一丝干净利落的酷,搭配上这车,就更酷了。 而她——在看他们。 谢静嘉迅速意识到了什么,她转头望向王朝。 他在笑,满满的笑意都在脸上、在眼里,可这笑却是对着别人。谢静嘉感到一阵晕眩,她到底都幻想了一些什么? 下一秒,她听到车门厚重的嘭的一响,那女人下车绕过车头朝他们走来,白色的衬衫,紧身牛仔裤,过膝的皮靴。靴子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嗒嗒嗒嗒,也像踏在了她的心上。 王朝旋身揽过那个女人,向她介绍道:“我女朋友,沈从灵。”然后才转过头,“谢静嘉,大学同学和朋友。” 谢静嘉不知道她是怎么扯出笑容来的,这风似乎把她的嘴都吹僵硬了,她和那个女人打完招呼,率先狼狈的告辞,然后快速的走远十几米,没忍住躲在建筑物的后面偷看。 看着看着,她看呆了。 他在给那个女人搓手,捧起来呵气。 原来他也可以那么那么的珍惜一个人,而不是从前那样,浪子一般却没有心。 第35章 情敌对她的挑衅 “你怎么穿那么少就出来了?” “车里有暖气,不冷。” “赶紧上车。” 王朝拉开副驾驶的门,按着她的肩坐进去,从灵前倾反手拉安全带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反光镜,镜中不远处的墙后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她陡然皱起了眉。 另一边,王朝也坐上车,看她一动不动望着车窗外,奇怪道:“怎么了?” 从灵挪开视线,摇摇头,“没什么。”然后继续伸手去拉安全带,扣上。 王朝笑了笑,启动车辆,缓缓的往山下开去。 “你和她是什么时候分手的?”从灵忽然问。 王朝挑了挑眉,调侃道:“有危机感了?”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也不无不可。”从灵道。 王朝笑着瞥了她一眼,仔细回想了下,“大概两年多前。” 时间线快速的从灵脑海里排开,她逐渐明了,两年多前,那应该就是登珠峰那会儿的前后。 “不过,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是单身了。”王朝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了,只不过——“所以我亲吻你无罪。不触犯法律也不违反道德。这是美好的一见钟情。”关注的点完全不同。 从灵的思路没有被他带跑,继续问:“那你们是两年没见面了,还是中间有见过面?” 问到这境地,王朝总算觉出了不寻常,收起了嬉笑,回道:“没见过面,就是两周前同学聚会才又见到,怎么了?” 从灵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般道:“我不知道,可能是我想多了。”脑中闪过这段时间不停发来的、越来越密集的短信,还有方才墙后那双死盯着他们的眼,心下一阵不适。 “一般来说,你不会想多。说吧,到底看出了些什么?”王朝问。 “几年没见,按理不会忽然产生那么剧烈的情感。她似乎对你们之间感情和关系的认知与现实偏离得很远。”从灵谨慎措辞。 王朝皱眉,“你的意思是?——” “我对心理学几乎可以算是连皮毛都没学到,所以不敢下论断,可是,我能确定的是她一定还会回来找我们的。”从灵说。 “为什么说是我们?” “因为她会来找我。” 那不是被现实打击到要放弃的眼神,那里头的嫉妒和偏执浓烈到从灵觑一眼就警觉的意识到,远还没有结束。 果然,一周后,从灵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来信。 ——沈小姐,我是谢静嘉,能出来聊聊吗? 看了一眼,她放下手机,继续做手上的事。 直到中午休息时间,从灵下楼,穿过车流,走到马路另一侧的一家面包店,推开门,在靠窗的一排座位上见到了谢静嘉。 她朝她点了点头,从灵回以颔首,然后走到她对面坐下。 “不点点什么?” “不了,”从灵抬手望了眼手表,“还有20分钟就上班了。” 谢静嘉笑了笑,“看来沈小姐不准备留多少时间给我。” 从灵半点不否认,“谢小姐有什么想说的,请说。” 谢静嘉却不急,“我听说你原来是陈潜的秘书,现在却成了他的助理。看来费了不少的功夫。” 从灵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的表情,轻声道:“所以呢?” “恒盛禁止办公室恋情,沈小姐不怕我将这消息直接告知于总部人事处吗?” “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不会坐在这了。” 从灵的平静终是撕开了谢静嘉平和面具的一角,她冷笑道:“沈小姐倒是会揣测人心。那不如你猜猜,我今天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从灵嘴角勾了勾,“你们之间的联系只有一个,除了王朝,我想不到别的。” 谢静嘉刚想笑,就听她话锋一转,“但是——” “既然这个男人已经是我的了,我就断不会给人可趁之机。谢小姐,还望你自重。” 谢静嘉被她刺激得狞笑道:“沈小姐这么自信,是得益于你那虚假的身份吗?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别人就查不出来吗?” 从灵面上无波,心下却翻起巨浪,一周的时间就能查出端倪,谢家的千金果然有点儿路子。 谢静嘉却不管她怎么想,掩饰不住的得意扑面而来:“王朝知道吗?”她断定了从灵掩饰身份就是为了接近王朝,绝无可能让王朝知道这个秘密。 可从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到谢静嘉从万般自信到有一丝心慌,才缓缓开口:“你以为,连你都查得到的东西,他会查不到?” 谢静嘉闻言脸色一变,王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根本不敢想。 “你要不是心怀不轨,为什么不以真实身份见人?我告诉你,像你这样费尽心机接近王朝的女人要多不少,她们是什么样的下场,你知道吗?不管你是用了什么花招让他这般着迷,但是你的一举一动全在王氏的监控下,你以为你能活跃多久?我奉劝你,早点收手,也落得面上好看。” 她以为她的这番话够分量了,没想到—— 从灵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她说:“王氏终是他的,其他人的意见如何,于我们又有何碍?谢小姐,多谢费心。告辞。” 她的一席话将谢静嘉震在原地,王氏终是王朝的?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信心?王氏如今上有意味不明的王平,中有野心勃勃的王沣,下有虎视眈眈的王勋,再来一个懦弱无为、心又不向着王朝的亲爹,整日游手好闲的王朝,胜算能有多少?连她都不敢说,沈从灵哪里来的笃定了的气势? 不为什么,只因从灵了解他。 别人眼中的王朝,或者说,王朝想要给别人造成的错觉,在她这里都不存在。从第一眼起,从灵就认识到了真正的他,那个冷漠到了骨子里的男人,那个会去征服世界之巅的男人,绝无可能是碌碌无为的人。 第36章 前男友X前女友 出了那家店,从灵的脸色立马就挂了下来,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孙讯,一接通就冷声道:“现在是个人都能查到我的身份有问题,你说,任务还要怎么进行下去?” 孙讯被她迎头问了个懵,回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头皮一紧,“怎么了?又是谁啊这回?” “是谁重要吗?” 孙讯知道她此刻正在气头上,也不和她顶,屏息换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他查没查到你到底是谁?” 从灵嗤笑的哼了一声,“你觉得如果她已经查出来我是谁,我还用得着给你打这个电话吗?” 孙讯在电话那头默默抹了把汗,“那就好。” “我需要你恢复我的权限。”从灵话锋一转。 原来这才是她此番打这个电话来的目的。兴师问罪在前,然后逼得他退一步。孙讯心下明了,一时也不说话。 从灵扯了扯嘴角,“如果不行的话,干脆换人吧,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 孙讯苦笑了下,“你用不着拿这种话来激我。”他叹了口气,“这次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你。” “恢复权限可以,”说着他语气略一严肃,“但你要知道分寸,上次的事,可一不可再。” …… 挂了电话,从灵长出一口气。 今天的这一通电话,她发泄出来的情绪里虽然有为了达到目的而做戏的成分在,但最初始的愤怒却是真实的,是孙讯当初不以为然的大意导致了她今天身份摇摇欲坠的险状。 尽管谢静嘉怎么都没有可能扒出她真实的身份,但她以后一定会死死的盯着她,每一步、每一个举动。想到这个她就头疼。 孙讯的效率很快,等到从灵回到办公室后,手机就滴滴一响。 [sct余微言]:窝草组长!boss总算把你从与世隔绝中放出来啦! [sctxxx]:是啊组长!感觉你被关禁闭了…… 从灵想,可不就是?在被限制权限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没有权利启动信息库,也没有办法从她的手下们手中获得任何讯息,说是被隔绝、关禁闭,听起来很可笑,但其实比喻得很恰当。 [sct沈从灵]:嗯。帮我时刻跟踪一个人,谢静嘉。她的通话、短讯、网络等,只要提到我的,一律截取下来,汇报给我。 [sct余微言]:收到。 从灵翻过手机面向桌面一放,人朝座椅后背靠去闭上眼,直到这刻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之前简直和半瞎没什么区别。 “你中午去哪了?” 从灵一惊,睁开眼,王朝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说话的档口双手交叠的往她座椅后背一搁,目光探询的望向她。 她看了他半响,“你真想知道?” 王朝眯眼,“说。” 反正他迟早也会知道,没什么好瞒的,“你的前女友约我见面。”从灵平静道。 倒是王朝闻言顿时直起身,语气明显不快,“还真被你说中了,她找你做什么?” 从灵歪着头一笑,轻飘飘道:“她跟你一样,对我很感兴趣。” 王朝脸上的冷色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她这一句话硬生生的给冲散了,他盯着她似笑非笑的,“感兴趣?你倒是大言不惭。” 从灵还是云淡风轻的笑:“嗯,谢小姐对我感兴趣到都快扒出我祖宗三代了。” 可却听得王朝脸色一变,从灵慢悠悠道:“可惜——还是棋差一招啊。” 王朝闻言释然的同时,更是目光复杂的望着她,从灵看出来他的探究,可她此刻却不能说,她避开他的眼神,站起来擦擦他的肩膀,似认真似玩笑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女人一个比一个可怕?” 王朝瞅了她半响,点头:“是有点。” 从灵心里一沉。 “不过,这么‘可怕’的女人,最终还是成为了我的女人。”王朝嘴角笑意漾开,声音中难掩得意。 心情大起大落之后,从灵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望着他肆意的笑,从灵神思一晃,又想起很久以前她对他的印象——这个男人,真是祸水。 只不过如今这祸水,被她给独占了,真是暴殄天物,她有点好笑的想。 到离开前,王朝才提起正事,“后天上午10点,法国sp集团亚太地区副总裁会到恒盛总部谈合作事宜,你准备一下,到时跟我一起去。” 从灵垂眸,“知道了。” 王朝前脚刚走,后脚余微言的信息就过来了。 [sct余微言]:组长,谢静嘉在查你,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吧,但说实话好奇怪,我们公司的手笔,按理说应该是瞒不过谢静嘉的,不对,应该说瞒不过谢家。你知道吗?她出动了谢家的资源去查你的身份。谢家啊,谢将军哪。怎么会查不到?组长,是不是有人在罩着你? 从灵看了一眼,没回信息。 她冷笑,要是光靠孙讯,她早不知道被人扒掉几层皮了。光是王朝,就能在不动用王氏力量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内把她查个底朝天。更别说陈潜,还有谢家这等级别的人物。 而孙讯,从灵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升起了戒备之心,继而确定了离意。只是从确定到筹备离开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如今总算要到尾声了,层出不穷的意外,却总让她感到不安。 由于和sp集团谈的合作现阶段处于保密状态,因此整个恒盛绿意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出三个。从灵是其中之一。 于是那天的一整场会议下来,她就知道了这个项目的周期会在两个月之内结束。 而对于从灵来说,完成任务其实连两个月都不需要,很快很快,她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告诉王朝这一切了。 *** 三月,初春的时节,陈潜带着手下一批人出差欧洲,考察的同时也要与各个国家谈有机产品的合作项目。 王朝留在公司没有一起去,他变得格外忙碌,不仅是忙恒盛的事,还有王氏。他在恒盛蛰伏的几年终是没有白费,让他爷爷王平看进了眼里去,不知是分给了他什么差事,总之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如此一来,sp集团的项目有一大半的重任就压在了从灵的身上,她需要反复来回于恒盛总部和她们公司之间。王朝没有跟她说过抱歉,不过都映在了他每次望着她的眼神里,那里面还有让她有些不敢承受的依赖和信任。 正因为这样,在一次次借机核实她想要核实的信息时,从灵才更加小心,甚至可谓是小心到了极致。 她不希望出任何的差错,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出任何的差错。 这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从灵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某一天,余微言忽然给她发来了消息—— [sct余微言]:组长,谢静嘉刚刚联系上一个ip地址显示在日本的人。他们提到了你,所以我就追踪了,那个人是许既明。 第37章 她坦白 [sct余微言]:组长,谢静嘉刚刚联系上一个ip地址显示在日本的人。他们提到了你,所以我就追踪了,那个人是许既明。 从灵盯着这条信息怔了良久才指节僵硬的按下回复内容—— [sct沈从灵]: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余微言很快回过来—— [sct余微言]:谢静嘉给他组长你的照片,问他认不认识你,许既明没有明说,只说面议。 面议?怎么个面议法? 从灵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余微言就又追过来一条。 [sct余微言]:对了,许既明后天调派回国。 那就怪不得了。 组长,许既明对我们的工作性质一知半解,他又因为当初的事情对你心存芥蒂,要是他跟谢静嘉碰面时说点有的没的,恐怕会妨碍到你执行任务,你还是要有所准备的好。 ——最后余微言提醒她。 从灵眉间紧锁,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谢静嘉既然已经找到许既明,那必然是对她的‘过去’已有耳闻,她想要的可能只是一个证实。 而许既明会闭口不言吗? 从灵闭上眼,不多费精力去想这个可能性。她换位思考,如果换了她是谢静嘉,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会怎么做? 一,向人揭露。这是下策。因为空口无凭,这样做顶多让人以后不再信任她。 二,以此相迫。这是中策。拿这个把柄来威胁她,或许她会顾虑,会妥协。 三,隐而不发。这是上策。然后制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彻底戳穿她。这需要有力度的证据,那么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从她的现下入手。可是她并非真的——等等!无中生有! 从灵猛地睁开眼,从靠背上直起身来,给余微言发信息。 [sct沈从灵]:从现在起,监控我。所有从我的电脑、手机端口输出的文件、讯息,必须全部过你的手k。 [sct余微言]:明白了。 她这里紧张却有序的安排着一切,而王朝那里则是喜讯连连,他满面是笑的过来和她分享,“刚收到消息,陈潜在法国和sp集团正式谈成合作。” 从灵怔了一怔。 王朝伸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忍不住笑道:“傻了?还是太累了?谈成了就不需要保密了,我看你这段时间精神绷得紧,现下可以放松了,等陈潜他们回来,收尾工作做一做就彻底可以结束了。” 从灵心中苦笑,她精神绷得紧可不是为了这点小事。比起这个,她更关心他在王氏如何了。 大概男人提起真正的事业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会变得不一样。 从灵问的也正是王朝想和她说的另一则喜讯,只不过谈起这话时他敛去了嘴角的笑,只眼中隐隐透露出势在必得的锋芒,道:“我准备进董事会。” 从灵的眼睛猛然瞪大,他短短一句话听着简单,底下其实蕴藏着惊涛骇浪。王朝如果真的进了董事会,王氏的格局必定会有所变化,局面也必然会往他这一方倾斜,更别提他还是王老爷子亲自钦点进去的,这里头的意味,太引人深思了。 只不过从灵为他高兴,也为他忧愁。 自古枪打出头鸟,在最终结局未定之前,出挑的同时,也意味着成了靶子。 她并没有刻意掩藏她的情绪,因此四目相对时,尽管从灵什么都没说,王朝却什么都明白。 他抬头往周围四处快速扫视了一眼,然后俯身下来亲了亲她的嘴角。 *** 几天后,带着满满的丰收,陈潜一行回国。 从灵从他们手里接过sp集团的相关文件,心里倒数着日子。谢静嘉那里一直没有动静,恐怕就是采用了她最担心的隐而不发。 只可惜她和许既明是面谈,不知道谈了些什么。若是用任何的电子工具交流,从灵都有法子弄到谈话内容,唯独面谈,什么办法都没有。 实际上,她以为很重要的谈话内容,谢静嘉却正为什么都没问出来而气得不轻。 消息拿到了,日本酒店的监控视频也拿到了,许既明人也来了,哪里想得到他会怎么都不承认自己知晓沈从灵在做的勾当的事。 “许先生这是在耍我玩吗?”谢静嘉冷笑道。 许既明抬眼看了她一眼,“这话怎么说? “你说面议,我信你了,和你见面了,结果你却什么都不说,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许既明平静的回道:“照片上的女子很像我的前女友,所以我才坐在了这个。可是听你说她的名字,却不是同一个人,世上相像的人何其多?我们又只是普通的情侣,普通的在一起了,然后又普通的分开了。我真不明白谢小姐你在问什么,什么…商业间谍?” 谢静嘉不可置信的看了他良久,然后嗖的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撇轻蔑的笑,“罢了,没有你也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从灵的任务也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这天她在正常下班时间后,跟王朝约好在超市见面,时隔一个多月,他们总算再次有了时间在一起煮饭,惬意的享受几个小时。 饭后却还是工作时间,王朝用家里的台式电脑,而她借用他的手提,点了一盏灯,两人都噼里啪啦的打字,忙各自的工作,静默无声。 不同的是,王朝是真忙,全心全意的投入在屏幕中,而从灵,却分了很大一部分的心在其他事情上。 她在等待。 今天,她所有的核对资料都已经发回公司,她在等待孙讯的反馈。ok,还是不ok。 将近9点的时候,手机突的一震,也同时震在了她的心尖上。从灵伸手摸向手机,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平静,平静到呼吸都屏住了,然而心跳得飞速,指尖也不听她的话,径自颤了起来。 她努力的滑开屏保,终于看到了那封简短的信息。 [孙讯]:完成。 一瞬间,全身的筋骨仿若都散了般,从灵倒向了沙发。 却不期然的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惊了她一跳,半秒后,她的身体自动辨认出来了背后的人,王朝不知道何时到了她身后,从灵嘴角弯了弯,真正的松懈了下来。 “刚才谁的短信?你的表情变了。”王朝突然说。 从灵抓着他的手在指间摆弄的动作一滞,他果然很敏锐,她已经尝试掩藏住自己所有的情绪了,结果还是被他洞察到了异样。 她想说话,却不知道从何开口,王朝也不催,隔了半响,从灵悠悠道:“咱们喝一杯?” 王朝扶着她的肩给她靠到靠背上后,才起身去酒柜里拿酒。 从灵看到他拿来的酒就笑,伏特加,这是要灌醉她吗?王朝却只给她浅浅倒了水晶杯底的一层。从灵笑了笑,和他碰了碰杯。 小小的抿了一口后眯了眯眼,她晃荡着酒杯,看着透明如水的酒液,轻声道:“刚才是我的上司。”她看向他,“真正的上司。” 王朝挑了挑眉,没有作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从灵浅浅的吸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告诉我,我的这个任务完成了。” 饶是王朝再镇定,听到她明明白白的说出这句话,呼吸还是窒了窒,他想起两年前的珠峰,想起三个月前的日本,他早知道她做的不是什么普通的工作。然而现在已经完成了吗?在不动声色间,在无声无息间,就这么完成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从灵又抿了一口酒,正要继续,王朝的电脑和手机同时响了一响,而从灵对着的是电脑,王朝对着的是手机,他们俩同时看到了那条imessage。 [谢静嘉]:你能来下迷色吗?现在。 王朝第一时间看向了从灵,她歪着脑袋耸了耸肩,示意他随意,王朝正欲搁在一旁不管,手机又震了起来,这回是电话,他一看,顾城来电。 第38章 她是商业间谍? 喝了高度的酒后,车是决计不能开的,尽管这量倒不至于让两人上头。于是夜色中,王朝和从灵一前一后的上了两辆的士。 从灵回家,王朝则去迷色。 坐在后面一辆车上,从灵望着前面那辆车的尾灯出了会儿神,两辆车共同行了一段路后,在十字路口一左一右分岔而去。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从灵有想过,这一晚她没能将事实全部说出口,是不是天意? 王朝赶到迷色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却正是酒吧笙箫起、热闹时,他皱着眉拨开人群到吧台前,调酒小哥一见他就伸手指了指,王朝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顾城在靠里的卡座里,招手跟他示意,而他对面坐着谢静嘉。 ‘你不是说她醉了吗?’王朝走近后没好气的瞪了顾城一眼,人好端端的,哪有半分醉意。 顾城无辜的眨了眨眼,意思是‘你不来我怎么脱身?’ 王朝不再纠缠于和他的眉眼官司,转向谢静嘉,“有事?” 当着顾城的面,王朝硬邦邦的语气让谢静嘉的脸皮有点挂不住,遂她也冷冰冰的回道:“我有事和你讲,能寻个安静的地方么?” 王朝撇开头单手叉着腰笑了,深更半夜火急火燎的把他叫来这,要换地方早说好了,现在他人都到这里了,再说要换个地方? 他是不乐意奉陪的,“就在这说吧。” 瞧他甚至都不耐烦坐下来,谢静嘉一阵心冷,心中犹豫的秤砣开始一点一点的倾斜。她抬头道:“是关于沈小姐的事,不过——到底是沈熙小姐?还是沈昔小姐?还是沈从灵小姐呢?” 说到一半就见王朝脸色一变,等她说完,果然,他主动抬手示意她停止:“换个地方。” 顾城一直在一旁听着,听到此处挑了挑眉,“我这里任何一个包间可都不保证隔墙无耳。” “不然去你家吧。”谢静嘉提气道,手指紧紧扣住置在腿上的包,生怕他拒绝。 王朝的确不乐意,他家不进不熟的人,连陈潜顾城他们知道他的规矩都来得很少,谢静嘉,或许几年前可以算熟人,现在……就他们俩这关系也不适合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可这个时间点,能够去的其他场所都不够私密,王朝寻思着寻思着,目光就投向了顾城,顾城什么人啊,闻弦知雅意,收到他的眼神立刻就意会了他的意图,直接摇头道:“我家不行。” 谢静嘉看他们俩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道:“我需要在一个私人电脑上操作,”说着她停顿了下,看向王朝,半是威胁的说道:“你也不希望有些东西泄露出去吧?” 这回换王朝脸色不好了,目光缓缓落到谢静嘉身上,扯起嘴角嗤笑了声,“走吧。”他倒要看看她到底准备了什么。 谢静嘉心底舒了一口气,扣着包的手指渐渐松开,不料王朝转而踢了踢顾城,道:“你也一起去,车夫。” “凭什么呀?”顾城脱口就道。 王朝没说话,只斜眼睇了他一眼,顾城嘴上说着‘我可不想听那些秘密’,身子却还是站起来了。 谢静嘉见此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抿了抿唇,心里的那杆秤彻底的倾倒向一边,犹豫了几个星期的事情,在这一瞬间下了决定。 三人再回到王朝的公寓时,月已过中天,一进门,灯一开谢静嘉就留意到了门口的一双白色棉拖鞋,一看尺码就知道不是男人穿的,更何况在那双白拖鞋旁的是一双黑的,王朝一进去就套上了。 而给他们的,却是从柜里另拿的似酒店里那般的一次性纸拖鞋,谢静嘉收回刺痛的目光,眼里某种念头变得更为坚定。 “坐。”王朝道。 她视线瞟了一眼随意往沙发上一坐的顾城,王朝注意到了,转头对他说:“你先去书房。” 顾城呵呵一笑起身。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王朝才转过眼,漫不经心的道:“你知道什么,想要告诉我什么,希望通过告诉我得到什么。一次性都说完吧。” 谢静嘉瞧着他的冷漠,闭了闭眼开口道:“你了解你的女朋友吗?或者换句话说——你了解你的助理吗?” “我不需要你以问话的形式来试探我,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绕圈子,我没有这个时间听不必要的废话。”王朝道。 谢静嘉面色不改,照旧说自己的,“你还记得去年十二月的时候,你们在日本遇见过谁吗?”她拉过一边的电脑,将u盘插入,如果王朝这时候再细心点的话,应该就能看出她指尖轻微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她调出一段视频。 “眼熟吗?”谢静嘉轻声问。 里头陡然便是那日他们即将要从北海道某一旅馆转移至札幌的早上的画面,前台,那个男人叫住了从灵,而后他赶来。 王朝的额角抽了抽,冷声道:“谢大小姐本事倒大,这段视频弄来的渠道,非法的吧?” 谢静嘉道:“你也不必如此,你应该心里清楚得很,处在我们这种地位的人做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我们想,只要我们要。” 王朝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谢静嘉就顾自己继续道:“这是你女朋友的前男友,之前就职于xx株式会社,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她抿唇笑了笑。 王朝皱起了眉,直觉之后的话语才是今天的重点。 “你的女朋友,之前也曾就职于这家公司,却是以化名的形式。沈熙。耳熟吗?”谢静嘉轻轻笑道,“可惜此沈熙非彼沈昔,唯一不变的,是她一直伪装身份在做的事情。”说到后面,谢静嘉的语气变得凌厉,凌厉中又透着股发泄般的痛快。 “你想说她是商业间谍吗?”王朝忽然打断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第39章 谁保护谁 “你想说她是商业间谍吗?”王朝忽然打断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谢静嘉大惊失色,“你知道?!”紧而观察他的神色,她缓缓摇头,“你不相信。” 荒唐之余,谢静嘉突然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他,王朝是这样的人吗?不是。至少从前不是。 从恍惚中回神,谢静嘉轻笑了一声道:“我真是难以想象,你王朝也会有今天。她就那么好吗?让你整个神智都没了、理智都丢了,就只听她的、信她的。” 王朝瞥向她,“她从来没有说过她是谁,她不是谁。而我,有自己的判断力。” 这话谢静嘉显然是不相信的,她将电脑位置一移,屏幕转向了王朝,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看看这两家公司的情况吧。” 看清上面的字后,王朝的眼睛短暂的一眯。 谢静嘉满意的笑了笑,“眼熟吗?后一家的前董事长,你应该见过吧。潘长云。曾经和你一起登过珠峰。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逃到加拿大去了。” 王朝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谢家对我的调查倒是彻彻底底,半点都不遮不掩。” 谢静嘉那笑便僵在了嘴唇上,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在查沈从灵的过去时不可避免的连带查到了王朝,她再清楚不过了,像王朝那样的上位者,应该最厌恶别人在私底下暗自调查他。 但做都做到这一步了,她也不是她一个人,谢静嘉只好鼓起勇气忽略他的嘲讽,继续往下讲:“我查到的仅有的两次,沈小姐伪装身份进入的这两家上市公司,几乎都在她离开一段时间后,发生了近乎一模一样的事情:资产重组失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家公司那么巧合的出了一样的‘意外’,你好好想一想。” 话说了那么多,王朝的神色还是不为所动,谢静嘉不由的有些急了,“她的背景很厉害!她到底是谁,我们谢家到现在都查不到,你们王家必定也查不到,这样的人,你难道都不曾怀疑过吗?哪怕一次?” 王朝却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们谢家为什么要查她呢?” 谢静嘉完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缝,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她勉强一笑道:“我担心你不成吗?我想看一看现在呆在你身边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可哪里想得到……”说到这里嘎然而止,仿佛不忍心再道下去。 王朝却点头,起身送客,“谢谢你专程跑来告诉我这些。” 谢静嘉气得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就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意有所指的对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最后一句轻若蚊咿,王朝只依稀捕捉到了‘后悔’二字,他皱了皱眉,关上了门。 一转身,就见顾城已然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倒是‘老实’,直接交代道:“我都听到了。” 王朝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下巴朝门口一指,“你可以回去了。” 这回顾城没磨蹭,爽快的起身,走之前难得认真的留下了一句:“你——谈情归谈情,但该防备的地方还是要防备着点。” 王朝一个锐利的眼神扫过去,顾城叹了口气,“你不用这样看我,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沈小姐有些古怪。依我的经验来看,她不简单。”他摇了摇头道。 眼瞅着王朝的脸色愈来愈难看,顾城方才笑眯眯的补漏:“不过她对你倒是真心的。” 王朝淡淡的一笑道:“我的人,我清楚。”侧身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另一头,回到家以后的从灵也在和手下余微言做着最后的核查,“你确定从我的端口输出的内容都没问题吧?” “嗯,你放心,组长,你这里我们实时监控,保证没有任何隐患。”余微言拍着胸脯肯定道,完了话题一转,小心翼翼的问:“可是组长,这个任务结束后,你真的要走了吗?” 电话那端静了一静,隔了一会儿,她听到从灵平淡道:“你们都听说了?” 当然听说了,这种事情传得最快了,余微言心里的滋味十分不好受,但她开不了口劝她留下,没有立场,更没有力度。 他们sct组外表看似光鲜,其实组里的大家都清楚,执行这一个又一个任务背后有着怎样的风险。组长能早点离开,是好事,她应该为她高兴。 只是——组长知道那么多事,带着那么多秘密离开,就算孙总允许,其他的那些当事公司会允许吗?还有,不是有种说法是‘利器若是不能为己所用,宁可毁之’的吗?思及此余微言打了个寒噤,她想她可能是最近古装剧看多了。 “你们…只要继续好好做好分内的事,就可以了。”耳边组长缓缓说。 这应该算是从灵另类的安慰吧,已经算很不容易了,余微言哭笑不得。电光灵石间,她想起了另一件不知道算不算重要的事,“对了组长,之前你让我留意王氏,但不要太留意,我就一直只是隐隐有在关注。本来也没什么事,但是因为牵扯到一个人,我觉得有点奇怪,得和你讲一讲。” “谁?” “去年,王勋不是被调离b市了吗?可前一段时间,他回到了b市,值得一提的是,他回来后跟恒盛的一位股东兼董事见过几次面。” “恒盛?”从灵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哪个?” “周元良。” “他?”怎么会那么巧?这个在从灵走后,应该会立时下马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刻有动静,她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嗯。我check了他的亲缘关系网,发现了一个挺有趣的事儿,周元良是你前上司的-前女友的-舅舅。” 陈潜的前女友?从灵颦眉回忆了片刻,脑中才现出个模糊的人影来。 陈潜的前女友零露,同时也是谢静嘉的闺蜜,和谢静嘉在去年差不多的时间回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闺蜜,身上都有着有些特质才会走到一起,这位回来了也是想找回旧爱的。不过不是所有前女友在男人心中都是白月光的,陈潜和唐朝颜不还是宣布订婚了。 从灵摇了摇头,撇开这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些人物一个套一个的,相互之间都有联系,只是目前没有事端发生,她串联不起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零露的舅舅和王朝的弟弟王勋一定有交易,但这交易和恒盛到底有什么关系,又会如何影响到王氏、影响到王朝,她却无从得知。 从灵满脑子混乱,思绪激凸着,都快爆炸了。总觉得这里头隐含着千丝万缕的信息,可一时半刻的,她完全理不出半点头绪来。 “除了这个,最近王氏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其他?只有好事了,组长你一定也知道,王朝要进董事会了。董事会,不是股东会喔,那个意义是绝对不同寻常的。”余微言笑眯眯的道。 从灵却眉头一紧,准备进,但还没进?在这个关头? “先从王勋入手,查他。” “好。这件事…你要告诉王朝吗?”余微言吞吞吐吐的问。 从灵顿了顿,轻声说:“暂时不行。”周元良的事情还没完全落定,不能泄露出风声去。 余微言闻言松了口气,她刚还真怕组长一个情之所至,转头就把消息都告诉王朝,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有那么感性的话,也就不会是组长了。 这一夜,从灵翻来覆去的都没怎么睡好,一个梦接一个梦的做,光怪陆离。 惊醒前最后一个梦梦到了珠穆朗玛峰,她沉重的一步一步往上攀,却突然在那冰川间一脚踩空,这一回没有人接住她,她掉下去了。 就在那惊心的失重感中,从灵猛然惊醒,心悸犹在,被窝里的是一身的汗。 平静几息,她转头望向窗的方向,窗帘的缝隙间已透着微光,从灵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揿亮了屏幕,5点44分。 再躺下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干脆起床,混混沌沌的洗漱,对上镜子里双目充斥着红血丝的自己,她一蹙眉,撇开了视线。 恒盛绿意。执总办公室。 “你说你要调回我这里?”陈潜诧异的问。 “嗯。唐朝颜调去傅总那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调回来。”从灵说。 “王朝知道吗?” 从灵目光一垂,“他当初不也没事先征求我的同意么。” 这话陈潜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感觉像是小两口吵架,他又全然不清楚情况。陈潜正在思索该怎么说时,从灵突然抬眼道:“陈总,你也知道我和王朝的关系,我觉得过了sp这个最繁忙的项目后,我还是不要在他手下工作比较合适。” 这倒是实在话,就跟他把唐朝颜调开是一样的道理,有时候,感情到了一定的阶段,肯定会无法避免公私难分的。 “这样吧,你自己跟他沟通一下,我这里是随时欢迎你回来的。”陈潜道。 有他这句话就好,“谢谢陈总。”从灵一颔首,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没想到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王朝,他就等在外面,不晓得听到了多少。 “你先回去等着。”他盯了她一眼道。 从灵吸气:“……” 新来的秘书时不时的往他们这睃一眼,她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离开。 回去后不久王朝就大步回来了,一阵风似的经过她办公桌,停都不停的冷声道:“进来。” “说说看,为什么要调回去。”王朝面色平静,可从灵清楚,他这一层平静底下酝酿着怎样的狂风暴雨。 她也在思量着,她要怎么说。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我离你远一点,可能对你来说比较安全。” 王朝微微瞪大了眼,仿若不可置信般的问她道:“你现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从灵蹙眉,“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离你近就不安全?” “我只是直觉。”从灵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回答有那么的苍白。 静了许久。 “我能不能问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从灵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就被他挥手打断,“算了。你要去就去吧。” 她握紧了手,张了几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的转身。 最近公司里的人事变动太多,大家都嗅到了一股子不寻常的味道,因此从灵再次被调回到陈潜身边,算是小事了,众人都没太在意。 就在她被调回来后一段时间,孙讯那里确认任务顺利结束,她也没有理由再待在恒盛,于是从灵向陈潜提出辞职。 她递交辞呈的时候陈潜正忙,自然而然的就先搁在了一旁,可没想到,一周后,突然间的就出事了。 他们公司和法国sp集团合作研发的一款花水,其中配比等重要数据遭到泄露。 而经查,是从王朝的电脑端口泄露出去的。 这个消息对于从灵来说,犹如一声晴天霹雳。 她迅速的发消息给余微言,让她查这件事。余微言回得也很快—— [sct余微言]:组长,数据确实是从王朝的端口泄露出去的,至于怎么泄露的,短时间内查不到。我们当初只监控了你,没有监控王朝。 从灵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儿,余微言追加了一条过来。 [sct余微言]:组长,查到了泄露的时间和地点,是这个月的10号晚上,地点在王朝的公寓。这个有点麻烦,因为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很私人,按理,是别人操作的可能性很低,除非电脑被黑了…… 从灵根本没有关注她后面说了什么,目光只停留在那个日期和地点上,整个人都怔住了。 10号的晚上,是她在王朝的公寓。 而那天晚上,是她在用王朝的笔电。 可是她并没有在他的电脑上进行任何涉及敏感的操作! 从灵伸手捂住了脸,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做的,但是,她直觉跟她有关。 当下,从灵深吸了口气就要去找王朝,可到了他的办公室,看到里头空无人影,才得知他已经被陈潜叫走了。 这件事一爆出来,对于和sp集团的合作已然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的恒盛绿意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 陈潜作为主要负责人自然要追究原因,就算不是王朝做的,但事实是数据就是从他这里泄露的,他怎么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她知道的,王朝一定也知道了。 那他会怎么想呢? 会以为是她做的吗? 从灵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然而更可怕的是,她心底开始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眼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她觉得背后有双他们看不见的手,在暗暗的操控着这一切,他们不知道他是谁,而他们却已经被他盯上,彻底的把玩于股掌间。 同一时间,在陈潜办公室和他密谈的王朝心里也不平静,如从灵所料,他的确已经知道‘事发’的时间和地点,当然也想起了那个时候到底有谁碰过他的电脑。但是在陈潜难得满面严肃的质问他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瞒下。 半小时后,王朝从陈潜的办公室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从灵立即迎上去,她抿唇道:“我们谈一谈。” 两人来到了顶楼的阳台,春日的阳光正盛,他们却都没有享受的心情。 从灵扶着栏杆站到顶楼边缘,余光无意的瞥到几十层楼底下的车水马龙,瞬间头晕目眩。 王朝见此自然而然的用身子隔开她向下望的视线,那一刹那仿若回到了他们刚刚认识的那一会儿,在喜马拉雅山脉的雪地里,他侧身阻隔了她望向死去的登山者的目光。 从灵双目微垂,眼里泛起潮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是一片明亮。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王朝目露询问。 “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调到你的身边?”从灵轻声问。 然而她不等他回答,便径自往下说:“是因为怕我做的事会给你的兄弟陈潜带来麻烦,所以宁可把我揽到你自己身上,对吗?” 王朝瞳孔骤然一缩。 “现在怎么办呢?我真的给你带来麻烦了。”从灵轻飘飘的道。 “你闭嘴。”王朝气急败坏的道。 男人为什么不喜欢女人猜疑?因为女人往往都猜得太准了。而眼前这个女人格外狠,她不是猜疑,而是直接将人的心思赤裸裸的揭示了。 从灵的话语搅得王朝的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他当初的确有这层考虑,但不是像她说出来的那样好吗?她为什么要说这样伤人的话语?王朝隐隐感觉到了一苗头的不对劲,心底再次升起一种抓不住她了的感觉。 仿佛两年多前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次被她吸引,然后第一次错过她,那种满世界的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空落感又倏的回来了。 王朝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像是在汲取着她的味道用以支撑他的信念。 从灵窝在他怀里,问他:“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信。”说话的同时,他的胸腔微微震动。 而这震动也连到了她的心脏。 从灵的心微颤。 紧接着听到他继续:“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嗯。 她紧紧的抱了抱他。下了一个决定。 反正这也是她半伪装的身份,臭了就让它臭了吧,如果能让他脱身,她不在乎。反正,她也可以是cheryl。 但是第二天,当从灵准备好了一系列的‘供词’,带到恒盛总部时,却得到了一个让她登时就僵在原地的消息。 王朝引咎辞职了。 第40章 她又消失了 “你说什么?”从灵揪住人事部的一个职员,神色不定。 “啊?王,王总早上辞职了。”那人被她吓得不轻,勉强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为什么?这他到哪知道去?这种事里头的是非曲直哪里是他说得清楚为什么的呀?可那人见从灵瞪着大眼珠,定定的看着他,仿佛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的话,她下一刻就要挖了他的眼睛似的。 他眼神一躲,忙哆哆嗦嗦的开口:“出了事就走人了呗,王总那样的人也不是没地方去。” 一听就是胡邹,从灵不耐烦的放开他,转身就走。 回公司的一路上,她一直不停的打王朝的电话,可他电话不通,短信也不回,整个人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失联的这几十分钟里,从灵感觉到了崩溃,脑中掠过千万种的可能性,唯独没有一种是好的。她甚至都忘了她可以问陈潜。 等从灵到了公司,才知道总部的稽查小组来了,而王朝不接电话是因为他正在接受调查。 就算辞职了,也要被调查清楚后才能走。 陈潜拦住了想要闯入作为临时调查室的会议室的从灵,把她带到一边,语气严肃的低声道:“他都已经打算好了,你再轻举妄动,只会将事情弄得更复杂。” 道理从灵都知道,可要平息下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见此,陈潜下了一针强心剂,“本来就是下属犯错,出事了,上司受到的责罚更重。你要是说这是你做的,他只会更惨。”言及此,他顿了顿,“你是没关系,傅老的外孙女。他呢?” 从灵的背脊一僵,抬头深深的望了眼陈潜。 陈潜看到她被自己劝住了,方才松了口气,放缓语气道:“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做,才是对他最好的。” 半响,他听到她冷声道:“你不必在这深情扮演你好兄弟的角色,他会落到这个境地,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既然面皮都挑破了,从灵干脆卸下了那份伪装,而且因为王朝,她心里憋着气,更加对陈潜不再客气。 “什么意思?”陈潜却从中听出来不寻常的味道,皱眉问。 “好好查查你前女友的舅舅和刘总的关系往来吧。不要兄弟为你白白牺牲了,你还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从灵的话说得挺重,半点情面都不留,却一语点醒了陈潜。 他眼睛一眯,忽然想到了前两天零露来找他时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当时他不明白到底是几个意思,现在想来…… 原先想不通的某些点,经她的提点全部串了起来,前因后果在脑中逐渐清晰。陈潜的脸色渐渐变得阴霾。对上从灵嘲讽的眼神,他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谢。 “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从灵走之前说,“还有我的辞呈,别忘了帮我处理了。” 陈潜当下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工作日,她没来,第三天,王朝又满世界疯狂的找她时,他才反应过来从灵那句‘帮我处理辞呈’的真正含义。 她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陈潜因此被王朝冷声盘问:“有人说前天我在接受稽查小组调查时,看到你和她在走廊里谈话。你却跟我说你没见过她?” 听着王朝话语里满满的冲意,看着他人生快三十年来第一次在他面前的失控,陈潜无奈,“首先,是沈从灵特意吩咐我的,说当她没来过,”说着就见王朝眼睛瞪大,他没好气的补充道:“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也别瞪我,瞪我也没用。” 王朝讽刺的扯了扯嘴角,道:“你是她消失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呵,要说你们什么特别的话语都没交流过的话,我不相信。” 陈潜叹气,“她只提醒我,让我查周元良,也就是零露的舅舅和刘总两个人。” 王朝皱眉,零露?电光火石间,他脑中有什么念头直往外冒。零露、零露……零露不是谢静嘉的朋友么?!他骤然想到了那晚还来过他家的人有谢静嘉,谢静嘉还碰过他的电脑! …… “王朝,她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甚至知道好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她选择在这时候离开,一定有原因,既然找不到,你急也没用,不如做好你眼前能做的事。”陈潜好心劝道,却不想王朝忽然间就毫无预兆的转身离去,气得他仰倒。 从灵离开的事,公司内部很快就蔓延开来纷纷不断的质疑声,她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突然消失,着实容易让人多想。陈潜无奈之下只好对外宣称她的辞呈是早前就递出的,也是走了正常的程序离开的。用他的身份,站了立场,以证明从灵的清白。 再多的,他也无法为王朝做了。 沈从灵想要消失的话,便是他陈家,也是找不出来的。 可这一点,他要怎么说明给王朝听呢?这时候的他还听得进去吗? 答案显然是听不进去的。他刚提了个头,便被王朝扫过来的阴沉一眼噎得吞了回去。 陈潜是眼看着王朝自从灵人间蒸发后,从一开始的焦急慌乱,到而后的震怒气愤,再到如今的心灰意冷。再加上他在恒盛出的事,算是丑闻,出事前王朝要进董事会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因此这一次差点影响到了王氏的股价波动,王朝算是彻底被冷藏。 情感和事业,双双失意,也不知哪一样是雪,哪一样是霜。他原本的气质就挺亦正亦邪的,如此一来,更是浑身上下充斥着生人勿进的阴冷气息。 从现在开始,“沈从灵”这三个字,成了王朝的禁忌。 *** 成了禁忌的从灵却是在嗅到了那丝不对劲后,毅然决然的决定退到了人后,默默的在序幕后看那一个个人做的一场场戏。 “我还是觉得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偏偏是我在王朝家的那个晚上,又偏偏是我用了他电脑的那个晚上。” “知道这些个细节的人,除了我和王朝以外,只有一个。” “孙讯。” “啊!怪不得你要我避开用公司的系统,还让我避开其他组员。其实你是想避开老板?!”余微言惊道。 “没错。”从灵冷声道。 “可是,可是老板为什么要……”害你? 后面两个字余微言含在嘴里没说出口,但她们俩都明白。 从灵沉默了,她不知道。 她能看到很多人遮遮掩掩下做的很多事,却从来猜不到他们这么做的动机。世事是简单的,人心却是复杂的。她看不透,也不需要看透。 这一段时间里,她们在幕后查到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的。 王勋,之前投到了王沣的阵营里,这一次是由王勋出面,和周元良接触,目的在设计王朝。而周元良同时又和恒盛绿意的刘总苟合,扯下王朝这个臂膀,是为了最终攻歼陈潜。王朝,是王勋和王沣想要扳倒的人,能扳倒他,又能拉下陈潜。两边的生意,一箭双雕。呵呵。就是不知道是谁提点的周元良这个蠢货。 从灵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孙讯了。 “王氏现在是什么情况?”从灵收拾心情问道。 “组长你想问的是王朝吧?他…处境不大好。尽管王平依仗着他恒盛大股东的身份,在恒盛的董事会上压下了这件事,但他在王氏的声誉,经此事,是一落千丈。” “相反的,王勋又借着投靠王沣低调的回到了王氏,如今的王氏是王沣的呼声最高,手上的权利也最大。他们算是‘得偿所愿’了。” “组长,你是知道王氏那样的人家的,如果最后不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话,下场就会很惨,特别是嫡系的人。可就王朝眼下的状况来看,他很难翻身。” “够了。”从灵猛然叫停,深吸了一口气,“对其他人的调查都先放一放,彻查王勋和王沣。两人的喜好、软肋、把柄、常去的地方等,越详尽越好、越隐秘越好。” “明白了。” 余微言的效率很高,几天后就挖掘来了她想要的信息。 “组长,他们两人都经常出入‘春意阑珊’,王沣在‘春意阑珊’还有专门的包厢预留。” 春意阑珊? 从灵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人影竟然是顾城。大概是那日在王朝家看到的那段监控录像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的缘故,然后,从灵才想到了江月照。 那个女子…… “我调查来的消息,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怀疑他们是瘾君子。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人潜入春意阑珊提取他们的尿液,做尿检,以证实这一点。”余微言说。 “不需要。”从灵果断道。 嗯?余微言不明白为什么。 “我亲自去。”从灵淡声道。 一秒钟后,余微言眼睛微微瞪大。什么?亲自去?! 瘾君子? 不是也得是。 第41章 准备中的她 “组长,可,可是你一个女人怎么进男厕所啊?”余微言难言启齿的开口,“而且提取尿液这种事……”呃,怎么想,她都想象不出来组长上阵干这事的模样。 从灵:“……” 她不知道该说她的下属太不会拐弯,还是太简单粗暴。 想了想,从灵还是决定把话说明白:“我准备混进春意阑珊一段时间。” “怎么混进去?那里面可都是,”余微言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组长,你该不会是想要——” 就见从灵回头朝她一笑,余微言愣住。 组长那一笑说不出来哪里特别,但就是一冲眼就让她想起了一句话:回眸一笑百媚生。连同为女人的她看了都一阵心颤,换了正常取向的男人的话…… 尽管从灵的外在条件看起来要想混进春意阑珊仿佛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余微言还是不大放心的反复问:“需要跟江姐打声招呼么?那个地方,毕竟鱼龙混杂。” “打招呼还怎么做事?她第一个就得把我撵出来。”从灵道。 话虽这么说,余微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可是这样的话,你就一个人去,前后也没人照应,太危险了。” 奈何从灵主意已经打定,“没事,我有分寸。” 余微言拗不过她,只好退一步道:“你要随时跟我保持联系,如果联系中断半小时以上,我会直接采取措施,到时候就怪不得我了。” 虽然余微言说到最后还威胁起来了,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如果组长跟她脱离联系半小时以上,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是通知王朝。 至于原因,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直觉万一组长出事了,有能力、并且会尽全力去救组长的人,也就是他了。 从灵不知道她在想这些,只道:“可以,我也需要有人在外面接应,但没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 余微言瘪了瘪嘴,乖乖应下。 *** 从灵从来不是鲁莽的人,不会贸贸然的就闯去春意阑珊,为此她准备了足足有一个多月,打听到了王沣去到那里经常找的人叫红叶后,短短一周,余微言就弄到了红叶的全部资料,大到她其实是个lesbian,小到她曾经经历过的客人、她的脾性等,无一不俱全。 然后,从灵开始几次匿名、乔装亲自光临春意阑珊。 像她这样遮遮掩掩的人在春意阑珊并不罕见,因此并不引人注目。在这里,多的是有地位有身份有体面的人,不愿被外界了解到自己这见不得人的一面,作各种打扮。 而春意阑珊,只要你有钱,它都敞开大门欢迎你,无论你戴着哪一种面具,无论你面具下的真身是谁。 …… 电梯一层层的往上,从灵竖起风衣衣领,双手抱胸,斜倚在电梯内壁的冰冷金属栏杆上,漠然看向透明观景电梯外,一圈圈,一阶阶,金碧辉煌的春意阑珊,处处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叮—— 电梯门开,一阵风吹过来,微微发出些脂粉香水的气息,淡淡的,不让人厌恶,从灵转头。 “沈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您。”红叶站在电梯门外,恭候着她,目光里有着恰如其分的热切。 从灵瞟了她一眼,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径自出了电梯。 红叶低头,擦肩而过的一瞬,她恍惚了一下,先红了脸。片刻后,她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声,那是客人!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在从灵走出几步后,她跟上。 走进了那间包间,红叶问:“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吗?” 从灵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嗯了声,红叶见此刚轻手轻脚的想要退出去,从灵忽然开口:“你,留下来。” 红叶心一颤,回头望去,她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浓烈的烟熏妆下的目光,慵懒冷然,却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原本要脱出口的拒辞在舌尖一绕一转成了:“好,能否等我半小时,应酬完一个固定的客人就过来。” 要客人等自己,这个举动本就是大胆且不敬的,换了别的客人,红叶不敢,可眼前这人,红叶不知怎的,半是试探半是期待的,就是觉得她会应下自己。 她和她的其他客人都不一样。 冷酷冷漠,却不泯灭良心。 可尽管如此,在等待的几秒钟里,她的心依然跳得飞快,心跳激起的热涨体温,烘得她面颊微红。 以往,这位沈小姐来的时候,大多不大搭理她,说起来也奇怪,沈小姐不叫男服务生,只叫女服务生,可……那么几次不多不少的接触下来,连红叶都把不准她到底是不是lesbian。 总是隐隐约约的要抓住那股感觉时,在她就要下判定前,那感觉又隐退了。 唯一不变的是,她忍不住的被她吸引,而且愈来愈盛。红叶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位客人她就不该接了。 可就在这时—— “好。”从灵淡淡道。 仿佛给了她一个保证,让她继续鬼迷心窍下去。红叶缓缓笑开,“我去去就来。” 这一去就去了不短的时间,等红叶好不容易匆匆忙忙的赶来的一路上,心里都在想,她一定走了,不,或许还没走呢,就这样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还准备了一摞串的歉词,可等到开了门,见她还在,对上她的眼,红叶忽然就顿住了口,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在意,也根本没注意。 可从灵越是冷淡,她越是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话题自然而然的从她为什么比约好的时间还晚到了半个多小时开始。 “隔壁的客人今天心情不大好,所以刚才我走不开。”红叶为她斟上了浅浅一层酒,琥珀色的液体滚动在透明折射着光芒的水晶杯底。 “哦?”从灵似是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红叶听她似乎有点兴趣,也提起了精神,“嗯,平时若是中途,喝到尽兴时我悄悄换一位姐妹进去,都是没问题的,但是今天,怎么都脱不开身,估计是工作上有事不如意。” “酒都抚平不了,看来只有opium了。”从灵晃荡着酒杯,轻声道。 “嗯?”红叶没听懂最后那个洋文是什么意思,她的英文水平,顶多也就是基本问好howareyoui’的程度。 从灵难得好兴致,扭头解释道:“opium,鸦片。或者而今,有更多的选择了。若是酒解不了愁,那另外的选择也未尝不可。” 不想红叶面色一肃,“不行的,我们这里严禁毒品的!他们绝无可能到这里来——”说到这里被从灵轻轻的一声哧笑声打断。 红叶呆了一呆,听她说:“世上没什么绝无可能。” *** 另一头,王朝算是待业在家,倒也没多颓废,只是整个人从以往的恒温到现在的冷血,这一点,他的属下感受最明显。 而这一次,他真的算是斗胆提了一句,“您要不要考虑一下去找您的舅舅?” 王朝现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不妙,但如果他的外家能够给予他背后的支撑的话,要翻盘,也不是说没可能。 王朝的外家也就是他母亲陆玉菡的母家,陆家也是b市乃至全国的商业巨头,国内电子科技类的顶端,就属陆氏集团了。 陆氏现在的掌舵人是王朝的舅舅,陆宜修。 要说亲,因为王朝从小和他亲生母亲之间疏离的母子关系,使得他和这位舅舅也谈不上有多亲,毕竟根本没有多少见面以及相处的机会。可是——融在血液里的亲情仿佛还是磨灭不了。 自他出事,陆宜修不是没来过问过,只是王朝的态度比较冷淡,作为外人,陆宜修也不好插手王氏的事太过。 那个属下就是想不通,明明有靠山可以用,怎么这次王朝就死拧在这,平常也不是这样不知变通的人呀。 这么想着,话也就不知不觉的说出口了,说完后他自己愣是一惊。 正心惊胆战呢,王朝瞥过来,“暂时不,时机不到。” 那个属下不懂什么叫做时机不到,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可见王朝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的模样,他莫名心安,他猜想,可能上头的人总是有比他们更长远的眼光和想法吧,或许,还有其他转机也不定呢?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而已。 其实并没有,只是王朝提不起兴致去做其他事情,他剩下的理智也告诉他,这时候最好不要蹦跶,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做,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一切平息下来了后,再作打算。 他不让别人提起从灵,他自己也只字不提,可是那个人影从来没离开过他的大脑,就算夜里,她也会一刻不息的入梦来,或缠绵或冷然,却是一样的牵动人心,一样的夺走了他所有的心神。 王朝又爱又恨,到而今,已经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情绪了。 但若是让他逮着她……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第42章 她的另一面 再半个月后,从灵总算等到了机会——春意阑珊半开放的招人。 说半开放是因为这类行业的招人信息,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开放给普罗大众的,只有通过特殊渠道才有可能得知。 余微言在她准备去之前还再三的跟她确认:“你想好了吗?真的要以身试险吗?” 从灵正对着镜子,轻拉着眼皮戴美瞳,闻言漫不经心的道:“我本身就是‘险’,何来的以身试险?” 余微言透过那面椭圆的镜子,眼睁睁的看着从灵的眼睛一闭一睁,从榛子色一下变成了深邃的灰蓝色。 从灵在镜子里冲她眨眨眼,问:“怎么样?” “好看是好看,但感觉不像你了。”余微言绞尽脑汁的形容这种感觉。 “不像我就对了。”从灵满意的说,然后凑到镜子前,继续戴另一只眼的美瞳。 余微言目瞪口呆的看着从灵给自己梳妆打扮,眼尾勾勒得微微上翘,原本清澈的眼神顿时平添了丝媚意。束起长发,绑上发网,最后一头黑直发变成了凌乱性感的栗色卷发。最后套上黑丝袜、蹬上高跟鞋。 她想了想,或许用“乔装打扮”这四个字更合适。 余微言已经不清楚从灵到底是在照着某一个虚空中的形象妆扮自己、把自己变成那个人,还是这本来就是从灵的另一面,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美得妖气十足。 连余微言那么熟她的人,亲眼见证了她变装的过程,到现在看着她都还有点迟疑的陌生,和难言的心跳气紧。 “如何?” 从灵站起身踱步过来,到她面前缓缓转了一个圈,连背影都姣好无比,只这姣好并非是大家闺秀型的,而是……扑面而来一股风尘味儿。 余微言吞咽了一下口水,太到位了,到位到她没有一个形容词可以描绘出她此刻内心的震撼。 “!”她爆了一句英文。 从灵却嘟起唇对着落地镜里的自己瞅了半响,眉头微蹙,最后伸指在镜子上一点,“唇色不对。” “怎么不对了?” “颜色太正了。”从灵抽了一张纸巾拭掉唇瓣上的口红。 余微言:“……” 从灵瞟了她一眼,看出她的无语,道:“面试的人是江月照手下的第一人,姓罗,罗起,江湖人称罗哥。这个人的眼神很毒,我不能出一丝的纰漏,不然被刷下来是小事,被揪住怀疑身份和目的,才是大事。” “所以让你别去了——”从灵瞥眼过来,余微言被她噎得猛地顿住,随后叹了一口气。 “孙讯那里现在怎么样?”从灵岔开了话题。 “你的辞呈没有批下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有跟我们问起过你,但是他们是不知道,我反正一口咬定不清楚,任他自己去查吧。”余微言道,“组长,他真的会查不到你去春意阑珊吗?” 从灵挑眉,“查到了又如何?”就等着他查到呢,不然往后的脏水往哪泼。她勾了勾嘴唇。 *** 直到傍晚夜色将至时,从灵才拎起包前往春意阑珊。 夜场还迟迟未开始,她被领进了电梯,服务生扫眼过她,她朝外四处张望着,眼里流露出艳羡和野心,然后电梯叮的一声,行至了她从未踏足过的顶层。 从灵从外收回了目光,电梯门缓缓开启,她的视线自下而上的往那愈开愈大的缝隙中望出去。 地上铺着的波斯蓝大绒毯最先映入她的眼帘,一冲眼就知道踩上去会有多柔软,然后是顶上打下来的暖黄灯光,疏疏落落的聚集在墙上的油画上。 从灵愣了一愣,有一霎那甚至生出了种错觉,仿佛她来到的是能让人安心休息的高级宾馆,而非什么*。 “这边。”服务生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她醒了醒神,跟上他,七转八绕的,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从灵瞟了眼门边墙上的小牌,上面写着干干净净的‘罗起’二字,再无别的赘述。 服务生伸手敲了两下门,一秒后,里头响起了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进来。”从灵垂下了眼。 服务生先她一步进去,鞠躬问好,再是侧身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她:“这位沈小姐是来应聘的。” 从灵有一瞬间觉得好笑,应聘这个词,真是哪里都能用,可用在这,偏偏就无端添了一层怪异。 想归想,她的动作语言神态却如同预先设定好了一般,自管自的表现了出来,“罗哥好啊,我叫沈夕。”她冲他轻佻的笑道。 并不直愣愣的望着他,而是抬起眼飞快的朝他飞了一眼,紧而又垂下眼睫。 罗起眯起眼,半响没说话,从灵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正盯着她上上下下的看,那目光并不黏糊糊的让人恶心,而是带着审视的,近乎严苛的,从灵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今天这样,是根据她有限的调查,赌了一把,让他能看到自己绽放出的光芒,更添了一层自己留下来的希望。只是幸好,幸好罗起不是那类肤浅的男人,几乎无动于衷,果然能做到江月照手下第一把交椅的男人,不能小觑。 “为什么要来做这个。你的姿色和水平,想要傍一个大款也容易吧。”罗起开问。 “这儿来钱快,换个‘大款’,巴心巴肝的伺候人家,人家还不定抠出几个子儿来给我呢。”从灵略带嘲讽的笑道。 罗起停了停,“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从灵掀起眼皮轻飘飘的道:“卖艺不卖身。” 罗起嗤笑了一声,“既入了这行,还计较卖不卖身?现在的大明星都要卖呢,你是还打算立贞节牌坊么?” 从灵半点不为所动,“我这样的,是罗哥你满大街的能找到的吗?” 罗起挑眉。 “换在旧时候,妈妈们对我这样的姑娘也得珍之藏之,跟养大家闺秀似的精细养着,就为卖一个好价钱呢。难道——罗哥觉得我不够书寓[1]的资质么?” 一阵难言的寂静。 “会跳舞么?”罗起忽然问。 “会。” “那今晚的场子,你上吧。好,留下,不好,走。” 从灵应声而去,罗起见着门一关,立刻一改严谨的脸色,拎起电话拨了个号,嘟嘟几声后,听筒的另一头响起懒洋洋的女声,“什么事?” “我面到一个堪称绝色的女子,今晚她下场,你要不要来看看?” 电话那头悉悉索索一阵,细听之下,能分辨出是衣料摩擦的声音,罗起嘴角的笑容渐渐转淡。 “我不去了,你去。”后半句是对她身边的人说的。 罗起恍然间有些明了此刻她身边的人是谁,下一秒,江月照也给他证实了。 “顾城会替我去。” 第43章 美如她 罗起将眉头一皱,却终是没说什么,只嗯了声。 挂了电话后,他起身开门出去,迎面就见从灵靠墙站在门边,罗起疑心起来,“你还在这做什么?” 从灵面色不改,下巴朝电梯的方向一指,“没卡。” 顶层的电梯,上来下去都需要刷卡才能启动。 罗起眉间微松,看似卸下警惕往电梯那走,但转而就问:“为什么不敲门?” “我听到隐隐的说话声,你应该在忙。”从灵跟上,半真半假的回道。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口,罗起抽出卡片一刷,“你知道在这里做,最重要的一个规矩是什么吗?” 从灵心中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嘴上却还配合的问道:“什么?” “不带眼睛,不带耳朵,闭紧嘴巴。”罗起盯着她说。 语落,电梯门唰的大开—— 透明的电梯壁外瞬间照进来璀璨到刺目的光芒,从灵眼睛一眯,明明是暖黄色的光,却处处透着冷意,尽量让自己融入这个角色,她语气冰凉的回道:“我知道。我爱钱,但更惜命。” 罗起不置可否,一路送她到了第九层的休息室门口,休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阵阵的笑从里头泄出来,连从灵一个女人听了都酥了半边肩,罗起却无动于衷。 他上前推开门,疏疏落落十几个姑娘,笑声渐止,风情各异,却让从灵一下就想到十二金钗,她们三三两两的站起身冲罗起问好,可一道道目光却朝从灵射来。 □□们阅人无数,都有一双厉眼,上下一扫便知从灵会不会成为她们的威胁。 从灵很美,毋庸置疑。可最关键的是她美得不肤浅,□□永远装不了大家闺秀,就算她们中好些人都是大学生,也一样,身上最缺的就是内敛于其中的味道。 然而从灵有,因此不知是从灵的荣幸还是不幸,她一到来便引起了诸多人的警惕,特别她还是罗哥亲自带进来的人,尽管这代表不了什么,但却阻止不了这些长了千百个心眼儿的女人们多想——她的背景、她的身份、以及最最重要的,往后她在这里会有怎样的地位。 姑娘中有沉得住气的,自然就有沉不住气的,川苑的燕燕先忍不住问道:“罗哥,这是新来的姐妹吗?” 罗起嗯了声,没就这个问题延伸开来,而是指着里头坐最中间的女人道:“甘棠,今晚的夜场,你带她下。” 名唤甘棠的女子面色微微一变,她还没说话,边上就有人跳了起来,泼泼辣辣道:“那怎么行?姐妹们都一个候一个的等着呢,凭什么她后来者居上?”继而语气飞快的一转,沁满了委屈,“罗哥,这样对我们可不公平~” 她们的反应那么大,是因为春意阑珊的夜场舞会并不是一般夜总会里那样低贱媚俗的钢管舞,或者脱衣舞的表演,虽然都是娱乐大众,但是这‘大众’区别可大了。春意阑珊的夜场,只有vip客户可以进得来,这里的vip,非富即贵,曾经就有好几个姑娘在一夜纵舞后再也消失不见,去了哪,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是能够委身于一位大人,谁乐意在这伺候那么多老爷?因此这个舞台更像是一道天梯,通往她们都向往的那一个世界。 罗起呵呵一笑,坏心眼的转身把这个问题抛给从灵,“你说该怎么办?” 从灵承受着道道射线般的目光,嗤笑了一声:“求公平?要是这世上真的有公平,我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 她的话太过明白了,明白到撕开了表皮露出了血肉,不好听,却真实。语毕便是一片寂静。 人生来就是有贵贱的,特别是女人。有的人从小被捧在手心当公主养大,有的人,只能削尖了脑袋自个往上钻。公平?公平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风尘中的她们哪里会看不破这一点? 只是她们明白,这虽然成不了她们的武器,却可以成为她们的手段。而手段之所以被称为手段,那是藏藏掖掖不可明说的,眼下却被从灵赤裸裸的揭了开来,神奇的是没有多少人生气,因为她说到了她们的心坎儿上。 仿佛她也曾感同身受过,霎时就拉近了她与她们之间的距离。 甘棠见此爽朗的笑开,上前拉了从灵过来坐下,嘴上道:“妹妹自然是有本事才能赶在你们前面,你们也甭眼红——” 从灵勾了勾嘴角,这话听着是在为她说话,实际上却是在煽风点火,她打断了她,“你几岁了?” 甘棠被她话题转得一愣,歇了会儿才回道:“二十三。” “那你叫我妹妹可不合适,我二十七了。”从灵说。 年龄这个问题在这个行业是很敏感的,一岁就是一道坎儿,二十七算高龄了,甘棠倒没想到她那么干脆的就报了出来,在那一瞬间,她又是欣喜又是心焦,喜的是从灵这年纪,就算风光,也风光不了多久,焦的是她无法明当明的拿年龄资历来压她。 一时之间,甘棠就僵笑着卡在了那,幸亏从灵自个儿开口圆了场,“你们是不是都有艺名?” 有人点头,有人回是。 “那我也取一个吧,嗯……就叫‘夕照’,如何?” 大家自然不会说不好的,于是从灵转头对甘棠道:“你以后直呼我名字就可以了,不必姐姐妹妹的,听着怪像宫心计的,让我心里毛得慌。” 有人噗嗤一声笑开,甘棠脸色阵红阵白,飞刀一般的眼神射向发笑的人,本来就厌恶从灵,她这般扫她颜面,厌恶感更甚。 想到晚上的场子,她定了定神,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从灵微微笑着,余光扫过边上的甘棠,将她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中,无所谓的撇开眼。利益攸关,有些人注定不会喜欢你,那就不必费这个力气和她好好相处。更何况从灵既没这个兴致也没这个时间。 到了这里,作为夕照,作为沈夕,她是张扬的,是随性所欲的,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的人物们身上必定都拥有这样的特质。 而她需要快速的成为焦点,所有人的焦点。 *** 夜幕很快降临,□□们都纷纷化完妆各司其职去了,屋里只剩下从灵和甘棠,一改人前的假情假意,甘棠也不说话,从灵更不会起这个头了,两人都自顾自的摆弄着手机,直到11点半,甘棠才突然起身淡声道:“走吧。” 她没给从灵预留一点准备的时间,若是这时候从灵有状况,譬如补妆、譬如内急,根本就来不及处理。 甘棠显然是存心的,想看从灵出丑,最好她现在忍了,那过会儿只会更走不开。所以她就以非常着急的口吻催促她,“快点,没时间了。今天是你的首秀,千万不能迟到!” 她心里也是有一点紧张的,毕竟从灵不是那么乖顺的人,她是有计划,却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她生怕哪一环从灵不愿配合,那就不好了。 倒不曾想,这一回,从灵十分的听话,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跟着,她就半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甘棠的心激动得砰砰跳,心中一丝自以为了然的不屑飘过——那么目中无人,不还是渴望着这个表现的机会。 人只要有*,就有弱点,就可以揪着这个弱点狠狠的打。 她会让她所有的渴望变成一片泡影。穿梭在昏暗的走道间,甘棠嘴角弯了起来,在灯光交错的暗影下,显得格外的扭曲及诡异。 她带着从灵走到舞台后,跟她说:“过会儿我先表演,等我结束了后,我会在台上介绍你上来,到那会儿你再上来。” 从灵点头,乖巧应是。 甘棠心满意足的上场,瞅着她的背影,听着音乐响起,从灵面色无波的侧身避到了幕布后的阴影下,揿了揿耳钉,开口道:“她都做了什么?” 耳道里响起了余微言绷不住笑的声音,“没什么,就是把你跳舞的背景音乐,到中段切成了春宫戏。” 从灵淡淡的哦了声,仿佛有点失望,然后她想了想,吩咐道:“稍微改动一下……速度要快。” 等她简单两三句说完,余微言在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艰涩的开口道:“组长,我得罪谁,也不会得罪你的。” 从灵勾了勾唇,温柔道:“瞎说,我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舍得对不起我。” 余微言全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从灵探头出去,甘棠也在跳舞,不愧是舞蹈学院出身,基本功非常不错,她跳的是现代爵士,最是性感的一种舞种之一,她的编舞也很下心思,每一个动作都是诱惑,男人都爱这样的,不过—— 啪的一下。 灯光骤灭,音响也骤停,紧接着一束光束远远的打在了雪白的背景墙面上。 底下渐起窃窃私语的声音,而台上被迫停下舞姿、干站着的甘棠心下却一阵不妙,这熟悉的节奏……她的反应的确很快,妄想打开话筒打断这一切,然而一切都晚了,当雪白的墙面上画面突现,甘棠脸上霎的血色全无。 事实比她以为的还要糟糕,甚至糟糕百倍千倍。 甘棠怎么都想不到,原本她设计给从灵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关键是最大噩梦还不是这个,这熟悉的人、熟悉的叫声、这上上下下浮动的身影,怎么会是她?! 愣了几秒后,她双手抱头尖叫着叫停,就算没了话筒,她这尖利到恐怖的声音还是穿透了整个堂间。 安保人员迅速冲上台将失态的甘棠硬拉硬扯的搬了下来,其实原本没那么糟糕的,只是能上这个舞台的人都是被包装得堪称完美的‘纯洁女孩’,这回甘棠不仅梦碎了,而且下场会很惨,因为她砸的是春意阑珊的招牌。 罗起一脸铁青的赶来,与从灵匆匆擦肩而过时粗声粗气的道:“你准备上场。” 看来是真的气狠了,从灵看着他一个大男人上台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能屈能伸,短时间内变换截然不同的面具,这样的人是可怕的。包括她自己。 从灵不急不缓的从怀里掏出粉饼盒,对着小镜子补了补唇妆,上下一抹,抿一抿,娇红欲滴。 “——下面上来的是我们的新人,夕照。” 从灵站在台边,罗起语落的那一瞬,一道追光束打在她身上,众人只看得到她曲线玲珑的身影,却看不清她的脸。 从台沿碎步到中央,瞧来瞧去只瞧见一双纤手交错执着一把檀香扇,挡着面孔。光束从那纹里漏进来,钻过那缝隙,拂在她脸上。 男人们瞥见了她细密如扇的睫毛,瞥见了她香艳的嘴唇,不由伸长了脖子。 她身姿转又转,可怎么转,扇都不离脸。朦朦胧胧的,怎么都看不清,由是愈加勾得人心痒痒。明明她身上也没露什么,就只没露脸,偏偏就吊住了所有人的心。 连顾城都难得有滋有味的欣赏起来,刚在心中暗叹,这次的确收到了一个宝贝,下一刻,他猛地从座位上直起身来。 舞到最激情处,从灵将面前的扇子一掀,底下众人原就屏着息,这下差点没透不过起来。 美人美,实在美,美得振振欲飞。 顾城却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兄弟点了根蜡。 王朝的这个女人,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第44章 他的女人 第四十四章 一舞毕,灯光骤亮,亮得耀眼。 在昏暗的光线下,利用光影的变换,想要做到顾盼间光彩照人并不难,难的是从灵的面孔就算曝露在那样直白到苍白的照射下,依然经得住考验。底下的气氛到了此刻已经被烤得滚烫,然而从灵却没有在台上多做停留,很快在罗起的安排下退场,更是吊足了人的胃口。 台下倒不至于有人起哄,毕竟,大家都是有格调的人…… 只不过下场后,罗起的手机立马被打爆了,接了一线二线三线四线,全是来打听从灵的。 罗起的回应礼貌又官方,一应全道:“稍安勿躁,过两天会正式揭晓的。”其实他这样一说,诸位心里就有数了,这一位,估计会是春意阑珊时隔良久后,再一次重磅推出的人物。 果然,三天后,春意阑珊的‘上京苑’多了一位姑娘,名为‘夕照’。 不用说,此夕照就是那晚惊艳全场的彼夕照,然而他们却一下都泄了气,只因‘上京苑’这个标签就如同拦门虎一般,将绝大部分蠢蠢欲动的人士拦在了门外。 春意阑珊总共有9个苑,根据姑娘们的自身特色,分别被分在了川、鲁、苏、粤、浙、闽、湘、徽八个苑,取自中国的八大菜系,寓意为美人也如美食,只取经典,去其糟粕。 另添一上京,居于至尊位,只有姑娘中最好的凤毛麟角,才会被归在上京苑。对于这一点,春意阑珊也不强求,有便有,没有的话也不会硬塞一个质量不够格的人进上京苑,正因如此,上京苑的姑娘才更加显得珍贵。 有点像旧时候那会儿所谓的“书寓”,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不接受点名,而是反点名。也就是说,顾客挑不了她们,唯有她们挑顾客。 …… “哦?”男人倚在吧台边轻笑,“这么说,客人们还要排排站,等着她们选?”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是这话说得,侍应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陪着小心干笑,刚想偷偷收回那登记的本子,不想男人一把夺过,目光定格在上面几行签字中的第一个,眼睛短暂的一眯。 他瞥眼一瞅—— 这方向,好像是……王勋? 怎么?难不成眼前这人和王勋认识?他在心中嘶了一声,总感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时,男人将本子啪一声扔还在台面上,他猛地一惊抬头,就见他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 他自然而然的循着男人的目光回身望去,就见顾哥朝这走来,远远道:“王朝。”侍应生一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眼熟,这位……不就是王家的公子么! 只不过最近失势了。 殷勤劲儿一下子灭了一半,他侧身让位给走近的顾城,冲两人微微一点头离开。 王朝看着那位侍应生快速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讥诮的笑道:“瞧见了么?现在连你们这一个小小的侍应生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了。” 顾城一皱眉,想说什么,结果被王朝抢了先,“权势是美酒,权势是春药。吸引的可不仅仅是手握权杖的人,更是周围趋之若鹜的人。” “权势没了可以再夺,美人不见了……”顾城故意悬了一悬,见王朝瞪视过来,不怕死的道:“再要找回来,就不容易咯。” 王朝道:“想说什么就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炮了?” 顾城脸一黑,原本都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呵呵,心道,这时候嘴皮子厉害,待会儿看你出什么洋相。 这般想着,顾城拿过吧台上的酒喝了一口,掩饰嘴角的笑意,然后才道:“不是最近看你闷么,正好上京苑前日来了个新‘头牌’,”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保证,她会惊艳你的眼的。” 王朝皱起了眉,“你说的是夕照?” 顾城一愣,直起身,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王朝不屑的冷笑道:“刚那小哥的名簿上都写着呢,排队等着你们那位头牌小姐召见的,王勋挤在了第一位。” 原来如此。 所以他还是不知道夕照就是从灵。 顾城清了清嗓,复又倚回了吧台边。 对于跟他熟知二十几年的王朝来说,顾城这身体语言里所透露出来的不自然意味,他要是注意不到其中有鬼,那才见鬼了。不过他没做声,王朝知道若是没事,顾城绝不会喊兄弟来春意阑珊,这个地方印证了顾城曾经的耻辱。一个男人,嘴上说再不在意过去,真正能做到完全释怀的又能有多少。 所以一般他们都在迷色聚,一旦要来春意阑珊,那必定是有事。 至于顾城是为什么憋着那一肚子的话不说,王朝半点都不感兴趣,也因此半点都不着急。 顾城看了看手表,道:“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午夜场,我给你安排一些娱乐节目,还是——” “开一间安静的房间吧。”王朝截断了他的话锋。 顾城耸了耸肩,“行。” 他把王朝带到了第九层的r,给他送到后便离开了。 这边的门刚阖上,隔壁的门‘吱’一声开了。 从灵先探了个头出来,左右一看,随即回身关上门,走到走廊上靠墙抱手站着,若是人远远的看过来,或许还会以为她独自在发呆,而实际上—— “信号好点了么?”她低头道。 过了片刻,耳道里传来余微言清晰的声音:“好多了。刚才组长你是在房间里吧?估计是信号干扰,主要是为了防窃听的。没想到春意阑珊还是挺牛逼的,肯下那么大代价来保护客户*。” “保护客户也就是在保护自己,无可厚非。”从灵无意在这上面多谈,转到了正题上,“怎么样?有消息了么?什么时候王勋和王沣会一起过来?”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有。但是,我有一个坏消息。”余微言语气一变,“王老爷子有一个月没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外面没有泄露出一丝消息来,但是,据我所查,三周前左右,老爷子是突发脑溢血进王氏的医院了。” 从灵心里咯噔一下。 余微言还在说:“而王沣,最近动作频繁,其中有一项便是接触b市黑色地带的人物。我觉得他这些动作就是为了预备着如果王老爷子有一个万一,突然去了……” 她没说出口的话,从灵明白。不厚道的说,若是在这个时候王平去世,对于处于上风的王沣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会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迅速揽权,然后,对王朝赶尽杀绝。亦或者…他现在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从灵握起汗湿的拳头,脊背冰凉。 就在这时,手机不期然的响了起来,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刺耳,从灵却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拿起来看了眼,罗起。 她又等了几响,调整了下情绪,才接起电话,应声的同时,脚步迈了开来,“嗯,我知道,我马上下来。”她言简意赅的回道,走到了电梯前,伸手揿了下去的按钮,然后退开一步等着。 电梯叮的一声停到了这一层,门开,她走进去,却不急着按关门键。 从灵有心事,魂魄都比平时散了不少,更别提警觉心了,以至于当越来越急促脚步声直逼到近前时,她才猛然惊回神,抬头对上那人的眼,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再想伸手按关门键已经晚了。 王朝啪的反手挡住将将要合上的电梯门,也不怕被夹了,门在他的强行阻止下,又向两边缓缓打开,他的目光却始终一错不错的盯着电梯里望着他满眼愕然,难得还泄露了丝慌乱的女人。 陌生的、熟悉的,他的女人。 从灵下意识的后退,退了两步撞到后壁,才意识到这是封闭的电梯,她无路可退。而此时此刻,他身后的电梯门已悄然合上。 王朝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胸腔内的愤怒升起,强自压抑着,冷笑道:“怎么?不乐意见到我?”说着他一步步逼近。从灵不矮,可是王朝更是高,如此走来便充满了压迫感。 她当然感受得到他的怒气,混杂着其他的情绪翻滚在他的眼里,掩都掩不住了,她嗅到了危险,自然想要退避,这只是一种本能,可落到王朝眼里却是她的推拒。 他上前掐住了她的两腮,力道重得都快嵌到她脸颊的肉里去了,从灵吃痛,没忍住拧起了眉,却一动动不了,他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腰后,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她不会反抗……但今天的王朝,和平时不同,格外的失控。 “为什么?”他几乎是抵着她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要怎么样都好,就别动不动玩消失?嗯?你到底有没有心!” 从灵霎时失语了。千般万般的理由和原因,仿佛现在都不是说明解释的最好时机。 可她眼下的无声在王朝看来就是默认,这段日子来深埋在心底的憋屈和气闷、心慌和愤怒,刹那间全部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他骤然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第45章 动手前夕 电梯一层一层的下,金黄的光影在他脸上闪闪而过。 和膈在背脊后冰凉的内壁相反的是,相贴的身体逐渐燃烧,他们听得到彼此的心跳,一击一击,震动在胸腔,此起彼伏,却都是一样的快。 他的愤恨、他的急切、他黑亮的目光里透出来的灼灼热度,还有…他轻微颤抖的眼睫下隐藏着的患得患失,心仿佛被用力的抓了一下。 从灵说不上来那一瞬间的心疼意味着什么,只是开始缓缓的回应,用尽了她毕生的温柔。 她安抚性的回吻效果很显著,紧掐着她下颌的手指渐渐松了力气,改为轻轻的摩挲,从下颌到耳后,最后插进她颈后的发间。 王朝抵着她的耳,深深嗅了一口气,方才舒缓了身体里那股子疯狂的劲儿。 “最后一次。”他拥着她,吻着她的耳垂,轻声道。 “嗯?”耳朵这般敏感地带,让她全身有些发酥,思维也乱了。 “最后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 叮—— 电梯行至了最底层。 从灵越过他的肩膀,和缓缓开启的电梯门外站候着的罗起,猝不及防的来了个眼神碰撞。眼见着罗起嘴唇抿成一线,而王朝也正要转身,从灵趁快耳语了一句:“到时候跟你解释,别跟着我。” 王朝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从灵就从他怀中脱离了出去,直到那会儿,他才回身看到了立在电梯外的男人,皱起了眉。 罗起见是王朝,心中也难掩惊讶,更惊讶或者说疑心的是,王朝和‘沈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对王朝点头招呼了下,随即便示意从灵跟他走。 从灵在临走前望了他一眼,那一眼里的制止意味太浓了。因此王朝的脚步顿了几顿,却终是没有跟上去。 他猜想,她应该是又有任务了,但她怎么会跟着罗起走?有哪里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王朝一时想不起来。 手机忽震,他收回了目光,接起。 “在哪呢?”顾城劈头就玩味的笑问。时间差不多了,他到王朝房间去接他,结果门一开,里头空空如也。好小子!顾城心道,说说求安静,没想到还挺会跑。 王朝没心思理会他的话中的暗语,顾自道:“我不去了,你…”他犹豫了一瞬,“能不能拿到这里的监控给我看一看?” “怎么了?”顾城收起笑意,心里一紧。 “我刚才碰到从灵了,她让我不要跟着她,我想起码查看住几个出口,确定她没偷偷溜走。”说这话时,王朝有些底气不足,可若对方不是顾城,换了任何一个人,他这话都根本开不了口说。 别人一定会想,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一次又一次,真是笑掉大牙了。 而电话那头的顾城十足愣了愣,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他隔了几息才开口道:“你现在在哪?” 同一时间,从灵被罗起带到后台做准备,补妆间隙,罗起将一个名单列表递给她,道:“今天晚上,等你表演结束后,会有名义上的竞标环节,但无论多少人来竞,就这些客人能够见你,我已经给你筛选过了一遍,这是剩下的几个,你看一下,先有个准备。” 从灵接过一眼之下,便屏住了呼吸。 罗起以为她发愣是因为不认识纸上的那几人,给她介绍了两句,“这是……,这位是王氏集团现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王沣,会一起来的王勋是他侄子。对了,说起来,你认识王朝?”罗起皱起眉。 话到了这里,场上灯灭,她要上去standby,从灵收敛了下心神,道:“把王家的两位放在最后,其他的场次罗哥你安排。” 语毕她便摸黑上了台,趁着那最后的谁都注意不到她的几十秒,从灵揿了耳钉后的通话键,低声快速的吩咐道:“今晚行动。” …… 王朝莫名其妙的被顾城拉来了这场合,这会儿的他满脑子都挂在从灵那,哪里有什么心思看什么头牌的表演,于是愈加的不耐烦。 顾城捺着王朝的肩膀,强行把他按坐下去,“乌漆麻黑的,你还打算走?走了你就后悔了。” “你什么意思?”王朝皱眉道。 什么意思?顾城哼笑一声。 啪—— 聚光灯骤然亮起。从后头的不知何处,越过他们的头顶,打到了舞台的边缘,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王朝抬眼瞥了瞥,视线不期然的猛地顿住,那身形……他陡然僵在了那。 顾城在一旁看热闹,见到此情此景,心里暗笑不已。然而转眼他就笑不出来了,王朝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活火山要喷发前一样冒着烟。眼看着就要朝台上冲去,他连忙扑过去拉住。 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拖住王朝,直到把他拖出场外老远,顾城才低吼道:“你疯了?刚才那底下商政界的人要多不少,你就这么冲上去,有没有顾忌过后果?!”说到这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的道:“别人可不认识沈从灵,只知道夕照。可别人都知道你是谁。” 王沣和王勋已经到处在找王朝的把柄了,他竟然还嫌不够的自己要巴巴的递上自己的小辫子。顾城真是无语了,以前他还能笑看兄弟为情所困,但也要有个度,若是早知道王朝会有那么大反应,他压根就不会把他叫来! 王朝紧抿着唇,胸腔剧烈起伏,显然还未平息,只是强自忍着憋着。顾城见他额头上乱跳的青筋,心脏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这一回,他是为从灵点一根蜡。 一般来说,王朝按捺下来了第一腔怒火,那并不意味着是好事。 果然,半响后,王朝再开口,已是一片平静,“帮我个忙。” 尽管自己不是惹毛他的当事人,顾城的后颈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寒丝丝。 另一边,走过场式的竞价已然结束。 从灵依然不多留片刻,迅速的退场,罗起跟过来道:“今晚三个场子,第一位是税务局的刘局,八楼b座。你至多只需要留20分钟,之后会有人接替。第二场也是一样,记住,你的出场最多最多,不用超过半小时。” 从灵不关注这些,只问:“最后一场是什么时候?” 罗起狐疑的望向她,“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认识王沣他们?” 从灵毫不在意的一笑,将罩在面前的面纱扯下来,转头轻佻道:“只要是贵人,我都有兴趣认识。” 罗起皱眉,辨不清她话语中的真真假假,可转念一想,夕照的身份是他核查了又核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随即便把这令他不适的念头抛开了。 “你酒量怎么样?” “尚可。”从灵谦虚道。 “不管好不好,我都会安排几个老道的跟着你一起去,一些是留在后头准备跟你替换的,一些是帮你挡酒的,以防万一有不识相的灌你一个,你又没经验……”罗起说着,两人就走到了休息室门口。 推开门进去,里头的几个姑娘见着他们俩立刻起身。 罗起拿下巴指了指,“就是她们,认识一下。” 从灵一眼扫过去,就瞥见了三三两两几个熟悉的脸孔。 川苑的燕燕先迎了上来,没有丝毫的尴尬,仿佛第一次见面时的针对只是过眼云烟,脸上挤满了笑,殷勤却又不至于惹人厌烦的和她打招呼。 她起了个头,其他姑娘们互相看了眼,纷纷跟上,从灵和她们一个一个的见过,直到最后一位—— “夕照?”她嘴角勾了勾,“我是苏苑的红叶。” 从灵对上她的眼,就见红叶的眼光打量着她,带着点看透的笑意,陌生而冰凉。从灵淡淡点了点头,“今晚辛苦了。”这句是对大家说的。 她们几个在里间寒暄的时候,罗起到外面接了一个电话,是江月照打来的。 “过会儿,王氏集团的几个结束了以后,带夕照到顶层间。”江月照吩咐道。罗起以为是她总算抽出空闲来见一见从灵了,没怎么疑心,便应下了。 电话挂断,时间已到,他立马回转进休息间,击掌道:“快!快!没时间了,全部准备到八楼b座!” 前面两个场子结束得很快很顺利,连等候在隔壁的罗起都诧异于从灵的机变和游刃有余,她该端架子时架子端得底气十足,该放开来喝的时候又喝得豪不扭捏,这其中的尺度把控容易吗?没有一个新人敢说容易,她生生把红叶几个老手都看愣了好几回。 可她们不得不佩服,从灵上能陪男人们谈天说地,下能陪男人们喝酒吃肉,最后几位大佬心服口服的放她走人,竟然还赞叹不绝,口吻不像是在谈一位妓女,更像是在谈……他们都倾慕的一位女子。 从第二间房出来后,罗起已然非常放心了,从灵提出要去一下洗手间,他大手一挥就同意了,让其他几个姑娘先过去,她最后压轴。 从灵一步一稳的朝那一层的洗手间走去,慢慢淡出大家的视线,稳步走进女厕所。路过每一个隔间,她都伸手推一推,确认是空的,直到最里面的那间。 “有人了。”里头溢出懒洋洋的,仿若喝多了的女声。 从灵微微弯了弯嘴角,不出声,转到隔壁那间,关上门。 片刻后,从两间隔间底下的空隙处,滚来了用纸巾包着的小瓶子,悄无声息的,滚到了她的脚下。 从灵弯腰执起,按了按抽水马桶的开关,当马力十足的震耳冲水声蔓延过耳时,从灵听到了耳道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切小心,组长。” 第46章 动手完毕 他的呼吸热热的呼在她的颈侧,全身像个烫炉子,不正常的体温将唐朝颜飘渺的神思给渐渐拉了回来。 她想到了他还在生病,并且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小感小冒。 “你越狱了?” 悸动过后,理智马上回到了大脑里,唐朝颜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问话反常的严肃。 “医生和护士知道吗?”她紧张兮兮的问道。。 陈潜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懒懒耳语道:“我偷跑出来的。” 唐朝颜听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任性了?这种时候能偷跑出来吗? 可要冲他发火? 她又哪里舍得? 于是火气涌到了喉咙口又被她给生生压制住了,想到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孤零零的等了不知道多久,气就全泄光了,心还软得一塌糊涂。她真的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唐朝颜闭眼颓丧的想。 睁开眼后,她扣着他的手回了半个身,视线和他的对上,也许是因为正在低烧的缘故,陈潜的眼睛像是浸在一汪水中似的,明亮到灼人,一下就将毫无防备的她,魂儿都给吸走了。 等唐朝颜反应过来时,左手已经抚上了陈潜的脸侧,气氛顿时就变了。 他的眼神仿佛在霎那间被零星的火苗点燃了,连带着两个人的周遭都登时迅速升温,回过神来的唐朝颜突然觉得手心都烫人得很,吞咽了下口水,刚想抽回手,他就直直盯着她低下头吻了上来。 这个吻,很谨慎。 自始至终都只停留在两片唇瓣上,有点像是情窦未开的少年之间的接吻似的,不得其法,不知道还有更深入的吻法,只能反反复复的在唇上黏磨。 但那毕竟只是假象,而唐朝颜清楚并不是,她知道他这般克制是为了什么,也因此讨厌他的克制。 陈潜一直在忍,如果她不来招他的话,他坚信他可以忍到这一记吻安安全全、保保守守的落幕的。 可她偏偏来招他了—— 唐朝颜出其不意的咬住了他的下唇,然后半吸半含的包进嘴里,齿尖缓缓磨蹭着他的唇瓣,间或一缕吐息钻进他的齿间,轻轻松松的就勾起了他心底强行压制着的,全部的,疯狂的念头。 然后他看到她忽然睁开了眼,迷离的眼神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看进他眼里,看得他心都一紧,某些情绪瞬间冲上大脑,再多的理智此刻都抛了,原本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她发梢的手上移,一手按着她的后脑、一手按着她的后腰,往自己这猛的一送。 陈潜不管不顾的加深了吻,激烈到好像都想要咬她。 而两人的身体间,也一瞬间的就没了任何的间隙,紧紧贴着,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曲线和温度,更别提唐朝颜胸前围着的还是一块几乎不挡着什么触觉的浴巾,在激烈的动作中,蹭着磨着的,渐渐的就松了。 可她没意识到,这吻疯狂的都夺取了她的神智,她哪里还意识得到这个?让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陈潜骤然停止的吻,目光直直的下垂,火辣辣到令她不敢去细看去细究。 然后她顺着他的视线一低头,就狠狠抽了一口气。 春光乍泄。 细腻雪白的肌肤上,粉红尖尖露了一角,颤巍巍的立在那,没有完全露出来,可俗话不是说,越是半遮半掩的便越是诱惑吗? 唐朝颜的脸腾的涨得通红,第一反应自然是下意识的去拉去遮,可她此刻一动不能动,一旦有所动作,那本就晃晃悠悠要坠下的浴巾就更加不堪了,她在心底低咒,急中生智,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胸口紧紧压着他的胸口,开始她觉得,至少这样,他看不到了,可后来,等她听到头顶的呼吸声渐次急促而粗重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这真的是在明晃晃的勾引他。 他还在发烧,她当然不会做什么,就算早就准备好了,她也不会做。 唐朝颜突然间的就有点遗憾,原本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就在她伸手准备拉起浴巾,到此为止时,陈潜早她一步出手了,神色严肃的裹好她的外套,刻板的扶着她的肩膀推开她,那冷静到冷漠的神情,仿佛方才那刻的缠绵全部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他越是这样,唐朝颜就越是不依了! 性子里的反骨特质瞬间就爆了上来,她由着他将她严严密密的裹好,就在他推开她的那一瞬间,外衣里的浴巾,哗的从里边彻底掉了下来。 她听到了他猛的吸气声。 她的外套虽然比一般的上衣要长,但也就不过长了那么一点点,堪堪盖过股沟,若是走动起来,是遮不住什么的,就算不动,那堪堪处在临界线位置的衣料下摆,也很抓人眼球了。 是正常人,都会顺着那儿梭巡一眼的。 陈潜当然也不例外。 一眼过去便是赤|裸裸的修长笔直的腿,还有若隐若现的腿根。他的眼底,顿时风卷云涌,任他平时定力再好,眼下这接二连三的来,也是掩饰不住的。 唐朝颜却突然倾身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根吹着气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要?” 想要什么?他哪里会不清楚她的意思。 可是她明明知道不能。 陈潜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着呼吸,然后睁眼,坦诚道:“想,但不是现在。” 唐朝颜缓缓弯起了嘴角,承认就好,于是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抬起手,大拇指扣住屈起的尾指和无名指,并拢食指和中指点了点额角,转而指向他。 陈潜的眼眸骤然加深,花了好大力气,应该说是心力,才握住她的肩头,断然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只是那粗喘一时半刻的还平复不下来,生理啊,总是诚实的让人脸红。 “对不起,我不应该过来。”隔了好久,两人都恢复正常后,陈潜开口。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不该过来还是对不起不该吻我还是对不起没有和我爱爱?”唐朝颜冷下了声音问他。 陈潜哭笑不得,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孩子气!” “既然做了就别后悔。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想听对不起。” 听她一本正经的这么说,陈潜的眼神也认真了好多,过了片刻,他点头道:“你说得对。可是,会后悔是因为在意,不后悔了,也代表放下了。而你,我现在放不下,将来,或许也放不下。” 唐朝颜总觉得这句话不知在逻辑上还是在因果关系上有哪儿不对,可当时的她根本腾不出这个精力来思考这个问题,全身上下每一片肌肤都在他的这番话里,融化了。 是真的融化了,像是化成了一滩暖融融的水,刹那间什么神智都没了,让她切切实实的体会了一把脚踩在云端上的感觉,魂魄都要飘起来了。 男人啊,越是平时不说甜言蜜语的,一旦说起来,就越是能够轻易的俘获人心。 陈潜不想回医院,拉着她要给她吹干头发,唐朝颜拗不过他,拿来吹风机,就由着他开到最小档,手轻轻的撩起她的长发,用最慢的速度给她吹发。后来她问他,为什么不开大一点,吹干得也快,她以为他会说伤发质之类的,结果他说开得大辐射也大。 然后他们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看着看着,唐朝颜就没了坐相,歪到了他的腿上,侧躺着看,鼻尖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唐朝颜忽然间的就觉得,日子这样过也挺好,或许等他出院了,她可以考虑搬去和他一起住。 她想得挺好的,可生活却不会让人那么称心如意。 * 第二天,唐朝颜原本是想陪陈潜去医院的,他却拦下了她,不让她陪。 “可我请假都请好了,为什么呀?”敏感的神经又被挑了起来。 “真的不用,如果你在边上陪着或者在外面等着的话,我心里会很不自在。”陈潜坦诚讲。 唐朝颜沉默无语的看了他良久,“那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应该会挺快的,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陈潜说。 唐朝颜动了动嘴唇,咽下了所有的话语,“那好,我等到接你的人来了后再走。” 陈潜没再说什么。 这个早晨变得特别的静,静到两个人心底都发慌。 唐朝颜想,总得说点什么,于是就挑起了工作上的话题,“今天你不去公司,总公司的会议,有谁代你去吗?” “钱孙会去。” 哦,她把这号人给忘记了,好像以前陈潜身边重要的大事都是王朝去办的,而现在,人走的走,散的散,他身边也就只剩下钱孙一个人了。 唐朝颜忽然就很心疼他。最近事事不顺,到底是为什么?她是不是应该替他去祈个福什么的? 不过唐朝颜很快就没有精力想这些了,送走了陈潜,她就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爸妈的语气很沉重,是唐朝颜从来没见识过的沉重。 “妈!你千万别跟我提什么要让我跟他分手!”在这个时刻接到家里的电话,唐朝颜神经极度敏感,可以说是敏感过头了。 “现在这个关头,我们怎么可能让你跟小陈提分手呢?你心里我们就是这么自私父母吗?”一向站在她这边的唐妈妈语气竟然也重了起来,一声一声,全部直击唐朝颜的心底,让她越听越承受不了。 “颜颜,既然我和你爸爸当初答应了你,那么现在的决定自然也由你自己做,我们不会再干预、再插手。” 话是这么说了,可这话说得比他们强烈要求她和陈潜分手还要让她难过。唐朝颜是第一次深深切切的感受到了“不孝”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她就这样让她爸妈替她担心替她难过,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放弃不了陈潜的,无论今天以后的他,是否健康,还有多久的时间可以陪她,她都放弃不了他的。 唐朝颜知道自己现在是疯魔了,是不正常的状态,可她根本无法自控,若是让她现在把自己从这段感情里□□,她想她会血肉模糊的。 所以爸妈的态度,至少很好的安抚了她此刻脆弱到一触就发的神经,不让她分手就好,不让她离开他就好。 与此同时,恒盛总部也爆发了一场股东与股东之间罕有的剧烈争执。 “不管怎么说,王朝的事是因为sg没有追究,如果他们追究了的话,我们公司要赔多少?在座的各位有谁是心理不清楚的吗?” “我不管王朝有什么样的背景,使得他犯了这样大的错误都可以以一个引咎辞职,全身而退,但既然他本身无法承担这个责任,这件事,总该有出来承担责任的人,追究他直属上司的责任,不为过吧?” 说话的人正是零露的舅舅,孙有为。 一番话说下来正气凌然,仿佛不给陈潜以处置,就是整个恒盛都没了规矩。 董事长始终抱着手,没发表言论,脸上不笑也不严肃,一年四季都是那么个表情,什么心思都看不出来,但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董事长是站在陈潜那边的,当初陈潜就是他找来的,不然年纪轻轻的,他何德何能可以直接空降现在这个位置? 所以孙有为也不指着他帮自己这派人说话,只要他别出手干涉就好,而如今看来,这般明显的过错被他们抓到手,就算董事长想偏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事情的态势基本都按着自己之前设想的路线发展着,孙有为很满意,转而问起了在这件事上从来就没有发表过意见的,恒盛的第二大的股东——王鑫。 王鑫年已七旬,为人一向公证,甚至于公正到刻板,犯了错的就是犯了错的,就是该收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孙有为将话题抛向了他。 “王老,您怎么看?”资历辈分上,王鑫都是前辈,更别提他的身家还不止恒盛这一家,因此孙有为的语气还是十分十分的客气的,甚至带着点不着痕迹的恭维。 王鑫却一反常态,一语不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如果和他亲近的人会发现一个细节,他的手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杯沿,这代表着他此刻不大高兴。 或许还有更稀少的人会知道一件事,王鑫是王朝的爷爷。 而孙有为刚才当着众人的面,那么下他孙子的脸面,就算在座的许多人不知道王朝和他的关系,却还是让他非常非常不爽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奚落我的孙子? 王鑫在心底冷哼,面上却不露声色,“投票决定吧,过了半数,就卸了陈潜的职位,若是没过,此事就当是一个警告。诸位看如何?” 孙有为皱了皱眉,这个发展态势不大对,于是他眼风一扫,扫过了另几位事先约定好股东,没想到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心下忽觉不好,恐怕事情有变。 * 而另一头,医院里医生护士脚步匆匆。 陈潜的骨髓穿刺手术检查下来结果不大好,最不妙的是以他们院里现有设备和医术,竟然不甚清楚陈潜到底是什么病,只确诊是血液上的疾病,却很是罕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当初umrd的后遗症。 罕见疾病,这是最最糟糕的事情。甚至于比不治之症还要恐怖,至少不治之症还是有一定的研究成果,有针对性的药物可以拖延时间,可罕见疾病,却是连针对性的药物都无法开的状况。 “我们已经联系美国那边的医院了,当初陈潜是在美国完全治愈的,我们觉得应该迅速给他送往美国,或许,或许那边有办法诊断出来这是什么病呢。”主治医师微微摇着头说道。 说话的这当口,陈家的人上上下下的,重要的人物几乎都已经到了,包括陈爷爷,曾经威风凛凛的首长。 从听到长孙的这个噩耗,挺直了一辈子的脊背仿佛一夕之间就被压弯了。 听到还要等到明天的飞机,他拿楠木拐杖重重敲击着地板,“送!那就立刻把他送去美国!还耽搁什么呢?现在就走!” 陈妈妈上前搀住他,再难过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爸,给他一个晚上吧,他有话要和颜颜说。” “颜颜?我们的孙媳妇儿吗?” 陈妈妈心底一苦,“是的。”但很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颜颜?我们的孙媳妇儿吗?” 第47章 局势倾倒 那男子此时此刻却是独自一个人在生闷气。 一边生气,一边又不安。这种强烈的不安感是陈潜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他在感情上不能说没有经验,但绝对没有眼下这种患得患失的经历过。 可是他依旧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尽管在骨穿刺的检查结果出来前,他的想法一直都是要唐朝颜陪在他身边。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不怕死,但怕耗,不怕耗着自己,却怕耗了她。 所以归根结底,这个决定是理智的,他不后悔。这句话在他的心里一遍一遍的过。 陈潜背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长出一口气,心中的郁气却并未随着这口气吐出来,反而郁结在那,就堵在他胸口出不来。 不后悔,不代表不难受。 更何况他根本就清楚自己这个决定是违心的。 正值此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是第一次有了不想接电话的消极情绪,可铃声显然比他更执着,响个不停,大有他不接电话它就不歇的趋势。 皱紧着眉头,陈潜接起电话。 那头钱孙一听陈潜冷到冰凉的语气就头皮一紧,有事儿啊。 尽管对于这不妙的原因他是半分摸不着头脑,但鉴于对兄弟boss的多年了解,钱孙还是很谨慎的决定,接下来谈话的内容,要以征求意见的模式进行,以防不小心触雷,惨烈沦为炮灰。 “有事?”听出他的声音,陈潜问道。语气缓和了许多,大概是猜到了他这时候来电是为了什么事情。 “就汇报一下。今天董事会的结果,你的职位没有变动。我们之前所划定的最不定的因素彭董,他开始保持中立,而后在投票的中途,sg那方如约来信表示他们的合作对象只承认你,若是中途换人,他们会即刻取消合作,并且追究上一次重要资料泄露恒盛应付的责任。因此导致最终彭董还是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有惊无险,他们没能掀起什么浪来。”最后一句话,钱孙说得洋洋得意中依然暗含着些咬牙切齿。 他平生最恨耍阴的小人,偏偏恒盛这样的大树底下,寄生虫多不说,正事不干、闲来无事算计着在背后捅人一刀的害虫还不少,每日勾心斗角当成家常便饭,还以为在上演甄嬛传呢!这种工作氛围,说实话钱孙非常不喜,要不是这里有他的兄弟们在,他一日都不会多留。 而如今,走了王朝,也就只剩下陈潜了。 所以说今天最后的这一局面,尽管他们几个早就意料之中,但看到居心叵测的那几人脸上精彩的表情,也真是一出难得的好戏,那变脸功夫啊,简直看得他酣畅淋漓、叹为观止! 这么想着,钱孙就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和陈潜分享分享,方才的那点警觉这会儿全跑没了。 不想下一秒,陈潜就狠狠扔了颗雷,把他彻底给炸晕了。 “没来得及和你说,我的检查结果不大理想,明天就要去美国进行近一步的诊断,所以辞呈我还是会递的。今天会议辛苦你了,有这个结果,我明天递辞呈才能有底气。” 钱孙在电话那端足足愣了好几秒,满脑子的兴奋被陈潜这番话给一扫而空,半响才磕磕绊绊的找回声音,“怎,怎么回事?检查结果怎么说?” “血液病,但目前还查不出来是什么血液病。”陈潜语气平淡的叙述着,仿若自己不是那个当事人一般。 钱孙听得心惊肉跳,刚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听筒那头传来的一声突兀的碰撞声响,好像是——门被忽然撞开了。 他感觉到听筒里一静,是那种屏着呼吸的一静。 两秒后, 陈潜道:“回头和你说。”然后电话就被切段了。 钱孙听着手机里头传来的“嘟嘟嘟”的短促挂机提示音,脑子里金钟齐鸣,一时半刻的还缓不过劲儿来。 另一边,陈潜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目光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整个肩背都绷紧了,心跳快到无以复加。 唐朝颜站在门口。 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心底疯狂涌上来的惊喜和期待,是这一刻前的陈潜,怎么都想象不到的。 唐朝颜浑身都湿透了,发梢贴在额角和颊侧,还在那滴水,瞧着格外狼狈。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一看就知道她是跑着来的,连气都还没有缓过来,然而眼睛却锁着他的,一错不错。 陈潜望着她,喉口有些发涩,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回来,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愤怒的甩门而去,听她刚才临走前愤而甩下的几句话,他大致能猜到她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了,既然如此,在这个紧要关头,为什么还会回来呢? 唐朝颜站在门边一声不吭的凝视他良久,漆黑的瞳仁里酝酿着的情绪,看得陈潜心惊肉跳,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她反手关上了门,不大不小的一道“咯噔”声,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不对劲。 陈潜察觉到后微微蹙起眉。他的心绪很乱,若是换在往常的话,他一定会以静制动,会思考、会推敲,然而今天不同,以陈潜眼下的心力,他根本稳不住,也根本没有办法招架住这样一个极度不正常的唐朝颜。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在抬眼看向唐朝颜的目光里就难得有了一丝不确定和一丝慌乱,只是强行镇定着。 人与人是有互相之间气场的压制的,一方高了,另一方自然就低了,现在的状况明显是唐朝颜的气场压了陈潜一头。 现在眼睁睁着看着她越走越近,陈潜空前的失语了。 唐朝颜在他跟前站定,眼里灼热的气浪却逐渐冷却了下来,瞳孔黑到发凉,陈潜缓缓皱起眉,她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你想好了吗?”她忽然低声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陈潜微微一转就想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 但他迟疑了,她不会折返回来就为了问他这么一句,他有不大好的预感,如果他点头,那么接下来的后果很可能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也就迟疑的那一会儿功夫,唐朝颜就仿佛等了太久,终于放弃了,“陈潜,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这和分手又有什么区别?” “”至少不是分手。 “你说不出话来了?” 陈潜确实说不出话,他不知道他这一走,回来到底是走着回来的还是被抬着回来的。也因此,很多事情现在讨论没有意义。可分手,是想都不用想的他刚准备说什么,唐朝颜一句话就让他僵在原地。 “我们到此为止吧。” 像电影的慢动作回放一样,陈潜缓缓缓缓的抬起头,直到对上她的眼,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什么?” “分手。”她说的干净果决。 陈潜盯着她看了一息,“我不同意。” 陈潜不知道自己眼下的行为,跟之前的联系起来有多颠三倒四。可此时他被唐朝颜激怒得理智都来不及参与进来,只顾得上顺应本心。 唐朝颜却还嫌不够似的添油加火,“凭什么?你凭什么不同意?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什么?”陈潜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下就比她高出一个头,压迫得她气势瞬间减弱,“凭我是你男人。” 唐朝颜掐着手心止住心间的发颤,垂下眼,“所以呢?你说分开一段时间就分开一段时间,你说不分手就不分手?” 陈潜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一切好像又走回了原点。 唐朝颜点头,一边点一边后退,在退到门边,下一秒就要转身时,陈潜才一个激灵察觉她的意图,冲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攥紧一拉,另一只手反手关上门,抵住门框,接着吻就下来了。 即使唐朝颜有所准备,也全然没有料到他的速度和动作,在反应过来前,齿关就被他顶开了。 炽热的、滚烫的、愤怒的、急切的。 全部铺天盖地的向她倾来。 背后是被整日不关的空调吹得冰凉的门板,身前是越压越紧的属于他的灼热的身躯极度的反差,极度的刺激着她的感官。 每个毛孔的一收一缩,都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唐朝颜受不了,却还努力较着劲。 陈潜的吻却逐渐褪去焦躁,愈来愈温和,这层温和反而令她不安起来——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风暴。 (xxxxxxxxxxx) 那一晚的感官,混合着夏日雨的味道和他带着汗意的体味,那是鼻尖的记忆;嘀嗒的雨声和他低沉、克制又无法克制的喘息声,那是耳根的记忆;炽热的体温、时轻时重的碰撞,那是身体的记忆;还有心底暗涌着的对未来无限的未知、无限的彷徨,矛盾的织缠着他就在身侧的安稳,那是心的记忆;所有的一切,最终汇合成了深深镌刻在灵魂上的记忆。 ****************************************************************************** 唐朝颜从来不愿意承认她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可人生嘛,难免会碰上一两次意外,再有正形的人,偶尔在‘一时冲动’的怂恿之下,不靠谱一次,也是不可避免的,对不对? 脑中顺溜的划过这一串自我安慰后,过了一会儿,她又垂头丧气了。 真是的…没有经历过今天,唐朝颜还真不知道自己拥有如此高能的自我欺骗技能点。 半小时前,她刚面试完毕。 面试过程极尽之——任性。 按理说,她平时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是绝不会在重要场合出这种漏子的,可偏偏事有巧合,来之前她就憋了一肚子的不情愿,再碰上严肃到苛刻的hr,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她刁钻的问题,直到问到她邪火上头,没忍住,爆发了—— “你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hr板着一张扑克脸,尽管坐着,气势却是居高临下的。 “难不成您生来就经验丰富?天赋异禀?” 唐朝颜发誓,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影射其他方面的意思,可是话脱出口,联合她的语气和眼神,再看一看hr这张小鲜肉的脸,要说没有,连她自己都不信啊。 当时不过图一时口快,然后,现在就呵呵了。 分明是春光明媚的天,唐朝颜却觉得她头顶上罩着朵乌云,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hr,端着一张俊俏脸,为人却那么刻板,简直就是性格毁脸。 所以,总结一下:今天发挥‘超常’不能全怪她,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唐朝颜再次成功安慰己心,昂首阔步向前走,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伸手进包掏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着‘家里’两个字,唐朝颜默了默,脑中迅速的进行语言组织,做足了准备,这才咽了咽口水按了接听。 “怎么那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透过这声音,唐朝颜已经能生动的想象出电话那头唐爸爸皱紧眉头的模样了,她故作厌烦的回道:“哎,苹果手机就是这点不好,放包里半天都听不到声音,要不是刚才我感觉到震动了的话,估计连电话都接不着。” “行啊,那你下次不要买苹果的了,换个国产的,声音又大,省的你年纪轻轻的,耳朵不好使,老听不见。”唐爸爸淡然的听完她一连串连珠炮似的抱怨,再淡然的说道。 唐朝颜登时卡壳了。果然她这亲爹就是造来治亲闺女的。t^t “说说你的面试吧,怎么样?”唐爸爸忽然转了话锋。 唐朝颜心神一凛,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说起来这个面试还是家里安排的,她毕业后想要独自留在b市,开始家里当然不同意,最后在她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终于让唐老爹松口了,但交换条件是——她必须进家里安排的公司工作。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唐朝颜自认为早就过了青春叛逆期,有资源不用才是傻子。只是,这家公司做什么不好,你做农产品?虽然是有机农产品,虽然是世界500强企业恒盛集团旗下的公司,听起来好像高端了那么一咪咪,但归根究底,卖的还是农产品,包装得再好,也是农产品。 噢~唐朝颜知道真相后,也是醉了。 她好歹也是堂堂a大的毕业生,最后沦落到下田挑菜,这算什么?以后同学聚会,问起工作,要她怎么开口?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唐朝颜自认为早就过了青春叛逆期,有资源不用才是傻子。只是,这家公司做什么不好,你做农产品?虽然是有机农产品,虽然是世界500强企业恒盛集团旗下的公司,听起来好像高端了那么一咪咪,但归根究底,卖的还是农产品,包装得再好,也是农产品。 噢~唐朝颜知道真相后,也是醉了。 噢~唐朝颜知道真相后,也是醉了。 她好歹也是堂堂a大的毕业生,最后沦落到下田挑菜,这算什么?以后同学聚会,问起工作,要她怎么开口?以后同学聚会,问起工作,要她怎么开口? 第48章 她希望他好 “怎么样?没让他们保释出来吧?” “差一点。幸好吸毒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我们事先就留了一手,直接捅到了上头,不然还真不好说。这个世道就是有钱有势的人说了算,哼。”余微言显然气得不轻,本想求得从灵的义愤填膺的,就算没有义愤填膺,此处也应有赞同! 不成想—— “嗯,你长到这岁数才明白这个道理么?”从灵头也不抬的说。 余微言:“……”心碎了一地。 闷了一会儿又不服,强调道:“那说明我还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这回从灵抬头了,上下扫了她一眼道:“赤子之心?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是在看透了世态炎凉后,依然对生活保有一腔热血的人。而你呢,不是赤子,是幼稚。” 这一阵见血的。 余微言:“……”她要摔桌了! “媒体那边怎么样?”从灵岔开话题。 “记者们已经从春意阑珊一应涌去了王氏集团。这件事,不经过王氏的同意,他们是不敢随便写的,所以,相比于说是去采访事端,换成说去和王氏公关商讨这件事怎么写,更准确吧。”余微言话中有话。 从灵挑眉,“你刚说王氏今早召开临时董事会议?” …… 王氏集团,会议室。 “春意阑珊是什么地方,江月照是什么人,公安那边会无缘无故的盯上这里?说给谁听都不信!这次王总监一定是被人陷害了!现在应该做的是让警方查出背后是谁在做局,才能水落石出。” “查什么?现场人证物证齐全,现在尿检结果也出来了,阳性。铁证都在眼前了,再查?就算警方有这个闲工夫,明天这则重磅丑闻播出去,你以为公司的股价等得及‘真相’水落石出吗?” 董事们中,实际权力的大的人皆是王氏的股东,利益攸关,他们当然更加关注王氏在这场风波中会如何。 “呵,依您的意思,就打算这么不管不顾了吗?” “庄董,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们要顾及的不是极个别的人,而是王氏整体的利益。”这话里还有潜台词,就算没明确的点出来,在座的各位又还有哪个人听不明白的? 那位庄董,早前就投靠到了王沣的党羽下,现在出事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自然要竭尽所能,替王沣稳住这场面,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挽留住一些什么。 但如今显然,趋势已定。他的偏袒太明显了,也因此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都活到这把岁数了,面子被这么扒下来,滋味当然是不好受的。 会议到了这里多多少少有一点尴尬,幸好突然溜进来一个人,打破了这层微妙而隐秘的尴尬。那个人凑到首席上的王朝耳边耳语了两句,王朝就脸色一变。 底下的诸位自然好奇,这个时刻专门跑进来说的事情一定和王沣他们有关,于是等那个报信的人出去后,马上有董事问了。 王朝神色肃穆而沉重的开口道:“警方已经进了王总监的家搜查了。” “什么?!”庄董惊得拍案而起,“搜查哪里能那么草率?他们凭什么不经过主人同意就闯进人家的民宅?” 王朝扫视过来,目光平静无波,却无端看得庄董心头一缩。 “他们有搜查令。”王朝道。 庄董的脸色彻底白了,瘫坐到座位上。一旦警方入得王沣的家,就算没搜出和毒品相关的东西,其他的一些东西却不要太多了…… 这次是真的要兵败如山倒了。 警方这么快就从检方获得搜查令,从事发时间来推测,根本不可能,除非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搜查令也是早早就弄到手的。 一环套一环,紧紧相扣,这个陷阱要说不是事先挖好专等着王沣和王勋跳的,说给谁听,谁都不信。 有人的眼风没忍住暗暗往王朝那里飞了过去,心里都在嘀咕,简直了,之前怎么就没看出王朝是个狠角色?如此堪称完美的陷阱,一击即中,手段狠辣又干净利落。不得不说,漂亮极了。 而这个陷阱是谁埋的? 除了王朝,他们想不出第二个人。 对于那些目光,王朝全然不在意,一一回视过去,人人触及皆是移开目光,没人敢跟他对视。 这件事,既然是从灵做的,那也就是他做的。既然大家都那么想,他也不介意承接。只是他绝不会辜负了她冒险给他夺回来的一切。 想到这里,王朝沉稳开口:“记者们都一早就等在会议室外,时间差不多了,我想我们应该商讨出一个结果,对外公布。” …… “我建议,卸任王沣总监,开除王勋。” “我赞同。” “赞同。” “我也赞同。” …… 半小时后,公关总监招待等候已久的记者们开了一个短暂的记者会,万分遗憾的表示:公司对于王沣总监和王勋职员吸毒的行为感到十分震惊,现经警方调查核实,他们的行为属实。 董事会决定卸任王沣总监职位,并开除王勋。 对于因为他们吸毒而对普通民众造成的不良的影响,王氏集团在此诚挚致歉…… 闪光灯不间断的闪烁,底下记者们电脑齐开,手指下噼里啪啦的,阵阵都是打字声。 在公关总监公布这段话语的同时,各大新闻媒体的网页上,就已经po上了这条他们憋了一晚上的大新闻了。 而后的事态发展迅速的超乎人的想象,可细思,又仿佛一切在理。 王沣家里被搜查出数额巨大的现金,警方去查了他的银行账户后,又发现好几笔来源不明的财产,以及划出去好几笔疑似往黑道账户的钱款。 王沣算是一黑黑得彻底。相比于他,关注王勋的人就少了太多了,一是他并不那么值得关注,二是王勋的资产比起王沣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普通群众的眼光总是放在最最有钱有势的人身上的,因此王勋也不知是不是不幸中的万幸,在这场风波里,王沣替他挡住了大浪,而他仅仅是吸毒的罪名,只需刑拘六个月,和王沣比起来,实在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要彻底了结了这个案子。” 后来,判决书下来的那天,王朝这样吩咐道。 绝不能再给他们翻案的机会。 *** 而从灵做下的惊天动地的事情,瞒得过大多数人,却瞒不过她的家里人。 几乎就是在王沣和王勋吸毒的丑闻曝光之际,她爸妈第二天就从美国飞了回来,她爸妈都是很开明的人,从来跟她的关系都不像是父女母女,而更像是朋友,然而这一次,应该是从灵自有记忆来,爸妈对她最严肃的一次。 他们可以接受她“胡闹”,但“胡闹”也该有限度,很显然,制造一起这样动则就会牵连到她,甚至会牵连到她身后的家族的祸事,绝对超出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底线。 “cheryl,你是为了王朝么?”父亲们总是对女儿的另一半,怀有格外复杂的心情。原先沈教授并不属于这类父亲中的一员,出了这事后,他的心境产生了微妙的改变。 自家宝贝那么天生冷淡的性格,竟然会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事?!简直难以置信,以及难以接受。 从灵妈妈是早就知道王朝了,因此反应没有她爸爸那么大,但眉头还是紧蹙的。他们俩都等着从灵的回答。 从灵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抬头回道:“是的。”非常肯定。 在决定做这件事前,她脑中的确闪过很多念头,希望一箭双雕,然而剥离了那些杂绪,她发现促使她真正下决心去做的缘由只有一个——王朝。 她希望他好。 说下这句话后,从灵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来父母批判谴责,她这么做的确是不负责任,对自己、对家庭,万一事迹败露,或许他们家可以强行压下来,但总归是…… 不想,沉寂了半响后—— “他值得吗?”沈正则问道,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灵哪里会听不出来,她倏的抬眼,目光隐隐发亮,“值得。” “你想好了?就他了?” “嗯。”从灵点头。 沈正则长叹了一口气,“明天,你先跟我们回美国。” 从灵眼睛猛地一睁,明天?那么突然? 沈正则眉毛一竖,“万一他没能力压住这件事,最后火线烧到了你身上,怎么办?” 从灵想都没想就摇头说:“不可能。” 她爸妈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她,从灵头皮阵阵发麻,抿唇道:“我在这儿的事还没完,不能走。”这是大实话。 “你是指你做的局?对孙讯的?”傅琮璇波澜不惊的问道。 从灵张了张嘴,话语全部噎在了嗓子口。他们都知道。 “放心吧,王勋没个一年半载的出不来,他出不来,孙讯的局就启动不了,足够你中美往返好几趟的了。” 从灵:“……” 她爸妈都不做声的望着她,看她还有什么借口可以找。 从灵深深呼出一口气,道:“我明早回来。”说着就转身去拎包,整理钱包、车钥匙等东西。 傅琮璇无奈又纵容的笑了笑,沈正则却青筋微跳,“你打算去哪?” 这意图,太明显了。 从灵恢复了平静,理所当然的说:“我去他家住一晚上。” 沈正则血压升高,“cheryl,你一个女孩子,还没结婚,深更半夜睡到男——” 话锋被从灵一个‘你别逗了’的眼神剪断,她目光滑过她爸妈,淡声道:“你们俩还没复婚吧?”就睡在一起了。 子不言父之过,她点到即止。 沈父沈母:“……”尴尬漫天飞。 这真是亲闺女啊。 第49章 最尊贵的礼物 “你在哪呢?”刚合上身后的门,从灵就打电话给王朝。 “在公司。” 听到听筒那方王朝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以及背景里其他人的说话声,从灵了然。 “还在开会?” “嗯,怎么了?” “没事,你好好开。我去你家等你。” “……好~” 话尾明显的荡漾听得线那头的从灵都微微弯了弯嘴角,更别提一座的老家伙了。 有人轻声咳了咳,尴尬的意味在咳声中流露无遗。 有传统的,自然就有不羁的,王朝满眼皆是笑意的挂断了电话后,马上就有人调侃:“咱们王氏,是好事将近了吗?” 王朝笑了笑,半点不回避,却是一语双关的道:“这摊子事儿了了后,就是好事将近了。” 大晚上的还在开的是股东会,纯股东们对公司的经营并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只不过,他们有权罢免董事会人员的职权。 王沣一出事,被终止作为王氏集团的总监的一切职务时,公司里的高层人士们就明白了王氏的格局在不久的将来会大变。 对此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但都没人傻到站到王朝的对立面去。若是说以前王沣还在时,王氏的局势还未定,他们能赌一把搏一搏,而今,却是没任何的悬念的了。 那些愁的人如今只愁他们应该如何做,才能安安稳稳的在王氏继续呆下去。 可惜,今天王朝召集股东们开会的目的就在于不让他们呆下去。无论投诚还是不投诚,王朝都不会再用他们。而在此之前,他需要股东们的任命,任命他为王氏的新任总监,有些动作才可以执行下去。 对此,犹疑的不是那些曾经站在王沣阵营中的股东们,他们到了此刻只剩下了战战兢兢。犹疑的是那些中立的股东们。 他们不确定王朝的能力足不足以胜任这个职位,总监,它所肩负的责任、能行驶的权利太大了,总监的决策直接关系到公司的运营战略和实际利益。王朝虽然是毋庸置疑的继承者,但是继承者和管理经营者之间还是有着十足的差别的。 就在他们摇摆不定的时候,王朝开口建议道:“如果我不能带领王氏走出这一次的困境,我会自行辞职。” ——王沣和王勋一事一出,王氏集团的市值在短短两天内暴跌,减少了五分之一,对于王氏这艘一向稳健的大船来说,这一次不得不说碰到了十年一遇的触礁事故。 王朝如此承诺,对于他们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几位股东们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目光中皆是如释重负,这种要求由王朝自己提出来,比起让他们提出来好太多了,虽然他们也对王朝有点抱歉,但是没办法,人情总是抵不过现实的。 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漫长会议后,股东会终于决定任命王朝为王氏集团的新任总监。任命的正式声明等到明天一大早就会发到王氏每一位员工的邮件里。想必到时候又会引起一阵轰动。 王朝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落定后一颗心就扑回了家。 一路飙车开回去,到了家后打开门,灯虽亮着,里头却一片宁静,半点人声都无。王朝心里一空,不会已经走了吧? 他鞋都没换,迫不及待的往里屋走去。刚走到主卧的门口,王朝猛地顿住了脚,屏息,轻手轻脚的靠近。 从灵睡了。 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睡得正熟,呼吸细细浅浅。 望着这一幕,王朝缓缓弯下了腰,凑近了默默的看她。胸腔里就好像窝着一团毛茸茸的羽毛,簇拥着他的心,他的心脏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柔软,软到不可思议。 王朝活到三十岁,其实是一直不大明白家的意义的,对于他来说,他那个家给他的感觉除了冰冷,就还是冰冷,然而触及眼下,他仿佛模模糊糊的摸到了些什么。这种隐隐的感觉让他眼眶微热。 感受到注视,从灵半睁开眼,“你回来了?”她迷迷糊糊的问。 这两天太累,精神上身体上,所以等不到王朝回家,她就撑不住困意了。 王朝直接就着她身旁的空隙躺下,从灵往里挪了挪,还让开了一半的枕头给王朝,他笑着亲了亲她的眉心,又吻了吻她的嘴角,道:“抱歉,回来晚了。” 从灵放任大脑缓缓的、缓缓的恢复清醒,听了他说的话,也就轻轻嗯了声。 王朝伸手抚着她的脑袋,指尖插入她的发间,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顺着顺着,她又想睡了,可还有要事,从灵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 “我明早要去美国。” 发间的手一顿。 “为什么?”王朝的声音有点绷紧。不过还在控制中,她这一次至少学会了跟他打报告,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不告而别,好歹有进步,他不能反应过大。 “我爸妈回来了,专程来接我走。” 这是从灵第一次主动跟他提及她的家人,这里头的意义,就算她不说,王朝也明白。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心里头还有一朵一朵的小花在那悄悄的开。 从灵没注意他的微妙变化,只管自己继续往下说:“我在春意阑珊做的事,他们知道了,可能是觉得我应该避一避,所以想把我带回美国。” 带回? 王朝注意到了这个词,这么说她原本就在美国的?如此想着他也问了,他们之间,现在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有所避忌。 “嗯,小时候我会在中国住半年,美国住半年,后来学业繁忙起来后,才基本都在美国,不过假期的时候还是会回来,因为我外公外婆在这。” “在b市吗?” “嗯。” “所以你其实是在b市长大的,而不是y市。”王朝道。 从灵脸微热,“这不是都得打掩护么。” “这掩护打得可够好的啊。”王朝似笑非笑的说。 “嗯,不然我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下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从灵浅浅淡淡的说。 听进王朝的耳里,心却猛地一扎,他虽然大概知道从灵从事的是非常危险的工作,但是,这话从她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心疼到恨不得把曾经为难过她的人都灭了。 “你到底做的是什么?在为谁、为哪个机构做事?”王朝皱眉问。 从灵微微吸了一口气,“之前我不是有提过,我在华夏战略咨询公司。” “那个不是个掩护吗?” “不是。或者说也可以算是一类掩护,因为我在华夏的一个特别小组,我们组做的事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是无从得知的。”从灵道,然后忽然转了话锋问他:“你知道战略咨询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不就是帮客户分析以及订制致胜战略?” “嗯,怎么分析,怎么订制呢?” “要有市场中、业界中的第一手信息,而且还是要是准确的信息。要深刻了解、核实那家公司的一切,包括财务状况——”王朝猛地停住,低头看她,“所以你进驻恒盛,其实自始至终都是恒盛某位高层的意思?” “对。恒盛的董事长请我来的。” 王朝凝眉,“可是你并不是仅仅在做这些吧?” “没错,恒盛的股东有几位很有问题,董事长是想通过让我们帮他们制定战略,抓出那些人的马脚。” 王朝差不多明白了,只还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选择sp动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通过那个项目接触到总部的很多核心资料的吧?” 从灵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你很聪明,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挺严肃的气氛,就被她这句神来之语打破了。 王朝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什么话?!” “你难道不是我的?”从灵骑到他身上。 “是,但听着很怪。” “怪什么?womanrules!”女人主宰世界!从灵高举起手。 被王朝就着手腕一把拉了下来,覆上去又是亲又是搂,又爱又恨的道:“你脑子里哪里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 而严肃题材的话锋也至此断了,到后来王朝才知道她是故意的,倔强的女人,就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第二天早上,两人早早的起床,王朝把从灵送到了她家楼下。 “你要不要见见我爸妈?”从灵问。 王朝微微瞪大了眼,脸上写满了‘那么突然?!’。对于他来说,没怕过几样东西,而现在却一下子生了忐忑不安之意。 以从灵的眼力,哪里会看不出来,于是很爽快的说:“那就下次吧。” 正欲开门下车,王朝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回头,就见他深呼吸了一下,道:“你先上楼,我去准备点东西,然后过来。” “不必了,你直接跟我上去就行了,我爸妈看不上那些东西的。” 王朝:“……这是礼节性的问题。”他现在终于发现她是西方长大的了,之前都是装的…… 从灵想了想,道:“那你快点,我们11点的飞机,要提前俩小时到机场,现在已经7点半了,8点一定要走的。” “好。” 从灵不知道他去准备了一些什么,真的是掐着点才到。 她爸妈事先已经知道了他会来,妈咪还好,而沈教授真是……摆出了他大半辈子作为教授修炼出来的严谨严肃的模样,从灵只想笑,就算平时和学生上课,他也没有这样的好吗? 幸好王朝绷得住,面上全然不惧,该有的礼仪一丝不落,只是最后递上的礼物,连从灵见了都没想到。 一只小盒子,她从爸妈手上接过后,虽然不至于直接拆了开来,但也拿起来到耳边摇了摇。很轻,一摇,有小东西在里头咕噜咕噜的滚动。 她猜不出来是什么。 王朝送上这份礼物时道:“因为你们要回美国了,送其他东西也带不走,所以我就准备这一样,希望伯父伯母能钟意。” 等他一走,他们去机场的路上,从灵就代替爸妈拆了开来,一见那东西,他们三儿难得齐齐一愣。 是一只u盘。 从灵掏出电脑,将u盘插入,点开文件夹。 看清了里面躺着的是什么,这回三个人霎时都被震得默然不语。 里头全是从灵的照片,甚至短短的视频,都是日常的,不经意间他拍下的。有她吃饭,有她工作,有她走路,有她和别人聊天…… 照片的最后还有一个txt文件,从灵点开。 他说:伯父伯母,希望你们不在的日子,我可以代替你们陪伴她,记录下她的一切,然后送还给你们。她对于你们来说是最珍贵的人,对于我来说,也是最珍贵的人。谢谢你们,让我有生之年能够遇见她。 从灵颤着手扔了那电脑,太烫了,烫到她都抓不住。 这份心意,是他们想象不到的最尊贵的礼物。 第50章 机场突变 从灵的心绪翻腾着,如同汽水般突突冒着泡。 耳边,“他怎么能偷拍你呢?还有没有点*意识了?”沈教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忙不迭的把那枚u盘妥妥帖帖的收好了。 从灵目光放在窗外,听到她爸说的,心里发笑。 这些照片的确大多数都是偷拍的,而且是有目的性的偷拍的。按时间段来推测,照片最密集的一段时候就是她刚进恒盛的时候,那时王朝弄到了这些照片……是当时正在调查她吧。 对于他对她的调查,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除开唯一的那一次爆发时,王朝提到过,之后就再没提及过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无论是她千方百计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也好,还是他派人明里暗里查她的底也好,都不是能拿出来随便讲的轻松话题。 而现在,他将这些照片原封不动的都转赠给她父母,应该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他向她爸妈表达的意思,另一个,也是她爸妈不知道的是,他在跟她坦白。 ——我曾经做过这些事,现在我全部摊开来,让你知道。 其实王朝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这么做还很可能会惹怒她。但冒着这样的风险,他只是为了跟她更走近一步。 因为一段感情里,坦诚,是保障俩人能够长远走下去的最重要的因素。 而他,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到了她面前。 炽热得发烫,烫到她都不敢接。 从灵的格外沉默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她爸爸的注意,以沈教授的水准,不难猜出来是那些照片另有隐情,不过他没问,虽然他是不大喜欢王朝,但他也知道,年轻人的事需要年轻人自己解决。 最关键的是,他心底还是信任他的女儿的。 cheryl绝对是理性控制感性的那一类人,所以他不担心她会昏头到迷失自己,更不怀疑她的眼光。尽管他还是很讨厌王朝。 几十分钟后,他们到了机场。 下车听见头顶飞机轰轰掠过的引擎声,从灵忽然就感觉不大好,后来她想可能人真的有第六感。 她和她爸两人推着两辆行李车,前往机场航空公司地勤处换登机牌,从灵就觉得工作人员在接过她的护照打开来一冲眼的那瞬间神色有些异常,但是后来登机牌如常给出,她也就没去细思为什么。 直到他们要进海关时,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几个人,拦住了她,为首的抬手亮了亮□□。从灵瞥眼看清后,瞳孔微缩。 “你是沈从灵吗?”为首的一个便衣警察问。 “……是。” 既然都那么精准的找上她了,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那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从灵默了默,转身将手上的行李交给她爸妈。 她爸妈面上很镇定,事情突发后一直没插言,可底下的焦灼只有她看得出来。到了这一刻,傅琮璇方才开口问道:“敢问你们是哪一个公安局的?能否告知我们您的姓名和警号?” 这几位警察从来没见过那么镇定的家属,因此还多看了两眼,眼神一接触,威压顿时袭来,傅琮璇算是放出了她全部的气势,气场大开。 为首的警察干咳了咳,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移开视线问从灵,“这俩位是——?” “我父母。” 啊——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找个台阶下,公安应该是强势的,如果他轻轻松松的就回答了别人的问题,不大好。 “既然是家属,自然有权利知道。我们是b市公安局的,至于我的姓名和警号——”他从胸口的口袋里再次摸出他的□□,出示给傅琮璇看,道:“有需要的话可以记下来。”口气里有一丝隐隐的挑衅。 傅琮璇淡淡瞟了他一眼,还真的拿手机拍了照片,完了道了声谢,然后就没下文的放人了。 孔祥俊这下有点真的惊讶了,一般的家属遇上这种事一定反应不过来,绝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求证警察的身份和来历,但一定会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去。这家人也真是……不走寻常路。 不过他公务在身,他们如此‘自觉’,于他当然很好,不再去想这家人奇怪的地方,他扭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女警,女警上前一步,正义凌然的对从灵道:“走吧。” 傅琮璇僵立在那看着女儿越走越远,情绪才失控。 沈正则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只是两个人中已经有一人崩溃了,他绝对要撑住。 紧紧揽住傅琮璇的肩,沈正则深吸一口气安抚道:“没事。没用手铐,代表暂时没大事。更何况就算有事,咱们也不怕,不是吗?” 只不过在节点上,任何的安慰语都起不了多大的用处,傅琮璇捂着脸,不断摇头,指缝间溢出眼泪。 沈正则见了一阵揪心,但他还是狠了狠心下了一剂猛药,“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的确。 傅琮璇闻言强行收敛起情绪,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人在背后针对他们女儿。 从灵是不会因为明面上的资料问题被警方怀疑上的,所以一定是有人揭她的底,不可能是江家那个精明的丫头,而王家那两个只知晓外情的,更不可能,一定还有其他人。 在往机场外疾步走的路上,傅琮璇打了一个电话:“高局,麻烦您帮我看一看你们的孔祥俊警官最近手上在办的是什么案子。……嗯,挺急的。……好,麻烦您了。” 电话那头——“嗨~这有什么,您太客气了!我问一问我的手下,马上回您。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不用。” “好,您等一会儿,我问来就告诉您。” 王氏集团,某会议室。 眼看着已经逼近起飞时间了,王朝却迟迟没等来从灵和他约定好的短信。他有点焦躁,偏偏这又是他走马上任后的第一个会议,不能离席,于是只好叫来他的助理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刻后,他的助理面色有异的进来,到王朝身边矮下身子附耳低语了一番,与会的其他人就见王朝的脸色微变,心里都在纷纷嘀咕出了什么事。 王朝接到的消息是:从灵的手机不通,而后助理查到他们一家三口并没有登机,紧接着又查出他们甚至没有出海关。 到底怎么回事?一定是出了状况才会突然改变计划,而要临时改变出国计划,这状况绝对出得不小。 王朝的大脑迅速的转动着,首先排除路上出事故的可能性,因为他们已经领了登机牌,那就是在机场办理check-in后、还没出海关前那一段短短的时间里出的问题了。 他梳理了一下思绪,侧头跟助理说:“调出机场的监控。特别是海关那一块的。” 助理应声出去。 强自集中起注意力,又继续开了大半个钟头的会后,会议总算结束。王朝尽量不失礼的迅速回应了下大家对他上位的祝贺之意后,立马离开了会议现场。 回到办公室,助理也才刚调来机场的监控录像,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好几个屏幕在看,见王朝进来他起身想按暂停键,被他阻止了。 王朝目光紧盯屏幕,看了几秒钟后,皱眉不满的道:“这么看要看到什么时候?缩小时间范围,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领到登机牌的,从那之后开始看。” 助理恍然大悟,立马着手查。 十五分钟后,王朝快步走出办公室,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 与此同时,从灵已经被带到b市公安局进行审讯,然而审讯过程艰难得让两位警察意识到了他们之前远远低估了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她似乎进行过专业的培训,对于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的审讯问话,能够不被绕进去,完美的避开其中的陷阱。 结果就是诈也诈不出,凶也凶不怕,简直就是一块顽石,从灵从头到尾面色几乎半点都没波动过,让两位堪称颇有审讯经验的警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然而,更挫败的事还在后头。 她甚至敏锐过他们,对话过程中,她屡屡抓住他们话语中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信息,进行一个一个的反问,问得他们一度失语。 最最糟糕的是,他们就算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她照样能知道答案,因为她问的都是‘是’与‘不是’的问题,而他们的微表情,泄露了一切。 谁能知道真的能有那么年轻的行为语言学专家呢?!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谁审谁都不知道了。 到了这时他们才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姑娘的确如那人所说,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于是两人向上级请示后,决定暂时中断审讯。 两位警察出门后,从灵的坐姿与神情依然半点没变,甚至连微微松口气都没有,让蹲在隔壁正全程监视着她的警察郁闷到想撞墙。 余光里,头顶墙角的监控仪红灯一闪、一闪,如同幽灵的眼。从灵垂着眼帘,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而她心中,却是翻腾到都快沸腾了。 原来如此。 困惑她几个月甚至更久的一串串疑点,总算在今天等到了答案。 荒谬,却又再合理不过的答案。从灵在心里冷笑。 第51章 她出来了 第五十一章 是孙讯把她给供出来了,听刚才两位警察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孙讯此刻一定也已经被警方控制。或许是作为污点证人,亦或许是,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将她当作出事后的替罪羔羊推出来…… 无论怎样,她和孙讯都被传讯了,那这回必定是华夏出事了。 华夏要么不出事,一旦出事,就不会是小事。从灵心头凌冽,早就萌生了退意,就是预见了今天这样的后果,可她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隔壁。 “孔队,怎么办?看她的专业素质,我估计就算上测谎仪都没用。” 一阵沉默。 孔祥俊手叉着腰,神色凝然,“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核实了没?” “就是沈从灵,只不过她的爸妈早年都移民海外了,关于家人的资料几乎找不到。” 孔祥俊嗤笑道:“呵,她今年才几岁?爸妈早年就移民了,她还留在这,难不成她是一个人长起来的吗?”他顺手卷起手边的报纸,抬手就抡过去了,‘啪’一声清脆的砸在小警员的后颈上,恨铁不成钢的道:“动点脑子!” 小警员才来警局不到半年,面皮还薄,被又是训又是打的,委屈得都快哭了,心道他只是在陈诉调查到的信息而已,又没有说这就是事实。 孔祥俊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说:“我要的是已经分析过的线索,而不是原封不动的、谁都能查得到的数据。你要是只能做这些,我弄台电脑就可以了,还要你杵在这干什么?” 小警员脸腾地一红,醍醐灌顶般道:“对不起,孔队!我继续去查。” 说完就埋头门外冲,孔祥俊叫住了他,“等等。” 小警员刹车,回头。 “她最近的一次是在春意阑珊露面的,你到里面暗访一下,看看他们对沈从灵有什么了解。” “是。” “另外,”孔祥俊短暂的顿了顿,“再之前她是在恒盛,那里她的同事你也分别找几个过来,协助调查。” 小警员不解的问:“为什么春意阑珊的人就不叫到警局来?” 孔祥俊血压又要升起来了,瞪着眼道:“她们是什么人?什么工作性质?平时见到我们公安避都避不及了,要是叫到警局来,你还指望从她们口中撬出什么话?就算撬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脱身瞎掰的,有个屁用!只会混淆视线,增加工作量。” 小警员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明白了。”然后灰不溜秋的出门。 孔祥俊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长叹一口气,他没说出口的是,春意阑珊那地方,做那样越线的生意都能屹立不倒,哪里是他们想弄几个人出来就能弄出来的? 上次王氏两个公子少爷在春意阑珊里出了‘吸毒’那么大的事情,他想这下总算要被封店彻查了吧?结果呢?王家两个进去了,春意阑珊反倒跟挠痒痒似的,半点事儿都没有。 那后头是什么背景不是他这个阶级的警员能知道的,只不过通过这件事,他明确了春意阑珊的后台不简单。 连缉毒大队的人都奈何不了的人,他算个什么?孔祥俊自嘲的笑笑。 所以当后来底下的警员们去春意阑珊暗访后,回来跟他汇报道:什么关键有用的信息都没打听到,所有人仿佛被吩咐过一样,嘴都锁得死紧。孔祥俊一点都不意外,他只不过是想试一试,万一见鬼了呢。可惜还是没能见鬼。 从灵被带进来后第三个小时,孔祥俊就陆陆续续接到了来自两个上级部门的电话,两个头儿,意思都是一样的——让他放人。 立刻、马上。 他胸中本来就憋着一口气出不来,这么一来,更是快被气撑爆了。 对着上司,他又不能发火,正好边上撞上来一个炮灰,见他接完电话后面色不对,就来问了句,“出什么事了?孔队?” 孔祥俊面部肌肉抽搐着,缓缓侧头,吼道:“你问我出什么事了?我他妈的上哪里去知道?!妈蛋!”他怒气冲冲的大步走开,边走边道:“放人!” 办公区域内所有人皆是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有不大了解情况的人悄悄问边上的:“放什么人啊?” “就是中午刚刚被带进来的姑娘。”那人同样悄悄回道。 “犯什么事儿啊?” 那人吸气摇头,“不就是华夏的案子么,华夏手上有太多大企业,甚至国企、央企的商业机密,上头想端了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闻言的人惊道:“华夏不是一直和政府合作的吗?也算是替政府做事的吧,怎么会——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嘘——”那人左右一看,压低声音说:“谁知道?和…嗯…合作,可不就是伴君如伴虎。翻手云覆手雨的……” “……” 好吧,无论华夏怎么样,这姑娘进都进来了,还能一个电话就出去,看来这回孔队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可以预想,接下来几天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门轰的一声从外面被暴力的踢开。 从灵只稍稍抬了抬眼皮,见孔祥俊气飞的模样,她表情寡淡。 孔祥俊运了运气,侧身没好气的道:“请吧,沈小姐。” 说完这话,他就集中注意力观察从灵的神态,而后很快泄气,她是得意也无、松懈也无,什么他想看到的情绪都没有。仿佛真的只是被请来喝杯茶一样稀疏平常。 在把她送出警局大门时,孔祥俊讥讽的说道:“有后台就是好,可谁也不能保你千次万次,是吧?” 从灵看向他。 “别被我抓住把柄,不然,我还会请你来喝茶。” 从灵冲他一颔首,“辛苦了。” 无任何影射和讽意,纯粹就是礼貌涵养使然,反倒将孔祥俊噎了个正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对着这样的从灵,孔祥俊就算憋着再大的气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他在办案中的确见过很多温文儒雅的人,但那些人的温文儒雅不过只是面上披着的伪装的皮,他一眼就能看穿皮下肮脏的灵魂,可从灵,他也看穿了,看穿的却是她的的确确就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的人。 何必呢?孔祥俊也纳闷,心头也闪过一丝可惜,但很快坚硬如初。 有罪就是有罪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善良的有罪还是邪恶的有罪,他不管,他只负责依照法律的标准,抓人。 从灵走出警局后,瞥见了左手边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她却站在大夏天午后最毒的太阳下,立了几刻,而后忽然向右转,走。 她走得很快,到后面甚至跑了起来。 几十秒后,她已经跑出了公安局的范围,身后的车也跟了上来,她方才停下脚步,喘着大气汗水一样的彪,却愣是不上车。 车上下来她妈,快步走到她身边,“跑什么呀?” 从灵简而言之:“外公家的车。” 傅琮璇一愣,然后眼眶一红,把她抱到怀里,“怕牵连外公?你傻啊,事情都出了,你以为外公会放任你不管吗?不然你想你是怎么出来的?” 从灵目光直了直,随即眼里变得黯然。她推开她妈,抿唇道:“这次不是小事,如果被查出来我是外公的外孙女,”从灵一顿,不断摇头,“我不敢想象后果。其实我只要恢复成cheryl的身份——” “闭嘴!”傅琮璇难得严肃的呵道。 “你知道要是被警察知道了你是美籍华裔,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吗?” 从灵默然不语。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那你就不是在b市公安局被审问,而是被国家安全局审问了!进了那里,就算你外公亲自出马,都弄你不出来,那才真的要被你牵连得满门祸事了。” 从灵心头猛地一颤。 边上车窗摇下来,沈正则探出头来道:“上车再说。” 从灵呆滞的被她妈推上了车,车里头的冷气开得很充足,她全身的毛孔倏的一缩,泛起一阵战栗。 车子缓缓启动,车厢里却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司机也被这气氛搞得战战兢兢,连车速都不敢过快过慢,甚至不敢踩刹车踩得太狠了。 行至半程时,傅琮璇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小傅啊,早知道你还托了叶书记,那还要我出面干什么啊。”高局话里话外都有点不舒服,一件事托两个人,换成谁碰到了都不会高兴的。 傅琮璇听了却是懵然,“叶书记?你是说市委副书记吗?” “对呀,你不知道?” 傅琮璇哪里知道,也想不出还有谁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并且出手了,只好跟高局赔不是,“不好意思,我是真不知道,等我弄清楚了再和你解释,真的不好意思。” 听她的话语也不似作伪,既然是误会,高局当然不会揪着不放,末了还提示了一句:“请了叶书记,那是下了狠功夫了,叶书记一般不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的,能请得动他、并且愿意出言请的人,在b市不超出5个。” 傅琮璇挂了电话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会是谁呢? 她把这事说了出来,沈正则也想不通,倒是从灵一个激灵,她想到了一个人。 陈潜。 “陈将军?他们家为什么会插手帮你?”傅琮璇也吃了一惊。 “陈将军的孙子是我之前在恒盛的上司,陈潜。” “那也——”没道理啊。前上司怎么会那么快知道她女儿出事的消息?还动作那么快的插手?真是中国好上司了。 “他是王朝的兄弟。”从灵补充完毕。 车厢里一双父母恍然,心里百味杂陈。 他们回到了b市沈正则名下的公寓,这是一套复式公寓,不知多久没有人住过了,屋里半点人烟气都没有,只来得及在中午请了家政过来迅速收拾了下,其实是不宜居的,但现在总算是有落脚地。 从灵第一时间给外公外婆回了电话报平安,随后便打电话给王朝。 电话一接通,听到她的声音,王朝第一句就是:“你现在在哪?” 从灵默了默,没想好要不要说。 他从这片刻的静默中一下就猜出来她的心思,狠狠威胁道:“你不说我一会也追踪得到你的位置,省点力气,自觉点吧。” 从灵抬头望了眼大概明白了什么的爸妈,她妈道:“不用担心,让他来吧,这里安全的。” 从灵低头报上了一串地址。 第52章 美籍华裔 他们的这个小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允许陌生人进来的,因此从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下楼往小区门口走。 没想到她到的时候,王朝已经在那了,显然被保安拦住了,连车带人。就算他开的是好车也没用。 从灵快步过去,王朝远远的就看到了她,不再和保安啰嗦,目光就只聚焦在愈来愈近的她身上。 “我的人。”走到跟前后,她简短的跟保安说道。 “是。”保安退下。 黄黑交错的栏杆缓缓抬起,王朝隔着挡风玻璃招手示意她上车,从灵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道:“前面右转,下地下车库。” 王朝攒了一肚子的开场白,被她一句顺得不能再顺溜的日常话语给挤回了肚子。 和外面的烈日相比,一进到底下视线一下就暗了,地下停车库的灯是白炽灯,吊在顶上射下来的光惨白惨白的。 王朝将车停进车位,挂至p挡,没熄火。 从灵知道他有话要说,不过她抢在前面先开口了,“谢谢你。” “谢什么?”王朝的语气很淡。 从灵抿了抿唇,转过身子面朝着他,“你在生气吗?” “没有。” “可是你不对劲。” 王朝缓缓缓缓的侧过头来,略带嘲讽的说:“要不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你是傅老的外孙女。早知道还要我多此一举干什么呢。” 从灵:“……” 握在手心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阵难言的气氛,从灵低头望了眼,家里打来的,应该是见她那么久还没回去,担心她。 从灵接起电话,果然如此。 “嗯。接到了,我们马上上来,好。” 挂了电话,从灵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你在气些什么。气我没告诉你我的家世吗?可我不认为那对我们之间的交往有什么影响,更何况我从没有刻意瞒过你,”她顿了顿,轻飘飘的说,“只不过你自己查不到而已。现在知道了,有心理落差,所以生气。” “你!”王朝怒火冲天。 从灵早有所料,拉开门就跨步出去,反手关门前,她回头,道:“跟上。” *** 门一开,沈教授抬眼望去,两个人一个面带微笑,一个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挺正常的,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吵架了。至于为什么吵,年轻人,翻来覆去不就那么点子事儿。 于是他当做没注意到,平平常常的道:“回来了?” 王朝刚想问好,沈教授对从灵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妈妈在准备晚饭,你去厨房帮帮她。” 从灵看了看她爸,一言不发的去了。 王朝目送她转了个弯消失在拐角,目光收回,沈正则示意他坐。王朝心里明白他这是特意支开了从灵,想和他单独聊聊。 正好,他也有话要说。 “谢谢。” “对不起。”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 沈正则一愣,“你对不起什么?” 王朝摇头道:“我没有考虑周到,如果陈将军和傅老政治立场不同……”此举等于他亲自送上了一个把柄给到敌对阵营的人手中。那不但救不了从灵,反而会害了她。 这也是他生气的理由,但凡他事先得到一点点提示,暗示他她们家的不平凡,他就不会那么鲁莽的直接找到陈潜家。尽管陈将军看着他长大,甚至跟他比他亲爷爷还亲,但政治和情谊从来就是两码事。 然而这一些,从灵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那时候的后怕,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愤怒。 那会儿陈老将军目含深意的告知他从灵的外公是政坛里那样举足轻重的人物时,有两秒他的大脑是空白的,想着怎么会?而后一个接一个的疑点串了起来,为什么当初她敢明目张胆的换身份走到他面前,为什么就算他动用了王氏的力量依然查不到她,而今全都有了答案。再然后他意识到他贸贸然的跑来这里的举动有多么危险,一阵寒意直接从脚底窜入了脊梁骨,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你小子倒是反应灵敏。”沈正则似笑非笑的说。他的女儿是没有这种政治嗅觉的,满满的心思全在她的天分,行为语言学上,而今多分了点心思给王朝。 想到这里沈正则收回了思绪,正色道:“这件事,傅家是一定会插手的。” 王朝面露不解。 “从灵没事,傅家便没事。”沈正则道。 王朝顿时了然。 沈正则继续道:“上头真正想要处理的是华夏,因此谁来做这个替罪羔羊不重要,他们只需要一个惩诫对象,而这个对象,由孙讯来做再合适不过。”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却无端让人从中感觉到了一丝阴凉。 “反倒是你,最近正在关键时期,顾好自己,谨慎点,不要有所动作。” 王朝一愣,没想到会从沈正则口中听到这个。 “保护好自己,你才有资本保护好她。”沈正则看着他说。 这是认可,王朝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得到,但他没愣多久,便郑重的点头。 *** 傅家明里暗里进行的动作很顺利,很快矛头全部指向孙讯,唯独有一个人依然没有放弃查从灵,就是孔祥俊警官。 他派去春意阑珊暗访的人回来汇报道:认识从灵的人很多,大家基本都认识她,她们也不否认,但和她有过交集的人却屈指可数,那几个人口径完全一致。 知道她打哪儿来吗? 跟夕照不熟。 她为什么突然消失? 大概被哪个富商看中买走了吧。 只有一个叫燕燕的不小心说漏了一句:“夕照那么厉害,一来就把甘棠挤走了,我哪儿知道她又寻到什么好路子跑人了。” “甘棠?” 孔祥俊皱眉道。 “嗯,是夕照到那里之前,甘棠是春意阑珊最出挑的小姐。” “你们有暗访过她吗?”孔祥俊问道。 “没有,她因为犯了事儿被春意阑珊逐走了。” “但是那个燕燕却说她是因为沈从灵的缘故走人的。”孔祥俊意味深长的道,“去,找找这个叫甘棠的人,她嘴里一定能挖出点什么。” 可找一个本来就是艺名行世的小姐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在有她的消息之前,孔祥俊先请来了几个曾经和从灵接触过的恒盛职员。 大家对从灵的评价都挺一致的:敬业,专业。印象里就是一个秘书该有的模样,不那么鲜活的存在在他们的脑海里。 当孔祥俊提出从灵其实是一个行为语言学域里的专家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他们感觉从灵虽然该有的气势都有,但能力绝不超出秘书的范围,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他们都不懂的什么专家了? 那些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听到这个表情微变。 那就是安然。 “你说—行为语言学?”她缓缓地问。 孔祥俊精神一抖擞:“是,你想到什么了吗?” 安然猛然抽回神,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我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学校也有这个专业。” “是吗。”孔祥俊难掩失望的应了声,而后道:“若是安小姐回去后想起了些什么,请务必告知我们警方。” 安然从警局出来后,立刻摸出了手机,“喂,雪芮吗?你还没睡觉吧?嗯,你还记得我们学校以前有一个女生,一进校就以协助fbi办案闻名全校的那一个行为学天才,嗯对,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cheryl!对,就是cheryl!”安然小声叫道,“你有她的照片吗?” “我没有,但是我可以帮你上k搜搜。”电话那头,雪芮说道,边说边去掏笔电,等待开机的时间里,她聊天一样的说道:“你不提她我都快忘记有这么个风云人物了,好像过了新生第一年,后来就越来越不怎么听别人谈到她了,现在更是销声匿迹……” 说着说着,电脑已经打开,不一会儿,安然听电话那头的雪芮咦了声。 “怎么了?”安然有几分紧张的问道。 “我明明记得她以前有k的啊,怎么现在搜不到了?我还关注了她的呢,等等,我瞅瞅啊。”雪芮说。 安然心中已有几分预感,果然,过了一会儿,就听雪芮惊声道:“真的没了!太奇怪了,没事注销k干什么。” 安然抿唇道:“你有办法弄到她id上的照片吗?” 到这个程度,雪芮奇怪了,“怎么了啊?安然,你突然跟我问起她就很奇怪了,怎么就到一定要到她的照片的程度了?” “这个我现在一时半刻的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尽量帮我查查看,调不到就算了。” “好吧。” 两天后,安然的邮件里躺着一张照片。 长发披肩的女孩,年轻青涩,眼里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寂。 布朗大学06级新生。 美籍华裔。 第53章 王老去世 第五十三章 安然看着邮件怔然不语,她就说为什么第一次在恒盛见到从灵她就觉得眼熟呢,原来如此。 她望着邮件上寥寥几行字— ……而后cheryl大二并没有选择行为语言学专业,而选了商学,大概是头顶的光环消失了,也就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了吧。 你觉得她面熟是因为你们肯定见过好几次面,她是你那个的成员…… 原来她们早就见过。 安然荒谬的鼻孔出气轻笑了声。 她们学校没有设立商学院,因此商业协会也不若其他高校那般人头济济,见过的人就算不深交也总会有点面熟的,难怪,难怪她第一眼见到从灵就…… 等等!那她从前在沈从灵面前闹的都算是什么笑话?高高在上的轻蔑,她早就在肚子里嘲笑了她千八百回了吧! 安然的目光再次移回到屏幕上— ……她跟你的教育背景挺相似的,你后来mba去了哥伦比亚,她去了哈佛商学院。 安然猛的合上了电脑。 呵,相似?她可没她这个学妹厉害。 商学院的学生,一般都会被建议去修一门课,表演。为什么?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在商场上,更是如此。想象一下,在谈判中,若是能完美掩饰好自己的心思,意味着什么?若是还能看破对方的心思,那更意味着什么? 沈从灵的天分,对于他们这个行业的从事者来说,简直就是开了外挂一般的如虎添翼。 放在以前,安然或许会嫉妒。而今……她释然的笑了笑,也算看破了。 越是出类拔萃的人,越是容易陨落。 安然摸出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 “师兄,是我,安然。能帮我打听一下最近b市公安局请我们恒盛的人过去协助调查是为了什么案子吗?” 一小时后,回电过来。 “是华夏的案子。” “华夏?”安然凝眉想了想,“做战略咨询的那家华夏?” “没错。批捕罪名是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这个…呵,你我都知道,做战略咨询不可避免的就是要刺探市场信息情报,没第一手情报,做什么制胜战略啊,这是行业里皆心知肚明的,没道理上头突然就对华夏发难。” “嗯,”安然接上,“这是忌惮了。” “对。” 就跟黑社会一样,政府默许某一个社团的存在,是因为还需要利用它来制衡整个黑社会,等到有另一个替代品出现的时候,那个社团遍不再具备利用价值……那就是毁掉它的时候了。 “你有什么认识的人涉案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安然惊回神,“噢,不是朋友,就…一个认识的前同事。因为这回我们公司的人也被喊去协助调查了,所以我就想问问。” “啊~总之你的同事这次凶多吉少了。” …… 挂了电话后,安然捏着手机怔坐良久,她也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说呢,说了的话,沈从灵敏感的美籍身份背景,一定会使这个案件的性质上升一个等级。 从涉嫌侵犯商业秘密,升级到刺探窃取国家秘密。 从公安局,到国安局。 那沈从灵也就真的完了。 举棋不定一阵子后,安然终还是下不了这个手。 反正,单就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的罪名已然不小了,足以毁了从灵的整个职业生涯,不必她再多做什么。于是安然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然而,两个星期后,学长忽然给她发了条短信— 那个案子已经移交检方了。你的同事背景很硬啊,毫发无伤。 什么? 安然难以置信的看着这条短信最后几个字,毫发无伤?! 什么意思? 如此震惊的想着,她也这么问学长了。 学长很快回道:就是摘得一干二净啊。不过她本来就不是华夏的ceo,由那个叫孙什么的人来承担也是顺其自然的。 安然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参与在内却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 这不公平! 她点开手机里联系人列表一栏,往下滑拉,最后停在了孔祥俊这里。 *** 另一边,从灵忽然接到了王朝的电话。在本不应该打来的时间里。 她一接起就敏感的从听筒那气流波动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王朝在线那一头,不平稳的呼吸声,告知她有不好事情发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从灵紧张的问。 “…你快来王氏的病院。” 从灵:“……” “我爷爷,”他吸气,“可能要不行了。” ……一阵静默。 “你等着。”从灵道,边说边去拿车钥匙。挂电话的同时已然冲出了门。 王朝听着耳际短促的嘟嘟声,缓慢的将手挂了下来,走廊另一侧,父亲也在焦急的打电话,空中传来的只言片语,就透露了足够的信息:“警官…陪同王勋……出来…” 王朝冷笑,转身朝病房里走去。 从灵到的时候,不仅王家的家属,连公司的股东、董事都来齐了。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刻,说不上悲伤,但一定是凝重的。 公司的高层里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从灵,见着王朝的贴身警卫亲自引着从灵过来时,皆是侧目。在这个时刻,带这个年纪的姑娘,这些老狐狸们心底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从灵沐浴在他们或探究或质疑的视线里,平静的穿过,直到走到病房口,里头传来微湿混杂的暖气,病房的气息…她才顿了顿脚步。 “过来。” 王朝不知何时得到消息,抽身到了病房口,向她伸手。 从灵抬手搭上他的,他一瞬就握紧。 病房里的家属,如果说有一半的注意力在躺在那奄奄一息的王平身上,那就有一半的心思在王朝身上。 眼见他牵着一个姑娘进来,几乎所有人都朝他们看去。王朝带着从灵走到病床边,从灵之前想象过很多种人之将死的画面,唯独没想到眼前这种—很平静。 除却了那些插满了身的管子和仪器,他就像是在闭目养神一样。 “爷爷。”王朝轻声开口,“爷爷,看我带谁来了。” 老爷子的眼珠子滚了滚,没能睁开眼,只是呼吸变急促了,王朝忙安抚:“没事,我说给您听。”他看了看手边的从灵,道:“我带我媳妇儿,也就是您孙媳妇儿来看您了。” 从灵顿时感觉一道道目光冲自己射来,让她浑身不舒服,当她的注意力被那些无甚善意的眼光拢住时,病房里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啊!老爷子您醒啦!” 边上医生也候着,见到这一幕,看了眼,目光又垂了下来,大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回光返照。 病床上,王平的先巡视了一圈,而后示意护士将床抬高。 一切落定,最终的最终,他看向病床侧的王朝,看了他一眼,又转去从灵身上。 王平目光如炬,纵是从灵素来淡定,迎上他的目光也不免有些心慌,老爷子看了她很久,末了道:“傅家丫头?” 从灵一震。 “你小时候,四五岁的光景,我见过你。”王平的目光陷入回忆,“那会你才这点子高。”他用手比了比,笑道:“安静得像小大人。” “你第一次跟王朝来我们家我就认出你了,那双眼睛,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半点都没变。”他说着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就是都不知道来跟我问好。” 从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朝在一旁听到这刻也是心绪翻涌,直到此时才接口道:“现在不是来了么。” 王平嗯了声,“也不算晚。”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把岳忠国叫来。”王平精神抖擞的吩咐道。尽管这个关键时刻,没有人会想出去,但也没有人敢不听从王老爷子的话。 只是出去后免不了有人抱怨:“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叫家人守着,反倒叫个外人进去?!” “你少说点话吧!”旁边那人制止道,“老爷子向来看中王氏胜过王家,这时候叫岳董进去,再正常不过了。人家王朝都没怎么样,要你瞎操什么心。” 话虽如此,不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鼻孔出气哼了声,就在这时,不远处限制区域外,一阵喧闹起。 “我要给我爷爷送终!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这高声大喊传来,病房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嫌恶的表情,人还没去呢,就急着送终,说话有脑子没脑子? 王朝父亲尴尬的跑去接儿子。 不一会后,喧闹声止,从灵就见王勋在一左一右两个警察的陪同下,远远的走了过来。 走到病房口,他想进去,却被无情的拦了下来。 他爸爸安慰道:“你爷爷这会儿有正事,大家都等在外面呢,别急,一会儿,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他语音刚落,岳忠国从里面疾步出来,道:“老爷子请少爷、少夫人进去。快点!” “就,就他们俩吗?”其余人不可置信的问道。 “没错。”岳忠国答得干净利落,直接浇灭了所有人的希望。 王朝拉起从灵便进病房,从灵在跨步进去时,若有所感的侧头瞟了眼,正好对上王勋阴毒的目光。 第54章 联姻 王朝和从灵被唤进去很久,里面都没再喊人进去的意思,病房外的人渐渐开始焦躁,特别是王泽。如果在这最后一刻,他的儿子还不能被老爷子当众承认的话,那就一辈子都不可能被王氏承认了。 左思右想,王沣终是下定决心,拽着王勋的胳膊,就要闯进病房里,可刚到门口,就被王管家伸手毫不留情面的拦了下来。 “王管家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拦我吗?”王沣面色难看。 王管家低垂着眼,“老爷吩咐了,只许少爷和少夫人进,其余人等,一律在外候着。” “少夫人?”王沣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无端有了个儿媳妇了。还是我王家的门那么好进?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为我王家媳?那岂不是笑话!” “够了。”坐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陆书菡冷声呵道,“你以为我们王家的笑话还嫌少吗?”她目光一睃王勋,又很快转回王沣脸上,这一眼看得父子俩脸色俱是变换精彩。 这一场婚姻不是她陆书菡这一辈子最大的败笔,但这一个丈夫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败笔。陆书菡忍着厌恶继续道:“傅家丫头是老爷子亲自认定的,你要是想说不,就等你能做主的那一天,再说吧。” 王沣身子一震,能做主?这是讽刺他永远都不能做主吧?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成为王氏的继任者,但自己清楚和被人当众指出来还是不一样的,特别是陆书菡作为他的妻子,当着王家和王氏所有重要人物的面,这般不给他颜面,他应该生气才是,可他却敢怒不敢言。 王沣一向懦弱,除了怕父亲外,也怕自己高门世家出身的夫人,不然王勋也至于而立之年了,半遮半掩的还是个私生子,从未正名。 他方才说那一番话语做那一番行动,已然是强行鼓起了所有勇气,现在再而衰、三而竭,只得涨红了一张老脸,僵立在病房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值此际,病房里忽然走出来主治医生,用噩耗化解了他的尴尬。 “王老去了。请各位节哀。” 病房外短暂的一静,随即哀声四起。 王管家的手颓然的垂了下来,而今却无几人急着往里冲了,他冷眼看着面色各异的人们,王老去了,而属于他的时代,也过去了。 比王管家更颓然的是王沣,边上狱警出声提示时间已到,他半闭着眼睛举起手挥了挥,王勋终是一无所获的被带走。相比起王沣的极度失望,王勋显得很平静,平静到引人侧目。 刚从病房里退出来的从灵就注意到了,她略微皱了皱眉,不及细思,便被周围围上来套话的这人那人给斩断了思绪。 她和王朝是留到最后的人,王老爷子临终若是有留下什么遗言,也是最有可能跟他们说的。但他们不敢去跟王朝打听,就捡着从灵这颗‘软柿子’不放。 结果没想到捏到的不是颗柿子,而是团棉花,戳也戳不破,揉也揉不扁。总之无论他们问什么,从灵都答,只不过答了半天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看起来花瓶一样的姑娘,却一点都不好对付,有机灵的便转了话题,“刚才听老爷子说,你是傅家姑娘,敢问——是哪一个傅家啊?” 这一问一静。 众所周知,b市姓傅的人家不少,能让他们看进眼的却只有一家,而若真的是那一家,那就不仅仅是看进眼了,而是远远驾凌于他们之上了。 从灵闻言淡笑道:“我姓沈。”之后就再不多言。 众人听了固然以为是王老糊涂了,认错亦或是记错了人。既然从灵不是那个傅家的人,嘴里又撬不出话来,他们也就失了与她周旋的兴趣。 倒是从灵落了个清静,她求之不得。 王朝好不容易应付完一圈人,偷溜到她身边,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没什么大事,明天商政界的人物来了才是重头戏。” 从灵刚想开口,王朝忽然摇头笑说:“抱歉,没想到这求婚还是我爷爷帮我求的。” 从灵一愣,思绪调回方才在病床前—— …… “傅家丫头,你觉得我这孙儿还行的话,不若就下嫁了吧。” 当时一言便把从灵和王朝都震在了原地,他们俩对视了眼,都明白王老说出这话,绝不仅仅是一般家庭的长辈在临终前许下愿望那么简单的,于是俩人皆是不发一言的等待下文。 果然,王老也不等他们的回应,便自顾自继续往下说:“我这场病来得快,忽然扔下王氏给王朝,”他摇了摇头,看向从灵,“我希望你能帮他。” 从灵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王朝有朝一日会联姻,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是他们俩自己的事情,可如果按照王老的意思,则是要结两姓之好,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她尚在出神,耳边忽然听到王老意味深长的说:“你也会需要他的帮助的。” 从灵茫然的对上王老异常清明的眼,混沌的大脑中闪过一丝什么,却很快消失匿迹。 “能答应我么?丫头?”王老问。 这个从灵不用多加思考,很快点头,“嗯。他是我一早就看中的人。” 王老很想放声大笑,可已经没了力气,连道几声好后,便缓缓闭上眼说:“我休息一会,不用叫他们进来。” 这一闭,就再没睁开过。 …… “你不会真的介意吧?”王朝有些紧张的问,想了一想道:“还是你不喜欢联姻?我也不喜欢。眼下王氏情况都在控制中,爷爷的担心实在多虑,不联——” 从灵打断了他,“你我都知道,王老不会无缘无故在那个时候要那样的承诺。恐怕在今天之前,他早就跟我外公通过意思了。” 这些因果王朝哪里会不清楚,只不过,他不愿意她认为这婚姻中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我只是没想过,但现在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都是你。”从灵道。 王朝眼睛一亮,或许那闪烁在眼底里隐隐的水光可以称之为感动? 不过他终是没做什么,该表达的他们俩都明白,而这日子,实在不适合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我来接你。”王朝道。 从灵没推辞,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确定很累,而明后几天,她也清楚她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席王老的葬礼,届时最瞩目的人必定是王朝和她,那一定会更加累,不攒足精神恐怕难以应付。 也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她的确应该攒足精神,为的却不是接下来几日来客络绎不绝的葬礼。 *** 第二天,从灵随在王朝和陆玉菡身后,以家属的身份迎宾,果然引来了诸多人的注意。 尤其是一些世交女眷,王朝在前阵子失势后也迅速的消失在她们择婿的名单之中,可谁也没料到他如此之快的就再起东山也就罢了,王老爷子还去得那么快,王氏一下就到了他手中……真真是,失策。 当然更没有让她们想到的是王家竟然那么快就选好了下一任王夫人。 她们朝从灵望去,举止仪态倒都挑不出错来,只不过眼生得很,想来不是b市哪一家的名媛,难不成是外省的哪一个世家吗? “才不是。”一个据称自己很了解王朝和从灵内情的人道,“那位沈小姐之前不过是恒盛的秘书,身世没什么可说之处的,和王朝估计就办公室恋情吧。” “怎么可能?”有人小声惊呼。 “也是有可能的。王家这小子,从小就不是个会听话的人,他要是一意孤行,陆玉菡也管不了他吧。” 就在她们这些妇人低声议论之时,门口忽然来了一行人,她们的丈夫们瞥见后全部一拥而去,显然是大人物,女眷们也纷纷站起身来,冲门口那几人仰脖望去。 有一人忽然惊道:“是傅参谋长!” 而另一头,从灵看清来人是谁,只诧异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 经过昨天她就该知道,她们家一定会来人的,只是从灵没想到外公舅舅全都来了。声势浩大到现在连她都凑不过去,四周全围满了人。 见此,从灵难免露出些无奈之色,可落进别人眼里那可就成了攀炎附势不成后的懊恼了。 “瞅瞅,她还挺机灵的,知道什么样的人更值得巴结。刚才见到我们可没这殷勤劲儿。” “呵呵,能站到那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机灵。” “也是。走吧,咱们——” 那人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手指着门口那堆人的方向,整个人都愣住了。 傅老隔着众人冲从灵招招手,其他人若有所觉,纷纷顺着方向看去,让出一条道来。 从灵带着王朝穿过人群走到外公身边,越是走近,旁人越是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来,直到傅老拉着从灵的手向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外孙女。” 这才一语惊起千层浪。 第55章 她被带走 第五十五章 之前对于傅老携子前来吊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人们此刻顿时明了了,一般来说,上对下,派人送个花篮就意思到了。这是结成亲家了,所以要亲自到场! 商政界联姻的虽不少,王氏也很强大,但是再强大的商业世家也鲜少有能够联到这等阶层的姻……估计最顶上的人物都要对此注目一番。 这下反应快的很快不纠缠在傅老他们身边了,而是旋去了王朝那边,反应慢的则还呵呵哈哈的围在傅家几位的身边。 从灵有点脸热的听外公继续跟一群陌生人夸自己:“虽然说我们家从灵小时候基本呆在国外,但是你们瞧,可瞧得出来半点不中不西的样子来?归根结底,还是中国人。” 这些话语,她乍一听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再一听,便听出来了话中有话。 从灵缓缓抬眼,外公在暗示什么? 她正茫然,站在一旁的舅舅招她过去。 他们舅甥二人单独脱离开人群,显然是要说话的架势,没有不长眼的人跟过去。 站到一方无人处,傅琮眀低声跟她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记着不要惊慌,顺应着就好。” “什么意思?”从灵背脊僵直,声音陡然紧绷。 傅琮明正欲详说,门口忽然又来了几人,神色严肃。 他们着的是便服。 而不是丧服。 几人一来视线便四处搜寻,直到其中一人扫到角落里的从灵,定格住了,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几人便全部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傅琮明立刻回头,快速又低声的跟她说:“他们是国安局的。记住,不要承认你是美籍华裔,具体资料问题我们会处理。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如何都要咬紧牙关,你绝对没有携带或者传输任何秘密商业信息至美……” 他每说一句,那几个人便走近几步,从灵眼睛看着他们,耳边听着舅舅生死时速的叮嘱,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心跳加速。 直到几人走到他们跟前四五步的距离,舅舅倏的回身,毫无违和感的端起一身官架子,纵使他没开口,已然迫得那几位自我介绍道:“傅书记,您好,我们是国安局的。” 傅琮明可有可无的嗯了声,让他们一下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他们几个真没想到政协党组书记会在这,虽然来之前已经知晓了从灵的背景,但是他们想的是傅家这时候应该避也避不及了吧,反正怎么着也不会在明面上出手的。 可是这……呵呵。 那几人中有圆滑的,自然也有耿直的。 见此胶着的情景,一人直接开口对从灵道:“沈小姐,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他的声音不小,立即引来了不远处好多人的注意,王朝已经撇开众人朝她走来,她外公也是。 围拢的人群散开,国安局的几人这才看到傅老也在,登时紧张了起来。再怎么,今天人他们还是要带回去的,不然就是失职了。 其实国安局和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只不过本着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道理,像傅老这样的大人物,能不得罪自然是不得罪的好,因此,若是傅老铁了心要拦着他们,估计就会比较棘手。 其中一人想要悄悄退开去向上级请示,被傅老远远的给叫住了。 他老人家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后,面带笑意的说:“协助公职人员办案是理所应当的,从灵,还不快去?”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几人一时把不准傅老的意思,难免踌躇,倒是从灵暗暗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走吧。” 没想到那么顺利,国安局的人自是求之不得,在傅老的目光下他们也不好像对待一般人一样挟制从灵,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灵正欲迈开步子,有人挽住了她的手。 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只不过力度比平时稍稍大了些。 从灵没有回头,用力回握了一下,便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朝紧抿着唇,眼睁睁的看着从灵被带走,捏紧了拳头忍了再忍方才忍住了冲上去拦人的冲动。 “做得好。” 王朝循声回望,是傅老。他没说话,垂下了眼,青筋在额间乱跳,显示着他此刻还未平复的心情。 “人生中要忍的事情有许多,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能忍住,算不错了。”傅老长叹道,而后若有所指的说:“只要对整个局面有掌控,放一放手,也没事。” 王朝深深吸了一口气,恭敬请教道:“您是已经有法子了吗?” “法子,你爷爷已经告诉你了。”傅老道。 王朝眉头一簇,他爷爷? 随即灵光一闪,联姻! 如果单单是他们俩结婚,那从灵是哪一个国籍的半点都不重要,可若是联姻,涉及到两个家族,她既然代表着傅家,那她必须得是中国人。 第56章 我回来啦 原来如此。 原来王平早就料到了今天,所以他临终前才说从灵也会需要他的帮助。 可具体要怎么做呢? 王朝脑中一片纷乱,仿佛有点明白了,落到实处却又毫无头绪,神经在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蛰得他难受。 傅琮明在稍远处望着,叹了口气。 “你这是叹的什么气?”傅老走到他身边挑眉问。 “这小子,还是乱了啊。”傅琮明有些失望的说。 “乱了好。”傅老老神在在的说。 “为什么?” “乱了阵脚,才说明他是真的对从灵上心。若是他现在依旧镇定自若,那我才要重新认真考虑下联姻的事体了。” 也是。 傅琮明收回对王朝的关注,难掩忧虑的道:“从灵在国安部那里——” 傅老伸手一挡,止住了他的话头。 “没事的。华夏这个案子,他们想要定义为什么性质已经是很明确的事了。想要上升到国家秘密的层次,华夏还担不起那么重的责任!” 如果是泄露国家秘密罪,有里应,总得有外合吧。要定从灵的罪哪有那么简单?她和谁去外合去? 碍于他的身份,国安部的特殊审讯手段是绝对不会对从灵用的。至于其他的…… 傅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凌厉,“但是她曾经替孙讯在华夏做的那些事,必定会被挖出来彻查。必须点明她是受命于人,而且受的不仅仅是孙讯的命,更是那些涉事公司董事长们亲下的命令。” 傅琮明皱起眉头,“可那些老狐狸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傅老缓缓摇头,“要的不是他们公开的承认,要的是他们做给有关机构看。” “您是指——”傅琮明和傅老对了下眼神,了悟。 如果那些董事长们出来作证,那就表示曾经他们公司发生的事端全都是他们委托华夏去做的,那华夏窃取商业秘密的罪名也就不存在了,全是受本尊委托。如此一来就阻碍了有关机构想借此处理掉华夏的目的,有关机构是绝对不会允许的,碍于这一点,他们只能伸手捞从灵出来。 “只不过这件事情,你、我都不便出面,只得由他——”傅琮明看向王朝。 傅老笑着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们是半点不能沾手的,就看王朝反应快不快了。 “也正好,让我们看一看王朝的本事,过关了,才放心从灵嫁过去,不是么。”傅老道。 傅琮明配合的笑了笑,心里想的是:话虽如此,但他怕只怕有心之人会借此事做文章。 国安部隶属于总参谋部,他的父亲是3部负责军事情报系统的参谋长,从灵去的是2部负责国家安全系统的部门,按理说没有直接关联,不会引人诟病,可他总隐隐的觉得不安心。 等从灵哪天毫发无损的从国安部出来了,谁会相信里面没有傅老的运作呢? *** 国安部,反间谍侦查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里的灯仿佛都要比别处暗上那么两分。从灵从没落至这种境地过,却也明白这儿每一个不起眼的布置都是审讯手段之一。目的就在于击溃审讯对象的心理防线,能早点招供。 有幸到此一游的人,几乎无一不是受过专业训练,亦或是拥有高教育背景的人,要从这些人物口中挖出他们想要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审寻常人要费更大的力气。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由于从灵身份特殊,来审讯她的人是一级警监的政治部主任,陈莉。 当陈莉亮出她的身份时,从灵没有掩饰她的惊讶,要劳动这等阶级的领导官员前来审讯她,看来她外公在她背后坐镇着,的确让他们不敢大意。 只是这不敢大意,到底是好?还是坏呢?她不知道。 她在观察陈莉的同时,陈莉自然也在观察她。 脂粉未施的姑娘,从葬礼上把人拉过来,黑发黑衣黑眉眼,愈发衬得她脸白,然而这张脸上却没有半分惴惴不安,有的只是水波不兴的平静。 送到这里来的人,十个里有九个是有问题的,陈莉知道部长特指她过来的原因是什么。就算沈从灵是傅参谋长的外孙女,到了她这里也是一样,她将会一视同仁。 陈莉微笑着落座,一坐下来就娓娓道来的与从灵‘聊天’,表现得很亲切。从灵却未敢松懈半分,尽量谨言少语,因此开始表现得很沉默,前前后后只言片语的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任何不该做的事情,我一件也没有做过。 只是后来—— “那你为什么要使用假名?”陈莉猝不及防的甩过来一个问题。 从灵低垂的眼睫倏的一颤,“使用化名好像不在威胁到国家安全的范围之内。” “我们需要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 “我不认为我有告诉你们的必要。” …… 谈话似乎进入了僵滞,从灵忽然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主席的女儿在哈佛进学的几年用的就是假名吧。” “那是出于安全考虑。”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出于安全考虑而使用假名的呢?”从灵没有给她揪住自己话语中漏洞的时间,接着道:“我想现在,我的手机、电脑、ipad以及任何其他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在你们手上了吧?” 陈莉没有否认。 “想知道什么,去查那些,比在这里问我,要可靠得多了。”从灵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的说,“无论您从什么角度试探我,我都只能告诉您,我没有向任何一个国家,传递有关中国‘政治、经济以及战略领域’的任何情报。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言尽于此。 陈莉竟然还能对她挤出笑容来,“不要紧张,我们只是突然得知了你的华裔身份,你的工作性质又很敏感,所以不得不带你来这里问一问。若是查清楚了没问题,自然很快就能出去。更别提你还是傅参谋长的外孙女。”她故意意味深长的朝她笑了笑。 从灵面色平淡的剪断了她的话锋,“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清白与否,和我的外公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陈莉盯了她一会儿,站起身,“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 从灵浑不在意她目光里的审视,缓声道:“如此,辛苦陈主任。” 门开,又阖上,室内再次恢复一片静谧。 从灵垂眸,细密的睫毛排成一面小扇子,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另一边,王朝料理完王老的后事,同时也彻查清楚了从灵曾经参与过的所有项目。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她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被公司股东授予权利彻查公司。却必须以隐姓埋名的方式不打草惊蛇。又是签署的保密协议。 这不出事没事,一出事,那哪里还说得清楚?! 那些公司的资料在任务结束后,的确全部归档至华夏,虽然这是行业内默许的,算是灰色地带,但放到被调查的案子里,那就是妥妥的证据。证明他们行的是商业间谍的动作。 为今之计就只剩下打破那个保密协议,让那几位甲方人士出面作证。 “王总,这、这根本不可能啊!”王朝的手下惊呼。 “不可能也得可能。”王朝冷声道。 手下噤声,而后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汇报道:“刚刚得到消息,王老爷子去世的那个晚上,王勋返回监狱时曾经逃狱几个小时,后来又主动自首了。” “为什么现在才报上来?” 手下嗫嚅了一会儿没说上来。 王朝闭眼一挥手,“算了,下去吧。”不说他也知道,又是他那个好爸爸为他的好弟弟掩盖了这件事以至于他们到现在才得到消息。 可手下并没应声出去,而是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您还记得您上次从云南回来后,让我盯着沈小姐的那位下属吗?叫余微言的那个。” 王朝皱起眉,“老早的事,你们还没撤人?” “因为她也参与了沈小姐在春意阑珊的……嗯……行动,所以应该算是重要人证,我们觉得需要保护。” 王朝打断了他的话锋,“怎么了?” “她在昨天突然不见了。” 王朝的脸色陡然变得凝重,片刻后吩咐道:“暗中去打听下,是不是进了b市公安局,直接盯那个姓孔的警察就是了。如果不是,再来报我。” “是。” *** 第二天一早。 潘长云在他的办公室里见到了王朝。 听到秘书跟他说王氏的现任总裁到访时,潘长云一时半刻的还没把王氏总裁和王朝对上号,片刻后在助理的提醒下方才记起来这个人。 任是谁,只有一面之缘,之后多年不曾来往,突然间找上门来,心下都会腹诽的。只不过王朝不一样,潘长云沉吟了一下,便满是亲热的出去迎王朝进来,爽朗道:“西藏一别,咱们有三年没见了吧?” “是啊。差不多快三年了。”王朝听了也有点感慨,不算不知道,一算,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得让人心惊。他和从灵也认识三年了,而这日子跌宕起伏的,让他感觉他与她的第一面仿若隔着一个世纪一般久远了。 潘长云顾自在那追忆:“哎,那会儿下山的时候真多亏了你。” 王朝闻言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思绪则顺着这话语飘回到了三年前的珠峰。 其实当时从珠峰峰顶下撤的路途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只不过好多人走在前面,并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 在下撤了100米左右时,王朝的医生最先发现潘长云出现了高山病的症状,尽管潘总当时自己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他面部发肿、口唇发紫,经验丰富的医生知道这显然就是情况不对了。他一说,不等潘长云的几个医生围过来一一查看,症状快速凸显。头晕、心悸、胸闷接连出现,这下不用印证都可以确认潘总是突发高山病了。 当时潘长云的助理屈曾是想叫住前面的人都停下来的,被彻底昏迷失去意识前的潘长云果断阻止了,在8000米的海拔上多停留一刻,就多增添一分危险,多耽搁这么一会儿,说不定原本没事的人都可能会出事。 于是从灵他们这些不知情的人就继续往下撤,留下潘长云一行,还有走在后头知道消息的王朝二人。 当时潘长云的登山队在第三台阶备有充足的氧气储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一开始,潘长云的几个医生还挺沉着的,不想,吸氧后,潘总的症状不仅没有得到有效缓解,甚至出现了并发症肺水肿,直到这时,他的几位随队医生才慌了。 众所周知,下降高度是最有效的治疗高山病的方法,然而坏就坏在他们一时半刻的下不去。就算潘总再有能力,直升机受限于珠峰这瞬息万变的天气和陡峭万分的地形,也是调动不上来的。而等待救援人员从大本营到这里,少说也要几个小时,在这几小时里,就潘总现在这样的状况,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还是那句话,除非他自己能走,不然谁都救不了他。 就在众医生做尽一切他们能够做的事情,一筹莫展之时,最先看出潘总有问题的王朝的医生站了出来,默不作声的三两下从背囊中掏出一样半人高的包裹。他们只依稀看清外头似乎印着pac三个英文字母。 他的医生单膝跪地,手上不停的拆装着,嘴上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的道:“这是携带型加压袋,我现在给袋内增加几个psi的压力,能达到海拔迅速下降至两千多公尺的效果。” 他这话一撂下,所有人的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一喜,谁都没有料到一个不起眼的来蹭队的人身边能带着这么厉害的医生。 增压后,潘长云的症状果然大大缓解了,清醒后在登山向导的扶持下,往山下撤。 如果说起初王朝投奔过来的时候,潘长云接纳他是为了让王朝日后承他一个恩的话,那自他被救了后,情况就完全倒转了过来。 救命之恩啊,重过山。哪里是那么好还的? 王朝三年不来找他,连当初因为恒盛那件说不清的事,深陷在极度不利于他的局势之时都未曾来找过他,现在忽然找上门,潘长云自然心生疑窦,难道是……初上任,坐位不稳?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了,只不过,王家和傅家联姻的事,虽然尚未传到外界,但是身为业内人士,他当然已经听说了,若是连傅家都帮不上的忙,来找他?呵呵,潘长云还真把不准了。 既然想到这,话题就从这提起。 “还没恭喜你呢,和傅家的千金订婚了?”潘长云笑着问。 他主动提起从灵,对于王朝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是啊,说起她,和潘总您也有渊源呢。” “哦?”潘长云挑眉,笑道:“怎么说?我可是听说傅家的这位外小姐从小在国外长大,国内千金们的社交宴她是从未参加过,我肯定也没见过,怎么和我有渊源了?” 王朝的目光盯着潘长云,缓声道:“她姓沈,曾经化名‘沈昔’。” 语落,潘总脸上轻松的笑意顿时一敛,片刻后道:“王总直接讲今天的来意吧。潘某能帮上的一定帮,你当初在珠峰上的救命之恩,我一直是没忘的。但是——”他话锋一转,万分惋惜的道:“如果是连傅老都插不上手的事情,我等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两三句话下,潘长云就明白了王朝今天是为了从灵而来。 从灵在王平的葬礼上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带走的事早就传到了外边,有手段的人想探明白她是被国安部的人带走的,并不难。 想来眼前的潘总,这只老狐狸也早就知道了。 王朝一哂,“您应该知道越是在其位,就越是不宜插手。傅老如今统管着国安部的某支部,内子的事,无论清白与否,他老人家都不能动用手上的半点权利,以免落人口实。而傅家不便出面,您,却有着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的事。” 潘长云心下已然有数,面上仍不动声色,“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要请您帮我做一场戏。”王朝道。 就算潘长云做足了心理准备,都没想到最终听到了的是这个全然出乎他意料的请求,他愣是怔了一怔,“你是说——?” …… 当日下午,人在b市的许既明也接到了王朝的电话,约他见面。 对于王朝找到他,许既明自然诧异,虽然他和这个男人只见过一面,但那一面的印象深刻到足够他过目不忘了。更别提后来他被谢静嘉找上后,王朝的名号对他来说那更是如雷贯耳。 只是这种眼睛飞到天上去的公子哥,找他能有什么事呢? 许既明想了想,他们俩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沈熙,哦不,现在应该是沈从灵。 傍晚,夕阳渐渐隐褪后,给昏蓝的暮色徒留下一片片酡红的余晖。b市很难得有那么好的天气,许既明在踏进迷色前看了眼西边的天,纷乱的心也平定了些许。 他一进门,就有穿得极其斯文讲究的侍应生上前,恭敬的问他是否有预约。许既明刚想开口说话,只不知为何有点紧张,伸手不自然的松了松领口的领带,也就这么短短的当口,侍应生似乎就从耳麦里听到了什么指令,应了声‘是’后,立马侧身指引道:“许先生,请跟我来。” 许既明若有所感的抬头看了眼右上角一闪一闪的监控,然后才抬脚跟着侍应生穿过此时因时候未到、人还不多的一层,来到了二层一间房前。 侍应生侧身开门,扑鼻而来烟草和酒弥漫的味道,昏暗的灯光下,王朝斜靠在暗色真皮沙发上,皮质沙发反着光,和他手里的酒杯交相辉映,他握着酒杯没动,在门开的一瞬,王朝显然沉溺在烦心事中,眉间浅浅的竖着一道壑。 听到动静,王朝才抬眼,表情恢复扑克脸,瞥了他一眼道:“坐。” 侍应生在后将门轻轻的合上。 许既明顿了一顿,才坐下。他有时候挺不明白的,自己的年龄明明就比王朝大,经的事也不算少,怎么王朝的气场就生生的要压过他一筹呢? 还是说气场这种东西也是能够与生俱来的? 若是王朝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他当然不会介意,然而,许既明抬眼,他和他之间永远横着一个沈从灵,而她的存在,使得他永远无法心平气和的看待王朝。 这边他连一句‘王总今日找我来有何贵干’都没问出口,王朝那就单刀直入的问他道:“从灵曾经在你们公司做的事,你知情多少?” 许既明默了默,而后声音略显怪异的反问道:“王总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当初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信任,到了如今还是开始怀疑了?” 王朝没有理会他话里的尖酸刻薄,“你知情的话最好,不知情的话,就要麻烦你帮我引见你曾经的上司了。” “他已经退休了。”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你帮我引见。”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许既明皱眉。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许既明抿了抿唇,撇开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凭什么要帮你引见呢?” “不是帮我,是帮她。”王朝看着他道,“你会的,不是吗?不然当初被谢静嘉找上,让你指证从灵的时候,你就不会什么不利于她的话语都没说了。” 许既明没料到他连这都知情,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王朝一摆手,“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自有我的办法。” “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许既明缓过最初那阵震惊后,脸色有点不自然的问道。 “她现在人在国安部里。” “什么?!怎么会?”许既明惊讶了一瞬,而后顿然反应过来:“她不是中国人。” 王朝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这事严重了。 “呵,她可真是……”许既明摇了摇头,什么都是假的。话虽未说出口,但王朝看他的脸色哪里有不明白的。 他蹙眉,人是真的不就行了,更何况付出过的感情哪里能有假?计较那么多有的没的,却失了最重要的,有意义么?然而这个道理他一点都不想跟他说。 王朝将话题拉回正轨,“你们公司当初在日本的资产重组失败,里边的内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许既明认真想了想,“我知道的是,资产重组失败是因为我的上司泄露出去消息说公司涉嫌证劵违法违规,而这其中,也有她的手笔。” “你是说,你们公司证劵违法是她做的?还是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有她一功?” 许既明瞪了他一眼,“当然是泄露消息。”沈从灵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跨过公司股东董事对公司的证劵股票动什么手脚。 王朝点头,不紧不慢的道:“话要说清楚,特别是这么关键的证词,容不得半点含糊。” “证词?”许既明抓住了重点,“你想做什么?” “我想如果有必要的话,你指证你上司站出来,让他承认从灵曾经做的,都是他指使的。” 许既明的瞳孔猛地一缩,条件反射的摇头道:“不可能!”语毕见王朝的眼睛短暂的眯了眯,无端透出来一股危险的味道。他头摇着摇着就停了下来,支吾道:“怎么会……不可能……” “不然你以为呢?为什么你们公司重组计划一败涂地,最终却都没有一个人去追究她的问题,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发现她不妥吗?如果没有他护着,从灵能安然而退吗?”王朝声声掷地。其实王朝上哪里去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发现从灵的不对劲?但是攻心为上。 这番话彻底颠覆了许既明之前认定的‘事实’,他听了失魂落魄,整个人恍恍惚惚。 王朝却没空等他震撼、感慨、惊痛、最后回到现实。几句交谈下来,他基本摸清楚了许既明并不了解多少内情,不过王朝的目的本就不在于他。 “帮我引见你曾经的上司吧。”王朝道。 许既明回魂,失了焦距的目光再次聚焦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王朝就见到了许既明的前上司,年逾花甲却精神矍铄的老人。 王朝的来意许既明已经知会过他了,他原本是肯定不见的,只是王朝仿佛早就料到了,让许既明带了一句话给他,那句话使得他改变了主意。 现在王朝就坐在他眼前,年轻,却不容小觑。 方云亭含笑问:“说说看,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无论您这次出不出面,有关部门都已经全盘掌握了您之前与华夏的交易内容。我想您也知道,这类交易本身就游离于灰色地带,跟法律打擦边球,说安全,挺安全的,说不安全,也挺不安全的,就像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而遥控的开关,却在他们手中。”王朝颇有引导性的说。 方云亭听了却半点不为所动,老神在在的说:“我都退休啦,前公司怎么样,于我又有什么干系?” “您是退休了,可您的儿子还没呢。”王朝手指屈起,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指的道。 公司里的高层们若是知道方云亭策划了揭发前ceo主导的证劵违法,实际上是为了推自己的私生子上位,会做何感想?他那儿子位置还坐得稳吗? 方云亭面色陡然一变。 “我知道的这些,有关部门若是想要查,总查得到的。所以您要防范于未然啊。”王朝道。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他与华夏的这笔交易,永远都不被人翻扯出来,沉到海底。这就需要方云亭自己去和有关部门的人交涉、谈条件了。 现在还能谈,等华夏的事情尘埃落定,想谈都没门了。 *** 傅宅。 气氛有点凝重。 他们刚得到确切消息,要求中央领导子女在外的,立即撤离回国。这个撤离包括留学和定居,意思就是要他们连根拔起,完完全全的处理好在国外的资产,非短期,而是长期的回到国内。 虽然这个风声早两个月就传出来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明确,但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明确了这一项,傅家几位心中都感觉不大好。 “小璇取消绿卡了吗?”傅老问。 “没有。小璇应该没事,她已经出嫁,随的是正则,正则家里和国内商政界无一丝关联,老早就移民出去了,嫁夫随夫,上头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强硬到连她在美的居住权都不准留吧。”傅琮明道。 傅老沉吟了一会儿,嗯了声道:“让她不要动,不着急。”父母在国外,那从灵的华裔身份被翻出来也就更加说得通,到时候披露她愿意嫁回国内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这样对您——?” 傅老伸手一摆,“该来的总会来的。” 党内的派系斗争么,就算没这件事,他们也会来挖其他事,那不如顺水推舟,他先有所准备的主动递出去一个,让他们自以为抓住了小辫子,也好过毫无准备的被人掏了底。老爷子沉思道。 “王朝已经联系了两位了。” “哦?”傅老提起了兴致,“两人同意了吗?” “明面上都还在考虑,但是…呵,私底下都已经和王朝站成一线了。有关部门已经有反应了,派人给那两位带了好几句警告的话,意思大概都是让他们不要插手。” “哼,蠢货。”傅老骂道。 傅琮明笑而不语,的确蠢。有些事,不说出来,别人就算心里怀疑也无法确认,说了,那就是自个递了把柄过去。一般的商人就算掌握着政府官员这样的把柄也无甚用处,然而那两位,会放着这种把柄不用吗? 当然不会。 有关部门在屡屡碰了几次壁后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似乎两位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潘长云和方云亭打的旗号都是关心案件发展,如有需要,他们可以提供当初和华夏签下的合约,“以证清白”。 可谁要看他们的清白?若是他们这些甲方跳出来了,那不就很难给华夏以当前罪名定罪了?两位这般上蹿下跳的凑热闹,自然引起了有关部门领导的注意。细思之后,派人密谈。 谈了什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只是次日,国安部反间谍侦查局就接到了有关部门发过来的一份传真。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从灵在华夏做的工作于国家机密无半点安全威胁,请他们放心放人。 陈莉翻着文件思索了片刻,然后捧着敲响了部长的办公室门。 “政府保密文件?”注意到了这份文件顶上戳的级别,部长只粗略看了第一页,就没再翻下去。 “嗯。”陈莉道。 “你怎么拿到手的?这里面的内容,未经官方允许,是不准浏览的。” “刚刚传真过来的,从b市政府。” 部长彻底放下了文件,“机要文件,他们为什么要主动传来?目的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陈莉来之前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接连几个问题下来已然应对得有些应接不暇,“我不知道,就是保沈从灵出去吧。” “哦?谁那么大面子能够让政府出面说明情况,就为了一个小姑娘?你我都知道,傅参谋长是不会这么做的。” 陈莉仔细想了想,缓缓说道:“除非保出从灵对他们有用。或者……她在这里会妨碍他们做什么!” “没错。” 部长这才低头凝神看了半响,放下文件时道:“可信度很高。”他对陈莉说,“可是这个不应该向我汇报,你越级汇报的原因是什么?” 陈莉深吸一口气,“实际上,今天早些时候,这些文件还没来时,我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沈从灵,向副部长提出了她没问题,可以释放。” 部长缓缓敛起眉头,“然后呢?” “副部长说,先等等。我当时以为还有隐情,可是等我收到了这份文件,”陈莉顿了顿,“既然她是清白的,为什么还要等呢?另外,这几天有上头的人来过问过从灵的案子,那些人最后都是副部长接待的。而现在正值换届前夕,沈从灵的外祖父——”越说,她的情绪就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 不防被部长骤然打断,他压低声音,语气空前的严肃的道:“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们部门不该卷进党内派系斗争,不是吗?” “陈莉!”部长提声叫停她,“到此为止。”他看着她道,“就算打消了她泄露国家机密的嫌疑,也改变不了她华裔的身份。” “什么意思?”陈莉没懂。 “她当初进来就不仅仅是因为涉嫌泄露国家机密,现在要出去,当然也不仅仅只要洗脱身上罪名那么简单的。”部长点到即止,而后道:“我会下令释放沈从灵。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陈莉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派我去审问她?” “因为起码你还是公正的。” 陈莉一语不发的出门了。 等到所有的文件记档录完,从灵被‘无罪释放’。 然而她人还没走出国安部,外头就围了一群不知从哪闻讯而来的记者们,架起长木仓短炮,有的已经拿起话筒对着镜头说道:“据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爆料,军区总参谋部参谋长傅光埔的外孙女沈从灵,近日卷入了一场商业间谍风波,自此曝露了参谋长亲女一家全部非中国国籍。现如今沈从灵身在我背后的国家安全部反间谍侦查局内,据悉今日她得到了保释,本台记者将会在这里直击全程……” 百叶帘被挑开了一条缝,有人凑在那里探头探脑。 “你在干什么?” 正在窥视外头的工作人员吓得惊回头,见是陈莉,抚着胸口简短回道:“陈主任,外面有记者。” 陈莉不可思议的笑了声,“记者?你在开玩笑?”国内的新闻行业本身能够采访报道的东西就受限得很,但凡和政府、军队挂钩的,无上头的默许,那些记者们根本碰都别想碰。 而国防部的地盘,从未有记者踏上来过。 “真的!底下全是!” 笑容缓缓冻结在嘴角,陈莉上前,一把掀开百叶帘,低头望下去,狐疑道:“冲谁呢?”语落,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彻底没了笑容,扭头道:“让沈从灵先别出去。” “晚了……”站在另一扇窗前的工作人员呢喃道。 陈莉心头咯噔一声,回头向下望去,从灵已经站在楼下,一圈记者将她身边围得水泄不通,陈莉第一次见识到闪光灯在白天还能那么刺目。 楼下。 一名记者挤到了从灵身边,从斜刺里插过来一只话筒,差点戳到她的脸,大声问道:“听说你能从里面出来是因为市政府那里走了关系,是你外公做的安排吗?凭傅老,想来他一句话的事儿你就出来了。” “听说?你听谁说的?”从灵侧头看她。 记者懵了一懵,接着稍显不自然的回道:“我们自然有线人提供消息。” 从灵目光扫过她的脸,然后全身,她回避着她的眼神。 女,25-30岁,渴望出头,然而冲动有余应变不够,还有点……胆小。 “一句话的事儿我就出来了?呵,当初怎么就没一句话的事儿就免了我进去呢?”从灵笑道,“你那位线人可真是想当然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了笑,“你要么就让那位线人当场来跟我对质,不然不实的指控,我一定会告他诬蔑,还有你、以及你的公司,”从灵顿了顿,下移视线瞄了眼她吊在胸前的工作牌,一字一顿的念出来,“红枫传媒。” 从灵伸手包住话筒轻轻推开,凑头过去低声问她:“你能替公司担下所有的责任吗?” 记者抿起嘴,呼吸变得急促,鼻翼一张一张的,无一不透露了‘她很紧张’这个事实。从灵笑了笑,冷漠的评判道:“显然你不能。” 那个女记者闭嘴不再言语。然而现场显然不会因为她的退却而静默。 “看来你的确是无辜的。但是,我有个疑惑,为什么傅参谋长的外孙女会从事这样敏感的职业?你的职业应该能掌握很多上市公司的内部绝密资料吧?傅家有一人参军、一人参政不够,现在还要你在商界插一脚,这很耐人寻味啊,是傅参谋长想要通过你在背后操控什么吗?” 哦~这个问题更具攻击性。 从灵看向提问的人,三十出头,男性,擦得一干二净的金丝眼镜后,是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尽管如此也掩饰不住他眼里藏着的蠢蠢欲动——功利心强、狭隘、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你期待我回你什么话?”从灵道,“无论我反驳什么,你都能找到话题炒作,不是吗?那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 “赚钱的是你,能够凭借这次采访升职的也是你,于我有何好处?要是在大家都合作愉快的情况下,我很乐意提供给你这个机会,但是现在,你想踩着我往上爬,门儿都没有。” “不要辩解,我看得出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对我调查得够彻底的话,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男记者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但他似乎并没有被她吓跑。 反而冲从灵扯开一抹诡异的笑容,“哦?话不要说得太满。” “恰好我这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消息,不知道沈小姐看了后还愿不愿意屈尊跟我合作?”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从灵,道:“慢慢看。” 从灵觉得他的声音恶心得她反胃,更让她感到不适的是,他就像阴森的冷血爬行动物一样,那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她直觉到的危险。从灵捏紧了纸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看。 其他庸庸碌碌的问题里,总还夹杂着几个一针见血的,“不管怎么样,你总是华裔吧?你的父母也是华裔,可现在中央出了新政策,所有中央领导的子女都必须放弃海外的居住权返回国内,为什么你们没有遵从组织的安排回国呢?” 扯到家人,从灵开始感到不胜其烦,只是脸上没任何表情,就是面色越来越冷。 忽然,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沈从灵今天既然能从这道门里走出来,就是证明了她的清白。你们要是怀疑,那不是在怀疑她,而是在怀疑国家。” 一语落下,记者们纷纷扭头朝出声的地方望去,然后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窄窄的道来。 在听到王朝声音的那一瞬,从灵就差点忍不住崩溃了,眼眶酸热得她都不敢眨眼,生怕一闭,眼泪就出来了。 王朝穿过众人走向她,目光片刻不离她的脸,边走边说:“当然,你们的思想境界能上升到怀疑国家的层面上,还是很有勇气的,希望在明天的新闻报道中,能看到各位对于国家问题的真知灼见。” 有些高压线是不能触碰的,他们这些新闻从业者当然明白,王朝这将是真的激到了点子上,所以眼下这局面,他们就算没见着好也只能收了。 王朝过去牵住从灵的手,和她站到一起,“至于她,沈从灵,即将是我的妻子,毋庸置疑她会返回到中国国籍,这一点,就不牢你们操心了。” 记者们望着王朝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你们不认识我?也真是奇了怪了,从灵涉及的明明是商业部分的问题,来的记者中,按理应该有财经记者吧?”王朝的声音冷下来,“财经记者不会不认识我,还是今天就这么巧,来的恰好都是做政治新闻的人士么。” 底下不少功夫没修到家的记者听到这里面色阵红阵白。 国安部的安保们姗姗来迟,驱赶着本来就不准备再多做停留的记者。 从灵和王朝被护送从另一道门离开,直到坐上车,余光瞥见王朝低头凝神在看什么,从灵才发现她手心的纸不知何时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了。 她凑头过去看时,他下意识的翻手躲了躲,不躲还好,一躲从灵立马觉得不对,神色变得严肃,“上面写了什么?” 王朝也没想过能瞒住她,只是在给她看之前,他要先稳定住她的情绪,“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你答应我,不要冲动,不要擅自做任何决定。” 越说她越是心慌,可还是兀自镇定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冲动过?”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触及到过你的底线。” 从灵盯了他一会儿,劈手夺过那张纸条,一目几行看下来,全身都在发抖,手脚冰凉。 ——我听说了一个很荒唐的消息,王氏那两位在春意阑珊出的事,是沈小姐你做的局?荒唐吧?我也觉得荒唐。只不过身为新闻行业的人,本着以挖掘真相为己任,所以……沈小姐应该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下属吧?她的嘴巴倒是挺紧的,只不过我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她不愿说,我们自然有千万种方法让她开口。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感兴趣她到底会说些什么呢?感兴趣的话,打我的电话。 从灵颤着呼吸深深抽了一口气,正常人是抗不过药物的控制的,余微言一定会把一切都说出来。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旦她说了,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说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活人永远不比死人安全。 第57章 谁在背后 从灵摸出手机。 “你要干什么?”王朝按住她的手,声音绷得紧紧的。 从灵扬起纸张,道:“很明显他想见我,但到底是为钱还是为其他的,总得先问清楚才行,不是吗?” “就算问也用不着你亲自问。” 从灵摇头,“别人问他不会说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眼见从灵就要拨完全部的号码,王朝无可奈何的按下她的手机,道:“我知道她在哪。” …… 从灵缓缓扭头,“你知道?”她听出了他话语中不寻常的意味。 王朝伸手扶住她的肩,“听着,我们现在到你外公家去,这件事等我们到了以后再讨论,好吗?” 从灵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从他的细微表情中判定道:“大家都知道。” 王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从灵仰头吸了一口气。 王朝再次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对着自己,道:“听着,在保证你出来前,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轻举妄动。不是说我们弃她于不顾,只是权衡轻重是人之常情,她跟你比起来,自然你对我们更重要。” 王朝试图解释,但话语落下后他回味了下,自己都觉着这么听起来像是在越描越黑。反观从灵,倒是平静得不得了,可她越是平静王朝就越是慌。 果然,当他小心翼翼的问她‘明白了吗’时,从灵的回答是:“我懂。她在哪?” 她依旧执着在原地,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从灵,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王朝说。 “余微言为我做的那些事不是她本就应该做的,眼下她被我牵连,如果有个万一……”她吸了口气顿了顿,“她是我的责任,你明白吗?” 王朝沉默了几刻,而后拉着她的手到手心,握紧。 “在三天前,我的人报给我余微言失踪的消息,而后追踪到她被孔祥俊带去了市局警察局,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这件事我立即就跟你家里通了气,我们一致决定等你出来,再去保释她,不着急是因为至少那里是安全的。” “在刚刚看到那张纸条前,我一直以为她人还在警察局,但是现在……”王朝摇头。 从灵抿紧了唇,一声不言语。 孔祥俊是一个严肃刻板到老派的人,这样的人决不会允许他麾下的人和不明记者勾连,更不会采用药物影响的极端方式审讯。所以如果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不是诈他们的话,那么如今余微言必定已经不在市局公安局了。 王朝将从灵肩头的长发拨到肩后,一缕一缕的捋顺,动作轻柔,反之,心里则焦灼的想着如果他的人核实情况后证实了余微言真的已经不在警局了,那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必须要慎之又慎。 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傅宅。 见到从灵进来,她妈妈立刻激动地扑了上来“宝贝cheryl”的又亲又抱了半天,其他人都还端得住,至少没让气氛太过失控。 他们一家人在屋里发散情绪时,王朝还在屋外,刚才从灵先了他一步,不,准确说来是他故意慢了她一脚,因为手下的电话来了—— “余小姐不在,孔警官说接到上级命令,将她带走了。” 王朝额角青筋浮起,“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 王朝强忍着才没摔了手机。 等他整理好情绪走进傅宅,里头的气氛其乐融融,王朝不由的抿紧了嘴,越是这样,他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奈何从灵太会识人断色,亦或者说她太了解他了,家人们礼貌又不失热情的招呼王朝时,她扭头一眼就看懂了他紧绷着的唇线下透露着什么信息。 笑意从眼角嘴边褪得一干二净,从灵回头就道:“我得去趟警局。” 她这句话落下,大家都闻之色变,但没有人拦她,就是她妈推她进房去换了身衣服装扮,戴上帽子墨镜,以免警局那边埋伏着记者再被拍到。 两人走出傅宅,上车后王朝没忍住问她道:“你家里人怎么都不问?” “等我们走后,他们自然会去查,可能比我们查得还要快。”从灵整个人陷在副驾座位里,语气寻常的说道。 哦…… 两人到了警局后直接找到孔祥俊,让从灵意外的是,他配合得很,一见到他俩就说:“来我办公室吧。”虽然没什么好气,但这倒像是提前接到了命令,早知道他们会来,特意空出了时间给他们。 从灵看了王朝一眼,王朝点了点头,是他安排的。不然随随便便的想找警察谈就找警察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扣上一顶干扰公务罪的帽子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说吧,有何贵干?”孔祥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王朝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头的纷纷扰扰。 瞧见这一幕,孔祥俊讥讽一笑,“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非得遮遮掩掩的?反正不该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讲,就算你们拿局长压我也没用。” 从灵没时间跟他废话,见门关上,她立即逼近孔祥俊,冷声问道:“余微言被送去了哪?” 孔祥俊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他慢悠悠的开口道:“抱歉,这是机密,不是你们能知道的事情。” “哦?她被你非法逮捕到这里,也是机密,我却知道了,你以为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非法逮捕?!你说我非法逮捕?”孔祥俊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忍住了没说下去。 然而从灵不会允许他就到此为止的,她步步紧逼的迫问道:“难道不是吗?华夏的案子早已经移交给检方了,你们警方还有什么资格插手?你又有什么权利传她来警局?这不是非法是什么?” “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会犯吗?”孔祥俊反而平静了下来,“你用不着采用激将法来试探我,我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从灵回头和王朝交换了下眼神,往后退了两步,两人对调位置,换他来问。而从灵,则避到一侧凝神观察。 “你叫余微言来,审的不是华夏的案子吧?” 王朝问得很温和,没有从灵那么咄咄逼人,却无端的让孔祥俊感到心底发毛,本来他们俩这样忽然换了个角儿就很奇怪了,听到他问的问题,孔祥俊条件反射的张了张嘴,而后意识到什么,立马闭住,再开口时很谨慎的回道:“无可奉告。” 语毕忍不住瞟了眼立在他左前方的从灵,心想自己应该没露馅吧…… 不等他侥幸,边上从灵淡声道:“不是。” 孔祥俊尚未反应过来,王朝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惊出他一身冷汗。 “是春意阑珊吗?” 孔祥俊眼珠子瞪得跟铜铃大,话还没说出口,边上从灵的声音就“阴冷”的冒了出来,“是。” 接下来进展的一切快得他根本没时间思考对策,王朝问一个问题,从灵就从他的反应里解读出一个答案,准得让他心惊。 王朝:“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 从灵——“是。” 王朝:“是孙旭吗?” …… 从灵——“不是。” 王朝:“是春意阑珊里的人吗?” …… 从灵——“是。” 王朝:“余微言是被劫走的吗?” …… 从灵——“不是。” 王朝脸色阴下来,“是上级命令吗?” …… 从灵——“…是。”她的面色也随之不好起来。 王朝继续:“警方?” …… 从灵:“不是。” “…军方?” ……“是。” 孔祥俊懵然的看着他们俩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办公室,片刻后,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惨白的瘫坐到座椅上。 他什么都没说啊,可上头会相信他吗? 三个人密闭的关在一间房里不长不短的时间,出去后他们俩就什么都知道了,谁会相信他一句不该说的话语都没说? 与此同时,奔出警局的两人分工明确。 王朝:“你让你家里人赶紧去查清楚到底是哪一支xx带走的余微言。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个很重要。一个弄不好冲的就是你外公,甚至傅家。” “嗯,嗯……”从灵手冰凉的抓住他的,闻言只盲目的点头。她怕,说直白点,从21岁起,她出来混那么久,从来没有怕过,可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怕。怕自己的疏忽,做的事没擦干净屁股连累了家里;怕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余微言而让她替自己受罪。 王朝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摸到她手心的汗渍,明明手的温度凉到不行,却出了一手的汗?她到底是有多害怕?他一阵心疼,更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给她安全感、给她依靠。那一瞬间涌出了太多太多他这一生都从未细思过的念头。 “那你呢?”从灵的手紧了紧,她好像从来都没那么依赖过他。 王朝倾身过去亲了亲她的额角,一下,又一下,温言道:“我去查一些事情。” 把从灵送到了傅宅,王朝停留了一小会儿就起身走了。 见女儿的目光就黏在他身上,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傅琮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这么大,这幅小女儿的模样她这个当妈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混杂了嫉妒和欣慰,总之滋味难言。 可过了一会儿,傅琮璇感觉到不对劲了,什么儿女情长!从灵仿佛是精神恍惚,出了什么事了吗? 她刚想问,从灵就抬头直截了当的问道:“外公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傅琮璇问道,有点心焦。一定是出事了! “别急,”外婆按着她的手,“是你手下那个小丫头的事吧,你外公已经知道了,他会去查的。” “外婆,我问出来是军方插手了。对不起,我可能惹大祸了。”从灵抿唇道。 偌大的客厅一静。好像瞬间把人的呼吸都给抽走了。 最后还是外婆开口,“灵灵,不是你的错,你要知道,会发生的事情就是本来注定就会发生的。你外公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扳倒他的,我们傅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你的那个小姑娘,我们一定能把她救出来。” “可这很可能就是个陷阱!可能他们就等着外公派人去救,好抓个正着!余微言就是一只饵,现在无论我们去不去,都注定了会中他们的计。不可以这样,不可以……”从灵摇着头念道。 可能有些东西本就是根植在基因里的,从灵平时的政治敏锐度很低,可等到了这样的非常时刻,她却能够迅速的反应过来很多弯弯绕绕。 傅家众人沉默了,她说得对,这次,对他们傅家来说或许真的是一个坎儿,但不是从灵的错,形势如此,该来的总会来的,差别只不过是时机问题罢了。 第58章 王勋结局 另一头,王朝已经查出来了是谁去找孔祥俊揭发了余微言的,那个人他不认识,但想来某个人应该很熟。他眯了眯眼。 甘棠她正在睡觉,日夜颠倒是她们这些特殊行业从事者的特点,现在的她比以前更累,*不值钱了,就得更卖力的卖,肮脏的交易让她过得浑浑噩噩,所以当出租屋的门乍然被踹开,日光倾泻,她惊得从床上坐起来,眼都还没睁大了看清楚,就开口大骂。 来人是三个魁梧大汉,进门后跟几座山似的矗立在她眼前,挡住了大半的光,直到这时甘棠才看清他们的模样,才真的开始慌了,手撑着床板往后缩了缩,“你们要干嘛?江姐已经放了我,我不属于春意阑珊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找来?” 这些人正是春意阑珊的保镖,俗称打手,他们的特征甚至他们身上的气息,甘棠再熟悉不过了,也因此更加恐惧害怕。 “江姐放了你,前提是你管得住自己的嘴。” 甘棠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和心虚,“我什么都没说,真的!我谁都没说!” 没人听她的,三个打手中的领头下巴一点,对另两个示意道:“绑了。” 甘棠没发出一声尖叫,就被封住嘴,无声无息的带走了。 这个世界,出租房里的妓女,多一个少一个,又有谁放在心上。 王朝得知是曾经春意阑珊的人泄露的消息时,尽管知道其中和自家兄弟脱不开关系,他仍旧选择告知江月照。 他要在茫茫人海里寻一个东躲西藏的妓女,难度不亚于海底捞针,而江月照,或许连一小时都用不着就能将人找到,既然如此,为何不假她之手? 毕竟从灵若是因此出事了,春意阑珊也决撇不掉关系。这一点,王朝和江月照都心知肚明,因此一拍即合。由江月照审问甘棠,而王朝去处理王勋。 王朝现在才知道爷爷去世那晚,王勋逃出警方控制的那几个小时是做什么去了,他忍不住冷笑,有些人就是这样,给他活路他不要,不撞南墙不死心。 b市市郊看守所内。 王勋正和其他牢友排成一排,在狱警的监视下机械的做着手工活,他进来没几个月,整个人就仿佛老了十岁,手上粗糙不堪,全是劳作留下的疤痕,继而成茧。名义上的教改,实际上就是免费劳动力,在这之前,王勋虽非正统公子哥,却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刚开始他还会愤怒、会偷懒,被狠狠教训过几次后就什么棱角都磨去了,他也学会了识时务。 只是今天和往常不一样,他动作虽麻木,目光里却时不时的闪过几丝光亮。 如果他没估错,今天就是沈从灵从国安局出来的日子,他的嘴角诡异的弯了弯。 他的礼物,她收到了吗? 门口的铁栅栏哗啦一串响。 “494号,有人探视。” 王勋手上的动作顿停,今天不是接见日。 狱警将他带到了会见室,单独的一间,彰显着来人的身份地位。王勋走到门口时心中就已有数,开门望见里边面无表情坐着的王朝,他了然的笑了笑,他知道他的好哥哥来的目的。 “不要超过一小时。”狱警在离开前说道。 很宽宏的时间,一般犯人的探视时间基本都控制在半小时以内,因此听到这里,王勋讥讽的叹道:“不愧是王氏如今的总裁哪。” “原来你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位置我既然坐上去了,就不会轻易下来。”王朝语气平淡的说。 王勋闻言面不改色,“那请问王总今天屈尊至此,有何贵干?” 说完他好整以暇的等着,甚至带着点期待,因为他笃定今天王朝来的目的就是逼问他余微言在哪。现在是他掌握着主动权,所以他不着急,他等着他的好哥哥求他,然而无论他怎么求,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抱着这样的心态等着,王勋的嘴角满是恶意的弯起。 他以为剧情会按照他想的那样走,然而—— 王朝双肘撑桌,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你想打一石三鸟的主意,首先要保证自己能从这里出去。” 他的话语落下,王勋的神情微妙而迅速的变了,从胜劵在握到将信将疑,再到惊恐失色,不过用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 “你要做什么?”没等王朝开口,王勋就意识到王朝的意思是洞穴潜水那一次他的蓄意谋害,他失控的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爸说过,你早就把那份证据毁了,绝不可能!” 王朝的目光转冷,没说话,可一切已经很明白了。 那样的证据、那样的把柄,王朝怎么可能听之任之的说毁就毁?之前放王勋一马是权宜之计,而后事情过后他也没想要将王勋置之死地,奈何这次王勋自己犯到他手里,他就不会手软。 王朝本就是很冷漠的人,亲情、血缘对他来说并无多少羁绊。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被从灵全然占着,王勋胆敢动从灵的主意,他就不会再顾念一点情面。 而这些,王勋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也全部反应过来了,他脸色煞白,嗫嚅着模糊不清的说了好几句话。 王朝站起身,淡声道:“谋杀未遂的指控这两日就会下来,你马上就会挪地儿了。” 就在王朝转身要离开时,身后扑通一声,他开门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哥!”王勋跪下了,语无伦次的说:“我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不是故意的,是、是甘棠!没错,就是她这个贱人怂恿我的!她和沈小姐有过节,所以怀恨在心,这才找上我,但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朝回身,“那个记者是你找的吗?” “是,不是!”王勋点头又摇头,“是他找上我的,是他告诉我余微言这个人的,说只要我站出来指证在春意阑珊发生的一切都是沈小姐策划的,就有人能保我出去……”说到这里他顿停,抬头瞟了王朝一眼。 “还有呢?”王朝嗤笑了一声,“是不是说还能扳倒我?你还有可能夺回王氏?” 王勋没应声,可脸上的神情早已说明了所有。 王朝笑容一收,“那人说得没错,毕竟那都是事实,不是吗。” 王勋腆着脸的表情一僵。 若是成功逼供余微言,抖出从灵做的事,那从灵就彻底完了、傅家被牵连会倒、他王朝也会因此下位。如此一石三鸟的大好事,难怪王勋动心,就算不许他这些条件,他也依然会做同样的事。 这是一匹狼,他今天若是放过了他,明天他就能回头咬死他。 王朝冷冷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手放在门把手上,道:“我会为你请律师。”保证你永远都只能缩在这高墙之下。 王勋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从惶恐的恳求到布满了狰狞的憎恨,转变不过一息的功夫。他嗖的站起来,猛地朝王朝扑过去,王朝听到动静巍然不动。 王勋的势头很凶,可惜脚下的链条一绊,终是扑倒在地,连王朝的衣角都没碰到。他崩溃的大吼大叫,立刻引来了狱警,顷刻之间便被五花大绑的押走。 王朝冷眼旁观,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从看守所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王朝抬头长出一口气,手机的信号回来,短讯提示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是江月照发来的。 王朝三两行看完,不得不感叹江月照的效率之高,不过这么会儿时间就查清楚了甘棠在这整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传话之人。 有些身居高位的人不便出面,甘棠就是一个传话筒。出乎王朝意料的是,她不仅给王勋传话,还和孙讯有联系。那么余微言就是孙讯抖出去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也就华夏曾经的总裁有可能知道从灵和余微言在暗地里做的事。 华夏的案子已经敲定,孙讯是狗急跳墙了,冒着一招不成被傅家收拾的风险也要将从灵咬下来。但同时,也暗示着在背后操控之人权力之大……能与傅家抗衡的,b市,乃至全国,能有几个? 到晚上,消息完全确定。 余微言被关在军区某限制区块,上辖正是与傅老对立派系的人。简而言之,就算有傅老的特权,他们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那个限制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升到了政治博弈的局面,不是可以谈人情的时候了。 傅琮明和傅老在书房密谈了许久。 “……可以进去,但是人带不出来的。……没有办法了,趁早吧。” 傅琮明从书房走出来,叫从灵进去。从灵看着舅舅的神情,止不住的心慌,慢吞吞的上楼走到书房门口。傅老在里面坐着,冲她招手。 从灵顿了顿,方才走进去。 傅老看了她一会儿,目光中溢满了疼爱,不好像疼多过了爱。从灵忽然不想听他接下去说的话了,然而此时想要回头已然过晚,傅老语重心长的开口说:“灵灵,你要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愿意牺牲了那个小姑娘——” “外公!”从灵听出言中意,打断了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摇头。 傅老话语不停,“但事有轻重,我们没有办法把她带出来,待久了,她吃的苦也多——” “不行!”从灵再次打断他。 傅老面色一肃,“你所有在乎的人都会陪着死,你也不在乎吗?” 第59章 他的选择 “你所有在乎的人都会陪着死,你也不在乎吗?” 这是什么话?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从灵闻言就觉得耳边金钟齐鸣,脑子都要炸了。一边家人、一边手下,她心中的那杆秤其实已经很明确的有了偏转的方向,也正因为如此,她整个人被扑面而来的崩溃感瞬间吞噬了。 “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没有…”从灵颤抖着抽了一口气,“别的办法了吗?” 傅老看着她不说话。 从灵知道自己问的都是废话,若是还有一丝可能,外公就不会把她叫过来专门叮嘱。她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机械化的不停的问,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相信。 渐渐地,她停了下来,有些事情是可以商量的,然而有些事情不行。眼下这件事,摆明了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只是他们准备怎么做?从灵往下深想一点点便全身泛冷。 尽管她不算是完完全全在傅家长大的孩子,但有些手段以及行事方式就像是流淌在她骨子里、血液中的东西,不需要教她都能心领神会。 既然余微言留不住,那与其等她什么都说出来,不如趁她没开口早点解决了她。傅家虽然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限制区里带个活人出来,但要弄死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她是真的听不下去了。 “我,我想休息一下。”从灵喘着大气说,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见她这幅样子,傅老也痛心,他不忍心逼她,只是再三叮嘱道:“不要去联系那个记者。” 从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房里走出来、又是怎么摸着扶梯下楼的,她想她的面色一定苍白得恐怖,不然妈妈和舅妈看到她时就不会那样失色。 她们上来拥住她,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特别焦急的说着什么,可听进她耳里却全是迷茫一片,她什么都听不清,怎么会这样?紧而她眼前一黑,向前倒去,感知存在的最后一刻有人接住了她,双手坚定的力量一如当初,可惜这次他却没能够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从灵彻底失去了意识。不止生理,还有心理的。 所以她好久好久都醒不来,反反复复的跟噩梦纠缠着。 从灵不知道她昏过去后家人是怎样的一番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她昏过去后王朝的内心经历过怎样的一场挣扎。 *** 春意阑珊的夜晚依旧一如往常。 “说吧,特意支开顾城来找我,什么事。” 江月照在沙发上落座,翘起腿,摸出金属镶边的皮革制烟盒,拇指按住一送,盒盖叮一声滑开。她从中抽出一支烟送到嘴里,打火机的光亮一明一灭,江月照双指夹着烟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圈,烟雾缭绕,瞬间模糊了她的面容。 王朝想也就这样的女人才能周旋在那等翻手云覆手雨的人物前却片叶不沾身吧? “人都傻了,看来事不小。”江月照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王朝抽回神,神情变得严肃,“我想去b市军区的某一个限制区救一个人。” 江月照闻言轻笑了声,那声轻笑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让王朝不由心下一沉。江月照揿灭了烟蒂站起身,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道:“不送。” 王朝没起身,仍旧稳稳的坐在那,道:“条件可以谈。我自己进去,不需要折你任何的人手。” “王总高看我了,我一介商人,哪里来的那等权力带你进军区,别说还是限制区域。”江月照轻描淡写的回道。 “但你可以设法弄到通行证!”王朝盯着她说,“军队里的规矩一向是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只要这张通行证拥有最高优先权,进去后就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你倒是什么都为自己想好了,可有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过?”江月照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你凭什么要我冒着毁了江氏基业的风险帮你?要是出事了,你王氏有能力可以支撑住司家决心要毁掉的江氏吗?” 她直接的话语将王朝问得噎了噎,江氏和王氏的实力几乎可以算是不相上下,若是真有那一天,或许倾尽王氏的全部力量都挽救不了大厦将倾的江氏。 江月照见此再没谈兴,道:“请吧。” 王朝深深吸了一口,开口道:“王氏不行,但傅家行。” 江月照抱胸笑道:“傅家和司家各占半壁江山,我江氏已经找到司家作为靠山,你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才要好端端的舍司家就傅家?” “因为要变天了,傅家和司家只能存一个。”王朝沉声道。 江月照听到这里才缓缓的收起了笑,又回来坐下,认真问道:“你的意思是——?” “明年就要换届了,傅家和司家的站队不一样,现在正是铲除对方势力的紧要时候,他们都已经动手了,很快很快就会有结果。” 江月照半天没说话,末了问他:“你觉得傅家胜算更大?” “不知道。” “那你什么意思。”江月照不大高兴。 “因为对我来说只能是傅家赢,没有别的选择。”王朝道。 江月照皱眉,摇头道:“这跟我没关系。”她关心的是——“傅家手上有司家致命的把柄?” “这不是我可以谈论的,也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但是你要去救的人手上应该就握着傅家的致命把柄吧。”江月照反应很快,立即推测出了其中的关联。 王朝顿了顿,道:“它对傅家致不致命我不知道,但它对从灵致命。” 江月照微微张了张眼,仿佛被他深情的模样惊到了,“我以为——你是为了王氏。”才选择傅家连成一体的。 王朝没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说:“你衡量一下,是继续小意的捧着司家好,还是选择傅家,然后再也不用周旋在那些个…男人中间。” 江月照眼睫颤了颤,几刻后道:“给我时间考虑一下,明天之前给你答复。” 王朝走了。 江月照又抽出一根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尼古丁一如既往的抚慰着她,没有它,她不知道怎么熬过那最折磨人的日日夜夜。 …… 次日,江月照和王朝碰头,她将通行证交给他,分别前她问道:“需要留什么话给顾城么?” 王朝有一阵没做声。 此行很有可能没法回来,他瞒着他所有的兄弟,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王朝想了想,吸了一口气道:“不必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回不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月照默了默,而后问:“她知道吗?” 这个她,他们俩都知道指的是谁。 王朝苦笑道:“让她知道的话,去的人就不是我了。”我又怎么能让她去?这半句话他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江月照看了他一眼,最后道:“保重。” 行动必须越快越好,夜长梦多,限制区里头的一切情况他都不清楚,任何。限制区里是做什么的、限制区有多大、里面有多少军人、余微言被关在哪等等……任何的任何他都不知道,他决定只带一个手下去,没有多少空余时间,但临行前他还是抽空去了一趟傅宅。 从灵已经醒了,只是整个人还恍惚得很,不进食,不是闹脾气,而是真的丁点东西都吃不进去。不过两日,她的下巴就瘦得削尖,双目深陷在眼窝里,眼神直勾勾的,无往日的半丝灵气,像一个木头娃娃,王朝看了一眼心就蛰得刺疼。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从灵的目光才渐渐转到他身上,聚焦,然后呆滞的道:“你来了。” “嗯。”他回道。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吻她的发顶,吻到她回神、吻到她流泪。 知道事情走投无路后,从灵没有哭过,她哭不出来,一腔情绪全部堵在心口,用心血消耗着那份内疚和无助,她从来没有自我厌弃到这种地步过。 家里人使尽了办法也无法让她哭出来,可王朝来了,几乎什么也没做,不知道为什么从灵眼眶就湿了,他们拥在一起谁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待了半小时,从灵哭了半小时,将从小到大攒着的眼泪全部流完了。 哭过以后,就像疏通了经脉,思路渐渐清晰,神思也回归了,王朝见她眼睛里的神采又回来了,心下长长舒了一口气,时间没了,他最后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将她的每一分轮廓印到心里,然后起身张了几张口,道:“我有事先走了。” “什么事?”从灵抬头看他,手指勾着他的尾指不放。 “公司还有一摊子事呢。”王朝打马虎。 “噢。”从灵低头,不怎么高兴的松开他的手。 王朝感受着她的指尖缓缓滑落,侧头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平静,“要吃饭,知道吗?” “晓得了。”从灵没精打采的应道。 “那我走了。”王朝低声道。 从灵能感觉他的视线罩在她头顶,但她没抬头看她,后来她想了无数次,那会儿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还有她为什么没有抬头看他呢?为什么呢? 第60章 他身陷囹圄 ——在层层上报核对身份发现不对劲之前,你至多有40分钟的时间。 这是江月照给他通行证时说的原话,算是善意的提醒。 庞大军用越野静悄悄的停在限制区五千米开外的警戒区域外,王朝坐在副驾驶,低头看通行证所属者的信息。 司珵。 b市军区司令部。 却没有写明具体头衔。 这样的id背后的身份细思之下反而更让人心凛。 “走吧。”沉默了一阵后,王朝吩咐道。 他的手下一声不响的发动车子,轮胎缓缓的滚动起来,摩擦过底下干燥的土壤。 三千米。 进入雷达监控区域。 一千米。 进入人工监控区域。 五百米。 路边竖着一块巨大的牌子,王朝瞟了一眼,上面写着:前方500米进入军事限制区域,闲杂人等止步。 车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驶,他们已然看得清前方岗哨官兵笔挺的身影,配木仓,不是装模作样的,他们的手时刻按在木仓上,时刻警备。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车被叫停。 面色严肃的哨兵走到副驾驶一侧,王朝放下车窗。 “请熄火。出示通行证。” 手下照做熄了火,王朝面色平静的将通行证递过去,哨兵接过进岗亭验证,在验证期间,还有其他士兵前来检查车辆,排除车里藏有武器的嫌疑后,验证身份的哨兵小跑着回来了,态度截然不同——双手递回通行证恭敬道:“首长好!首长请!” 语落,拦在车前方的铁门轰轰的向一侧移开。 他们在岗哨士兵的立正敬礼目送下驶入限制区,一切如王朝预想,没有人敢上前问长官您是来做什么的? 司珵是他们最最最上级的长官,利用他的身份从某种角度来讲安全到了极点。尽管他们并不认识他,可军队里素来纪律分明,下级对上级永远没有疑问、只有服从。 “大人物”驾到,以最快的速度惊动了限制区内的负责人,王朝他们刚下车,负责人常胜便顶着一脑门的汗,匆匆忙忙的赶到,满是紧张又疑惑的问:“首长好,我们事先没有接到上级任何您要来的通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吗?” 王朝看了他一眼,直奔主题,“前几天从b市公安局带过来的那个女孩,现在在哪?” 常胜一愣,“您要见她?” 王朝点头,“带我过去。” 常胜面露犹疑。 “这是命令。”王朝提声道。 “…是!” 常胜领着王朝二人进了一栋楼,一进去王朝就闻到一股医用消毒水的味道,眉头皱了起来,进了电梯后,他看到楼层边上标注的字,更确定了这里是医院。 正因为如此才奇怪,军事限制区里一共多少人?哪里会需要建规模这么大的一栋医院?外人又进不来,那用处是什么? 他只是本能的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拨到脑后,眼前的要事是抓紧时间带出余微言,在这个地方能少停留一刻是一刻。 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王朝看到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余微言时,心底还是咯噔了一声,他回头问常胜:“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常胜显然不解。见王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立马解释道:“我以为您都知道,毕竟她是遵您的指令带到这里的。” “我没有时间去了解那么细节的事情。”王朝面不改色的扯道。 听起来很令人信服,常胜没细思便回答道:“为了让她开口说真话,我们适当的给她注射了精神控制类药物,但可能是剂量稍过,她什么都没说出来就直接陷入了昏迷。” 王朝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会醒来?” “按理应该醒了……” 闻言王朝的眼底滑过一丝光亮,继续不动声色的问:“这时候拔除氧气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王朝下巴一点,冲自己的手下道:“带走吧。” “带走?!”常胜震惊的抬头。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这、这太突然了,”常胜惊得语无伦次,半天才找回舌头,“放走a级人员需要很多繁复的书面文件下达以后才能执行,这是标准的程序。”最重要的是就这样放走人,没出事还好,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他无一纸凭据的,岂不是唯他是问? 不得不说常胜的警惕心很足,王朝抬腕看了眼手表,自进来以后已经耗费了三十分钟,没空再拖延了,他腔势十足的道:“这是fo[1],强制性命令。” 常胜条件反射的立正,硬着头皮大声回道:“是!首长!” 由于余微言丧失了自我行动能力,因此那些前来的士兵搬运她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时间超出了王朝的预计,他给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领会,加入进去加快速度,只为迅速撤离。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最后他们刷卡验证身份离开那栋楼时,依旧无任何异常,王朝轻轻舒了一口气,再次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警戒边缘。 终于,把余微言搬上车后,王朝几人在一列军官的注目礼中上车,尽量不急不缓的驶离他们的视野,就在他们到了门口,铁门大开之时,忽然,限制区内警铃铛铛大响,沿途的警示灯伴随着警铃一闪一闪,王朝心叫不好,却冷静吩咐道:“待会儿我下去交涉,挣得的空隙你们先走。” “王总!” 王朝目光紧盯外头的动静变化,伸手制止手下的话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按我说的做。” 正值此时,原本理应昏迷在后座的余微言忽然诈尸,直起身道:“别呀!把你陷这儿那我回去怎么跟组长交代?!” 王朝闻声回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视线一晃却定格在窗外,一列士兵正从车后方满脸肃杀的朝他们跑步而来,没空再耽搁,王朝只回头警告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就这片刻功夫,士兵们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车外。 王朝缓缓的放下了窗,淡定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们并没有权限进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王朝下车,睥睨的看着他们,“一定是系统出错,不然你们以为大校的通行证有那么好拿?” 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使得一众士兵也犹豫起来,万一弄错了,平白得罪一个随便两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他们的人物,值得吗? “很好,你们很尽责。”王朝见分量不够,换了一个套路,“怀疑和警惕是应当的!这样,我留在这等你们查清,但车里的人有紧急任务,先放他们走人,军事命令,耽误不得。” …… 领头的军官不是刚才和他一起去带余微言出来的人,不知道车里有个不能带走的人,因此这算一个空子,当王朝看到他们这一队陌生的面孔时就知道这个空子可以钻,果然—— 他终是妥协的一挥手。 铁门轰隆大开,王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下,盯到他狠心一咬牙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一分钟后,常胜领着几队人马冲到门口,气急败坏的吼道:“人呢?!” “什么人?”到了这刻,领头的军官当然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们齐齐瞪向站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王朝。 “拿下!”常胜眼都怒红了。 “是!” 余微言自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后便忐忑不安,越想越觉得不该留王朝一个人在那里,她在那里呆了三天,都尝够了那里面的滋味……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尚且是受过训的人,而且嘴里有一些他们想要挖的东西,有价值,因此他们在她身上使的那些手段她能感觉到尚且还有所保留。可王朝呢?他要承受她逃离后那方的怒火。余微言完全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她不由寄希望于—— “你们是有准备,有后招的吧?”她心惊胆战的问前面那个只顾开车的木头人。 木头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简短得不能更简短的道:“没有。” “怎么会?”余微言失声惊叫。 “你以为我们王总哪里来的这个纽约时间?你才进去几天?我们王总知道消息才多久?能把你带出来就不错了。”木头人没好气的说。 “那怎么办?”余微言整个儿肩膀都瘫了,一脸完蛋。 木头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们当然不会没有准备,他和王总两人身上可是带着全套监控设备,信息图像实时传送到云端,但他却不想告诉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对了!”余微言忽然叫了声,以回忆的语调细细道,“我昨天在审讯时被注射了针剂,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为了不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无意识的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我就强行自我催眠到了深眠状态……” “等等,你怎么可能抵抗得过药性?还来得及做自我催眠?”王朝的手下狐疑的打断她,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然而他知道有一种人可以——所有从事海外间谍工作的特工必须要过这一关。 余微言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语气平静的回道:“华夏sct组里的组员,没有一个会是简单的。” “……可是你有这个能耐,沈小姐并不知道吧?”他略带讽刺的说道。亏他们还费尽心力的来救一个完全有自保能力的人,结果赔上了王总,简直得不偿失! 余微言沉默了。 没错。当初sct组员的选拔和特训是孙讯特意绕过沈从灵进行的,其中到底是为了隐瞒什么亦或者是为了掌握什么,他们并未曾去深究。既然是生存技能,不到万不得已,当然也不适合到处和人宣扬,所以从灵一直不知道他们几个全部受过专业的训练。 “但我们必须看起来简单。”余微言故意笑眯眯的说,他瞅了她一眼,的确天真无邪,看起来还有点傻,可想到她皮子底下的深沉……他不由起鸡皮疙瘩。 现在不是和他废话这些事情的时候,余微言有点着急的道:“你还要不要听?” 见他不情不愿的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才继续道:“然后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医院,最开始,我发现我是在一间多人混合的病房。” “那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还要给你贵宾待遇,一人一个单间?” “不是,是和我同一个病房的其他几个人,非常非常古怪。”余微言说到这里瑟缩了一下,“他们好像……在研究生化武器。那些人……好像就是被实验的小白鼠。” 吱—— 刺耳的刹车声穿过他们的耳膜。 “你说什么?!” 第61章 她的决定 吱—— 紧急刹车的声音刺耳的穿过他们的耳膜。 “你说什么?!” 余微言惯性冲上前,被安全带一勒,又猛地弹回座位,后脑狠狠的砸在靠背上,疼得她嘶嘶叫。 饶是后面的车跟得有一定的距离,也被他们这突然停在马路中间给吓得直按喇叭。 然而王朝的手下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扭头瞪眼道:“你刚说什么?” 余微言咬牙心想,紧急关头,姑奶奶不跟你计较这些小节,于是揉着头就重复道:“我怀疑他们在研究生化武器,里面有一批不知道是不是志愿者的人体试验品。”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王朝的手下吼道。 吼完也不等她做出任何的反应,回身一脚油门,车就冲了出去。 他把她送到了傅宅,且不管傅家等人看到余微言从天而降是何感想,他还要奔着去查王总现在的状态。 可当他赶到王氏,进了机房连接上云端后,他傻了。从云端上传来的实时图像一片黑,而音频则彻底失灵了。 他尝尽了一切办法重新联系上王朝,全部告以失败。然后他生出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是不是王总身上的所有设备都被查出来并且缴获了? 他颤着手倒退录像,退到画面突然亮起的地方,就在限制区的门口,最后的画面是有人拿着信号探测仪伸到王总的身上,然后……一阵拉扯,便是全部转黑。 完了。他和王总断了一切联系。 这个晴天霹雳劈得原本还有几分把握的他到了此刻全然慌了手脚,他思来想去,还是先去见了江总。王朝这一次的行动只有江月照知情,身为撇不清关系的局内人,江月照自然也在等消息。 结果等来的却是这个不知道算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的坏消息。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救不了他。”江月照冷笑道。 “我需要您帮我们盯司珵的行踪,如果他要去限制区,请告知于我们。” “呵,你说得轻松,我上哪里打听他要去哪?” “江总!王总相信您,所以我们也相信您!”王朝的手下郑重的深深鞠躬不起。 江月照冷眼看着他弯下九十几度的腰,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道:“你起来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其实就算他不开口请求,她也会盯着司珵的一举一动,毕竟王朝有事,她也讨不着好,更别提还有个顾城。 只不过这件事太棘手了,处理得好或不好都会有大祸,差别不过是谁倒霉罢了。而风波太大,她很难不被台风尾扫到边,江月照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 王朝的手下从江月照这里出来后,立即拨通了一则电话。 “陈总吗?出大事了……”挂了电话后他盯着手机瞅了很久,心想就算王总事后怪罪他,他也顾不上了,人命关天,规矩都是脑后的事。 陈潜刚接到电话时还一头雾水,等到听完,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脑,他当即就想破口大骂王朝糊涂!终还是忍住了,他骂,他又听不到,陈潜只想即刻就把王朝揪出来好好的揍一顿。然而他得忍。 在有如困兽之斗般的原地转了几圈后,陈潜冷静下来,先是跟家里确认一件事——国家有没有可能在秘密研究一项生化武器相关的项目? 陈将军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没有,思忖了片刻后道:“据我所知并没有,日内瓦公约后,这些东西都是明令禁止的,但是……”他话锋一转,“如果他们真想要确认到底有没有,可以去问问傅参谋长。这类涉及国家军事隐秘的任务,若是正在执行,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眼前就是一个巨大的、臭名昭著的把柄,正好傅家可以用。 “明白。”陈潜顿了顿,轻抽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爷爷,有没有可能,他们把王朝也当做实验对象?” 陈将军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陈潜闻言心内直冒寒气,又问:“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从傅参谋长那里确认了国家并没有在秘密进行这样一项丧尽天良的研究,您,您能不能派人去把王朝接出来?” 陈潜自小懂事稳重,这是他长到现在第一次请求家人“以权谋私”,陈老不是不受触动的,只是—— “陈潜,凡事要讲证据。师出有名。”他沉声说。 陈潜心下一坠,没错,仅凭眼下余微言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又如何能指证一方大将的罪过? “这件事要和傅家好好商议,最开始司家就是针对傅家去的。”陈老最后道。 …… 傅宅。 已近深夜。 漆黑的房间里,一灯如豆。 “你说什么?”从灵的背脊绷得僵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能出来是王朝救的,可他现在还在那里。你家人不让我说,可是——”余微言痛苦的摇头,“我觉得我不该瞒你,组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从灵觉得余微言的声音在耳边忽近忽远,而她身上则忽冷忽热,四肢全部冻住了,一动不能动,而她的大脑和心脏却都快要爆炸了。好半天她才一点一点挪着关节,从床沿站起身,走到门口一开门,外室光线大亮,她不适的眯了眯眼。 很显然,这个晚上谁都睡不着,而她却差点被蒙在鼓里。 从灵扶着楼梯下去,迎着全家人的目光,他们除了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有惊讶和提心吊胆,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傅老叹了口气,向她招手道:“灵灵,过来。” 从灵却突然不敢动了,直直的立在那,喉口发涩。他们为什么那么怜悯的看着她呢?为什么? 傅老撑着扶手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就像她小时候时那样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外公答应你,会尽全力和司家协商,让他们放王朝出来。” “可是他还是很可能会死,对吧?”从灵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谁也没想到从灵那么不忌讳、那么直接的将他们心中最坏的预想说出了口,可事实上此刻她越是表现得冷静才越是不正常,她妈妈显然被她的模样吓到了,上前抱着她,不停的安慰,安慰到后头都带着哭腔了。 相反,身为当事人的她却无动于衷,脸上没有伤心、没有紧张、没有害怕,什么都没有,仿佛是连心都没有了。 可她并不是家人所担心的那样陷入了毫无生息的绝望,而是强迫大脑飞快的运转,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一定有的!再严密的网,也是一定有突破口的!她必须要想出来! 沈父看出来了端倪,手势示意傅琮璇暂时稍安勿躁。 “你说……他们很可能在违法研究生化武器?”终于,从灵从那千丝万缕的信息中梳理出来一条,扭头问跟在她身后的余微言。 余微言愣了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不是很有很可能,是已经确定了。”傅老帮她回答,见从灵目光中乍现光亮,他有点不忍心,可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但是拿不到证据等于空,如果有了证据,我们可以立刻封了那块军事限制区。” “本来是容易安插人进去的,要通过我们的技术手段录像也不难,可是——”傅老顿住,瞟了眼从灵的身后,继续道:“余小姐出来后,司珵将那块限制区严防死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我们再也没法安排人手靠近了。” 余微言垂下了眼。 “您是说……只要有人能进去就行?”从灵拧眉道。 “还需要拍摄到我们想要的画面。这个基本没可能,现在就算能安排人进去,也轻易见不到那些受害者了。余小姐能见到他们只是巧合中的巧合。” “哦。”从灵低头应声。 “你在想什么?”一直不出声的沈正则忽然厉声道,吓到了众人。 沈正则拔身到从灵面前,前所未有的严肃道:“不管你在想什么,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若说方才他们还对沈正则突然发作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听到了这里就全都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具体,但大致意识到那个危险性,于是纷纷担忧的望向从灵。 傅老面色发沉。 “爸,”从灵抬头,眼里全是血丝,双目却亮得灼人,“我必须去。” “去什么去?去送死?!”沈正则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文化人,向来都是斯斯文文的,见面就带三分笑,从不会那么气急败坏,更没有过这样凶人的时候,更别提还是冲着他最宝贝的女儿。 可眼下的情况不一样,突破了他的底线,他的底线就是女儿。 从灵却依然冷静,分析道:“不会的。无论是华夏出的事端还是后来的余微言,无论有多七万八绕,他们从一开始针对傅家想要找的切入点就是我,而现在有王朝这个诱饵在手,何愁我不上手?” “你知道还——” 从灵剪断沈正则的话锋,“对我来说是诱饵,可我对他们来说何曾不也是诱饵?他们想要知道什么,很好,我都告诉他们,换得你们想要的证据,只要时间掐得准,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你想得倒好,却不知这些都仅仅是理想的而已,万一你一进去身上的设备就被搜走了呢?万一你根本见不到那些受害者呢?万一他们已经不想问你,只想折磨你呢?只要有一个万一,你的计划就是全盘失败!” “没有万一!”从灵打断他,干涩的双眼渐渐酸涩起来,“对我来说没有万一。他已经在里面了,是生是死、是伤是好都不得知,已经不是万一了。” “爸,我求你,如果说有一个万一的话,万一他死了,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才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去面对我接下来的人生。” 第62章 相性一百问 01[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沈从灵:沈从灵。 王朝:王朝。 02[年龄是] 沈从灵:28 王朝:32 03[性别是] 沈从灵:女。 王朝:男。 04[你的性格怎样] 沈从灵:(沉思良久)我也不知道……因为工作的缘故,我伪装过太多种性格,以至于现在我连自己的性格都有些分不大清。 王朝:(瞥了她一眼) 作者菌敏捷的捕捉到这一眼:楠竹有什么想嗦的吗?ovo 王朝:她就是一个骗子,骗身骗心。性格应骗而生,千变万化,神奇得很。 沈从灵:…… 05[对方的性格呢] 沈从灵:嘴欠、手欠、人贱。 王朝:…… 06[两人何时相遇的在哪裏] 沈从灵:(微笑)珠峰 王朝:(笑着补充)珠峰位于尼泊尔的南坡,二号前进营地。 沈从灵:(惊讶)没有吧,后来才碰见的。 王朝:是你没看见我,我早就看到你了。 07[对于对方的第一印象如何] 沈从灵:嗯…冷,快冷得跟珠峰一样了,但是,是一个善良的人。 王朝:漂亮。(想都不想就脱出口……) 从灵扭头瞪了他一眼:漂亮?漂亮个鬼?第一次见面连面罩眼镜都没摘下来,你是有透视功能还是怎么的?看得出我长得好看? 王朝:……这是说话的艺术,我当然要这么说了。好吧,其实当时我很奇怪高山随队摄影师这么个堪称艰巨的工作怎么会落在她这么瘦小的肩膀上。 08[喜欢对方哪裏] 沈从灵:不知道,脸吧。 王朝:(不知道该得意还是吐血)身上的那股劲儿,永远一切尽在掌握中,看得我就忍不住想亲手毁了她那份淡定。 沈从灵:…… 09[讨厌对方哪裏] 沈从灵:太流氓。 王朝:主意太大。 10[你觉得和对方相处的好吗] 沈从灵:(看了他一眼,犹豫)应该不算好相处吧…… 王朝:没见我在公司那么受欢迎吗? 沈从灵:那是因为你是总裁,大家自然要捧着你,逗你开心。 ?逗他开心?王朝吐血三升! 王朝:那在恒盛的时候呢!我多受员工们的欢迎,你忘了吗? 沈从灵:(认真回忆)……有吗? 王朝:……算了。 作者菌默默的:是和对方相处得好吗,不是对方好相处吗…… 沈从灵:…… 王朝:…… 11[如何称呼对方] 沈从灵:王朝 王朝:从灵 12[希望对方如何称呼你] 王朝:(摩拳擦掌)亲爱的y,babe,或者老公更好。 沈从灵:…… 13[比喻的话,对方像什么动物] 沈从灵:雪豹。 王朝:小狐狸。 作者菌:为什么?灵感来自哪? 沈从灵:雪豹敏感、机警,活动于高海拔远离人际的地方。这很符合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观感,他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冷,就是疏离的冷,正好那会儿又是在珠峰,我第一个瞬间就想到了雪豹。 王朝:狡猾又会魅惑人,还有比狐狸更适合的吗? 14[送礼物的话,会给对方什么] 沈从灵:不知道,这个看心情吧,还有对应的日子。 王朝:如果这个礼物的形式可以转换一下的话,我希望转换成休假。然后我们一起再回到珠峰,或者不要那么难,就一起回到西藏。 从灵嘴角微弯。 15[想收到什么礼物] 沈从灵:好像没有,现在这样就挺好。 王朝:在一起的时间,最好无限延长。呵呵,我今天说的礼物好像都比较抽象,甚至天马行空。 作者菌:没事没事~~宝宝一定都给你们愿望达成!!!【亲妈脸 16[有对对方不满的地方吗有的话,是哪裏呢] 沈从灵:不满?这好像上升到了一个比较严肃认真的层面。暂时还没有。 王朝:无。 17[你有什么癖好吗] 沈从灵:我会情不自禁的就观察人有没有在说谎,不能算是癖好吧,只是本能。 王朝:她的这个本能让我下半辈子都得夹紧尾巴过日子。 沈从灵:嗯,夹紧尾巴和切掉蛋蛋只能二选一。 王朝:……=口=你真是够了,要不要污得那么突然啊? 18[对方有什么癖好吗] 沈从灵:流氓。 王朝:说得好。 19[对方做了什么会讨厌] 沈从灵:老占我便宜,嘴上的、手上的。 王朝:(哼笑)讨厌吗?是嘴上讨厌心里却喜欢得紧吧? 沈从灵:……滚 20[你做了什么对方会讨厌] 沈从灵:隐瞒、欺骗吧。(心理阴影) 王朝:(挑眉)其实不,只是生气,因为你总会跟我说实话的。至于我,我觉得做什么她都不会讨厌的。 沈从灵:你现在这样我就很讨厌。 王朝大笑。 21[两人的关系进展到哪裏] 沈从灵:该进展的都进展了。 王朝:(意味深长的望着她)说得好。 22[初次约会是在哪] 沈从灵:……有约会过吗?(扭头不确定的问王朝) 王朝:(略不自然的清了清嗓)成年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谁还去记那玩意儿。 沈从灵观察结束:他的意思是没有约会过。 王朝:…… 23[那时候的气氛是] 沈从灵:这问题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王朝:(点头) 作者菌悄悄的:那不如就谈谈你们初次接吻时的情形作为替代吧~ 沈从灵:好像…就是那个氛围吧,很顺其自然的就…… 从灵说到这里慢慢的停了下来,因为王朝在一旁得意的坏笑。 王朝:我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非分之想。 沈从灵:(面无表情)我以为你是要给我取暖呢。 王朝:(情调呢?!)虽然目的的确主要都在取暖上,但是,也要调动得起来感觉才能取暖,是吧。 作者菌星星眼:是是是! 24[那时进展到哪] 王朝:kiss如果你觉得同睡也算的话,那就算上吧。 25[经常约会的地点是哪裏] 沈从灵:他家。 王朝:嗯,我家。 26[对方生日时,会做什么] 沈从灵:就祝他生日快乐啊。 王朝:没错,我们在一起两年的生日她都是这么给我过的。:) 沈从灵:……过一年老一年,有什么好庆祝的啊。 王朝: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 27[最先告白的是谁] 沈从灵:没吧,就走到一起了。 王朝:为了这个很自然的就走到一起了,你知道我做了多大的努力吗? 沈从灵斜睨:多大? 王朝:又是牺牲色相,又是牺牲心脏。 沈从灵:……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 28[喜欢对方到什么程度] 沈从灵:嗯…喜欢到家人的程度。 王朝:远远超越家人,世界上另一个我吧,或者说另一半我。 29[啊,是爱吗] 沈从灵:好深沉的问题啊,我觉得是。 王朝:是。(坚定,难得没嬉皮笑脸。) 30[对方说了什么就没办法了] 沈从灵:好像没有吧。 王朝:很多,没有特定的,就无缘无故的心软了。 31[怀疑对方见异思迁的话,怎么办] 沈从灵:我不用怀疑,我直接可以判断。 王朝:……我还能说什么?(幸福的苦笑) 32[允许见异思迁吗] 沈从灵:不是允许不允许的问题我觉得,真的有那一天的话,就是缘分尽了吧。但我希望我不会后悔和他一起走过一段。 王朝:不允许。 沈从灵:…… 33[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的话,怎么办] 沈从灵:(转头看王朝)我们两个很少迟到。如果真的发生问题诉说的状况的话,我会首先确认他有没有出事,没出事的话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迟到那么长时间,一般他迟到都是情有可原的,那确定他没事后,问好他具体什么时候到,在他到之前的时间就自己随机安排一下。 王朝:嗯,跟她差不多。 34[最喜欢对方的哪个部位] 沈从灵:眼睛。 王朝:眼睛。准确说来,应该是她的眼神。 35[对方什么举止最妩媚] 沈从灵:……这个问题应该不是我回答的吧? 王朝:我来吧。不是一两个举止的问题,她曾经明目张胆的色诱过我,我要抗议,关键是完事儿就消失了一年多。(怨念) 36[什么时候两人会觉得紧张] 沈从灵:他挑逗我的时候。 王朝:(笑,然后骤然认真)她消失的时候。 37[对对方撒过谎吗擅长撒谎吗] 沈从灵:(笑而不语) 王朝:你说呢?这问题还有问的必要吗? 38[做什么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沈从灵:看他做菜。油烟味蔓延开来,那时候最幸福。 王朝:当然是做爱做的事最幸福。 39[有吵过架吗] 沈从灵:(扭头看王朝求确认)有吗? 王朝:不算吧,应该是我单方面生气,春意阑珊那一次。(说完回味的笑了笑) 沈从灵:…… 40[是怎样的吵架呢] 王朝:激烈的、激情的2333 沈从灵:………… 41[如何和好的] 王朝:床头吵床位和啊。 沈从灵:…………………… 42[即使转生也想成为恋人吗] 沈从灵:没想过,来生说不定我们成为父女也没准,或者叔侄。 王朝:我敢保证她现在脑子里又污了:) 沈从灵:……你自己没见识又污,我的这个idea是来自《rs》bydrweiss,他对以往病人的催眠结果就是有人拥有前世、甚至前前前世的记忆,他们或男或女,但总是和现在身边的亲人有着某种血缘关系—— 王朝:okay,乖,咱们先回答问题,这些回家再讨论。 43[感到「被爱着」是什么时候] 沈从灵:他愿意为了我肩上背负责任而让自己去涉险的时候吧。 王朝:那我要比她早多了。洞穴潜水的时候,她一下从高我十几米的层面上潜下来救我时,我至今清晰的记得心里的震动。或许这不算标准意义上的感受被爱,可是对我来说意义是一样重大的。 44[感到「难道不爱我了吗」是什么时候] 沈从灵:好像没有过这么少女的担忧。 王朝:我也是。没这么少男的担忧。 45[你是如何表现爱的] 沈从灵:说出来。 王朝:我也是。(扭头)我爱你,从灵。 沈从灵:我也爱你。 作者菌脸红了~ 46[如果死的话,是比对方先死还是后死] 沈从灵:比他先死。 王朝:我后走吧,我先走她会难过,总是活在世上的人难过的。 47[两人之间有隐瞒的事吗] 沈从灵:曾经有。现在……应该没了吧。 王朝:我可不知道,反正她要瞒我容易,我要瞒她难,我干脆就不自寻烦恼了。 沈从灵:…… 48[你的情节是什么] 沈从灵:情节?还是情结?应该是情结吧?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盖世女侠来着…… 王朝:……看不出来你有那么高志向。结果女侠没做成,差点成了女间谍。 沈从灵:…… 王朝(拼命往回找补):不过也一样帅! 49[两人的关系是周围人公认的还是保密的] 沈从灵:公认。 王朝:公认啊,不过曾经保密,在恒盛的时候,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地下恋情,很刺激。 50[觉得两人的爱会永远吗] 沈从灵:理论上,我不相信永远这个概念。但我觉得我们一起经历的一切应该足以支撑我们很久。 王朝:我也不相信永远,因为本来就没有永远。爱也是一个变量,以后一定会变,但我希望是量变到质变,来支撑我们建立一个更稳固的家庭关系。 后50题,不河蟹内容 51[你是受还是攻] 沈从灵:这个放在bg里应该说的是?单单是床上还是说床下也算?【完全迷糊了 王朝:这用得着回答吗?这个问题有意义吗?【睥睨脸 作者菌:宝宝比较想知道床上和床下难道有区别吗?灵灵? 沈从灵:呃……我觉得看情形吧,不固定。 王朝:咳咳,差不多就可以了。 52[为什么这么决定] 沈从灵:顺其自然。 王朝:随心随性。 53[对于这种状态满足吗] 沈从灵:嗯,满足。 王朝:我觉得还可以更好,还有发展的空间。 54[初次h是在哪裏] 沈从灵:春意阑珊 王朝:春意阑珊 55[那时的感想是] 沈从灵:要快点给他顺毛。 王朝:=皿=原来在那种时候你是那么敷衍的态度?! 沈从灵:因为你太生气啦,如果我不顺着你的话,你就会被激得动作更不管不顾,我说不定会痛死。 王朝:…… 56[那时候,对方是什么样子] 沈从灵:有点狰狞……但性感。 王朝:没什么,就让我忍不住要做。 57[之后的早上最先说的话是什么] 沈从灵:没有早上,之后警察很快就来查房了。 王朝:(扶额) 58[一周做几次] 沈从灵:看时间、看气氛、看状态。 王朝:基本保底4天最高每天。 沈从灵:…… 59[理想中一周做几次] 沈从灵:没这种理想,而且做爱又不是说能计划的事,随性最美。 王朝:这点我既赞同又不赞同,随性很重要,但兴致也是可以由一方撩拨起来的。 60[是怎样的h] 沈从灵:怎样的都有。 王朝:(笑而不语) 61[自己最有感觉的是哪裏] 沈从灵:肚脐眼儿。 王朝:当然是老二。 62[对方最有感觉的是哪裏] 沈从灵:尾椎骨 王朝:哪里都敏感。她太容易吊起兴致了。 沈从灵:你差不多可以闭嘴了。 王朝:好。 63[用一句话来形容h时的对方] 沈从灵:wild 王朝:sexy 64[对于h是喜欢还是讨厌] 沈从灵:喜欢。 王朝:当然喜欢,会有人讨厌吗?除开心理疾病的。 65[一般是什么体位] 沈从灵:嗯…标准式,然后切换到后入。 王朝:(眯眼笑)她还是很大方的。 66[想尝试什么样的做法(场所,时间,服装等)] 沈从灵:他在厨房做饭时,嗯,菜刚下油锅,然后我过去:)最好他围裙下真空。嗯。 王朝:你真是……底线真还挺深的啊~既然你有这个要求,我当然要满足你。回去就试。 67[淋浴是在h前还是后] 沈从灵:前是必须的,后看状况吧。 王朝:没错,一般做后她也没力气了。实在一片狼藉的话,我会抱着她收拾一下。 68[做时,两人有做过约定吗] 沈从灵:没有。 王朝:没有。你以为拍电视剧呢。 作者菌:嘤嘤好吧,窝错了qaq 69[有和对方以外的人做过吗] 这个问题,作者菌只收到了两枚微笑。 70[关于「如果不能得到心,光是身体也行」的想法赞成反对] 沈从灵: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 王朝:我不觉得。得不到心要得到身,自尊去哪了? 沈从灵:……那么认真干嘛? 王朝:当然认真了,男人尊严问题。还有你,虽然说现在国内比国外开放,但你别想带着那种想法,听到了没? 71[对方被坏人□□了,怎么办] 沈从灵:(沉默良久)可能换在以前,这种我想都不会去想,我会觉得荒唐,可是经过那一次的危险后,我真的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我对他的爱不变这是自然的,可我会担心他,我会担心他走不出那一次的阴影,我什么都不介意,只要他没事。 王朝:我无法想象。我是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我无法想象。我觉得我跟她一样的想法,我最关心的一定是她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她没事。 72[h前和后,哪个更觉得害羞] 沈从灵:不害羞啊。倒是你要让我当着公众的面儿说这些,我会有点害羞。 作者菌:啊~宝宝错了qaq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发誓剪刀手 王朝:你问男人这个问题?科学? 作者菌:好吧……默默滚走。 73[朋友说「只有今晚,因为太寂寞了」并要求h怎么办] 沈从灵:我没这种朋友。如果有,那么自他说出这话后,也不再是朋友了。 王朝:(睥睨的笑)我朋友里,没有人敢对我提出这种要求。 74[觉得自己的技术好吗] 沈从灵:嗯,我觉得够用。 王朝:当然,毋庸置疑。 75[对方的呢] 沈从灵:很好。 王朝:非常不错。 76[做的时候希望对方说什么] 沈从灵:什么都不说,用眼神交流,用感觉感觉。 王朝:嗯……希望她就嗯嗯~~~~~啊啊~~~~~~你们懂得[doge] 沈从灵:……泥垢! 77[h时最喜欢看到对方的脸是什么表情] 沈从灵:游离在失控的边缘,最重要的是眼神,眼神能传递给我他大概舒服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王朝:情动。她情动不止表现在脸上,全身上下每一片皮肤、每一块肌肉都会告诉我,她到底情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78[觉得和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沈从灵: 王朝:身为男人,下半身自然无所谓,可是我带脑子,所以上半身绝不会赞同。 79[对□□之类的有兴趣吗] 沈从灵:没有……看看片儿还好,但身体力行的话,还是算了吧。 王朝:有一点。 沈从灵:(扭头刷新三观脸) 80[突然对方变得不寻求身体需要了,怎么办] 沈从灵:暂时不会吧。如果他真的有这么一天,而且还不到七老八十的时候的话,我会建议他去泌尿科看看。 王朝:……要不要这么犀利?! 作者菌偷笑:就喜欢这样的犀利。 81[对强奸有何感想] 沈从灵:当做情侣夫妻间的情趣还好,但是要是认真的,绝对不行。 王朝:同感。我认为男人如果需要通过强迫他人才能得到求欢的话,弱鸡到还不如割了蛋蛋来得好。 82[h最棘手的是什么] 沈从灵:忍不住要做的时候发现没套套,然后就会纠结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王朝:做到一半她亲戚来了。呵呵,别笑,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例。那到底是浴血前进?还是竖着旗帜迫停?这是我遇到过的最棘手的选择。 83[目前为止觉得最惊险的h地点是哪裏] 沈从灵:车里。 王朝:办公室。 84[受方有主动要求过h吗] 沈从灵:这里自动代入女方吧。其实我们都有,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想要,就要表达。 王朝:(微笑)我只能说我很幸运拥有了她。 85[那时攻方的反应呢] 沈从灵: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像有一簇小烟花在他眼里绽放,超级超级迷人。会勾得我更…嗯…更有兴致。 86[攻方有□□过吗] 沈从灵:(笑)没有,或许以后可以有角色扮演。 王朝:你说的哦,都留下证据的,反悔不得。 沈从灵:…… 87[那时受方的反应呢] 王朝:请静待我们尝试以后反馈。 沈从灵:………… 88[有理想中的「h的对象」吗] 沈从灵:没有。不过我最近忽然有点喜欢柏原崇,可是还不至于到h幻想对象吧,毕竟我也没见过他老二。 王朝:(大笑)说得好。 作者菌:你还没回答问题。 王朝:现在只有她。 沈从灵斜睨他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哼,小样儿~ 89[对方符合理想吗] 沈从灵:我从没给自己定义过理想对象的标准是怎样的。所以不存在符不符合的问题。 王朝:符合。我就想找个漂亮又聪明的。 90[h时使用道具吗] 沈从灵:基本不使用吧。 王朝:嗯……有我就够了,要道具什么事儿! 沈从灵:…… 91[你的「初次」是几岁] 作者菌00他们俩又对我神秘的微笑,好怕怕嘤嘤qaq 92[那,是现在的对方吗] 作者菌顶锅盖时刻准备跑ing…… 93[最喜欢被亲吻哪裏] 沈从灵:太阳穴。感觉被他捧在手心,放在最珍惜的位置。 王朝:我能说吗?不会哔——吗? 作者菌:没事,哔了大家就懂了。 王朝:哔—— 作者菌:…… 94[最喜欢亲吻哪裏] 沈从灵:他的头顶。 王朝:她的秘密。 95[h中对方做什么最高兴] 沈从灵:到点时和我十指交扣。 王朝:说不行了,又死死的抱住我。 96[h时会想什么] 沈从灵:我想过如果哪天我想要跟他分手了,估计跟他做一次就又不了了之了吧。 王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7[一个晚上做几次] 沈从灵:通常2次,3次。看他的状态。 王朝:差不多,再多要死的。 作者菌:嘤嘤。姑凉们,他们太实诚也是不好,不给人留幻想的余地,哼╭(╯^╰)╮ 98[h时,衣服是自己脱还是被脱] 沈从灵:看情况吧,没有特定的。 王朝:没错,不过大多时候是自己脱一点,再帮对方脱一点,唯独最里面的会由对方动手来脱。 99[对你来说h是什么] 沈从灵:必须要有啊,就像吃饭睡觉。 王朝:有益身心。比吃饭睡觉还要重要,可以不吃饭,可以少睡觉,唯独不能没有sex 100[请对对方说一句话吧] 沈从灵:我爱你。 王朝:我也爱你。 第63章 只身赴会 第六十二章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寂静。 昏黄的吊灯悬在房梁上,垂下的水晶片在空中微微晃,折射下来的光斑驳在从灵的脸颊上。她温和的坚持让沈正则说不出话,傅琮璇也是,他们舍不得,却无从劝起,只好不发一语,沉默的和女儿的坚持抵抗。 还是傅老出声打破了难言的沉寂。 “你有什么计划,先说说看。” 从灵滞涩了一下,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我去联系他。”那是那个记者的联系方式,也就是和司珵那方之间的媒介了。 “我越是想要见他,那方就会越放心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从灵冷声道,“你们继续对司家的动作,不要停,最好更大一些。让他们以为我是瞒着你们联系那个记者的,降低他们的戒心。”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会很乐意我送上门的。” “那你要怎么拍摄到他们研究生化武器的那些画面呢?” “我会给他们王氏集团的两位小开吸毒都是我布下的陷阱的假证据。” “你是想——激怒他?” “嗯。那是唯一的办法,必须越怒越好,让他觉得除了拿我泄愤不再有任何的用处,一气之下我的下场会在哪里,应该很清楚。这时候就需要你们在外面推动对司家的碾压,才能更加激怒司珵。” 闻言的傅家众人一阵窒息。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方法。 “你想好了吗?”傅老严肃的问她。 “嗯。” “好,我叫专业摄像监听的设备人员过来,另外,跟陈将军联系一下,商讨具体方案。”后一句是对她舅舅说的。 傅老是军人作风,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他定下了基调,沈正则和傅琮璇就算再犹豫也说不得不了。 一切准备就绪,从灵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天光微亮,她摸出手机照着那张纸上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听筒里只响了两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她没有给他废话的时间,直截了当的抢了话锋:“告诉司珵,他费尽心思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但前提是放王朝出来。” 对方沉默了不短的时间,从灵一直吊着心,控制着呼吸节奏等待着,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知道了。” 不过半小时时间,电话就回过来了。 “沈小姐,司先生表示他必须要先看到你的诚意后,再决定要不要放王先生出来。” “直说吧,他想要什么诚意?” “呵呵,沈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爽快!司先生的意思是,他要亲自听了你说的话语后再说。” “可以。但我也要先见到王朝后再决定怎么说、说多少。还有,我要亲自见到他,然后再说。转达我的意思给司珵。” “不必了。司先生早已料到你会提这些个要求,40分钟后,会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傅宅出来的那条道口,沈小姐,烦请您避开家人的注意,独自赴会。如果被我们的人发现有任何跟踪的迹象,呵呵,我们就不会再给您谈任何条件的机会了。” 从灵挂下电话。坐在床上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起身净手,戴上特制的隐形眼镜,这样无论她看到什么,只要她睁着眼,坐在监控终端的人就能透过她的眼看到她视野里的画面。 至于监听的设备则制成很小的肉色贴纸,贴在她的耳道内,具备监听和录音功能。最后的最后,发射接收端做进了她的美甲里,都是非金属质地,探测仪检测不出来。连信号的发射方式都不是常规的,就算是军用雷达也搜寻不到它的电波。 所有的设备都是应用于中央最高情报局,正好傅老是他们的总头儿。 “放心吧,你在里面,我们随时在外面待命。”傅老安抚从灵道,“我们一直陪着你。” 没错,他们采取的策略是先走一步,走在从灵他们的前头,提前埋伏到限制区外围,这样的‘跟踪’其实才是最专业的。 从灵并不怕,她很少会怕,而现在还不到她要害怕的时候。 他还在里面等她呢。 如果问王朝,在他最不好受的时候,希不希望他的女人从天而降来救他? 他一定会毫无犹豫的说:不。 他不希望。如果她能知道的话,他不希望她来,看到他此刻狼狈的样子。 漆黑的、酸腐的、溢着伤口结痂的怪味的房间里,他刚费尽了身上仅有的力气打趴了两个已然神志不清意图不轨的怪人,独自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缩着。 他们没有衣服穿,全部□□,从昨晚到现在他只喝过两口水,没有任何吃的,彻夜都不准睡……王朝大概知道了他也成了实验的小白鼠之一。 昨天,他被绑起来带走后,立刻被搜走了身上的通讯设备,然后来人二话不说的就给他扎了一针,没有严刑拷打,之后的审讯变得格外容易,因为他们给他注射的药剂和给余微言注射的一样,类似吐真剂,在吐真剂的影响下,人会说真话。 王朝把能说的都说了,包括他的身份、他来这里的目的等,可不能说的,他一字都没多说,他不像余微言那样受过特训,只是——有种意志比大脑和脊髓受体更坚强。 也因此,气得常胜一气之下把他拨到了实验人中。 王朝看了周围一个正常精神、一块正常皮肤都没有的人,大概就知道他的下场会是怎样的。 缩在墙角时,他想的不是生死之类的大事,脑子里全是她。他想,完了,她可能要哭。不过在哭之前,她肯定更想打他。 从灵的确很想打他。 如果可以的话,她会让他跪几天搓衣板,他擅自做主消失了几天,就跪几天。在路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这个,回来以后要怎么惩罚他? 她想的都是回来以后怎么样,没有去想万一回不来呢? 车顺利无阻的开进限制区,停在一栋苍白的楼前。 “沈小姐,请。”有士兵为她开门,说的话客气中带着一丝不容违抗的威慑。 从灵自然察觉出来了,面不改色的从车里钻出来,然后立马有人上前对她进行搜身,一番从头到脚的贴身查验后,那人收手点了点头后退开。从灵见此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昂首挺胸的跟着领路的人进了楼。 “司先生还没到,你在这等会儿。”那人将她引到一间四面是金属反光的小房间后道。 从灵盯了他一眼,知道他在说谎,可说了什么谎呢? 从灵朝四周瞥了一眼,心下隐约有了猜测,片刻后她扬声道:“司先生不必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吧,我虽然不至于像司先生那般见多识广,但双面镜这种小把戏,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见送他过来的那个男人瞳孔张了张,从灵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心里愈发沉静坦然,只是面上却故意泻出一丝不确定和紧张,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有一串脚步声姗姗来迟的从外头传来。 人未至声先到,显出来人此刻轻松畅快的心情。 “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们这些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你们年轻人给压死在沙滩上咯。”语落,司珵才出现在从灵的眼界里。 四十几岁的男人,肤色苍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鞋子擦拭得蹭亮,有说男人一头一脚最是凸显品味,如此观来的确如此。司珵儒雅英俊,自有一派气度,可眼里的笑意冷漠无疑,从灵在那刹那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张爱玲笔下的易先生。 司珵仿佛就是那个男人的翻版。只是易先生还有点温度,而眼前这个男人,从他身上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从灵从座椅上站起身,朝他点了点头,“司先生过奖了,从灵还差得远。” 司珵笑眯眯的走近,伸手示意,“坐吧,从灵。” 从灵闻言一怔。 “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司珵仿佛陷入了怀旧的回忆。 “是吗,可惜我出国得早,对于国内,除了家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了。”从灵冷淡应对,继而话锋一转,“司叔叔,很可惜,今天并不是我们对坐把酒言欢的时候,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情景,或许从灵可以陪您小酌一杯,回忆回忆往昔,但是今天,你我都知道,不是这个日子。” 司珵笑着笑着,笑意就从嘴角卸去了,整个人的气质愈发显得阴沉,“看来王朝真的对你很重要,这么迫不及待。” “当然!他是我未来的丈夫,自然很重要。” “重要到你都不惜背叛自己的家族吗?”司珵咄咄紧逼,“你知道的,你告诉我的这些,足以废了整个傅家。” 第64章 心意相通 他果然是怀疑她的来意的,从灵想。像司珵这样老奸巨猾的人,若是连这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了。 “我不说,王朝死定了,可我说了,傅家却不一定死。”从灵丝毫不回避的答道。 司珵闻言眯起眼,“你是在赌这个可能性吗?” “我别无选择。”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司珵说,“但你要想清楚,机会往往都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从灵点头,强调道:“我要先见王朝。” 司珵盯了她半响,面色复又松泛起来,“你放心,他现在安好无事。” “见到他,我才会说。” 司珵笑笑,下巴朝覆手站在他身后的人偏了偏。大约二十分钟后,王朝才被两人架着带来。看到他的那瞬间,从灵目光一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到了他跟前又猛然顿住脚步,手伸了出去,却悬在半空中无从下手,他脸上有伤,是被打了?身上穿的也不是他自己的衣服,昨天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震惊,王朝比她更震惊,只是千言万语全部卡在了喉咙口,半分也说不出来。他进来后第一时间辨别清楚了这小小的室内谁才是那个主宰者,目光扫过司珵,他脑中沸腾得厉害,从灵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绑来的,而像是……她自己要求进来的,这是一场谈判? 短短的时间里,王朝便分析清楚了眼下的状况,他选择不说话,因为从灵的眼神告诉他,不要说话。王朝努力抑制着胸腔里翻腾的心潮,打起精神望着从灵。 从灵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就算王朝掩饰得再努力,她也不难看得出来他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对,这不仅仅是一般性质的折磨,他会不会已经…… 她终是握住了他的手,手心贴着手心,紧紧的握了握,王朝轻轻一颤。他的手冰冷,那股凉意直传到她心头,反而使得心底的火噌噌噌地烧了起来,从灵努力压抑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脑子飞快的转动。 片刻后。 她瞪着王朝斥道:“怎么那么慢?我等了你20分钟,如果再不来以后我就不见你了。”说着她手摸上王朝的脸,忽然变了话锋,“打人还是被打了?破皮了都,谁干的?火起来我立马报警!”她扭头,对着司珵:“报到上面,不信军警管不了这不成器的地方!” 司珵眉头一皱,觉得她话语的逻辑有点怪,但细思之下又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大概就是见到王朝这样心疼,语无伦次了吧。 倒是听着从灵的威胁,司珵觉得有些好笑,全然不在意的说:“假冒我的名头闯进军事禁区,你觉得我不应该审一审他吗?” 从灵推开王朝,冷笑着讽刺道:“审?有这样的审法吗?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地方竟然比国安局的分量还要重了,国安局尚不敢私审嫌犯,谁给你的权利肆意妄为、目无尊法的?” 司珵不可思议的笑了笑,“真想不到沈小姐帮fbi办过案还会那么天真。尊法?我们就是尊法,我们就是国家。”他摊手道,紧而变脸,“人已经带到,你看也看过了,撒气也撒过了,沈小姐,咱们可以开始说正事了吧?” 从灵看起来正努力的平复心绪,“你先让人带他出去,去医院立即做检查,我不希望他到这里一游以后落下任何的后遗症。” 司珵的眼危险的一眯,“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在我的地盘,没有你商量的余地。” 从灵仿佛被激怒了,却又强自压下来,“我拿这样的条件来跟你交换,难道你叫我换回去一个不健全的人吗?” 片刻的静默。 司珵示意手下,“带他去医务大楼。” 王朝一直不作声,司珵等他们出去了,才道:“可以开始了吧?” 从灵缓缓吸气,“我承认,王沣和王勋是我设计的。” “继续。”司珵的神情叫人捉摸不定。 一路交代下来,她没有半点停顿,只是说到当初毒品来源的时候顿了顿。 司珵看起来很是上心,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哪儿呢?” 从灵报出了一串地址。 “哦?是吗?”他顿时冷了下来,复又往后靠,姿态闲适,“可是我不相信你。” 从灵垂下眸不动声色。 “我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很擅长甄别谎言,同样的,这类人也很擅长说谎。”司珵道,“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的相信你说的话吗?” “来人!把她带下去。是不是实话,一针下去就都明了了。” …… 在那之前。 限制区外。 沈正则的脸色因为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而变得煞白,“不好!cheryl有危险!” “怎么了?”傅老神经一紧。 “她想自己上!”沈正则又气又急,说得语无伦次。 从灵的话语中有所隐瞒,差点把他都给蒙过去了。 激怒司珵后有很多种可能性,绝不能保证司珵一定将她送到那群实验者中间。可却有一种方法可以一击必中,就是以身试险,引诱司珵对她用药,那样就百分之百能拍摄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可她想过没有,这样做有多危险?又有多得不偿失? …… 限制区里实验室内。 “注意控制药量,别又跟上次那样一针就昏了过去。”他说的是余微言。 很显然,司珵之前虽然人未到,消息却是一个都没漏过的。 吩咐的档口,着白袍的医生已经奉命拿了几个棕色防光的小药瓶和针管过来了,从灵目光无波的看着在做准备的医生,问道:“这是什么?” 司珵仿佛来了兴致,“沈小姐从事特别的工作,想来对硫喷妥钠这种成分不耳生吧?” 硫喷妥钠可以削弱一部分大脑活性,消除它的抑制作用,使人不由自主的就开口说真话。【1】 从灵当然知道,她盯着司珵说:“硫喷妥钠在二战结束后就已经被禁了,就算审战犯都是不允许用它的!” “那又如何?世界禁世界的,我研究我的。”司珵语气寻常,话语却嚣张。 “你研究的远远不止吐真药吧?” 从灵已然是笼中之鳖,司珵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话匣子打开,“那当然。这只是小case,用来审讯我们想要审的人而已。而军队,你知道吗,军队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是备战!钻研出战争中摧毁敌人的药物才是我最重要的任务。现在不允许又怎样?等到要用我的研究的时候,那才是我荣耀的时刻。” “什么药物?”从灵以引导的口气缓声问。 “其中一个标志性的研究代号ipa,迷幻类精神药物,投放后会使人产生幻觉,进而自残以及残杀身边的人。你知道这在战争中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整支队伍!”说到后面,司珵的眼神都有些癫狂了。 从灵低下头,她明白她想要的目的达到了。 “所以我不怕,一点都不怕。如今世界不太平,总有用到我的这项研究的时候。”说到这里司珵收了话头,下巴一点命令道:“开始吧。” “我倒要看看在吐真剂的作用下,你还能不能完美的掩饰住自己。我们的天才少女到底是你的意志厉害,还是我研究的药物厉害!”司珵绕着她不停的转圈。 果然这就是他的目的,从灵没有料错。司珵本质上就是一个疯狂的人,放着她这个自己送上门的绝好实验品,司珵必定忍不住不做的。接下来她能做的就是等待,从灵估算着外面外公应该已经行动了,从限制区监控范围外冲到这里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在这个时间里,她能控制自己的神智多久?限制区被倾入后,她会成为人质吗? 冰冷的针头贴上她上臂的皮肤,从灵生理上不受控的泛起鸡皮疙瘩,针头送入不过微微一刺,她却能感受到凉凉的液体缓缓的被推入她的血管,和她温热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她感觉到一阵眩晕,从灵知道药效没那么快,这只是心理作用。 末了她脑中晃过王朝低头而去的模样,她印在他手心的信息,他看到了吗?他明白她的意思了吗? thenumber ——从数字开始。 什么意思呢? 王朝在厕所里,翻开手心,反反复复的看着这行字。 方才他没有反抗,没有要求留下来,就是因为悄悄看到了从灵手心贴手心时印下的这行字。他知道了从灵有计划,并且需要他的帮助才能完成。 他相信她,所以他离开了。 现在他努力的回忆着刚才从灵举止奇怪时说的那段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脑海里复原—— 怎么那么慢?我等了你20分钟,如果再不来以后我就不见你了。 打人还是被打了?破皮了都,谁干的? 火起来我立马报警! 报到上面,总有军警能管管这不成器的地方! 话语变成了字符跳跃在他脑中。 这是一个——忽然,王朝猛地瞪大了眼,福至心灵,这是一个跳跃密码! 第一个密码是从灵说的‘从数字开始’,那就是从“20”那里开始!王朝快速的试着隔两个字、隔三个字……一直试到隔六个字。开始怎么试都不对,直到他把20分钟连在一起。 出来了—— 怎么那么慢?我等了你【20分钟】,如果再不来以【后】我就不见你了。 【打】人还是被打了?【破】皮了都,谁干的? 【火】起来我立马报【警】! 【报】到上面,总有军【警】能管管这不成【器】的地方! 20分钟-后-打-破-火-警-警-报-器 王朝猛的吸了口气!从坐便器上骤然起身。 第65章 获救 一直试到隔六个字。开始怎么试都不对,直到他把20分钟连在一起。 出来了…… 怎么那么慢?我等了你【20分钟】,如果再不来以【后】我就不见你了。 【打】人还是被打了?【破】皮了都,谁干的? 【火】起来我立马报【警】! 【报】到上面,总有军【警】能管管这不成【器】的地方! 20分钟-后-打-破-火-警-警-报-器 王朝猛的吸了口气!骤然从坐便器上起身。 触发火警报警器,目的无外乎是想要引起骚乱,为什么呢?王朝脑子快速的运转,心惊的想到一种可能性——傅家也在这次行动中?他们是想趁乱做点什么? 不得不说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没再怎么多想,即使他全然不知道从灵的后招是什么,但此刻王朝只能选择相信从灵,按她的意思去做,一旦他自作主张,他担心会一环扣一环的,出现更不好的后果。 王朝身上所有的私人物品早就被收走了,包括手表,眼下王朝不知道具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可心算差不多也有20分钟了。 没有时间了,但他没有贸然行动。王朝在思索该怎么绕过门口两个士兵,不动声色的打破火警警报装置。 若是被他们发现是他打破的,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必须避开他们的眼线。 王朝目光睃到一侧的窗上,凝住了。 一分钟后,守在门外的两个士兵忽然听到里面一阵的异响,两人对视一眼,即刻冲了进去检查一番,每一间隔间全部踹开查看过后,果然,已经没人了。 大开的窗户和窗台上的脚印都让他们立即认定了王朝是跑了,虽然这里是三楼,正常人应该没能力从这里跳下去后毫发无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们都是军队里培养出来的,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是办不到的事,因此他们也就没考虑王朝或许根本做不到。 两个士兵没丝毫怀疑的转身走人。 而王朝则躲在洗手间那储存打扫用具的狭小隔板里,直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迅速远去,他才小心翼翼的从那里面跨出来。 探头到门口望了望,见无人才出去,潜行到实验室换了一身白大褂,又顺手捞了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神态正常的走过走廊,到拐角处时,手肘一击打碎报警器的玻璃,启动报警开关。 刺耳的警报声立即响了起来,走廊里的应急灯一闪一闪,惊呼声和慌乱无序的脚步声随即响起,王朝低头随着人潮往楼外走。 这栋楼是医务楼,同时也是实验楼,万一有闪失,后果非同小可,因此尽管这很可能是一个假警报,他们还是必须要立即通报给上头。 *** 另一边,注入从灵身体里的药物药效开始发作了。 她不像余微言他们那般受过特训,她不会给自己催眠,她擅长的东西全部需要靠清晰的大脑操控,而眼下她的大脑罢工了,她也就完完全全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目光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重影。 “差不多了。”医生在一旁低声说。 司珵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从灵的面前,双指捏住她的下巴,猛地抬起,“说说看,如果我去了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个地址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从灵试图对焦目光,可半点用都没有,“那里是…大毒枭…猎豹的根据地。你去了,不仅讨不找好,说不定还会折在那。”她无意识的说出这些。 啪—— 司珵反手一个巴掌挥在从灵脸上。 从灵只是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吐真药有一定的麻痹作用,她感觉不到有多痛,然而半边脸颊快速的肿了起来,嘴角也沁出了血丝,发丝黏在血渍上,她瞬间变得蓬头垢面。 司珵对于她的狼狈视而不见,继续冷声问:“然后呢,我见不到证据不会放你和你的情人出去,更别提如果我出事了,你们俩更是一个都走不出这一亩三分地,你的打算是——?” 从灵眉头蹙紧,停顿了很久,仿佛此刻迟钝的大脑需要额外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个复杂的问题,可末了,她却只是摇头。 “说话!”司珵冲她吼道。 从灵张了几张嘴,才摇头小声道:“不会,不会的。” “什么不会?”他弯下腰凑近了听。 “不可能的,你,无论怎么选择,都没用的……” 司珵听出来了一点端倪,伸手掐住她的两腮,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报告!” 来人急促高昂的声音打断了司珵的逼问。他缓缓松开手指,站直身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才回头,冷然道:“什么事?” “实验楼的火警报警器响了。” “实验楼?”司珵皱眉重复道。 “没错。” 实验楼里有诸多重要的数据以及进展到关键时刻的研究,司珵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从灵交给手下,先亲自去那里看一眼。 就当他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快到实验楼时,派去看着王朝的两个士兵匆匆忙忙的跟他来了个对撞。 “怎么回事?让你们看着的人呢?!”司珵盯着他们问。 “正要去跟您报告时碰上了火警警报,王朝不见了!” 司珵猛地顿住了脚步,不对,不对劲。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调虎离山! 他狠狠骂了句国骂,然后即刻转身往来的方向快步而去,跟在司珵周围的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知道眼下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只能颠颠儿的跟上。 调虎离山计,司珵没有料错,只是进来救从灵的不是王朝,而是傅家暗中安插在限制区内的人手,只有三人。司珵御下严格,因此能够安□□来的人非常非常少。 以少敌多,只能智取。 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迷雾放倒了一众人,然后再进去带从灵出来,只是从灵意识不清,无法自理行动,因此救援有些滞缓。 但按理时间也是足够的,他们唯一没料到的是司珵会回来得这么快! 三个人一人探前、一人垫后、一人架着从灵往外撤的时候,就这么巧,碰上司珵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过来,面对面的撞了个正着。 他们迅速被拿下。 司珵脸色阴云密布,他敏锐的意识到,这几个人不可能是王朝的人,而有能力在他的秘密地盘安插人手的、还要救从灵的,只有傅家。这么说,从灵在他这里傅家是已经知道了。更甚者,是不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这是一个局? 司珵的感觉非常不好,与此同时,他的手下仿佛刚刚听到什么消息,满脸震惊。虽然手下清楚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但却耽误不得,不得不说。 “司令,限制区外被军队包围了,现在暂时还能抵一阵,可是……估计也抵不了多久了。” 确定了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至此,司珵怒极反笑,他明白他们一定是手握证据才敢堵上门来,他知道自己完了,于是三两步过去一把扯过从灵就走。 傅老就带兵静静的止步于限制区的大门外头,一动没动,他没有收到从灵被安全带出来的信息,不敢轻举妄动。 年过花甲的老人一直精神矍铄,可当他看到自己的外孙女被挟持着,远远的出现在他已不清晰的视线里时,他的腰背第一次伛偻了寸许。 “傅老,别来无恙?”司珵笑着打招呼。 他表现得越是轻松,傅老看了就越是心惊。从灵昏昏沉沉的在他手上,他不敢做任何举动。“我可以把记录下来的证据还给你,但她,不能有任何闪失。”傅老沉声道。 “听起来不错。”司珵笑道。 “可是众目睽睽的,就算你还给我,又还能怎样?我能把今天在这儿所有的人都封口了不成吗?”司珵道,“其实很简单,你们都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既然今天把柄落到了你们手里,我认栽,可你们也总得付出点代价。”说到后面,他笑得狰狞。 傅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傅琮明自后贴到他耳边轻声道了一句什么,傅老背在身后的手暗暗做了一个手势——狙击手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司珵不知从哪掏出一支针管,猛地朝从灵的后颈插去,可下一瞬,她的身子被斜刺里冲来的人影骤然扑倒,针尖穿过她的发梢,与她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而就在从灵被扑倒时,司珵的膝盖猛然一痛,整个人都因为那波冲击波倒在地上,针管从他手心脱落。 他的膝盖中木仓了。 傅老再无所顾忌,抬手一挥,武装人员迅速上前制伏住司珵和他的一干手下,医务人员将掉落在地的针管收入密封袋…… 混乱的现场一边,从灵倒在王朝的怀里,依然无什么知觉,他却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轻轻吻着她肿起的脸颊。他的手还在发抖,无法控制,嘴里却在不停默念着,感谢主、感谢上苍,他感谢了一切他曾经不信、如今却感激的神明。 第66章 尾声 司珵伏诛后,他秘密进行的一项项反人道主义的生化研究迅速的曝露在公众眼前,曾经风光显赫的司家在短短一夜内臭名昭著,政坛格局因此大变。 然而对于这些从灵半点没上心,她和王朝还有余微言在事后立即被送进了军区总医院,身体里的吐真剂早已代谢完毕,查不出来它对他们大脑的中枢神经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们三人中,王朝是重点监控对象,因为他摄入的剂量是最大的,司珵对他下手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性命。 在留院观察了一阵子未发现有明显的副作用后,他们被准许出院,从灵和王朝的婚事也自然而然的被两家提上了日程。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作为准新娘的从灵却跑了。 *** 海拔4980米,日喀则定日县,巴松乡南面珠峰脚下的绒布寺。 清晨,高原的阳光如刻刀一般刺穿了弥漫的雾气,照得整片天空明净透亮。 从灵拢紧衣领从寺院招待所里出来,峡谷中的风大得出奇,悬在寺院屋檐上的帷幔都被劲风吹得波浪般一楞一楞的,但她还是顶风站在那,望着峡谷深处云端中央的雪峰出神。 生命之轻,轻如雪花。 想当初,她干的也算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侠女一般登一趟珠峰,差点连小命都搁在那了。 兀自出神间,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从灵当然听不懂,不过就是知道那人喊的是自己。因为此刻整片峡谷安静得出奇,除了她外没有别人。 与她一同住在寺院招待所的人,起得早的,大多已然围观完世界之巅的日出后成群结队的赶去了不远处的珠峰大本营,而起得晚的,此刻一定还缩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回笼觉呢。 她应声回头,是一个比丘尼站在寺门口冲她招手,从灵只犹豫了一瞬,便过去了。 比丘尼打着手势比比划划的问从灵,为什么盯着珠峰看。她不会说汉话也不会说英语,说着一口让从灵茫然的藏语,神奇的是两个人鸡同鸭讲的竟然也还能交流。 “那里我以前去过。”从灵目光掠过珠峰峰顶,这句不知道比丘尼有没有听懂,但下句她一定是听懂了,“这次,我就过来看看。”她抬头怔怔的望着寺院的牌匾说。 为什么转着转着就到了这儿呢?她想她现在的脑子是有点迟钝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被注射吐真剂,她总时不时的要花很长时间思考一个问题。 据说现今世上所有类型的吐真剂里的成分都对大脑有着不可逆的损害,所以她是不是真的傻了?从灵失笑的想。 若不是傻了,也不至于一听到婚事就丢了魂似的跑了出来。 五天前,从灵没有和家里任何一个人说,只留了张字条,连手机都抛下了,孤身一人来了后藏,没有目标、没有计划,仅凭着潜意识里的一股念头到了这里。 从灵是到后来才知道,当司珵挟持着神志不清的她企图胁迫她外公时,手上也是有木仓的,王朝最后的那一扑,若是没有狙击手几发配合完美的精准射击控制住了场面,说不定躺在地下的人就是他。 清醒后,她每每回想起王朝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场面心底都止不住的发寒。 她是生来沉着冷静,但不是没有心。先是余微言,再是王朝,因她而受牵连的人一个比一个与她更亲密,她是真的怕了。 从灵难以自控的想她就像一个瘟神,将霉运,不,岂止是霉运,她是将性命之忧带给了身边的人。 这么想着想着都魔怔了,所以在忽然直面她和王朝的婚事时,她才因为害怕而逃避,她觉得她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考虑一下。 日子一日一日的晃过去,从灵没有想到的是跑得越远,思念越是疯长得不成样子,理智早被情感冲散,只不过大脑中还拗着一根弦,固执的不愿向情感认输,然后她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这里。 从灵抬头看牌匾上的‘上绒布寺’四个字,再次登珠峰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这里是离他们俩最初相遇时最近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旁的比丘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惊了她一跳,判断出比丘尼对她并无恶意后,从灵才没有条件反射的甩开她的手,然后她才意识到比丘尼是要拉她进寺里去。 绒布寺不是随时随刻都允许游客进去的,现在它跟布达拉宫一样限制人数限制时间,还要买门票。 眼下并不是可以进去参观的时间,比丘尼给她开了后门。 绒布寺里光线很暗,藏香弥漫在空气里,寺里的喇嘛正在诵经,宗教的震撼从气味和听觉上便轻易的侵入了人的大脑,从灵的神情随之肃穆起来。 其实她不是信徒,对于藏传佛教更是了解甚少,乍然进去难免不知所措。她倒是想祈福,可对着满眼陌生的神佛,连祈福都不知从何祈起。 比丘尼拉着她的手腕往里走,神情激动的说着什么,可惜这回她什么都听不懂了。从灵只好跟她低头进了昏暗的内室,她匆匆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墙上布满了宗教感很强的唐彩壁画,而最里微弱的光线下,坐着一位年长的喇嘛。比丘尼敦促着她过去,从灵若有所感,抬眼看过去,正好撞上喇嘛望过来的视线。 她微微怔了怔,那位喇嘛的目光通透得仿佛能看穿她此时此刻在烦忧的一切。从灵的脚不自觉的就迈了开去。 她在老喇嘛面前的蒲团上跪坐下,连呼吸都放轻了。 喇嘛注视了她一会儿,伸手触摸她的头顶,从灵在霎那间明了了他的身份,活佛。 在西藏,不,应该说在藏传佛教里,活佛的数量并不稀少,但却尊贵。被活佛摸顶赐福是十分幸运的事,可遇不可求。 从灵在意识到他是谁的那刻想都没想就闭上了眼——这份福运她不想一个人承。 她不是信徒,但是如果能佑她在意的人,她是愿意相信世界上有神灵的。 如果传说是真的,以珠穆朗玛峰为首的五座喜马拉雅山脉的山峰寓意着长寿五仙女,若是雪山真的有灵,若是活佛真是佛陀的化身,请佑她挚爱的人,一生平健安康。 从绒布寺出来前,从灵掏出钱包,只留了两三张毛爷爷,其他的全部一股脑的塞进了功德箱里,有多少是多少吧,从灵想。 在要跨步走出绒布寺时,比丘尼从后头追上了她,神色依旧激动,只是这分激动中又带着点别的什么,类似于尊敬?的情感。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然后双手恭恭敬敬的捧上一串坠饰。 从灵定睛一看,是一粒天珠,穿在棕色的绳儿里。 只是……这是给她? 从灵低头,冰凉的天珠躺在手心,纹路间透着温润的微光,像是活了一样。 比丘尼比划了半天,从灵半蒙半猜的还是没完全听懂她的意思,就在这时,她住的招待所里的藏族小伙子路过,听了一耳,他的汉语也不是很好,磕磕绊绊的给她翻译道:“这是、上师、开光天珠!” 不懂还好,一听懂了从灵惶恐了,上师说的就是活佛啊,他亲自开过光的天珠她怎么好随意的接收呢? 藏族小伙子看出了她的惶恐,满眼羡慕的安抚她道:“不要紧,天珠、送有缘人。昨天,一个男人、来这、上师也赠了天珠。” 哦~原来不是什么特殊的情况啊。从灵将忐忑不安的心放回了原处。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理应去感谢一下上师,从灵小心翼翼的收拢手指,将天珠包裹在手心,笑着和眼珠子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心的藏族小伙子说:“能否随我进去一趟?” 再次看到从灵进来,上师的目光里没有意外,这回有了翻译,从灵能和他交流了。在云淡风轻的接受了从灵的感谢后,他突然问她:“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从灵一愣,她不觉得普通人有能耐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她有心事。然而活佛不算是普通人,对吧? 她没有否认,又是新奇又是惊异的问仁波切,“您看出什么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不妨讲讲你的烦恼,或许我可以帮你解。”上师真诚道。 从灵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觉得我是灾星,总是殃及身边的人。” 上师听了微微笑道:“他们出事了吗?” “有惊无险。” “那为什么说自己是灾星呢?” “一叶障目。”上师点到即止。 藏族小伙翻译不出这个成语的意思,急得抓头挠耳,但从灵从他磕磕巴巴的解释中听懂了。一叶障目啊……她怔了一会儿,心中豁然开朗。 之前她在打击下纠结的是她是不是灾星,会不会再给王朝带来灾难,可是如今司家已经被摆平了,再掀不起波澜来,而她也不在华夏做事了,没有什么事会让他再去为她涉险。 踏出绒布寺的那一刻,从灵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什么东西好像又回到了心间,片刻将她的心脏盈满。 她问自己,如果真的脑筋不清楚说分手了她会怎样?从灵之前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而现在想起来,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怎么分啊?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后。 从灵站在寺院门口,被凌冽的风吹着,望向珠穆朗玛峰,哭笑不得,白折腾一场。 当天晚上,在无声无息出来了五天后,她头一次打电话回家,是她妈妈接到的,从灵吊着心报平安时,她妈的语气竟然挺平静的,只问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其余的就没什么交代了,甚至连一声女孩子一人在外要注意安全都没叮嘱。 从灵盯着手中的话筒狐疑的挂了电话,心想不对劲啊,虽然她从小到大多数时间是散养长大的,但也不至于到“离家出走”五天她妈妈还能静静的等在那没反应。 从灵脑子里过了很多种可能,连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她妈妈为了瞒住她才故作镇静的念头都冒出来了,这么想着她立马回房打包行李,准备当夜就回拉萨,看看还能不能订到红眼航班之前的飞机。 拖着行李去退房,在等前台的人处理退房手续时,从灵忽然心有所感的侧头一看,登时,她整个人凝在了原地。 王朝站在门边,眸光深深的注视着她。 漆黑夜晚里的星光仿佛都撒在了他一个人身上,璀璨得让她心生一股不真实感来。 从灵心绪乱成了一团。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他怎么知道她在这?无数个问题到最后全汇成了——糟了,这下完了。 恰好她的记性不差,依稀记得他曾经警告过她,不准再不告而别。 从灵目光游移,怎么办……? 而且关键是她在两家准备筹备婚事的前夕忽然出走,很有逃婚的嫌疑啊。怎么办啊?从灵心虚之下智商捉急。 退房手续已经办好了,她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见着王朝一步稳似一步的朝她走来,连吐真药后遗症大脑痴呆这个借口都在脑海中蹦出来了,幸好还有一丝神智在,没真说出口,然后,他在她面前站定。 从灵神经绷到了极点,见他的手忽然握拳状举起,还以为他要打她,结果他手心一放,一串天珠项链垂了下来,从灵愣神间,王朝伸手过来给她戴上。 “第一次见面时,你赠了我哈达,我才能几次死里逃生。”王朝低声道,很深情,可转而画风一变,“所以这等救命之恩,必须以身相许才能得以回报。” 闻言,从灵的表情从oдo变到了≡Д≡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可我也给你定了一个期限。” “什么期限?” “五天。” 那就是今天啊,再几个小时就过了。“如果超过了五天怎么办?” 王朝冷瑟瑟的一笑,“超过?那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从灵:“……” “别忘了我们是商业联姻,不是你想不结就可以不结的。”王朝幽幽的说道。 从灵:“…………” 王朝一手拎行李,一手拉着她出了招待所,把她塞上车,发动车子。奇怪的是,开的方向却不对。 “去哪?”从灵问。 不过转眼就明了了,车一路无阻的开到了珠峰大本营,王朝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帐篷、睡袋等一应用具。 从灵目瞪口呆,“今晚在这露宿?” 王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钻进同一个睡袋时,从灵感觉特别奇异,好像上一次他们俩在珠峰坍塌的帐篷里同睡一个睡袋的画面还在眼前。 想到睡袋的事,自然也就想到了接吻的事…… 当初不怎么在意的举动到现在想起来却是耿耿于怀,从灵不爽道:“你怎么那么随便啊?如果换一个女人,你是不是也会亲?”说完她自己一噎,仿佛好像似乎这个问题是把双刃剑,会回吻一个陌生男人的她,不也挺随便的嘛。 可是她和他偏偏都不是随便的人。 王朝低头看了她一眼,越靠越近,“没有如果。但是如果早就知道你是我的,我一定不会早一步离开。”话尾淹没在亲吻里。 如果早就知道你会让我那么牵肠挂肚,我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你走。而既然你又撞进了我的生命里,那我就再也不会放手。 漫天繁星下,从一个吻开始,至一个吻结束。 ***** 全文完 于美国芝加哥 12052015 9:03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