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六朝燕歌行(1.1-1.2) 作者:弄玉≈ap;龙璇 字数:11567 【官方唯一qq群】:65992297(新群) 【官方唯一qq群】:六五一九九二二九七(新群) 【】 集  汉宫日暮 章长门灯暗 洛都北宫。永安宫外。 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如同海啸,翻滚着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巍峨的琼玉阙楼 上方,一具穿着衮服的屍身双手扶着栏杆,兀自傲然挺着胸膛,鲜血喷泉般从断 颈中喷出。那颗戴着天子冕旒的头颅,此时正被人提在手中,冕延前方用白玉珠 串成的垂旒乱糟糟绞在一起,摇晃着不断淌下血滴,如同一只血腥的玩具。 秦桧提着刘建的首级,沿阙楼的墙面一路滑下。另一方向,吴三桂背着长矛 逆势而上。 两人错身相过时,秦桧传声道:「人在上面。」 吴三桂笑道:「甕中捉鳖。」 秦桧叮嘱道:「当心狗急跳墙。」 「省的。」 当秦桧落到地面,阙楼下方翘首以盼的军士立刻爆发出一片巨大的欢呼声。 金蜜镝走马上前,接过首级,仔细看过,然后摘下天子冕旒,将刘建的头颅 高高举起。 四周欢声雷动,平叛军士气如虹。 亲眼目睹了「天子」被一剑斩首的一幕,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在宫中顽抗 的乱军瞬间被打回原形。那些刘建用重金召募来的家奴、门客,投诚来的内侍、 军士,冀图成为从龙功臣的野心家们,此时都彷彿被滚水浇到的蚂蚁,轰然作了 鸟兽散,争相往宫外逃命。跑不掉的纷纷丢下兵刃,跪地求饶。 当吴三桂攀上阙楼,这座片刻前刘建还声称能坚守逾月,固若金汤的要地, 已经完全沉浸在一片绝望的气氛中。原本用来抵禦外敌而拿石料封死的阙楼,如 今成为一座坟墓,将刘建的追随者们彻底封死在内,外面的乱军还可以逃走,他 们连逃跑都成为奢望。 那位无头的「天子」倒在一旁,无论他生前如何嚣张狂妄,此时只是一具卑 微而肮髒的屍体。 刘建宣称的两百名死士,三个僱佣兵团,只是大言吹嘘。阙楼内实有护卫不 过二十余人,都是刘建从江都王邸带来的亲信。其余还有一些内侍、宫人,以及 几名阿附刘建的官员、士人,此时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见吴三桂翻身 跃过栏杆,那些护卫下意识地举起长矛,但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战意,只剩下 惊惶和对死亡的恐惧。 「将军来得正好!」死寂中传来一声充满惊喜之意的高呼,紧接着一名身着 绣衣的官员大步流星地出来,满面堆欢地高声叫道:「卑职奉太后之命!已然擒 下逆贼刘建的家眷!」 说着他威风凛凛地一摆手,一名妖娆少妇被人绑着推了过来。 此时的太子妃成光再没有以往的风光,她金钗滑脱,鬓脚散乱,高髻歪到一 边,玉容毫无血色。口中塞着一团麻布,双手被绳子捆住,扯在身前,华服撕开 半边,狼狈不堪。 「此乃建逆之妻成氏!在下暗中谋划,一举擒下此妇!不料天军神勇无敌, 万军之中斩杀建逆!果然是天祐炎汉!金车骑运筹帷幄,神机妙算!跳踉丑类, 转瞬即灭!哈哈哈哈!」 吴三桂咧嘴笑道:「我认得你,江绣使。」 江充笑声一滞。 「你是太后的亲信,吕巨君的心腹,」吴三桂毫不客气地说道:「吕巨君事 败,转投刘建;董卓势大,改投董卓;这会儿刘建没了,又上赶着抱金车骑的大 腿,啧啧啧,这般的见风使舵,让我用哪只眼睛看你?」 吴三桂一边说,一边摘下背后的长矛,在空中一抡,发出沉闷的风声。 江充脸色发白,颤声道:「我乃朝廷命官……你……你不能杀我……」 吴三桂奇道:「我干嘛要杀你?倒是这两位——」他长矛一抖,指向那两名 壮汉,「晴州来的吧?」 两人放开成光,摊开双手,表示并无恶意。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兄台,兄 弟们做的是卖命的生意,和阁下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另一人哑着嗓子道:「大夥儿井水不犯河水。阁 下以为如何?」 「江湖事,江湖了!」吴三桂豪气地说道:「把人放下。你们滚吧。」 两人把成光往前一推,纵身往后跃去,在栏杆上略一抱拳,然后并肩跃下。 吴三桂一挥长矛,「都滚吧!」 剩下的护卫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有那么好的身手,能从十几丈高的阙楼上一 跃而下。 「蠢!」吴三桂道:「往下面跑啊!别说你们不知道这下面有暗道。」 那些护卫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哄而散。 江充也想跑,却发出一声惨叫。 吴三桂横身一矛,刺穿了江充的大腿,就像钉一只苍蝇一样,将他钉在木柱 上,揶揄道:「没看见那伙太监都没动吗?下面有个屁的暗道!你能往哪儿跑? 省些力气,老实待着吧。「 江充放声惨叫,被吴三桂反手一个耳光,抽得晕了过去。 成光瞪大眼睛,她嘴里塞着麻布,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绑在一起的双手在身 前勉强比划着,拚命打着手势。 吴三桂目光闪了几下,回了一个手势,然后伸手扶她起身。 成光大喜过望。各方在洛都勾心斗角,彼此的底细都摸得七七八八。吴三桂 是那位程少主的得力臂助,自然躲不过她们的眼睛。吴三桂与秦会之一样,出自 殇侯门下,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在巫宗内部并不是秘密。问题是巫毒二宗向来不 睦,巫宗没少给殇侯下绊子,毒宗那位紫姑娘更是在洛都周边大开杀戒,惹得教 尊不得不亲自发话,与对方休战谈和。成光绝望之际亮出身份,没想到他竟然认 下同门。 绝处逢生,成光感激不尽,刚递出左手,放在吴三桂手中,就听见「格」的 一声轻响,手指被拽得脱臼。接着吴三桂双手齐出,使出分筋错骨手。一连串密 集的脆响在他掌下响起,眨眼之间,就将成光的指、肘、肩、膝、踝……所有能 够摘脱的关节全部摘掉,最后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扯一扭,将她下颌拽脱。手法 乾净利落,节奏分明,又快又准。 转瞬间,成光就像一只被人扯坏的木偶,关节不自然地扭曲着,再没有任何 挣扎的余地。 看着吴三桂微微吐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神情,成光才突然意识到,就如吴三 桂的身份在自己眼里不是秘密一样,自己的身份在他眼里也不是秘密。刘建授首 之后,他仍然冒险攀上阙楼,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别太看得起自己。」吴三桂大义凛然地说道:「我是来给主公争功的!这 回我家主公立下的讨贼功,谁都抢不走了!」 ………………………………………………………………………………… 南宫。长秋宫外。 呼喊声由远而近,像海啸一样从永安宫方向传来。从玄武门进入南宫,然后 是建德殿、宣德殿…… 凉州军的士卒将贾文和与定陶王团团护住,董卓手提短戟,立在前方。 贾文和对远处的惊呼声充耳不闻,他将定陶王挟在臂间,生锈的错刀抵在小 儿幼嫩的脖颈中,虽然胸襟上吐满了鲜血,却神情自若,就像一名超凡脱俗的棋 手,面对棋局,胸有成竹。 程宗扬双手握紧刀柄,往前踏了一步。 「且请阁下留步。」贾文和从容说道:「我有寸铁,亦可杀人。」 程宗扬寒声道:「一介稚子,你也下得去手?」 「受国不祥,是为天下主。欲得天下,些许风险自当难免。」 程宗扬死死盯着这位董卓麾下名列的谋士。六朝智谋之士,自己已经见 过不少,可是像他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犹豫能把一个幼儿当成人质的傢伙, 自己还是头一回见。这种事,奸臣兄背地里也许能干得出来,但公开干多少会有 些不自然,哪里会像他一样从容? 一个修为平平的文士,却能在两军阵前劫走自己手中最要紧的关键人物,靠 的就是这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毒辣与狠绝。 「姆娘……」定陶王啼哭着,朝阮香凝伸出手。 贾文和提气扬声,「定陶王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郭解道:「我方纔那一掌未曾留手,你经脉已断,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活不 了多久了。」 「我信。郭大侠千金一诺,向不虚言。」贾文和提起错刀,用衣袖擦了擦嘴 角的鲜血,笑道:「既然贾某已然时辰不多,诸位可要快一些了。」 他手刚一抬起,王孟就像猎豹一样纵身跃起,长剑直刺贾文和咽喉。 程宗扬正要趁机出手,眼前忽然一花,一个人影截住了王孟。 董卓身躯肥壮得犹如肉山,动作却极为敏捷。他闪身封住王孟的去路,短戟 一递,用戟钩绞住剑身,接着反手一拧,刚猛无铸的劲力狂涌而出,将那柄精钢 打制的长剑绞成数段。 董卓挥戟将王孟震飞,大笑道:「小傢伙,你还嫩了点。」 王孟踉跄着退了几步,剑身崩碎的反震之力使他手臂一阵剧痛,胸中气血翻 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再看手中,只剩下一截断剑。 郭解抬掌托住他的后背,帮他化去力道,王孟吐出一口气,气血渐平。 贾文和道:「这位不知名的好汉,趁着郭大侠和我说话时候偷袭,是在打你 们郭大侠的脸吗?」 郭解道:「小儿辈无知,孟浪了。」 郭解虽然不介意,王孟却像是被人抽了一记耳光,脸上陡然涨红。他抬起左 手,断剑寒光一闪,斩下左手食指,然后将断指抛了过去,叫道:「我的不是! 给你赔罪!「 「是条汉子!」董卓大笑道:「小傢伙身手还成,就是这剑太不济事。改日 老夫送你一把好剑!」 贾文和重新把错刀放回定陶王脖颈上。定陶王哭声刚停顿了片刻,这会儿小 嘴一扁,又要哭出来。 阮香凝蹲下身,焦急地望着他的眼睛,摆着双手道:「不要哭,不要哭。」 在她的竭力安抚下,定陶王抽泣声渐渐停止。 贾文和勉力提起声音,「贾某不才,敢请太后出来一见。不然,大伙就一拍 两散。」 程宗扬脸色阴沉。假若吕雉在长秋宫露面,局势必然再起波澜。以贾文和的 奸诈,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最坏的局面,莫过於吕雉和定陶王全都落入董卓手 中,那大家都可以洗洗睡了。 小紫眨了眨眼睛,「太后在刘建手里啊。难道他前面传的是伪诏吗?」 「十息。请太后出面。」贾文和没打算跟她饶舌,手中的错刀又紧了一分, 几乎割破定陶王的皮肤,微笑道:「还有皇后殿下,也请一见。」 这个条件一出,程宗扬反倒轻松下来。这中间的变故实在太过蹊跷,以贾文 和的智商恐怕也想不到,长秋宫里倒是有太后,皇后却不见踪影。他想见太后还 有得商量,皇后是彻底没指望了,反正都完不成,也不用再琢磨什么。 「我乃鸿胪寺大行令。」程宗扬摆出官员的架势,沉声道:「皇后殿下因天 子驾崩,忧思成疾,如今抱病卧榻,无法面见外臣。」 「事关江山社稷,只能请皇后殿下支撑病体,辛苦一番。」 程宗扬板着脸道:「国事要紧,殿下的凤体也要紧。不若请董将军移步,入 宫觐见。」 董卓大笑道:「有何不可?」 「请恕将军甲冑在身,难以行礼。」贾文和打断他,「还是请皇后移驾。」 董卓皱了皱眉头。自己入宫见驾,理所当然,硬逼着皇后出面,岂是人臣之 礼? 贾文和面带苦笑,他何尝不知此节?只是眼下实在顾不得了,失了脸面,总 比丢了性命好。 程宗扬打定主意,以拖待变,自然不肯让步。 就在双方僵持中,远处的惊呼声越来越近。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赵充国浑身是血,如同魔神一样策马奔来。他一手高高举起,提着一颗头颅,一 边纵马疾驰,一边放声吼道:「逆贼刘建!已然伏诛!」 他手中那颗头颅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但脸上仍然残留着一丝狰狞与疯狂混 杂的笑意,正是三日前在崇德殿登基的那位「天子」,江都王太子刘建。 程宗 扬脸色终於恢复正常,他长呼了一口气,狠狠攥了把拳头。赵飞燕陷身秘境,定 陶王落入贾文和手中,自己手里的两张王牌全部落空,他都已经准备要跑路了。 谁知道峰回路转,生死关头,刘建居然先一步进了鬼门关。 「建逆伏诛!叛军已平!」紧跟着赵充国,传讯的军士纷至沓来,甚至还有 几名北宫内侍夹杂其中,他们边奔边喊,将消息四处传开。 程宗扬目光一闪,看到人群中的秦桧和单超,不由大喜过望。 秦桧跃下马,拱手道:「幸不辱命。」 程宗扬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真是刘建?不会弄错吧?」 单超一边咳嗽,一边嘶哑着声音笑道:「秦先生手刃建逆,岂会有错?建逆 的随从、家眷尽被锁拿,如今都押在永安宫内。」 得到单超亲口证实,程宗扬彻底放下心来。 刘建一死,胜败立分。伪天子已然授首,董卓这一仗不用打就一败涂地。大 功告成,局面已定,他就不信那个贾文和还能翻出浪花来……吧? 「老董!」赵充国叫道:「停手吧!大伙不用再打了!」 董卓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回头看了贾文和一眼。 贾文和笑容愈发苦涩。刘建这头猪,活着坑人,死了更坑人。这一把真把大 家都坑苦了。 兵甲声响,华雄带着部下匆忙赶回。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局面已经无可挽 回。 牛辅从马上探身过来,低声道:「趁金车骑尚未回师,先杀出去!」 董卓浓密的剑髯微微一紧,然后挥起短戟,「儿郎们!随我回凉州啊!」 「董破虏,你可走不得。」 随着一声断喝,一直不见踪影的大将军霍子孟闪亮登场。他身披大氅,外罩 赤袍,里面穿着一身金光灿灿的锁子甲,跨着一匹白马,徐徐驶来,身边跟着王 子方和冯子都等一群家奴出身的亲信将领,还有一位布衣老者,却是严君平。 「屠掠伊阙,杀戮使者,阿附逆贼刘建,」霍子孟厉声道:「纵兵入宫,大 肆抢掠——董卓,你可知罪?」 看到霍子孟,程宗扬气都不打一处来。这头老狐狸,不知道躲在旁边藏了多 久,大局一定,立刻跳出来摘桃子,这脸皮厚得简直令人发指。 董卓哈哈笑道:「成王败寇罢了!」 「你是要带着手下儿郎落草为寇了?」霍子孟说着,往他身后看去。 此时董卓身边除了贾文和、牛辅,刚刚赶到华雄,还有几十名亲兵,其余人 都面露惊疑。 凉州军实力未损,但士气低落。他们打着平叛的旗号入京,以王师自居。然 而刘建一死,他们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叛逆,这种天堂到地狱的落差,足以摧毁一 支军队的战斗欲望和意志。然而在这场叛乱中,他们已经不是支品嚐到这种 滋味的军队了。 董卓一拍胸脯,「一人做事一人当!附逆的事跟他们无关,都是我逼迫他们 做的!」说着对自己一众心腹喝道:「你们——都给我滚!」 「听到没有!」华雄瞋目喝道:「将军让你们滚啊!还愣着干毛!」 董卓道:「你也滚!」 华雄脖子一梗,「我不滚。」 牛辅道:「往哪儿滚?回凉州?一起啊!」 「有罪无罪,不是你董卓说了算。」霍子孟道:「有司自会察清原委。不会 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董卓哈哈大笑,「你骗娃娃去吧!」 身陷绝境,尚自桀骜不驯。霍子孟脸色阴沉,厉声喝道:「赵充国!拿下董 贼!」 赵充国手一松,刘建的头颅掉在地上,摇晃着滚到一边。 凉州军士卒原本已经萌生退意,霍子孟如此相逼,反而激起众人的血性,不 少人又重新握紧刀枪。 「霍大将军好狠的心思,」秦桧低声道:「要将凉州军一网打尽,半点余地 也不肯留。」 程宗扬也暗自皱眉,这老狐狸操的什么心? 王蕙闻讯出来,此时与夫君四手交握,眉眼间笑意晏晏。她双目一转,柔声 道:「也许霍大将军早知凉州军在侧呢?」 程宗扬心下一动。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董卓手下毕竟几千号人马,在外郡 倒也罢了,兵锋直抵伊阙,怎么可能瞒得过在洛都根深叶厚的霍子孟?老霍伺伏 在侧,一直不肯露头,八成就是因为没摸清凉州军的虚实。问题是他不露头就算 了,甚至连口风也不露,把自己都蒙在鼓里,这算是什么事?让自己出头火拚, 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赵充国难以下手,跟随霍子孟来的一众将士倒是跃跃欲试。只要拿下董卓, 无论是死是活,都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行赏,足以封侯。 贾文和勒住定陶王的脖颈,「都给我退下!」说着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都退下!都退下!不得妄动!」严君平张臂拦住众人,扭头叫道:「贾文 和!你放开定陶王。老夫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你们吃苦头的!」 「以性命担保?」贾文和大笑起来,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他仰天歎 道:「出师未捷,功败垂成,天命如此,为之奈何?」 「正是如此!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严君平喊道:「如今人事已尽, 当听天命!董破虏,切不可一误再误啊!」 董卓道:「汉德虽衰,天命未改。老夫本来就没打算造汉室的反。」 「你知道就好!」严君平道:「董破虏!贾参军!切不可再错下去了!」 场中一片寂静,在场众人都在等着两人的回答。赵充国不想打;凉州军斗志 已失;程宗扬等人是因为定陶王还在对方手中,投鼠忌器;霍子孟不动声色,没 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虽曰天命,无非人事。」贾文和道:「诸位以为大局已定,以贾某看来, 为时尚早。比方说……」 贾文和笑道:「我这一刀下去,会是什么样?逆贼刘建授首,定陶王紧跟着 又没了,霍大将军,要立谁当天子呢?伤脑筋啊。」 严君平颤声道:「你可别乱来啊!」 「五十匹马。六个时辰。」贾文和道:「过了伊阙我们就放人。你们要觉得 换个天子更方便,尽管动手。」 程宗扬靠在郭解身边,低声道:「有没有机会?」 郭解摇了摇头。牛辅、华雄一左一右,前面还有个董卓。而贾文和的刀锋就 抵在定陶王的颈上。 「黄口小儿,」霍子孟森然道:「乃翁未曾教你,我汉国律令,贼人劫持人 质者,不必顾忌人质性命,一并处死!」 「诸位尽可一试,」贾文和道:「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霍大将军,请。」 霍子孟目光微闪。 严君平急道:「霍公!」 霍子孟此时也是骑虎难下。贾文和劫持了定陶王,却把定陶王的生死放在自 己手上。若是杀了定陶王,自己与长秋宫必生嫌隙。可真要放了他们,以董卓的 狂悖,贾文和的奸诈,一旦虎归山林,鱼入大海,将来必成大祸。 「老霍!」严君平唯恐霍子孟狠下心肠,一声令下,玉石俱焚,他顾不得体 面,一手扯住霍子孟坐骑的韁绳,急声喝道:「长秋宫尚在!」 吕氏已然失势,皇后赵氏垂帘势所难免。何苦在这种要命的关头得罪赵氏? 霍子孟思忖片刻,开口道:「此事非老夫一言可决。当请宫中圣谕。」 程宗扬脸色一黑。没想到这个滚烫的热炭团转了一圈,又掉到自己手里了。 皇后圣谕……皇后要在长秋宫就好了。 「皇后殿下有恙在身,岂可妄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若因此事使得 皇后凤体难安,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程宗扬闻声一阵激动,金车骑,你可总算来了! 金蜜镝身披麻衣,头戴白布。连日来,卷入风波的军民足有数万,他是唯一 一个始终记得给天子披麻戴孝的。 霍子孟看着自己的老友,无声地歎了口气,随即点头道:「说的是。那么, 就依你。备马吧。」 金蜜镝解下兵刃,徒步行至凉州军中,向定陶王叩首施礼,「臣金蜜镝,请 随殿下西巡伊阙。」 董卓摸了摸鬚髯。金蜜镝虽然声名赫赫,但孤身一人,自己怕个鸟来? 郭解开口道:「我也去。」 贾文和「哇」的吐了一大口血,笑道:「不敢有劳郭大侠大驾。」 「在下兰台典校秦会之!」 秦桧报出身份,朗声道:「定陶王殿下年纪尚幼,你们到了伊阙把人放下, 总不能弃之道旁吧?这样吧,我等只出一百名扈卫,与诸位前后相隔一里。凉州 虎罴之士三千,想必董将军不会介意。」 「五人。」 「八十人。」 「五人。」 「七十人。」 贾文和笑道:「最多五人。不要考验贾某的耐性。」 「那好,我等就出五名扈卫。」秦桧说着,压低声音,「主公。」 贾文和戒心十足,奸臣兄能争来五个名额已经不错了。程宗扬开口道:「金 车骑随行,还请霍大将军坐镇宫中。」 霍子孟微微点头。 程宗扬道:「以金车骑为首,程某为副。另外还有兰台典校秦会之,车骑将 军长史赵充国,以及布衣郭大侠,一共五人。董将军以为如何?」 董卓听到有赵充国,想也不想就应道:「可!」 秦桧欣然道:「既然如此,单常侍,有劳你找几名内侍……」 贾文和笑了起来,「别玩什么花招。单常侍的名声,贾某还知晓一二。」 秦桧辩解道:「找几名下人伺候起居也不行吗?」 贾文和没有回答,只是将错刀又按紧了一分。 秦桧举起双手,高声道:「我等五人,上自金车骑,下至秦某人,都不曾照 料过孺子稚儿,如今天寒地冻,定陶王又受了惊吓,万一染痾,该当如何?」 贾文和道:「所谓天命所归,若是染痾,就算他命不好吧。」 「既然内侍不可,选几名宫人如何?」秦桧抬手一划,「仅此数人。阁下堂 堂鬚眉,不会还忌惮几名女子吧?」 贾文和视线掠过众人,那些宫人有的执灯,有的还抱着宠物,除了那名手持 长刀,身材高挑的宫人,其余几名女子都看不出什么威胁,否则他也不会在对方 眼皮底下把定陶王劫持到手。最后贾文和的目光停在小紫身上,眉头慢慢拧紧。 赵充国嚷道:「就几个娘儿们——老董!痛快些!」 董卓一锤定音,「就这么说!」 贾文和提起错刀,朝小紫一指,「除了她!」 小紫笑道:「胆小如鼠的傢伙。不去就不去好了。」 不多时,五十匹坐骑便已备好。贾文和道:「时辰已到,请将军先行。」 董卓踏上战车,先仰首哈哈大笑,半晌后笑声一收,双目犹如鹰狼望着一众 手下,放声喝道:「儿郎们!方才大将军已经说了,董某此去,便是为贼为寇! 尔等都是良家子,董某也不连累你们!「 董卓撩起衣袍,用短戟割下袍角,往地上一掷,「大伙从此恩断义绝!就此 别过!」然后一声令下,驱车便行。 不等董卓招呼,他手下的亲兵便齐齐割下袍角,掷在地上,然后翻身上马, 紧追着战车而去。 余下的凉州军沉默片刻,接着陆续有人割下袍角,与昔日的手足同袍割袍断 义,相别於江湖,继续追随董卓。 贾文和眼中光泽幽幽闪动,仔细注视着凉州军士的举动。片刻后他终於打定 主意,开口道:「将军!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回返洛都。还请将军行前,拨冗 弔祭天子。」 董卓在车上迟疑了一下,然后略一点头,「老夫行前,自当拜别天子。」 一名凉州军士忽然朝着远去的车马叫道:「董将军,你回凉州,可不能把我 们丢下啊!」 这一声喊出,剩下的军士如梦初醒,纷纷叫道:「将军!不能丢下我们!」 「一起回凉州!」 「对!要走一起走!」 贾文和一直挟持着定陶王,不敢稍动,直到看见这一幕才微微松了口气。既 然军心尚可一用,不妨豪赌一铺,谋取一线生机! 他当机立断,提声道:「霍大将军!这些凉州壮士都是大好男儿!还请大将 军网开一面。」 霍子孟目光微闪,然后抬手一挥,示意放行。 众军欢声雷动,贾文和挟持着定陶王登上另一辆战车,带领三千军士浩浩荡 荡往南开拔。 华雄策骑追到贾文和车旁,低声道:「带上这么多人,还怎么走?」 「此去凉州,山高水长,无论如何也走不了的。」贾文和道:「但只要过了 兰台,将军就赢了。」 定陶王睁着乌亮的眼睛,一直没有吭声。被阮香凝安抚过后,他就没有再哭 泣,反而像个小大人一样,行止有度,颇为早慧。 贾文和低头,微微一笑,「陛下听懂了吗?」 定陶王奶声奶气地说道:「孤是诸侯,不是天子。」 贾文和微笑道:「很快就是了。」 第二章血染昭阳 朝着远去的凉州军,严君平道:「董卓虽勇,终究只是匹夫。没了军队就如 同老虎没了爪牙,大将军为何要一并放行?」 「三千人走得快,还是五十人走得快?」霍子孟道:「一路没有粮秣给养, 三千人又能走多远?就算铁打的汉子,饿上三天也是抗不住。他们取死有道,老 夫又何必去拦?」 严君平歎道:「可惜了这些军士。」 「这种只知将帅,不知朝廷的骄兵悍将,一味纵容,早晚尾大不掉。既然是 病枝,便要及早剪除。」 霍子孟一边说,一边往长秋宫走去,「弔祭的诸侯王到哪里了?」 冯子都道:「清河王与梁王已至偃师。」 霍子孟吩咐道:「你带上人马,去迎清河王入宫。」 冯子都应道:「是!」 严君平大惊失声,「大将军!」 「若是董卓到了伊阙,还不肯放人呢?」 严君平哑口无言。董卓真要觉得定陶王奇货可居,一路挟持着他逃到凉州。 难道大伙还要追到凉州去赎人?到那个地步,汉国早就天下大乱了。 「未雨绸缪而已。」霍子孟道:「万一事不顺遂,尚可补救。」 严君平虽然觉得不妥,但连日来局势发展千变万化,霍子孟此举也算是老成 谋国,只好闭口不言。 那个宝石般精緻的女孩立在宫门前,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单超躬身在侧, 他面白如纸,一手插在衣内,摀住胸口,不时咳嗽。 霍子孟道:「请禀告皇后殿下,老臣霍子孟求见。」 小紫笑道:「皇后病啦,见不了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霍子孟啊。」 霍子孟「嘿」了一声,「军国大事,你这女娃娃就别掺和了。」说着抬步就 要入内。 单超硬着头皮挡住去路,咳嗽声愈发剧烈。皇后不在宫中,自己心知肚明, 却无法明言。 霍子孟神情转冷,拉长声音道:「你一介阉人,擅自拦阻大臣——莫非要隔 绝中外吗?」 单超口中发苦。自己真没有这份心思,可一旦霍子孟入宫戳穿真相,自己这 帮阉竖,都该好好杀几遍头了。 小紫笑道:「你想进,就进来好了。」说着她让开身子。 霍子孟昂然入内,随即一张千锤百炼的老脸就猛地垮了下来。 宫门内放着一驾凤辇,一个头戴凤冠,身着黑衣的女子坐在辇内。辇前垂着 珠帘,看不清她的容颜,但能看到她双手放在身前,腰背挺得笔直,正襟危坐, 气势凛然。 吕雉平静地说道:「霍大将军,你要擅闯宫禁吗?」 霍子孟怔了瞬间,随即腰背立刻弯了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拂衣跪下,叩 首道:「老臣不敢。」 「听说霍少将军保下了奉先,霍大将军也在尚冠里的府邸收容了不少吕氏族 人。」吕雉淡淡道:「别人是两面下注,霍大将军却是三面下注。吕氏、赵氏、 刘氏,一个都不少,果然是个谨慎的性子。」 霍子孟道:「太后明鉴。圣上宾天,大司马处置多有不当。臣也是不得已而 为之。」 「是啊,你感念先父与哀家的恩泽,不肯彻底刈除吕氏。又以国事为重,一 意立贤,欲奉清河王为君。说到底,别人都是私心居多,倒是你还有些公心。」 「臣不敢。」 「你当得起。」吕雉冷冷道:「刘建那妄人且不去说。赵氏欲立定陶王,还 不是私心作祟?天下动荡,国赖长君,她一个寒门出身的歌姬,既无识人之明, 又无御人之能,不过受人怂恿,便欲立稚子而操持权柄。正如三岁小儿,学人舞 刀,何其荒谬?金蜜镝虽有忠心,但念念不忘出身,畏首畏尾,失之愚忠。论起 担戴来,比你还差了一分。」 吕雉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地上凉,起来吧。」 「谢太后。」霍子孟撑起身体,衣内已经是汗流浃背。吕雉的手腕和政治才 能他是知道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一败涂地的太后,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 如此冷静地剖析局势。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皇后的长秋宫中,却还如此心平气和 地历数赵氏之失,指摘皇后举措失当。 严君平目瞪口呆,难道两宫之争,最后还是太后赢到了最后?这样一来,他 与霍子孟谋划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空。 「你不必担心。」吕雉道:「此间事了,哀家自然会退位。」 霍子孟大惊失色,「天下苍生唯赖太后!太后!切切不可啊!」 珠帘内,吕雉唇角挑起,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嘲讽意味道:「真的吗?」 霍子孟讪讪笑了两声。 吕雉昂起头,「阿冀做错了事,自当受惩。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赐他一壶鸩 酒吧。」 霍子孟这一回真的是大惊失色。吕雉对两个弟弟爱逾性命,没想到却亲自下 令将吕冀赐死。 「不疑夺爵,废为庶人,家属徙边。诸吕随巨君作乱者,尽付有司论罪,或 斩或流,哀家一概允准。刘建作乱,江都王不得无罪,夺爵,贬为江都废侯。褫 其封地,设为州郡。至於董卓,区区一介边将,就有胆量领兵入京,不臣之心, 昭然若揭。」 严君平眉头越皱越紧,吕雉为了保吕氏,将吕巨君抛出来当替罪羊,尚在情 理之中。而董卓可是打着太后的旗号入京,吕雉居然翻脸把他定为乱臣。这真是 太后的意思吗?他偷偷抬眼打量凤辇。太后坐在辇中,面容被珠帘遮住,看不清 楚。但语气、举止,都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凛然之态,绝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学出 来的。 「臣遵旨。」霍子孟停了片刻,「敢问太后,继嗣之人……」 「清河王你不必想了。」吕雉道:「刘蒜此子仁善有余,霸才不足。既然赵 氏中意定陶王,你们就多多用心,看能不能调教出一位贤君来。」 霍子孟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说了一圈,帝位最后还落到了定陶王身上? 小紫笑道:「怂恿皇后的那位奸人,就是某大行令了。你们这些大老爷不把 皇后放眼里,皇后只好去找奸人了。说到底,还是大将军你的错呢。」 霍子孟面容抽搐了一下,这黑锅扣的,简直是天外飞仙一般。他思忖片刻, 开口道:「不知皇后殿下之意……」 「哀家的意思,就是赵氏的意思。如今只剩我们一对寡妇,不能彼此扶携, 难道还要互相拆台吗?」吕雉道:「如何权衡各方势力,稳定朝局,就看你们的 了。」 「两宫和睦,乃是天下之幸。只是……」霍子孟苦笑道:「臣抱病多日,疏 於政事,唯恐有负於太后圣明。」 隔着珠帘,接触不到太后的眼神,但霍子孟似乎能感受到太后锐利的目光。 他微微低下头,执礼恭谨,却没有丝毫退让。 良久,吕雉冷冷道:「霍去病平叛有功,以千二百户封冠军侯,统领北军。 车骑将军金蜜镝兼管卫尉,遴选功臣子弟入值。霍子孟忠心王事,复任大司 马大将军,录尚书事。「 「臣无尺寸之功,不敢受此恩赏。」霍子孟再三推辞。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叫嚷声,依稀有人在山呼万岁。 霍子孟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又要出乱子了? 片刻后,一名军士从兰台方向狂奔过来,叫道:「禀报大将军!董卓……董 卓……」 「董卓那廝怎么了?」 「董卓等人入昭阳宫弔祭天子,谁知……谁知却在天子灵位之前……拥立定 陶王为帝!」 「什么!」霍子孟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愣住了。 吕雉一拍扶手,失声道:「好个董破虏!好个贾文和!」 六朝燕歌行(1.2-1.8) 作者:弄玉≈ap;紫狂 字数:50789 【官方唯一qq群】:65992297(新群) 【官方唯一qq群】:六五一九九二二九七(新群) 【】 ps://.. 昭阳宫外,程宗扬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是拿错剧本了吗?不是自己为了让赵 飞燕坐稳北宫,一力拥立定陶王的吗?董卓不是劫持定陶王为人质,准备奔出伊 阙,逃蹿亡命的吗?怎么就变成董卓拥立定陶王了呢——这节奏变化得太快了, 自己压根儿都反应不过来啊! 程宗扬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金蜜镝的白发似乎又多 了几根。 赵充国瞪着一双牛眼,同样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桧神情凝重。接手了一盘必败的棋局,却能频频放出胜负手,这个贾文和 智计百出,委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云丹琉策马上前,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被人簇拥着坐上御榻,急声道:「怎 么会这样?」 「我以为吕巨君就够难缠了,谁知还有个苍鹭。」程宗扬长叹道:「好不容 易等那两个家伙都死了,没想到又出来个贾文和——我是没招了。奸臣兄,你给 想个辙吧。」 秦桧眼珠飞快地左右转动起来,竭力寻找破解的手段。 昭阳殿内,贾文和气息微弱,他半跪在御榻旁,双手扶着定陶王,有气无力 地笑道:「请陛下一定要记住今日——拥立陛下登基的,乃是破虏将军董卓。」 他略微错开身体,好让新立的天子面对着众人。 董卓阴沉着面孔,向天子三跪九叩,大礼参拜。身后凉州诸将依次施礼。 董卓叩拜完,没有再理睬那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起身扶住贾文和,走进 内殿。 「我们不去伊阙?」 「将军离开洛都,就是天下共诛之的叛逆。」贾文和叹道:「无论如何也走 不掉的。」 「固守昭阳宫?」 「棋至此时,已是死局,唯有死中求活。」 「如何求活?」 「将拥立定陶王之事禀奏两宫。」贾文和道:「永安宫倒也罢了,长秋宫与 金蜜镝断不会置定陶王于不顾。能得长秋宫首肯,此事便成了六成。一旦定下名 份,属下请将军立即召集群臣,拜见新君。」 董卓皱眉道:「那帮大臣心怀异志,少不得阳奉阴违。即便我等手握天子, 只怕诏令也出不了昭阳宫。」 「所以天子登基之后的道诏令,就是大赦天下。」贾文和喘了口气,吃 力地说道:「刘、吕两氏的乱军,一众从逆的文武官员,全数赦免,他们靠山已 失,只有为新君效力一条路可走,将军尽可收为己用。再有便是尽力擢拔寒门贤 士,笼络人才。可惜事起仓促,朝中世家重臣根基未动,洛都城中,世代公侯者 比比皆是。一时间要取代他们,终非易事。」 见贾文和神色委顿,董卓道:「你歇着吧。外面的事有老夫一力承担。」 「将军留步……」 董卓道:「不用多说,老夫心里有数。」 「我时辰不多了。有几句话,请将军斟酌而行。」贾文和勉强道:「一曰正 名。名正而后言顺,切不可忽视两宫。二曰选材,选贤任能,收拢人心。最后便 是迁都……」 「迁都?」 「若事有不济,将军不妨迁都。」贾文和气息愈发微弱,眼中却仿佛闪动着 幽幽的鬼火,「带上天子、两宫后妃,还有朝廷众臣,尽数迁往它处。那些世家 豪强、外戚、阉竖……在洛都经营多年,势大难制。」 董卓心下一紧,自家这位参军已经是在交待后事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出 此毒计。 「真到了那一步……汉国局势沉疴难起,唯有下此猛药。」 「好!好!好!」董卓激起凶性,狞声道:「真逼到那一步,老夫就一把火 将洛都烧个精光!扶携天子,另设新都,为大汉重开局面!」 「还有!」贾文和拉住他的手,「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定军心……」 董卓心下会意,拍了拍贾文和的手背,大步离开。 刚走进正殿,就听到有人高声说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拜见天子,有何 不可?」 金蜜镝等人被手持长戈的凉州军拦在殿外,那名文士正口沫横飞地与牛辅争 吵。 牛辅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得将军说了算。」 秦桧厉声道:「你去问问董破虏!他莫非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牛辅扬着脖子道:「天子安危要紧,你算老几?少废话!没有将军的允许, 你说破大天都没用。」 「天子安危?」秦桧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仰天大笑一声,然后把身后一 个女子扯上前来,「你看看这位!天子的乳母!她难道还能威胁天子不成?」 牛辅转眼看去,与阮香琳目光一触,心神莫名一阵恍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喝,「着火啦!」 军士们纷纷回头,连董卓也不禁扭头看去,喝道:「老赵,你搞什么鬼?」 牛辅只失神了短暂的一瞬,随即便清醒过来,但紧接着,腹侧一凉,一股剧 痛从腰下一直透入胸腔,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桧像是要把牛辅推开一样,抬手按在他腰间,袖中长剑滑出,贴着他甲胄 侧方的缝隙斜刺而入,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喜色,说道:「多谢将军!」 牛辅像是让开道路一样,斜身靠在殿门上。那几名宫人鱼贯而入。 董卓皱了皱眉,但看来前面进来的只是三名宫女,车骑将军金蜜镝、那位大 行令、他最为忌惮的大侠郭解,包括那名兰台典校秦会之,都落在后面,因此他 只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老赵,你这是玩的哪一出?调虎离山?你好歹装得 像点啊。」 赵充国停下脚步,看向董卓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愧疚,还有一丝怜悯。 董卓眼角一跳,旋风般转过身,只见那位小天子正跳下御榻,张开双手,摇 摇摆摆地朝为首的宫人跑去,一边叫道:「姆娘!」 阮香凝快步迎上去,然后蹲下身,张臂将定陶王抱在怀里,肩膀不停颤抖。 董卓目光移到她侧脸上,看到她并不是哭泣,而是满脸的恐惧。 董卓大吼一声,大氅翻开,拔出腰间的短戟,飞掷过去。 旁边一名宫女低着头,轻移莲步,怀里还抱着一条雪白的小狗。董卓吼声传 来,她将小狗往地上一扔,挥出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在戟锋上轻轻一引。短戟被 弯刀带偏,直射殿顶,「夺」的一声,刺进横梁,戟尾兀自微微抖动。 御榻两侧还有数名凉州军守卫,他们原本也没有那几名宫女当回事,见她挥 出弯刀才脸色大变。一名军士反应最快,提戈朝阮香凝刺去。 谁知他刚一迈步,踝间便是一痛。他低头看去,只见地上卧着一只毛绒绒的 小狗,自己那一脚险些踩住它,那小狗愤怒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咬住他的脚 踝。 那军士抬腿想把小狗踢开,刚一抬脚却发现,那只只有鞋盒大小的小狗竟然 重逾千斤,自己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动。紧接着,那只小狗张开嘴巴,就像吞 下一只苍蝇一样,将那名身材高大的凉州军士一口吞下。 董卓「咄」的大喝一声,从袍内擎出一张弯弓,张臂拉成满月,手腕一抖, 三支羽箭流星般飞出,分别射向阮香凝、齐羽仙和那只古怪的小狗。 董卓用的箭矢比寻常箭支重了数倍,箭头呈月牙状,有半个手掌宽窄,形如 小斧,破空时发出沉重的呼啸声,一旦中箭,杀伤力不啻于重兵器。 刀光蓦然亮起,最后面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女手中暴出一片青森森的寒光,带 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迎上前去,将两支羽箭绞得粉碎。射向小贱狗的一支箭矢,被 它吐出一团火焰,将箭杆连同羽尾瞬间烧成灰烬。铁制斧状箭镞也被烧得变形, 失去方向的空箭头「铛」一声掉在地上。 程宗扬双刀齐出,猛虎般扑进殿内,赶在凉州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御榻周围 的军士杀散,然后将长刀横咬在口中,腾出右手,拖起阮香凝的手臂。阮香凝抱 住幼小的天子,踉跄着跟随主人,往一侧的殿角奔去。 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双手握刀,挡住去路。她年岁不大,但身姿挺拔,持刀 的姿态神完气足,竟然依稀有了几分宗师的气度。 董卓剑髯怒张,他挥手一抡,大氅乌云般飞起,露出里面的铁甲,他腰侧另 悬着一张铁胎雕弓,下面挂着两只盛满羽箭的箭壶,腰带上别着四支月牙短戟, 背后还缚着一对重斧。 董卓反手摘下重斧,往云丹琉杀去。忽然身后有人叫道:「破梯!」 董卓闻声抬首,才注意到殿角的帷幕之后藏着一道木梯。那个大行令正扯着 天子和保姆往木梯奔去。一旦被他们逃到殿顶,即使自己拥兵数千,一时半会儿 也不可能把他们抓住。 董卓咆哮着抡起斧柄,双斧车轮般飞出。「篷!」的一声巨响,两柄重斧几 乎同时劈中木梯,木屑纷飞间,木梯从中断开。 程宗扬脸色顿变。董卓拥立定陶王是死中求活,他们舍命入殿,同样是死中 求活。按照秦桧的设计,先由阮香凝、云丹琉、齐羽仙扮成的宫人接近定陶王, 把人抢到手中,另一边则由程宗扬与秦桧杀出血路,以最快的速度靠近木梯,逃 到殿顶。 他们几人都算是生脸人,能把对手戒心降到最低。最引人注目的金蜜镝、赵 充国和郭解全都放在殿外,一来消除对方戒心,二来设法接应。谁知木梯眨眼就 被董卓毁掉,他们非但没能逃出去,反而被困在殿角,无处可退,还与金蜜镝等 人隔绝开来,成了一支被凉州军士团团包围的孤军。 程宗扬死死盯了贾文和一眼,要不是他开口提醒,自己早就带人冲到殿顶, 到时单枪匹马也能挡上小半个时辰,结果一步之差,生路变成绝地。 眼看着殿内凉州军包围过来,程宗扬双臂张开,挺刀将阮香凝和定陶王挡在 身后,喝道:「天子在此!尔等刀兵所指,便是犯上作乱!」 凉州军士脚步不由一滞。 秦桧此时也趁乱杀进殿内,执剑在右,云丹琉握着青龙偃月,守在左侧。齐 羽仙退后一步,护住阮香凝和定陶王侧方。 贾文和刚才放声高呼,衣襟又多了一滩鲜血,他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心中同样是一片惊涛骇浪。他已经尽力高估对手,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 幕——眼前这几个人,一个六百石的官吏,一个微末的文职,三名身姿婀娜的宫 女……汉宫之内,几时变得这般藏龙卧虎? 喊杀声起,却是赵充国等人试图闯入殿内,被凉州军拦住。 贾文和深吸了一口气,「交出天子。尔等——皆可封侯!」 程宗扬长笑一声,「能把凉州划给我当封地吗?」 「有何不可?」贾文和抬手一挥,侃侃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 天子亲口封赏,我等自当凛从……」 董卓看到手势,心下会意。贾文和话音未落,他便操弓在手,弓弦声连串响 起,月轮箭连珠射出,几乎一瞬间,便将一壶羽箭射空。 殿内箭矢乱飞,程宗扬等人急忙挡格,他刚挡了两支箭,便听到背后一声惨 叫。齐羽仙躲在后面,本来打的如意算盘,自己避敌锋芒,让程宗扬等人在前面 厮杀,谁知她离定陶王太近,反而成了重点目标,一人被射了六箭,最终躲闪不 及,被一支羽箭射中小腿,鲜血立刻飙射出来。她挥起弯刀,忍痛砍去箭尾。 云丹琉胸腹中了两箭,但倚仗着贴身的银甲,只相当于受了两记重拳。阮香 凝遭遇最险,她肩头被一支利箭射穿,只差少许就射中喉咙。幸亏董卓顾忌天子 的性命,没有放手施为。 董卓射出的箭矢,一大半都是朝着三女去的,另有数支,却是射向殿外。他 避开了赵充国,也没有在郭解身上白费箭矢,五支羽箭全部射向金蜜镝。 郭解深入阵中,难以回救,赵充国竭力档开两支,金蜜镝也挡开一支,又避 开一支,但还有一支羽箭射中金蜜镝腹侧。金蜜镝没有披甲,月牙状的箭锋破衣 而入,鲜血立刻浸透了麻衣。 程宗扬倒吸一口凉气,董卓方才那一手连珠箭的绝技令人眩目,但更骇人的 是他连射之中还换了手,脚下不动,双手左右开弓,分别射向殿内殿外,却同样 犀利异常。难怪这厮会有偌大的名声,果然是阵前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连号称 三国猛将的吕布也得下手偷袭,要不然只怕也没那么容易除掉他。 程宗扬心下焦急,随行的宫女本来是四个,罂粟女被他遣去搬救兵,只剩下 三人。眼下的局势危如累卵,呼吸之间就可能分出生死,等救兵赶来,恐怕只剩 给自己收尸的份了。 贾文和身体再难支撑,他盘膝坐在地上,「金车骑,你身为朝廷重臣,携带 兵刃,擅闯宫禁,惊扰天子,该当何罪?」 赵充国一手扶住金蜜镝,一手拔刀横砍竖劈,挡开凉州军的攻势,一边喝骂 道:「老董!你失心疯了吧?」 「你就当老夫丧心病狂好了。」董卓收起雕弓,朝定陶王傲然道:「圣上勿 忧,老夫前来救驾!」 程宗扬叫道:「董破虏!你也是条好汉。既然大家都要保定陶王,何不化干 戈为玉帛?」 董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大行令很有几下子啊。鸿胪寺那破地方,什 么时候出了你这种人物?」 「将军抬爱了。董将军,你看世家豪族不顺眼,我也一样!不然我干嘛费心 费力地辅佐赵皇后?」 董卓仰天大笑,「原来赵氏是受了你的蛊惑!你若是位列三公,名标九卿倒 也罢了,小小一个大行令,居然也学人插手朝政,真真是不知死活!汉国如今的 乱局,可是有你一份功劳啊,程大行。」 程宗扬噎了一口,自己就算有那么一点私心吧,但九成还是好意,怎么在旁 人眼里,自己就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奸佞小人了?祸国的罪首明明是你好不好? 眼看着董卓越走越近,他不由心越提越高。以董卓显露的身手,至少也是斯明信 和卢五哥那个级别的,挟三千甲士放手相搏,真不知道自己能挡住几个回合。 秦桧目光乱转,忽然厉喝一声,「去!」长剑闪电般激射而出。 董卓皱起眉头,他这一剑从众人头顶飞过,压根儿是射向空处,自己就算站 着不动,也全无威胁。 贾文和回头一看,失声叫道:「不好!」 「快走!」秦桧掷出长剑,立刻低喝一声,往殿外郭解的位置杀去。 长剑犹如蛟龙,在空中一闪而过,「叮」的一声,正击中一株丈许的青铜灯 树。数十只灯盏同时倾斜过去,灯油泼溅而出,洒在天子的灵床上。 刘骜的尸体被锦被覆盖,幸亏正值隆冬,停尸多日尚无异味。灯树倒下,正 撞在灵床上,灯油浸透锦被,只见火光微微跳了一下,接着猛然扩散开来。 董卓目眦欲裂,自己拥立定陶王,本来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豪赌,朝野人心 难服可想而知,若是先帝的遗骸再被烧损,单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董卓顾不得理会他们,狂吼一声,飞身掠去,掀起着火的锦被,抖手掷出, 奋力抢过白布覆盖的尸骸。 凉州军大都聚在昭阳殿外,见状一阵骚动。 「不要乱!」贾文和厉声道:「华雄!带人截住他们!牛辅!你带部属过去 救火!」 贾文和应对极快,程宗扬等人刚冲出两步,就被一队甲士挡住。 华雄拎着一柄大刀,当先拦住众人的去路,挺刀往前一举,喝道:「杀!」 凉州军轰然应诺,举起如林的长戈,齐齐杀出。 程宗扬经历过江州之战,深知身陷绝地,与其死守一隅,坐以待毙,不如舍 命一搏,犹有一线生机。 程宗扬双刀相击,发出一声震彻全场的金铁交鸣之声,然后腾身而起,猛虎 一样闯进敌阵。这些军士都是凉州精锐,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手底极硬,以他如 今的身手,也不敢说横扫。好在他连日来不知吸取了多少死气,丹田内的真气仿 佛无穷无尽,随着气轮的激荡,一手五虎断门刀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反而越打 越凌厉。 不过程宗扬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挡住周边数人而已。阮香凝手无缚鸡之力, 此时被董卓的利箭射中,没有晕过去已经不错了。齐羽仙的情况比阮香凝好得有 限,她追随剑玉姬多年,早就习惯于仙姬精心谋划,布局设伏,一击而中的精妙 手法,这种硬桥硬马的对攻,非其所长,眼下只能勉强自保。若非云丹琉不避刀 矢,奋力断后,她们三人根本是寸步难行。 华雄是凉州名将,略一注目,便看出众人的虚实。那名大行令一看就是在战 场上厮混过的,招法悍勇,但后面两名女子颇为狼狈,已经拉出数步远。倒是那 名文士靠着一双肉掌竭力周旋,才勉强顾得上首尾。他当即指挥部属让开中路, 从两翼夹击那名文士,好将那几名男女分割开来,逐一击破。 刚指派完毕,忽然远处有人叫道:「牛将军……牛将军不好了!」 华雄心下一震,回头瞥去,只见牛辅被几名军士簇拥着,身子软绵绵歪倒下 来,不知何时已经气绝。 第三章英雄折戟 宫阙之间,刀兵再起。昭阳殿虽然面积广阔,终究容纳不下数千人,此时大 殿内外长戈如林,呼喝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夹杂着殿内冒出的滚滚浓烟, 到处乱糟糟一片。 而在昭阳宫之外,刚刚平定了刘建乱军的期门、羽林、长水诸军,此时正如 同蚁群一样穿过宫禁,飞速赶来。 牛辅出人意料的死亡让殿内的局势更加混乱。昭阳殿外,赵充国已经放弃接 应,扶着金蜜镝且战且退。一袭布衣的郭解却像破开狂涛的礁石一样,顶着汹涌 的凉州军,稳步向前,他全凭一双肉掌对敌,脚步虽然不快,但绝无迟滞,离大 殿已经越来越近。 程宗扬看出机会,双刀左右卷出,将几名凉州军的长戈连同手臂齐齐斩断, 冒着纷飞的血雨,猱身向前。 华雄窥准时机,暴喝一声,飞身跃起,大刀兜头劈下,程宗扬双刀交叉,举 过头顶,力贯双臂,将大刀格开。华雄这一刀力道奇大,程宗扬脚下一沉,覆盖 在地毯下的木制地板,连同下面的青砖都被踩碎。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向前迈步,两支长戈左右袭来,直刺他的软肋。程 宗扬不退反进,试图用步法甩开两人。谁知另一支长戈从一名军士腋下刺出,后 发先至,程宗扬竭力侧身,仍被戈锋撕开衣物,在腹侧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只 差毫厘就破开他的腰腹。这险之又险地一击使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他不得不向 后退了一步,刁腕劈断长戈。 华雄一刀劈出,借势往后退开,没有与他缠斗。程宗扬此时离殿门已近在咫 尺,但华雄这一刀正卡在他气势的巅峰,将他的攻势生生阻断。随着后面的凉州 军踏着同袍的血迹再度攻上,双方攻守异势,程宗扬一时间再难寸进,只能竭力 死守。仅仅退了一步,近在咫尺的殿门就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可望而不可及。 后面的秦桧同样陷入围攻,他长剑脱手掷出,凭肉掌周旋多时,觅机夺了一 杆长戈,虽然舞得似模似样,终究不甚凑手,一时间无法来援。 程宗扬紧盯着华雄,这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像铁塔一样挡在自己的生路上,击 杀他,就可以闯到殿外,被他挡住,自己这些人就只能困死在昭阳殿内。生死只 有一步,想迈过去,却无比艰难。 「让开,我来!」 身后一声娇叱,云丹琉与程宗扬错身而过。她手中那柄青龙偃月长刀被血光 笼罩,就像一条在血海中翻滚的恶龙,咆哮着将几名拦路的凉州军斩开,刀光过 处,血肉横飞。 华雄瞪大牛眼,那妞自己从来都没见过,可她手里拿的长刀,怎么看着有点 眼熟呢?感觉像是上辈子在哪儿见过似的……绿头巾呢?她怎么没有扎绿头巾? 咦?自己怎么会想起绿头巾呢? 恍惚间,云丹琉已经越过三步的距离,离他只剩两步。华雄收敛心神,瞳孔 收紧,目光像针尖一样紧盯着云丹琉的一举一动。他看出那妞的长刀绝非凡品, 还有她身上的银甲,也是难得的货色——但还是比不上那刀看着提神。 只要斩了她,这刀和甲,自己就算撒泼打滚,也要从老大手里讨过来——这 刀跟自己有缘啊! 华雄斗志勃发,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身前最后一名军士被云丹琉挺刀斜斩,肢体纷飞。华雄腰身微沉,双手挽住 镔铁打制的刀杆,一记横扫,刀锋发出低沉的呼啸声,斩向云丹琉腰间。 云丹琉手腕一翻,斜劈的长刀蓦然挑起,朝刀锋挡格。华雄唇角露出狞笑, 刀至中途,忽然向上一抹,以刀尖寸许的锋刃切向云丹琉的咽喉。 那妞到底嫩了点,招法不够老到,自己一记虚招,便引她中计。果然,她招 术一变,长刀甩下点点鲜血,往刀锋追去,使得身前空门大露。 华雄此时才图穷匕现,双臂肌肉虬结隆起,暴喝着往下压去。大刀呼啸着往 下一沉,直劈云丹琉胸前。 「叮」的一声,云丹琉挺刀架住刀锋。华雄早有定算,自己有心算无心,又 是从上到下的顺劈,那妞仓促变招,根本不可能抵挡自己劈下的力道。 事实正如华雄所料,双刀相交,那柄长刀根本没能阻挡自己大刀攻势半分, 就被弹开。 华雄盯住云丹琉身前露出的银甲,露出贪婪的目光,即使她这件银甲刀枪不 入,这一刀的力道也足以让她骨骼尽碎。 忽然他眼角余光微微闪过一抹寒芒,华雄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劈中的并不是 刀锋,而是刀背。那妞是用刀背挡了自己一击,而刀锋……正对着自己胸腹! 华雄颈后汗毛炸起,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大长腿的美妞身体后仰,避开自己大 刀的同时,整个人如同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云丹琉双手握住刀柄,修长的双腿跨出箭步,后仰的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 整个人像离弦的箭矢一样,横拖着龙刀,从华雄身侧掠过。她没有用眼睛去看, 只凭手上的感觉,清楚感应到那柄青龙偃月长刀没入铁甲,切开华雄的腰腹,从 他身后穿出。 华雄只觉腰腹微微一震,刀锋上的珊瑚铁带着彻骨的寒意破开重甲,黑铁打 制的甲片像波浪般震荡着,从甲上脱落崩飞,随即刀上张牙舞爪的青龙雕饰从他 背后探出,带出大篷大篷的鲜血。 华雄大刀僵在半空,鲜血从他身后匹练般泼溅而出。他僵硬地试图转过身, 身体微微一动,整个上身就斜着滑下,露出一个巨大的创口。 大殿内仿佛静了一瞬。云丹琉一刀斩杀华雄,几乎震慑了所有的目击者。赫 赫有名的凉州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竟然在重兵护卫之下,被一个宫女斩杀? 「好一个叱咤红颜,无敌巾帼!」贾文和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有斩杀此 女者,封冠军侯!进前将军!食邑万户!」 秦桧针锋相对地叫道:「董卓、贾文和犯上作乱,罪在不赦!有斩杀此二獠 者,封襄邑侯!食吕氏故邑!」 「凉州儿郎!莫让人小看了!杀光他们!」 程宗扬单刀脱手,劈向贾文和。他这一刀突兀之极,贾文和席地而坐,避无 可避。旁边的军士也来不及挡格。眼看这名董卓手下谋士就要被劈成两半, 一名披甲的亲兵猛地扑来,用身体挡住他这一刀。 刀锋破开铁甲,透体而过,鲜血像雨点一样洒了贾文和一身。贾文和扬起面 孔,任由血雨洒在自己脸上、发上。接着他睁开眼睛,森然道:「尽诛之!不避 生死!」 几乎是他下令的同时,无数只箭袋发出声响。 新立的小天子还在那些宫人手中,凉州军搏杀时多有顾忌。此令一下,那个 娃娃天子的生死便不必理会了。 眼看着数不清的羽箭搭上弓弦,程宗扬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贾文和这是破罐 破摔,宁肯干掉天子,也绝不容他们逃出大殿。 华雄已死,闯出殿外已经不是难事,但程宗扬此时所能做的,却是疾退,以 最快的速度护住定陶王。 他心下大骂,那条小贱狗真是贱得死去活来,没有女主人盯着,一点力气都 不肯出。除了一开始被齐羽仙丢下,险些被人踩到,发了点小脾气,然后就躲得 连根毛都找不到。若是小贱狗现出三头魔犬的原形,起码能挡住一面。 「给我。」随着一声低喝,一个人影大鸟般从头顶飞过。 郭解终于闯过数千凉州军的重重包围,掠进殿内。 他落在阮香凝身侧,伸手一勾,把定陶王接过来,然后足尖一点,燕子抄水 一样跃上木梯,接着再次提气纵身,朝上方的断梯掠去。 「哪里走!」董卓大喝着掷出一支短戟。他身上满是烟薰火燎的痕迹,须发 都被燎残,兀自冒着青烟。 天子的尸骸已经被重新收敛,火势也被扑灭,董卓腾出手来,立即杀回。他 接连掷出两支短戟,将郭解逼回断梯,接着持弓在手,再次施展出连珠绝技。 这一次董卓不再顾忌定陶王性命,箭势更加暴烈。郭解立在断梯上方,拉开 衣襟,将定陶王裹在胸前,双手挑拍弹叩,将袭来的箭矢逐一挡飞。董卓箭上力 道奇大,即使被郭解弹开,依然能洞穿铁石,不多时,郭解所站的断梯就被射得 千创百孔,木屑四下纷飞。 董卓一壶箭堪堪射完,忽然从箭壶中挟出一支白羽雕翎箭,架在弓上,往郭 解的面门射去。 一声尖锐的利啸声响起,却是一支鸣镝。 听到声音,几乎所有的弓手都张开弯弓,毫不犹豫地往鸣镝落处射去。一时 间横飞的箭矢仿佛占据了所有的视野,将断梯笼罩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下。 郭解双臂并在一起,护住上身,那袭半旧的布衣在真气激荡下,像被狂风吹 起般鼓胀起来。 瞬息之间,近千支利箭尽数落下,将他身周尺许范围射得如同刺猬一样。郭 解双臂一震,箭矢「哗」的一声落在脚下,竟没有一支能穿透他的布衣。 「好一个铁布衫!」 董卓大笑声响起。趁着部属的劲射,他已经抢到殿角,掠上木梯,接着双足 一踏,已经千创百孔,摇摇欲坠的木梯立刻被他踩得寸寸碎断。 董卓肉山般的身体腾空而起,双手各握着一支短戟,攻向郭解。 两人身形在空中一触即分,董卓像只肉球般倒飞回来,左手的短戟已经被郭 解生生拧断,肩头也中了一掌,厚厚的铁甲被拍得凹陷碎裂,显出一只手掌的形 状。 郭解左肘被戟锋刺中,伤处几可见骨。胸前更是多了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伤 痕。他怀中的定陶王却奇迹般的毫发未伤。 郭解一言不发,身形拔地而起,青烟般直掠而上。头顶的断梯高近两丈,郭 解重伤之下,仍然行有余力,举手往木梯攀去。 董卓尚未落地,仅剩的一支短戟就电射而出,刺向郭解的胸口。 就在这时,有人低喝道:「放!」 弓弦声响,一支黑色的长箭在空中一闪,从藻井上方飞射而下,正射在董卓 肩头。董卓肩上的铁甲已经被郭解拍碎,长箭破开碎甲,透体而入,连箭羽都没 入大半。董卓闷哼一声,颓然倒地。 另一边,郭解抬手拨开短戟,脸色微微一白,身形落下。他深深看了董卓一 眼,然后再次纵起。 郭解与董卓的交锋快如闪电,程宗扬几乎没看清两人的动作,只看到郭解被 短戟所阻,接着便是董卓中箭倒地,他甚至都没看到这一支箭是哪里飞出来的。 「程头儿!」头顶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你没事吧?」 程宗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老敖?」 敖润从藻井边缘伸出脑袋,「我们接到信就赶过来了!程头儿,你放心吧! 我们已经把整个昭阳宫都给围住了!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把稳了。」旁边一只手伸来,按在箭上,却是卢景。他身负重伤,本来已 经退出战局,静心休养,不知为何却出现在昭阳殿顶。 敖润应了一声,眯起一只眼睛,拉开铁弓,双手稳若磐石。 卢景白眼望天,将仅剩的内力贯入箭矢,喝道:「放!」 「绷」的一声,长箭脱弦而出,带着一篷血雾从一名凉州军脑侧贯颅而过。 敖润一边搭箭,一边抽空叫道:「程头儿!黑魔海那帮人也来了,他们拿着 皇后的印信,说奉紫姑娘的号令,要跟我们联手。」 「什么?」程宗扬脸色顿变。 敖润赶紧道:「我把他们赶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程宗扬回过神来,「干得好!老敖!」 接着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木梯上方,一个两鬓斑白的男子伸出手来,淡淡道:「郭大侠,我来拉你一 把。」 郭解右手递出,接着指影横空。瞬息之间,两人在寸许的距离内连交数招, 最后郭解技高一筹,一记擒龙爪,扣住仇雍的手腕,借势凌空拔起。 一抹刀光从黑暗中飞出,悄无声息地劈向郭解后颈。这一刀诡异突兀,全无 征兆,出手者正是那个颜似女童,却身材火爆的小玲儿。 郭解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他五指张开,往后一挥,一记大摔碑手,将小玲儿 连刀带人拍得倒飞回去,然后抬足在空中虚跨一步,登上木梯。 程宗扬一颗心还没落回去,就看到一道剑光蓦然亮起。 剑玉姬披着一袭雪白的丝袍,出现在木梯上方,手挽长剑,笔直递出。比起 小玲儿的偷袭,剑玉姬这一剑可谓是光明正大,正面出招,没有半点遮饰,甚至 有种君临天下的堂皇之气。然而剑锋所指,却是郭解怀中的定陶王。 接连两次诱敌,剑玉姬终于图穷匕现。剑势如虹,全力以赴,屠杀一个连牙 都没长整齐的小朋友。 卢景白眼转青,紧盯着剑玉姬的长剑,额角青筋绷起,厉喝道:「放!」说 着喷出一口鲜血。 敖润铁弓一震,声如霹雳,弦上蓄满真气的长箭朝剑玉姬胸口疾射而去。 剑玉姬玉颈略微一晃,避开箭矢,手中剑势丝毫不变。 危急关头,郭解凌空横身,用带伤的手肘往剑锋上撞去。剑玉姬唇角挑起, 长剑微微一沉,以毫厘之差错开郭解的肘尖,然后带着一丝玄妙的剑道真意,划 了一个半弧,剑锋破开他的护体真气,游龙般刺进郭解腋下。这一剑刺得极深, 两人身体几乎撞到一起,然后各自分开。 郭解与剑玉姬同时落地,只是郭解搂在怀中的定陶王已然易手,落入剑玉姬 臂间。 程宗扬抢上前去,双臂接住郭解,一边抿紧嘴,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能 把内脏都喷出来,连肝带肺吐那贱人一脸。 刚扶住郭解,就摸到满手的鲜血。程宗扬心下一颤,低声道:「郭大侠。」 郭解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遗憾,苦笑着涩声道:「孤儿孺子尚不能保。谈何侠 者……」 程宗扬心头堵住,郭解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儿赴汤蹈火,一半固然是因为 侠义之气,一半也是因为感伤自己被夷族之后,仅存的幼子。 郭解整个胸腔几乎被剑锋贯穿,伤及心脉,已经药石乏术。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郭大侠放心。我程宗扬在此立誓:自今日起,视令 郎如吾子。我会养育他成人,教他读书习武,助他成家立业。我会告诉他,他有 一个了不起的父亲……」 卢景飞身而下,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他顾不得稳住身形,便扑过来 握住郭解的手掌,嘶声道:「老郭!」 郭解微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低声吟道:「白马饰金羁,连翩 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捐躯赴国难, 视死忽如归……」 郭解目光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不闻。 程宗扬抬起头,目中的怒火像是要将剑玉姬烧成飞灰一样。 剑玉姬眼波流转,似乎在注目倾听,又似乎对殿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温柔 如水的笑容下,掩藏着一丝置身事外的冷漠。 「咔」的一声,程宗扬脚下地板碎裂。他速度提到极限,几乎是瞬间出现在 剑玉姬身前。他没有直接出刀,而是将长刀贴在肘下,闪身一个突刺,捅向剑玉 姬腹下。 剑玉姬将定陶王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程宗扬身形急停,在刀锋撞上定陶王之前,堪堪止住脚步。剑玉姬纤手宛如 白玉雕成,然而每次落下,他心脏几乎都要漏跳一拍,生怕那贱人一掌下去,拍 得那个小娃娃颅骨尽碎,脑浆迸出,七窍喷血,惨不忍睹。 当剑玉姬拍到第三下,程宗扬终于坚持不住。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狠。这 一局,算你赢了。」 「公子过谦了。」剑玉姬款款起身,拉着定陶王的小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样微笑道:「妾身在汉国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席之地。岂 知旬月之间,就被公子搅得天翻地覆……」 剑玉姬感叹道:「若非妾身亲自出面,游说东方曼倩转投他乡,今日胜负, 尚未可知。」 程宗扬表情冷硬,心里却一阵翻腾,这贱人各种阴招层出不穷,没想到她首 先拿出来说的,居然是战乱之前就去了宋国的东方曼倩,如果东方曼倩能留在宫 里,局面会怎么样?至少自己用人之际,不会时时捉襟见肘…… 但紧接着,程宗扬就反应过来,这贱人多半是虚晃一枪,故意扰乱自己的心 思。他冷笑道:「接着吹。要不是你运气好,这会儿哪儿还有翻盘的余地?把自 己打扮成先知,你也不嫌累?」 剑玉姬嫣然一笑,「公子既然不信,那就算了。但说到胜负……这一局,还 是公子赢了。」 说着她把定陶王交给阮香凝,「接好了。这可是汉国的天子呢。」 程宗扬寒声道:「贱人,你搞什么呢?」 「妾身只求公子一诺。」 程宗扬紧闭着嘴,看她玩什么花样。 「请紫姑娘高抬贵手。」 剑玉姬停顿片刻,轻轻吐出两个字,「魔尊。」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可他觉得这事实在太过荒唐,「你们为了那具魔尊的 雕像,宁愿放弃汉国?」 「刘建已死,成光又受了睛州商会的引诱。」剑玉姬坦然道:「我们就是拿 着这位天子又有何用?看似大权在手,实则镜花水月而已。」 程宗扬心头狂跳起来,「我要不答应呢?」 剑玉姬轻笑道:「前天子尸骨未寒,新天子若是再驾崩……大家脸上可都不 好看。」 这是威胁。自己要不答应,她就索性把定陶王弄死,宁愿便宜了旁人,也不 让自己好过。 程宗扬道:「这事我要跟紫姑娘商量。」 剑玉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为示诚意,天子先行交还。但不妨提醒公子, 若是公子翻脸毁约……」她望着被阮香凝搂在怀里,小声呵哄的定陶王,轻轻一 笑,用手指在颈下划了一记,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程宗扬阴沉着脸,良久没有作声。 片刻后,秦桧走过来,「巫宗的人都走了。」 不知何时,周围的厮杀声已经平息,弥漫着血腥气的昭阳殿内沉浸在一片哀 伤的气氛中。 程宗扬叹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杀郭解了——如果郭大侠还在,他们想刺 杀新天子,可没那么容易了。」 秦桧皱起眉头,剑玉姬此举太过匪夷所思,但他也推敲不出其中的关节。 殿内的凉州军已经放弃再没有意义的厮杀,他们单膝跪地,一手扶着长戈, 一手按在胸口,在主帅身边围成一圈。人群中间,贾文和席地而坐,董卓庞大的 身体倒在地上,头颈枕在他膝上。 董卓艰难的呼吸着,污血从他口鼻和颈侧的伤口不断涌出。 「老夫……戎马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死于锋刃之下,是老夫毕生夙 愿。你们……都不许哭。」 贾文和道:「凉州男儿,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好汉。将军放心。」 董卓左右看了看,「老赵呢?」 赵充国挤过人群,俯身握住他一只手。 董卓笑了起来,「你这鸟货去了凉州,谁给我收尸呢?唔……我的头颅多半 要砍下来……算啦,不要啦……尸身……你就给我葬到北邙……我占的地方大, 墓穴你也给我弄大些……弄得憋屈了,我可不饶过你……」 赵充国眼圈乏红,喉头哽住。 「文和啊……你是个聪明人,跟着我这个老粗,委屈了你……」 贾文和面无戚色,淡淡道:「时也,命也。」 董卓点了点头,「我困了,先睡一会儿……」说着头一歪,再无声息。 周围的军士悲声四起。 贾文和替董卓理好衣甲,擦净他须髯上的血迹,然后靠在御榻上,低低咳嗽 几声。 「妙笔龙韬虎略,英雄铁马金戈……」贾文和用手中生锈的错刀,敲着扶手 上金灿灿的龙首,长声吟道:「争名夺利竟如何?成得什么功果!」 他把错刀一丢,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的时辰,也到了啊……」说着狂喷一 口鲜血,身子慢慢滑下。 第四章玉马金堂 洛都城内。随着逐鹿的群雄谈笑间逐一踏上末路,城中弥漫多日的浓烟也渐 渐淡去。 「城中战乱六日,死者数万。吕氏折损三侯、二将军、四校尉,诸吕被斩杀 者,不下三百人。宗室死于非命者亦近百人。朝臣死于战火者六十余人,尚有二 百余人下狱待罪。其余宫人、内侍、军士不计其数。」 程宗扬一边靠在榻上,由罂奴给他包扎身上的伤口,一边听着班超的禀报, 两眼却不时望着窗外,心神有些恍惚。 吕巨君死了,刘建死了,董卓也死了,连剑玉姬也选择了退让。汉国这场逐 鹿,自己笑到了最后。可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那些枭雄仍逗留在这宫殿 之外,随时都可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逆贼刘建悬首北阙,董卓悬首西阙。霍大将军的意思,吕冀虽有大罪,但 未引兵入宫,可赐死,尚留全尸。取吕巨君遗骸,悬首东阙……」 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被送上帝都的望阙,悬首示众,程宗扬没有半点 欣慰,有的只是怅然。离董卓身死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却仿佛已经是两世为人, 平添了无数沧桑。 洛都之乱,各方势力打成一锅粥,南北二军、羽林、左武第二军,加上凉州 军,几乎全部打残,眼下兵力唯一保持完整的,只有班超控制的胡骑军。这也是 他此时能够稳定局势的最大倚仗。 董宣的隶徒在交锋中被凉州军一举击溃,他也身负重伤。如今各方军队全数 退出两宫,宫中护卫由战乱以来始终站在长秋宫一方的期门、两厢骑士担任,胡 骑军驻守西邸,在局势彻底稳定之前,还将枕戈待命。 值得庆幸的是,立嗣之事没有再出现波折。随着永安、长秋二宫先后下诏, 定陶王刘欣的帝位已经被各方承认。在太后的授意下,大将军霍子孟、丞相韦玄 成、前来吊祭天子的一众诸侯已经陆续入宫,拜见嗣君。因为宫中战火方息,待 稍事清理之后,再举行登基大典。 眼下霍子孟正雷厉风行地收押叛逆,无论吕氏党羽,还是刘建党徒,都在处 置之列。不过能看得出霍子孟雷霆手段之下,极有分寸,公认的吕氏党羽,丞相 韦玄成居然安然无恙,让不少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在霍子孟的授意下,弑君之事被压了下来,对外仍按照以往的口径,声称天 子驾崩,吕巨君与刘建趁机作乱。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揭出有人弑君,就不 可能不穷追到底,其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要是委屈,就只好委屈刘骜那个死 鬼了。 程宗扬等人都留在长秋宫。有单超、唐衡、徐璜三位中常侍在内打理,宫中 秩序粗定,刘骜一众妃嫔都已返回西苑各自的宫室,只是长秋宫的女主人,此时 还杳无音讯。 短短一个时辰,班超就拿出战乱损失的初步数字,不可谓不得力,但程宗扬 总有些心不在焉。面对以万计的死亡数量,统计数字多一个少一个,就像尘埃一 样微不足道,但对于数字背后的死者来说,一个数字不仅意味着自己的性命,往 往也意味着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皇后呢?这会儿还没有消息?」 秦桧欠了欠身,「除了巫宗诸人,当时入内的众人尚无人返回。但有蛇姬等 人在侧,当能护得皇后殿下周全。」 除了赵氏姊妹、蛇夫人、尹馥兰以外,进入秘境的还有朱老头、曹季兴、蔡 敬仲和斯明信。从这个角度来说,巫宗的人撤出来,倒是件好事,赵氏姊妹面临 的危险性大幅降低。 可定陶王登基在即,按惯例应当垂帘听政的皇后却不见踪影,这要传扬出去 那还了得?轻则惹人非议,重则连定陶王的帝位都会受到质疑。 还有自己与剑玉姬达成的协议,别看眼下长秋宫内外都是自己的人,剑玉姬 要取定陶王性命,自己还真没把握能防住她。 程宗扬扭头看去,只见小紫正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拿着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 壶,喂它喝酒。 一看到小贱狗,程宗扬气都不打一处来。这畜牲太可恶了,平常数它撒欢撒 得热闹,轮到事上,夹起尾巴就溜了。真不如剥了它的狗皮,做条褥子。 程宗扬劈手夺过金壶,「这么好的酒,你居然拿来喂狗?」他揭开盖子闻了 闻,「什么酒?」 小紫笑道:「太后赐给大司马的鸩酒。」 程宗扬脸色一变,把金壶丢得远远的,「砍头就行了,还赐什么毒酒?」 「好让老头儿高兴啊。」 程宗扬「嘿」了一声,没有说话。吕氏的鸩酒是老头儿一辈子的伤心事,眼 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说报仇,起码能出口气。 「魔尊的事,你看怎么办?」 「你是头儿啊,当然听你的。」 「我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阴谋……」程宗扬道:「那贱人可是非常、特 别、极其的阴险!」 小紫扭头道:「你们有阴谋吗?」 齐羽仙叹了口气,「仙姬一片真心,绝无他意。」 「那就叫她来吧。跟程头儿当面说好。」小紫笑道:「告诉她,她要有别的 心思,我就先杀掉那个小娃娃,免得她总想得太多。」 齐羽仙拼命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恭敬应道:「是。」 外面传来一个公鸭般尖哑的声音,「禀程大行,徐璜求见。」 程宗扬站起身来,笑道:「老徐,你来就来吧,还什么求见?太见外了。」 徐璜弓着腰身,双袖几乎拖在地上,满脸堆欢地说道:「程大行可是匡扶帝 室,拥立天子的大功臣,裂土封侯,指日可待!小的当然要多献些殷勤。」 「你拉倒吧。咱们谁跟谁啊?」 两人说笑几句,徐璜道:「是这么回事,我清理北宫时,逮到一个人,说是 你的故交。」 「谁?」 「他说他姓陶。」 程宗扬恍然,「原来是五爷。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身份是真是假,暂且关在北寺狱了。」 程宗扬忍不住想笑,陶弘敏也够倒霉的,因为不满汉国抑商,兴冲冲地赤膊 上阵,结果被剑玉姬等人耍得团团转,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把自己弄到牢里蹲 着。 「是我的熟人,」程宗扬笑道:「别关了,请他过来见见吧。」 「那就好。我这就去放人。」 「等等。」程宗扬刚说完又改了主意。他想了一会儿,「先留他住两天。衣 食上不要亏待他。」 徐璜答应下来,又闲谈几句,这才离开。 等他走远,程宗扬叹道:「老徐也是提着心呢。皇后一天不见踪影,他们就 一天睡不安稳。」 自己还有退路,徐璜等人的生死全系于皇后一身,有具瑗等人的前车之鉴, 也难怪他们忧心。 秦桧道:「在下这就组织人手,去秘境搜查。」 「先等局势稳定一些再说。」 班超道:「那位陶五爷呢?」 程宗扬手指叩着几案,「他是晴州商会的人,这里面恐怕有些有蹊跷。你们 清理战场,看到身份异常的人了吗?」 班超道:「死者身份十分杂乱,眼下还没有全部辨认清楚。」 「那些兽蛮人呢?」 「不见踪影。」班超道:「我查问过九门的出入纪录,未发现有大批兽蛮人 出城。」 「这么说它们还在城内?」 秦桧道:「很有可能。」 程宗扬沉吟片刻,「除了兽蛮人,龙宸、晴州商会、太平道,全都必须查清 楚。这些浑水摸鱼的家伙不一定还操着什么心思呢。」 班超递上一份简牍,「霍大将军拟了一份大辟的名单,批处斩的有六十 余人。」 「才六十多个?不算多啊。」 「其中一半都来自太学。」 「什么?」程宗扬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学哪儿来这么多叛逆?」 「董卓身死的消息传出,太学不少人为之叫屈。甚至有人讽刺朝中诸公,治 国无方,争功有术,惹恼了大将军。」 「霍子孟那老狐狸哪儿这么容易就恼火?这里面肯定有事!」 程宗扬拿过简牍,一眼就看到上面的师丹。他心下暗叹,这位天子的股肱之 臣,在刘骜驾崩之后彷徨无依,鬼迷心窍之下居然投奔了刘建。虽然侥幸未死于 乱军之中,却免不了事后问罪,说来还不如自尽,也免得祸及家人。 「杀鸡骇猴。」班超道:「那些士子未必就心怀恶意,但眼下叛乱方平,人 心未定,他们出声为董卓叫屈,霍大将军只好拿他们立威。」 秦桧道:「想来他们是戳到朝廷诸公的痛处了。」 董卓所言所行,有没有道理?当然有道理。所以才让群臣分外不能容忍。 程宗扬手指叩着几案,「无论如何,三十多个都太多了。跟霍大将军商量一 下,少杀几个。」 秦桧笑道:「不用商量,请天子直接下诏赦免即可,想必霍大将军会欣然受 命。」 「为什么?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此乃帝王心术。霍子孟身为臣子要严谨,天子作为主君要仁德。他报上三 十多名士子要斩首,是为酷。天子下诏赦免,是为仁。这便是归功于上。」 程宗扬听懂了,再一次确定自己不是搞政工的料。这帮人的花花肠子实在太 多了。 秦桧接着道:「但从另一方面讲,霍大将军自己未必真想杀这些士子,不过 是架不住背后的群臣议论汹涌,只好拿这份名单堵群臣的嘴。而众所周知,天子 尚是幼龄,皇后又不谙政事,若最后颁下赦诏,究竟是谁的功劳呢?」 「你的意思是——转了一圈,他自己又把功劳捡走了?」程宗扬越想越觉得 气不过,这老狐狸太狡猾了,「干脆用太后的名义下诏。他总不能厚着脸皮说, 太后也不懂政事,都是他劝说的结果吧。」 秦桧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份简册上的另外一半里面,吕氏党羽肯定占了 大多数。」 班超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程宗扬为之气结。用太后的名义下诏对自己来说不难事,可发下去也得有人 信啊。一份名单上,士子都赦免了,姓吕的都杀了,然后你说这是太后的主意, 谁会信?说不定还有人会想,霍大将军真不得了,连太后都挟持了。 要是连姓吕的一起赦免呢?干!自己是疯了吧! 自己手握两宫,还附送一个小天子,可霍老狐狸就有办法喂自己吃屎,自己 还不得不吃。好吧,说吃屎有点过了,算是一碗白饭,被人撒了一大把盐进去, 想想都恨得慌。 这会儿要是起兵诛了霍大将军,过瘾是过瘾了,可这汉国也基本算是散摊子 了。左思右想,最后程宗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来,「行啊。霍大将军手腕这么 老到,汉国交给他也让人放心。那份名单上的士子也别留了,全都赦免了。」 班超提醒道:「但这里面确实有几个是站在董卓一边的。」 「那又如何?」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赵充国还是董卓的铁杆呢。把他也 杀了?哎,说到老赵了,他还好吧?」 「他去了北邙,给董卓挑选墓地。」 「卢五哥呢?」 「他们一道,也去的北邙。」 程宗扬沉默一会儿,叹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狡诈如吕巨君,狂妄如刘建,横暴如董卓,侠义如郭解,最终都葬身黄泉, 化为黄土一抔 他看看窗外透来夜色,已经是长夜将逝,黎明将近。 又是一个通宵……程宗扬恍惚间,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合过眼了,可自己 这会儿半点困意也无,心头就像紧绷的弓弦一样,没有半点松弛,似乎还在随时 防备着局势再生变故。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秦桧道:「主公忧心国事,也该休息片刻,我等 就不打扰了。」 不愧是奸臣兄,这眼力劲就别提了,自己略一怔神,就被他揣摩出来。 「都走都走,」程宗扬道:「你们也找个地方歇歇。」 班超起身道:「我去看看董司隶。」 董宣在对战中被凉州军刺伤,眼下还没脱离危险。程宗扬道:「你又不是大 夫,去了也白搭,还是休息一会儿。后面有你累的。」 「属下未出多少力气,眼下倒是不累。」 「怎么没出力气?若不是你控制了胡骑军,桓家父子投向任何一方,我们早 就玩完了。我听老敖说,你还亲自上阵,杀了吕氏和刘建的使者?让我说,老班 这一手才是胜负手,才是我们眼下能稳住局势的底气所在。」 「主公过誉了。」 程宗扬笑道:「你就别谦虚了。再说了,就算你不歇,也得让老秦歇歇,抱 抱嫂夫人什么的。」 秦桧咳了一声,「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打扰主公了。」 程宗扬笑骂道:「你个奸臣兄,又绕到我身上来了。」 班超想说什么,又闭上嘴。虽然主公尽有侍姬,但秽乱宫禁这种事传出去很 难听。不过眼下宫里都是自己人,如果真有风声传出去,倒是可以寻出宫里的破 绽来。 程宗扬站起身,「虽然大局已定,但汉国的局面也脆弱到极点。善后之事, 你们多费些心。」 两人躬身道:「遵命。」 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联袂而出,程宗扬只觉浑身轻松。搞政治这种事,秦奸 臣和班定远的水准远在自己之上,有他们两个操持善后,自己能放十二个心。 程宗扬转身张开手臂,「死丫头,过来让我抱抱。」 小紫偎依在他怀里,一手去摸他的下巴。她穿了一件小小的羊羔裘衣,衣缘 镶着毛茸茸的滚边,抱在怀里,就像一朵白云一样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被她小手一摸,程宗扬才发现自己下巴上满是须茬,他自嘲道:「这几天光 顾着折腾了,连胡子都忘刮了。」 程宗扬握住小紫软绵绵的小手,用胡茬去刮她的手背。小紫笑道:「好扎, 像个破刷子。」 「刷子就刷子,还破刷子。」 「这里被烧到了呢。烧卷的刷子。」 程宗扬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火燎到下巴,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挽着 小紫的纤手,「你怕不怕?」 「不怕啊。」 「你别笑啊。有好几次,我是真有点害怕。」程宗扬长叹了一声,「无论吕 巨君、刘建,还是董卓,都曾经有过胜机。稍有差池,那份斩首名单上面,这会 儿就该写上我的名字了。」 「不会的。他们赢不了。」 「为什么?」 「因为程头儿你最厉害了。」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脸,「拍马屁。」 小紫笑道:「我们去拍太后的屁股吧,软绵绵的,可好玩了。」 「免了。」程宗扬一口回绝。 「好啊,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干什么呢?」云丹琉说着推 门进来。 小紫笑道:「云姊姊,我们正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 「程头儿说你在万军丛中,一刀斩杀华雄,丽色倾城,风姿如画,简直帅透 了——程头儿说的时候,都硬了呢。」 程宗扬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硬了?」 「那让云姊姊来摸摸,看我们谁在撒谎好了。」 两人目光一触,云丹琉俏脸立刻升起一抹红晕。程宗扬心头一荡,紧接着暗 叫不好,自己这会儿可是真硬了…… 小紫抱起雪雪,「我要去找小娃娃玩了。」 云丹琉笑道:「你就在这里好了,姊姊一点都不介意。」 小紫坏笑道:「云姊姊这么美,人家害怕一个忍不住——和程头儿一起临了 姊姊。」 饶是云丹琉性子豪放,也被她说得红了脸,「坏丫头……」 小紫刚一离开,程宗扬便一个虎跃,搂住云丹琉的腰肢。云丹琉娇美的俏脸 像是火烧一样红了起来,美眸水汪汪的看着他,不等程宗扬开口,就主动献上樱 唇。 云丹琉唇瓣滚热,香舌甜津津的,程宗扬一边贪婪地亲吻,一边扯开她的下 裳,然后一手伸到她衣内,手指在她身上游走,想将那件贴身的银甲解开。 可惜那件银龙鳞甲浑然一体,表面光滑得像镜子一样,连道缝隙都没有,程 宗扬摸了半天,都没摸到下手的地方。 好不容易分开唇瓣,云丹琉柔颈往后一仰,将散乱的发丝甩到脑后,美目火 辣辣地看着他,然后翘起唇角,拿起他的手指,把指尖放在自己唇间,用香舌轻 轻舔舐着。 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使得程宗扬心头一阵狂跳。云丹琉性子豪爽大度, 但在床上远没有云如瑶玩得疯。难道她是想开了,要主动给自己品萧?幸福来得 太突然了……程宗扬刚美滋滋想到一半,忽然指尖一痛,却是云丹琉玉齿一紧, 将自己指尖咬破。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程宗扬吸了口气,可满心绮念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火 热。玩疯狂吗?谁怕谁啊,一会儿就让你知道,哥哥的大肉棒可不是吃素的! 「让它记得你。」云丹琉说着,将他手指放在自己胸前,一笔一笔,仔细划 了一个符记。 鲜血粘上银甲,像是渗入其中一样消失不见。当最后一笔落下,银白色的鳞 甲像水一样从云丹琉肩头滑脱,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程宗扬只觉眼前一花,看 到一对丰挺的雪乳跳了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弹性颤微微抖动着。 云丹琉身材高挑,挺翘的双乳更是又圆又大,雪团般在灯光下散发诱人的光 泽。程宗扬把脸埋在云丹琉胸前,深深吸了口气。少女身上汗津津的,双乳饱满 而又光洁,肌肤香滑白腻,充满了诱人的弹性,令人血脉贲张。 程宗扬用胡髭在她玉乳上磨擦着,一边含住她的乳尖,伸出舌尖挑弄。云丹 琉浑身一颤,乳头在他齿间迅速变硬。 「呯」的一声,两人撞上几案。程宗扬随意将书案踢到一边,抱着云丹琉, 靠在殿中的蟠龙柱上。 云丹琉外衣褪到肩下,露出一截雪滑的玉体。她下身一丝不挂,浑圆的雪臀 被程宗扬托在手中,修长白晰的双腿搭在程宗扬腰间。她搂着程宗扬的肩膀,偎 依在他怀中,那张娇美的俏脸像是喝醉了一样,满是酡红,美眸水汪汪的,闪闪 发亮。 连日厮杀,程宗扬积累的欲望已经压抑到极点,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他抱起 云丹琉的雪臀,将她双腿分得更开,一边伸头痛吻云丹琉的红唇。 罂奴跪在旁边,乖巧地帮主人解开衣物,扶起他怒涨的阳具,顶住那只娇艳 欲滴的穴口。 程宗扬只觉龟头一滑,被两片湿腻的嫩肉裹住,那种温热湿滑而又紧密柔韧 的美妙触感使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点燃。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只柔嫩 的蜜穴不由分说地捅了进去。 「啊……」云丹琉几乎毫无防备,就被他直接一杆到底,顶到花心,禁不住 发出一声低叫。那根粗大的肉棒仿佛一根火热的棒子一样,由下到上贯穿了自己 整条秘径,一直顶到自己体内最深处,带来一股令人战栗的满胀感。 云丹琉紧紧搂住他的肩膀,玉体颤抖着,好不容易等到战栗平息,才嗔道: 「坏死了……」 程宗扬坏笑着小声道:「大小姐,你都湿透了。」 云丹琉红着脸捶了他一记。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手臂托着她的膝弯,两手捧着她的雪臀,将她搂在怀里 挺弄起来。他多日未近女色,心底压抑的欲望几乎要爆炸一样。此时云雨交欢, 甫一入体,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狂风暴雨般的狂抽猛送。 云丹琉玉体悬空,被他搂着上下起落。这种姿势对云丹琉来说还是头一次, 身体落下时,全身重量仿佛都落在下体那处柔腻的玉户上。那根粗大的阳具笔直 挺起,仿佛擎天一柱,直挺挺贯入体内,将蜜穴塞得满满的。 不过片刻,云丹琉就在激烈的节奏中败下阵来,她伏在程宗扬肩头,浑圆的 雪臀被插弄得不住颤动,随着肉棒的进出,柔腻的蜜穴像朵柔嫩的鲜花一样,被 干得不停开合,淫液一股一股流淌出来。 「不……不行……」云丹琉吃力地说道:「我要在上面……」 程宗扬挺了挺阳具,坏笑道:「你不就是在上面吗?」 「你动得……太厉害了……」云丹琉道:「我自己来……停!」 「好吧,好吧。」程宗扬只好妥协,「来,扶着这里……自己动吧。」 云丹琉娇喘片刻,然后自己撑着身体,上下挺弄起来。 玉殿内灯影摇曳,一条金灿灿的蟠龙盘绕着朱红色的柱身,龙首低探,鳞爪 飞扬,栩栩如生,充满帝王的威严。然而此时,柱旁多了一具雪白的女体,她双 手按着龙角,玉体悬空,一双修长的美腿像玉龙一样盘绕在男子腰间,雪臀不停 起落。 云丹琉玉颊火红,唇瓣娇艳欲滴,整具胴体散发着难得一见的诱人风情。程 宗扬双手托着她的膝弯,一边在她优美的胴体上亲吻着,一边迎合着她的节奏, 慢慢挺动身体。 那处娇嫩的蜜穴被肉棒撑得圆张,随着雪臀的起落,一上一下,卖力地吞吐 着肉棒,带来阵阵滑腻而又紧密的快感。云丹琉承受不住他剧烈的节奏,才要求 自己主动,此时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可身在女上位,快感有增无减,虽然她强自 忍耐,但不到半炷香工夫,还是泄了身子。 感觉着她下体有节奏的律动,怒胀的阳具愈发坚硬。没等她战栗平息,程宗 扬便把她抱了起来,「云大妞,该我来动了。」 云丹琉玉体娇颤不已,颤声道:「停停……」 「不能停。让老公给你来个梅开二度!」 程宗扬说着,将案上的简牍一拂,把云丹琉抱起来,放在长几上,将她一双 美腿分开,对着她红艳艳的美穴直贯而入,接着便是一轮猛操。 云丹琉红唇张开,被他一连串的猛攻干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百余下,身下的胭脂虎已经体软如绵,像只小羊羔一样, 没有半点力气。 火热的肉棒在蜜穴中抽送,快感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云丹琉魂儿仿佛飞出 体外,看着他抓住自己丰挺的雪乳,用力揉捏。看着他捻住自己挺翘如红宝石般 的乳头,充满爱意揉弄把玩。看着他一边抽送,一边剥开自己的羞处,轻柔地挑 逗自己最为敏感的肉珠…… 两人外殿干到内殿,又从案上干到榻上。云丹琉神魂摇曳,一边低叫,一边 带着醉人的颤音喃喃道:「老公……用力操我……」 程宗扬像是听到战鼓声的猛将,斗志瞬间爆棚,他使出浑身解数,各种体位 轮番上阵。结果乐极生悲,短短两炷香工夫,云丫头就被他弄得高潮数次,再也 支撑不住。 「云丫头,认不认输?」 「呀……呀呀……」 程宗扬笑道:「黄金堂,白玉马,云大妞,降不降?」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了……」 程宗扬大笑着爬起身,「啵」的一声,阳具从蜜穴拔出。少女娇艳的穴口仍 然圆张着,能清楚看到穴内蜜肉的颤抖。 「大坏蛋老公……就会……欺负我……」云丹琉羞恼地勉强说道。 「老公还硬着呢,你看怎么办?」 「罂……罂奴……」云丹琉唤道。 罂粟女一直留在室内,闻言移步过来,面带媚意地宽衣解带。 可惜罂奴被小紫纹身之后,在主人面前再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被主人略一 沾身,就花枝乱颤,更不济事,只一炷香工夫,就连泄了两次身子,不得不换了 后庭让主人受用。 罂奴伏在蟠龙柱下,像一匹大白马一样撅着屁股,被主人操着屁眼儿。可惜 从肛洞到直肠都被主人干得发麻,也没能让主人射出来。 随着阳具的进出,麻木的屁眼儿传来阵阵钝疼,可主人的肉棒坚硬如故,没 有一点软化的迹象,反而似乎变得更加粗大,自己的屁眼儿仿佛要被干裂一样, 连肠子都被搅得隐隐作痛。 「主子……奴婢不行了……」罂奴颤声说道:「换羽儿过来……」 「谁?」 「新来的羽奴。」 程宗扬哑了半晌,然后道:「你们心还真大啊。齐羽仙那妖精是属蝎子的, 你们不怕我还怕呢。」 「我们可以制住她……」 把齐羽仙捆起来强奸?这么个不靠谱的骚主意,亏她想得出来! 「她们是巫宗,你懂不懂吗?天知道她们有什么诡异的巫术。万一我被她下 了蛊,下半辈子都硬不起来呢?」 罂奴无奈地转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小姐……」 云丹琉用枕头遮住脸,「不要叫我。你就忍忍吧。」 罂奴颦着眉头哀求道:「若不然,奴婢去叫凝奴过来?」 先不说小天子受了惊吓,从昭阳殿回来,就与阮香凝寸步不离。就算能把他 们分开,阮香凝被董卓射成重伤,已经因失血数度昏厥,这会儿还让她服侍,还 不如弄死她算了。 程宗扬长叹一声,「不中用的东西们。」自己身边侍奴成群,着急的时候居 然找不到个泄火的,找谁说理呢? 罂奴灵机一动,「要不然奴婢把卓奴她们叫来?」 程宗扬大为意动,卓云君、阮香琳等人都在通商里,如今事态平息,不妨叫 到宫中,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来一回,起码要大半个时辰,自己难道就干 挺着?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原本已经酥软无力的云丹琉蓦然张开眼 睛,接着玉手一张,将榻侧的青龙刀握在手中。 程宗扬也放开身下的侍奴,飞身摘下双刀。 第五章动地哀歌 刚刚平静不久的长秋宫内,变故突生。一个巨熊般的身影嚎叫着闯过宫禁, 它躯体壮硕,头颈间生着粗硬的鬃毛,如同直立的猛兽,但在胸背处用宽阔的皮 带系着两块铜镜护心,手中拎着一柄巨斧,却是一名兽蛮武士。 它浑身是水,迈着大步往正中的披香殿狂奔,一名内侍躲闪不及,被他拦腰 一斧,砍成两段。 眼看那名兽蛮人就要闯进披香殿,单超从殿中抢出。宫内禁止携带兵刃,他 只能抄起一根青铜灯杆,与兽蛮武士的巨斧硬拼。 程宗扬还没有尽兴,就被人打断,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眼看单超形势危急, 立即拎刀往那名兽蛮武士杀去。 交手只一合,单超手中的青铜灯杆就被劈断。巨力涌来,牵动胸口伤势,他 不禁狂喷一口鲜血,撞在石栏杆上。 程宗扬飞身上前,截住兽蛮武士的巨斧。两人打了一个照面,程宗扬不由心 头突的一跳。 那名兽蛮武士半边脸仿佛被烈火烧过,皮肉焦枯翻卷,一侧的獠牙和狰狞的 牙床裸露在外,仅存的一只眼睛一片血红,根本分不清瞳孔的轮廓。 程宗扬倒抽了一口凉气,背后的汗毛几乎竖了起来。这会儿已经是白天,可 光天化日之下,斗然钻出来一个半兽半魔的怪物,即使是大白天,也足以让人惊 出一身冷汗。 兽蛮武士张大变形的嘴巴,发出一阵疯狂的嘶吼声,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发 音含混不清,只能勉强听到他在反复叫着什么「容卖」…… 巨斧带着一股狂飙抡下,声势骇人。程宗扬侧身避开,双刀齐出,刺进那名 兽蛮武士的手臂。兽蛮武士臂上隆起的肌肉犹如磐石,程宗扬长刀刺下,竟然没 能穿透,反而被他反手一拳,将长刀打得如同曲尺一样弯折过来。 这是一名彻底狂暴化的兽蛮武士,力量比平常大了两倍有余。程宗扬长刀脱 手,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再次扑上。 谁知那名兽蛮武士像觉察到什么一样,猛然转头,往偏殿扑去。 侧殿厚重的大门像纸片一样被巨斧劈开,接着他掷出巨斧,殿中一扇紫檀屏 风轰然破碎。受伤的阮香凝躺在榻上,惊恐地睁大眼睛。定陶王小手拉着她的衣 袖,害怕地看着那个扑进来的怪物。 兽蛮武士愈发疯狂,他张开滴血的獠牙,直扑御榻。阮香凝伤势沉重,只能 绝望地闭上眼睛,本来偎依在她怀中的定陶王却从榻上爬了下来,张开小小的手 臂,挡在阮香凝面前。 眼看定陶王就要被兽蛮武士一口吞下,一支黑色的长羽箭矢般飞出,正中兽 蛮武士的眼眶,射爆了他仅存的一只眼球。 兽蛮武士脸上溅出一团鲜血,他咆哮着拔出那根长羽,口鼻中飞出血沫。 程宗扬从后追上,左手单刀递出,双手握住刀柄,狠狠穿透了他的膝弯。兽 蛮武士双目失明,手膝重创,仍然不停嘶吼,拼命挣扎。 一柄青龙刀从后斩来,劈断了他的脖颈。那颗野兽般的头颅翻滚着,一直滚 到一个少女脚边。 程宗扬还以为那支黑羽是吕雉所发,正诧异她竟然恢复了修为,看到紫丫头 才松了口气。 小紫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拿着一支黑羽,像扇子一样摇着,一边看着脚下的 头颅。 单超伤上加伤,被人送去救治,其余众人都围拢过来,脸上都不由露出一丝 惊讶。 那名兽蛮武士和他们以前接触的都不一样,不仅兽化得更加严重,体型也膨 胀许多。被云丹琉一刀断首,失去精气的残尸正慢慢缩小。 程宗扬一手揉着额角,这名兽蛮武士死气极其暴烈,让他都有些不舒服。 那些兽蛮武士去了北宫,便消失不见,谁知竟然又在南宫出现。如今宫中战 乱平息,军士都放在宫外,宫内的防护能力大幅降低。如果这名兽蛮武士不是出 现在披香殿,势必会造成惨烈后果。 云丹琉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小紫目光往外看去,众人回头一瞧,依稀能看到一连串的水痕,一直通往披 香殿后。 云丹琉皱起眉头,「沟渠吗?」 小紫道:「井水的气味。」 「井里?」程宗扬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些兽蛮武士在秘境?」 「雉奴,」小紫道:「你来说。」 吕雉眼上仍然笼罩着黑色雾气,她虽然还穿着华丽的宫装,戴着凤冠,一如 当初母仪天下的堂皇,神情间却没有了在霍子孟面前时的从容自若,流露出几分 拘谨和无法掩饰的紧张。 她弯长的睫毛抖动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原来如此……我那个好侄儿, 居然连我这个姑母也骗了。」 小紫道:「你可不要以为人死了,就可以随便扔黑锅哦。」 吕雉惨然道:「我便是再丧心疯狂,也不会引兽蛮人入宫。巨君一向野心勃 勃,我却从未想过他野心这么大。」 程宗扬道:「他为什么要引兽蛮人入宫?还有,这家伙刚才说的容卖是 什么?」 「是龙脉。」吕雉道:「巨君曾经私下议论,说天子无后,当是刘氏气数已 尽。他结交了一帮风角术士,还几次旁敲侧击,打听秘境之事,我当时以为他只 是好奇。如今看来,他是有意掘断汉国的龙脉……」 云丹琉道:「掘断汉国的龙脉?灭掉汉国吗?」 程宗扬冷笑道:「他是想取而代之。谋国篡位,果然好大的心思。」吕巨君 的心思他能猜出一二,无非是另一个王莽。 汉国天子是六朝名义上的共主,尤其在汉国,刘氏帝位早已深入人心。偷掘 汉国龙脉这种事,吕巨君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动手,甚至连六朝人都未必能信得 过。他能找到最好的合作者,唯有在六朝之外。 永安宫湖水出现异常,兽蛮人几乎时间赶往北宫,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兽蛮人在左武军征剿下,几至灭族,与汉国有着血海深仇,吕巨君只要略微透露 些内幕,双方便一拍即合。也许双方以前有协议,兽蛮人作为吕巨君的援兵,支 持吕巨君谋夺权力。但古格尔和吕巨君先后身死,原有的协议已经荡然无存。按 道理来说,带路的人都没有了,那些兽蛮人应该尽快离开洛都,躲入山林,可那 些兽蛮人退出汉国内斗,仍不肯离开,除非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别处。 程宗扬暗自庆幸,亏得吕巨君在平朔殿烧得尸骨无存,若是他还活着,汉国 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疯狂如刘建,跋扈如吕冀,横暴如董卓,都不至于引 狼入室,吕巨君行事却是毫无顾忌,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没有任何底线。 云丹琉道:「我去把井口封住。」 「不能封。」程宗扬道:「殿下还在里面。」 他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然后问道:「那个人是谁?」 吕雉有些茫然地抬起脸。 「吕巨君已经死了,他的左膀右臂,廖扶、许杨等人也死了。这些兽蛮人在 宫里的内应是谁?你不会告诉我,他们是自己在宫里瞎摸的吧?」 「我不知道。」吕雉露出一丝极力克制的怒意,「若不是他们各怀心思,我 们吕氏又何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 程宗扬扭过头,「那就是你们干的了?」 齐羽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这种丝毫不负责任,乱扣黑锅的行径,连辩 解的话都懒得说。 「不是你,就是你们仙姬干的!」程宗扬对齐羽仙道:「让她来见我,最多 一炷香时间,过时不候。」 齐羽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情愿地取出一只白玉雕成的铃铛。 ………………………………………………………………………………… 虽然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但程宗扬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直到此时他才终于 死心。确信剑玉姬真有足够的手段对付定陶王,而不是空洞的威胁。齐羽仙摇动 玉铃,不到一盏茶工夫,那贱人就出现在长秋宫内,而宫外的守卫没有传来任何 警报。 程宗扬在宫中选了一处偏殿,两人隔着几案,正襟危坐。 剑玉姬白衣胜雪,宛如从天而降的仙子般,周身散发着高贵而圣洁的光芒, 眩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对面的程宗扬看上去就狼狈多了,他的替换衣物还没送来,宫里各色女装应 有尽有,除此之外,就是内侍穿的太监服。至于男装,数量倒也不少,足够一个 人穿好几辈子的,可惜全是刘骜一个人的,就算他不忌讳死人,也不敢乱穿天子 的服饰。因此仍穿着当日入宫时的衣物,虽然清理过,但连日血战,衣上的斑斑 血迹却是擦洗不净,头发、胡须也乱糟糟的。 「把光灭了。」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看着晃眼。」 剑玉姬浅浅一笑,身上散发的圣光渐渐收敛,显露出眉眼的细节,容貌更加 清晰,反而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态。 剑玉姬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狼狈,从容道:「魔尊之事,不知公子考虑得如何 了?」 程宗扬反问道:「紫丫头列入门墙的事呢?」 「魔尊回归,个便请紫姑娘参拜。」 程宗扬道:「你就那么肯定我能找到魔尊?」 「不瞒公子。武穆王别出机杼,世间能猜出他的心思的,公子之外,不作第 二人想。」剑玉姬淡淡道:「否则,妾身岂会将玉牌拱手相让?」 看来鸟人留下的遗物,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那边朱老头和紫丫头又步步紧 逼,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扔出来。 「魔尊对你们就那么重要?」 「重要。」剑玉姬神情间透出一丝决然,「超过一切的重要。」 看到程宗扬眼珠转动,剑玉姬道:「还请公子不要动什么心思——魔尊若有 差池,倒霉的可不只是我们巫宗。」 看到剑玉姬对魔尊难得一见的上心,程宗扬真有心拿魔尊做文章,但此言一 出,便熄了这份心思。魔尊对剑玉姬来说是超过一切的重要,对朱老头和小紫也 同样如此。用一堆手雷把魔尊炸成渣的念头,还是不要有了。 「你们安排人手吧。半个时辰之后,我带你们去。」 「何必急在一时?」 程宗扬奇道:「着急的不是你们吗?刚才你不还在说,魔尊是超过一切的重 要?」 「正因为魔尊太过要紧,才不能有丝毫疏漏。」剑玉姬柔声道:「不知公子 多久未曾合眼了?」 有多久了?程宗扬自己心里都有些恍惚。他原本准备休息一番再去秘境,只 不过想到赵氏姊妹与那些对汉室恨之入骨的兽蛮人同在一处,他心里就禁不住发 毛——还不如让剑玉姬那帮货待在里面,好歹是文明人不是? 至于剑玉姬言语间流露的关切,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她关心的对象并不是自 己,而是魔尊,她只是希望自己这个工具能保养好,避免因为疲惫而对魔尊造成 损害。 「公子身负众望,还请善自珍重。至于敝宗,已经等了十余年,也不在乎一 两日。」剑玉姬起身道:「明日此时,妾身来请公子。」 剑玉姬说着,取出一只系着五彩绶带的革囊,轻轻放在案上,推到程宗扬面 前。接着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到第三步时,那个优雅的身影像幻影一样微 微一荡,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革囊系带已经松开,里面是一方皇后印玺。 ………………………………………………………………………………… 阮香凝又一次昏迷过去,她所受的箭伤极重,宫里的太医看过,说至少要休 养三个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骨骼。 刘欣那小娃娃居然没哭,大出程宗扬的意料。方才那名兽蛮武士狰狞可怖的 模样,足以让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做噩梦,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却显得颇 为镇定,让程宗扬不由刮目相看。他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把随定陶王入京的宫人送 来照料,看到刘欣对阮香凝依恋的样子,干脆放弃。 回到偏殿,小贱狗脑袋上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像颗鱼雷一样在殿中横冲直 撞,被程宗扬上前一脚踢飞。 殿内摆着一张宽大的御榻,长宽都有丈许。小紫慵懒地斜依在锦垫上,肘下 枕着一只铁箱,另一只手贴在吕雉眉心,见程宗扬进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吕雉跪坐在榻旁,她眉心处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色气息,手指紧紧捏着 衣角,玉容露出痛楚的神情。 云丹琉躺在榻上,她属于闻战则喜的战争狂人,搏杀时龙精虎猛,刚一打完 整个人就松懈下来,这会儿抱着一只软枕,睡得正熟。 小紫松开手指,顺势一拂,封了吕雉耳侧数处穴道。 「做什么呢?」 「从仇傻瓜那里敲了一篇搜神诀。人家拿来玩玩。」 「搜神?能搜她的神魂?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程宗扬道:「你还用学这 个?不管谁落到你手里,不都是让圆就圆,让扁就扁吗?」 「没有那么神啦,都是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小紫道:「你们谈完了?」 「她们想要魔尊。」 「那就给她们好了。」 程宗扬奇道:「你难道不想把魔尊夺过来吗?」 「一块破石头,我才不要。」小紫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程宗扬在脸上摸了摸。 小紫翘起唇角,笑吟吟道:「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小心一点啊。要是刮破,我可要揍你屁股。」 小紫笑道:「放心好了。」 小紫扶着他在榻上躺好,然后抽出一条丝巾,垫在他颌下。 身体在榻上躺平,完全放松下来,程宗扬不由舒服地呼了口气,只觉浑身的 关节都传来一丝困意。 似乎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热量,云丹琉松开软枕,抱住他一条手臂,一条雪白 的大长腿也伸过来,搭在他身上,整个人往他怀里钻了钻。随着她的呼吸,丰挺 的双乳像波浪一般一起一伏,带着一丝缠绵的韵律。 程宗扬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儿看到云丹琉在旁边睡得香甜,不禁倦意袭来, 重重打了一个呵欠。 小紫道:「别动。」 程宗扬握住住小紫一只手,闭上眼睛。 小紫取出一柄小小的银刀,温凉如玉的纤指按在他下巴上,轻柔地移动着。 银刀还没落下,程宗扬就发出鼾声,沉沉睡去。 那些星河在自己腹中旋转着,随着身体的膨胀,彼此间引力越来越弱,斥力 越来越强,星光也变得越来越稀薄,直到膨胀至极限,再也无法维系。那些被吞 噬的星河瞬间分崩离析,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速远离,最后逐一消失在黑暗而冰冷 的宇宙中。 程宗扬猛然惊醒过来,一手按住腹部。丹田内的气轮运转还算平稳,但似乎 比平常慢了一点点。自己吸收的死气早已超出了目前的境界,突破却遥遥无期。 他有些担心,过量的真气不会引起丹田的崩溃吧?毕竟通常突破境界最大困难在 于真元积累不够,像自己这样积累过多的,可以说绝无仅有,连个可以参考的对 象都没有。 身边的被衾已经空了,云丹琉和小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枕头上留着一根长 长的发丝。程宗扬侧身捡起发丝,闻着枕上残留的体香,一时间只觉浑身发懒, 只想就这么倒头睡去,睡他个天荒地老。 可惜事与愿违,他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外面便传来一阵哭嚎声。 程宗扬跳了起来,「怎么了?」 罂粟女守在外面,「是天子移灵,吵醒了主子。」 「移灵?」刚醒来的程宗扬有些发怔,「要出殡吗?」 「过几日才好出殡。」罂粟女一边说,一边卷起帘子,「外面的人商量,先 把天子灵柩移往帝陵,好给新天子腾出地方来办登基大典,然后再择日下葬。」 移灵可是大事。程宗扬一边披上衣物,一边责怪道:「怎么不叫醒我?」 「紫妈妈吩咐的,让主子多睡一会儿。」 程宗扬打眼一看,外面已经是薄暮时分,「我睡了一天?」 「不到四个时辰。」 程宗扬理了理衣冠,走出长秋宫。只见御道两旁跪满了幸存的宫人、内侍, 正遍身缟素,伏地嚎啕大哭。这倒不是装的,实在是连日来担惊受怕,几乎每个 人都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有的还不止转了一圈——给吓的。 劫后余生,众人惊悸未消,哭得分外真切。只是有多少是为自己,有多少是 为天子,那就两说了。 小紫等人都在宫门处,却没有看到定陶王刘欣。 哭声蓦然一响,每个人都放大悲声,一时间哀声动地。接着便看到一群披着 麻衣的送葬者往宫门处行来。天子的棺椁不用车马,全靠人力扛抬。只见乌压压 一片人头簇拥在榇棺周围,为天子扶灵。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众诸侯。清河王刘蒜程宗扬已经久闻其名,此时一见,果 然颇具儒雅之气,举手投足都有着仁人君子的风范,使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就 心生好感。 再往后,是群臣之首的霍子孟。他满面戚容,双目红肿,步履蹒跚,至少看 上去像是悲戚到了极点。 程宗扬心下暗赞,这种老戏骨,演技精湛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果然是自己 比不了的。 董卓那一箭丝毫没有留手,金蜜镝身负重伤,战后便陷入昏迷。否则以他的 禀性,此时就算走不动路,也会让人把他抬来。 跟在灵柩后面的是刘骜的一众妃嫔,一群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有资格扶灵的并不多,再往后,才是送葬的大头: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送葬 的人群中居然还有秦桧,他官职虽然微末,却是极少数一开始就坚定站在长秋宫 一方的「纯」臣,忠贞不二,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种露脸的场面,当然 有他一席之地。 再后面,是两张空辇。按照宫中的说法,太后与皇后先后抱病,无法亲临送 葬,继嗣的定陶王年纪太小,又受到「惊吓」,只在宫门处拜送。 等灵柩离宫门还有半里,唐衡和徐璜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定陶王刘欣 出来,后面的阮香凝则被齐羽仙扶着。 刘欣换了一身小小的丧服,一手拿着哭丧棒,按照唐衡和徐璜的指点,在香 案后叩拜行礼。只是他另一只手,始终扯着阮香凝的衣角。 程宗扬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两天之前,阮香凝对刘欣来说还是个素未谋面 的陌生人,可此时说阮香凝是定陶王的乳母,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真不知道 是阮香凝富于亲和力,还是她的瞑寂术对小孩子特别有效,抑或是这小娃娃失去 朝夕相伴的盛姬之后,把所有的依赖都放在了阮香凝身上。 但最让程宗扬难以理解的,还是移灵的时机——哪里有夜间移灵的?刘骜再 怎么说也是天子,关乎朝廷的脸面,死得再不光彩,也必须风光大葬。 王蕙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霍大将军的意思。洛都屡 生变故,索性把诸侯、重臣全聚在一处。至少在定陶王正式登基之前,不让他们 留在洛都,一来免得再出乱子,二来也免得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程宗扬心下了然,这些诸侯各有卫队,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洛都血 战多日,兵力空虚,只剩下一支完整的胡骑军,未必能镇得住场子。不如把他们 送到城外,把可能的威胁降到最低。连夜移灵的仓皇之举,透着众人的心虚,但 心虚就心虚吧,洛都实在经不起再乱了。至于刘骜的身后事是不是丢脸——死人 的脸面又能值几个钱? 夜色渐临,天子的灵柩在众臣簇拥下渐行渐远,动地的哀声也随之远去,身 后的宫禁仿佛被人遗忘,一下子人去楼空,变得冷清之极。 徐璜等人撤去香案,送定陶王回去休息,又派人清理宫室,准备登基大典的 事宜,忙得脚不沾地。人群一散开,程宗扬赫然发现,连那些期门都被打发到他 处,整个长秋宫竟然只剩下自己一帮人马,敖润、冯源、郑宾、刘诏……一个外 人都没有。 「高智商呢?」 小紫笑道:「找他的小胡姬去了。」 「这个小兔崽子……」 程宗扬往四周看了一圈,「云丫头呢?」 「云姊姊也有一家人要照料呢。」 云苍峰此前赶往舞都,筹措资金,准备借着算缗令造成的波动大展拳脚,谁 也没想到天子会突然驾崩,洛都之乱瞬间爆发。 云家还有大批掌柜留在城郊的别院中,也不知道是否被战乱波及。云丹琉作 为云家在洛都唯一的主事者,眼下战乱平定,当然要赶回去照应。 「别的人呢?」 「班超在西邸主持军务。卢五爷和王孟在北邙,还没有回来。秦会之给天子 送葬,吴长伯在永安宫,守着湖水。程郑在安排粮秣,还要和赵墨轩一起,跟城 里的商贾打交道……」小紫掰着指头一一数过,最后道:「大家都在忙着呢。」 程宗扬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这么说,就剩我一个闲人了?」 小紫笑道:「错啦,只有我一个闲人。程头儿还要去审案呢。」 「审案?」程宗扬一头雾水,「审什么案?」 「造反的大案啊。」小紫娇声道:「罂奴,请老爷升堂了。」 第六章珠胎暗结 长秋宫一处大殿内,两只高大的铜熏炉烧得正旺。外面滴水成冰,殿内却是 温暖如春。 程宗扬双手抚膝,端坐榻上,望着下方的「差役」,不禁又是纳闷,又是好 笑,「你们这玩的是哪一出?」 坐榻前方两名「差役」不是旁人,正是惊理与何漪涟。她们穿着皂衣,手边 摆着五色大棒,唇上还贴了两撇小胡子,打扮得就像两个娇俏的隶徒。 旁边摆着一张书案,一名「师爷」坐在案后,却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夫人阮 香琳。而卓云君这位太乙真宗教御,则脱去道袍,换了青衫,扮成一名给师爷打 下手的书吏。 最让程宗扬惊讶的是,这里面还有一张熟面孔,那厮下巴光溜溜的,一脸桀 骜不驯的傲气,居然是中行说! 他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这死太监以往仗着身为天子的亲信,没少找自己的 茬,眼下刘骜死得不能再死,自己大获全胜,没顺手砍了他就是好的,居然还敢 往前凑?再看那厮的嘴脸,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一点都没有当孙子的觉悟,照样 一脸傲气。 中行说腰间一边别着竹尺,一边带着拶子,手中还提着一面铜锣。他「咣」 的敲了一声锣,尖声道:「带人犯!」 惊理与何漪涟同声道:「威武……」话音未落就笑成一团。 「闭嘴!」中行说喝斥道:「审案呢!严肃点!」 两女赶紧收起嘻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太监本来都伤得快死了,不 知他吃了什么仙丹,短短两天时间就又活蹦乱跳。也就是一两天,她们已经充分 了见识一个没有眼力价的死太监能有多惹人烦,这货不但粗暴跋扈,嚣张放肆, 啰嗦嘴碎,还他妈的特好管闲事,所作所为简直是罄竹难书。 廊外铁链声响,罂粟女当先入内,她手中拖着一条铁链,后面一名妇人脖颈 被铁链系住,像母狗一样四肢伏地,跟在她后面爬进殿内。随着身体的爬行,那 妇人纤软的腰臀像蛇一样扭动着,柔若无骨,媚态横生。体态妖娆,容貌艳丽, 正是襄城君孙寿。 她扬着头,蛾眉微微颦紧,脸上的表情似泣非泣,似笑非笑,羞中带怨,忧 中含喜,各种神态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将狐媚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孙犯!」中行说尖声喝道:「襄邑侯吕冀阴谋弑君,罪在不赦!你身为吕 逆正妻,可知罪!」 「启禀老爷,」孙寿对着榻上的主人,娇滴滴道:「吕逆谋逆之事,犯妇全 然不知,还请老爷开恩,饶恕犯妇。」 孙寿做作了姿态,娇呻声柔媚入骨。程宗扬看着有趣,一手摸着下巴,饶有 兴致地说道:「饶了你吗?」 「谋逆大罪,按律要夷三族。」扮成「师爷」的阮香琳说道:「无分主从, 一律斩首。」 「阮师爷,」孙寿泫然欲滴地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香琳怔了一下,「昨晚怎么了?」 「昨晚阮师爷找到奴家,说只要奴家乖乖听话,让师爷快活一番,就有法子 免去奴家的死罪。奴家听了师爷的话,应许了下来。昨晚奴家趴在草垫子上,撅 着屁股让师爷弄了半宿,阮师爷,你难道都忘了吗?」 阮香琳俏脸一红,「昨晚又不是我一个。」 「奴家被蒙住眼睛,除了师爷,不知道旁人还有谁。」 「啪!」中行说举起竹尺,毫不客气地往孙寿脸上抽了一记,「你身为襄邑 侯正妻,堂堂襄城君,竟这般不知羞耻!还要不要脸面了?」 孙寿白晰的脸颊顿时红了一道印子,她脸上媚意丝毫未改,吃吃轻笑着像是 撒娇一样说道:「入狱成了犯妇,不管哪位狱卒都是大爷,什么身份啊,地位啊 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真的。渴了要水,饿了要食,冷了要衣,可能拿来换衣食 的,也只有这具身子。要说脸面,牢狱里头,贱奴这只白嫩嫩的屁股才是脸面。 若不是贱奴的屁股能给诸位大爷寻乐子,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程宗扬失笑道:「这些话都是哪儿来的?」 小紫笑道:「她们问了北寺狱和诏狱的人,又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阮香琳生气地说道:「昨晚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都说好的,威逼勒 索的是卓奴。」 阮香琳担着一个妾的名份,结果被那些奴婢有意无意地抱起团来针对,如今 连一个罪奴都压制不住,不禁心下恼怒。 「可能是这贱奴记错了吧。奶奶别生气。」何漪涟笑着岔开话题,「孙犯, 你说你下边的脸面生得标致,还不露出来,让老爷看看是真是假。」 孙寿双手伸进衣内,妖媚地褪去下裳,伏在地上,转过身子,将那只白腻如 脂,欺霜赛雪的粉臀高高翘起,对着主人。 众女笑道:「这脸长得好生标致。」 听到众女的调笑,孙寿愈发卖力,她双手抱着屁股,一边妖娆地扭动着,一 边将白生生的臀肉掰开,露出中间仿佛涂过胭脂一般,红艳欲滴的肛洞和蜜穴, 在众人面前扭腰摆臀,淫态横生。 小紫笑吟吟道:「我问你,吕冀的脱阳散是哪里来的?」 眼前雪滑的美臀一颤,臀缝间那只娇嫩的肉孔猛地收紧,打了个哆嗦。 程宗扬微微挺直身体。洛都之变的缘起正是天子驾崩,可刘骜的死因至今仍 然是个谜。各方势力在洛都打成一锅粥,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天子为何暴毙,程宗 扬也是此时才听到脱阳散。 孙寿颤声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瞒主子……」 卓云君嗤笑道:「傻瓜,你如今在紫妈妈身边伺候,生死都在紫妈妈一念之 间,即便天子因你而死,只要妈妈高兴,就能护得你周全,用得着怕成这样吗? 话说回来,你若还怀有二心,就是天王老子也护不住你。」 「奴婢知道了。」孙寿道:「那脱阳散是贱奴闲来无事,照一张古方炮制的。 原本只当是助兴的药物,用过才知道会死人。贱奴不敢再用,剩的一些,都被襄 邑侯拿走。奴婢也不知道他会用在天子身上。求主子明鉴,奴婢对他们弑君的事, 真的是毫不知情。」 中行说两眼血红,嘶声道:「是谁下的药?」 「奴婢真不知道。」 卓云君咳了一声,「带证人。」 一名戴着貂蝉冠的内侍被带进殿内。一进门,他就一头扑到地上,一边玩命 的磕头,一边一迭声地说道:「小的罪该万死!求主子饶小的一条狗命,好给主 子当牛做马,伺候……哎哟!」 中行说抡起竹尺抽在他脸上,「就你屁话多!」 卓云君道:「张恽,是谁给天子下的药?」 张恽捂着脸道:「是襄邑……逆贼吕冀!都是他!那个狗贼丧心病狂,指使 昭阳宫的内侍下药,毒害天子!」 「吕冀为何要毒害天子?」 「是天子亲政,触了吕逆的忌讳。还有……还有……」 「说!」 「还有昭阳宫的赵昭仪。吕逆那厮,活脱脱就是个色中恶虎,天生淫魔啊, 他自从见过赵昭仪,就心怀鬼胎。毒杀天子当晚,便在昭阳宫强暴了赵昭仪,色 胆包天,罪该万死!」 程宗扬眼角跳了一下,「你们伪造赵昭仪自尽的假像——把人藏哪里了?」 「吕逆假造赵昭仪自尽,其实打算把人带回侯府,长久奸宿。昭仪被他喂了 药,昏迷不醒,不久就被襄邑侯府的人运走。再后来,小的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不禁心下佩服,这吕冀真是好胆量,强暴了天子的嫔妃还不够,居然 还收入府中,打算长期霸占,真是不怕死啊。不过话又说来,如果赢的是吕氏, 别说一个昭仪,就是皇后赵飞燕,也只能被他拿在手中任由摆布。 对于刘骜之死,程宗扬基本上是一种旁观漠视的态度。刘骜死得虽冤,但也 算自寻死路。但对于这位赵昭仪,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毕竟友通期是自己送入 宫中的,自己是有责任保护她的周全。 「她人呢?找到了吗?」 「在襄邑侯府的密室找到了。」惊理道:「她被人下了六识禁绝丹,假死的 时间过久,如今还没有醒。」 六天还没有醒?程宗扬道:「六识禁绝丹不是能自行化解吗?」 「六识禁绝丹分别禁绝六识,一次服用一种,对人并无大碍。但她被人喂下 至少三种以上,剂量又大,必须要有解药才能解开。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假死 数日,再拖延下去,只怕……」 「会死吗?」 「倒不会死,只是禁绝的六识怕是不能再恢复。」 程宗扬心下一沉,禁绝的六识不能再恢复,意味着友通期即便活着,余生都 将目不能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那不就成植物人了吗?对一个花季女子来 说,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吕冀既然把人带走,应该已经备好解药。解药呢?」 诸女的目光都落在张恽身上。张恽哭丧着脸道:「也许……大概……或者, 可能……会不会……掉哪儿了?这兵荒马乱的……」 小紫笑道:「请光明观堂的女神医上来吧。」 义姁冷着脸被带进殿内。 程宗扬狐疑地看着她,难道她能解开六识禁绝丹?说实话,程宗扬对义姁自 称的光明观堂身份还有些怀疑。自己接触过的光明观堂门人,无论小香瓜、潘姊 儿,还是师师,不管聪明还是笨拙,都有种超脱凡尘的气质。可这个义姁给自己 的感觉……她在自己面前的冷傲态度之下,似乎总有一丝隐藏很好的市侩。并不 是说市侩不好,毕竟自己也是个市侩之徒,但光明观堂能教出小香瓜那种弟子, 义姁表现的附炎趋势,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义姁扫了下身赤裸的襄邑侯夫人一眼,然后看向小紫,她与这个少女接触时 间极短,但从旁人恭顺到谄媚的态度中,就能看出这位紫姑娘的不凡。但她并不 担心,因为自己有足够的底牌——比六识禁绝丹的解药更重要。 义姁满怀信心等着那个少女开口,然后就听她问道:「那个脱阳散的方子, 是你给孙寿的吗?」 义姁眼中透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孙寿,然后 道:「是。」 「为什么?」 义姁以为是孙寿透出的口风。有道是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堂堂汉国封君, 襄邑侯夫人,落到眼下这步田地,还不忘拖自己下水,义姁也不准备再给她留什 么体面,毫不掩饰地说道:「襄城君背地里招揽面首,多有不如意之处,因此想 寻一个床笫间壮阳寻欢的方子。是我学医不精,误用了一张古方。出事之后,我 就让她毁了方子,免得再害人性命。」 「真奇怪,吕冀手里为什么会有六识禁绝丹呢?」小紫一边说,一边大有深 意地看着义姁。 这少女没有追问脱阳散,反而又转回六识禁绝丹上,思路如此跳脱,倒把义 姁原本准备好的腹稿搅得七零八落。义姁心头一阵发紧,孙寿毕竟是吕冀之妻, 而且众所周知,吕冀有惧内的毛病,天知道他透露了多少消息,比如六识禁绝丹 的来历。 义姁迟疑了一下,「那些六识禁绝丹是我闲暇时炼制的。」 「果然好厉害呢。」小紫笑道:「你做一个我看看。」 义姁抿紧嘴巴,过会儿道:「这里没有材料。」 「有材料你就能做出来吗?」 义姁硬着头皮道:「能。」 小紫勾了勾手指,雪雪立刻跑过来,吐出一堆药瓶。 「这是六识禁绝丹的材料,你来做吧。」 义姁勉强道:「没有丹炉。」 小紫抬手一拂,「你连六识禁绝丹用哪些材料都不认得,还能炼出六识禁绝 丹来吗?」 义姁目光游移不定,她方才情急之下,一时口不择言,此时已经后悔不迭。 忽然间手上一紧,却是中行说那个前任天子的心腹太监拿出拶子,套在她指 间,接着一脚踹在她膝弯。 义姁修为被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紧 接着发出一声凌痛的惨叫。 中行说与义姁作为南北二宫主人的心腹,彼此间早就势同水火,有这个机会 落井下石,绝不肯错过。他扯住拶子两端的系绳一收,竹制的拶子发出细微的破 碎声,几乎将义姁的指骨生生夹断。 「是庞白鹄!」义姁凄声叫道:「广源行的商人一直在巴结吕冀,吕冀说要 一种让人假死的药物,庞白鹄就送了几颗六识禁绝丹,放在我处。」 中行说一点都没有作为外人的觉悟,冲卓云君道:「都记下来!」好像他才 是管事的一样。 卓云君摇了摇笔,「你明知道庞白鹄死在乱军之中,才这么说的吧?」 中行说被她点醒,狞声道:「好个贱婢!到了这时候还不老实!」说着又要 用力。 「等等!」程宗扬喝止他,问道:「庞白鹄送了六识禁绝丹,解药呢?」 十指连心,义姁痛得额头渗出一层细汗,颤声道:「没有解药。」 「没有?」 义姁忍痛道:「庞白鹄他们给襄邑侯讲行商时的奇闻异事,提到有人对付仇 家,把仇家的妻女禁绝六识,做成活的器物。襄邑侯动了心思,向他索要,打算 用在赵昭仪身上。」 「活的器物?」小紫道:「把赵昭仪做成活死人吗?」 「是。」 「这么说,你们明知道她用过六识禁绝丹会变成活死人?」 「是。」 「故意不备解药?」 「是。」 小紫道:「你和广源行有什么关系?」 义姁呼吸一窒。 小紫也不催问,只把雪雪抱在怀中,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阮香琳咳了一声,开口道:「带胡犯。」 耳畔银铃声响,胡情和孙寿一样,四肢着地爬进殿内,区别在于孙寿还穿着 衣物,她却是从头到脚一丝不挂。胡情在吕雉身边的时候,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寻 常妇人,此时露出狐族本色,却是妖媚异常。她肌肤白如牛乳,腰臀曲线完美得 惊人,胸前两只的乳球又白又大,沉甸甸摇晃着,殷红的乳头被银环穿透,挂着 一对银铃。 她一直爬到小紫身前,然后抬起媚艳的玉脸,用红唇亲吻女主人的脚底,神 态恭顺无比。 小紫一边用白玉般的脚趾逗弄她的唇舌,一边道:「光明观堂的弟子,为何 会入宫,成了太后的心腹?」 「回主子,」胡情翘着舌尖,娇喘细细地说道:「吕雉早年间曾与燕姣然结 识。义姁持燕姣然的手书来访,又有些医术,吕雉就留她在宫里。奴婢后来才发 现,她与晴州那些商人暗中来往。」 义姁辩解道:「我下山途中,曾给人治病。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广源行一 名执事。广源行听说我被太后留下,就想通过我,与吕冀结交。这些事我都已经 一一禀明太后,并没有暗中交往。」 「你入光明观堂之前呢?」胡情毫不客气地揭穿她,「如果我没猜错,当初 送你去光明观堂的人,就是广源行那位庞执事吧。」 此言一出,义姁终于为之色变。 程宗扬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义姁很可能幼时被广源行收养,或者干脆就是 被广源行买走的。当年光明观堂迫于岳鹏举的压力,答应为她培养两名绝色,不 知为何会挑到了义姁。不过与另一个被挑中的乐明珠不同,义姁没有进入内门, 而是和李师师一样,被列为外门弟子。 时过境迁,岳帅消失,当年的承诺自然作废。义姁也已成年,按照光明观堂 的惯例下山行医,入世修行。靠着医术和燕姣然的手书,义姁顺理成章地留在永 安宫,成为太后的心腹,结果又与广源行的人拉上关系。 导致天子暴毙的药物居然出自光明观堂弟子之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 个消息传扬出去,对一向看中名声的光明观堂都是重大打击。自己能不能以此为 借口,把小香瓜勒索过来呢? 程宗扬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殿中众女齐声呼道:「威武!」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阮香琳那位师爷认为义姁不老实,发话要打她板子。程 宗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义姁言语不尽不实,是该好好打一顿。 中行说也嫌拶子不过瘾,捋起袖子喝道:「往死里打!棒子给我!」说着伸 手就去夺惊理的赤色大棒。 惊理不乐意了,「干嘛抢我的?」 「我替你打,你还不乐意?缺心眼儿吧!」中行说从旁边的五色棒中抄起一 根,对义姁喝道:「敢害天子!反了你了!」 「等等!」义姁叫道:「你们打死我,谁来救治赵昭仪?」 阮香琳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义姁心一横,扬脸道:「有件事忘了告诉诸位——赵昭仪已然有孕在身,她 若有个三长两短,便是一尸两命!」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怔住。 过了一会儿,阮香琳道:「打啊!怎么不打了?」 中行说拖起大棒,像条忠犬一样护在义姁身前,「谁敢打!来啊!从我身上 踩过去啊!」 程宗扬一手抚着额头,同样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刘骜后宫那么多妃嫔,多 少年连个鹌鹑蛋都没生下来,友通期才入宫几天,居然就有孕了?偏偏还是在刘 骜死后才爆出消息,简直是个黑色笑话。程宗扬不禁想起当日的市井传言,友通 期克父克母克兄克弟——这边有孕,立马就克死丈夫,还真是一点都不耽误。 程宗扬拍案道:「这件事谁都不准往外说!」 张恽「啪」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小的什么都没听到!」他这会儿怕得要 死,已经「畏罪自杀」的赵昭仪不但没死,而且还怀了天子的骨血,这个消息传 扬出去,立刻就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按照他的经验,只下封口令哪儿够呢?灭 口才是常理。灭旁人的口,这位主子可能还得算一下值不值当,像自己这种毫无 价值的人渣,根本就没有活命的理由。 张恽猜得没错,程宗扬正阴沉着脸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处死算了。 最后他还是长吸了一口气,收起杀心。这些天来,洛都死得人已经够多了。 张恽先是跟随吕氏,吕氏失势,又投到刘建门下,这样一个双重叛逆,丧了两次 家的丧家犬,可以说是举世皆敌,出了这座殿门,就是死路一条。杀他容易,可 无非是徒增杀孽。 「六识禁绝丹你能解开吗?」 义姁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说道:「能!」 程宗扬看了义姁一会儿,然后道:「你的解毒丸还吃着的吧?」 义姁脸色有些发青。 「我不管你隐瞒了什么,也不在乎。」他挥了挥手,「你去照料赵昭仪吧。 她若醒不过来,你也不用活了。对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以后不要再称昭仪。改 名友通期,称期夫人。」 「是。」众人齐声应下。 唯独中行说道:「为什么不叫友夫人?还有,为什么要改名?你瞧你编的这 名字,有点女人味吗?再说了,圣上有子,乃是天下之大幸!应该立即禀告皇后 殿下,立赵昭仪肚里的孩子为天子!」 程宗扬恨不得踹他一脚,「你是猪脑子?你怎么解释她是怎么活过来的?把 真相揭出来,让天子再丢一遍脸?退一万步说,其他事全都摆平了,你就能确定 她怀的是男孩?万一是位公主呢?」程宗扬冷笑道:「说得再诛心一些,当上天 子,就真比一个市井百姓快活?立一个未出生的胎儿为帝,你是为天子的骨血着 想,还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着想呢?」 中行说脸涨得通红,梗着肚子还要再争论,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你如果 闭嘴,我就允许你跟着一同去照料期夫人。不然,就算她顺利生下子嗣,我也有 办法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天子仅存的骨血。」 中行说脖子梗了半天,终于愤愤闭紧嘴巴。 第七章光阴消摩 中行说与义姁一同离开,剩下殿中诸人神情各异。 对于友通期有了天子骨血之事,阮香琳和卓云君并不怎么在意,她们一个身 在宋国,一个身份超脱,汉国天子对她们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惊理与何漪涟流 露出几分意动,毕竟那是汉国天子唯一的骨血,身份非同凡响;罂粟女在昭阳宫 与友通期相处多时,相比之下,对她的安危最为关切;张恽则趴在地上,连大气 都不敢喘一口,程宗扬都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给憋死。 至于孙寿和胡情,这会儿正挤在紫丫头面前,争相献媚。这对狐族的姑侄女 刚换了主人,便俯首贴耳,仿佛一对哈巴狗一样,乖巧恭顺。程宗扬有些明白为 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狐族的侍婢了。 程宗扬视线从殿中扫过,最后落在小紫脸上。显然死丫头也没想到友通期会 有孕在身。这个孩子注定是不能曝光的,只希望他的小命能硬一点,至少别被他 亲妈给克了。 小紫道:「审到哪里了?」 卓云君道:「审到广源行的行止了。」 「继续吧。」 卓云君娇声道:「带人犯。」 看到带上来的人犯,众女都露出暧昧的笑容。这次带上来的是一张新面孔: 刘建的太子妃,当过短短数日伪皇后,黑魔海的御姬奴成光。 成光像是刚刚妆扮过,玉颊脂粉犹新。她和孙寿、胡情一样,被牵着爬到座 榻前。 小紫朝张恽抬了抬下巴,「中行说不在,你来审好了。」 张恽一张青黄脸立刻放出光来,他往前爬了两步,狠狠磕了个头,尖着嗓子 道:「奴才遵旨!」 「审仔细些,」小紫看了程宗扬一眼,笑道:「好让老爷开心。」 「小的明白!」 张恽爬起来,捡起中行说丢下的竹尺,在手里拍了拍,厉声道:「犯妇,你 可知罪吗?」 成光道:「奴婢知罪。」她哀声乞求道:「紫姑娘,念在同门的份上,还请 饶奴婢一命。」 张恽举着竹尺的手本来已经扬了起来,听到这话不由停在半空。这位居然是 自家新主人的同门? 小紫笑道:「你都已经叛出巫宗啦,我还没有正式列入门墙——哪里是什么 同门呢?」 对啊!张恽挥起竹尺朝成光身上抽了一记,用不男不女的声音叫道:「说! 你是怎么与广源行勾搭上的?」 成光痛得颦起眉,看了看胡情,又看了看孙寿。 小紫侧了侧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左边这个,被我收了一魂一魄。右 边这个,除了献出魂魄,还自愿献身为奴。太子妃,你选哪一个呢?」 成光脸色数变,半晌没有开口。 张恽又往她身上抽了一记,「贱蹄子!主人收你当奴婢,那是多大的恩典? 昂?你居然还不赶紧谢恩?」 胡情娇声道:「太子妃自矜身份,不愿与我们这些下人为伍也是有的。」 孙寿道:「一个封国被废的太子妃,有什么身份?再说了,她以前干的腌臜 事还少吗?」 胡情和孙寿都是离汉国权力中枢最近的人,对成光的事迹早有耳闻,一通冷 嘲热讽,提及了她在江都国时干的勾当。 成光到底还要些脸面,生怕她们把自己的老底都揭出来,连忙道:「奴婢也 愿献身为奴。」 小紫只说了三个字,「广源行。」 成光硬着头皮道:「广源行本来一心巴结吕冀,可吕太后对晴州的商贾颇为 不喜。他们便找到奴家,说是愿意出钱出力,襄助刘建,图谋大事。」 卓云君道:「区区一个外来的商行,居然能襄助诸侯,谋夺帝位?还能让你 背弃旧主?」 「奴婢原本也不信,可广源行的人对宫里的消息极为灵通。」 这应该是义姁的功劳了。程宗扬看着成光,脑中杂乱的线索逐渐变得清晰。 和自己一样,广源行那帮商人也准备干一票大生意。天子亲政之后,朝局为之一 新,他们凭借着商人特有的嗅觉,预感到汉国将有大变,早在天子颁布算缗令之 前,就开始谋划。 起初他们投靠的是吕冀,吕雉表面上不喜晴州商人,其实是与胡情一样,对 大肆猎杀狐族的广源行极为忌惮。广源行碰壁之后,一边转头与剑玉姬合谋,资 助刘建篡位,一边又暗中挖巫宗的墙角,打算甩开剑玉姬单干。 假如自己没有出现,广源行扮演的角色很可能就是现在的自己。比如他们对 洛帮的控制,对胡骑军的争夺,在洛都商贾之间的影响力,在两宫布置的触角、 暗线,甚至在刘骜之死中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自己出来搅局,赢到 最后的,有八成可能是广源行。 可惜他们和吕氏一样,都忽略了长秋宫这个无人问津的大冷门,最终两虎相 争,让自己笑到了最后。算下来,自己搅局的结果,吃亏最大的是广源行,其次 才是剑玉姬。 程宗扬一直觉得洛都之乱的背后,有一只黑手若隐若现。广源行藏在幕后, 即使露面也只是打酱油的小角色,直到此刻,各种零碎的线索拼在一起,他们的 图谋才终于水落石出,显露无遗。从天子暴毙到董卓入京,处处都有广源行的影 子。可惜行阴谋者,终究难成大事。任他们百般算计,刘建都脱不了一个「篡」 字。反而被他们视若无物的赵飞燕,才是真正的法统所在。从这个角度讲,他们 的失败可以说天理昭昭,一点都不冤枉。 理清头绪,程宗扬心底一直存在的阴霾终于驱散,次生出局面尽在掌握 的信心,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但对于广源行这个野心勃勃的商号,他不由生 出几分好奇,「广源行的东家是哪位?生意做的很大嘛。」 何漪涟道:「奴婢只知道几位执事,再上面的,就不曾知晓了。」 「他们的后台是谁?」 何漪涟摇头不知,胡情却道:「是晴州帛氏的帛老爷子。广源行的背后主持 者,是帛老爷子的第十六孙,帛十六。那个把仇家妻女做成器具的,也是他。」 「帛十六?」程宗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禀主子!」张恽道:「吕贼巨君曾让奴才暗中查过这个帛十六!」 「哦?」 「帛十六年初曾来过洛都,还与犯妇成光私下相会!」 成光脸色顿时一白。 张恽冷笑道:「你以为自己行事隐秘,没想到我早就盯着你了吧?你们两个 在晴州会馆待了一夜,以为我不知道?」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听起来,刘建那厮的帽子好像有点绿啊。」 众女闻言都笑了起来。 何漪涟道:「看来这位太子妃有不少事瞒着主子,还要接着审呢。」 程宗扬道:「你们尽管审!」 何漪涟弯下腰,对成光道:「姐姐现在要审讯你了。若是撒谎,可是要受罚 的哦。」 成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不会……」 「我问你,你们上床了吗?」 成光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嗫嚅了半晌也没有答出来。 「哟,还害羞呢。」罂粟女道:「把衣服脱了吧。」 成光下意识地抱住身子,露出乞怜的目光。 「怎么?还怕主子看到你的身子?」惊理道:「你瞧那两位,一个襄邑侯夫 人,一个太后身边的红人,如今不都在主子面前光着屁股伺候吗?」 成光小声道:「姐姐,求给小妹留点体面……」 小紫挑了挑脚趾,「你去。」 胡情站起身,晃着丰腴的双乳,乳尖的银铃摇晃着,赤条条走到成光面前, 然后一手揪住她的秀发,一手扬起,「啪」的一声脆响,抽了她一个耳光。 胡情这记耳光抽得极狠,成光唇角立刻淌出鲜血,整个人都似乎被打蒙了。 胡情揪住成光的头发,迫使她扬起脸,骂道:「你这下三滥的娼妇,在主子 跟前还装什么害羞?谁不知道你在江都做的勾当?你和刘建拿王府的宫人大肆淫 乐,让她们在阶前受淫,甚至让她们与犬、羊交合——呸!」 胡情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娇喝道:「舔干净!」 成光被她喝斥得瑟瑟发抖,听话地张开口,用带血的舌尖将唾液舔舐干净。 何漪涟笑道:「你和那个帛十六上床吗?」 成光小声道:「是。」 「我没听清哎。」 成光只好提起声音,「贱奴跟那位帛公子上过床。」 「你可是江都国的太子妃,怎么会跟一个商人上床?」 「他说……只要陪他一晚,就给我二十万金铢……」 「然后你就同意了?」 成光点点头。 「二十万金铢干一次,」罂粟女揶揄道:「没想到汉国最值钱的妓女,会是 一位太子妃。」 众女嘲笑声四起。 何漪涟道:「你们谁主动的?」 「是他。」 「他是怎么做的?说仔细些。」 「我答应之后,他就把我带到内室,把我推到榻上……」 惊理对张恽道:「搬张几案来。」 张恽赶紧跑去搬了张矮几。 何漪涟道:「躺上去,给大伙说说,他是怎么做的?」 成光只好躺在几上,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道:「他先解开我的衣带,然后扯 下我的亵衣……」 成光褪下亵裤,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腰臀。 「等等,你只脱了一半?」 「他说,喜欢看我穿着衣服的样子。」 「难怪呢。」何漪涟笑道:「穿着衣物才知道你是太子妃啊。」 惊理道:「他插进去的时候,你是什么姿势?」 成光一脸难堪地俯下身,把雪白的屁股微微抬起。 「啊!」她身子忽然一颤,却是胡情抓住她的臀肉,朝两边用力扒开,将她 秘处绽露出来。 只见洁白的肌肤中间,一只柔艳的蜜穴被扯得张开,隆起的玉阜像雪团一样 丰腴白腻,肌肤光滑如脂,看不到丝毫毛孔的痕迹。 惊理伸手摸了一把,失笑道:「居然是天生的白虎。」 众女笑道:「怪不得值二十万。」 「白虎哪里值二十万了?天生的白虎不是大凶吗?」 「兴许有人就喜欢这种呢?」 「难怪名字叫光呢,下边果然光溜溜的,是个光板子。」 惊理摩挲着笑道:「光奴这光溜溜的阴户——可以叫光阴了。」 众女闻言又笑。 何漪莲将成光的阴唇掰得敞开,露出穴内淫艳的景致,笑道:「这可是值二 十万金铢的浪穴,凑近些,让主子看仔细。」 惊理笑道:「一寸光阴一寸金——主子摸摸,也能沾点财气呢。」 程宗扬手一挥,「大家都来摸!人人有份!」 「主子先来。」 众女娇笑着把成光架到主人面前,命她分开双腿,挺起下身。程宗扬张开手 掌,抓住她娇嫩的性器,毫不客气地揉捏起来。成光阴阜圆鼓鼓隆起,像面团一 样绵软肥滑,手感极佳。 程宗扬把玩一遍,然后让她自己分开秘处,并起双指,插进穴口。 那只蜜穴又暖又紧,触手所及,尽是一片荡人心魄的软腻。手指捅入穴内, 很快就顶住花心。程宗扬摸到那团韧韧的软肉,手指在滑腻的蜜腔内拨弄几下。 成光身子一阵乱颤,蜜穴不由自主地收紧。 随着手指的拨弄,穴内淫液越来越多,渐渐发出水声。 「叽咛」的一声,程宗扬拔出手指,带出一串清亮的淫液。 小紫笑道:「难得一位货真价实的太子妃,自愿献身为奴,你们都来吧。」 众女手指争相伸来,插进成光体内。对于这个新来的低级奴婢,众女没有半 点怜惜,成光跪在地上,亵裤脱到膝弯处,白嫩的屁股被纷至沓来的手掌推拨得 不住变形。 下体那只精致的性器被人撑得大开,那些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挤进柔嫩的穴 口,在她体内四处掏摸挑弄。成光身体本就敏感,加上那些女子成心让她吃些苦 头,最多的时候,有四人的手指同时在她体内,那些手指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 向四个方向勾扯,成光只觉自己下体像是要被撕裂一样,蜜腔内部柔嫩的蜜肉被 拉开到了极限,往外翻开,带来阵阵痛意。 张恽殷勤地拿来烛台,举到成光臀后照亮。成光穴口被人撑开,蜜腔内部湿 腻红艳的嫩肉暴露在空气中,在众人视线下毫无遮掩地绽露出来,被烛光映得纤 毫毕露,甚至能看到蜜腔尽头那只柔嫩的花心正像受惊一样蠕动着,艳态横生。 众女看准花心的位置,四根手指同时插入,从不同的方向挤住花心,其中一 根手指居然捅进花心中间细嫩的肉孔,然后勾住嫩穴,往外拖动。成光只觉自己 下体像是要被人翻过来一样,从未有过的强烈刺激使她几乎魂飞魄散,她双手抓 住地毯,翘起的屁股不住哆嗦,被撑开的穴口翕张着,淫水直流下来,淌得满腿 都是。 在场的女子纷纷伸手,肆意把玩她的性器,莺莺燕燕的调笑声不绝于耳,连 胡情和孙寿也分了杯羹。 众女一边淫玩,一边审讯她与人通奸的细节。成光强忍着羞耻,一边撅着屁 股任她们玩弄,一边将当天做的勾当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连那位帛公子的体貌也 说了个仔细。 「……他下边嵌了珠子,一共是二十八颗……」 「哟,你还数过呢?」 「他正面嵌的是青龙七宿,下面是白虎七宿。两边是朱雀和玄武……」 「他和刘建那死鬼哪个更强?」 「姓帛的强些……」 众女吃吃笑道:「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主子的大肉棒。」 好不容易等众女「沾」完光阴的财气,成光下体已经一片狼籍,原本白滑如 脂的玉户也被抓得红肿不堪。 阮香琳道:「主子,妾身已经问过了,这贱奴成亲不过年余,只有过两位奸 夫,后庭还未曾用过,不知主子想用哪个取乐?」 程宗扬早已兴致勃发,这会儿靠在榻上,孙寿与胡情一边一个,正用唇舌服 侍他的肉棒,闻言笑道:「掷骰子吧。」 一只铜制的骰子被塞到成光手中,她往地上一掷,眼看骰子在地上滚动着就 要落定,却又翻了一个身才停下,正露出上面一朵菊花。 众女抚掌笑道:「太子妃,你的后庭花今晚要开了呢。」 卓云君道:「太子妃是次,大伙来帮帮她。」 众女嘻笑着将成光推到主子面前,让她背对着主人屈膝跪下,上身俯卧,趴 在地上,屁股高高抬起,然后将她臀肉扒开,露出臀沟间一只小巧柔嫩的肛洞。 孙寿和胡情扶起主人的阳具,将龟头对准肛洞。 何漪涟吩咐道:「你自己来。要整个坐进去哦。」 成光头皮发麻,她以前曾让宫人们与人肛交,无不是哀叫连连。有些还因为 受创过重,不治身死。当时她只觉得那些宫人的哀叫声有趣,这会儿轮到自己头 上,才感觉到害怕。但此时已经箭在弦上,由不得她退缩。成光只好硬起头皮, 自己举着屁股,往后挺去。 火热的龟头顶住肛洞,成光顿时浑身一颤。那只龟头又硬又大,直径远远超 过她的想像,而且火热无比,只略微一触,肛洞就仿佛被烫到一样缩紧。 胡情扯起她的头发,「啪」的又给了她一记耳光。 成光尖叫一声,被她抽得眼冒金星,耳鸣不止,连眼泪都几乎下来了。她自 知无法反抗,一边小声呜咽着,一边认命地往后坐去。 程宗扬靠在榻上,看着眼前那只浑圆的雪臀对着阳具一点一点举起,红嫩的 肛洞贴着龟头的弧线,一点一点张开,就像一朵娇嫩的鲜花,带着一丝生涩的羞 态慢慢绽放。 众女扒着成光的臀肉,笑道:「进去了,进去了!」 那根粗大的阳具直挺挺戳到成光臀间,棒身上沾着两名狐女的口水,在灯光 照耀下,泛着湿淋淋的光泽。成光臀间同样湿答答的,方才她被众女玩弄,淫水 流得满臀都是,此时臀肉被众女扒得敞开,肛洞暴露,减小了进入的阻力,才能 坐进去。 成光只觉挤进臀内的龟头越来越大,臀后那只柔嫩的肛洞被撑得像是要裂开 一样,她吃力地咬紧牙关,竭力放松下体。 忽然间肩上一紧,何漪涟按住她的双肩,往后一推。 已经撑到极限的肛洞迸裂开来,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成光禁不住带着哭 腔尖叫起来。 程宗扬眉角挑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顿。 「大笨瓜……」小紫嘀咕了一声,然后对成光道:「你一个巫宗的御姬奴, 连这点疼都忍不了?再装模作样,我可就不忍了。」 成光打了个哆嗦,泣声道:「贱奴知道了。」 她一边含着珠泪,一边卖力地举起雪臀,顾不得臀后传来的痛楚,用受创的 肛洞裹住龟头,将粗大的棒身一点一点吞入肛内。 成光这番姿态倒不是全是装的。她自从成为太子妃,一直养尊处优,何曾吃 过半点苦头?此时肛洞的剧痛阵阵袭来,原本用来排泄的肉孔被粗大的棒身紧紧 塞满,肠道本能地往外蠕动,带来阵阵钝痛,虽然没有肛洞处的创口痛得厉害, 但肉体的压力更大,无法抑制的恐惧使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努力多时,只听耳边有人笑道:「太子妃加油,已经进去一半了。」 成光顿时哭出声来,自己吃尽苦头,却只进去了一半,另外一半插进来,自 己的肠子只怕都要被搅断。 她泣声哀求道:「老爷饶命……奴婢后边都撑裂了……」 「不中用的东西。」阮香琳吩咐道:「给她一杯酒。」 「来了。」 卓云君捧起一只酒樽,笑吟吟递到成光唇边。阮香琳捏住她的鼻子,硬灌了 进去。 成光被灌得呛了一口。酒液入喉,眩晕感减轻了许多,肛洞处的痛楚却分外 明显,甚至能感觉到伤处涌动的鲜血。 「啊呀……」成光痛叫一声,受伤的肛洞本能地收紧,接着又被肉棒撑开。 阮香琳笑道:「让你清醒一些,好生感受后庭花被老爷初次开苞的滋味。」 成光剧痛连连,偏偏脑中清醒无比,她溢血的肛洞不停收缩,肠道裹住火热 的肉棒,剧烈地抽搐着。 在众女喝令下,她一边「呀呀」的痛叫着,一边举着屁股往后挺动,直到整 个屁股都撞到老爷腹上。 整根阳具完全进入这名失势的太子妃窄小的肛洞内,干得她直翻白眼。 但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成光宛如噩梦。即使很久之后,她已经能熟练地用后 庭抚慰主人,却依然清楚记得那晚破肛的每一个细节。自己如何主动献出后庭, 被主人的大肉棒插到肛裂;如何在众人的笑声下,一边哭泣一边扭动屁股,好让 主人插得更深更舒服;如何像下贱的娼妓一样,挺着白嫩的屁股,被主人的大肉 棒插在娇嫩的屁眼儿里肆意蹂躏,一直干到肛开洞绽,血流浃臀;还有自己被灌 满的肠道…… 成光还记得自己当时面上哭叫连连,心里却开心得想笑。她十分庆幸,自己 的后庭还未曾被人用过,使她能把自己的次献给主人。这使得她在一众女奴 中,有了炫耀的资本。 像她这样被俘虏的捕获物,能被主人收用已经莫大的恩典。能被主人亲自开 苞,更是女奴最大的荣耀的幸运。在她吃痛的哭泣和哀叫背后,心里却是雀跃不 已。她知道,自己的性命终于保住了。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她不介意主人用最粗 暴的方式操烂自己的屁眼儿。 当成光第三次服用药酒,提振精神,程宗扬积蓄多日的阳精终于狂泄而出, 在她淌血的屁眼儿中尽情喷射起来。 成光雪白的屁股早已经被鲜血染血,臀沟内血流如注。主人这次射精酣畅淋 漓,肉棒剧烈地跳动着,大股大股的精液喷涌着,尽数注入自己肛内。 程宗扬丹田内无法吸收的冗余杂气和积累的种种负面情绪倾泄一空,不知道 是不是吸收了太多死气的缘故,那根阳具足足抖动了十余次之多,释放的精液又 多又浓。成光肠道几乎被灌满,连小腹都被胀得隆起。 「啵」的一声,阳具拔出,受创的肛洞倏忽缩紧,将精液点滴不剩地锁在体 内。 成光被人牵着转过身子,宛如带雨梨花一样含着眼泪,娇怯地说道:「谢老 爷恩典,给贱奴后庭的开苞……老爷辛苦了。」 说着她爬到主人腿间,扬脸张开樱唇,用唇舌清理主人下体的鲜血和污迹。 刚刚射过精的阳具依然坚挺,上面血色宛然,如同一根绝世凶器。程宗扬笑 道:「下个该谁了?」 程宗扬意气风发,全没注意到小紫眼中掠过一丝忧色。 阮香琳嗲声道:「相公自己来挑好了。」 程宗扬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胡情身上。 阮香琳闪过一丝嫉意,小声嘟囔道:「家花没有野花香……」 「你当你家主子喜欢她吗?」卓云君低笑道:「只不过是这个他没玩过,尝 个新鲜。」 罂粟女扯起铁链,「过来,让主子尝尝鲜。」 胡情爬到主人面前,媚声道:「狐族下贱母狗胡氏,请主子赏脸收用。」 这妇人狐媚之态,让人一看就有强暴的欲望。程宗扬正待提枪上马,战个痛 快。小紫却道:「干不了啦。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 「霍子孟,霍大将军。」 程宗扬奇道:「他不是移灵去了吗?」 「移灵是为了把旁人赶出去,可不是把自己也关到城外。他已经在外面等了 半个时辰了,程头儿再不出去见客,大将军都该发火了。」 程宗扬赶紧起身,一边埋怨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小紫朝他作了个鬼脸。 程宗扬自知理亏,在她嫩颊捏了一把,匆忙披衣出门。 小紫看着众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第八章宣室夜谈 宣室殿内,霍子孟盘膝坐在一张几案后,一手支着下巴,脑袋一栽一栽的, 正在打盹。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他脑袋一滑,惊醒过来。 看到程宗扬进门,霍子孟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年纪轻轻的,倒 让我这个老人家好等。」 「都是我的不是。」程宗扬连连道歉,「连着这么多天没合眼,一睡着就跟 死猪一样,他们叫了半天,我都没醒。」 霍子孟一边拿起茶盏,一边懒懒道:「坐吧。」 程宗扬屈膝坐下,赔笑道:「大将军,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人啊,上了年纪,睡觉也不安生。」霍子孟道:「在外头睡不着,在这儿 倒是小寐了一会儿。」 程宗扬心里嘀咕:老狐狸这话里有什么深意?在外面睡不着,到宫里反而能 「小寐」一会儿?在我这边这么放松,是因为安全感? 「哎,」霍子孟道:「想啥呢?」 程宗扬正了正衣襟,「大将军若是觉得不安,不如也搬到宫里居住。」 霍子孟愣愣看了他一会儿,「你脑袋都想的什么?我是武夫,粗人一个,别 弄啥弯弯绕的。」 程宗扬含蓄地笑道:「大将军怎么会是粗人呢?比方今天那份名单,就让我 进退两难啊。」 老东西,你还装!程宗扬也没客气,索性把秦桧的推测摔到霍子孟脸上。 听到程宗扬说自己在那份名单上百般算计,转了一圈,又把功劳捡走了,霍 子孟一口茶汤当场喷了出来。 「你们这帮后生,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多鬼心眼儿呢?什么归功于上,酷 吏仁君的——那帮文痞都是吕巨君的人!编造皇后殿下的谣言,散播秽书,就是 他们干的!什么替董卓叫屈,那全是幌子!」 「什么?」 「你啊,别总弄那些花花肠子。立身正,行事直,才能成大事。一味搞什么 阴谋诡计,揣摩人心,成不了大器。」 程宗扬不防会被这老狐狸教训一通,你个滑不溜手的白毛妖精,究竟站在什 么立场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霍子孟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啊,压根儿就没想到那么多,就是看那帮文痞 不眼,想趁早绝了后患。凭老夫多年的经验,这种文人无赖就是些附骨之蛆,尽 在暗地里搅弄是非,煽阴风点鬼火,若是放任不管,必成大患。如今他们打着董 卓的幌子跳出来,卖直邀名,正好一把收拾掉。」 「要是这样,你怎么不明说呢?」 「我能明说吗?说他们造皇后的谣,净编些淫秽不堪的段子?好把那些谣言 都掀出来,闹得天下皆知?」 程宗扬当场坐蜡。如果霍子孟透露的信息是真的,自己和奸臣兄当初的猜测 等于全错。老狐狸非但没有玩什么花招,反而不声不响背了个黑锅,不动声色把 事给平了,还毫不居功。问题是,他怎么不早说呢…… 「哎,你这脸色是什么意思?」 程宗扬满脸苦笑,「意思是,大将军这话说得有点晚了——赦诏已经用天子 的名义发下去了,太学那些文士,全都赦免了。」 霍子孟无语良久,最后道:「跟你们这种人说话就是累。这会儿老严不在, 没人给我出主意,咱们别兜圈子,直来直去成不成?年轻人,爽快些!」 程宗扬叹道:「大将军连夜来访,想必有要事,我们就有话直说吧。」 霍子孟道:「两宫可好?」 这话都没法儿接,头一句就不能直说。程宗扬硬着头皮道:「都好。」 「阳武侯呢?」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阳武侯?他怎么想起来问老头了? 看着霍子孟有些不安的脸色,程宗扬忽然心头一动,瞬间明悟过来——自己 还真是错怪了这老家伙! 自己对霍子孟最大的怨念,是他一直躲在后面不露头,直到分出胜负,才跳 出来摘果子。可自己从来没有站在霍子孟的角度,通盘考虑过。 霍子孟从不掩饰他对清河王的好感,可为什么会在自己登门时表示妥协?不 是因为自己开出的条件有多好,辩术有多高明,更不是自己有什么人格魅力,而 是因为在霍子孟眼里,自己代表的是阳武侯,代表的是帝室嫡脉刘询!定陶王是 阳武侯推出的人选! 霍子孟不插手,是因为他没办法插手。洛都之乱,参与争斗的势力有三方, 一方是刘氏宗亲,一方是天子母族,而自己全力支持赵飞燕,被他当成阳武侯的 授意——这是一窝亲戚在打架啊。他一个外臣往里面凑,说小了是不知分寸,说 大了是别有用心。有道是疏不间亲,霍子孟能怎么办?他也很苦恼啊。所以他只 能躲在府中,保刘氏,保吕氏,顺带着跟自己结盟,保长秋宫,保赵氏,保定陶 王……尽心尽力地给大家擦屁股。等大家打完,全都消停了,他再出来干活,收 拾残局。 霍子孟之所以对董卓恶意满满,原因也可以理解了。他身为朝廷柱石,这时 候都要夹起尾巴做人,老实待在一边。董卓一个边郡将领偏偏非要插手,这不是 添乱的吗?霍子孟可以忍刘氏,可以忍吕氏,也可以接受阳武侯支持的赵氏和定 陶王,可董卓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是万万忍不得的。 这老狐狸自称耿直,那是瞎扯。不过他的油滑还是有底线的,一旦触及到底 线,他就寸步不让。现在看来,他的底线与金蜜镝一样,都是汉国法统所在。只 不过比起金蜜镝囿于身份,只认准刘骜所代表的法统,身为汉臣的霍子孟不必有 顾忌,能够接受的反而更宽泛一些。比如阳武侯。 程宗扬慢慢道:「他老人家去了武帝秘境。」 霍子孟双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膝盖,过了一会儿道:「定陶王是宗室近支。」 看来他也知道刘骜父子血统的蹊跷,以为阳武侯是赴武帝秘境验证血脉,因 此出言试探。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说道:「定陶王出身高贵,当为天子!」 朱老头并没有给定陶王验血,但这个谎他撒得眼都不眨,别说定陶王的血脉 可信度极高,就算他也是假的,刘骜能做天子,他为什么不能?不管真假,定陶 王都必须继承帝位。就算他是假的,也必须是真的。 霍子孟定定看着他,「阳武侯——过得可好?」 程宗扬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好得很呢。他老人家练的童子功,极有养 生之效。」 霍子孟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刘询已经有子嗣在世,他在汉国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自家儿 孙铺路。可以想像,一支已经消失数十年的宗室突然浮出水面,并且一跃成为帝 位的最有力争夺者,将会给汉国朝局带来什么样的震荡。 刘询既然无后,这些担忧就都不存在了。阳武侯插手定储之事,显而易见是 对吕氏的报复,除此之外,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对汉国的恨意。相反,阳武侯选择 了赵后和定陶王,而非刘建,在霍子孟看来,倒是很有些顾全大局的意味。 毕竟摊开了说,阳武侯除了对吕氏恨之入骨,对于窃居帝位的刘骜父子,也 不会有什么好感。他选择赵氏收养定陶王继嗣的方式,而不是另起灶炉,等若承 认了刘骜父子的帝位正统,这样的让步,也算是极有诚意了。 霍子孟看着手里的茶盏,「真要是的话,老夫倒不介意。哈哈哈哈……开个 玩笑,不要想多了。」 「……我能不想多吗?你们对帝室的品德要求真不高啊。」 霍子孟冷哼一声,「不长眼的都死了。」 也对。刘骜父子的血统就是个很好的证明。不过自己怎么总觉得他这话里别 有用心呢? 程宗扬一边转着脑筋,一边道:「我要对圣上的安危负责,走是不可能的。 反正我有常侍郎的身份,住在宫里也不算违例。」 霍子孟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也罢。圣上安危要紧。嗯,听说你老家是在盘 江?」 「行啊,霍大将军,我的底细你摸得够清的。」 「知己知彼嘛。」霍子孟态度愈发和蔼,笑呵呵道:「听说你很有钱?」 「有点吧。」 「借点吧。」 殿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程宗扬沉默了足有一盏茶工夫,然后深深吸了口 气,「霍大将军,你还缺钱?」 「太后让我重任大司马大将军,掌管尚书台。」霍子孟道:「我推辞了。」 他竖起手掌,「五次。」 「按规矩不是三辞三让吗?大将军还多两次?」程宗扬道:「态度也太诚恳 了吧。万一弄假成真,可就玩脱了。」 霍子孟像是没听出他的揶揄,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先帝欲建宫室, 少府的钱都花光了,连大司农的府库也暗中挪用了不少。这个亏空可是不小。」 「连大将军都说不小了,难道我一个小小的商人,还能把国库的亏空都给补 上?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倒不光是钱的事。去年以来,四境大旱,各地粮食欠收。以往朝廷早就应 该设法调粮度荒,赈济灾民,可惜先帝犬马倥偬,事情就耽误下来了。」 霍子孟这话讽刺意味十足,毫不掩饰对刘骜的不满。但还是那句话,死人是 不会恼怒的。 「等老夫让人一打听,好嘛,合着晋、宋、昭南、晴州的余粮,差不多都被 一家程氏商会给买了。哎,你到底屯了多少粮?」 「勉强够自家人吃吧。」程宗扬道:「大将军要想买粮食,只要价钱合适, 大家好商量。」 「朝廷无钱,为之奈何?」 这是打算白要?程宗扬笑了起来,「大将军,咱们可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直说 的,结果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原来是看中我手里那点粮食了。」 「民以食为天。要不能设法筹到粮食,我这个大司马大将军也做不久。」 「所以你才推让五次?」 「推辞不就总比被人赶下台好些。」霍子孟道:「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被 人当成替罪羊呢。」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我可以借你一批粮食。但你能给我什么条件呢?」 「算缗令……」霍子孟看着他的脸色,毅然道:「这个肯定不算!算缗令乃 是先帝乱命,早就该废了。」 「还有呢?」 霍子孟试探道:「西邸的钱退给你?」 程宗扬都气笑了,「要粮没有,要命一条,告辞!」 「哎!这不是商量嘛。」 程宗扬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定陶王可是你极力保驾的,如今刚刚登基,汉国岂能再经得起动荡?」 程宗扬脚步缓了下来。 「即便阳武侯,也不会忍心看着故国百姓尽成饿殍吧?」 「粮食,可以借。」程宗扬道:「条件,我会让人专门来跟大将军商量。霍 大将军放心,程某做生意,讲的就是公平二字,绝不会让你吃亏。」说着抬手一 揖,大步离开。 秦桧随行移灵,班超已经守在门外,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将军与主公 星夜商谈,在意的绝非那些粮食。」 程宗扬也有这种感觉,霍子孟要买粮食,什么时候说不行?用得着这么急着 入宫吗?但自己道行太浅,揣摩不透老狐狸的心思。 「那是什么?」 「殇侯。」班超道:「大将军是在试探。」 程宗扬明白过来。他心知肚明,朱老头对洛都之乱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插 手。但在霍子孟看来,阳武侯既然出手,肯定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他胃口到底 有多大,所以连觉都顾不上睡,把那些诸侯打发出城,便前来试探。 「霍子孟这老家伙对国事这么上心,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忠臣。」 「国事亦是家事。」班超道:「霍大将军此番坐山观虎斗,用的是弱干强枝 之计。如今大局将定,必须要赶在定陶王登基之前谈好条件,时间是半点也耽误 不得。」 程宗扬神情慎重,「这话怎么说?」 「霍大将军于刘氏、吕氏、赵氏均不得罪,貌似谨守臣节,执中行事。实为 坐视三方互斗,好收渔人之利。」班超道:「原本三方势均力敌,彼此间厮杀不 休,如果换了我是霍大将军,巴不得三方打上个一年半载,刘、吕诸家都死得七 七八八才好。谁知董卓会带兵入京。凉州军这筹码太大,无论投到哪一边,天平 都要倾斜,霍大将军才不得不赶紧出面收拾局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宗室、外戚、世家、豪强——主公以为,霍大将军更倾向于哪一方?」 「我明白了!」 程宗扬终于知道霍子孟为何会说出住在宫里那种轻佻的话头。 站在霍子孟的立场,无论宗室强大,还是外戚一手遮天,都不符合他,或者 他所代表的世家豪强的利益。削弱宗室和外戚,甚至更进一步限制皇权,才是他 的真实目的。但这个想法只能深藏起来,不敢暴露一丝一毫。 从这个角度讲,霍子孟会选择除了德望,其他都无足轻重的清河王刘蒜就顺 理成章了。按照霍子孟的想法,最好是把天子供进神龛,当作一个牌位。所以他 对宫中种种乱象不闻不问,宫中名声越差,行事越荒唐,他潜在的同盟就越多。 六朝之中,汉国天子是权力最大的一个,如果要削夺天子的权力,眼下就是 最好的机会。吕氏失势,赵氏出身寒微,定陶王年纪尚幼,唯一可虑的,就是阳 武侯。所以霍子孟才降尊纡贵,亲自出面跟自己这个小商人谈判。 霍子孟确实有私心,但他的私心就比刘建和吕巨君更恶劣吗?至少,在程宗 扬看来,霍子孟还是个可以谈判的对象。换作刘骜、刘建、吕巨君等人,自己连 坐上谈判席的机会都欠奉,能跪着回话都足够荣幸了。 程宗扬走了几步,终于站定。这么好的机会,不狠宰老霍一刀,对得起自己 脑门上刻的「奸商」二字吗? 「跟他谈,粮食好商量——只要他同意程氏商会发行纸钞。」 班超摸了摸下巴,这个开价,高得有点离谱了。 程宗扬笑道:「漫天要价,着地还钱。底线是我们发行的纸钞能在汉国境内 流通,只要这一点谈妥,其他都好商量。」 班超心下会意,向主公一揖手,然后扶了扶衣冠,昂然入内。 程宗扬正要回去找小紫,罂奴便迎了上来,「巫宗有人来了。」 来人是闻清语,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时辰还早吧?这会儿就来催?」 「仙姬听闻江都王太子妃被公子看中,特命妾身送贺礼一份。」 「怎么,你们想把人赎走?」 「仙姬吩咐过,那种背主的弃奴,留之何益?既然是公子的俘获,公子尽可 随意处置。」 「仙姬这么大方?莫非又想在我身边放个钉子?」 闻清语将一只玉盒放在案上,然后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一颗朱红色的丹丸, 从容道:「请公子笑纳。」 ………………………………………………………………………………… 齐羽仙挟起那颗朱丸,看了一眼,「没错,是光御姬的魂丹。」她将丹丸丢 在案上,「服下此丹,那贱婢就是你的了。」 「你以为我傻吗?剑玉姬那贱人从夹袋里拿出来,经了闻清语的手,又被你 摸过,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就吞下去?」程宗扬道:「有点智商好不好!」 齐羽仙板着脸道:「那就请公子自便吧。」 「你的魂丹呢?」 齐羽仙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 「难得你们仙姬有事求着我,」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要是把你的魂丹要 过来,你猜她会不会给呢?」 齐羽仙笑了起来,「承蒙公子对奴婢青眼有加,可惜奴婢不是那种御姬奴, 用不着献出一魂一魄,倒让公子失望了。」 「那种御姬奴……」程宗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哪一种呢?」 齐羽仙笑容一顿。 「我一直觉得挺奇怪,按说岳帅当年把你们都扫平了,自秘御天王以下,整 个宗门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你们凭什么能在短短十余年间膨胀这么快呢?不说别 的,单是搜罗这么多美女,再把她们培养成御姬奴,也不是十几年就能办下来的 吧?」 「公子手下不乏敝宗旧奴,尽管问她们好了。」 「我就是问过才觉得纳闷。」程宗扬道:「按她们的说法,都是自小就被你 们招揽,算算时间,离你们被岳帅灭门可没隔多久。这就奇怪了,难道你们早就 料到会被岳帅灭门,暗中藏了一批苗子?」 齐羽仙眼都不眨地说道:「公子不妨去问成光。」 「她们都是外围的小角色,哪有你知道得清楚?」 「那只能说公子所问非人了。告辞。」齐羽仙撑起身体,拖着受伤的小腿, 一瘸一拐地离开。 「贱人,嘴巴还够紧的……」程宗扬悻悻然拿起那颗朱红色的丹丸,左右看 了一会儿,然后丢进一只玉匣,起身走入内殿。 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刘欣已经睡着了。他蜷着身子,一手仍揪着阮香凝 的衣角。 宫人怕灯光打扰了小天子,只在殿内留了一盏灯,光线极暗。隐约能看到殿 角另一侧摆着一张软榻,睡的是吕雉。 自己手下诸女都在偏殿「夜审」,因此将吕雉与阮香凝放在一起,由齐羽仙 一并看管。眼下剑玉姬急于合作,倒不怕她们再搞什么花样。 程宗扬看了一眼,正要出去,却听到一声轻唤,「主子……」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黑暗中,阮香凝失血的脸颊仿佛一片苍白的花瓣,她身 上盖着锦被,身子隐隐发抖。 「怎么了?」 阮香凝声如游丝地说道:「定陶王喜欢我……」 「你这种贤妻良母型的,很讨小孩子喜欢嘛。」 「不是的……」阮香凝眼睛瞪得大大的,颤声道:「是因为那个盛姬……跟 我一样……」 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当场呆住。 六朝燕歌行(2.1-2.4) 【六朝燕歌行】(第二集)【作者:紫狂≈ap;弄玉】 作者:紫狂≈ap;弄玉 第二集:家国柱石 章、谁家天子 寝宫内温暖犹如阳春,程宗扬却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身体仿佛 坠入冰窖,连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天子……盛姬…… 黑魔海……御姬奴…… 短暂的呆滞失神之后,一股夹杂着羞耻的狂怒猛然涌上心头。剑玉姬这个该 死的贱人!自己居然又被算计了! 自己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摆平各方势力,把定陶王送上帝位,这会儿你居然 告诉我,这娃是被黑魔海的御姬奴养大的?我在前面玩命,剑玉姬那贱人躲在幕 后坐享其成——合着自己这么长时间,全是给剑玉姬那贱人数钱的?这还有天理 吗?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自己不小心,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剑玉姬算计,难道自 己就那么蠢吗?在剑玉姬眼里,自己该是个多么可笑的大傻瓜? 阮香凝脸色雪白,嘴唇不住发抖。她看着主人的目光由错愕、震惊,再到羞 愤,然后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边,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阮香凝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睡在自己身旁的,正是定陶王刘欣,如今的天子。 程宗扬一手握住从未离身的环首刀,强烈的杀意喷薄而出。就在这一瞬间, 他心头杀机四起,直想一刀劈出,把定陶王当场斩杀。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剑玉姬瞒天过海的绝妙好计就成了泡影! 杀了他!与其替人作嫁,不如一拍两散,大家从头玩起! 可程宗扬握住刀柄,怎么也拔不出来。 ……可他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的道德水淮就一路狂跌不止,以惊人的速度堕落。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刚刚粗鲁的强暴了一个被俘的女奴——不但没有任何心理 负担,反而觉得很爽。 可是对一个幼童下手,实在超过了自己的底线。 如果不杀,就意味着剑玉姬笑到了最后。自己不但瞎忙一场,还白白替剑玉 姬流血流汗。 杀?还是不杀? 程宗扬的视线落在那个熟睡的孩童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定陶王对近在咫尺的威胁毫无所觉,他小嘴微微张开,睡得正香。睡梦中, 他小手动了一下,本能地揪紧阮香凝的衣角,丝毫不知自己正面临着生死,即将 成为短短数日内第二个被弑的天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程宗扬紧握的长刀脱鞘而出,闪电般往后劈去。 吕稚不知何时坐起,正侧耳倾听着这边的动静。长刀以毫厘之差在她鼻尖停 住,刀风荡起她的发丝,使她眼前缭绕的黑雾一阵波动。 吕稚意识到面前的危险,下意识地睁大双目,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程宗扬一寸一寸收回长刀,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寝宫。 …………………………………………………………………………………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面对程宗扬气急败坏的怒吼,小紫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什么?」 「盛姬!定陶王身边那个盛姬——」程宗扬叫道:「居然是黑魔海的人!死 丫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关系啊,」小紫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她已经死掉了。」 「怎么没关系!」 只有在死丫头面前,程宗扬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抓狂,「定陶王可是被她养大 的!我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把定陶王送上帝位,等一转脸,发现那小屁孩是黑魔 海养出来的!干!怪不得剑玉姬那贱贱贱贱人会那么好说话!转手把定陶王送过 来!我还以为那贱人犯傻了!干!我才是最傻的那个!大爷我辛辛苦苦折腾这么 久,全都为她做了嫁衣——干!那贱人肚子里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 程宗扬肺都快气炸了,洛都之乱,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结果被人釜底抽薪, 能不着急吗?这段时间自己容易吗?像个老农民一样,辛辛苦苦翻土,辛辛苦苦 播种,辛辛苦苦浇水捉虫,还要防风遮雨赶小偷打劫匪……好不容易结出果实, 到了收获的季节,终于满心欣慰地松了口气,仔细一瞧,好嘛,剑玉姬那贱人不 知道什么时候把种子给换了。原本种的西瓜,结果种出来个倭瓜!这就好比唐僧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西天大雷音寺,一个头磕下去,佛祖却一把扯开袈 裟,露出身上绑的炸弹,高呼一声「安拉胡阿克巴」…… 五雷轰顶,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江河变色……自己没有当场吐出血来,已 经是养气有成了。 剑玉姬这一手截胡的贱招,实在太狠险也太恶心了。 杀掉定陶王,自己下不去手。 装作没有这回事,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何况一个被黑魔海养大的天子,想想 都觉得恐怖。 唯一的选择只有废掉定陶王,另立新君。 好消息是定陶王还没有正式登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废立天子。 坏消息是天子也不是树上结的果子,随便摘一个就能用的。 自己为了定陶王能继承天子之位,可以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连日来死守 长秋宫,跟各方势力合纵连横,杀得人头滚滚,好不容易才把小家伙的帝位确定 下来,得到了各方的认可,这会儿自己说想换人?别说旁人答不答应,就算旁人 眼睛全都瞎了,只当没看到,自己也得在一天之内找出来个能取代定陶王的宗室 子弟。 能找到吗?程宗扬毫无信心。只看成光和盛姬就知道,剑玉姬在汉国经营多 年,绝不是一句空话。就算自己真能在一天之内挑出来一个,那人有八成可能还 跟剑玉姬那贱人脱不了干系。 程宗扬这会儿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安啦。」小紫道:「定陶王还是个小娃娃,巫宗可以养,程头儿你也可以 养啊,说不定你养的比巫宗好呢?」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脱口而出,心下却不由一动。 对啊,那贱人擅长玩阴谋诡计,自己为什么不能来明的,光明正大的培养定 陶王呢?再怎么说,定陶王也只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完全是一张白纸。剑玉姬想 往上面画魔鬼,画毒蛇,画长角的鳄鱼,自己也完全可以往上面写「圣人曰」, 「程子曰」,写「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倒是自己一见到剑玉姬的黑手,就本能地想退避防备,才真是犯傻,等于把 这张白纸塞到剑玉姬,让她想画乌龟就画乌龟,想画老鼠就画老鼠。 程宗扬在殿内绕圈踱着步,脸色阴晴不定。不能换人,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 续挺定陶王。死丫头说的也没错,定陶王现在是在自己手里,怎么教育他,自己 完全可以占据主动,竭尽全力把定陶王培养成一个光明磊落,精明强干,同时不 失仁慈善良的君主。 话是这么说,可反过来这么一想——合着自己这是跟剑玉姬那贱人一块儿养 孩子呢? 这事儿怎么就这么操蛋呢!? 程宗扬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拧成一团,活活憋出来一脸便秘的表情。看 到了吧,剑玉姬那贱人才是真端着屎喂自己吃,自己还不得不吃。跟剑玉姬这贱 人一比,霍子孟那老狐狸简直是道德楷模! 主子破天荒地冲着紫妈妈发火,把殿内的侍奴都给吓住了,连阮香琳在内, 所有人都悄悄退走,生怕卷到两位主子的争吵中,成为倒霉的炮灰。 等殿内安静许久,惊理才满心忐忑地进来,小心禀道:「巫宗的人来了。」 「不见!」程宗扬恨声道:「就说我病了!十天半月起不了床。那贱人要是 有事,让她上床跟我说!」 「来的是仇尊者。」 程宗扬心头滴血,连色诱都省了,直接把仇雍那个老东西打发过来,这贱人 怎么就能这么贱呢? 小紫笑道:「我去见他好了。」 自己这会儿怒火高炽,实在不适合跟巫宗的人谈判,程宗扬挥挥手,让死丫 头去对付仇雍那个老家伙。 惊理赶紧抱起雪雪,陪紫妈妈过去见客。 「唉……」程宗扬往榻上一靠,一肚子的愁肠都快打成结了。 「老爷,请用茶。」孙寿捧着茶盏过来,战战兢兢地说道。 程宗扬瞟了她一眼,一手拿过茶盏,一口喝乾,然后把茶盏一丢,伸手揽住 她的腰肢,放在膝上。 孙寿只披了一条薄纱,里面光溜溜的娇躯像白玉琢成一样光洁白美,玲珑有 致。程宗扬将她揽在怀中,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手伸进轻纱,抓住她一对雪滑 的玉乳,在手中把玩-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孙寿身份虽然比不上太后,平常也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突然间沦落为一 个低三下四的小丫鬟,被一帮身份低微的奴婢随意欺负,心下难免有几分委屈。 直到刚刚过去的洛都之乱,眼看着往日钟鸣鼎食,权倾朝野的世家豪族,转瞬间 家破人亡,连自家名字都在被诛之列,孙寿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身处绝境,天下 之大,能够庇护自己的,唯有这位主人了。 那些姐姐们审案时的笑闹,虽然是在紫妈妈授意下,设法为主人解忧,但孙 寿知道,汉国的深牢大狱绝不是那么好受的。像她这样有些姿色,又论罪当诛的 贵妇,一旦入狱待罪,想要保存体面,唯有自尽一途,否则就是自愿抛弃名节, 在狱卒们的淫威下忍辱偷生。相比之下,成光还算幸运,那些姐姐们只是调笑取 乐,不像真正的狱卒那样充满恶意。 一想到那些狱卒的手段,孙寿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偷偷看了主人一 眼,生怕惹主子发怒。幸好主子正在出神,似乎并没有留意。 孙寿出身豪门,见惯了主人对奴仆视如草芥的行径。眼下虽然屈身为奴,不 过在她看来,这位年轻的男主人非但算不上苛刻,甚至有些滥好人——只看张恽 和中行说能捡一条性命,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心慈手软。 遇到这么个心肠厚道的主子,孙寿心下原本还有几分侥幸,直到此时看到主 人大发雷霆,连平常得宠的几位姐姐都躲着不敢出声,她才知道害怕。 可怕什么偏来什么,那些姐姐们不敢靠近,却把她打发来给主子消火。 孙寿不敢作声,只头颈后仰,靠在主人肩膀上,竭力将双乳挺得更高,让主 人把玩得更顺手。 程宗扬揉捏着手中两团香滑软腻的美肉,脑中却像走马灯般转着念头。 昭阳宫内,剑玉姬出乎意料的退让,当时便让自己狐疑不已。自己原本猜测 是成光的背叛让黑魔海吃了个暗亏,使得剑玉姬不得不做出妥协。现在看来,那 贱人很可能是主动放弃刘建那个疯子。 定陶王一个稚龄孤儿,对母性的依恋几乎是出自本能,而剑玉姬的手段又极 为隐晦,谁也不会想到,她会通过盛姬这颗棋子,神不知鬼不觉便将这位未来的 天子控制在掌心之内。如果不是死丫头把盛姬丢去献祭,眼下在宫中照顾定陶王 的,多半还是那位黑魔海的御姬奴。 如今阮香凝代替盛姬,成为定陶王最依恋的人,自己勉强算是扳平。但常言 道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定陶王如今才三岁,离成年还有足足五千 天,凭剑玉姬的手段,想把她完全隔离在外,只怕神仙也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只有按死丫头说的,有娃大家一起养了。问题是,这事即便 自己答应,赵飞燕肯不肯答应呢?与居心叵测的黑魔海妖人同处一宫,赵飞燕能 放心吗? 还有外朝的霍子孟、金蜜镝,这事要不要瞒着他们呢?隐瞒的话,将来一旦 揭穿,大家眼下这点勉强建立起来的互信立马就荡然无存。不瞒的话,他们的反 应实在难以预料。 程宗扬皱着眉头,只觉愁肠百结,无计可施。无论这事如何解决,都有数不 尽的手尾。一桩桩,全是绕不开的麻烦!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不能瞒着赵飞 燕…… ………………………………………………………………………………… 程宗扬在长秋宫发愁,宣室殿内,有人正在发火。 「不行!绝对不行!」严君平愤然拍着几案,「盐铁专卖乃大汉国政!国计 之本!任何商贾不得染指!」 几案上放着一堆高高的简牍,被严君平一拍,险些倒了下来。 班超道:「据在下所知,国中私卖盐铁也不在少数吧?」 「那班奸商罔顾国法,私贩盐铁,朝廷纲纪正为其所设!」 「汉国富有四海,」秦桧一边整理简牍,一边慢悠悠说道:「何苦与民争利 呢?」 严君平怫然道:「盐铁专卖乃限商利民之举,岂是与民争利?」 秦桧道:「商贾亦是四民。」 「商贾四民之末,不事生产,一味逐利,尽是些有害国体的蠹虫!」 班超道:「严君昔日曾在书院论述:无工不兴,无商不富。小子当时在座, 为严君之论击节不已,不知何以出尔反尔?」 严君平脸色微微一红,随即反驳道:「限商而非禁商。盐铁事关国计民生, 岂容商贾从中鱼利?」 「既然如此,」秦桧打圆场道:「盐铁之事我们就退让一步,但敝商会自家 所用,还请宽限。」 严君平哼了一声。 秦桧拿起一份简牍,摊开道:「钱铢使用不便,民间苦之久矣。家主所行的 纸钞,以敝商会信用作保,通行晋、宋,人皆称颂。朝廷若能采用,实乃官民两 便的良法……」 严君平接过来一眼看去,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荒唐!把 朝廷府藏的钱铢全部换成程氏商会发行的纸钞?你怎么不去抢呢!」 霍子孟在一旁呼呼大睡,闻声悄悄抬了抬眼皮,然后翻了个身,接着鼾声又 起。 秦桧微笑道:「严公往后细看——只是兑换而已。」 「哪里还用看!」严君平把简牍一丢,怒道:「痴心妄想!」 「盐铁不可,纸钞亦不可……」秦桧叹了口气,看着那堆简牍,一脸头痛地 揉了揉额角,说道:「眼下夜色已深,不如明天再议?」 严君平怒道:「圣天子登基在即!岂能再行拖延?」 他望着那堆简牍咬了咬牙,然后取过一份,揉了揉熬得通红的双眼,仔细看 了起来。 秦桧与班超交换了一个眼色,借口方便,起身离开大殿。 殿外寒气正浓,呼吸时冒出团团白雾。 班超道:「主公借贷给汉国朝廷,霍子孟却让严君平出面与我等商榷,究竟 何意?」 秦桧道:「依我看,霍大将军让严君平出面,才是真想与主上交易。若是想 推托,只需交予朝廷公议,只怕明年此时也谈不出个子丑寅卯。」 秦桧说着笑道:「没想到班兄心思如此敏捷,短短半日之内便拿出上百条款 项,莫说明晓其中的关节窍要,严公单是通读一遍,便殊为不易。」 「秦兄谬赞了。」班超笑道:「都是主公昔日与晋、宋所议条款,我一并取 来,改头换面,略加点缀而已。」 秦桧笑道:「那份犒赏功臣的款项,可是前所未见。」 班超也忍俊不住,「既然投笔从商,便行商贾之事。主公吩咐过漫天要价, 且看他如何着地还钱罢了。」 宣室殿内,严君平瞪大眼睛,看着程氏商会又一项要价:大行令程宗扬拥立 天子,功在社稷,当食邑万户,尽取吕氏旧地封之。 严君平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们商量商量钞法的事。 「醒醒!」严君平蹬了霍子孟一脚,「别睡了!」 霍子孟鼾声一止,他打了个呵欠,一手抚着脖颈,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 严君平把那份简牍往他怀里一丢,「自己看吧。」 霍子孟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彻底清醒了,都囔道:「这小子……胃口还真够 大的。」 严君平恨声道:「你到底向他借贷多少,令他敢开出这等价码?」 「些许钱粮罢了。」 「吕氏既灭,抄没的钱财岂不敷用?」 霍子孟叹道:「不过是寻个由头,让他开价。谁知道他会狮子大开口。」 他一手抚着鬍鬚,一边皱眉望着简牍上的条款,充满感慨地说道:「不愧是 岳鹏举那不要脸的好女婿啊。」 严君平紧盯着他,开口问道:「让谁开价?」 霍子孟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说呢?」 严君平道:「万一不是他呢?」 「来自盘江以南,与云氏交好,交结游侠儿,屡挫吕氏锋芒,令太后移驾长 秋宫,束手认负——这岂是一个异乡商人能做到的?」 严君平皱眉良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大汉国力强盛,偶有荒年缺粮,并不 足为虑,可忧的是如今主幼国疑,宫内乱事方定,若再有人出来争夺国本,比如 武帝嫡脉……只怕天下大乱便在眼前。难怪霍子孟会对一个六百石的大行令另眼 相看,处处退让,又特意将自己叫来,与其密谈协商,对外则讳莫如深…… 严君平尚在犹豫,霍子孟已经丢下简牍,爽快地一拍大腿,「怕什么!他敢 要,我就敢给!」 严君平沉声说道:「吕氏如今的封地横跨数县,又在洛都近郊。老霍,你可 想清楚了。」 「吕氏私苑尽是些山泽荒地,怎好封给程大行这等功勋之臣?」霍子孟一边 捶着大腿,一边说道:「跟那两个嘴皮子利落的家伙说,老夫提议,直接封程大 行为少府,名列九卿。若不满意,可拜为丞相!」 霍子孟还没说完,严君平就急眼了,「这如何使得!朝廷名器,岂可轻许予 人?」 霍子孟道:「跟他说嘛。他若还不满意,我就拼着老脸不要,面奏两宫,封 他为武穆王,假节钺,加九锡,真不行还可以称尚父嘛。」 严君平虽然满心焦虑,还是被他这番话惹得失笑,「你个泼皮老无赖。」 霍子孟这话当然是说笑,就算他敢给,那位程大行也不敢接——便是以吕冀 的嚣张,听到这话也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霍子孟拍着那堆简牍道:「他只要肯谈,那就好说。怕的是他不置可否,难 以揣度。」 霍子孟口中的「他」,显然不是那位程大行。 严君平沉思良久,缓缓道:「阳武侯去国日久……」 「莫忘了眭弘之辈。」霍子孟手指叩着几案,心里还有半句话未曾说出来。 作为朝中资历最深的重臣,武帝秘境的存在对他而言自然不是秘密,但武帝 秘境已数十年未曾开启,甚至被接连数位天子故意冷落遗忘,其间的内情耐人寻 味。一旦阳武侯揭破血脉之争,汉国颜面扫地事小,引发的大乱也许会比严君平 想像中更难收拾。 「可他们开价着实太高。」 「讨价还价嘛。」霍子孟道:「万户太多,就给个三千户。吕氏旧地不妥, 换个地方又有何难?他不是想要首阳山上的铜吗?舞都旁边就不错嘛。」 「纸钞呢?」严君平道:「拿商会印的纸张就想换走国库的真金白银,亏他 们说得出口。」 「官库不行,可以让他们跟百姓去换嘛。老严啊,」霍子孟宽慰道:「你想 想是跟谁谈的,心里不就好受些了?」 严君平眯起眼睛。假如自己是跟一位天子谈判,要拿什么来换他的天下…… 这么一想,心头的烦燥不由消了几分,不就是万户侯吗?这价码还真不算高。 霍子孟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此事关乎宫内秘辛,万不能让别人插手, 我想来想去,只好拜托你来帮忙了。有你出面,他起码也得看看昔日同窗的面子 不是?」 严君平面露苦笑。刘询刘次卿这位昔日同窗,可是给汉国出了一道大难题。 ………………………………………………………………………………… 宫中的积雪已被清扫过,只在边角处残留着些许碎冰。小紫披着一袭狐裘, 聘聘袅袅地一路走来,脚步轻盈之极。她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唇角微微挑 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罂粟女与惊理提着琉璃灯,亦步亦趋地跟在小紫 身后。 对于这位比自己小着十几岁的女主人,两女如今已经是心服口服,她们最初 只是为了讨一条生路,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不过等到离开江州的时候,她们 已经没有半点勉强,跟随紫妈妈的时日愈久,她们的钦佩也与日俱增,如今她们 看向小紫的目光,除了敬畏,就剩下崇慕。 作为紫妈妈收服的批侍奴,她们与女主人相处时间最长,对女主人各种 出人意料的手段也见识得最多。起初她们对紫妈妈的手段还能看懂一二,便佩服 得五体投地,但在洛都重逢之后,紫妈妈修为的长进她们无缘得睹,可使用的手 段,已经是她们完全陌生,甚至无法理解的了。在她们眼里,自家女主人比之天 上的神明也毫不逊色。 方才与那位仇尊者会面时,仇雍洋洋洒洒说了不少话,而紫妈妈只笑吟吟听 着,只偶尔插上一言。仇雍越说越多,甚至拍着胸口声称,只要找到魔尊,便以 自家人头担保,必让紫妈妈列入门墙。紫妈妈不紧不慢听着,最后只作出一个泛 泛的承诺:如果在秘境发现魔尊,她应诺将魔尊交给仇尊者供祭。 紫妈妈的承诺显然说到了仇雍的心坎里,那位仇尊者喜不自胜,当场表示, 只要毒宗不试图独占魔尊,大家什么都好商量。最后为了表示善意,还私下透露 了一些与武帝秘境开启有关的秘辛。 仇雍这么高兴,让两名侍奴都有些吃惊,仔细一想才发现紫妈妈许下的承诺 与此前有着微妙的不同,这一次她许诺的对象并不是巫宗,而是仇雍。 仇雍离开时心满意足,显然顺利达成目的,大有收获。但惊理和罂粟女看得 清楚,就在仇雍离开的同时,女主人的宠物雪雪张口吐出一只黝黑的铁箱,紧接 着,几只蜘蛛一样的小东西从箱中爬出,与几只类似于昆虫的会飞物体一道,悄 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中。 她们不知道那些虫子大小的机关物件有什么用途,但亲眼目睹之后,两女同 时生出一种危机感,自己这些侍奴若再无进境,只怕连那些机关虫豸都不如了。 小紫边走边道:「你们看出来了?」 惊理与罂粟女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道:「仇尊者这次来访,似乎,那位仙 姬并不知情?」 罂粟女道:「奴婢听着,这位巫宗元老的目的,好像和剑玉姬不太一样。」 「只是不一样吗?」 罂粟女大着胆子道:「他说到秘境之事,好像在给剑玉姬拆台?」 「为什么呢?」 惊理试探道:「利益?」 小紫笑道:「也许他只是傻呢。」 两人都有些不解,巫宗有剑玉姬那样惊才绝艳的才智之士,仇雍身为尊者怎 么会是傻瓜? 小紫轻轻吐出四个字,「利令智昏。」 第二章、帝王之师 罂粟女接过雪雪,惊理服侍着女主人换下狐裘,又递上一方锦帕,帮女主人 抹净手指。 踏进内殿,眼前的灯火犹如星河。主人靠在榻上,半仰着头,似乎在想着什 么。在他身前,摆着一团白滑如脂的美肉。 寿奴身上一丝不挂,白生生的胴体柔软得仿佛没有骨骼,扭曲出不可思议的 姿势。她屈膝跪伏在主人膝上,头颈后仰,光洁的腰背弯如玉环,后脑几乎枕在 纤腰上。一条雪白的美腿挑向前方,从后搭在肩上,小巧的玉足弯钩一样垂在胸 前,涂着丹蔻的趾尖夹着自己红嫩的乳头。 孙寿红唇微张,妖媚的玉颊上红晕密布,白生生的肢体交织在一起,仿佛一 件精美的玩具,被主人摆在膝上把玩。她一只丰腻的乳球被主人握在手中,捏得 时圆时扁,不住变形。雪滑的臀肉颤微微抖动着,臀沟内淫汁淋漓,被拨开的艳 穴内,敞露着红嫩欲滴的蜜肉,柔腻的穴口仿佛一张小嘴,吞吐着主人的食指和 中指,被戳弄得不停抽动。那只充满弹性的嫩肛同样也被侵入,主人的拇指此时 正插在里面,一边把玩,一边捻动着她肛阴之间的肉壁-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下体从未有过的刺激,让孙寿几乎魂飞魄散,她眼睛上翻,香舌伸到唇外, 口水不可抑制地流淌出来,随着粉颊流到腮旁,又滴到腰臀上。 孙寿淫艳的妖态让罂粟女禁不住暗暗啐了一口。果然是狐族的贱婢,惯会作 妖,摆出这副模样来勾引主子! 听到脚步声,程宗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随手把膝上的艳奴丢到一边,起 身说道:「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天子寝宫全面封闭,没有我的允许,严 禁外人出入,尤其是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其次,重新遴选宫人,不管任何时候,都必须保证天子身边至少有两名我 们的人。外面送来的衣食用具,都必须由我们的人检查。包括问安,也由我们的 人传话。总之,不允许天子与我们以外的人有任何交流。」 这样做已经是犯忌了,但程宗扬此时顾不了许多,必须先把剑玉姬可能伸来 的黑手全部杜绝掉。 「最后一点,」程宗扬道:「为了使定陶王能成为一个圣明的天子,必须要 让天子接受最优质、最科学、最系统的教育——罂奴!我说,你来写!」 与其他几名侍奴一样,罂粟女识字也不太多,但主子已经吩咐了,她只能硬 着头皮拿起朱笔。 「从明天开始,天子每天要上三个时辰的课!」程宗扬边走边道:「学习内 容包括语文、数学这些基本科目,还要练习琴棋书画,好培养天子高尚的情操和 优雅的艺术品位。每天授课结束之后,要安排足质足量的家庭作业——保证不少 于一个时辰!另外还要练一个时辰的内功心法,就用太乙真宗的正派玄功,具体 功法让卓美人儿来选,进度快慢不要紧,基础必须打得牢!」 程宗扬道:「天子年方三岁,前三年属于幼稚园教育,课业要求不高。从六 岁开始,就算是小学生了。」他大手一挥,「每天的学习时间增加到四个时辰, 课程内容增加历史、地理、政治,还有自然科学,比如动植物知识之类,学一些 生活常识。」 「九岁开始,开设物理和化学课程——科学教育一定要趁早!十二岁小学毕 业,进入中学,授课内容也要进一步增加,为了不加重负担,暂时先增添天文、 高等数学和四夷语;十五岁之后开始高等教育,课程增加法律、经济学、医学, 对了,还有军事,兵法这些也要学。另外还有包括射箭、马术、蹴踘、捶丸、格 斗、兵刃器械在内的各项体育课!每天家庭作业不少于两个时辰——份量必须要 足!我每天都要检查!」 「如果还有空闲,晚上加一个时辰的智力开发课程,动动脑子,晚上睡个好 觉。最后——」程宗扬恶狠狠道:「所有的功课,每半个月考核一次!九十分及 格!考核不及格,每天加一个时辰的补习课!」 「主子,」罂粟女小心提醒道:「时间只怕不够。」 「什么时间不够?」 「四个时辰的课程,一个时辰的内功心法,一个时辰的智力开发,两个时辰 的作业——如果再加一个时辰的补习课,这就九个时辰了。可一天只有十二个时 辰。」 「不是还剩三个时辰吗?吃吃饭,睡睡觉,差不多够了。」 十几门课程一起上,把小天子每天的时间全部占完,程宗扬就不信剑玉姬还 有找出多少空隙,给小家伙灌输她的理念。这种教育方式的威力,自己可是有过 切身体会的,可以保证小天子一天到晚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只有学习,从而 深刻体会到学习带来的快乐。 罂粟女一边为小天子捏了把汗,一边勉强写完,捧给主人。 程宗扬一眼看去,「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什么屋里?是物理!从九岁就开 始教天子房中术吗?」 罂粟女苦着脸道:「主子说的那些课程,奴婢听都没听说过。」 「这有什么不好懂的?物理就是物质之理,学习自然规律。比如大地为什么 是圆的,星星为什么不会掉下来……」 罂粟女奇道:「大地是圆的?」 程宗扬一阵无语,半晌道:「这课你也跟着上。」 小紫看着绢上的字迹道:「数学呢?」 「数学就是算术。」 「算术也要开课?不是术数吗?」 「你以为数学就是扳着指头数数吗?一元一次方程懂不懂?」 「不懂哦。」 「鸡兔同笼呢?」程宗扬道:「把鸡和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上面有三十五 个头,下面有九十四条腿,有多少鸡和兔子?」 「十二只兔子和二十三只鸡啊。」小紫连眼都不眨就报出答案。 程宗扬又是一阵无语,半晌道:「你怎么算的?」 「抬腿啊。鸡和兔子同时抬起两条腿,剩下的二十四条腿就是兔子了。正好 十二只兔子,剩下的二十三只就是鸡了。」 程宗扬咳了一声,「其实我们可以列个方程……」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列出公式,「……这样求解,就可以得出未知数。」 「好麻烦啊。」 「但它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罂粟女为难地说道:「这么难的课程,谁来教呢?」 「你们去找找,有没有个叫刘徽的,数学让他来讲。还有,看朝廷里面有没 有一个叫张衡的文官,天文、地理他都很在行。」 罂粟女赶紧记下人名。 小紫道:「剩下还有这么多呢?难道你来教吗?」 自己来教那是不可能的,累都能累死。 「这样!」程宗扬一击掌,「我们成立一个专门的天子教育委员会!把汉国 各行的权威名宿全都请来,专门教授天子!帝师啊,这么响亮的名头,那些人还 不抢着来?比如语文、历史这一类的文科,从太学里找些博士来讲;音乐找黄门 鼓吹;绘画好说,毛延寿就能教;骑马、射箭让期门武士来干;军事兵法,有霍 少和赵充国啊。」 一整个顶级团队,几十位各行业顶级名师,全都围着小天子一个人转,这学 习环境,非让小天子感动得哭出来不可。 「还有物理、化学和经济学呢?」 程宗扬胸有成竹,「这些课程的教材我来编写!还有,所有教材和课程的编 排,都必须由我来审核!」 程宗扬信心满满,整个课程编排从幼稚园一直到大学,等全部课程学完,天 子也该成人了。想想,一整套最优质的填鸭式教育,培养出一位精通各类知识的 天子,将会是何等圣贤! 「这么好玩?」小紫道:「我也要学大地为什么圆的。」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莫名一阵心虚。自己一个文科生,理科那点知识差不多 早就喂狗了,糊弄一下小孩子还能凑合,要教死丫头这种智商变态的妖精那是找 虐呢还是找虐呢?再则说了,天子学会这些将会是圣贤,死丫头要是精通了各类 知识,那该是什么样的妖孽? 德育!一定要把道德教育放在最高等级。程宗扬一拍脑袋,主要是自己太不 缺德了,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这茬。 程宗扬亲手在绢上添上德育二字,一边在心里道:这算是给死丫头专门开的 课程吧。 小紫皱了皱鼻尖,「这个太无聊了,我才不要学。」 惊理帮腔道:「紫妈妈向来是以德服人,哪里还用学德育?」 小紫微微一笑,惊理受宠若惊。 「这马屁拍得——佞臣!」程宗扬说着,用笔杆点了点小紫的鼻尖,「这课 你必须得上!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 「公子目光如炬。」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剑玉姬柔声道:「士有百行,以德 为先——这德育之课,可否由妾身来教导天子?」 程宗扬霍然变色,「死都别想!」 「程少主如此关爱天子,」剑玉姬道:「就不怕别人说你囚禁天子,隔绝中 外吗?」 「我隔绝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计!」 剑玉姬叹道:「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妾身会教天子祸国殃民, 专以杀戮为乐吗?」 剑玉姬出现之后,殿中的气氛就斗然一变。程宗扬眼睛微微眯起,紧盯着这 个杀死郭解的凶手,良久才按下心底澎湃的杀意。剑玉姬白衣如雪的身影虽然维 妙维肖,但从微微飘动的发丝能够看出,仍只是个虚影,天知道这贱人的真身躲 在何处。 「你居然还有脸说以德为先?」程宗扬冷笑道:「那些御姬奴在你们眼里是 人还是工具?」 「敢问公子,旁边那位身无寸缕的襄城君,寿夫人,在公子眼里是人呢?还 是一介玩物?」 「你不用给我设套。」程宗扬抬起下巴,「你可以挨个去问,我身边这些侍 奴哪个不是先来惹我,才自找苦吃的?有哪个是良家女子被我用强的?至于你那 些御姬奴,当初可是无辜的吧?」 「举世滔滔,岂有无辜之人?」剑玉姬道:「天子乃上天之子,世间圣贤。 公子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你是来给我讲课的?」程宗扬道:「你就是说出花来,也是白搭。」 剑玉姬俯身看着绢上的文字,然后嫣然一笑,「公子尽可放心。尊者已经答 应过紫姑娘,不再插手天子之事。尊者有诺,妾身自当依从。只是这些课程…… 公子若不介意,编好教材之后,还请赐妾身一份。」 程宗扬一把收起绢书,板着脸道:「这些是考试秘籍,概不外传。」 「听说公子名下的商会,在江州开了一所书院,里面的术算教材,也是出自 公子之手——」剑玉姬轻笑道:「既然不是秘密,公子又何必敝帚自珍呢?」 程宗扬冷哼一声。 剑玉姬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含笑柔声说道:「公子可曾休息好了?」 程宗扬打了个呵欠,「没有。还困着呢。」 剑玉姬浅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多休息几日,待妾身先赴秘境,为君 前驱。」 程宗扬当时就清醒了。定陶王的漏子还没有补上,赵飞燕再落到她手里,自 己就不用混了。 「好吧。」小紫道:「你把秘境打开,我们就去。」 剑玉姬抬起手,白玉般的指尖流淌出一抹细小的光芒。手指刚举到中途,流 光忽然演灭。剑玉姬笑容渐渐收起,她凝视着小紫,良久说道:「魔尊非止我巫 宗一家之事。紫姑娘何必如此?」 小紫笑道:「因为我生病啦。」 剑玉姬深深看了小紫一眼,然后身形微微闪动,化为无数细碎的光影,缓缓 消散。 程宗扬摸了摸小紫的脑袋,「你哪儿生病了?」 「骗她的。」 「你就骗我吧。」程宗扬压根儿不信,「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明白,剑玉 姬那贱人怎么连个屁都没放,就这么走了? 「可能是秘境的入口打不开了。」 「打不开?」程宗扬疑惑地说道:「秘境怎么打不开了?」 「谁知道呢。」小紫道:「也许是巫宗那些傻瓜太笨了。」 程宗扬猛地一惊,「秘境打不开——那皇后殿下呢?」 小紫抚着雪雪笑道:「只好自求多福啰。」 看着程宗扬眉头拧起,小紫安慰道:「骗你的。只是暂时无法进入,要出来 的话,随时都能出。放心好了,你的皇后娘娘在里面比在外面还安全呢。」 ………………………………………………………………………………… 浓绿色的苔藓仿佛厚厚的茵毯,覆盖着黑色的岩石。一道溪水从石间流过, 发出「淙淙」的水声。一名美妇半跪在溪涧畔,掬起一捧溪水,仔细看了半晌。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不合身的男式外衫,小腿和玉足都光溜溜的,白艳的肌肤上沾 着星星点点的污泥,看上去颇为狼狈。 她伸出舌尖,小心舔舔了手中的溪水,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然后满脸不情 愿地喝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松了口气,「没有毒,是甜水。」 蛇夫人扶着赵飞燕在溪畔坐下,一边帮她除下鞋袜,一边笑道:「皇后娘娘 倒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性子,受了伤也不言语,还跟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一边说,一边托起赵飞燕红肿的脚踝,浸在溪水中。 赵飞燕低低吸了口气,「都是我的不是,麻烦你们了。」 那些苔藓奇滑无比,饶是赵飞燕身轻如燕,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扭伤了脚 踝。她没有作声,只勉强跟着两人行走,直到疼痛难忍,才不得不停下来。 蛇夫人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娘娘性子这么好,难怪会被人欺负。」 赵飞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从小失去父母,与妹妹一起被人收养,即便 入宫为后,也没有家世可以倚仗,遇事唯有忍让。 她抬眼四处张望,「这秘境……不应该是在地下么?」 蛇夫人唤道:「兰奴,你去过太泉,给娘娘解说解说。」 尹馥兰道:「奴婢也弄不清楚。不过有传闻说,世间秘境是上古大能所留, 看似在地下,实则自成一界,山泽河水与世间无异,却多有奇异之处。」 赵飞燕美目中露出向往的神色,「与世隔绝,自成天地,倒是避世归隐的好 去处。」 「秘境住不得人的。」尹馥兰道:「虽然有山有水,但生灵久居其中,必死 无疑。即便能活下来,也会变异——我听苍澜那边人说的。」 赵飞燕目光黯淡下来。 「就算不会死人,这种鬼地方又有什么好玩的?」蛇夫人道:「纵然好山好 水,却无半点人气,哪里比得上万丈红尘,花花世界?」 赵飞燕笑了笑,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歇了片刻,赵飞燕说道:「我已经好多了。」 蛇夫人道:「兰奴,你来背着娘娘。」 尹馥兰应了一声,扭着腰过来。 赵飞燕连连摆手,「我可以自己走。」 「娘娘就别推让了。」蛇夫人道:「你伤了脚踝,走也走不快,不知道什么 时候才能找到主人与合德姑娘呢。」 赵飞燕心头揪紧,被白光吞没时,自己紧紧抱着妹妹,谁知落入这片陌生的 天地之后,蛇夫人与尹馥兰都在,唯独不见了妹妹的身影。不知她是留在原地, 还是被送入某个未知的空间里。 赵飞燕并不信什么神佛,但此时还是双手合什,默默祈佑各路神佛,能保佑 妹妹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溪水中忽然多了一条黑色的细线,它像是被血食 吸引一样,箭矢般笔直射来,正中赵飞燕的脚踝。 赵飞燕脚踝微微一麻,伤处的肿痛迅速消失。她怔了一下,刚要开口,身子 便软绵绵往后倒去,像朵凋零的花瓣,落在溪水中。 ………………………………………………………………………………… 斯明信如同一个虚幻的影子,在丛林般的石柱间时隐时现,忽然他身形略一 停顿,像轻烟一样消失。 几名兽蛮武士从石柱穿过,最前面两名兽蛮武士已经化为狼形,行走中不时 嗅探。忽然他们放慢脚步,然后摆成扇形的阵势,往一根石柱围去。 一道人影从石柱后跃出,可只奔出数步,就被狼形的兽蛮武士追上,双方立 刻爆发出一场短暂而血腥的冲突。 那名剑客只抵挡片刻,就被兽蛮武士击杀,连肢体都被吞食,尸骨无存。 这已经是斯明信遇到的第三起冲突,失败一方都是逃亡的内侍和叛乱者。斯 明信对此并不意外,武帝秘境开启时的入口并不只有湖底一处,其中一处正好位 于增喜观内。当时刘建军已经开始出现混乱,不少心思灵动的内侍和叛军摸到宫 中藏宝的库房,指望趁乱发上一笔横财,然后逃出宫去,却误打误撞落入秘境。 斯明信很有耐性地观察那处光阵,判断它是否危险,出人意料的是,一队兽 蛮武士突然出现,并且毫不犹豫地闯进光阵中。 随着大量兽蛮武士闯入,增喜观内的光阵迅速变得紊乱,斯明信眼见形势不 对,于是冒险进入阵中。 与程宗扬一样,斯明信也在时间发现岳帅留下的痕迹,这下让斯明信出 去,他也不肯再出去。不管任何时候,有关岳帅的任何线索,都是星月湖众人的 目标。 等脚步声远去,斯明信从石柱的阴影中悄然现身,他收敛气息,跟着空气中 残留的血腥味一路追去。 忽然,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震,斯明信瞬间停住脚步。 突如其来的震动一闪即逝,短暂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斯明信却敏锐地觉察 出一丝异样,头顶原本若有若无的水声完全消失,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 大手封住,与外界彻底隔绝。 ………………………………………………………………………………… 程宗扬盘膝而坐,双手虚按在地,他双目低垂,敛息凝神,心神随着行气的 经络逐寸而进,呼吸变得悠长而又缓慢-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刚展开内视,程宗扬就惊了一把,丹田内那只不停旋转的气轮此时已经膨胀 数倍,几乎挤满丹田内狭小的空间。原本的气轮是由无数莹白色的光点组成,此 时气轮表面却仿佛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污物,使整个气轮呈现出一种死灰的颜色。 死气被自己吸收炼化之后,应该变成纯粹的真元,融入丹田。不过此时气轮 表面有数十道明显的气息,彼此纵横交错,纠缠在一起,其中有两道气息极强, 远远凌驾于其他气息之上。程宗扬琢磨了一下,这些大概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炼 化的气息。在这些杂气的影响下,气轮仿佛变得沉重无比,转动速度缓慢得几乎 停滞。 自己进入第五级坐照境还没多久,眼看着又圆满了。可这圆满的感觉怎么这 么古怪呢?原本扁状的气轮变成球状,这种状况连老头儿都没说过。难道因为自 己走的路子跟他们不同,积累过于深厚,无意之中以武证道,接下来该结丹了? 程宗扬试探着将心神与那些杂气一触,一股原始而暴虐的气息仿佛被唤醒的 野兽一般,猛然从心底升起,耳边仿佛传来无数生物垂死的嚎叫,鲜血、剧痛、 不甘、愤怒、恐惧、面对死亡的绝望、疯狂杀戮的冲动……无数激烈的情绪汇聚 成一道洪流,凶猛地侵入脑海。刹那间,程宗扬心神俱震,脑海险些被这股负面 情绪侵蚀。 程宗扬当机立断,拼尽所有力气催动生死根,斩断自己心神与那些冗余杂气 的联系,才从中挣脱出来。 程宗扬喘了几口粗气,勉强稳住心神。就这么短暂的一触,自己就像是晕了 半个小时的车一样,额角剧痛,心头阵阵作呕。他一阵后怕,没想到这些无法化 解的杂气竟然这么厉害。想想宫中血战数日,死者数万,自己吸收的死气似乎有 点太多了? 这么多杂气聚积在丹田中也不是个事,太一经不管用,程宗扬索性重新摆好 姿势,双手置于腹前,如捧太极,开始改用九阳神功。 九阳真气奔涌如火,一入丹田,气轮像被点燃一样,整个亮了起来。紧接着 从气轮内部传来一股狂猛的热流。那些漂浮的污点被热流扫过,就像被烈火焚烧 过一样,为之一空,整个气轮变得莹光闪亮,而且似乎又膨胀了一些。 不愧是九阳神功,果然群邪辟易!程宗扬刚放下心,接着又是一怔。仔细看 时才发现,那些杂气并没有消失,而是变得更加细小,色泽也更加黑暗,甚至已 经开始深入气轮内部,与那些莹白的光点混合在一起。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危 机感涌上心头。 自己修炼不到两年,虽然真气积累超过赶上别人二十年的苦练,但修行经验 仍然可以用浅薄二字形容,连死丫头都比不上。可再怎么浅薄,面对自己丹田里 这只膨胀到畸形的气轮,还有那些与真元融合的杂气,程宗扬凭直觉就意识到这 事不对,不由头皮发麻,心里生出一股极端危险的感觉,似乎只需要一个微小的 契机,整个气轮就会轰然爆炸,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一个周天都没行完,程宗扬就强行收功,退出内视。 丹田内的气轮逐渐稳定下来,程宗扬不敢再去催动,他长呼了一口气,抹了 把额头的冷汗,然后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孔。小紫唇角微微挑起,仍然是那副 似笑非笑的娇俏模样,不过美眸中多了一丝凝重。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地笑道:「吸收的死气还真不少,这回突破到 六级通幽境是板上钉钉了,绝对没问题!」 小紫撇了撇嘴,然后唤了一声,「卓奴。」 卓云君膝行上前,抬起主人的手腕,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送入一缕若有若 无的真气。她不敢深入丹田,只是在经脉间游走。 良久,卓云君松开手指,「主子真元满溢,似乎已经到了晋级的时候,只是 丹田内杂气太多,气息不够精纯,才迟迟未曾突破。」 「大笨瓜。你为什么不把杂气排出来呢?」 程宗扬乾笑道:「忘了。」 小紫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心肠软软的大笨瓜……你就是排出来,她们也死 不了的。」 「不一定吧?」看着小紫的神情,程宗扬抢着说道:「不过死了也没关系, 对不对?」 小紫点了点头,「说对啦。」 卓云君道:「若是炼化杂气,最好还是用双修之法,将杂气裹入阳精,泄于 鼎炉之内。不过主子同时用了两种功法,眼下丹田内的异状,奴婢也是头一次见 到。」 鼎炉之术,程宗扬并不陌生,但因为凝羽的缘故,他一直反感把女子当成物 品使用。 卓云君嫣然一笑,起身解开丝袍,露出白生生的玉体。 程宗扬道:「这么多杂气,你能化解得了吗?」 卓云君柔声道:「奴婢会竭力服侍。主子只管泄出来便是。」 「省省吧。洛都余波未平,我还指望你当打手呢,万一伤了经脉怎么办?」 小紫道:「那么多侍奴,你选一个当鼎炉好了。」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选谁好呢?」 自己丹田内的死气没有全部炼化过,即使双修中加以克制,充作鼎炉的女子 也免不了受杂气所侵,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性命攸关,不管挑谁来侍寝,都要在 鬼门关上走一圈。 让谁当这个倒霉鬼呢?程宗扬犹豫不定。卓云君修为最高,可能受到的伤害 也更低,但是且不说自己身边缺乏高端战力,万一导致她受伤,反而得不偿失, 就算她能化解得了,程宗扬也不想拿她当鼎炉。 拿成光和胡情当鼎炉自己倒是不心痛,可她们一个修为低微,充作鼎炉一不 小心恐怕就成了尸体,一个是狐族女子,拿来狎玩是上佳的尤物,却不是当鼎炉 的材料。 小紫道:「抽签好了。寿奴,拿签筒来。」 不多时,孙寿捧着签筒进来,奉给主人。 孙寿仍然只披着一条轻纱,里面玉体裸裎。程宗扬看得兴起,在她光溜溜的 雪乳上捏了一把,笑道:「你来摇。」 孙寿含羞捧住乳球,将签筒夹在丰挺的双乳中间,扭着上身,来回摇动。 等竹签停下,程宗扬顺手拈起一支。竹签还未离筒,罂奴已经眼尖地认出签 上的名字,笑道:「是光奴,不愧是太子妃,运气真好呢。」 「你们故意的吧?」居然一把就抽出成光,程宗扬不信这个邪,他又抽了一 支,竟然还是成光。 程宗扬索性把竹签全倒出来,摊开一看,好嘛,四十九支竹签,成光占了足 足二十支,孙寿和胡情各有八支,阮香琳、何漪莲、罂粟女和惊理都只有一支, 卓美人儿显然在侍奴中地位偏低,占了两支,剩下的竟然还有两支是齐羽仙,更 让程宗扬恼火的是,里面居然有五支写的吕稚,简直是恶意满满! 「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阮香琳酸溜溜道:「能服侍相公,是她的福气。」 「你乱搞刘娥的事我还没说呢,这会儿还多嘴?」 阮香琳低下头,不敢再作声。 小紫道:「程头儿,抽过的签可要算数哦。」 程宗扬哼了一声。成光就成光,算她倒霉吧。 第三章、香火人间 罂奴去唤成光,人还没到,惊理闪身入殿,「卢五爷回来了。」 程宗扬连忙起身,把满殿的莺莺燕燕扔到一边,赶往前殿。 卢景脸色蜡黄,显然是强撑着伤势。赵充国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正大口大 口喝着热汤。 「墓地看好了吗?」 卢景咳了一声,正要开口,赵充国抢先道:「看好了,在北邙后山,是个藏 风聚气的好地方。」 「什么时候下葬?」 「老郭一辈子行侠仗义,不能连送葬的人都没有。」赵充国道:「王孟已经 去舞都接他的遗子。顺利的话,明天就能赶来。」 他用力擤了把鼻涕,「也好让他见郭大侠最后一面。」 郭解的尸骸已经收殓入棺,如今天气严寒,不用担心停灵过久。他被诛连满 门,仅有一子尚存,于情于理都应该来送葬。 程宗扬沉默下来,过了会儿道:「到时我也去。」 卢景道:「应该的。」 赵充国一碗热汤喝完,风卷残云般吞了两张大饼,身上饥寒稍去,便起身说 道:「我得去瞧瞧金车骑。兄弟,老董的尸身帮我照看一下,替我上主香。」 「我来办,你去忙。」 董卓作为叛逆被悬首示众,他手下的凉州军士全部被收押看管,最后还是赵 充国收的尸。老赵光棍一条,无处安置,索性都交给了程宗扬善后。程宗扬如今 在宫中一手遮天,里外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犯忌,索性一并收进长秋宫,与郭解 的棺木放在一处。 「老四呢?」卢景说话时还带着细微的嘶嘶声。 程宗扬道:「还在秘境。」 卢景已经听说里面有岳帅的秘记,当即道:「等送走老郭,我也去。」 「一起去。」程宗扬仔细看着卢景,「五哥,你的伤要不要紧?」 「这点伤,只当被蚊子叮了一口。」 卢景说得轻巧,可脸色瞒不了人。程宗扬道:「我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先歇 歇,等王孟他们到了,我再叫你。」 「歇啥啊。」卢景道:「我去给老郭守灵。你让人送些祭物就行。」 张恽在一旁听着,赶紧道:「小的这就去安排。」 「哟,」卢景翻着白眼道:「这狗货还没死呢?」 张恽「扑通」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程宗扬挥手把他打发下去,「好歹是条命,先留着吧。」 程宗扬陪卢景来到郭解停灵的偏殿,只见两口上好的棺木一左一右摆在大殿 两端,中间用帷幕隔开,棺前点着长明灯。 这两口棺木是宫中用具,原本雕龙绘凤,华美异常,但此时棺木上的雕饰被 铲得乾乾净净,露出原本的木质,只在外面涂了一层清漆,成了两口素棺,一如 郭解生前的布衣本色。 在殿内守灵的除了郭解的两名追随者,还有一人,却是贾文和。他合衣睡在 董卓的棺木前,此时双目深陷,形容枯藁,病骨支离,仿佛随时都会咽气一样。 「他被郭大侠拍了一掌,差点儿就死了。我看他还剩了口气,就自作主张, 让人救治过来,顺便把他留下来,给董破虏守灵。」 卢景道:「不怕养虎为患?」 「当初各为其主,大家又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何况……」程宗扬道:「人才 难得。」 卢景哼了一声,木着脸道:「让岳帅见到你这号优柔寡断的滥好人,非得活 活气杀。」 卢景没有理会贾文和,他在郭解灵前上了香,然后拿出自家讨饭的破碗,斟 上祭酒,先一饮而尽,又斟上一碗,放在郭解灵前,「老郭,喝了这碗酒,路上 走好!等老五玩够了,去黄泉找你!」 卢景说着咳了口血,他抬袖一抹,然后靠着棺木盘膝坐下,闭目入定。 卢景肺部伤势沉重,又强撑着在北邙寻找墓地,连日奔波血战,风餐露宿, 即便修为深厚,到底不是铁打的。 程宗扬没有打扰他,自行在郭解灵前上了香,拜了几拜。然后走到董卓棺木 前,先替赵充国点了三主香,插在炉中,随后又取了一支点上,聊表心意。自己 跟董卓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敬他是条汉子。 贾文和勉强撑起身体,伏首致谢,他重伤在身,性命垂危,但行礼仍一丝不 苟。 「董破虏有你这样的属下,是他的福气。」程宗扬道:「有什么需要的,尽 管说。」 「如蒙不弃,请赐鸩酒一杯,薄棺一口。」 程宗扬上下看了他几眼,「活着不好吗?」 「主公已死,贾某岂能苟活?入殓之后,还请将贾某遗骨沉入洛水。」贾文 和木然道:「贾某无能,以致主公兵败身死,实无颜见主公于地下。」 「别蒙我了。」程宗扬盘膝在他对面坐下,推心置腹地说道:「老贾啊,你 可不是那种人。」 贾文和目光森然地看着他,良久说道:「生路已经绝,唯余一死,与其泣涕 于锋刃之下,不若仗义死节——总能多些体面。」 「怎么没生路呢?还记得昨天给你治伤那个吧,太后的贴身御医,光明观堂 门下。她不是告诉你了吗?郭大侠心怀慈悲,力道并未使尽,你伤势虽重,尚有 一线生机。」 「若非如此,贾某何必厚颜求赐鸩酒?」贾文和微微扬起头,「天下滔滔, 举世皆敌。平生之志,尽成泡影,贾某即便苟活,也是行尸走肉,何必偷生?」 拉倒吧你。程宗扬心里道,要是理想破灭就去死,你能活到七十好几?你说 了这么一大堆,就「举世皆敌」这四个字是实在话,就因为左右都没有活路,才 硬撑着架子。不过老贾话都说到份儿上了,自己再不给个梯子让他下台,那就太 坑人了。 「生路?有啊。」程宗扬道:「跟我混吧。」 贾文和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人一点都不含蓄,果然是个没文化的野人。 「咱们把话摊开了说,跟我混,官是当不了了。」程宗扬诚垦地说道:「不 过我可以保证,你将来所面对的,绝不比官场逊色。」 贾文和不动声色,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以为然。 「你不信?没关系。」程宗扬道:「眼下我这边正好在谈一笔生意,到时候 你不妨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贾文和没有作声,只疲惫地侧过身,躺在冰冷的草席上。 程宗扬本来想走,又担心他病体难支,于是脱下外衣,搭在他身上,又让人 送一只暖炉过来。 ………………………………………………………………………………… 回到寝宫,程宗扬离开时的兴致已经淡了许多,毕竟又感受了一遍生死,自 己又不是吕奉先那种没心没肺的无忧少年,此时心头还沉甸甸的,忧闷难解。 不过踏入内殿,自己刚刚熄灭的欲火,一下子又被撩拨起来。 成光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紫妈妈的规矩比天子还大,她连上榻的资格都没 有,只在榻旁铺了一张茵席,席地跪坐。 见到主人进来,成光连忙俯身行礼。她重新妆扮过,云髻修眉,丹唇皓齿, 上身穿着太子妃的华服,显得仪态万方,下身却是不着寸缕,裸露着白生生的腰 臀和美腿。行礼时,她白生生的屁股高高耸起,能看到臀后还插着一支竹签。 程宗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朝左右道:「你们谁干的?」 阮香琳扭头道:「不是我。」 「回老爷。」成光怯生生地说道:「姊姊们说,是老爷抽签抽到了贱奴,才 让奴婢带着签子来见。」 竹签抽在成光肛内,她臀间的血迹已经盥洗过,用丝巾揩抹乾净,臀缝间那 只被摧残过的嫩肛整个肿起,肛洞周围的伤口血痕宛然,显然受创不轻。 程宗扬在榻旁坐下,成光跪在他膝间,一边帮他解开衣物,一边扬起脸,献 出讨好的媚笑。 不得不说,这贱奴的美貌看上去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尤其是她小心扶起自己 的阳物时,脸上装扮出的那种敬畏和崇拜,让人很有种犹如神祇的享受。 「老爷的阳物好大,好热,味道还很好闻……」成光露出迷醉的神情,媚眼 如丝地说道:「次见到老爷,贱奴下面就湿了。那么精壮的身体,好像抬抬 手指就能把贱奴按在身下,那么深邃的目光,充满了智慧……那天晚上,贱奴做 梦的时候梦到老爷。老爷只勾了勾手指,贱奴就乖乖爬到老爷面前,像条小母狗 一样被老爷按住。老爷挺起好大的阳具,插到贱奴的贱穴里,用力肏弄,把贱奴 干得魂儿都飞了……」 「没想到贱奴的梦想终于成真,」成光捧着主人的阳具,放在自己娇艳的红 唇前,呵气如兰地娇声道:「老爷的阳具比贱奴梦里的还要大,还要硬……就像 大棒子一样,一下就把贱奴的屁眼儿干裂了。贱奴又是痛悔,又是欢喜。痛悔的 是贱奴下贱的屁眼儿不中用,贱肛的落红污了老爷的龙根;欢喜的是老爷没有嫌 弃贱奴,不但亲加恩典,给奴婢后庭开苞,还在奴婢屁眼儿里射了龙精……」 她娇喘细细地说道:「奴婢心愿已满,只求能给老爷当牛作马,让老爷随意 受用……」 成光一番话说得羞中带怯,骚中带媚,演技十二分的卖力。可惜她说这番话 的时候,老爷那位小妾正凑在榻上,与老爷唇齿相接,耳鬓厮磨,也不知道老爷 听到没有。反倒是那小妾还抽空示威似的给了自己一个白眼。 阮香琳是老爷的妾侍,身份比她一个生死操之人手的俘虏不知高了多少,成 光挨了白眼也只能忍着。她乖乖张开樱唇,含住老爷的阳具,小心吞吐起来。 刚才那番话虽然是献媚,但有一点是真的,老爷阳具的味道确实很好闻。阳 具含在口中,热腾腾的触感塞满口腔,那只硕大的龟头沉甸甸压在舌上,除了马 眼处一点极淡的尿液的微咸,没有丝毫异味,反而有种暖融融的阳光气息。坦白 的说,闻到老爷阳具的味道,成光下面不由就湿了。即使不是眼下的境地,她也 情愿让这根健康而精壮的阳具进入自己体内,无论前阴还是后庭——只要不那么 粗鲁就行。 成光卖力地吞吐着主人的阳具,逐渐沉浸在肉欲中,几乎浑忘了自己身处何 境,直到气息急促,舌根酸痛,唇舌发麻,才恋恋不舍地吐出阳具。她娇喘着扬 起脸,媚眼如丝地看着主人,忽然间臀后一痛,却是被人踢了一脚。 竹签像刀子一样刺进肛中,被主人干肿的屁眼儿一阵剧痛。成光痛叫失声, 她扭过头,正看到罂奴冷厉的目光射来,狠狠剜了她一眼。 成光娇躯一颤,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想起自家的用处,连忙破涕为笑,仰身 往后躺去。她在席上躺平,将一幅白布垫到臀下,然后分开双腿,敞露出下体的 秘境,娇滴滴道:「贱奴的花儿已经湿了,求老爷受用。」 阮香琳满脸不舍地放开主人,双手按在他肩后,小心揉捏。 程宗扬站起身,打量着席上的艳奴。眼前这位太子妃上身衣冠楚楚,下身一 丝不挂,两条白美的玉腿几乎张成一字,下体的蜜穴整个绽露出来。那只光洁无 毛的玉户的肌肤白腻如脂,绽开的蜜穴内露出一抹柔润的红腻,果然已经湿了。 主人喜欢乾乾净净的阴户,入侍的奴婢都会乖乖剃去耻毛,不过成光是天生 的白虎,倒是省了再剃。 「她们都给你说了吗?」 「说了的,贱奴运气好,被老爷抽到当鼎炉。老爷只管随意肏弄,不管老爷 怎么插,贱奴都受得住。」 程宗扬挑了挑眉毛,然后俯身对淮蜜穴,微微一顿,便挺身而入。 成光低叫一声,柔颈后仰,髻上珠玉碰撞着,发出一阵清悦的轻响。那根阳 具直挺挺捅入蜜穴,粗大的棒身将穴口塞得满满的。成光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交合 过的男子都是些还没有发育成熟的小孩子,自己还是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强 壮和有力。 在那根大肉棒捅弄下,自己下体柔嫩得就仿佛一碗豆腐花,只一下,就被彻 底干穿,穴口汁液四溅。又硬又长的阳具尽根而入,深深捅入体内,柔嫩的花心 几乎被龟头撞碎,嫩穴被撑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程宗扬却觉出一丝异样,停下来道:「什么东西?」 罂奴掩口笑道:「签子忘拔了。」 说着她一手伸到成光臀间,手腕一拧,将竹签拔了出来。 「啊呀!」成光痛叫声中,蜜穴像触电般抽动着收紧,紧紧住夹住阳具。 粗大的阳具往后一扯,抽出半截,接着再次贯入,龟头重重撞在花心上,干 得花心一阵酸软。 成光以为这已经极限,但接下来,她才真正见识了这位老爷的强健。 一开始交合,程宗扬就不带停的,一口气接连干了半个时辰。并不是他有意 锁住精关,拿成光取乐,实在是丹田内杂气太多,一边要将杂气纳入肾经,一边 还要留意丹田的异状,小心不触动那只充满危险的气轮,这可是个细致活,而且 一旦开始,中途就不能停顿。 这可苦了身下的成光太子妃。那根大肉棒犹如怒龙一般,每一下都是尽根而 入,力道十足,只不过一刻多钟,成光已经被干得高潮迭起,她一边浪叫,一边 迎合地挺动下体,淫液像泉水一样从穴口溢出-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成光的迎合让程宗扬省了不少力气,尤其是她肉穴湿滑无比,干起来畅快之 极。可惜好景不长,两刻钟之后,成光已经筋酥骨软,虽然蜜穴内的淫液越干越 多,她却再没有迎合的力气,只能用枕头垫在臀下,将蜜穴举得高高的,任老爷 插弄。程宗扬越战越勇,阳具就像插在水洞里一样,抽送间叽叽作响,每次阳具 插入,都能看到一股淫液飞溅出来,犹如喷泉一般。 成光是黑魔海精心调教的御姬奴,精修过房中之术,可是在程宗扬狂猛的侵 伐下区,到底没能坚持太久。三刻钟之后,成光阴关失守,阴精狂泄。她知道这 样下去,自己性命危殆,可是根本无力阻止。她被那根大肉棒干得魂飞魄散,脑 海中只剩下激烈的交合和近乎疯狂的快感,红唇颤抖着,尖叫连连。 阳具锲而不舍地在蜜穴内戳弄,穴口被干得充血红肿,幸而阴精不断涌出, 使得蜜穴还能保持湿滑。成光被干得两眼翻白,她上身的宫装被扯开,两只雪乳 抖晃着,被老爷一手一只握在手中把玩,两颗乳头硬得像石子一样。她感觉自己 就像一只水蜜桃,被主人的大肉棒粗暴地肏弄着,源源不断地榨出蜜汁。 成光白腻的阴阜被壮得发红,阴唇彻底翻开,红腻的蜜肉暴露在空气中。她 穴口被撑得大张着,每次阳具拔出,蜜腔的红肉就被带得翻出,同时溅出一股阴 精。 半个时辰之后,成光最后一丝阴精也被榨出,强烈的高潮使她数次昏厥,紧 接着又被干醒。从子宫到穴口,整只蜜穴几乎都在痉挛,穴口上方那只娇嫩的花 蒂肿胀不堪,几乎胀成紫红的颜色。 程宗扬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仅仅炼化其中一道气息,就 如此大费周章。眼看身下的鼎炉再难支撑,再干下去就要脱阴而亡,他匆匆裹住 一股杂气,送入成光体内。 成光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两手紧紧搂住程宗扬的腰身,随着精液的喷射, 她身子一颤一颤,下体本能地抽动着,像是要使尽所有力气,将精液纳入体内最 深处。 程宗扬长呼了一口气,从成光红肿的蜜穴内拔出阳具。成光臀下的白布又一 次被鲜血染红,激烈的交合她屁眼儿的伤口再次绽裂,鲜血直淌。她双眼翻白, 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容,圆张的穴口在空气中一抽一抽,仿佛还在不停交合。 阮香琳咬着手指,显然是眼前的一幕惊住了。罂奴还好一些,但看向主人的 阳具时,目光中也多几分畏惧。 程宗扬没有再理会成光,自行闭目运功。惊理拿来一条毯子,裹住成光赤裸 的胴体,送了出去。罂奴过来小心给主人擦洗身体,服侍就寝。 运功一周天,程宗扬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阳具竟然还在硬着,即便刚射过 精,也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他自己清楚自家事,丹田内那股死气并没有完全炼 化,反而因为吸收缓慢,导致真阳满溢,阳具依然亢奋异常,但眼下要紧的是赶 快稳定丹田内燥动的真元,至于脐下三寸那根不听话的是非根,既然它要硬着, 也只能让它硬挺着。 最后罂奴唤来孙寿,咬着耳朵吩咐几句。孙寿乖乖听命,赤条条爬到榻上, 侧着身子,翘起光溜溜的大白屁股,将主人的阳具纳入体内,用自己柔腻的淫穴 安抚好主人怒涨的阳具。 狐奴小巧的淫穴又软又滑,温柔得像春水一样,舒解了不少燥意。程宗扬没 有再挺动,他搂住孙寿,一边收拢散乱的真元,一边沉沉睡去。进入梦乡之前, 他问道:「死丫头呢?」 半睡半醒间,他听见罂粟女说道:「紫妈妈带着卓奴去查看秘境了……」 ………………………………………………………………………………… 永安宫与长秋宫地势不同,宫室布局也大相径庭,但在寝宫之旁,同样有一 处精阁,平常用来奉祀神灵和祖先。小紫与卓云君正在阁内,同行的还有惊理和 永安宫曾经的主人:太后吕稚。 惊理用一颗珠子在吕稚眼前滚动着,将缭绕的黑雾收入珠内。当最后一缕黑 雾消散,吕稚睁开双眼,终于看到眼前的景物。 一个穿着狐裘的女孩俏生生立在阁内,她抱着一条雪白的小狗,此时正娇俏 地翘起唇角,打量着阁内的陈设,她五官精致无比,身姿纤柔娇弱,看上去像朵 鲜花般弱不经风,然而那双灵动的美眸偶然扫来,刹那间泛起璀璨的光华,仿佛 一眼就将自己彻底看穿,连自己心底最隐晦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吕稚本能地避开视线,心头一阵悸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见过那双眼 睛——自己还处于失明中时,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那双眼睛就像是一位高高在 上的神明,从容翻阅着自己脑海最深处的秘密。 吕稚勉强移开视线,看到旁边一位身着道袍的美貌道姑。她伸出玉手,隔着 寸许的距离,悬空从案上抚过,案上一排玉制的器皿像是被玉槌敲击一般,从她 指下发出一连串悦耳的响声。 如此修为,不愧是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吕稚暗中比较了一下,且不说自 己此时修为被制,即使修为尽复,只怕也及不上这位卓教御。吕稚心下暗道,不 过在那位少女手下,她也仅仅是个奴婢而已。 「你做得挺好。」小紫声音响起。 吕稚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低下头,没有作声。 多年来母仪天下,她早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用冷漠的目光俯览众生,在她 记忆中,很久没有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对她说话了。 「你那个傻瓜弟弟,马上可以有毒酒喝了。」 吕稚握紧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吕稚掌握朝政多年,深知权力斗争的残酷,如今败局已定,她根本不奢望自 家弟弟还能留下性命。她唯一能做的是,以拥立定陶王为天子,与长秋宫通力合 作为代价,换取保留弟弟阿冀全尸,以及幼弟不疑一条性命。 「多谢——」吕稚只说了半截。她虽然已经承认失败,可是「紫妈妈」三个 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那位紫姑娘似乎不以为意,她一手抚着雪雪,忽然展颜一笑,「找到啦。」 铜制的熏炉发出一阵金属敲击和磨擦的声音,接着,一只蜘蛛从炉中爬出, 在小紫脚边急切地绕着圈子。 少女怀中的小狗跃到地上,张口吐出一只黑沉沉的铁箱。蜘蛛飞快地爬到箱 边,伸出尖肢撬开箱盖,然后钻进箱内一只小格子里,收拢八条细长的尖肢,蜷 缩成一团,像是冬眠一样陷入沉睡。 接着,耳边传来一串「窸窸窣窣」的轻响,十余只形形色色的虫蚁从墙缝、 地板下方、梁柱缝隙……各处角落里爬出,鱼贯钻进箱中。 那些虫蚁看起来比活物还要灵巧,若不是它们的肢尖和甲壳与铁箱碰撞发出 的响声,根本看不出它们竟然全是金属制成的器具。 最后一只飞虫钻进铁箱,箱盖自动合上。 卓云君惭然道:「奴婢无能,若非紫妈妈,险些就错过了。」 吕稚沉默片刻,开口道:「这处精阁我虽不常来,但以前也曾搜检过,并未 发现有什么开启秘境的机关。」 小紫笑道:「是吗?」 「我若是没有记错,那只熏炉三年前才放入阁内。而秘境所设机关,只怕已 有百年之……」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的凤鸣从耳边掠过。卓云君拔出长剑,剑锋烈焰一闪, 将炉顶斩开,露出里面一只小小的白玉盒子。 小紫笑着对吕稚说道:「你来猜猜,里面是澄心棠的花蕊?还是别的什么东 西?」 吕稚凝视着那只玉盒,久久没有作声。 第四章、侯封舞阳 清晨时分,从睡梦中醒来的程宗扬睁开眼睛,居然看到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棂 的薄纱,在茵席上洒下斑驳而明亮的光影。 笼罩洛都多日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白玉般的宫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似乎一夜之间,烟尘散尽,玉宇澄清,光明重回人间。 温暖的被衾香气袭人,身旁的艳妇仿佛一只小猫,蜷着赤条条的玉体偎依在 自己怀中,丰满的雪臀贴在自己腹下,碰触间滑腻如脂。自己的阳具还插在她淫 穴里面,娇嫩而多汁的蜜肉裹住棒身,随着呼吸轻柔的律动着,仿佛一张娇媚而 多情的小嘴,正含住主人的阳具,温柔地抚慰着。 自己居然硬了一夜?程宗扬心下发毛,不会玩废了吧?他略一运功,发现气 血运行一如既往,并没有出现由于太过亢奋,导致阳具一味充血勃起,却无法软 化尴尬局面。倒是昨晚残余的杂气不知不觉中又炼化了一些,数量虽然不多,但 胜在意外之喜。程宗扬有些奇怪,难道自己睡着之后真气还在自动运行? 程宗扬动了一下,怀中的襄城君发出一声娇呻,他吹了声口哨,然后翻身压 住寿奴的雪臀,痛快地吃了顿早餐。 惊理进来时,主人正倚在榻上,翻看一卷简册。昨晚侍寝的寿奴不见踪影, 阮姨娘侧身坐在榻旁,捧着一只玉碗,亲昵地喂主人用粥。罂奴背对着主人,像 只白羊般跪在榻前,高举着屁股,用蜜穴套住主人的阳具,正卖力地耸动着。两 女玉颊酡红,眉眼间春意盎然。 惊理啐了一口,「一大早就偷吃。」 程宗扬挪开简册,笑道:「你要是想吃,也赏你一口。」 「奴婢可没这个福气。」惊理屈膝福了一福,「主子,该办公事了。」 ………………………………………………………………………………… 战事平定,朝臣纷纷入宫拜见皇后。程宗扬一概以皇后抱恙回绝,都交给单 超、徐璜、唐衡几位中常侍应付。个别着实推拖不过的重臣及诸侯,则由太后代 为接见,以释众人疑虑。 不过有些官员,无论交给中常侍,还是太后单独接见,自己都不放心,比如 胡骑军的桓氏父子。 「桓将军挥军入京,匡扶大义,」徐璜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此番平定 战乱,桓将军居功至伟。」 桓郁双手按膝,躬身道:「不敢。」 「桓将军就不必谦逊了。」徐璜道:「咱在内朝伺候圣上,对行军打仗的事 是一窍不通,往后还得桓将军多多辛苦。」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徐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侧了侧身,「程大行,你看……」 程宗扬仔细打量着桓郁与他身后的少年。桓郁坐领胡骑军,闭营观望,试图 在刘建、吕巨君之间左右逢源。结果遇上班超,直接在营中斩杀两家使者,裹胁 胡骑军为长秋宫效力。徐璜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一翻脸定他个死罪也就是一句 话的事。难得桓郁面色如常,如果换成自己,也许手心里满是冷汗了吧。 不过桓郁是个明白人,被班超绑上战车,知道没有回头路可走,便立即交出 虎符印信,全力襄助长秋宫。连日来桓氏父子身先士卒,击破北军大营,将残存 的吕氏军力一扫而空,随后进军洛都,控制局势,衣不解甲,马不解鞍,为平定 局势立下汗马功劳。 眼下长秋宫朝中无人,单靠董宣独木难支,这个桓郁能不能用,必须自己见 过才好决断。 仔细审视良久,程宗扬微微点头。 徐璜心下会意,他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份诏书,「桓郁接旨。」 铁甲声响,桓郁离席跪倒,后面的桓焉不由握紧拳头。 「皇后谕旨:胡骑校尉桓郁,忠于汉室,平叛有功。特晋位卫将军,领卫尉 军。子焉,授奉车都尉……」 桓郁长长呼了口气,满心的忐忑终于安定下来。 「程大行。」桓郁父子陛辞之后,徐璜悄悄道:「这桓郁是个随风倒,让他 拱卫宫城……我怎么有点提心吊胆的?」 「眼下除了长秋宫,哪儿还有别的风?」程宗扬道:「皇后殿下的事你也知 道,不用他,还能用谁?」 「那位吴壮士,我瞧着是个懂行的,给他个军职,也能管事。还有那个治礼 郞,姓敖的,身手也不错。」 老徐这是被吓破胆了,非得找两个信得过的在宫里坐镇才放心。可惜这两个 自己一个都少不了。 「汉国教化有方,忠节之士,所在多有。那些留在宫里的军士我看也有几个 出色的人物。你们不如选几个苗子,好好栽培一番。比如你那个同宗。」 「你说徐荣?」徐璜说的是从北军投奔来的一名年轻军士,这些天守卫长秋 宫,极为出色。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那小子确实不错……」 程宗扬站起身,「圣上登基在即,宫里的事,你多费心。」 「该当的,该当的。」 ………………………………………………………………………………… 协议正本是一幅白色的帛书,上面一手漂亮的隶书出自班超的手笔,旁边还 有一堆简册,是各项附加的细则。秦桧和班超并肩坐在下首,一个风度翩翩,一 个锐气十足。 他们两人原本养足精神,淮备跟严君平好生掰扯一番。谁知道一转眼工夫, 严君平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态度大变,连一些两人都觉得过分的条款,他竟然眼 都不眨地应承下来。 严君平如此配合,双方谈判的速度斗然加快。于是就有了程宗扬手中这份新 鲜出炉的协议草案。 这份协议的核心一是酬功,二是借贷。霍子孟出手极为大方,作为拥立天子 的头号功臣,程宗扬获得的赏赐极为丰厚。草案的头一份,就是以天子口吻所拟 的诏书:大行令程宗扬,忠直勤谨,讷言慎行,乃国之柱石。今平乱有功,以五 千户封舞阳侯,晋少府,主掌织染、冶炼等百工技巧之政,监管天子所属的山海 地泽收入,及互市、交易、铸币诸事。 「封侯……」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记得我花钱买过一个关内侯?」 「全然不同!」班超道:「关内侯乃虚封,仅为爵名。此为列侯,田地、户 数均为实封。」 程宗扬的兴致一下被提了起来。实封的列侯,比起宋国那个破员外可体面多 了。 「五千户,看起来挺多啊。」 五千户,一家四口就是两万人——全都属于自己所有!正经的一方诸侯!程 宗扬想想都觉得振奋。 「汉国制度,非军功不得封侯。」秦桧说道:「主公坚守宫中数日,力据强 敌,平定叛乱,军功赫赫,天下有目共睹,封侯理所当然。」 虽然知道奸臣兄是在拍马屁,程宗扬依然心怀大畅,笑道:「我居然也封列 侯了。舞阳侯,听起来有点耳熟……哎,张少煌不是舞都侯吗?我这个舞阳侯有 什么说法吗?」 班超道:「主公的封地在舞都与首阳山之间,因此取舞、阳二字为号。」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程宗扬还是觉得舞阳侯这名号有点怪怪的,不会是把死 老头的阳武侯翻过来,拿来随便应付自己一下吧?而且除此之外,这名号好像还 有些别的什么寓意…… 不过他兴致正高,也没放在心上,一边往后翻看,一边笑道:「霍大将军这 么大方,难道把舞都和首阳山都封给我了?」 「只是部分山泽田地。」秦桧拿出一份地图,大致划了一个范围,「从首阳 山此处,一直到这里。」 程宗扬一看,自家的封地正好位于首阳山铜矿到舞都城的七里坊之间,单论 面积并不算特别大,但难得的是属于实封。汉国早期的诸侯均为实封,拥有田地 人口,真正的封疆裂土,一方诸侯,可以自设僚属。但自武皇帝之后,新封的侯 爵仅有户数而无实地,侯爵按照户数收取相应的租赋作为俸禄,并不直接管理, 程宗扬这个舞阳侯算是破例了。 从地图上看,自家的封地境内不仅有首阳山,还有两条支流汇入舞阳河,堪 称依山傍水,再加上位于城内的七里坊,山河城郭俱全,足以令人满意。 程宗扬笑道:「我还想着怎么把七里坊买下来,没想到会这样拿到手。这下 好了,至少七里坊投的钱没白花。」 七里坊在舞都城内,原本不可能分出来作为封地,但秦桧与班超极力争取, 甚至声称拿不到七里坊,就不签这份协议。最后霍子孟表示以大局为重,严君平 才捏着鼻子认了,从舞都拿出一坊之地,作为封赏。 接下来是双方协商的各种条款,林林总总不下百条。好在重点部分班超已经 用朱笔勾过,过于琐碎的细节就可以忽略了-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双方协商的结果,程氏商会可以在汉国境内进行所有合法的商业行为,甚至 包括盐铁与军械,但只限于与朝廷交易。也就是说,程氏商会可以自炼或者从境 外贩运盐铁和军械,但不能进行民间交易。 程宗扬所获的封地也不止舞都一处,关于主公的侯爵,秦桧与班超原本坚持 以万户封侯,但实封万户过于骇人听闻,折衷为五千户,封地也大为缩小。在班 超的强烈要求下,作为补偿,霍子孟同意汉国官方将另外在云水到洛水,以及云 水到舞都的河道沿岸,按程氏商会的要求,划拨场地,无偿提供给程氏商会,这 些田地同样属于舞阳侯的封地,但只限于设立商号、货栈。 程宗扬最为关心的纸钞,霍子孟也给出回应,汉国允许程氏商会发行的纸钞 在境内流通,并且认可其在民间交易中的合法性,但秦桧和班超所要求的充抵税 赋,遭到严君平的坚决反对。至于将汉国官方所有钱铢一次性全额兑换为纸钞, 进而全面废钱用钞这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要求,严君平甚至都懒得理睬。 汉国拒不接受用纸钞缴纳赋税,意味着纸钞的信用将完全由程氏商会自行承 担,汉国官方不提供任何信用保证。这固然有所缺憾,但汉国与宋国面临的局势 迥然相异,眼下不能奢望太多。 关于双方的谈判,不得不说出乎严君平与霍子孟两人的意料,程氏商会除了 在个别条款漫天要价以外,在大多数谈判都保持了克制。比如除纸钞之外,程氏 商会并没有借机提出任何专营权,而是表示所有商业都将与汉国商人公平竞争, 这也是霍子孟与严君平最终能够接受协议的原因。 不追求垄断地位,这一点是程宗扬专门强调过的,他一边看着条款,一边说 道:「垄断的生意虽然省心省力,利润丰厚,但挣惯了轻省钱,谁还肯去挣那些 下力气的钱?长远看来,对商会的发展有害无益。」 商贾为贱业,身为商人,却不以挣钱为目的,独辟蹊径,以商入道,这正是 班超愿意追随这位年轻主公的原因。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诚哉斯言。」 秦桧道:「正因为主公吩咐过不要特许,所以我们没有要求商会在汉国境内 的经营全部免税。不过汉国同意云水到洛都和舞都之间的船只往来,可以不收取 费用。」 程宗扬十分满意,这两条免税线路的开通,意味着自家的货物可以由水路直 接从江州运往洛都或者舞都的封地。 接下来是一些商业上的政策条款,比如官方取消对商业的限制,勒令各州郡 不得随意设卡,阻碍货物的正常流通。这对于靠车马和水路吃饭的鹏翼社和洛帮 都是极大的利好。 再比如撤消算缗令,承认商贾属于四民,可以与良家子一样通过正常途径出 仕,不再对商贾出身进行歧视等等。均在政策层面,给予商贾平等的地位。 这些条款并非只针对程氏商会一家,而是涉及到汉国整个商贾阶层。程宗扬 提出这些要求时,班超对主公的眼光、胸怀大为叹服,如果这些条款只限于程氏 商会,霍子孟可能答应得更容易,但主公显然没有藉机牟取暴利的心思,而是为 整个商贾阶层争取权益,一举由利己变为利天下。 其实程宗扬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从自由贸易的角度,认为汉国限制商贾 的政策对商业伤害太大,不利于商业正常发展,也不利于自家商会的发展。 程宗扬一条一条看下来,心情越来越好。好不容易看到最后面,终于看到霍 子孟提出的要求:十二年之内,程氏商会每年以市价向汉国输送粮食两百万石, 同时每年借贷给朝廷五十万金铢,年利不超过百分之十。 程宗扬一怔,「十二年?这么久?」 秦桧道:「这算是一长期合约,意味着十二年之内,我们的粮食都不愁卖不 出去。」 「这我知道,可为什么是十二年?」这个数字不但太长,而且有零有整,很 突兀的感觉。 班超道:「十二年之后,天子就可以行冠礼了。」 加冠相当于男子的成人礼,但程宗扬还有些不明白,「不是二十加冠吗?」 秦桧解释道:「天子十五而冠。届时将行冠礼,加元服,带剑。」 真正重要的奸臣兄没说,不过程宗扬已经听懂了——加冠之后,天子作为成 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亲政,掌握权力。 「看来霍大将军还有些不放心呢。」 程宗扬品出字里行间的味道,一个十五岁的天子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十二年 之后,朱老头即使还活着,届时的年龄也不会对天子的帝位有太多威胁了,这恐 怕才是霍子孟不惜签下一份十二年长约的真正目的。 「借款可以。」程宗扬道:「但必须是纸钞,否则就不谈。当然,他们到时 也可以拿纸钞来还款。」 五十万金铢,相当于汉国岁入的十分之一,数额不菲。但有借有还,实际支 出并不算高,比起自己获得的巨额利益,完全不值一提。甚至在程宗扬看来,只 要纸钞能够流通,这点借贷全部白送都可以。 程宗扬看完草案,笑道:「此役大获全胜!都是你们两位的功劳!」 秦桧与班超拱手施礼,「此乃主上运筹之功,属下不敢居功。」 「你们就别客气了。」程宗扬笑道:「条件很不错,就按这些条款签!不过 少府就算了,我又不是来当官的,给个虚衔就行。」 秦桧与班超对视一眼,「对于主公出仕之事,霍大将军可是十分坚持。」 程宗扬大为意外,「不会吧?他真想让我当官?」 班超道:「霍大将军的意思是,希望主公能为朝廷效力。」 程宗扬有些莫名其妙,霍子孟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是想用官职、爵位把自 己留在汉国?不对啊,他应该巴不得自己滚蛋才是吧? 他起身在殿内踱着步。少府虽然是九卿之一,但无关军政要务,干得好是锦 上添花,干不好也不至于让汉国动荡。问题是,如果自己留在汉国,位列九卿, 霍子孟真会安心吗? 程宗扬停下脚步,「不。这个官位必须辞掉。」 他断定霍子孟的用心还是在试探,揣摩自己的底线。站在霍子孟的角度,即 便他开出的条件能够满足阳武侯的胃口,还要设法判断自己对朝政是否有野心。 毕竟天子如今控制在自己手中,眼下自己羽翼未丰,还无法与霍子孟所代表的世 家豪族对抗,但只要自己牢牢掌握天子,随着时日推移,能量只会越来越大,到 时还留在朝中,各种猜疑、忌惮必然纷至踏来。 看到主公如此决绝,秦桧神情间露出一丝遗憾。 程宗扬笑道:「奸臣兄,要不这个官你来当?」 秦桧正容道:「属下唯愿附主公骥尾。」 程宗扬大笑道:「答对了!做梦都别想!我们商会还指望你呢!」 程宗扬盘膝坐下,双手放在案上,神采奕奕地说道:「我们只经商。我不会 说我们绝不涉及政务,但我可以保证,对于朝政的干预只限于商业范围——这一 点,你们务必要向霍大将军表达清楚。」 两人齐声应下。 「另外,还有两件事。」程宗扬道:「其一,我淮备在汉国成立一个商号, 除程氏、云氏以外,还将邀请汉国商家,以及世家大族入股。大家共同投资,合 作经营。」 利益捆绑,程宗扬已经是轻车熟路。霍子孟担心自己成为朝中无法控制的不 安定因素,不惜拿出九卿的高官试探,自己反其道而行之,索性把他们拉过来一 起经商。一来表明自己没有问政的野心,二来给自己的程氏商会编造一个巨大的 保护网——同时自己也想藉此潜移默化,向他们灌输一些商业运作的理念,至少 不让他们提起商贾就翻白眼。 秦班二人对此也没有异议。一个游离于朝廷以外的官商组织,原本是君主的 大忌。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乐意看到这种组织的出现。不过汉国情况特殊,天子 如今年仅三岁,想亲政起码要到十二年之后,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运作。而且这也 不是主公头一次建设类似的组织,晋、宋两国都有,同样的商会。当然,晋国情 况也很特殊——晋帝有跟没有一样,还不如汉国这个三岁小儿。 「其二,我提议成立天子教育委员会。天子用的课程与科目我已经拟好,至 于教授天子的先生,霍大将军身为群臣之首,还请大将军费心。」 程宗扬拿出自己整理好的课程安排,递给两人。 两人接过来一看,上面的科目超过三十种,不但有文理俱全,还有军事、武 学,更有一堆不知所云的陌生科目,五花八门,简直闪瞎人的狗眼。 秦桧倒还镇定,班超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这份课程表堪称是大杂烩,天上 地下,无所不包,而且琐碎零乱,只能用芜杂来形容,全无章法。 值得庆幸的是,汉国虽然儒家地位日益提高,但还没有到独尊的地步,百家 各有流传。纵然班超觉得天子去学农家的耕种和道家符箓着实多余,但还勉强能 接受。只是…… 「主公,课程是不是太多了?」 程宗扬笃定地说道:「就是要多些才好。」 每科两位老师,这个教育团队就有六十个位置。除了总体的引导和个别没人 能教的科目以外,程宗扬淮备把所有的教师职位都拿出来,交给霍子孟,由朝廷 公议推选。 可以想像,这份课程表一旦公开,立刻会成为朝野瞩目的焦点,各方势力都 会拼命往里面塞人,想方设法接近天子。而这同样是程宗扬的目的,大家共同合 作,同时彼此制衡。有天子教育委员会这样一个合作的组织,也多了一条各方势 力沟通和博弈的渠道。一帮名师即便因为教育理念的分歧有口角之争,也好过在 沙场上杀得你死我活。 通过商会,进行经济上的合作,通过天子教育委员会,推进政治和学术的交 流,虽然程宗扬没有预言术,无法预料最终的结果,但至少自己已经尽力了。他 只希望有这两个渠道与汉国各方势力沟通,能够最大程度减少彼此的内耗。与其 斗来斗去,不如大家一起升官发财。 两项主张一拿出来,就把秦桧和班超震得不轻。商会还好说,两人耳儒目染 之下,对此还不算太过意外。可这个天子教育委员会,实在是闻所未闻,真不知 主公是如何想出来的。 两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辈,略一思量,便察觉出这个教育委员会意味深长,既 有妥协,有退让,公开表明合作的态度,同时主公也在暗示,他会把天子牢牢控 制在手中。 秦桧道:「主公如今还是大行令,提议此事略有不妥,若是以长秋宫的名义 下诏,霍大将军想必会欣然奉旨。」 班超道:「既然如此,不若以两宫的名义下诏。」 秦桧笑道:「两宫亦可,长秋宫亦可。」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就以长秋宫的名义。」诏书名义的微小变化,到了外 界的影响力都会十倍百倍的方大。这正好是一个淡化吕氏影响,为赵飞燕树立威 信的好机会。 记下主公所提的条款,班超便告辞离开,淮备先休息一下,再接着跟严君平 打擂台。秦桧却被程宗扬留了下来。 「主公这天子教育委员会,不仅别出心裁,而且余味悠长,」秦桧赞叹道: 「堪称神来之笔!」 「啥神来之笔啊,都是被逼的。」程宗扬道:「有件棘手的麻烦,你得出个 主意……」 听到主公透露小天子是被黑魔海的御姬奴抚养长大,奸臣兄的眼珠子差点飞 上天,半晌才击节赞叹道:「好算计!」 「别夸了。想想怎么把这事摆平吧。」程宗扬道:「虽然我弄了个教育委员 会,排斥那贱人的影响力,可心里还是没底。奸臣兄,你一向思维很广,有没有 什么不留后患的法子?」 秦桧眼珠乱转,片刻后猛然定住,慢慢道:「属下倒有一计,只是主公未必 见用。」 程宗扬精神一振,「你的主意我什么时候敢不用了?赶紧说来听听。」 「若想不留后患,最好的法子就是将定陶王换掉。」 「这个我也想过,可换谁呢?」 「人选当然有。」 「谁?」 「郭大侠的遗子。」 程宗扬大张着嘴巴,下巴险些掉在地上。自己想的是把定陶王换成别的宗室 子弟,秦奸臣却打算拿人来冒充定陶王。奸臣兄这脑回路,果然清奇,别人是狸 猫换太子,他是逆贼换天子。这阴谋实在太大了,自己扶不住啊。 「大哥,你疯了?!」 「虽是兵行险着,但未必不可行。」秦桧道:「郭大侠的遗子——是叫郭靖 对吧?只要深居宫中,除了贴身的近侍,有谁能认得出?」 「怎么认不出?差着一两岁呢,何况定陶王入京时,见过不少人。」 「只需两宫称是,何人敢再置喙?如今太后在主公手中,至于皇后,如果向 赵皇后说清定陶王的来历,敢问主公,皇后会如何作想?」 程宗扬寻思道:「她可能会吓跑吧。」 「正是如此。如果换了郭大侠的遗子,宫廷上稍加训导,又有何难?幸好定 陶王年龄尚幼,再大两岁就不好说了。」秦桧低声道:「此乃天助主公。」 程宗扬差点就被他说得心动了,他定了定神,「那定陶王呢?」 「郭大侠捐躯赴国难,岂能无后?」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然后使劲摇头,「不行!不行!太荒唐了。」他算听明 白了,奸臣兄的意思是让郭解的儿子冒充定陶王当天子,定陶王改名郭靖,给郭 解当儿子,天子龙种、布衣侠士互换身份,这胆子大得没边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程宗扬道:「况且怎么瞒也瞒不过剑玉姬吧?咱 们把天子换了,不是平白送她一个大把柄?不行!不行!」 「盛姬已死,巫宗再要伸手,尚需时日。到时大局已定,便是剑玉姬,也无 回天之力。」 「万一出岔子,那可是把郭大侠仅遗的骨血给害了。」程宗扬道:「我也不 指望咱们的小郭靖大富大贵,能平平安安就是福。」 秦桧计不见售,也没有什么不满。此计毕竟太过剑走偏锋,若不是主公此时 控制两宫,完全能一手遮天,他也不敢贸然提出。 「汉国之事,不知君侯何意?」 程宗扬皱起眉头,「不知道,他没说。」 朱老头本来对汉国的帝位颇为上心,甚至话里话外还流露出让自己替他争夺 天子之位的意思,可事到临头却不置一辞,就跟没事人一样,弄得程宗扬大惑不 解。 秦桧到底追随殇侯多年,又善于揣摩人心,「君侯不提,定然是对主公所为 略无异议,才放手任主公施为。」 有道理!汉国对自己而言,只是一个用来逐利的庞大市场,对朱老头而言, 可是他的祖宗基业。如果自己胡来,朱老头肯定不会坐视。 眼下的结果虽然远称不上完美,好歹也是朱老头可以接受的。比如定陶王是 黑魔海养大的,自己感觉芒刺在背,可对于朱老头来说,根本不是个事——死老 头自己就是黑魔海硕果仅存的大佬。 朱老头对汉国帝位最大的不满,是帝位被血脉不正的刘骜一系篡夺。如今刘 骜暴毙,身后无子,帝位重新回到真正的武皇血脉手中,朱老头的怨念就小了一 半。 霍子孟最担心的是阳武侯出来逐鹿帝位,不过程宗扬知道,朱老头绝没有这 想法——朱老头要是当上天子,首先一条就是没有后宫。一个不立皇后,不近女 色,没有子嗣的天子,简直就是一个炸弹。只要驾崩,就会把朝局炸得稀烂。 当然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比如朱老头那个不要脸的对外声称自己是他的 私生子,他来当天子,自己当太子。他称自己为爱子,自己称他为父皇……程宗 扬想想都想吐,死老头要敢这么干,还不如疯了算了。 六朝燕歌行(2.5-2.8) 第五章、报应不爽 贾文和半伏在地上,将那份协议草案的副本铺开,仔细看着。他细长的双目 光芒微闪,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把草案看完。 贾文和推开文牍,「裂土封国。不意程侯之威,一至于斯。」 贾文和这声「程侯」,让程宗扬心花怒放,这称呼还是头一次听到,当场笑 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下面。 「老贾,来跟我混吧,绝不屈了你的才华!」 贾文和淡淡道:「此议若成,程侯便是众矢之的,若换作贾某,定然寝食难 安,真不知程侯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程宗扬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你吓唬我?」 「程侯匡扶王室,功高难赏,」贾文和点了点那份协议,「方有此议。程侯 不思进取,转而求田问舍,逐利自污,亦不失为自保之术。然程侯挟不世之功, 却行商贾之事,如圈中之豚,求食而肥。安能长久?」 程宗扬火气直冲脑门,这家伙居然把自己比作肥猪?有我这么精壮的猪吗? 贾文和对他的脸色视若无睹,他抬袖咳了几声,「行大事毫不惜身,弃权柄 有如敝履,视小利却如性命——贾某不才,真不知程侯是上古之贤人,还是鼠目 寸光之徒。岂不闻天予不取,反受其殃?」 程宗扬好不容易才忍下这口气,「大家理念不同,光靠嘴巴,我也说服不了 你。这样吧,等你伤势好些之后,我派人送你去临安、建康、江州游历一番,让 你看看我这肥猪有多壮。」 贾文和眼中光芒一闪,「江州?」 「没错。」程宗扬道:「我的。」 江州之战是六朝近年来的大事,贾文和当然不会没有听说过,以一城之地, 数千之众,力拒数万宋军精锐,消匿多年的星月湖大营初露峥嵘便震动六朝。假 如江州真的属于这位程侯,他的实力和目的就需要重新评估了。 「既然如此,程侯不若弃舞都,而取此地。」 贾文和在地图上一指,正是宋国丹阳对面,毗邻云水的大片区域。 程宗扬仔细一看,好嘛,你这还是操着心要造反啊…… 贾文和指的地方位于汉国最南端,与江州南北呼应,进可攻,退可守,要不 是自己没有造反的打算,还真是块宝地。 「皇图霸业吗?」程宗扬语带感慨地说道:「吕巨君胸怀大志,如今悬首东 阙;刘建身为诸侯,如今悬首北阙;董破虏豪勇盖世,如今悬首西阙。吕冀运气 不错,现在囚于北寺狱,只等一杯鸩酒送他上路,还能留条全尸。」 程宗扬站起身,望着外面的宫阙,「我对皇图霸业没兴趣。强如董破虏,智 如吕巨君,贵如天子,尊如太后——他们用过手机吗?上过网吗?杀来杀去,不 过蜗角之争。」 贾文和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我想走一条新路,一条不同于帝王将相的新路。我知道这条路能走得通, 也必须走得通!」 程宗扬转过身,「文和兄,我需要你来帮我。」 ………………………………………………………………………………… 「师傅!」高智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行啊,去小云那里浪了两天?」 「师傅,你可冤枉死我了。」高智商叫起了撞天屈,「我跟义纵那小子满洛 都去找宁成,别说去浪了,连觉都没怎么睡。」 程宗扬连忙道:「找到了吗?」 自己如今虽然控制两宫,但最大的问题是朝廷里面缺少自己人,势单力薄。 董宣算一个,但第二个就暂缺了。宁成身为大司农,又在政变中入狱,算是大半 个自己人。可没想到他那么大一个官,居然一点都不顾体面,连汉国官场多年的 潜规则都不理会,抽冷子砸了枷锁,跟个小流氓似的越狱了。 「刚打听出来的。前天有人拿着伪造的文书从夏门逃走,听那人的相貌、身 形,多半就是老宁。」 宁成这家伙……还真是个人物。洛都之乱死了那么多人,他一个罪囚竟然顺 顺当当逃出城外。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笑到了最后,否则也不会逃的那么快。 「师傅,还追不追?」 「追!追上告诉他赶紧回来当官,还当他的大司农!」 「成!」 「哎,你就别去了。要你办的事还多着呢。」程宗扬道:「你去见程郑大哥 和赵墨轩,让他们尽力往洛都调运粮食、酒肉、布匹……各种物资越多越好。还 有,眼下还有件大事,老秦和老班都要留在宫里处置,宅中那边还需要秦夫人坐 镇,你一会儿顺便护送秦夫人回去。」 「这事好办!师傅!你就放心吧!」高智商说着高声嚷道:「富安!富安! 你个狗才,又死哪儿去了?」 「这儿呢!在这儿呢!」富安跟着自家衙内跑了几天,这会儿刚回来收拾一 番,听到衙内召唤,连忙拎着食盒一溜烟地跑来,先从怀里掏出个手炉,塞给衙 内,又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糕点,「赶紧先垫垫。」 高智商接过来往嘴巴里一塞,含糊说道:「师傅,我去了!那啥——晚上我 去小云那儿,就不回来了。」 ………………………………………………………………………………… 武库燃烧数日的大火终于熄灭。漫天阴霾散去,京城洛都也迎来了久违的阳 光,笼罩在城内多日的肃杀气氛一扫而空。 洛都人口百万,食指浩繁,每日所需的口粮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用说眼 下天气严寒,还需要生火取暖。天子驾崩之后,引发的动荡导致整个洛都封城数 日,内外断绝,许多人家已经断炊。 乱事方定,安抚人心是要务。董卓授首,胡骑军入城稳住局势之后,司 隶校尉董宣立刻下令,打开城外的常平仓,组织隶徒将粮食运入城中,全力接济 百姓,并且大开城门,允许百姓出城拾取柴草,生火御寒。 市井间活跃多日的游侠儿们突然变得沉寂,倒是商贾们仿佛嗅到什么风声, 从躲藏多日的坊市中钻出,以前所未有的积极姿态扶危济困,与官方全力合作。 多方努力之下,民心很快稳定下来,各处紧闭的坊门陆续打开,街上也多了 行人的踪迹。虽然许多人眼中还有疑虑,但看到名震洛都的卧虎董宣亲自带人在 街头巡视,些许不安也像道旁的残雪一样逐渐化去。 董宣与凉州军搏杀时被刺中腹侧,伤势与金蜜镝如出一辙。属下拼死相救才 保住性命。他顾不得重伤在身,草草包扎之后,便率领隶徒在街头奔走,传谕四 城,宣告诸逆已然伏诛,天子不日即将登基,届时大赦天下,百姓皆有赏赐。 程宗扬望着车窗外的人群,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动乱平息之后,董宣第 一时间就求见皇后,被他借口皇后殿下凤体不适,搪塞过去。但日还能勉强 应付,如果天子登基,赵飞燕还不露面,只怕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又要再生波澜。 程宗扬放下车帘,吩咐道:「去北寺狱。」 北寺狱的内侍已经尽数换过,如今狱内都是单超、徐璜、唐衡等人的心腹亲 信。刘骜最亲近的五位中常侍,左绾、具援死于战乱,剩下三人在乱事中都牢牢 站在长秋宫一边,忠心可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一名内侍躬着腰道:「……人犯乖得很,既不胡乱打听,也不多嘴瞎问,老 实待在里头,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这会儿正睡着呢。」 程宗扬往牢房内看去。果然陶弘敏正蒙头大睡,被衾虽然不是簇新,好歹也 算乾净。那些内侍早已接到吩咐,通常从犯人身上榨油的手段全都收拾起来,倒 没让他受什么委屈。 程宗扬笑道:「五爷,你倒是好睡,心真够宽的。」 刚被内侍叫醒的陶弘敏没有半点恼意,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有屋住, 有衣穿,还有人管饭,能不宽心吗?你瞧,在这儿两天,我还胖了呢。」 「不愧是大富人家出身,知道保养。换作别人早就肝颤了,哪里还有心情去 管是胖还是瘦了。」程宗扬说着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拉长声音道:「知道我 来干嘛的吗?」 陶弘敏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恭喜赵皇后了。」 程宗扬竖起大拇指,「明白人,一点就透。」 内侍已经打开狱门,程宗扬走进去,在陶弘敏对面席地坐下,「知道我为什 么留五爷小住几日吗?」 陶弘敏也理了理衣冠,屈膝坐好,正容道:「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 「跟黑魔海合作是谁的主意?」 「广源行组的局。我们陶家在晴州多少有点份量,正好在这边也有生意,便 有人找到我。」 「是五爷自己的意思,还是族中的意思?」 「我自己拿的主意。」陶弘敏道:「坦白说,我当初也想拉你入局。」 「龙辰是谁的人?」 「这个恐怕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次应该是广源行出的钱。」 「帛十六你认识吗?」 「我说我不认识你信吗?」陶弘敏没好气地说道:「不但认识,还是打小的 玩伴,熟得穿一条裤子。」 「他人呢?」 「那混蛋贼得很,还没开打就跑了。说是老爷子病重,急着回去争家产。」 陶弘敏满腹牢骚地说道:「谁知道他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活活把我给坑了。」 「我想找到他们。有路子吗?」 陶弘敏毫不犹豫地说道:「会馆。」 程宗扬笑了起来,「五爷住了这么些天,估计也烦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会 馆休息。等过几日闲下来,我们再聚聚。」 这是让自己领路啊。陶弘敏倒也光棍,「得,吃了你好几天,也不能白吃。 老五这回算栽了,躺倒挨捶吧。」 陶弘敏痛快走人。其他人脱不开身,由刘诏和郑宾负责护送。名为护送,实 际是去追拿广源行的漏网之鱼。 不过程宗扬对能不能抓到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隔了两天,该跑的早 就跑了,无非是尽人事而已。 北寺狱内囚犯还有不少,当初赵王的罪属已经被处置过,如今关押的多是刘 建的家眷。他称帝之后,把江都邸的家眷一并带入宫中,刘建势败被杀,这些人 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收押,就近关入北寺狱-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附逆的大臣,比如师丹,还有昔日的绣衣使者江充。这 些人都在大辟之列,会在接下来的数日内陆续伏诛。 愿赌服输,程宗扬没有理会这些人,直接走到最里面一处监牢前,望着牢内 的囚徒——大司马、领尚书事、襄邑侯,以行事肆无忌惮而着称的外戚吕冀。 吕冀戴着木枷,手脚也被镣铐锁住,他浓密的髯髯多日未曾打理,上面还沾 着菜汁饭粒,比起当日的裘服锦衣,意气风发,显得狼狈了许多。不过他身陷囹 吾,神态兀自桀骜,看着程宗扬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程宗扬像看一头猎物一样看着他,「吕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吕冀咆哮道:「我要见阿姊!」 程宗扬拿出一份诏书,「这是你阿姊的手谕。来人,给大司马念念。」 旁边的内侍接过诏书,扯着公鸭嗓子道:「太后懿旨:宫中乱起,吕冀处置 不当,着令赐死。」 吕冀脸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嚎叫道:「我不信!你们敢矫诏杀人!我要见 阿姊!放我出去!」 「想出去?」程宗扬笑了起来,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好说。」 ………………………………………………………………………………… 一辆黑漆朱绘的宫车辘辘驶过长街,沿着宫中的御道一直向北,穿过重重宫 禁,来到一扇深黑色的大门前。 内侍早已接到几位中常侍的吩咐,一大早就在门外守候。见车马过来,赶紧 推开大门。 紧闭的大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哑」声,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条狭窄幽深 的巷子。小巷阴暗而又潮湿,两旁是低矮简陋的房屋。在气势恢弘的汉宫内,这 些房屋完全属于异类,低矮得就像半埋在土中。房屋与巷道都由青石砌成,年深 日久,表面遍布青苔,半朽的屋檐彼此靠在一起,几乎遮蔽了天空。大门一闭, 整条窄巷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即使正午时分,也不见天日。 此时巷道两侧已经跪满了人,除了几名身着乌衣的内侍,余下尽是女子。她 们大都三十余岁,虽然芳华将逝,仍能看出昔日的阿娜美貌,只是她们的目光或 是惊惶,或是疲惫,或是木然,再没有曾经的灵动。 车门打开,一双薄底快靴落在踏板上,然后一跃而下。 内侍伏身施礼,「奴才叩见上官。」 后面的众女也齐齐伏身,「罪奴见过上官。」 「免礼。」声音意外的年轻。 众人直起腰,目光上移,只看到一人披着玄黑色的熊皮大氅,脸上却戴着一 张银制的面具。 那人站在大门处,阳光从他背后射入,将他身影照得闪闪发亮。在他头顶的 门楣上,挂着一方匾额,匾上黑色的字迹颜色已经脱落大半,从残留的刻痕上, 勉强能辨认出上面写着两个字:永巷。 众人齐齐伏下身,他们只知道今天有一位身份极要紧的大人物要来,却没想 到来人会戴着面具。能够使动几位中常侍,偏偏还要掩藏身份,那么只有一种可 能——他要在永巷做的事绝不能泄漏分毫。 众人加倍小心,眼睛都不敢乱看。一名内侍伏身禀道:「禀上官,北宫历年 被打入过永巷的妃嫔宫人,共一千三百七十人,如今尚存二百六十一人,按单常 侍的吩咐,小的已将其尽数召至巷中。」 戴着面具的大人物点了点头,然后穿过人群,踏入巷内。 巷子正中是一处圆形的空场,此时已经按照吩咐事先摆好坐榻,铺好锦垫, 旁边还放了两只熏炉,用来取暖除秽。 程宗扬走到榻前,撩起大氅,拂衣坐下,隔着面具往下看去。 数百名女子鬓发如云,黑压压跪成一片。最前面一名美貌的少妇,正是董昭 仪。先帝内宠极多,有名份的妃嫔便有二十余位,然而此时尚存的不过人而 已,自董昭仪以下,尽在此地。 董昭仪先时也曾被打入永巷,吃过苦头,一来年轻貌美,二来屈意奉迎,被 当时的永巷令吕冀开恩,赦免放出,今次不知为何又被召来,心下不免忐忑。 意识到扫来的目光,董昭仪扬脸露出一个媚笑,红唇却禁不住微微发颤。 那人开口道:「我这次来永巷,是奉两宫之命巡视传谕。天子驾崩,新君继 位。皇后不日将移居永安宫。太后与先帝一众嫔妃,移居长信宫。皇后下诏,天 子登基,大赦天下,永巷的罪奴一并赦免,复其旧位。」 下方静悄悄一片,所有人都不敢作声。 「其二,太后听闻原永巷令吕冀罔顾国法,咨意妄为,大为愤怒,命本官前 来查实,予以严惩。你们若有冤屈,尽可陈诉,自有太后为尔等作主。」 程宗扬说完,巷内依旧静悄悄一片,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程宗扬微微皱起眉,这些女子显然久经磨难,戒心十足,轻易不会相信旁人 的言辞。他重重咳了一声,随行的内侍立刻叫道:「带人犯!」 巷口传来「哗哗」的铁链声,接着一名身材肥壮的囚犯被拖了进来。那囚犯 戴着重枷,披头散发,口中塞着一团麻布,鼻翼鼓胀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 两眼赤红地瞪着众人,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魔。 两旁的女子一阵骚动,不少人看到他的面容,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几名内侍架着吕冀,将他拖到戴着面具的上官面前,按倒在地。 一名内侍打开诏书,尖声念道:「皇后谕旨:大司马吕冀为人跋扈,性情凶 恶,素来倒行逆施,目无法纪,其罪当诛。今奉太后旨意,着令吕冀赐死。家产 藉没,家眷入永安宫为奴。」 永巷内一片死寂,几乎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有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恶作 剧。毕竟她们已经在吕氏的阴影下度过了漫长岁月——几乎有三生三世那么长。 在众人不安的目光中,一名盛妆打扮的女子被带入巷中,她身着华服,腰间 悬着一组精美的玉佩,衣饰一如王侯贵人,只是双腕戴着铁铸的镣铐。 「太后懿旨。」内侍尖细的声音在巷内回荡,「永安宫奴孙寿,年二十三, 未育,系罪臣吕冀之妻,封襄城君,以罪当诛。姑且免死,着即发配,赏功臣为 奴。」 孙寿屈膝跪在新主人面前,罂粟女当场摘去她的发钗、环佩、饰物,剥去华 服,剪去一绺长发,将她从高高在上的封君降为奴婢。 孙寿一脸柔婉的俯首听命,就像只被驯服的羊羔一样乖巧温顺。旁边的吕冀 目眦欲裂,口鼻中发出「唔唔」的怒吼声。 罂粟女一边扯开孙寿的长裾,一边笑道:「大司马的模样好吓人呢。可惜, 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保不住自己的夫人啦。」 吕冀挣扎着试图站起,却被几名内侍死死按住。 「你不服气?」程宗扬抬手指着周围的女子,冷笑道:「你凌辱这些女子的 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吕冀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双手扳着木枷,将铁镣拽得铮铮作响。 程宗扬冷冷看着他无谓的挣扎,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眼珠瞪这 么大,就让你看仔细好了。脱了。」 罂粟女笑道:「寿奴,主子命你裸身服侍。」 孙寿看了主人一眼,满脸都是乞怜之色,可主人对她理都不理。无奈之下, 孙寿只好听话地解开贴身的小衣,在一众内侍、永巷罪奴面前脱得一丝不挂。 众人神情各异,目光混杂着惊讶、疑惑、不解、恐惧…… 孙寿的位置与董昭仪近在咫尺,看着那名身份仅次于两宫的尊贵女子沦为奴 婢,裸露出雪白的肉体,董昭仪脸上的媚笑越来越淡。这样的一幕在永巷绝不少 见,事实上,自己就几乎在同样的位置,做过同样的举动。只不过当时高高在上 的太后亲弟,此时正三木束身,跪在地上。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哭泣,「吕氏真的败了?天啊……天啊……」说 着抽泣声变成了嚎啕痛哭。 惊理悄无声息地出现那名女子身旁,一手抚着她的背,一边柔声道:「吕贼 猖狂多年,如今上官特将其引至永巷问罪,好让受其凌辱的众人亲眼作个见证, 如此好事,这位姊姊为何哭泣?」 在惊理的安抚下,那女子泣声道:「奴婢是宋贵人殿内宫人,当日宋贵人得 罪了襄邑侯,被他打入永巷,裸身示众,宋贵人不堪受辱,投缳自尽……」 「我家主人也是……」另一名女子硬咽道:「我家主人当日就在此地,被吕 贼当众凌辱……」 旁边的内侍也道:「平日吕贼那厮一来永巷,所有罪奴都得裸身出迎,气焰 熏天,张狂之极!」 看着上官冷厉的目光,那内侍赶紧补充道:「小的都是听说的。以前在巷中 当值的阉奴都被关押起来,一个都没跑掉。」 程宗扬道:「还听说了什么?」 「还听说……小的还听说,永巷的规矩,新来的罪奴都要游街示众。」 程宗扬对着面前的女子道:「是吗?」 董昭仪小声道:「是。」 孙寿一张玉脸时红时白,当众裸露,她并没有多少羞耻或者难堪,只要能让 主子满意,即便当众交合她也会乖乖翘起屁股。她此时心里有的只是恐惧,害怕 自己会和吕冀一样,被当众处死。 忽然间颈中一紧,一条冰凉的铁链落入颈中,使她浑身一颤。孙寿略微呆了 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孙寿被铁链牵着,像那些罪奴当日做过的那样,在巷中赤身 裸体的游街示众。 在场的女子都受过吕冀的凌辱,有些还被他私下带出宫去,甚至见过孙寿本 人。此时看到这位吕冀的正妻脱去衣物,将她们在永巷遭受过的凌辱逐一重演, 众女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压抑多年的伤痛迸出来,抽泣声、痛哭声、斥骂声……响成一片,忽然一口 吐沫狠狠唾在孙寿臀上,接着口水雨点般飞来。 赶在众女忍不住动手之前,罂粟女将孙寿牵回主人身边,免得她被愤怒的人 群活活打死。 「吕大司马,」程宗扬口气平淡地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冀两眼血红,被麻布塞住的嘴角冒出白沫。 程宗扬摆了摆手,让人扯出他口中快被咬烂的麻布。吕冀舌头僵了片刻,然 后疯狂地嘶吼道:「我要见阿姊!见阿姊!」 吼叫声中,一名脸色冷厉的内侍走上前来。 中行说拿着一只金灿灿的长颈仙鹤酒壶,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杯。他将金杯 放在厚厚的木枷上,带着一丝狞笑,满满斟了一杯酒。 「这就是你阿姊赏你的——上好的鸩酒。」中行说阴声怪气地说道:「大司 马,喝了吧。」 吕冀叫嚷声戛然而止,他紧紧闭着嘴巴,生怕那些碧绿的酒液溅入口中。 程宗扬道:「吕大司马,喝了吧。」 「喝下去,一了百了。落得轻松。」 「你生平作恶多端,一杯鸩酒了却性命,已经够便宜了,难道还不肯喝?」 「已经三劝了。大司马一点面子都不给?」 程宗扬盯着吕冀,忽然大笑起来,「吕大司马平常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我 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原来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太后赐的酒你都不喝?」 程宗扬厉声道:「来人!」 张恽小跑着进来,扑倒在地,一口气磕了十几个头,一迭声地说道:「奴才 见过上官!主子万寿!」 「让你猜着了。大司马不肯喝,」程宗扬带着一丝恶意满满的戏谑道:「这 酒,还是你来劝吧。」 「是!」张恽尖着嗓子应了一声,然后爬起来,走到吕冀面前,捋了捋衣袖 道:「主子瞧好吧。」 吕冀怒吼道:「狗奴才!你敢动我!」 张恽翘着兰花指,捂着嘴咯咯一笑,然后抬手比了一个手势。周围几名内侍 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按紧吕冀,吕冀只当他们要下手硬灌,死命拧着脖颈,肥厚 的鼻翼鼓起,把牙关咬得格格作响。 谁知没有人去碰金杯,也没人去撬他的嘴巴,反而自家腰间一松,衣带被人 抽走,接着下裳被人掀开,七八只手同时伸来,扯着他的裤子扒了下去。 寒意袭来,吕冀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接着一双牛眼猛地鼓起。 在他面前,张恽抖开乌衣大袖,从中抽出一支尺许来长,铜铸金绘,形制狰 狞,栩栩如生的器物。 「这个你还记得吧?当日大司马足足花了五十万钱,铸成的铜祖,专门用在 永巷的刑具……好东西啊。」 张恽的嘻笑声又阴又冷,就像一条湿冷的蛇信钻入吕冀耳中来回舔舐着,滴 下无数毒汁,「咱家劝你还是喝了。要不然……嘿嘿嘿嘿……」 一众永巷罪奴都睁大眼睛,看着犹如待宰肥猪一般的吕冀,吃惊之余又有些 快意的雀跃。 孙寿与吕冀夫妻两个并肩跪在一处,这会儿也扭头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美 艳的面孔满是震惊和错愕。 吕冀整个人呆若木鸡,虽然是大冷天,额头却渗出汗迹。 张恽张开手掌,在他后腚拍了拍,狞声道:「大司马,喝了吧。」-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吕冀额头青筋毕露,咬紧牙齿,嘴唇翕动着,从喉中发出两声「荷荷」的低 吼,手脚拼命挣扎,可那几名内侍都是挑选出来的勇力之辈,他的挣扎就像蜻蜓 撼铁柱一样。 「小的数到三,大司马若还是不听劝……」 吕冀额上迸出一层黄豆大的汗珠,牙关发出令人牙酸的格格声。 「一!」 「二!」 「三!」 张恽握住铜祖,用力一捅。 吕冀脸上肥肉一抖,眼珠猛地往外突起,眼球上迸起无数血丝。 巷内沉寂片刻,接着发出一阵仿佛要震破屋宇的哄笑。那些女子有的拍手, 有的尖叫,有的笑着笑着迸出泪花,有的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第六章、黄泉路远 笑声传到巷口的宫车上。车厢内,吕稚一袭黑衣,腰背挺得笔直,此时正透 过窗纱,看着巷内众人又哭又笑的场面,神情冷漠得仿佛一个看客。 阮香琳啐了一口,「这些阉人,惯会作践人。话又说回来了,这位襄邑侯也 真是的,太后赏的酒都不肯喝,这下可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阉奴如此糟 践,颜面何存?」 「我倒是记得有人说过,」卓云君瞟了吕稚一眼,笑吟吟道:「宫里那些妃 嫔都是贱人,平常装得高雅贵气,一打入永巷就贱态毕露。谁成想,吕大司马进 了永巷,也不比那些贱人强多少。」 何漪莲接口道:「民女听人传言,说太后娘娘对两个弟弟爱逾性命,没想到 娘娘眼看着亲弟被人劝酒,还能无动于衷。真让人佩服呢。」 吕稚冷艳的面孔看不出半点波澜,冷冰冰道:「不中用的东西,丢尽我们吕 家的脸面。早知如此,本宫先杀了他,免得他丢人现眼。」 何漪莲含笑鼓掌,「说得真好。只不过……」她眼珠一转,「太后的手怎么 在抖呢?莫非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众女目光齐齐落下,只见吕稚紧紧攥着衣袖,指甲都捏得发白。 巷内,罂粟女美目瞟着吕冀,用一根手指挑起孙寿的下巴,「还是堂堂的襄 邑侯呢。因为怕死,这会儿宁愿被一个太监糟蹋,也不肯喝那杯毒酒……连你男 人都这么着了,你还有什么好丢脸的?」 孙寿似哭似笑,「姊姊说的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惊理道:「你也来凑个趣好了。」 看着罂粟女拿出一根粗大的银制阳具,孙寿硬着头皮露出一丝媚笑,主动伏 下身,抬起屁股。 冰凉的银器塞到孙寿臀间,顶住柔软的嫩肛,然后用力捅入。 「啊……」孙寿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娇呼。 自董昭仪以下,所有曾被打入永巷的罪奴,此时的感觉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二十年来,襄邑侯吕冀在她们眼中就仿佛神魔的化身,依仗太后的宠爱,在北宫 各种肆无忌惮,胡作非为,众人的生死荣辱,都在他一念之中。 整个北宫,从妃嫔到侍女,只要被他看上,就没人能逃出他的魔掌。所有敢 反抗的,都会遭到加倍的凌辱荼毒,令她们生不如死。 然而此时,这对凶狠跋扈的夫妻齐齐跪在巷内的青石板,衣衫不整,威风扫 地,就像洗剥乾净的猪羊一样任人宰割,将她们曾经所受的凌辱尽数还回。那种 大仇得报的快感,使她们泪流满面,痛哭得不自已。 罂奴道:「叫得浪些,让你男人好生学学。」 孙寿乖乖叫道:「好姊姊,贱奴的屁眼儿都要被干裂了。」 「叫我做什么?叫你老公啊。」 「老公……有人在干寿儿的屁眼儿……啊!啊……干得好深……」 「寿儿的屁眼儿要被干烂了,老公,救救我……」 孙寿挺着白美的雪臀,凑到吕冀面前,故意掰开臀肉,展露出自己正被银棒 来回插弄的嫩肛,然后又扭过头,贴在他耳边娇呻道:「老公,寿儿的屁眼儿美 不美?连你都没有用过呢……直到寿儿被主人收用,才被主人的大鸡巴开了苞。 寿儿的屁眼儿又软又滑,连主子用过都说好。后来寿儿又用屁眼儿服侍罂姊姊、 惊理姊姊、蛇姊姊……好多姊姊都用过……」 吕冀那张肥脸此时如同恶鬼一样狰狞,血红的眼珠几乎瞪到眶外,可他始终 死咬着牙关,不去喝那杯鸩酒。 「贼厮鸟,嘴还真硬!」张恽急于讨好新主人,下手分外卖力,眼见吕冀还 在死撑,不由心下发急,一边捅弄,一边恶狠狠道:「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哎哟,」阮香琳道:「那个大司马,好像流血了呢。」 吕稚神情不动,手掌却猛地握紧,修饰完好的指甲在掌心生生拗断。 车厢内侧,小紫闭着眼睛,侧身斜靠在软榻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这时才睁 开眼睛,莞尔一笑,悠悠道:「软心肠的大笨瓜啊……」 张恽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动作越来越大。 「行了,停吧。」程宗扬道:「大司马这会儿倒是硬气。不过你不喝也没有 关系,反正我这里劝酒的人多的是——你们轮流上,劝到大司马肯喝为止。」 「我来!」中行说抓住吕冀的头发,朝他脸上啐了一口,狞声道:「不怕你 这厮眼儿紧!我有大棒槌!有种你就死撑着,看我不干死你个王八蛋!」 吕冀眼角迸出血珠,齿缝中发出一声嘶吼。 中行说夺过铜祖,「圣上在天有灵!好生看我怎么收拾这逆贼!」 中行说正要动手,巷口忽然传来一声凄叫,「不要!」 一个人影从车上奔下,跌跌撞撞地闯入巷内。 巷中的罪奴先是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曾经权倾天下的身影,随即本能地伏身 施礼。 吕稚痛哭流涕,雪白的脸颊淌满泪珠,曾经的矜持全被抛到脑后,与方才的 冷漠无情判若两人。为了保留家族最后一丝血脉,她已经狠下心让弟弟去死,即 使死前受些折辱,忍忍也就罢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弟弟面临的会是如此屈辱 的死法。 张恽本是自家忠犬,反咬一口已经疼入骨髓。中行说是天子亲信,下手只会 更加凶残。看到中行说手中那支带血的铜祖,姊弟之间与生俱来的亲情终于压倒 了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她踉跄着奔进永巷,脚一软,扑倒在程宗扬面前。 「放过他,所有的罪孽,我一身受之。只要放过他,我可以放弃一切,当你 的奴婢,我会一心一意服侍你……」 座榻上方,那张银制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泽,就像一个无情的神祇他冷冰 冰开口道:「张恽,你告诉她,当日田贵人怎么死的?」 「是。」张恽躬身道:「回太后,当日大司马下令,把田贵人被绑到那边的 墙角,让人干了三天三夜,直到活活干死。」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程宗扬道:「你觉得他可怜?我觉得他活该!当 初那些罪奴哭也哭过,求也求过,有用吗?」 吕稚泪流满面,她忽然站起身,双手握住衣领,用力一分,只听「呲喇」一 声,丝帛应手破裂,玄黑色的宫装被撕成两半,像黑色的羽翼一样飞开,露出中 间一具雪玉般的躯体。 张恽吓得脸都白了,像木头桩子一样扑地跪倒,一头磕在地上。在场的内侍 仿佛被人掴了一掌,齐齐跪倒,额头贴着地面,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董昭仪 等一众罪奴同样目瞪口呆。巷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不可思议的一 幕震惊了。 太后吕稚,母仪天下二十年,一手执掌六朝最强大的政权,即使最桀骜的将 领,在她面前也不敢仰视。先帝驾崩之后,吕太后服丧至今,向来冷如寒冰,连 笑脸都未曾露过几次。她方才的哭泣、乞求已经是众人前所未见的失态,没有人 想到,这位冰冷的太后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弟弟,居然会在一众外臣、内侍、罪奴 面前裸露身体,简直是石破天惊。 吕稚积威多年,众人对她的敬畏几乎深入骨髓。一众内侍伏地不起,恨不得 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唯独中行说那奇葩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别人看都不敢 看,他却一点都不怕犯忌,拿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不说,最后还哼了一 声,「这奶子屁股,瞧着是个好生养的,偏偏连个蛋都没下出来……中看不中用 的东西!」 「我,皇太后吕稚,自愿为奴,以身赎罪。若违此誓,今世为娼为妓,供万 人淫之!」她回首望着众人,「昔日种种,罪在吕稚一身。尔等宿怨未解,我愿 一身受之。一日怨恨未消,一日不离永巷……」 望着那具曼妙而充满熟妇风韵的胴体,阮香琳心生嫉妒,酸溜溜道:「说得 跟真的一样,还不是为了勾引男人?哼!」 何漪莲道:「这位太后看着冷冰冰的,怎么会舍得为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发下 这种重誓?不会有别的心思吧?」 「大当家也许不知道。」卓云君道:「羽族女子有名的外冷内热,无论父母 之情,姊弟之情,还是夫妻之情,都比常人炽热十倍百倍。」 「这么说,她是因为姊弟之情,才对吕冀这么纵容?可是那位天子呢?她可 是亲手杀了他,哪里有什么夫妻之情?」 「爱而不得,因爱成恨。若不是对那位天子付出爱意却不得回报,哪里会对 他的后宫怨恨如此之重。」 「哎呀,这么说来,她若被主子收为奴婢,还不把我们都恨透了?」 阮香琳道:「入了主子门下,她也是个奴婢,哪里轮到她来怨恨?」 「是了。她和主子可不是夫妻之情,顶多是主奴之情。」 「狐女淫荡,羽女贞烈。她立下重誓,多半会终身不渝……」卓云君只说了 半句,看到女主人眼神飘忽了一下,连忙顿住。 小紫望着窗外,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才道:「你们有位羽姊姊,也是 羽族女子。她若在,就用不上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了。」 「奴婢无能,求妈妈责罚。」 小紫扫了她们一眼,「你们老爷若是过了这一劫,就罢了。要不然,你们全 都殉葬好了。」 巷内,吕冀浑身颤抖,最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阿姊!」 吕冀涕泪交流,喷出的唾沫中带着丝丝血痕,嘶声道:「阿姊!」 吕稚拿起金杯,递到吕冀唇边,柔声道:「阿冀,喝了吧……」 「阿姊……」肥胖如猪的吕冀哭得像个孩子,「我不要死!」 「是我惯坏了你,才落得今日田地。往日之事,皆是阿姊之过。」吕稚颤声 道:「此去黄泉,不要抱怨旁人。」 「阿姊……我不要死……」 「冀儿乖,听话……喝了吧……」 「阿姊……」吕冀哭涕着,饮下鸩酒。 金杯滑落,「叮」的掉在地上。吕稚怔了片刻,然后「哇」的哭出声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巷内回荡,吕稚心头像被刀剜一样阵阵绞痛,她抱着赤裸 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着,身形摇摇欲坠。 忽然肩上一沉,一条大氅飞过来,遮住她赤裸的胴体。 中行说脸色臭得跟黄鼠狼一样,指着吕稚的鼻子道:「你欠我一次!」 程宗扬喝道:「滚!」 「就不!」 「去把友夫人的胎打了!」 「你狠!我这就滚!」 ………………………………………………………………………………… 吕稚哭得昏厥过去。醒来时,身体摇摇晃晃,正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耳边 还有一丝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淫靡的气息…… 吕稚睁开眼睛,只见那位大行令双腿箕张,上身靠在坐榻上,两眼半闭,双 手捏着法诀,似乎正在敛息运功。在他身前,簇拥着三具光溜溜的女体,仿佛几 条白花花的美女蛇,纠缠蠕动,活色生香,没有一刻停歇。 何漪莲与阮香琳一左一右,趴在主人的大腿上,一边伸出香舌在主人身上舔 舐着,一边用光溜溜的下体顶住他的膝盖,来回研磨。夹在两人中间的,是自己 曾经的弟媳,如今发给功臣为奴的孙寿。她像母狗一样撅着又白又圆的雪臀,趴 在主人腹下,卖力地吞吐着主人的肉棒。 何漪莲一直留意着主人,待主人身体忽然一紧,她立即回手,按住孙寿的粉 颈,迫使她伸直喉咙。 那位大行令毫无顾忌地在孙寿喉中喷射起来,浓稠的精液一波一波射出,灌 满了她的喉咙和口腔。好不容易等主人射完,孙寿费力地吞下精液,然后用唇舌 仔细将主人的阳具清理乾净。 「啵」的一声,阳具从孙寿娇美的檀口拔出,依旧坚挺无比,没有半点软化 的迹象。 「主子好厉害,硬了一天都不见软,」孙寿娇喘细细地说道:「寿儿喉咙都 要肿了……」 「没用的东西!」阮香琳喝斥一句,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可怎么办? 怎么还软不下来?相公一会儿还有事要办,总不好光披着大氅遮掩。」 何漪莲笑道:「要不琳姨娘再试试?」 阮香琳颦眉道:「我刚被老爷用过后庭,下边还痛着呢。」 何漪莲回头看了一眼,「哟,太后醒了呢。」 吕稚坐起身,熊皮大氅从肩头滑下,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车厢内散发出瓷玉 般的光华。 程宗扬行功正到要紧处,无暇分神,只听见何漪莲笑道:「有请太后娘娘的 金口,给主子品箫。」 孙寿飞快地看了吕稚一眼,让开位置。 吕稚将发丝撩到耳后,沉默地挪到主人身前,垂下眼睛。在她面前,一根粗 壮的肉棒像怒龙一样夸张地挺立着,表面青筋毕露,坚挺雄壮,散发出惊人的热 度。硕大的龟头像鼓胀的蘑菇一样,又大又硬,强烈而旺盛的生命力仿佛要从整 根阳具上流溢出来。 吕稚扶起阳具,入手的炽热、硬度和份量,都使她心头一颤,指尖仿佛触电 一样抖了一下。她咽了口吐沫,然后俯身张开红唇,含住龟头。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吕稚充耳不闻,在她心里,昔日的太后已经死了,此时 的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出乎她的意料,主人的阳具并没有什么异味,除了一点淡淡的精液气息,还 有一股浓烈而好闻的味道,那是一种来自男人的强壮的雄性气息,自己身边充斥 着宫女、太监,多年来阴盛阳衰,这样的气息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除此之外, 还有一丝口脂的香气。 她伸出舌尖,在龟头上轻轻舔舐一下,泪水却猛地流了出来。 阮香琳斥道:「服侍主人,是你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 吕稚已经认命,决意用自己的尊严和身体换取两个弟弟一死一生,可即使她 有了足够的觉悟,依然禁不住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奴才张恽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 安!」 程宗扬坐起身,「进来。」 吕稚想要避开,却被阮香琳一手按住后脑,用力压下。怒胀的阳具直直捅入 喉咙,像凶器一样刺进食道,几乎堵住了她的气管。突如其来的异物进入,使她 食道痉挛着,带来强烈的呕吐感。但吕稚此时几乎感觉不到肉体带来的不适,她 脑海中一片纷乱,想到即将被曾经的奴仆看到自己如此屈辱的一幕,她就浑身颤 抖。霎时间,吕稚生出一股冲动,想不顾一切地一口狠狠咬下…… 车帘撩起的同时,一条厚厚的大氅覆盖下来,遮住了她赤裸的身体,也隔绝 了外界的光线和周围的目光-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大氅下一片黑暗,仿佛一个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面只有自己,和口中那根 蛮横而霸道的阳具。 张恽趴在地上,叩首禀道:「奴才已经安排好了。按主子的吩咐,在场的十 二名内侍全部发往舞阳侯府当值。以往打入永巷的妃嫔宫女一律免罪,尽数迁入 长信宫。永巷从此关闭,永不启封。」 阮香琳道:「那些女子若是多嘴呢?」 张恽道:「小的交待过了,今日之事,绝不可外泄。主子替她们报了大仇, 谅她们也不会乱说。」 阮香琳都囔道:「那可说不淮。」 「把几百号人全都灭口了?」程宗扬道:「世道轮回,然后让人把你们再报 复一遍?」 阮香琳服软道:「是我的不是。」 「逆贼吕冀的尸骸已经交由吕不疑家人收殓。吕不疑明日将由隶徒护送,启 程前往颍阳居住。」张恽絮絮刀刀地说道:「尚书台移文当地官吏严加看管,非 奉诏不得离宅,严禁与外界往来。至于吕淑等人,以附逆定为大辟,家眷没为官 奴……」 朝廷对诸吕的处置刚刚下来,吕氏此次大败亏输,吕翼、吕巨君、吕淑、吕 让、吕戟、吕忠……这些手握实权的吕氏族人,或是死于战乱,或是问罪被诛, 元气大伤。 但保全性命的同样不少,吕不疑身为太后亲弟,但素无劣迹,只是圈禁。吕 奉先更简单,被家里大人领回去,挨了顿骂就算完事。以人品方正闻名的中常侍 吕闳将吕巨君、刘建派来的说客统统骂出门去,又在战乱之际亲率家人子弟襄助 董宣,维持城中治安,更是无罪有功。 程宗扬并没有打算将吕氏斩尽杀绝,主持善后的霍子孟也无意穷追不舍,虽 然夺爵贬官的不少,总算两人都克制住杀意,没有挥舞屠刀,对吕氏大开杀戒, 可以说活人无数。 张恽禀报完对吕氏族人的处置,程宗扬挥了挥手,张恽叩首退下。 程宗扬低下头,视线落在身前的大氅上。大氅微微颤动着,下面一张温润的 小嘴正细细舐舔着他的阳具,唇舌柔滑而又软腻,只是技巧有些生疏。 「用吸的。」 柔软的唇瓣停顿了一下,然后顺从地吮吸起来。 马车摇晃着,不知驶往何方。大氅下仿佛一个隔绝于天地之外的私密空间, 黑暗而又温暖。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必理会周围的一切,只用专心吞吐着 口中的肉棒,仿佛就是一切。 感受着那条香舌越来越无力,舌根也越来越僵硬,程宗扬双手按住身下的螓 首,用力喷射起来。 片刻后,大氅掀开,吕稚冷艳的面孔上沾满了湿黏的液体,她红唇紧闭着, 唇角还垂着一缕浊白的精液。 周围传来戏谑的鼓掌声,吕稚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扭过头,试图唾出喉 中的精液,一张妖艳的面孔却伸了过来。 孙寿红唇吻住吕稚的唇瓣,将她口中的精液吸了过去,还将她唇角和脸上残 留的精液都妖媚地舔食乾净。 何漪莲笑道:「傻瓜,主子的阳精是世间少有的大补之物,多少人求都求不 来呢。你倒好,还想往外吐,倒让寿奴捡了个便宜。」 被一个女子唇舌相接的亲吻舔舐,吕稚玉脸红一阵,白一阵,对她的话半信 半疑。 何漪莲笑道:「你不信就算了。如今你尝过主子的雨露,也算是主子的屋内 人了。下次可要记得,先让主子用你的阴户,验过品阶高低,给主子做好鼎炉。 过来给主子谢恩吧。」 吕稚低头不语,听到最后的谢恩,她身子僵了一下。二十年来,只有旁人向 她谢恩,自己莫说谢恩,甚至没有对旁人道过一个谢字。毕竟周围人服侍自己都 是应该的,是他们的职份所在。 换而言之,如今主子怎么用她,也是应该的。自己被用过之后,还要向他谢 恩。 「好了。」小紫声音响起,「毕竟是太后,还有些矜贵呢。你们几个,都退 下吧。」 阮香琳等人乖乖离开,车内只剩下吕稚和两位主人。 程宗扬冷哼一声,「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小紫笑道:「是她自己愿意的,跟我可没关系。」 「还不是你怂恿的?肯定是你在背后说我心肠软,让她来求我的。」 「你可以不答应啊。再说了,你不愿杀她,可把她留在宫里你放心吗?」 这事能放心吗?没有自己卖血卖命的支持,恐怕吕稚随便用一根小手指,就 能把赵飞燕按到尘埃里。 可是把一位正经的太后带在身边当奴婢使唤,又是吕稚这种权力欲极强的女 人,简直跟拿老虎当猫养没区别。 「好吧,这事先不提。」程宗扬看着吕稚,「我问你,那柄断剑,还有王哲 的左武军是怎么回事?」 「王哲自领一军,以前倒还相安无事。可近年来他愈发拥兵自重,累次以兴 兵为名,索取军饷。这些年我拿出的钱,足够再养五支左武军。可王哲依然需索 无度。我只回绝了一次,就投剑威胁,已经是尾大不掉之势。」 「巨君知道之后,为我出主意,设法削弱左武军,于是引王哲兵出五原,剿 灭兽蛮部族。没想到王师帅名不副实,不过几个兽蛮人,便令重金打造的左武军 一战而没。」 程宗扬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吕稚有些不安起来。 程宗扬吐了口浊气,「你知道左武军最后一战之前吃的是什么?」 吕稚眉头皱起。 「马肉。连盐都没有。不仅士卒,军中将领也是一样。左武军上下全是王师 帅一力招募而来,粮饷大半都是自筹,师帅为此甚至连自家宗门都得罪了。你所 谓的重金,左武军恐怕连影子都没见着。」 吕稚眼中掠过一丝讶色。 「还有你所谓的几个兽蛮人,王师帅遇到的对手,是数倍于己的异族军 团。而且有人故意泄漏左武军行踪,把他们引入埋伏。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对 此一无所知?」 吕稚忍不住道:「怎么可能!」 「这要问你的好侄儿,吕巨君是怎么想的了。」 吕稚怔了片刻,「不可能!左武军的军饷都是太乙真宗的人亲手拿走的。」 「谁?」 「林之澜。」 「你亲手给他的?」 「是胡情经手。」 林之澜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程宗扬跟他的门人打过交道,对他滥收门 人的恶名早有耳闻。 他扭头道:「胡情呢?怎么没见她呢?」 「刚才就在啊。」小紫道:「那个琳姨娘就是她变的。」 程宗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来骗我!」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越来越聪明了。」 程宗扬狠狠揪了揪她的鼻尖,然后对吕稚道:「吕巨君已经自寻死路,这个 林之澜,我迟早会找他对质。」 小紫笑道:「该我问了。」 她对吕稚道:「九面魔姬是谁?」 「……说来话长。」 「你有大把时间呢,慢慢说吧。」 马车似乎在土路上行驶,来回颠簸得厉害。吕稚赤身跪坐,一边随着车身的 颠簸摇晃着,一边慢慢道:「我母亲是羽族人,当初为了给族人复仇来到洛都, 偶然遇见家人被杀的胡情,便收留了她。遇到父亲之后,母亲放弃了复仇,却没 能逃脱死亡的噩运,最终与我父亲一起,惨死在殇振羽手下。」 「父母过世之后,我两个和弟弟受宗族欺凌,被人夺去家业,不得不屈身陋 巷。那时家门无依,两弟尚幼,我只能与淖嬷嬷和胡情相依为命。也就是那时, 我觉醒了羽族的血脉。」 「后来我结识了苏妲己和叶慈。为了能活下去,我们联手做了些事,直到猎 狐人的出现。」吕稚道:「狐族在洛都已经居住多年,彼此相安。谁知晴州来了 一批猎狐人,大肆捕杀狐族。那时叶慈已经远走他乡,不久苏妲己又失去音讯, 胡情不敢出门,全靠淖嬷嬷每天织布制履,供我们衣食。」 「后来我被送入宫中,才结束了那段衣食不继的日子。」 「孙寿呢?」 「孙寿是苏妲己仅剩的族人,那时她年纪还小,躲过了猎狐人的捕杀。我把 她送到孙家抚养,等她长大,许配给了阿冀。」 「你是那时认识的岳鹏举?」 「他先认识的胡情。」 「他怎么会认识胡情?」 「他是叶慈的姘头。」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岳鸟人是那个死尼姑的姘头?程宗扬看了小紫一眼,我 这位岳父还真是荤素不忌,连尼姑都不放过,胃口比自己好太多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你不会跟他有一腿吧?」 「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胡情呢?她和岳帅有没有一腿?」 「程头儿,你好烦哦。」 「肯定要问清楚,我可不想喝岳父大人的剩汤。」 小紫笑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程宗扬扭头看了一眼,「哪儿有?」 「你是想喝胡情这碗汤了,不然干嘛要计较呢?」 程宗扬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就是随便问问……」 小紫做了个鬼脸,总算给他面子,没有再问下去。 「澄心棠呢?」小紫道:「它是怎么回事?」 吕稚想了想,「你知道四珍吗?」 「四大假嘛。」程宗扬道:「珊瑚铁、灵飞镜、玄秘贝和澄心棠。那东西干 嘛用的?」 「传说澄心棠能随心所欲幻化形貌。是胡情梦寐以求之物。」 「她们狐族本来就能幻化,还要它干嘛?」 「澄心棠除了能够幻形,还能掩藏真身。」 「为了躲避猎狐人的追捕?」 吕稚默然无语。 「还有一个问题,」小紫对吕稚道:「龙差星辰在哪里?」 「龙差星辰?」吕稚想了一会儿,「宫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龙差星辰虽是 难得之物,但远不及四珍,我未曾留意。」 「死丫头,你干嘛一直找这个东西?对你很要紧吗?」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明明是对你很要紧…… 第七章、魂归蒿里 马车在道旁停住。下车时,吕稚才发现自己身处深山之中,前面一条崎区狭 窄的山路,车马无法通行。 自己所乘的已经不是宫车,而是一辆用来长途行驶的篷车,外观灰扑扑毫不 起眼。同行的还有两辆篷车,几名姬妾、侍奴已经下车,在道旁等候。她们都穿 着白衣,连头上的绢花饰物也换了素白的颜色。 一名背着铁弓的大汉立在道旁,旁边放了一堆麻衣和孝布,扬声道:「程头 儿!」 「王孟到了吗?」 「老吴已经接到人了。他们没进城,直接赶往墓地,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你送的人呢?」 「送过去了。」敖润道:「山里风大,我让人张了个帷帐,好挡挡风。这会 儿冯大法在守着。」 程宗扬点了点头,接过一件麻衣披在衣服外,将一条白布勒在额上,当先往 前走去。一众侍奴各自披麻戴孝,连吕稚也不例外。 山路越走越窄,最后只剩下萋萋荒草。吕稚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像是 做梦一样,昔日的锦衣玉食宛如梦幻一场,自己冒着刺骨的寒风,在荒凉的山野 中跋涉,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走出数里之后,地上脚印渐多,渐渐又踏出一条弯曲的小径。 远方一处山坳,生长着高大的白杨,树叶已经凋零,苍白的树干拔地而起, 笔直伸向天空,仿佛无数已经死去却不肯倒伏的巨人。 再往前走,哀声渐起。等踏进林中,吕稚才看到里面汇聚了数千人。他们白 衣孝带,面带戚容。最前面一条大汉,犹如一头病虎卧在软榻上,旁边跪着一名 白衣妇人。 程宗扬快步上前,「剧大侠。」 剧孟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老郭比我还早走了一步……」 「赶了这么远的路,也不休息一下,就来给郭大侠送行。」 「哪里等得了?」剧孟沙哑着嗓子说道:「我走路不便,只好在这儿先等着 了。」 「外面风冷,剧大侠不如到帐内歇会儿。」 剧孟身后是一处素布围成的帷帐,他摇了摇头,「不了。」 吕稚混杂在一众侍奴中间,无意中与那名白衣妇人对视一眼,两人都吃了一 惊,随即慌忙避开目光。 吕稚心头跳了几下,赵王谋逆,收入北寺狱,不久赵王后在狱中瘐死,江充 等人特意查勘过,并未找到尸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看她的举止姿态,似乎 成了那个独目大汉的侍婢。却不知她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林中传来低沉的埙声,声音幽怨苍凉,如泣如诉。一条长长的队伍从林间走 来,最前面是一口素棺,让程宗扬吃惊的是,最前面两名抬棺人,一个是卢景, 另一个竟然是斯四哥。 程宗扬虽然满心疑窦,但这会儿不是询问的时候。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斯 明信向他点了点头,使他心下略宽。 看到棺侧已经留好位置,程宗扬赶紧上前接过木杠,抬在肩上。 抬棺的人并不多,程宗扬对面是程郑,后面是两名洛都商贾,田荣与边宁, 最后两人有些面生,想来是郭解生前的好友。 棺木之后,长长的送葬队伍一眼看不到头。为了避免洛都生乱,郭解之死并 没有刻意宣扬,但郭解的侠名久已深入人心,受其恩惠的更是难以计数。听闻死 讯,无论识与不识,都前来为郭大侠送行。 来自五陵的游侠儿,市井间的少年,洛都城中的商贾,本地帮会的好汉,郭 解生前的追随者王孟等人,吴三桂、冯源、敖润、以及匡仲玉等星月湖大营的一 众兄弟……都在其中。甚至还有霍家、金家的子弟和几位诸侯的门客使者。 郭解的幼子穿着小小的孝服,外披麻衣,手里拿着一支哭丧棒,被延香抱在 怀中,为亡父送行。延香脸色苍白,显然途中奔波吃了不少苦。郭靖的小脸却是 红扑扑的,没有沾染风寒。 伴随着沉郁的埙声,送葬者唱起挽歌,「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 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蹰……」 一人唱罢,四野皆合,用这首为布衣平民送葬的挽歌,召唤死者魂归蒿里。 没有人放声痛哭,只有慷慨的悲歌和低低的饮泣声。数千人的悲恸声合在一 处,犹如一条长河,在林间低沉哀婉地回荡着。 卢景收起平日的嬉戏之态,他抬棺而行,亦步亦歌,「荒草何茫茫,白杨亦 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众人应合道:「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赵墨轩,他同样披麻戴孝,长吟道:「马为仰天 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众人齐声道:「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无奈何……」 山林间寒风四起,寒风的呼啸声,呜咽的埙声,悲恸的哀歌声,众人的泣涕 声,马匹的嘶鸣声……连成一片,如同天地同悲。 剧孟独目泛红,他拽出一柄尖刀,手掌在锋刃上一搪,挥手将鲜血洒进面前 已经挖好的墓穴,沙哑着嗓子道:「老郭,一路走好!」 当棺木落定,哭声蓦然一响,数千人同时大放悲声,哀啕声如同决堤的潮水 在林中奔涌。 看着眼前数千白衣同声一哭的景象,连置身事外的吕稚也心旌摇动。她忽然 想到,此时还有一场送葬,送的是曾经的天子,王国的君主。单论人数,也许为 天子送葬的,但其中真正为天子恸哭的,只怕及不上一名布衣的万一。 从剧孟开始,所有送葬者,都往墓穴洒下一把泥土。坟茔越来越高,直到堆 成一座小丘。游侠少年们更是纷纷割臂放血,洒在坟上。 延香抱着郭靖,将哭丧棒插在坟前,伏地叩拜。随后剧孟被侍奴扶着,撑起 身体,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接着是卢景和斯明信。 轮到程宗扬,他致哀行礼之后,起身拉住郭靖的小手,「叫声义父。」 郭靖口齿不清地说道:「父父……」 程宗扬举起他的小手,面朝前来吊祭的宾客,朗声道:「这是郭大侠的幼子 郭靖!程某在郭大侠坟前立誓,从今日开始,他就是我的义子!也是舞阳侯的继 承人!此间诸位贤达侠士,都是见证!」 此言一出,送葬众人无不动容。一来没人想到真有一位诸侯弃天子于不顾, 专程前来为一名布衣送葬。二来将侯爵之位赠予郭靖,又明言是义子,不需要易 姓改宗。这份大礼确实厚重。 事实上,程宗扬的舞阳侯远不是送葬队伍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剧孟身后那处帷帐被人掀开,冯源领着阮香凝从帐内出来。吕稚一眼看去, 不禁大吃一惊,阮香凝手上竟然还牵着一个孩童! 吕稚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她往周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内侍的身影。 她心下暗自惊诧,谁能想到,竟然有人敢私带天子出宫,来的又是这种鱼龙混杂 之地,胆子实在太大了-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程宗扬走到定陶王面前,蹲下身理了理他身上的麻衣,温言道:「这位郭大 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为你而死,你来拜拜吧。」 定陶王听话地跪在坟前,俯首叩拜。 等定陶王爬起来,程宗扬牵过郭靖,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以后要做 好朋友。」 定陶王好奇地看着郭靖,他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姊妹,还是头一次结识同 龄的朋友。郭靖年纪尚小,还有些懵懵懂懂,不过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玩 伴,也很开心。 延香和阮香凝把两个孩子送回帷帐,程宗扬回身道:「你们也来跪拜吧。」 小紫上前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然后是阮香琳和一众奴婢。 吕稚身处其中,也不得不随众人一道,向一个草莽布衣的坟墓叩拜。地上寒 气如冰,她除了一条外面披了麻衣的熊皮大氅,里面便空无一物,腿膝都冻得发 抖。 一介平民,死后不仅数千人送葬,甚至还有一位太后,一位天子和一位诸侯 前来跪拜。而自己的弟弟,身为大司马,生前富贵至极,死后却无人问津。吕稚 心下悲凉,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淌落下来。 夕阳西下,夜幕将至,众人在林中生起篝火,结伴守夜。 班超在宫里值守,秦桧前来为郭解送行。等诸人拜祭完,他过来道:「董卓 的坟就在附近。」 相比于郭解墓前浩浩荡荡的人群,董卓坟前冷清了许多。前来送葬的只有贾 文和与赵充国两人。不过董卓墓侧多了几座坟丘,葬的是死在战乱之中的凉州将 士。 贾文和伤重难起,全靠赵充国一人挖好坟坑,安葬众人。严寒天气,赵充国 只穿了一条白布短褂,挥着镢头,汗下如雨。 垒好坟茔,赵充国丢下镢头,搬来一坛酒放在坟前,「老董啊,这点酒留给 你喝。你脑袋没啦,喝的时候对淮些,别弄洒了。」 「你常用的双戟,我放在你手边了。遇到难缠的小鬼,别含糊,直接干它娘 的。还有啊,你旁边的邻居是郭大侠。你兄弟多,别欺负他。」 赵充国红着眼睛擤了把鼻涕,「以前的事情,都算啦。你要想得开呢,提着 酒过去认认门。改天等我去了,咱们三个一起喝一杯……」 贾文和将一面招魂幡插在董卓坟前,然后唱起挽歌,为旧日的主公送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程宗扬立在坟前,只觉天地悠悠,一片苍凉。生前斗得你死我活,死后同归 黄土。希望他们地下有灵,能相逢一笑,泯却恩仇。 ………………………………………………………………………………… 夜幕低垂,宫殿内点着几支制作精巧的蜡烛,异香扑鼻。 斯明信拿着一柄牛耳尖刀,从烤好的羊腿上切下肥瘦合适的一片,在调好的 酱汁中一蘸,送入口中。他吃的并不快,每次下刀,必定是厚薄一致,大小相同 的一块,那条羊腿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消失,不多时就只剩下一条被剔得光溜溜 的羊腿骨。 「四哥,你说那些兽蛮人都在秘境里面?」 斯明信嘴巴吃个不停,但他的腹语术一点不耽误说话,「还有你那位属下, 也在里头。」 「老兽?」青面兽被自己打发去联络洛都的兽蛮人,结果一去就杳无音信, 程宗扬这会儿才知道,他竟然是在秘境中。 斯明信拿出那只银白色的摄影机,熟练地按了几下,一只光球浮现出来。 青面兽那张可怖的大脸出现在光球内,他满腔悲愤地控诉道:「相公!吾被 骗了!没有!一只羊都没有!羊皮都没有!羊毛都没有!都没有!」 程宗扬一手扶额,好不容易才听完老兽声泪俱下的控诉。原来战乱之前,有 人去联络他们,声称可以把这些被解雇的兽蛮仆役,全都送往一个流淌着羊和羊 肉的美妙仙境。 于是数百名兽蛮人被组织起来,昏头昏脑地待了几天,最后被送到一个连羊 毛都没有的鬼地方,干起了苦力。 「是吕巨君?」从青面兽颠三倒四的控诉中,程宗扬猜出主使者的身份。 斯明信点点头。 吕巨君与程宗扬想到一处去了,都想把那些兽蛮仆役收为己用。显然吕巨君 技高一筹,或者说程宗扬派去的使者太不靠谱,非但没能把人拉来,自己还被骗 走了。 吕巨君暗中邀请兽蛮武士助战,那些兽蛮仆役只是后备。秘境开启时,吕巨 君已经自焚身亡,被他邀来助战的兽蛮人失去控制,全部涌入秘境,这些兽蛮仆 役也随之进入。 光球中的兽蛮人正在奋力挖掘,挖出的泥土堆得像小山一样,几条深沟纵横 交错,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 「他们在干嘛?要把秘境挖穿?」 卢景道:「兽蛮人传说,吞食六朝君王的尸体,能够获取强大的力量。你觉 得,六朝最强大君王的会是哪个?」 程宗扬怔了半晌,「我干!他们这是淮备把武皇帝给挖出来吃了?不会吧? 武皇帝死的时候,朱大爷还是个小屁孩,这都多少年了?骨头渣子都没了吧。」 「据说天子入葬,着金缕玉衣,可使尸身不腐。保不齐还新鲜着呢。」 鬼扯,金缕玉衣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确实是好东西,几千年过去,挖出来还 跟新的一样,问题是金缕玉衣跟新的一样,里面的王侯本尊就只剩下一小撮灰渣 渣,别说吃了,就是冲茶喝都嫌少。不过话又说回来,六朝有些玄妙显然与自己 以前知道的不同,比如用来盛放赤阳朱果的玉匣,简直跟保鲜冰箱有一拼。说不 定真能尸身不腐呢? 「不对啊,他们要是挖坟的话,为什么要挖这么多条?」 斯明信道:「方向挖错了。」 程宗扬无语半晌,「错了四次?」 这帮兽蛮糙汉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东南西北一通胡挖,简直是鬼打墙。 斯明信吃下最后一块羊肉,「蔡公子也在。」 「谁?」 「蔡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明信都补了一句,「打扮很骚包那个。」 程宗扬双手扶额,半晌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蔡爷现在是跟这些兽 蛮人混在一起?」 蔡爷这左右逢源的本事,活脱脱一条变色龙啊。 「他怎么做到的?」 斯明信摇了摇头,不过表示看到那些兽蛮人对他十分信重,言听计从。 难道那些深坑,是他领着那帮大脑被肌肉充斥的兽蛮人胡挖的结果?他怎么 就不被人打死呢? 「你们怎么遇到的?」 「我跟着兽蛮武士找到它们的巢穴,先遇到蔡公子,后来又找到殇侯和赵皇 后。」斯明信道:「赵皇后昏迷不醒,我便带她们先出来了。」 ………………………………………………………………………………… 敖润守在寝宫前头,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这也难怪,殿内住的除了天子, 还有延香和郭靖,老敖自告奋勇要来站岗,谁劝都不行。远远看到程宗扬过来, 他故意把胸膛挺得老高,还一个劲儿的打眼色,意思是赶明儿让他在延香面前提 一句,免得白瞎了自己这番辛苦。 老敖泡钮这么卖力,程宗扬也无语了,只能给他一个白眼,表示鄙视。 披香殿戒备森严,单超、徐璜、唐衡等人全都在殿外守着,他们裹着厚厚的 裘衣,在寒风中苦熬,谁都不敢散去。 见程宗扬过来,众人都没有寒喧的心情,眼里只有浓浓的担忧。 徐璜迎上来,「程大行……」 「放心,人只要回来就没事。」 程宗扬悄然入内,只见殿内烛光调得极暗,蛇夫人与尹馥兰一左一右守在榻 旁。赵飞燕睡在香软如云的锦衾间,长发瀑布一样散开,精致的玉容仿佛白玉雕 成,苍白得毫无血色。 皇后殿下顺利从秘境脱身,本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然而此时,却没有 人能感到轻松。赵飞燕涉水过溪时,被不明毒物咬中,性命垂危。幸好遇到朱老 头,替她解了毒,可惜赵飞燕中毒太久,体内接近一半的鲜血都被毒素沾染,不 得不大量放血,才把毒素清除乾净。 大量失血之下,赵飞燕陷入昏迷,是不是还有其他后遗症,眼下不敢确定。 运气不好的话,缺血导致大脑机能受损,成为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殇侯设法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但最多只能维系十二个时辰。这会儿还剩六 个时辰,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醒来,只怕……」蛇夫人跪下来,「奴婢无能,求 主子责罚。」 程宗扬也觉得头大,普通人通常失血三分之一就会危及生命。换成赵充国那 种血牛,少上一半血,八成还能挺过来。可赵飞燕身轻如燕,突然间大量失血, 后果可想而知。不说后遗症,单是失血的份量,昏睡半年都不一定能补过来。 朱老头疗毒的本领不用怀疑,剩下的就是怎么补血了。对此程宗扬路上已经 有了主意,说来赵飞燕运气真不错,眼下正好有一味神药,只要赵飞燕还有一口 气,自己就能把她救回来。虽然拿来补血有点浪费,可眼下也顾不得了。 「卓奴,你去西邸找剧大侠,把赤阳圣果取来,说我有急用。」 卓云君答应一声,起身前往西邸。 小紫道:「程头儿,你好舍得啊。」 「救命要紧。赵皇后要是出事,咱们这趟生意就全砸了。」 程宗扬倒是想得很开,赤阳圣果虽然难得,可比起赵飞燕的生死,也不算什 么了。 前后不过一刻多钟,卓云君便即返回,可她带回的却是一个坏消息。王孟前 往舞都报丧,剧孟和延香闻讯便即动身,因为急于赶路,众人都没有携带行李, 剧孟也将赤阳圣果交给哈米蚩保管。即使哈米蚩随后动身,也要明天午时才能赶 到,中间隔着几个时辰,实在太危险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飞燕,程宗扬终于拍板,「把义姁叫来。」 义姁来到寝宫,殿内已经挤满了人,一眼看去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全是那 位程少主的侍姬。看到太后也混迹其中,义姁目露讶色,随即收敛心神,目不斜 视地往殿内走去。 殿内放着一只红泥火炉,炉上放着一壶烧酒。此时炉火正旺,壶中酒液煮得 滚沸,不停冒着气泡。那位程少主光着上身坐在火炉旁,两名侍奴正拿着热腾腾 的手巾,给他擦拭身体。看到他裆里高高鼓起的一团,义姁暗暗啐了一口,不动 声色地施了一礼。 「我记得你们光明观堂有空心针?」程宗扬不由分说地命令道:「拿来我用 用。」 义姁打开木箱,取出一根金针。那根金针长如人指,是用金页卷成,尖锐的 顶端斜开了一个小口,后部则粗了许多,毕竟是手工所制,多少有些粗糙。 「能不能延长?」 义姁拿出几支精心打磨过的竹管。 程宗扬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全都丢到酒中。 义姁眼角跳了跳。 程宗扬道:「消毒啊,光明观堂没教过吗?」 「大笨瓜,」小紫道:「你真要这么做?」 「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也许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醒不过来怎么办?小天子还没登基,皇后就成了植物人——这 事传出去,咱们全都得杀头。」 「我们可以把她做成尸姬啊,保证能说会动,谁都看不出破绽。」 程宗扬差点被口水呛住,「打住!这么缺德的鬼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 「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血啊。」小紫手指划了一圈,「这么多侍奴呢。我们 可以放兰奴的血啊。」 「得了吧,她们验过血吗?知道是什么血型吗?」程宗扬道:「幸好我是o 型血,万能输血者。」 程宗扬扭头道:「淮备好了吗?」 「好了。」卓云君拿来一只精巧的铜壶。 这是宫里用来计时的滴漏,圆形的壶身,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出水口。此时铜 壶已经被滚酒煮过,内外都抹拭得乾乾净净。 按照程宗扬的吩咐,义姁亲自动手,将竹管卡进铜壶的出水口处,然后一节 一节接起来,最下方是那根中空的金针。 「看到这里了吗?」程宗扬指点道:「这里是静脉,一会儿你把针头刺到静 脉里面。记住,手一定要稳!」 赵飞燕手臂纤柔娇弱,失血的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几乎看不清血管的位置。 义姁犹豫片刻,「要不,我先试一下?」 「兰奴。」小紫唤道。 尹馥兰只好上来伸出手臂,被义姁拿来试手。一连几针,扎得尹馥兰美目含 泪,总算找淮了静脉的位置。 万事俱备,只等放血。程宗扬让人抬来几张高桌,垒到一人高度,然后纵身 跃上。将铜壶放在手边,亮出手腕。 小紫仰首道:「你非要坐那么高吗?」 「这个高度正好能靠液体的压力,让血流进去,不至于回血。」程宗扬挥了 挥珊瑚匕首,「你们都让开,我要放血了!」-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yьáu s:diyьáu- =站=- s:щщщdiγiáui s:diγiáui- =站=- a href=&ot; tart=&ot;_bnk&ot;卅卅?diγiaui s:diγiaui- =站=—— =iiānu=—— =站=—— =щщщiiānu=- 发送邮件iiānu⊙o 眼前这一幕也许是六朝例输血手术,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刀光寒光一闪,程宗扬手腕顿时鲜血迸涌。 殷红的血液流入铜壶,然后顺着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针。片刻后,一滴鲜血从 针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赵飞燕臂弯。 义姁一手托着赵飞燕的手臂,一手拿着金针,轻轻一刺,针尖刺进洁白的皮 肤,正入静脉,带着体温的鲜血一点一滴流入乾涸的血管。 第八章、其血玄黄 手腕的伤口癒合极快,程宗扬中间不得不又割了两刀,才能继续。在场的侍 奴多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但这样自己给自己放血,还是看得她们心惊肉跳。 鲜血源源不绝的流淌出来,阮香琳用一柄团扇掩住红唇,飞快地看一眼,又 连忙避开。蛇夫人、罂粟女、惊理、何漪莲等人屏息凝视,眼睛一眨不眨。卓云 君一手扶着铜壶,几次欲言又止。尹馥兰、成光、孙寿等心头忐忑,生怕主子的 血不够用,自己被推过去放血。吕稚盯着程宗扬腕上的伤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脸 上看去,仿佛次认识他一样。 鲜血边放边流,差不多流了大半只铜壶的份量。程宗扬还要再割,小紫道: 「已经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这么多血,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半点不适,程宗扬道:「有点悬吧?这一 壶顶多一千毫升,还差得远呢。」 「你的血一滴顶别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说,用紫帕盖住他的 伤口,扎了个花结。 卓云君不失时机地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好多了。」 「真的?我来看看!」程宗扬从桌上跃下,走到榻旁。 输血的效果立竿见影,一向娇弱的赵飞燕此时已经没有当初生命垂危的虚弱 之态,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肌肤白里透红,红唇娇艳欲滴, 甚至更胜从前,一副气血旺盛,生机勃勃的动人美态。 伸手试了试赵飞燕的鼻息,程宗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亲手把这么个大美人 儿救回来,还创造了六朝例输血手术,程宗扬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声 口哨。 似乎是听到他的口哨声,一直昏迷的赵飞燕睫毛微微一动,悠悠醒转,入目 的情形使她当场呆住。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开,一条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个光着上 身的男子离自己近在咫尺,此时正笑眯眯盯着她,一边伸手往自己脸上去摸,一 边还吹着口哨。还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团,几乎挨到了自己的身体…… 赵飞燕一手掩住红唇,才没有惊叫出声。接着,她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然后看到那一堆拼凑起来,怪模怪样的器具。 终于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赵飞燕惊惶尽去,只剩下浓浓的感激,「公子救命 之恩,飞燕永世难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赏赐,飞燕必尽力而为。」 方才的情形确实太过尴尬,程宗扬这会儿穿好衣服,一副恭谨的模样说道: 「不劳娘娘费心。赏赐的事我们已经谈好,朝廷的意思,会封我为舞阳侯。」 赵飞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多,虽然刚输了血,身体还有些虚弱。还是早些歇息,臣下就 不打扰了。」程宗扬起身告辞。 「我来送你。」赵飞燕手臂一撑,竟然坐了起来。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扬连忙推辞,又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娘娘与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 没有消息吗?」 赵飞燕笑容褪去,满面忧容地摇了摇头。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经听说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后。这种事众人还是 头一次听说,心里七上八下,既怕皇后救不过来,又怕程大行出事。他们的生死 荣辱全都在这两个人身上,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扬一出来,几人便围上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侥天之幸,」程宗扬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后殿下已然无恙。」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跪倒,望空礼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该绝!」 「多亏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么程大行?已经是程侯了。侯爷,奴才徐璜给你请安了。」 「行了,老徐,还跟我玩这一套。」程宗扬笑道:「好了好了,别都守在这 儿了。明天再过来拜见吧。」 几人纷纷应是,却无人肯离开。接着人影一闪,小紫从殿内出来。她抱着一 只小狗,旁边一个美妇像仆奴一样扶着她的手臂,却是太后吕稚。 徐璜立刻凑上去,殷勤地扶住她另一条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 的事,奴才已经去办了。姑娘放心,只要那东西还在宫里,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 它挖出来!」 唐衡也道:「奴才已经让人彻查宫内藏品的记录,必定能把那枚龙差星辰找 出来。」 一名内侍道:「龙差星辰吗?在昭阳宫啊,圣上把它赏给赵昭仪了。」 众人齐齐一怔,徐璜脸色垮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那名内侍也是个机灵人,见状赶紧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阳宫伺候,亲眼得 见。」 小紫美眸闪闪发亮,「确定是龙差星辰吗?」 「没错。昭仪对那枚宝石十分喜爱,一直贴身收藏。」 「这下麻烦了。」徐璜顿足道:「赵昭仪投缳自尽,那枚龙差星辰说不定还 在她身上。快!赶紧去找赵昭仪的尸骸!」 唐衡道:「我去昭阳宫,说不定那枚龙差星辰还在宫里。」 小紫展颜笑道:「有劳两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讨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吕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 给娘娘请安。」 吕稚扭头不语。 「让让。」蛇夫人挤过来,拉起吕稚的手,「一会儿你去给主子侍寝。」 此言一出,场内鸦雀无声。一股强烈无比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使得吕稚手指 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将所有的尊严和矜持都丢在永巷,本想着那位程侯不会声张,自己在外人 面前还能保住一分最起码的体面。没想到会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最后一丝尊 严彻底撕碎。 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些奴仆没有一个显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忠心或者义愤, 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是的,他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看自己一个失势的太后,如何颜面扫地,甚 至屈辱地去服侍一个外臣。 吕稚面露惨笑。当初巨君找来文士,编造皇后的谣言,使得皇后声名狼藉, 让人看足了笑话。结果报应不爽,那些谣言一桩桩落在自己身上。 吕稚唇角颤抖着,然后软软倒下,晕厥过去。 徐璜奚落道:「哟,娘娘欢喜得晕过去了?」 程宗扬无奈道:「刚才只是吓唬她,谁知道她这么不经吓。你们可千万别乱 说啊。」 单超咳嗽了一声,「侯爷放心。这里全是自己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 是托侯爷的福才有今日。你们说是不是?」 「那当然。咱们把话说开了,吕娘娘那些算什么正统?侯爷才是正经的正统 嫡脉!」 「要不是程侯爷,天下早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国之柱石,说的就是侯爷!」 程宗扬黑着脸,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说成是阳武侯的嫡子,继承了武 皇帝的光荣血统,此番激于义愤,毅然拨乱反正,驱除伪帝,使帝位还归正统。 一套谣言编得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人考证出自己比吕稚还高了一辈,伪太后都得 尊称自己一声皇叔…… 好吧,皇叔都出来了。死老头那该叫皇大爷了。这帮看热闹的,还真不嫌事 大! ………………………………………………………………………………… 「死丫头,都是你造的谣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过很好玩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 「什么没想到?铁定是故意的!」 这种炮制舆论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专长,没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谙熟。这些 鬼话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阳侯之位就稳如泰山,即使换一位天子,也不敢轻 易动自己这位武帝嫡脉。 同样,有自己这位武帝嫡脉的支持,赵飞燕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即使幽禁 太后,乃至废去吕稚的太后之位,也没人会说什么。有这些谣言做铺垫,难怪徐 璜一个奴才,都敢对吕稚大加奚落。 「笑什么?」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扬立刻警觉起来,鬼知道这死丫头 憋着什么坏呢。 「别人都说程头儿是国之柱石……」 小紫低头看着他下边。「果然像石头柱子一样呢。」 「你个死丫头!」 ………………………………………………………………………………… 水井旁垂柳如烟,自己刚打了一桶水,往家中走去。弟弟骑着一支竹马,欢 天喜地地跟在后面。 推开柴扉,淖嬷嬷坐在门前,摇着一辆纺车。胡情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弟, 正对自己在笑…… 自己亲手端起酒杯,将毒酒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口边,「冀儿乖……听 话……喝了吧……」 弟弟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眼睛和口鼻淌出黑色的血…… 吕稚惊醒过来,脸上湿湿的,全是泪水。 殿角的青铜灯树上,灯焰微微摇曳着,窗外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已经是黎 明时分。偌大的宫殿寂无声息,空旷得令人生悸。她摸了摸身上,发现那条熊皮 大氅还在。 她不敢再睡,只怕再梦到刚才那血淋淋的场面。她抱着膝盖,靠在角落里, 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她扬起脸,想像着风吹在脸上。自己张开羽翼,在风中自由翱翔…… 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尹馥兰一眼看到她,趾高气昂地说道:「主子要喝 水,快去取来。」 侧殿设有火炉,供人随时取用。吕稚斟好热水,送入内殿。只见那位年轻的 主人正靠榻上,看着一份简册。 尹馥兰接过茶盏,扭着腰走到榻旁,「主子,请用茶。」 程宗扬接过热水喝了一口,顺手揽住她的柔颈,按到自己的腹下。 「主子饶命……」尹馥兰慌忙道:「紫妈妈吩咐过,主子刚失过血,需得好 好休养,不得行房。谁要故意招惹主子,就揭了谁的皮。」 「胡扯。昨晚你们不是检查过吗?我气血全部正常,失那点血,只算是九牛 一毛。」 尹馥兰百般推拖,只是不允。毕竟女主人已经吩咐过,自己如果抗命,只有 死路一条。 程宗扬也是无奈,自己已经硬了一天两夜,十好几个时辰,即使昨晚放了那 么多血,也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难怪死丫头担心。 小紫专门找了吕冀算计天子时所用的药物,连夜拿去分析,担心自己是不是 不小心误服,以至于阳亢。 程宗扬倒没觉得有多少不适,只是下面一直硬着,总得给它找点事做。 罂粟女闻声赶来,喝斥道:「就你多事!大清早的,就勾引主子!」 程宗扬道:「你来。」 「奴婢不敢。」 程宗扬眼睛一瞪,「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死丫头的?」 「紫妈妈是为主子好。」罂粟女说道:「紫妈妈一夜未睡,都在查那些药物 呢。」 「查出来了吗?」 「没有啊。」小紫抱着雪雪进来,阮香琳、卓云君、义姁等人跟在后面。 程宗扬笑道:「你们都没睡?一直在查那些药吗?」 「侯爷的阳亢之症,当与药物无关。」义姁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功法问 题,导致的气血亢进。」 「功法也没有问题。」卓云君道:「应该是面临晋阶,真元满溢,阳气过盛 所至。」 「这不挺好吗?」程宗扬道:「阳气太多,慢慢泄呗。」 程宗扬倒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晋级第五级时,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而且 那次更凶险,当时心魔丛生,若不是死丫头在要紧关头拉了自己一把,差点儿就 万劫不复。 小紫扬了扬下巴,「义姁,你来说。」 「勃起持续三个时辰,便属于异常。超过六个时辰,阴茎就有可能受损。若 是再久,很可能会引起睾丸坏死。」 「啥?」 程宗扬当时就坐起来了。睾丸坏死?自己刚刚封侯,就要跟蔡爷、徐璜他们 混到一块去了?这世道怎么就这么险恶呢! 卓云君道:「我们商量了一下,主子还是需要一只鼎炉。」 「那还等什么?赶紧来啊!」 「我们只怕不行。」卓云君无奈地说道:「这两天已经试过,都不曾见效。 以主子的情形,所用鼎炉需得处子方可。」 看着程宗扬呆若木鸡的样子,吕稚忽然想笑。这位程侯侍姬众多,却没有一 个处子。那位紫妈妈倒是处子,只是…… 程宗扬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义姁身上,「你们把她带来,是想……」 卓云君叹道:「我们倒是想,可惜……」 义姁脸一红,扭过头去。 阮香琳翻了个白眼,小声都囔道:「看她眉清目秀的,原来也是只破鞋。」 程宗扬只好看着小紫,「死丫头,你想开了?你可想好啊,这可没有后悔药 吃。」 「给你。」小紫把雪雪放在程宗扬腿上。 程宗扬低头看着小贱狗,又抬头看着小紫,一脸惊恐地说道:「死丫头,你 疯了?我知道它是母狗,可是……」 小紫没好气地说道:「大笨瓜,你想歪了。让它咬一口吧。」 让它咬一口?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被小贱狗咬到会导致阳萎,像刘诏大哥, 到现在都硬不起来。问题是被小贱狗咬一下,起码要软半年。当半年太监,这能 忍吗? 程宗扬严肃地说道:「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那啥,我多干几次,是 不是就不用处子了?」 看着他的纠结,吕稚只觉得不可思议,处子有什么难找的?两宫内外比比皆 是,其数以万计。即使不想担上秽乱宫廷的恶名,去外间买上几个处子,又有何 难?像他这样有钱有权有势的贵族,莫说眼下阳亢之症需要处子舒解,就是平日 闲来无事,也会收几个处子寻欢作乐。 孙寿忍不住道:「奴婢有几个侍婢,都是上好的处子……」 话音未落,周围便射来十几道饱含警告的目光,孙寿吓得闭上嘴,不敢再开 口。 「行了,你们别瞪她。」程宗扬道:「我也没打算再往房里收人。」 小紫撇了撇嘴,「软心肠的大笨瓜。」 「别以为我是看在你们面子上。我是怕一般处子受不了。破瓜变成送命,多 不吉利。」 「所以说你是软心肠的大笨瓜啊。」 「再啰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死丫头,就剩你还逍遥法外呢,还多嘴。」 「来吧。」小紫张开手臂,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样。 程宗扬一把抱住她的腰,「我要真不行了,肯定会拉你垫背的。你就算死, 也是我程家鬼。这辈子都别想逃。」 小紫鼻尖忽然红了,她扭过头,「徐璜和唐衡那两个笨蛋。去把他们叫来, 扒了他们裤子,打他们板子。」 程宗扬都替徐璜和唐衡莫名其妙,怎么就要挨板子了? 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美女像团烈火一样闯进殿内,劈头 问道:「姓程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看着一脸怒气的云丹琉,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真忘了一件大事! 【待续】 六朝燕歌行(3.1-3.4) 作者:紫狂≈ap;弄玉 章、婚期当许 覆盖洛都的大雪已然融尽,街市上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繁华和喧闹, 但也已经车来人往,生机渐复。尤其是通往码头的长津门一带,成群的车马满载 着刚刚从洛水运来的货物,川流不息地运往城中,人喧马嘶,更显热闹。 程宗扬随着人流策马而行,却丝毫无心留意周遭的景致。云丹琉一声喝斥, 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按照约定,自己本来应该在月初就赶赴舞都,与 云如瑶完婚。事实上自己也是这么安排的,那时自己已经着手撤离,可没想到临 行之前,自己为了满足赵合德的心愿,带她入宫一行,却撞上宫中剧变。天子遇 弑,群魔乱舞,局势就此急转直下,洛都一片大乱,自己陷身城中,连日来在生 死之际搏命,稍有不慎就有覆亡之危,早把婚事抛到脑后。 云如瑶在舞都左等右等不见新郎官,派人到洛都打听,正赶上封城,内外音 信断绝,传出的消息只说城内打得厉害,一会儿说吕氏杀了天子,一会儿说诸侯 兴兵屠灭吕氏,一会儿说昭仪弑君,大司马杀了皇后,一会儿又说边军入京,与 大将军打得不可开交。总之各方势力杀来杀去,直杀得血流成河,连武库和皇宫 都给烧了。 云如瑶在舞都一日三惊,直到王孟赶来,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知自 家相公安然无恙,云如瑶忧心稍解。她原本想与延香等人同行,但小郭靖为父奔 丧耽误不得,她又一向体弱多病,经受不住途中的颠簸,于是双方分做两路,延 香等人昼夜兼行,云如瑶则与哈米蚩等人随后赶来。 云丹琉与城外的族人联系上之后,听说姑姑正为婚事担心,立即起身前往舞 都。幸好双方未曾错过,在途中相遇,云丹琉一直把姑姑护送到伊阙,借口打理 住处,匆忙返回洛都,提醒程小人别忘了正事。 「姑姑的婚事是我们云家的头等大事,若让叔叔们知道,你把婚事都抛到脑 后,哼哼!」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肃然道:「这种事情能忘吗?洛都的事情你也看到 了,但凡我能脱开身,婚事早就办了。」 云丹琉没好气地说道:「那边的新房本来都布置停当了,因为你的事,张挂 好的喜缦全拆了,发出的喜帖也收了回来。这次是三叔亲自来送,除了小姑姑, 还带了五车的嫁妆。」 程宗扬干笑两声,抽空向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心下会意,策骑上前,略略 落后半个马位。 「赶紧准备房子!」程宗扬焦急地压低声音道:「越快越好!」 「朝廷准备将襄邑侯府赐给主公,作为舞阳侯邸。」 吕冀的襄邑侯府是洛都一等一的豪宅,可用来当婚房…… 「会不会不太吉利?」 秦桧应声道:「襄城君府亦可。」 这主意不错。吕冀与孙寿各有宅邸,隔街相望。吕冀刚刚死于非命,用他的 故宅办婚事嫌不吉利,孙寿的襄城君府倒没有太多忌讳。 吕刘之乱,给洛都的权贵来了次大洗牌,空出的宅院着实不少,但宅院的主 人大都像吕冀一样横死,说起来全是凶宅。可仓促之间也没有可以选择的余 地,襄城君府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这么办!时间耽误不得。你组织洛都的商家,来一次大采购,把能包的 全包出去,花钱不要紧,只要能配上如瑶的身份,花多少都好说。还有,把账目 给我一份。」 秦桧拿出记账的簿册递了过来,然后领命而去。程宗扬在马上信手翻看,正 好几名短打扮的洛帮帮众赶着一群肥猪入城,行人纷纷避让。程宗扬策马退开, 险些撞到一名行人,连忙勒住马匹。 等洛帮的帮众赶着肥猪走远,一队胡人从侧巷出来,他们牵着马匹,背着行 囊,簇拥着几辆大车,其中三辆载的全是草秣,像是要赶远路的样子。 出城时,守门的隶徒登车搜捡,掀开车帘时,程宗扬看到车上坐的全是披发 的胡巫,连那位瞽目的琴师也在其中。 这些胡巫本是受吕巨君邀请而来,但在永安宫对峙时,他们主动退出,表示 不插手汉国的内部纷争。因此乱事平定之后,霍子孟也没有多作追究,放他们自 行离开。车上备了这么多粮草,看来他们是准备返回故乡了。 到了长津门外,程宗扬下马等候。半个时辰之后,一队打着云氏旗号的车马 风尘仆仆地赶来。 云苍峰骑在马上,满面风霜,看到程宗扬便远远招手,倒没有因为他的失期 摆什么脸色。 云三哥不追究,是他分得清轻重,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视为理所当然。程宗扬 迎上前去,施礼告罪,却被云苍峰打断。 「局势如何?」 「比预想中还要好。」 「谁继位?」 「定陶王。皇后垂帘。」 皇后垂帘四字足矣,云苍峰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好!好!」 程宗扬笑道:「今后可是要跟云老哥做邻居了。」 「哦?」 「托云老哥的福,我在平叛时立了点小功,朝廷准备封我为舞阳侯。」程宗 扬微笑道:「实封的列侯。」 云苍峰大喜,「所封何地?」 「大致在首阳山到舞都之间。地方倒也不大,估计一二百里的样子。」 云苍峰大笑道:「好个百里侯!老朽是不是该给程侯爷行礼了?」 「云老哥,你可别折杀我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道:「我已经准备好谱牒,完婚之后,便奏请朝廷, 封如瑶为舞阳侯妃。」他着重说道:「正妃。」 云苍峰老怀大慰,「好!好!好!」 云家几位兄长为了抚养这位自小多灾多难的幼妹,也是费尽心血,如今终于 有个上好的归宿,云苍峰心情激荡之下,不禁红了眼圈。 他掩饰地抹了抹眼角,笑道:「如瑶在后面,你去见见她吧。」 车队中间是一辆四轮大车,一名御手坐在车前,后面哈米蚩穿着一身破旧的 皮袍,盘腿坐在车门外,仿佛一头掉光毛的老狼。 「哈大叔!」程宗扬远远便问道:「你的腰怎么样了?」 哈米蚩独目露出一丝暖色,「好了。」 他被送到舞都之后,云氏倾其所有,各种名贵药物不要钱的狂泼猛洒,总算 把他救了过来。投桃报李,这一路哈米蚩不顾严寒,寸步不离地守在车上,直到 把云如瑶送进洛都。 「进去吧。」哈米蚩侧身让开。 车外张着纱帷,薄得根本挡不了风霜。然而掀开纱帷,进入车内,程宗扬才 发现云老哥竟然把那只蛋屋拿给妹妹。那只蛋屋材质奇异,轻如鸿毛,却坚如钢 铁,又是柔性材质,张开之后紧贴着车厢四壁,周遭没有一丝缝隙,御寒效果极 佳。 一别数月,云如瑶容颜犹胜往昔,她优雅地起身福了一福,带着一丝浅笑柔 声道:「公子一路辛苦,请入内用茶。」 放下纱帷,合上屋门,云如瑶美目立刻红了,叫了声:「郎君!」便扑到程 宗扬怀中,抽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吓死我了……」 程宗扬揽住她的腰肢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 吗?傻丫头,别哭了。」 云如瑶在他身上四处摸着,「他们说你受了伤,伤在哪儿了?」 程宗扬断裂的掌骨已经愈合,手腕输血时切开的伤口也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 痕。却是云如瑶摸索时,无意之中碰到他胯下一柱擎天,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 来,云如瑶啐了一口,「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一边说却又一边张开纤手握住,半嗔半恼地横了他一眼,眉眼间流露出无穷 的风情。 云如瑶眼泪还在,那种含羞带怨的俏态惹得程宗扬心头一团火热,他搂住云 如瑶的纤腰,俯首吻住她的唇瓣,双手在她身上熟稔地来回游走,不多时,便把 她摸得浑身发软。 云如瑶玉脸越来越红,一边唇舌相接,一边下意识地挺起下腹,在他腿上柔 柔摩擦着。程宗扬按捺不住,一把抱起云如瑶娇弱的身子放在床上,把她摆了个 伏榻挺臀的娇态,然后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掀起她的裙子,扯下她的小衣,便挺 起怒涨多时的阳具,对着她白生生的嫩臀捅了进去。 云如瑶蜜穴早已湿透,火热的肉棒沿着湿泞的蜜腔长驱直入,轻车熟路,一 捅到底,直抵花心,干得云如瑶花枝乱颤,险些叫出声来。 这是在自家车上,外面就是兄长和家中的仆从,自己一个未曾出嫁的闺中小 姐,若被人听出动静,可要颜面无存。云如瑶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腔子,她一手 掩住红唇,一手想推开这个坏透了的情郎。可惜她那点力气,落在程宗扬身上直 如蜻蜓撼石柱一样,哪里能推动分毫? 程宗扬一口气连干十余下,干得云如瑶浑身瘫软,再没有一丝力气,然后扭 头笑道:「雁儿,过来让老爷亲一个。」 雁儿咬着唇瓣立在车厢一角,俏脸满是红霞,闻言拼命摇头。 程宗扬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给我倒杯茶吧。」 雁儿如蒙大赦,连忙倒好茶水,递了过来。 程宗扬抓住雁儿的手腕,把她横拖过来,埋头吻住她花瓣般的红唇。茶盏掉 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温热的茶水像珍珠一样四处乱滚,最后汇成一滩。 云如瑶紧紧咬住唇瓣,丝毫不敢作声,下面的交合却是如火如荼。两人干柴 遇到烈火,哪里还能分得开?在车内抵死缠绵,鱼水交欢,以解相思之苦,虽然 不敢放声,却别有一番偷情的趣味。 云如瑶久旷之躯,被情郎强行进入,强烈的刺激使她不多时便泄了身子。感 觉到情郎的阳具依旧硬梆梆的,云如瑶不忍让他这么憋着,顾不得自己高潮余韵 未消,勉强抬起腰肢,用湿腻的蜜穴套弄着他的阳具。中间由于再次泄身,蜜穴 难以消受,云如瑶还主动献出后庭,好让情郎用她的菊肛来爽。 云如瑶浑身发烫,眉眼间犹如含着蜜汁,她一边卖力地挺动雪臀,一边听着 外面的动静,一颗心紧张得仿佛要跳出腔子。前后两穴轮流侍弄,终于让情郎射 了出来。云如瑶娇喘着停下微微发颤的身体,刚想放松一下,但紧接着又发出一 声惊呼。那根肉棒刚刚射完精,却赫然还在硬着,昂然挺立,丝毫没有软化的迹 象。 云如瑶香软的身子让程宗扬舍不得放手,恋恋不舍地说道:「再来一回。」 云如瑶一手掩住雪臀,一边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一边唤道:「雁儿,你快过 来。」 雁儿红着脸道:「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是我的通房丫头,快来服侍相公。」 「已经快到主子家了。小姐,婢子赶紧帮你打理,免得被人看到。」 程宗扬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 他撩起车帘一角,果然已经到了通商里,自己的住处已然在望。 两人匆忙整理好衣物,赶在车马停下之前收拾停当。 程宗扬把账簿交给云如瑶,「这是近来的账目,头绪很多。你闲暇时翻看便 是,可别累着了。」 云如瑶却道:「它还在硬着吗?什么时候才会软?」 「这个……还不好说。」 云如瑶忍俊不住,「好有骨气的小东西。若是一直硬着也好……」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记,「一会儿再让你尝尝厉害。」 下了车,云丹琉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程宗扬只当没看见,打着哈哈说道: 「一跟瑶小姐谈起账目,就忘了时辰。云老哥,这边走。」 ………………………………………………………………………………… 秦桧办事周到,一边派人接管襄城君府,一边抢先一步,将通商里的宅院腾 出来,供云氏诸人暂时落脚。 云苍峰略做洗沐,便到厅中与程宗扬商谈。 京师之变已经传遍四方,舞都也收到刘建用天子名义所发的诏书,命他们起 兵勤王。幸好霍子孟等重臣素孚人望,没有众人附署,各地大都静观其变,战乱 才没有波及开来。 得知朝廷已经允诺废止算缗令,且将逐步取消抑商政策,将商贾列入良家, 云苍峰抚掌道:「新君尚未继位,恩泽便惠及天下,此政善莫大焉!」 發鈽444 程宗扬笑道:「洛都的商贾十分配合,纷纷出钱出力,不然市面也不会这么 快就恢复太平。」 「这便是人心!」程郑虽然面带倦意,精神却十分亢奋。长秋宫能撑过多日 来的战乱,全靠他在外面筹措钱粮物资。尤其是武库被大火焚毁之后,长秋宫所 用的军械补给,一多半都是他发动商贾同行,从市井间搜集来的。 而程宗扬出手同样不吝啬,已经由班超执笔,备好文牍,赶制印绶,只等封 侯之后,便拜程郑为舞阳相,主管封地大小事务。 「我准备将七里坊再扩大一倍,」程宗扬摊开一份地图,手指在上面划了一 个大致的范围,「由目前的区域,一直拓展到舞阳河。」 云苍峰敏锐地觉察出他的意图,「要设立坊市?」 汉国惯例,会在城中设立坊市,作为商业交易的场所。但程宗扬不准备遵循 旧例。 「七里坊不会立专门的坊市。或者说……」程宗扬在图上一圈,「整个七里 坊,乃至整个舞阳侯国,都是坊市,无论商贾百姓,都可以自由交易。」 云苍峰来了兴趣,「有如晴州?」 「比晴州更友善。」程宗扬道:「我们不但不会对商业进行任何限制,还会 出台一系列措施,鼓励商业贸易。」 「说来听听。」 程郑笑道:「我来说吧。首先是取消商税。侯国境内所有交易,一律免税。 无论交易税、通行税,全部取消。侯国对商业交易不进行任何干涉和限制,在全 境范围实行自由贸易。」 没有税收的自由贸易,是云苍峰这样的商贾所梦寐以求的,但他并没有被如 此优厚的条款冲昏头脑,而是追问道:「不收商税,如何维持?」 程郑胸有成竹,「我们可以自己经营产业。只要有商贾往来,衣食住行是少 不了的。除此之外,首阳山的铜和木料,舞都的漆器和诸多手工,都是上好的货 源。只要经营得法,完全可以支撑侯国的运作。」 「而且我们会疏浚河道,兴建码头,争取让千料以上的大船从云水直接驶入 舞都。首阳山盛产药材、丝麻,还有玉料,可谓是一座宝山。只要通商便利,日 进斗金易如反掌。」 云苍峰问道:「首阳山的铜料也要出售?」 云氏所拥有的两处铜山,早已矿源枯竭,一直设法寻找新的铜矿。双方虽然 没有明说,但实际运作中,程宗扬拿出首阳山铜矿的一半股权交予云氏,实质上 作为迎娶云如瑶的聘礼。云苍峰也早有打算,将首阳山的铜矿用来铸造铜铢,作 为云氏商会的本金支柱。然而此时听来,自家妹夫似乎不打算拿来铸币? 「此事正要与云老哥商议。」程宗扬道:「我有一个想法,这两天也和程大 哥商量过——我准备在侯国境内全面推行纸钞。」 「什么?」云苍峰吃了一惊。 「境内所有的交易全部采用纸钞结算。包括各类货物的交易,日常的饮食、 住宿、出行,以及百姓缴纳的赋税——只要是用钱的地方,全都用纸钞!」 「如果百姓不用呢?」 程宗扬道:「在境内限制金银的流通。」 云苍峰手指敲着桌面,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亲眼目睹过程氏在宋国几处 钱庄的运作,对于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了然于胸。可是在一境之地全面 禁止金银,推行纸钞,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也不可不知。 「其利虽大,可过犹不及。」云苍峰劝阻道:「境内交易固然可用纸钞,可 一旦出境,纸钞便无可用之地。倘若我是外来的商贾,离境之际,势必会将手中 的纸钞全数兑为钱铢,交易数额愈巨,需准备的钱铢数额愈大,频繁进出,反而 会加大交易的成本。其次,钱铢行之日久,纸钞终究一纸而已。若是强制实行, 境内百姓手中如有纸钞,必然会想办设法兑为钱铢,届时若出现纸钞面值低于钱 铢,该当如何?」 程宗扬心下一沉,这也是他最担心的。毕竟金银是天然的货币,而纸钞完全 靠信用支撑,如果出现纸钞贬值的苗头,风险会加倍放大,甚至影响到宋国纸钞 的信用,为了七里坊一地,而赌上整个纸钞的信誉,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郑道:「起步之初,纸钞可以只用来结算。」 此举也未尝不可,但这样的话,纸钞就成为一种结算凭证,而失去其流通的 意义,这可不是程宗扬想看到的效果。相比于风险,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利益同 样巨大,这是自己绝不肯放弃的。 云苍峰见他还有些不甘,告诫道:「此举关系甚大,切勿操之过急。」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既然大家都担心风险,那么就按程大哥说的,在部分 交易中试行,先看看效果再说。」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云苍峰笑道:「其实我看你在各地 设立钱庄,采用纸钞周转资金的举措就不错。」 程宗扬苦笑道:「要不是因为这些钱庄,我也不急于在境内推行纸钞了。」 「哦?」 「云三爷可能还不知道,」程郑解释道:「此前因为算缗令,我们用钱庄的 名义发行了一大笔纸钞,全靠着这批钱铢来支援长秋宫,方有今日。可如今朝廷 废止算缗令,那些商贾闻风而动,不少人都有意兑回钱铢。此前秦班两位与霍大 将军商议,想兑换朝廷府藏的钱铢,也是担心这笔亏空不好弥补。」 「亏空了多少?」 「眼下帐目还未全数厘清,不过十万金铢是有的。」 云苍峰眉头拧紧,良久才缓缓松开,「十万金铢,换取皇后垂帘,裂土 封侯,也不算太亏了。」 程宗扬叹道:「话是这么说,可眼下饥荒难度。」 程郑道:「其实秦先生的献策,颇有可取之处。」 云苍峰道:「秦先生出的什么主意?不会是重新算缗吧?」 程宗扬苦笑道:「如果重新算缗,我怕明天就有人出来清君侧。」 程宗扬很清醒,刘骜暴死,逐鹿各方却无一人打着为天子报仇的旗号来占据 大义,甚至叛乱平定之后,各方还有意无意地合谋,隐瞒下吕冀弑君之事。为什 么?正因为刘骜的算缗令和均田令,把汉国的商贾、豪强、士族全都得罪光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别看自己如今手握两宫,拥立天子,占据大义的名 份,要是重提算缗令,立马就是第二个刘骜。 程郑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以纸钞充少府,暂解燃眉之急。」 国库挖不动,就把主意打到天子的口袋里,这是欺负天子尚幼,要把他的零 用钱全掏走啊。 云苍峰立刻道:「此举不妥。」 「云老哥说的是。我也觉得不太妥当。」程宗扬道:「一来传扬出去,好像 是在欺负天子一样,名声不好听;二来少府在天子手里已经花得河干水尽;三来 皇后家底不厚,眼下刚刚垂帘,内廷外朝的赏赐都少不了要用钱,若发些纸钞下 去,面上也不好看。」 云苍峰道:「那些逆贼的家产呢?不说旁人,单是襄邑侯,便家赀不菲。」 「那可是上好的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况且那帮叛逆先烧了武库, 又在宫中放火,烧了平朔殿,连带两宫内外都打得稀烂,京师各军死伤惨重,朝 廷比我还焦头烂额,就指望拿这些逆贼的家产来填补亏空呢。」 云苍峰道:「不如让宁大司农来盘盘朝廷的家底,看能挪出多少来。」 「别提了。老宁八成是属耗子的,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说起宁成,程宗扬就心里郁闷。他原以为宁成听闻皇后垂帘,会主动现身, 谁知道他一躲就躲了个彻底,整个人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信。除 了几份伪造的文书,什么都没留下,连影子都摸不到。 云苍峰叹道:「你这是让我卖家底啊。」 程宗扬讪讪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求云老哥,还能求谁呢?」 云苍峰盘算许久,「应急的话,最多能给你凑出来十来万金铢。时间不超过 一个月。」 「这就好办!」程宗扬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 当初借着算缗令的东风,自己在汉国投入了超过三百万金铢的纸钞,全部兑 换一空。结果废止算缗令的消息传出之后,立刻就有人拿着纸钞来兑换钱铢。洛 都之乱前后打了近十天,自己手里的金铢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回本却遥遥无期, 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全额兑付。当然,这些钱不是白花的,真要拿着账目找朝廷报 销,朝廷也必须得认。问题是眼下朝廷自己都捉襟见肘,想拿到现钱,同样需要 时间周转。 程宗扬起初并没准备大办婚事,但现在看来,不大办是不行了,即使为了彰 显自身实力,这个婚礼也必须办得热闹、气派。 双方谈过正事,云苍峰不顾程宗扬的苦苦挽留和自家幼妹的满眼幽怨,强行 带着云如瑶回到城郊的庄园。 「还未过门就搬过来住,成何体统!」 「是是是!大舅子你说的是……就住一晚行吗?」 云苍峰虎着脸拂袖而去。 程宗扬只好与云如瑶依依惜别,然后打起精神,直奔尚冠里。 「大将军,这事你可得帮忙!」 霍子孟执杯慢悠悠饮了一口,然后一脸老成地拿起那张大纸帖子,翻开看了 一眼,接着一口水喷了出来,「啥?你让我当媒人?」 「大将军德高望重,媒人的事全指望你了。」 「说笑的吧?我当媒人?呵呵呵呵……」霍子孟很想把帖子拍到他脸上。自 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当媒人?你以为你是太子爷吗? 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不想来劳烦大将军,可谁让我结亲的事让皇 后娘娘知道了呢?娘娘说这是喜事,尤其是前些天出了些乱子,正好需要件喜事 来冲冲喜,还特意指名请大将军作媒。」 霍子孟嘴巴都快歪到后脑勺了。赵皇后的性子自己还不清楚?从来都不是这 么没分寸的人。倒是这小子脸皮厚得要死,他若在皇后面前进些「谗言」,假的 也变成真的了。 不过霍子孟真正在意的,是此举背后的用意:天子驾崩,正值国丧,偏挑这 时候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合适吗? 肯定不合适啊。这分明是在打天子的脸。就算装进棺材了,那也是天子。这 边刚死了当家的,那边就敲锣打鼓娶亲办喜事,天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难道他不懂国丧期间,禁止民间嫁娶?可就算他不懂,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全 都不懂吧。阳武侯这么玩,置天子于何地? 霍子孟越揣摩越觉得此举来头甚大。天子尸骨未寒,丧礼就不作数了,往后 是不是连庙号也没有了?甚至于前面几位先帝,是不是都要去掉尊号?以此昭告 天下,帝统重归戾太子一系? 动摇国本啊。万一生乱,便是不测之祸。 可若是硬顶的话,谁会领情呢?那几位先帝都已经是死人了,死人能领什么 情?至于活着的人里面,有几个会为刘骜仗义死节的?刘骜秉政不过数月,就几 乎将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天知道有多少人想往他坟上吐口水呢。再说了,皇后都 点头了,自己一个外人还瞎搅合什么呢? 「媒人这活儿……」霍子孟为难地说道:「我不熟啊。」 「没事,」程宗扬道:「鸿胪寺那边我已经请了人,礼仪上的事不用大将军 费半点心,只要出个面就行。」 已经开始联络朝臣了吗?霍子孟浓眉紧锁,心念电转。最后眉头猛地松开, 爽朗地大笑道:「好事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与舞阳侯结为连 理?」 「云氏的幼女。」 「哪个云氏?」 「经商的云氏。」程宗扬解释道:「祖籍舞都,后来迁到建康。」 霍子孟神情有些恍惚,「他们家啊。难怪了……」他一拍大腿,「行了,这 个媒人我做了!谢媒礼你可得备份厚的,薄了我可不饶你。」 「那还用说?」程宗扬笑道:「舞都七里坊,产业一处。大将军只要看中, 尽管随便挑。」 程宗扬的承诺让霍子孟有些意外。七里坊一处产业很大吗?再大也大不到哪 儿去,起码拿来收买自己还差得远。不过这个「一处」大可玩味。自己有一处, 旁人呢?阳武侯在自家封地里给你一处产业,那是给你面子。人家都给你腾出位 子了,你还不上这贼船,等着人家把你当成碍事的绊脚石踢开吗? 霍子孟越想越深,最后索性想开了。天家的事,自己搅合个屁,左右是武皇 帝的龙子龙孙,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發鈽444 霍子孟捋着胡须笑道:「怪不得旁人都说你精于商贾。好算计啊。」 「和则两利。」程宗扬坦然笑道:「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好一个和则两利。成,就这么说定了。等开了春,我去舞都住些日子。」 程宗扬揖手道:「必当扫榻以待。」 第二章、井底天光 从霍府出来,班超已经等候多时,「大将军可曾答应?」 程宗扬收起在霍子孟面前的惫赖之色,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班超欲言又止。主公在国丧期间大办喜事,未免太过孟浪,他匆忙赶来本想 劝谏,却没想到霍大将军竟然会一口应诺。主公看似鲁莽的一着,却试出朝臣能 够容忍的底线,可以说错有错着。他思来想去,最后长叹道:「天子尸骨未寒, 恩泽已尽,连霍大将军也弃之如蔽履。」 「知足吧。」程宗扬对刘骜没有什么同情,「人都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要是还活着,少不得被人扣上一顶失德的大帽子。这一死,倒是省了。「 班超也只是感叹一句,随即把刘骜放到一边,「可要大发喜柬?」 「不必了。」程宗扬道:「有霍大将军点头就够了,多少还要给天子留点面 子,喜事要办得热闹,还要注意分寸。」 班超松了口气,「那这宾客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程宗扬翻身上马,「你来作主。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跟单超和徐璜他们商 量——我去见金车骑。」 金蜜镝伤重不起,这些天不少人前来探视,都被拒之门外,连敖润这个治礼 郎打着宫里的名义探望,也没有见到人,只是传出的消息颇为不妙。 程宗扬亲自登门,倒没有吃闭门羹,通报姓名之后,不多时,赵充国就出面 来迎。 「怎么样?」 赵充国摇了摇头,「还在昏迷。若是挺不过去,只怕就在这天。」 程宗扬心下一沉。长秋宫能够依仗的重臣,首推金蜜镝,他若有不测,只剩 下一个霍子孟,朝野之中再无人可与之抗衡。 「进来看看吧。」 赵充国领着程宗扬来到内院一处向阳的暖阁,向服侍的老仆点了点头,然后 排闼而入。 阳光透过窗棂落入阁中,只见金蜜镝与严君平隔几相坐,两人分持黑白,正 在对弈。他腰下盖着一条毛毯,气色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威严的气度已经不逊往 日。 程宗扬惊讶地看了赵充国一眼,他刚才说的自己都以为金蜜镝快要死了,这 也差得太远了吧? 「是我让他们这么说的。」严君平放下棋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宗扬有些不解,「那些逆贼都完蛋了,还要防谁呢?」 严君平肃然道:「诸逆在朝野经营多年,党羽甚多。眼下大局虽定,余波未 止,不可不防。」 金蜜镝开口道:「坐吧。」 程宗扬拂衣坐下,「金车骑的伤势,看来不要紧了?」 金蜜镝掀开毛毯,只见他腹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董破虏箭法超群,老夫能捡回这条命,实乃侥天之幸。」 程宗扬放下心来,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金车骑此番居功至伟,宫中不日 便有封赏。」 金蜜镝淡淡道:「不敢当。」 严君平岔开话题,「看程侯的气色,莫非有什么喜事?」 「让严先生看出来了,在下要成亲了,请两位喝杯喜酒。」 金蜜镝和严君平还没有说话,赵充国先叫了起来,「天子的丧事都还没办完 呢,你成啥亲呢?真球不懂事!」 程宗扬黑着脸道:「姓赵的,咋说话呢?宫里赐婚,我能拒绝吗?」 「赐婚你也该推了!二十七个月内,婚丧嫁娶一概禁绝。」赵充国一边说, 一边朝他使了个眼色。 程宗扬只当没看到,「推不掉。等不及。」 「好你个无君无父的逆贼!」赵充国大吼一声,拍案而起,抬手一挥,抡开 武士氅,露出腰间的长短兵刃。 赵充国暴跳如雷,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倒让金蜜镝和严君平不得不出 来劝阻。 严君平道:「赵长史,你先把刀收起来。」 赵充国怒发冲冠,「别拦我!待我斩了这厮!此等不忠不义之徒,人人得而 诛之!」 「好好说话,动辄拔刀像什么话?」严君平道:「程侯的忠义有目共睹,绝 不是恣意妄为之人!」 赵充国就等这句话,大氅一翻,跪坐下来,一脸憨厚地说道:「我是粗人, 别见怪啊。」 程宗扬肚子里大翻白眼,这鸟货! 赵充国已经装过忠了,严君平不好再板起脸来痛斥,只好说道:「程侯此时 成亲,其中必有缘故,我等愿闻其详。」 「严先生刚才也说了,大局虽定,余波未止。我们可以猜测一下,假如有人 心存歹意,我此时成亲,他们会不会借机生事?」 赵充国一脸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掌重重一擂,「引蛇出洞!高啊!」 「高个屁!」严君平火气上来,「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他,「谁的忠义之士?刘骜吗?说来新君登基,帝位回归 大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你——」严君平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拍桌子,「绝对不可!」 「为什么不行?」 「新君继嗣,继的是先帝之嗣,岂能继嗣戾太子一系?」 「为什么不行?」 「动摇国本啊。」严君平苦苦劝道:「局势方定,岂能再生波澜?程侯,此 举切切不可啊。」 「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程宗扬原话奉还,「帝位回归大 统,是人心所向。」 「千万不可!」严君平苦口婆心地说道:「阳武侯是受了委屈。可先帝已历 三世,岂能再改弦易张?」 「只能怨他们命短了。」 严君平叫道:「程侯!高抬贵手啊!」 「我要成亲。」 「只要不改帝统,我给你抬轿子都行!」 程宗扬转脸道:「金车骑,你看呢?」 金蜜镝摩挲着手背上的软甲,默然无语。 程宗扬起身揖手一礼,「在下还要进宫,改天再来候教。金车骑、严先生, 告辞。」 赵充国一路护送出来,小声道:「你小子耍诈,太贼了。」 「他们要不答应,就变真的了。」 「你就吹吧。阳武侯但凡有点心思,宫里早就没活人了。」 「哎哟老赵,你是明白人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拦我呢?」 「金车骑给我使眼色你没瞧见?」赵充国道:「金车骑刚交待的,你娶媳妇 就娶吧,别太声张,不声不响把事办了算完。喜酒呢,他就不去吃了,朝臣你也 别去找了,相安无事最好。」 「……金车骑一个眼色说这么多?」 「要不怎么说我识眼色呢?诺,这是我的贺仪。」 赵充国塞过来一只破破烂烂的羊皮钱囊。程宗扬掂了掂,怀疑地说道:「你 不会就拿个十文八文打发我吧?」 「十文八文?你想啥呢?」赵充国嗤之以鼻,「能抠出来一文钱,我把屁股 卖给你。」 「我倒找给你钱,求别卖!」程宗扬说着打开钱囊,还真是一文都没有。里 面只有半截竹简,上面新刻着一行字:贺仪万钱。赵欠。 程宗扬半晌无语,赵充国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自己都穷得要卖屁股了,一 出手还是万钱。 赵充国坦然道:「怎么着?没见过穷鬼?」 「老赵啊,你说你一个将军府的长史,怎么就穷成这鬼样了?」 「我有钱啊,都在蔡公公那儿呢。」 「你这么个精明人,怎么就信了蔡爷的邪呢?」 赵充国一脸晦气,「大伙都疯了一样给他塞钱,连太后、天子都拿了重金等 着吃红利,你说我能不信吗?」 「行了,行了,蔡爷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哟,那我可谢谢你了。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 「滚!」 ………………………………………………………………………………… 长秋宫内,赵飞燕气色比昨日更胜一筹,顾盼间艳光照人。只是好端端的, 突然间听说程宗扬要娶亲,很有些意外。 在赵飞燕面前,程宗扬没有故弄玄虚的矫辞掩饰,老实说道:「已经约好的 婚期,不能再推拖……皇后殿下?」 赵飞燕怔怔看着殿角的铜制仙鹤,似乎有些走神,被他一唤才惊醒过来,连 忙说道:「恭喜程侯了。这是喜事,本宫自无不允之理。只是……」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舍妹尚无音信,尚需劳烦公子。」 「殿下放心,我一会儿就前往秘境,无论如何,也要把合德姑娘接回来。」 赵飞燕松了口气,「多谢公子。」 「还请殿下赐一道许亲的诏书。」 「是了。」赵飞燕打起精神,唤道:「江女傅。」 江映秋从殿后出来,依照皇后的吩咐,执笔拟诏。 天子驾崩时,江映秋正在含光殿内,被带走关押起来,直到吕冀身死,才被 放出。赵飞燕缺少心腹亲信,与赵氏姊妹关系密切的江映秋算是一位,因此赵飞 燕回宫之后,就将她召来,作为贴身的女官。 从披香殿出来,江映秋道:「侯爷若是有空,去看看期夫人。」 「她还没醒?」 江映秋摇了摇头。 「义姁这个废物!行,等我回来就去看她。」 ………………………………………………………………………………… 长秋宫一处偏殿内,斯明信、卢景、剧孟、匡仲玉、郑宾、韩玉、吴三桂、 敖润、冯源、哈米蚩、高智商等二十余人济济一堂。程宗扬一进来,除了剧孟不 良于行,其余诸人齐齐起立,包括吴三桂在内,隶属于星月湖大营的军士抬手向 他行了一个军礼。 程宗扬举手还礼,然后道:「这回洛都之变,星月湖大营前军官蒋安世等两 位兄弟以身殉职,另有三位兄弟重伤。我建议,先向殉职的手足默哀。」 众人一手抚胸,垂首默哀。 礼毕之后,程宗扬道:「韩玉,你负责将两位兄弟的尸骨送往江州安葬。」 「是。」 程宗扬安排完,卢景开口说道:「各位兄弟的血没有白流,经过此番洛都之 变,我们星月湖大营成功在汉国获得了新的据点,舞阳侯国,并且拿到了通行的 特权。但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完成——武帝秘境。或者说,岳帅留在武帝秘 境的遗物。」 在场的多是星月湖大营旧卒,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程宗扬道:「通过我们对已有线索的还原,大致可以推断,二十年前,岳帅 设法进入武帝秘境。此后数年,多次往返于临安与洛都之间,直到他失踪之前, 把一些信物交给了严君平,并且指名留给星月湖。但出于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原 因,岳帅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星月湖,反而被黑魔海的人嗅到风声,以欺诈的手段 从严君平手中拿走信物。」 「幸运的是岳帅在信物中留下了只有星月湖人才能发觉的陷阱,避免遗物被 人窃取。这就是岳帅留下的信物。」 程宗扬将八块上好的羊脂玉牌整齐摆成一列,分别是首阳山日升阁、伊阙出 云台、东观第五松、上林苑方丈岛、白鹭书院唯楚有材、北邙卧石绿、酂侯祠成 败在兹,以及最后找到的胶西邸西井白石下。 「经我们推测,这些玉牌很可能源自先帝刘奭的玉牒,其中所藏的秘密,与 武帝秘境息息相关。如今线索指向已经废弃的胶西邸,不过此前井下的暗道被大 水淹没,无法深入探查。现在水位已退,我准备着手开始调查。但是——」 程宗扬提起声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处,根据此前的经验,入口开启 时,很可能彼此关联。所以我们必须将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制住。眼下已经知 道的入口一共有三处,加上胶西邸的水井,我们需要分成四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声道:「到。」 「你负责监控永安宫湖下入口。」 「是。」 「卢景,你来辅助。」 卢景伤势未愈,难以独领一组,他起身应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负责监控增喜观入口。郑宾、韩玉辅助。」 「是。」 「吴三桂。」 「到。」 「你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敖润、冯源辅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胶西邸。」 高智商道:「师父,我呢?」 「你和剧大侠、哈大叔居中策应。」 「是!」 「各组监控的入口一旦开启,必须保证外围的安全。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 入内——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门作为会合点,入内的队员尽快会合。还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 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确保安全。」 「是。」 「现在是申时,从现在开始,我们在秘境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 明日申时之前,必须出来。」 众人齐声应是。 众人分头离开,剧孟从榻侧摘下一柄长刀,连鞘掷了过来,「拿着。」 程宗扬拔出少许,只见刀身雪亮,锋刃寒光凛冽,吹毛可断。重量比自己用 惯的环首刀重了一倍有余,但刀身配重极为合理,反而有种剽勇锐利的轻巧感。 「好刀!多谢剧大侠!」 「你跟我客气个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给你的。用完记得还我。」 發鈽444 程宗扬笑道:「好说。」 等众人离开,小紫抱着雪雪从屏风后出来。在她旁边,是穿着武士服的云丹 琉,身着杏黄道袍的卓云君、腰缠长带的阮香琳、一身墨绿劲装的蛇夫人,还有 披着黑袍的吕雉。 程宗扬这一组名义上只有他和小紫两人,其实还包括了云丹琉和一众侍奴, 论实力,不逊色于任何一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没提出异议。 云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秘境里面很大。要不是宫里还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带过去。」程宗扬 说着,手指从那些玉牌上抚过,最后停在那块刻着「胶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会有什么呢?」 ………………………………………………………………………………… 洛都人口繁多,水位日降,水井越掘越深,这口位于胶西王府邸的水井也是 如此。狭窄的井口只能容纳一人进入,里面倒还大一些,但两三个人也挤得伸不 开手脚。 通往长秋宫的暗道就设在井中,这些天走得多了,程宗扬已经是熟门熟路。 只是再往下,自己还未去过。 虽然手下有一堆奴婢,但作为唯一的男性,程宗扬还是一马当先,头一个下 到井里。他屏住呼吸,一块一块逐一看过。井壁全部是用两尺多长的条石砌成, 年深日久,早已被污泥和青苔糊得不成样子,此时浸过水,又湿又滑,散发出一 股老井特有的臭味,令人作呕。 苦活累活当然不能让主子一个人干,井里面进不了太多人,作为刚入门的新 人,吕雉也被打发下来帮忙,不过程宗扬拿着从太泉带出来的手电筒,她手里只 有火把。 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找了一刻多钟,终于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一块白色 的石头。 程宗扬精神一振,「找到了!在这里!」 小紫挽着绳索,像蝴蝶一样翩然滑下,停在程宗扬身边。 那块白石除了颜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环顾四周,只有这一块算得上 白石,其余都是常见的青石。 「看来就这一块了。」程宗扬还真怕岳鸟人玩什么花样,井里万一有几百块 白石,能让人吐血。他一边说一边用靴尖往下抹去,岩石下方覆盖着青苔的淤泥 剥落下来,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还在下方? 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井底,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望着井底浸过水的瓦砾,程宗扬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岳鸟人说的 「白石下」,指的是从井底进入秘境?可是这口井不知已经废弃多少年了,要把 里面的砖块瓦砾全部清理干净,工程量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程宗扬挽着绳索上来,沉着脸摇摇头。 小紫宝石般的眼睛四下转着,最后停留在那块白色的石头上。 忽然火光一闪,却是吕雉举着火把递了过来,火焰险些烧到小紫,程宗扬赶 紧把火把推开,「干嘛呢?想造反啊!」 吕雉没有作声,只是又一次递来火把。 程宗扬朝她示意的位置看去,果然发现一丝异状。 井壁的青石都是交错垒叠,但那块白石下方的几块却是缝隙整齐相对。火光 照耀下,四块条石的缝隙拼在一起,一个「王」字呼之欲出。而且缝隙边缘还被 外力刻画过,字迹更加鲜明。 「王?胶西王?」 吕雉开口道:「上面是白。」 王上加白……这是个「皇」字啊!程宗扬精神大振,再看那四块条石拼接的 方式,犹如一道门户,也许正是通往武帝秘境的大门。 程宗扬拔出短刀,刺进缝隙,手腕略一用力,将条石撬开。条石后方的泥土 又黑又臭,他捏着鼻子用短刀探入少许,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刀尖触到一个 光滑坚硬的物体。 顶着呛人的臭气把污泥扒开,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瓷缸,瓷缸大小与条石 相仿,顶盖边缘用松香密封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从未打开过。 听说主子找到线索,蛇夫人等侍奴纷纷下到井底,围观武穆王的遗物。程宗 扬撬开盖子,里面居然是一只密封完好的塑料袋。 「水晶袋!」 侍奴里面倒有识货的,尹馥兰便在太泉见过这种袋子。 塑料袋封口残留着烧炙的痕迹,显然重新密封过。袋内装着一根黑色棒子, 旁边还有一块卷好的皮革。 程宗扬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扯开塑料袋。那根棒子有尺许长短,手指粗细, 拿在手里略有些份量,表面光滑且极具弹性。 「这就是用来开启秘境的机关?」旁边的侍奴都十分好奇,「怎么用的?」 程宗扬脸色古怪,这根棒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硬质的马鞭,可不知为何,总给 人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块皮革颜色洁白,质地柔软,不知在袋内封了多久,此时看起来还跟新的 一样。有过太泉古阵的诡异经历,程宗扬对这类皮革都有了心理阴影。他叫来蛇 奴,「这是什么皮?」 蛇夫人闻了闻,「鹿皮。」 听到不是人皮,程宗扬才放下心来。他打开卷好的皮革,只见上面写着八个 大字:欲启秘境,执棒尿之! 旁边的侍奴一片哗然,蛇夫人道:「居然要尿上去才能开启?好古怪。」 阮香琳道:「卓奴,你来尿。」 卓云君笑道:「雉奴新来,这样露脸的机会,还是让给她吧。」 吕雉不动声色,牙关却暗暗咬紧。 「别那么恶心。」云丹琉道:「直接用水浇算了。」说着就要去拿棒子。 「小心!」程宗扬拦住她。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要尿吗?」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要尿也是你来尿。」 「那就我来好了。」小紫接过棒子,然后对吕雉道:「把手伸出来。」 吕雉依言伸出手,小紫拿着棒子,在她手上一碰。一贯冷漠自矜的吕雉瞬间 变色,她失态地发出一声尖叫,右手像被人重击般猛然弹开,浑身剧颤。 「干!」程宗扬大骂道:「我就知道!这他妈是根电击棒!」 更无耻的是,这根电击棒居然还是开着的,谁要是信了岳鸟人的邪,真的尿 上去,结果绝对令人惊喜。 云丹琉道:「怎么回事?」 小紫笑道:「是电击棒,沾水会导电的。」 云丹琉想起程宗扬送来的聘礼就有一支电击器,「这么厉害?」她伸出手, 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来试一下!」 程宗扬把电击棒放回塑料袋内,「回头再玩吧。」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找错了方向,这只是自家便宜岳父留下的又一个恶作 剧。也不知道岳鸟人究竟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挖空心思,变着花样的设置圈 套。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儿,这会儿就上了他的恶当了。 唯一的线索至此似乎又断了,一根莫名其妙的电击棒显然不足以让他们进入 武帝秘境。程宗扬甚至怀疑,整件事情会不会都是岳鸟人的恶作剧?他故意布下 迷阵,让人以为有宝物留在秘境内,其实只是一个玩笑? 「程头儿,」小紫道:「最后少的那个字是什么?」 程宗扬脱口而出,「不!」 八块玉牌的线索可以连成「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句话,现在唯一没有 发现的,只有一个「不」字。 自家的鸟人岳父虽然天良丧尽,但对自己手下多少还有点人性,设置圈套之 余,都会留下一些只有星月湖众人才知道的暗号。 程宗扬吩咐道:「你们都给我找,看哪里刻的有个不字!」 「不用找了。」小紫指着那块白色的石头,「把它挖开。」 程宗扬皱眉道:「干嘛?」 「在它下面啊。」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里面好不好?」 「白石里——说不定你会把它砸碎找呢。」 「那应该写成白石后,白石后面。」 「下字多好写啊。」 想到那个改了几次都没写对的「邸」字,程宗扬不得不承认死丫头说得很有 道理。 程宗扬二话不说,拔出短刀将那块白石四周掏空,然后刀尖一挑,将整块白 石挖了出来。 白石刚一挖出,他就知道这回稳了。石头背部赫然刻着四个字:不许小便! 侧面是一张笑脸。 程宗扬无名恶火直冲脑门,「拿好!」他把白石递给吕雉,掏出家伙对着那 四个狗爬般的臭字,还有那张可憎的笑脸滋了起来。 可惜自己一直在硬着,好不容易才挤将出来,这泡尿着实撒得不痛快。更倒 霉的是吕雉,主子一阵有一阵没的,尿到「不许小便」上的不多,尿到她手上的 倒是不少。 吕雉露出恼怒的神色,但的是羞意,脸颊都像火烧似的红了起来。 「脸红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程宗扬奚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处 女呢。」 吕雉没有作声,默默等他尿完。 程宗扬出了一口恶气,接着往后挖去。 挖了尺许,都是泥土,程宗扬半个身子都钻到里面,还没有发现异状。他正 在奇怪,忽然间刀尖一空,仿佛将天空挖出了一个窟窿。紧接着,一道白光从泥 土内射出,席卷了整座枯井。 第三章、凤栖梧枝 程宗扬吐了口泥土,咬牙切齿地爬了起来。自己触到机关时,正趴着挖掘, 这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等看清周围的景物,程宗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眼前云雾缭绕,居然是 置身于一处悬崖之上,只差了少许,就会一头栽下去。他连忙往后退开,谁知脚 下一软,踩到一具软软的身体。 「死丫头,你没事……」程宗扬刚说了一半,便闭上嘴巴。 身后一个披着黑袍的女子,却是吕雉,其余无论小紫还是云丹琉、卓云君、 阮香琳,此时都不见踪影。 自己挖洞的时候,堂堂汉国太后像个做苦力的女奴一样,给自己传送泥土, 结果传送之后,自己和吕雉被送到一处,其他人天各一方,天知道被传送到什么 位置。 吕雉身边丢着那块白色的长条石,背面那个笑脸正对着自己哈哈大笑,似乎 在嘲笑自己的狼狈。 程宗扬有心把它砸了,可上面的字迹是岳鸟人留下的,四哥五哥他们不知道 宝贝成什么样呢。有心再尿一泡吧,可这会儿心有余而尿不足。 「你去尿!」 吕雉面露羞怒,「有死而已!」 「你没搞错吧?说好的我放吕不疑一条生路,你给我为奴为婢。让你尿你就 老实去尿,再啰嗦,我让你当着我的面尿出来。」 吕雉涨红了脸,最后还是拖起石头,绕到树后。 等吕雉红着脸出来,程宗扬道:「你尿到衣服上了。」 吕雉连忙扭头去看,程宗扬哈哈大笑。 小小的搞了个恶作剧,程宗扬心情好了许多,「把石头拿好,这是开门的要 紧物件,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 吕雉扭头不语。 「这边走。」程宗扬说着当先往悬崖下方攀去。 吕雉迟疑了一下,「不是应该先去会合吗?」 「下边有条河。」程宗扬道:「我身上都是泥,你袖子上手上沾的尿,还不 去洗洗?」 發鈽444 河水清澈见底,细长的水草像贴在河底一样,柔顺得宛如丝绸。天高地旷, 四野无人,就算脱了衣服裸奔也无人理会。但有赵飞燕的前车之鉴,两人都不敢 多加逗留,只草草洗过,便即离开。 山野无路,两人沿着河畔行走,周围巨大的树木垂下长长的藤蔓,交织成一 片绿色的大网。远在北方的洛都地下出现类似热带的景象,程宗扬已经是见怪不 怪,吕雉却是头一回目睹,一路上频频注目。 「你的比目鱼珠能感应到吗?」 吕雉摇了摇头。 程宗扬斥道:「要你有什么用!」 吕雉垂头不语。 忽然头顶一声微响,吕雉抬头去看,只见一条长蛇横空飞来,它肋骨张开, 将圆长的身体撑成扁平,借助空气的流动,在空中滑翔,长长的蛇尾摆动着,往 她的脖颈缠来。 本能的恐惧使吕雉手指几乎僵住,眼看蛇身就要盘到身上,刀光一闪,将蛇 身砍成数截。 「没用的东西!走前面去!」 吕雉惊魂甫定,「这是什么东西?」 「飞蛇,你没见过?」程宗扬一边走一边随口说道:「这东西在南荒那边多 的是,一点都不稀奇。你不会连南荒都不知道吧?」 「我母亲是羽族。」 「羽族的老家虽然在南方,但跟南荒不是一个地方。在南荒,蘑菇能长到房 子那么大,河里有会飞的鱼,还有一种草,听到歌声就会跳舞……」 南荒之行显然给程宗扬留下极深刻的记忆,这时回想起来,不由自主地越说 越多。 听着他的叙说,吕雉想起小时母亲给她讲过的故乡,皎洁的月光下,羽人张 开洁白的羽翼,在充满花香的夜风中自由翱翔…… 「绷」的一声,耳边一声低啸,吕雉从回忆中惊醒,扬起带水的衣袖,将一 支箭矢挥开。 箭矢射在树上,「夺」的一声,入木数寸,短小的箭杆大半都射进树中,只 露出一截木制的箭羽。 程宗扬一把扯住吕雉,掠到树后。 林中静悄悄的,偷袭的箭手并没有现身。 「军爷!饶命啊!」 吕雉抬头看了程宗扬一眼,他故意捏着嗓子,装出一副公鸭嗓,这种音调自 己倒是听熟的,宫里的太监大都是这种不男不女的嗓音。 程宗扬捏着嗓子叫道:「我姓张,叫张恽,是建太子的手下!不小心误入宝 地,请军爷高高手,给条活路啊。」 吕雉疑惑地看着他。程宗扬在她耳边道:「是汉军的制式弩。躲到这里来, 九成都是刘建的人。」 吕雉沉默片刻,最后忍不住道:「几个寻常的庸手,杀光他们便是,何必作 态?」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光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就算要杀,也得先摸清底细 再杀吧。」 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有人从林中出来,喊道:「宫里来的太 监?跟你一起的是谁?」 「是路上遇见的宫女。」 「是你的相好吧!」那人说完,旁边响起几声怪笑。 那人叫道:「我问你,你老实说清楚——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没多久。」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 「建太子大获全胜,已经当了天子!」 几人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叫道:「羽林军都入宫了,建太子还能打赢?」 「那都是老黄历了。」程宗扬道:「建太子挟持太后,逼羽林军退兵,接着 把霍子孟、金蜜镝的家都抄了!两人的脑袋如今都挂在玄武门外的阙楼上。还有 大司马吕冀,也被抄家问斩!洛都人都说,建太子是圣天子再世!」 「真的!?」那人又惊又喜,「你出来说话!」 程宗扬弓着腰从树后出来,所幸他没有留须,不然当场就要穿帮。至于他身 上的衣物,换的正好是宫里的内侍衣袍,倒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面前五名军士站成扇形,三人持弩,两人捉刀,戒备地盯着他们。程宗扬留 意打量,持弩的三人穿着武库中取来的精制铁甲,应该是刘建的亲信一系。另外 两人一个穿着北军制式的皮甲,多半是北军的残余,另一个只有腰甲,大概是召 募的武者。刘建的手下来源混杂,王邸原有的军士,暗中豢养的私兵、刘氏宗亲 的家奴、临时召募的亡命徒,还有各方倒戈的军士、宫卫……只怕连他自己都弄 不清楚。 看到程宗扬的模样,众人神情微松,「还穿着冬衣——真是刚进来的?」 程宗扬陪笑道:「可不是嘛。谁知道里面这么暖和?」 「那个宫女呢?也出来!」 吕雉站在程宗扬身后,微低着头,垂手不语。 其中一个说道:「能把我的箭拍开,这宫女可不简单。」 为首的军士道:「是你自己射偏了吧?」 「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她拍开的!」 「弩矢才几寸长,她能拍到?魏将军都没这本事。」 程宗扬陪笑道:「军爷说得对,她就是个宫中洒扫的侍女,哪儿有这本事? 方才是不小心跘了一下,手正好抬起来,看着跟拍到了一样。「 「我就说嘛。」为首的军士抬了抬下巴,「你,怎么进来的?」 「建太子登基,听说有手下不小心陷身秘境,派我们来接大家回去受赏,一 道享受荣华富贵!」 几人都兴奋起来,「这地方能出去?」 「当然能!要不是有人出去,说里面还有不少兄弟,圣天子也不会派我们进 来,对吧?」 军士眼神不善地看了吕雉一眼。 程宗扬连忙道:「她也是失陷的,刚才在路上遇见。」 「你说你是建太子的身边人?」 「我本来是宫里的,前几天刚投诚圣上。」 那军士嘟囔道:「我说呢,看著有点面生……你们别动,我们商量商量。」 几人凑到一起嘀咕几句,然后收起刀弩,为首的军士走过来道:「实话告诉 你,跟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位魏将军。他这会儿去逮只兔子,人没在。张公公, 我们一块儿去见将军。」 「是,是,是。」 「你过来。」为首的军士叫来那名只配了腰甲的杂兵,让他在前面带路。自 己与其余三人将两人围在中间。 路上问起封赏,程宗扬信口开河,声称有功的军士,个个都是重赏,光是列 侯就封了十几个。新天子抄了一大堆权贵的家,手里有的是钱,金山银海的大把 封赏,只要他们出去,都少不了一份重赏。 「襄邑侯府也被抄了?」 「可不是嘛!要不说新天子圣明呢,吩咐抄家的军爷们,府中财物,任其自 取。前去抄家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发了大财!」 听到同袍们把襄邑侯的家产全瓜分了,几名军士呼吸都不由粗了几分。谁不 知道吕氏富可敌国,襄邑侯府更是奢华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自己听信魏将军的鬼 话,跑路跑到这鬼地方,眼下早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家翁。 几人听得入迷,不知不觉都凑到那位宫里来的使节身边,听他吹嘘。 程宗扬道:「还有田地,圣上把襄邑侯的苑林全都分了,功臣一人百顷!」 众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百顷田地,这下发家可发大了。 有人问道:「襄邑侯的老婆呢?」 众人哄笑起来,「你这泼汉,想什么呢?」 「想想怎么了?那个襄城君,我以前当值的时候远远见过两次,生得那个妖 娆。要是我去抄家,非搂着那美人儿在她的象牙榻上快活一番。」 「比你祸害的那个宫女还漂亮?」 「你们在宫里就没祸害?老大别说老二!」 「还襄城君,你怎么不说你还想搂太后呢?」 「失势的太后不如鸡,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着呢。」 「你们不知道吧?建太子起事之前,就私下跟太子妃说过,等拿下太后,要 把宫里的人都叫来,让她当众唱后庭花开香满院……」 众人一阵怪笑。 吕雉脸色铁青。刘建此前竭力讨好自己,谁知他心思如此龌龊!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把他下狱处死! 为首的军士道:「少说几句!」 刘建手下都是一帮召募来的乌合之众,军纪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何况大家 都是跑路的,彼此也不熟。有人当即反唇相讥,「姓魏的搂着那小宫女快活,我 们过过嘴瘾都不行?」 程宗扬心里一动,「什么小宫女?」 「宫里的逃奴,被我们撞上了。姓魏的追了一整天还没逮到。」 「屁!他是怕咱们捡便宜,专门把咱们打发开,好吃独食。嘿,让他撞上那 些兽蛮人才好呢。」 程宗扬道:「那宫女长得什么样?」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那个见过孙寿的军士道:「我瞧着吧,比襄城君还 美上一点。」 「她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姓魏的带着两个心腹,把她堵在谷里了。」 「咦?」有人猛然醒觉,「这位公公,你嗓音怎么变了?」 「哦,忘了装了。」程宗扬摸清底细,懒得再跟他们啰嗦,拔刀一记横扫千 军,杀气狂涌而出。周围三名军士魂飞魄散,来不及躲避就被齐齐拦腰斩断,只 有一名军士离得远了些,未被刀锋波及。但他刚跑出两步,就被一根玉簪射穿后 脑,当场毙命。 仅剩那名杂兵在前带路,听到动静,他回头张望了一眼,拔腿似乎想逃,已 经被程宗扬拦住。他一边后退,一边用变调的声音央求道:「公公饶命,小的安 安分分,什么都没做过……」 程宗扬皱起眉头,刘建手下这帮败类全都不是什么好鸟,有杀错无放过,冤 枉就冤枉了。不过刚才连杀四人,死气进入丹田,带来隐隐的胀痛感,让他心头 警铃大作。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不如留他一命。 程宗扬收起刀,「先饶你一命,前面带路。」 吕雉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满满的,都是不以为然。 ………………………………………………………………………………… 群山间一条狭长的山谷,两旁的峭壁如同刀斧劈成,上面寸草不生,险峻无 比。抬头望时,高耸的危崖仿佛随时都会倒覆过来,令人心头发沉。 不过置身其中的魏疾此时很快活。他可不是苍鹭那种不识相的蠢货。精通兵 法又如何?自己随手一招撤兵,就把他治得死死的。等看到苗头不对,自己更是 杀伐果决,没有半点迟疑就远飏千里。这不,苍鹭都凉透了,自己还好端端的。 魏疾临走时想着捞一把,带了几名铁杆潜往增喜观,结果不知怎么被送到这 里来。好在这趟也没白来,居然遇到一个稀世绝色。魏疾色心大起,唯一的麻烦 是那小美女灵巧得很,而且还有一点点遁影移形的法术,竟然让自己生生追了一 整天。 幸好老天开眼,这小美女自己把自己给送到了绝地里面。整条山谷只有一个 出口,三面都是悬崖,进了里头,这小美女就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魏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慢悠悠拉开长弓,一边眯起一只眼睛,往山崖上瞄 去,贪婪地看着上面那个娇美的身影。 赵合德身子紧贴着崖壁,站在离地面将近十丈的高处。她脚下只有一块突起 的石棱,勉强能够放下一只脚,她甚至不得不斜着身,用手指攀住崖壁上方一道 裂隙,才能站稳。 赵合德全靠着出自太乙真宗,又被卓云君强化过的遁形术,才能屡屡逃过魏 疾的魔掌,凭借山崖上细小的突起一路攀到此处,可现在她已经无路可去。离自 己最近的落脚点远在三丈开外,可她奔逃多时,早已经精疲力竭,本来就不多的 真气几乎耗尽,此时站在这里,已经用了莫大的毅力。 往下看去,少女一阵眩晕,她连忙闭上眼睛,胸口不停起伏。死亡离自己如 此之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绝望中,她不由想起姊姊,想起姓程的他,想起那 座梦幻般华美的宫殿,还有黑暗中的殊死搏杀和无边无际的鲜血。 她一直都羡慕姊姊,羡慕她的幸运,羡慕她的锦衣玉食,羡慕她的尊贵和所 受的宠爱。然而直到亲身经历之后,她才了解到,那些奢华和风光的背后隐藏着 多少血腥的杀戮,令人作呕的阴谋和无法想像的邪恶。 發鈽444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怀念自己那处位于陋巷的旧居,怀念自己脾气 不好,但还是抚养她们长大的养父,怀念那时清贫却没有风波的生活。她甚至怀 念起在上清观的日子,自己沉浸在道教经卷里,身边还有明师的指点,生活宁静 而又平和。可自己那时满心煎熬,白白浪费了那些难得的光阴…… 「小妞,看箭!」 魏疾一声大喝,接着风声响起,赵合德闭上眼睛,便是被人一箭射死也就罢 了。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姊姊,还有…… 生死关头,赵合德忽然间想起那个血腥与淫靡交织的夜晚,自己蜷缩在那人 怀中,被他的手掌在身上抚摸的感觉…… 胸口突然一痛,赵合德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谁知长箭竟然没有射穿衣服,就 被弹开。 山崖下传来一阵充满猥亵意味的怪笑,赵合德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人射来的 不是长箭,而是一根树枝。 「本将军箭法准不准?」魏疾淫笑道:「小美女,捂好下边!下一箭可要射 你的小妹妹喽。」 赵合德玉脸涨红,她身体悬空,根本无从躲避,而且一只手还攀着岩缝,想 掩住身体都不容易。她就像一只被困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猎物,被一个下流的猎 人当成戏耍的靶子。 又一根树枝射来,赵合德勉强侧身,树枝射在她大腿内侧,带来一阵剧痛。 「啊!」赵合德痛叫一声,眼泪不由淌落下来。 「小美女,这一箭射你的奶子,站好了,看本将军能不能射中你那只娇滴滴 的小奶头……」 忽然身后一声惨叫,响彻山谷,魏疾赫然变色,转身喝道:「谁!」 一名身着乌衣的年轻人飞掠而来,他衣上满是鲜血,手中长刀却是雪亮。自 己在秘境遇到的一个逃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敢抬眼。 魏疾在谷口留了两名亲信把守,看来已经凶多吉少。那年轻人速度极快,魏 疾只略一愣神,便掠过十余步的距离,杀至近前。他大吼一声,一箭射出,仓促 间却忘了自己弓弦上搭的只是一根树枝。那年轻人不闪不避,直接一个虎跃,挺 身将树枝弹飞,接着长刀紧贴在肘后,横抹过来。 魏疾弃弓绰矛,双臂一抡,作势刺出。接着他看到自己飞了起来。下方一块 大石头上,一具无头的身体摆出恶斗的架式,其实脚尖向后,正扭着身,试图逃 跑,断开的颈腔内,鲜血像喷泉一样狂喷而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搜刮的财宝 还没拿,这么上路,到了黄泉地府也是个穷鬼。 「妈的……」魏疾心里嘀咕一声,然后脑袋撞在山崖边上,一路滚进草丛, 再无半点声息。 赵合德红唇颤抖着,然后哭出声来,「你怎么才来……呜呜……」 程宗扬脸色很难看,他弯腰吐了片刻,然后一脚把魏疾的尸身踢开,叫道: 「别怕!我来救你!」 赵合德忽然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从崖上跃下。 强烈的危险感袭上心头,程宗扬回首一刀,往身后劈去。背后那名军士仿佛 变了一个人,当初的猥琐和怯懦一扫而空,眼中透出无情的杀意,那柄制式的环 首刀在他手中脱胎换骨,杀气骇人。 他鬼魅般一闪,避开程宗扬的长刀,刀锋斜挑,刺向他腋下要害。程宗扬就 地一滚,避开刀锋,随即弹起身,扑向山崖,试图接住赵合德。 那人面无表情,挥刀往坠落的赵合德掷去,一边张开手掌,抓向程宗扬的背 部。 程宗扬高高跃起,浑然不顾自己背后空门大露,长刀同样脱手掷出。 「叮」的一声,双刀撞在一起,各自飞开。程宗扬张臂抱住赵合德,随即那 人的手掌拍到他的肩后,手掌触到衣服的一刹那,那人手背后面突然翻出五支锋 利的甲钩,深深刺进程宗扬肩内。 程宗扬虎吼一声,奋力挣脱那人的甲钩,他一边疯狂地运转真气,将赵合德 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化解开来,一边横身飞开。落地时,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 血。 但危险仍未过去,那人手上的甲钩在程宗扬肩后撕出五道血淋淋的伤口,接 着左手一抬,袖口弹出一柄古怪匕首。那匕首呈椭圆形,状如桃叶,边缘遍布着 锋利的锯齿。要被这种匕首刺中,伤口极难愈合,即使受伤的并非要害,也有极 高的致死率。 程宗扬有些后悔自己把吕雉留在谷外,她在的话,至少能分担自己一半的压 力——但也不排除她发现自己落在下风,趁机落井下石,与对方联手,先把自己 干掉。凭自己对吕雉的了解,这可能性还真不小。 那人的锯齿匕首以一个阴狠的角度,往程宗扬腰腹刺去,然而此时却出了一 点意外,程宗扬高高隆起的裆部明显超出他的常识,让他不由怔了一下。抓住这 转瞬即逝的机会,程宗扬一记膝撞,把他撞开。再站稳时,已经扳平局面。 那人的招数虽然阴狠古怪,但论修为,程宗扬稳胜他一筹。眼看错过偷袭的 良机,那人毫不迟疑,回身就走。 吕雉已经闻声赶来,两人快要撞上的刹那,那人身旁突然冒起一团浓紫色的 烟雾,等烟雾的散开,整个人就像消失一样不见踪影。 吕雉皱起眉,此人出手诡异,身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仔细想时,却捉 摸不定,「建逆手下竟然还有这等人物,难道是江都搜罗来的异人门客?」 「什么江都异人,」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东瀛的忍者!」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跟那人走了不短的路,又刚刚交过手,可居然想不起他 的相貌,「哪儿钻出来的忍者?这鬼地方不会跟扶桑连着吧?」 赵合德惊魂未定,娇躯在他怀中微微颤抖。 吕雉凝神看了她一眼,「这才是赵氏的亲妹妹?」 幸好自己到得及时,赵合德安然无恙,程宗扬大感欣慰,笑道:「如何?」 吕雉淡淡道:「国色。」 赵合德颤声道:「你受伤了?好多血……」 「没事,一点皮外伤。咦?」 程宗扬忽然发现,肩后的伤口居然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微微震颤的麻 痒。 「糟糕!甲钩上有毒!」 程宗扬扯开外袍和上衣,将伤口暴露在阳光下,随即盘膝坐下,一边运功驱 毒,一边对吕雉道:「去把朱老头叫来!快!」 吕雉沉默片刻才道:「他在哪里?」 「去会合点!」 「会合点在哪里?」 「你不会去找吗?蠢!」 吕雉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顺着河走!」 程宗扬跟着朱老头和死丫头厮混多时,对各种毒物和驱毒的手法并不陌生, 身上也备有常用的解毒药物,此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服下。可肩上所中的毒 药极为诡异,各种解药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他接连换了数种驱毒的技法,都 未能奏效。那种麻痒的感觉反而顺着血流进入身体深处,连自家那个一直在充血 的物件也不例外。 程宗扬浑身火热,由于频繁运功,丹田传来撕裂般的痛意,显然丹田的气轮 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这样下去,自己用不着被毒死,就会爆体而亡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程宗扬索性不再运功。看来甲钩上用的并非沾血即毙 的剧性毒药,被毒死好歹还慢点,一味运功反而死得更快。至于能扛多久,只好 听天由命了。 忽然肩后一软,却是赵合德俯在自己肩后,用温软的唇瓣吻住他的伤处,小 心地吸吮了一口。 程宗扬连忙道:「有毒!」 赵合德啐了一口毒血,「我听别人说,被毒蛇咬中,要赶快吸出来。我帮你 吸。」 「会中毒的。」 「我知道。」赵合德道:「我不怕。」 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程宗扬只好提醒道:「千万别咽下去。」 赵合德不避血污,帮他吸出毒血。可吸了几口,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体 也开始热热的发烫起来。 程宗扬身上热得更厉害,胯下的擎天一柱也越来越不安分。尤其是少女的唇 舌在肩后碰触时那种柔软的触感,使它像打了兴奋剂一样霍霍跳动。 升腾的欲火使程宗扬几乎忘了伤口的痛楚,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别吸了!这不是毒药!是他娘的春药!」 程宗扬心里充满了荒唐感,那名偷袭者伪装成逃亡的军士,骗过了魏疾,也 骗过了自己,一路隐忍,最后抓住机会突施暗算——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忍者, 甲钩上用的居然不是毒药,而是春药——这孙子是有病吧? 「唔……」赵合德吃力地说道:「什么是春药……」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少女娇靥犹如桃花,红艳欲滴,一双美目仿佛要滴出水 来。 程宗扬心跳越来越快,下体也涨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有种快要爆裂的感觉。 眼前少女的绝美风姿更如同火上浇油,使他脑海中绮念丛生。 望着眼前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程宗扬用尽最后一点克制力,长吸一口气, 压下欲火,然后没头没脑地说道:「我要娶亲了。」 赵合德抬起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新娘是云家的小姐。」 赵合德听懂了,她美目瞬间蒙上一层薄雾,一边勉强扯起唇角,微笑着轻声 道:「恭喜你啊……」 程宗扬道:「你知道,我宅里养了一堆的母老虎。」 赵合德笑着,却突然淌下泪来。 程宗扬硬下心肠,自顾自说道:「前几天,我运功出了点岔子。有人找了个 法子,说要找个处女当鼎炉。那帮该死的奴婢居然推三阻四,谁都不肯让一个女 人进入内宅。」 赵合德眼泪越来越多,如同断线的珠子顺着玉颊滚落下来。 「只有死丫头怂恿我来秘境——知道为什么吗?」 赵合德怔怔看着他。 「因为你在这里。」 「其实即使她不说,我直接让你进入内宅,她也不会反对。因为我高兴,她 就高兴,而只要她高兴,我就高兴。」程宗扬道:「但因为我高兴,所以我尊重 她。」 程宗扬笑了起来,「是不是很绕?」 「我听懂了。」赵合德轻声道:「你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你。比什么都喜 欢。」 「没错。不过,」程宗扬放缓语调,柔声道:「我也喜欢你。」 赵合德红唇颤抖了几下,不知道是哭是笑。 「最开始我是喜欢你的美貌。臭不要脸地说一句,我见过的美色也不少,而 你绝对是最出色的一类。坦白地说,看到你的眼,我就有种冲动,为了不在 你面前出丑,我装得跟大尾巴狼一样,你都不知道我压抑得多辛苦。」 赵合德破涕为笑,小声道:「色狼。」 「后来我发现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知道,我家里那窝母老虎,都是些心 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匪类。像蛇奴她们几个,甚至都能算是虐待狂,属于心理 特变态的那种,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而你呢,柔恭畏礼——对,你总是怯生 生的,害怕别人说你不知礼仪。那种尽力的样子,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有种强 烈的保护欲。」 「再后来,那种保护欲就成了占有欲。刘骜那种废物也想要你?做梦去吧! 这么出色的姑娘,只能我来珍惜!别说他一个天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 让! 我的女人,谁敢抢?「 赵合德红着脸道:「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别啊。」程宗扬道:「一想到你还不是我的女人,我就觉得天崩地裂,日 月无光,心丧若死,生无可恋。」 赵合德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不由得捂住耳朵。 程宗扬贴在她耳边道:「我是说真的!有一句假话,立刻让雷劈了我!」 赵合德顿足道:「别乱说!」 「你瞧,我没有被雷劈吧?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合德羞赧地低下头,把沾着泪痕的玉脸埋在膝间。 「还有……」程宗扬说了一半停下来,摇头道:「现在不能跟你说。」 赵合德抬起眼睛,「为什么?」 程宗扬饶有意味地坏笑几声,在赵合德被他笑得羞窘之前收起嘻笑,正容说 道:「我现在能承诺你的是:我一定会珍惜你,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来爱护 你。而且有死丫头罩着,我可以保证你在内宅不会被人欺负,但是啊,像白眼、 怪话、私下的排挤之类的。我猜是少不了。还有,我不能明媒正娶,纳你为妻, 给你相应的名份。那么,你现在愿意来我家吗?」 赵合德轻声道:「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我说不清楚。」 程宗扬精神一振,「没关系,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比如:你刚才为什么要 跳下来?」 「我怕你死……」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说明你很在乎我啊。那你再想想,我还有没有什么特 别的优点?」 「……你一直在保护我。」 「我本性就是这么善良!」程宗扬拍着胸口,厚颜无耻地自我吹嘘,然后笑 道:「你想想,我有没有什么你不能接受的缺点?」 见赵合德低头不言,程宗扬提醒道:「比如女人太多什么的?」 赵合德沉默半晌,然后道:「我姊姊在宫里。」 「哦?」 「那里也有很多女人。」 程宗扬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他一直以为像合德这样充满幻想的小姑 娘,向往的会是夫妻恩爱,你侬我侬的生活。但他忽略了赵合德生长的环境完全 不同,别的不说,就是她最信赖也最崇拜的姊姊,身为正宫皇后,母仪天下,可 还要跟三宫六院分享天子的宠爱,而且还天经地义,谁要敢专宠后宫,反而会被 人当成妒妇祸水痛詈。所以自己三妻四妾,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个事,甚至是理所 当然。 程宗扬恍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赵合德抬起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跟皇后娘娘说了要成亲的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醒我先来 找你。我猜,你姊姊也不是很反对我们在一起。」 赵合德害羞地低下头,「姊姊说过,只有你能护得住我。」 程宗扬笑道:「咱们姊姊眼光很准啊。」 赵合德鼓足勇气,怯生生道:「我可以做妾吗?」 看着少女娇怯的美态,程宗扬一阵心疼,险些就要答应下来。他定了定神,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当妾?」 「我想要一个名份。」赵合德小声道:「免得阿爹生气。他脾气不好……」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我不想骗你。但老实讲,我内宅那帮女人关系特别复 杂,当妾不见得就比奴婢好。」 赵合德低下头,半晌道:「我害怕她们。」 程宗扬满腔绮念像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了下来。以自己现在的身家,锦 衣玉食的养着赵合德,根本不算事,就是再多养几个也不费吹灰之力。可赵合德 想要一个名份,这恰恰是自己无法承诺给她的。 给赵合德一个妾的名份并不算难事,但程宗扬不想伤害她。像她这样有着倾 城之姿的娇弱少女本来就惹人嫉妒,再以妾的身份入自己家门,只会成为众矢之 的,被那帮侍奴明里暗里欺负。甚至自己想把她接入家门就是个错误,这样美好 的绝色尤物,实在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發鈽444 赵合德低着头,粉颊红得像火烧一样,声如蚊蚋地说道:「你刚才说,你需 要一个处女……我可以给你当鼎炉……」 程宗扬略一错愕,然后涌出一阵狂喜,「真的?」 赵合德螓首以几乎看不出的幅度,微微点了点。 「不后悔吗?」程宗扬半是玩笑地说道:「你还是处女,我可早就不是处男 了。」 赵合德抬起眼睛,认真说道:「我的命都可以给你的。」 程宗扬笑了起来,「我的命是死丫头的。」说着他在少女鼻尖一点,「也是 你们的。」 赵合德含羞侧过脸,小声道:「要怎么做?」 「别担心,我会很温柔的。」程宗扬搂住她的腰肢,遗憾地说道:「没有洞 房花烛,委屈你了。」 说着程宗扬轻轻拉开她的衣带,却发现她衣服全都用丝线紧紧缝住。 「我和姊姊在宫里,怕被叛军攻进来。」 程宗扬试了一下,笑道:「缝得好紧,我来帮你拆。」 「不要。我自己来。」赵合德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山谷外,本来应该去找朱老头的吕雉却没有走远,她背靠着崖壁,仰首默默 望着天际,眼中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四章、玉露承欢 那名军士从山谷脱身,不多时掠入一片阴影,再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 的忍服,连容貌也全然不同,成了一个面上仿佛戴了面具般,没有丝毫表情的女 子。 她一路翻山越岭,利用攀爬的飞钩穿林过叶,避开山野间游荡出没的各种奇 异生物,又以隐踪匿形的技法,从一群正在挖掘坑道的兽蛮人身边悄然掠过,最 后闪身钻入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坟墓中。 墓洞内阴气逼人,里面一个中年妇人却浑若无事。墓中石制的棺椁被她当作 办公的几案,上面一字排开五六份卷宗。 闻清语手执朱笔,眼睛看着一份,手中批写的却是另一份,学足了剑玉姬一 心数用的做派。 听到有人进来,闻清语掷下朱笔,低叹一声,然后将用来练手的卷宗全数收 起,随手撕碎。 女子走到闻清语身后,口齿生硬地说道:「我怀疑上次药物错的。」 闻清语微笑道:「是吗?」 「按照毒性介绍,它接触鲜血后会造成皮肤溃烂,血液很快凝结成丝絮状, 三个呼吸之后进入心脏,导致死亡。」 「有什么不对?」 女子一字一字说道:「不是有什么不对。它的效果是完全相反的。它接触鲜 血之后,血液没有凝结,而是加速流动。皮肤也没有溃烂,反而有愈合的迹象。 最让人不解的是,它具有极其强烈的勃起效果。根本不需要三个呼吸,几乎 沾血的同时就引发勃起。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它是一种效果猛烈的催情物。「 「这不可能。」闻清语断然道:「首先,任何催情物都不可能瞬间起效。这 是常识,显然你的判断或者观察并不准确。更重要的是,这是教尊亲赐,你不能 有任何怀疑。」 女子沉默片刻,「我冒昧地越过重洋,也许是一个错误。」 「你可以怀疑仙姬,或者怀疑三条大人,但你不能怀疑教尊。」 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 闻清语展颜笑道:「好了。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送你去建康,完成你 的梦想。」 女子退后一步,消失不见。 确认女子离开之后,闻清语幽幽叹了一声,将撕碎的纸片投入火盆,一焚而 尽。 ………………………………………………………………………………… 阳光在峡谷内留下一道狭长的光影,偶尔几声悦耳的鸟鸣飘进谷内,却看不 到它们从天空飞过的痕迹。 温暖的阳光下,少女坐在石上,静静低着头,用一柄小刀拆着衣上的丝线。 每拆开一缕,心扉就仿佛悄然打开一丝。她红着脸,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 微微发颤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刀柄。 也许是阳光太过温暖的缘故,身体一直热热的发烫。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悄 然盛开的鲜花,等待着命运的爱抚。她不知道未来的命运是凶是吉,她只知道, 此时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确认自己所中的并非毒药之后,程宗扬随便擦了擦伤口的污血,就没有再去 管它。凭自己此时多得快要溢出的真元,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他都有信心在最 短时间内恢复。 但如果有一种仪器能够测算信心指数的话,会发现我们的程某人此时的信心 指数一直在零和负数之间来回波动。造成他失去自信的原因在于他刚刚发现,那 名忍者用的春药非常古怪,除了强烈的催情效果,还使得皮肤的触感极其敏锐。 前者倒也罢了,后者的效果那可实在太坑爹了。身体的敏感直接使快感以倍 数上升,后果就是——任你金枪不倒,也得变成秒射男。 程宗扬不得不怀疑那名忍者是不是故意的,这并非单纯的春药,而是一个阴 险无比的圈套。以催情加早泄的组合,恶毒的摧残男性。他完全可以想像那该死 的后果,任你是威风八面,硬如铁,壮如山的绝世猛男,三秒速射,也会信心全 无。 自己可不是什么初哥,结果赵合德芳心忐忑,自己搞得比她还紧张。这可是 人家的头一次,自己要是上去就泄了,会给人家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以后性 生活还能和谐吗?自己以后还能抬得起头做人吗?颜面何存,体面何在? 此时此刻,程宗扬对那个该死的忍者深深地恨到了骨子里——这也太阴险了 啊!混蛋! 自己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家已经坚持了两天,毫不动摇的兄弟,能够 发扬坚韧不拔的作风,继续坚持下去,即使秒射也得硬挺着。另外还要祈祷鼎炉 的效果别那么好,自家的百炼精钢千万别刚进了鼎炉就化了。 一股香暖的气息飘来,带着少女的体温和香气,使人肾上腺激素瞬间激增。 程宗扬抬起眼,顿时呆住。 赵合德缝紧的衣衫已经拆开,她坐在那里,绯红的面孔含着羞意,就像一株 空谷幽兰,香气四溢。 程宗扬揽住她的纤腰,少女娇躯微微一颤,然后软了下来。 程宗扬低头吻住她娇美的红唇。赵合德闭上眼睛,香软的唇瓣热得发烫,当 他的舌头叩在齿上,赵合德犹豫了一下,有些生疏地松开牙关,紧接着自己的舌 尖便被吸住。 两根舌头激烈地纠缠在一起,每一次摩擦,赵合德身体都像是触电一样震颤 一下。直到她透不气来,程宗扬才松开嘴巴。 赵合德娇喘着,美眸一片迷离。 程宗扬在她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笑道:「好一个口齿生香的玉人。」说着抱 起她,放在铺好的衣物上,然后解开她的衣衫。 衣衫解开的刹那,香气扑面而来,令人沉醉的芬芳使程宗扬抛开矜持,把脸 埋在她洁白的粉颈间,深深呼吸着。 衣衫一件一件解开,直到眼前一亮,露出一片明玉般的肌肤。程宗扬下意识 地屏住呼吸,合德的肌肤是自己见过最完美的,比起死丫头来也不逊色。一双雪 乳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已经丰盈饱满,浑圆的形状堪称完美,红嫩的乳头娇俏 挺立,让人禁不住想含在口中,品尝樱桃的滋味。 看到程宗扬炽热的眼神,赵合德虽然羞不自禁,还是温柔地脱去衣物,将自 己美妙的肉体裸裎在他面前,又将一条白帕铺在自己臀下,然后张开手臂,轻轻 搂住他的腰背。 合德对自己的依赖使程宗扬平添了百倍勇气。这么温柔的女孩子,自己就算 早泄也不会丢脸吧?程宗扬放下顾虑,双手握住她的膝弯,轻轻分开。 「呀……」赵合德痛叫一声,眼角沁出泪花。 「别怕,别怕,就快好了。」程宗扬呵哄着,放轻力道,慢慢抽送。 殷红的鲜血从穴口溢出,沿着雪滑的肌肤淌到臀下那条白帕上,犹如点点桃 花。 这可能是自己此生最轻柔的一次交合,不过拜那个该死的忍者所赐,动作虽 然轻柔,带来的快感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怀疑自己如果用正常的频率 交合,这会儿会不会都已经射两回了。 不过他再怎么轻柔,元红新破的赵合德都难以承受,她紧紧颦着眉头,强忍 着体内的痛楚。 程宗扬于心不忍,只进入一半就停下来,「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不要。」赵合德搂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说道:「我喜欢 的……」 她抬起脸,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我喜欢你在我身体里面……虽然有一点 痛,可是我能让你高兴。」 程宗扬蹭了蹭她的鼻尖,「傻姑娘。」 「我一直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帮不了姊姊,也帮不了你。现在能让你高 兴,我很开心。」 「真的开心吗?」 赵合德认真点了点头,「嗯。」 程宗扬故意动了动,「你怎么知道它会让我高兴?」 赵合德羞红了脸,小声道:「它在我里面……进进出出……好像……很喜欢 我那里……」 程宗扬大笑起来,「你里面那么美,它当然很喜欢。」 赵合德害羞得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程宗扬笑道:「这么容易害羞,脸皮好薄啊。」 赵合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里很穷,总是害怕配不上你……」 「是吗?」 「阿爹好喝酒,我家住在陋巷……」 「没关系,古人说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赵合德不解地看着他。 程宗扬蹭了蹭她的鼻尖,「意思是,我的德儿最香了。」 赵合德又羞又喜,过了一会儿在他耳边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说,眼看到我,就想……」 「当然了,眼看到你,我就想上你。」 程宗扬以为她会捶自己一记粉拳,可赵合德只是害羞地侧过脸。 「你呢?」程宗扬逗她道:「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 「你撒谎!」 赵合德羞窘地捂住面孔,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哈哈,」程宗扬得意地笑道:「什么时候?」 「是卓教御,」赵合德含羞道:「她教我的功法时候,总是说……」 「说什么?」 「说她怎么服侍你的。」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怎么说的?」 赵合德扭过脸,「我不好意思说……」 「好啊,她居然在背后说我坏话!」 「不是,不是。」赵合德连忙否认。 「那你跟我说说,她怎么说的?不然我回去就去教训她。」 「她跟我说,怎么去了解男人的需求。比如你把她叫去,只用一个眼神,她 就知道你想怎么……干她。」赵合德小声说着私密的悄悄话,「她说,你最喜欢 让她跪着,从后面干她的凤眼穴——房中术里叫虎步。你就像只威风凛凛的大老 虎一样,轻易就把她干到死去活来……」 程宗扬将整个龟头都挤进她的玉涡内,身下的少女满面潮红,她咬住唇瓣, 整个蜜穴都像是被惊动了一样,传来阵阵震颤。 「叽咛」一声,龟头从涡口拔出,接着再次贯入。赵合德身体反弓起来,玉 阜紧紧贴着他的下腹,穴口裹住肉棒根部,不住抽动。 程宗扬强忍着射精的冲动,在她玉涡内捅弄起来。赵合德捂住红唇,一边随 着他的抽送叫着,「天啊!天啊!」一边花枝乱颤,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 程宗扬只干了数十下,少女涡口就喷出一股阴精。阴阳交汇之下,真气略一 运转,丹田内胀裂般的痛感居然奇迹般的平复了许多。 程宗扬大为振奋,阳具如同怒龙,在她鲜美的嫩穴内抽送不已,龟头在玉涡 内挤进挤出。身下的少女娇颤连连,蜜穴内犹如一汪春水,不停泄出阴精。 阴阳交汇,至纯的阴精从花心涌出,融入丹田,已经失衡的气轮仿佛得到一 剂大补之物,迅速稳定下来。程宗扬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强烈的快感袭来,立刻 便有种射精的冲动。他赶紧咬牙屏息,锁住精关,才免了当场出丑。 程宗扬放慢速度,轻抽缓送。那具香软动人的娇躯,在自己身下温柔地起伏 着,肌肤滑腻如脂,吹弹可破,肢体柔若无骨,此时压在她身上,只觉无处不柔 软,无处不温暖。更迷人的是她那只娇嫩湿滑的蜜穴,绵软而又紧密,从穴口到 玉涡,柔腻多汁的蜜肉紧紧含着肉棒,进出之间,每一丝触感都美妙无比。 程宗扬由衷叹道:「好一个温柔乡……」 「唔……」赵合德早已意乱情迷。 「这就是那个当时不能说的好处,」程宗扬拥住她香软的身子,肉棒深深插 进她美妙的蜜穴内,「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啊。」 赵合德害羞地侧过脸,接着又颤声低叫起来。她的阴精果然是旋生旋满,源 源不绝。换作孙寿等侍奴,这会儿都已经泄得浑身瘫软,一边哭着求饶,一边主 动献出后庭求他操弄。可少女的玉涡内仍然是阴精满溢。 最后程宗扬还是担心她元红新破,采伐过度,伤及本源,才恋恋不舍地停住 抽送,火热的阳具跳动着,将积蓄已久的阳精直接射在她的玉涡内。 赵合德弱不能支,此时几乎昏厥过去,阳具「啵」的一声拔出,一缕阴精带 着几缕殷红,淌在她臀下的白帕上。穴口随即收拢,回复成处子的模样,将自己 射出的阳精尽数收在体内,一滴都没溢出。 六朝燕歌行(3.5-3.8) 作者:紫狂≈ap;弄玉 第五章、王者风范 夕阳西下,赵合德依在程宗扬怀中,听着彼此的心跳。 「累了吗?」 赵合德摇了摇头,然后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你也是。香喷喷的,我都想把你吞到肚子里。」程宗扬笑道:「你用的什 么香粉?」 「我没有。」赵合德道:「以前阿爹没有钱给我们买脂粉。后来姊姊送了钱 回来,我又不知道该买什么。」 程宗扬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再好的脂粉也比不上你的体香。」 赵合德害羞地低下头,眉梢眼角满满的,都是笑意。 「啊……」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怎么了?」 「它不是已经软了吗?为什么又硬了起来?」 「不用管它。」 自己冒着睾丸坏死的风险硬了两天,才在赵合德温柔缱绻的玉涡美穴中释放 出多余的真元,充血的阳具终于恢复正常。多日痼疾,一朝缓解,程宗扬只觉浑 身轻松。至于这会儿又硬起来,原因很简单,有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依偎在 怀里,自己不硬还是个男人吗? 「还痛不痛?」 赵合德点了点头,小声道:「卓教御总在夸它,没想到它那么大,我那里都 像要裂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红着脸道:「如果你还想,我可以忍一下的。」 程宗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抬头望往谷外,「雉奴这个贱人,死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吕雉的身影就出现在谷口。 「你找的人呢?」 「我迷路了。」 程宗扬气了个倒仰,「你个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赵合德好奇地看着她,两人虽然见过,但她刚刚知道这位太后已经被收为奴 婢。 「她生得很美呢。」 「让她给你当侍奴好不好?」 「不。她欺负过姊姊。」 「对哦,正好让她给你当奴婢,你来欺负她好了。」 「可我不想欺负别人。」 程宗扬禁不住有些担心,这么个善良的小姑娘,扔进自家那狼窝里面,实在 太危险了,很有必要让她见识一下生活残忍的一面。 「那我来欺负她好了!正好我还没用过她呢。」程宗扬道:「太后娘娘,老 爷这会儿有兴致,过来让老爷爽一下。」 赵合德在他耳边道:「你真的想要她吗?」 程宗扬小声道:「我吓唬她呢。」 「回老爷,」吕雉道:「奴婢月事来了。」 程宗扬白端了一回架子,恼道:「不中用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吕雉从容道:「老爷若不介意,奴婢用嘴好了。」 「滚!」 吕雉垂手退到一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天色将晚,总不能在山谷间过夜,程宗扬低头问道:「能不能走吗?要不要 我背你?」 赵合德道:「我可以走。只要慢一点。」 「小紫她们都在秘境,我们找到她们,就送你回去。」 赵合德站起身,跟在程宗扬身后。擦肩而过时,吕雉像个顺从的奴婢一样, 屈膝施了一礼。赵合德虽然不喜欢她,但也屈膝双手放在身侧,仔细还了一礼。 程宗扬回头看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不免有些感慨,自家那窝母老虎要 有合德一半的温柔知礼,这世界该有多美好? ………………………………………………………………………………… 山谷中,一群兽蛮人正在奋力挖掘。忽然一名兽蛮人嘶声吼道:「找到矣! 找到哉!」 周围的兽蛮人全都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将黄土中一方石碑扒了出来。 一名披散着头发,眼睛极小,却长着一张血盆巨口的兽蛮老者被人簇拥着过 来,他用伸手在石碑上摸索片刻,然后吐出一个字,「羊!」 周围的兽蛮人齐声吼叫起来,兴奋地用拳头擂着胸口。 再往下摸,兽蛮老者又吐出一个字,「鱼!」 这回吹呼声小了许多,显然大伙对吃起来塞牙的鱼没什么兴趣。 兽蛮老者一挥木杖,「挖!」 那些被引诱来的兽蛮奴隶精神大振,卖力地挖掘起来。 兽蛮老者示意青面兽把石碑扛上,来到谷侧一处山坳。 戴着墨镜的蔡敬仲坐在一截削好的树干上,因为嫌硌得慌,身下还铺了一条 熊皮大氅。 兽蛮老者让青面兽把石碑放在地上,然后打发他离开。 等身边再无他人,兽蛮老者用木杖点了点石碑。 蔡敬仲推了推墨镜,「羊续悬鱼……很好,这么快你们已经找到了陪葬大臣 的坟墓。这是个很有名的大臣啊,不过你们运气不算太好——他是个清官。我们 干挖坟掘墓这种活儿,最怕遇见清官的坟,里面啥都没有。」 兽蛮老者低声咆哮道:「天丧予!吾……吾都编不下去了!」他发疯一样一 把一把揪着所剩无几的头发,「苍天哉!大地哉!武狼主的墓安在哉!」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蔡敬仲好整以暇地说道:「只要撑过这几天,等 我手头的资金周转开,就把利息先给你们结了。到时候吃点羊算什么?你吃一只 扔一只都花得起。」 兽蛮老者像是捞取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万万要快!真不行先把本金还给 吾。」 「你看你。要发财,先得舍财。我呢,懂点面相,一看你就是发财的命,鸿 运当头!要不你一来洛都,怎么那么巧就遇到我呢?」 兽蛮老者芝麻大的眼睛立刻红了,他用力捶着胸口,泣声道:「是吾鬼迷心 窍!把吕家给的钱全都投到你那里。古格尔来的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蔡敬仲板起脸,不悦地说道:「说得好像我在骗 你一样——我这么大的生意,缺你那俩小钱儿?再说了,你投钱的时候又没说这 是吕氏给你们的办事经费,吃不上饭能怨我吗?你要再这么说,我这就走!」 蔡敬仲气冲冲站了起来,脚下哗哗直响。 兽蛮老者赶紧拦住他,「蔡公!蔡公!吾嘴笨不会说话,你万万走不得。」 蔡敬仲冷哼一声,端着架子坐了下来。 兽蛮老者赔着笑脸说了半天好话,蔡敬仲脸色才转暖,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也真是的——吕家给了几个小钱,你们两眼一抹黑的 就来了。这倒好,吕家变成灰,风一吹就没了。结果呢?活活把你们给坑了吧? 要不是遇见我,你们还在这鬼地方瞎转呢。「 「噫!古格尔带去的勇士在大草原死伤殆尽,部族只余老弱。去年冬天又赶 上白灾,牛羊死亡无算。」兽蛮老者悲声道:「眼看就要灭族,吕氏信使送来钱 物,蛊惑古格尔动了心,纠结了邻近部族的勇士,千里迢迢来到洛都。古格尔被 人杀了,人心也散了,他们都追着吾要钱,嚷着要回草原去。吾只能编个谎话, 让他们把武狼主挖出来吃了。说来,那天遇上,蔡公怎么都不认识吾了?要不是 吾族人鼻子灵,闻出你的气味,吾还真以为哪里又来个蔡公子。」 蔡敬仲摆摆手,「生意需要,你就别多问了。」 「好好好。吾不问,不问了。吕家使者说,武狼主的坟就在秘境里头。可挖 了许久,连个大臣墓都没挖开……」 蔡敬仲鼓励道:「再坚持两天!陪葬的大臣坟墓已经找到,武皇帝的陵墓也 就不远了。诶,今天新打的猎物呢?昨天吃的小鹿还挺嫩。」 「昨天一共打了两头鹿,你吃了一头,吾们兽蛮武士带兽蛮奴隶,二三百人 吃了一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鹿肉汤,还当是白水。」 「你们不是吃了不少人吗?」 「你以为吾族想吃人!?」兽蛮老者道:「人肉酸甚,又不甚肥。若非饿得 无奈何,谁愿意啃那玩意儿?」 蔡敬仲推心置腹地说道:「大家干的重体力活,猎物这么少,怎么能行呢? 让我们勇敢的武士们加把劲,一定要让大家吃饱!先给我打条猎物来。鹿肉 就算了,昨天吃得有点多。打条狍子吧。加点野山菌,浓浓的熬上一锅。「 兽蛮老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心思。」蔡敬仲拍了拍他的肩,「你得这么想,我是做大生意 的,我吃肉,你们能喝点汤。要是我都吃不饱,你们还不得全都喝西北风去?是 不是这个道理?」 兽蛮老者重重一跺脚,「吾看出来了,汝是吃屎,都要吃屎尖尖的!」他抹 了一把老泪,悲声道:「吾去!吾给你打狍子去!」 蔡敬仲叮嘱道:「要嫩嫩的啊!」 發鈽444 「啧啧啧啧……」朱老头笼着手蹲在草丛里,啧啧叹道:「人才啊这是。」 曹季兴也笼着手,跟朱老头蹲在一起,感慨道:「我当年要是有他一半不要 脸,早就当皇上了。」 蔡敬仲摘下墨镜,哈了口气,抽出一块丝帕,细细擦拭着,「早就跟你们说 过,我生意做得大,客户多,人头熟,你们还不信。哈……」 「真行啊,」曹季兴竖起大拇指,「被债主当场逮到,都锁沟里了,还这么 牛气!」 「我是不想走。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多舒服啊。」蔡敬仲起身走了两 步,脚上的铁链哗哗直响,「有道是欠钱的大爷,讨钱的孙子。就这破链子,能 困得住我?」 「你们说好的,一手还钱,一手放人,小蔡,你准备撑到啥时候?」 「吃完狍子吧。好久没吃过了。」 朱老头跟曹季兴都是一脸服气,「你吃着,我们去遛遛弯。」 「路上见着野葱,给我薅两根儿啊。加你利钱!」 曹季兴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头也不回地给他比了根中指。 朱老头笼着手,弓着腰,跟曹季兴一道鬼鬼崇崇地溜出山谷。两个狼狈为奸 的老东西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道:「几拨人了?」 曹季兴掰着指头道:「兽蛮人一拨,巫宗一拨,一堆逃亡的叛军、内侍、死 士啥的,还有几个光头,像是自己来的。另外就是那几个生意人了。」 「咋整?」 「还能咋整?都要刨你祖坟了,你还咋整呢?」 「我说我弄点耗子药吧,你非拦着我。」 「小主子爷啊,你就积点德吧。我都替你揪着心,生怕你将来生个孩子没屁 眼儿。」 「我就知道!所以我压根儿就不生!气死老天爷!」 「询哥儿,打住。咱犯不着跟老天爷较劲。」 「哎哟!」朱老头用手肘捅了捅他,「花姑娘!」 「拉倒吧,你以为你还是五陵大流氓刘询刘次卿呢?」 「这姑娘看著有点眼熟啊。」 「你生的?」 「呸!你生个姑娘是光头!」 曹季兴趴在草丛里往外看去,「俩光头不会是一路的吧?」 两人嘀咕着,林中突然蹿出一条黑影,猛兽般朝那尼姑扑去。 那名兽蛮武士狮鼻驼口,饿得眼都红了,看到一块鲜嫩的肉走过来,身在半 空,口水就淌了一地。 眼看那小尼姑就要葬身兽口,兽蛮武士忽然就地一滚,转眼间猛兽变成小猫 咪,涎着脸往那小尼姑身边凑。 朱老头跟曹季兴目瞪口呆,看着小尼姑的僧衣后面挑起一根豹尾,灵巧地摇 曳着。 「贫尼法号静善。路过……」 没等她说完,兽蛮武士就抢着说道:「吾叫山狮驼!今年二十五!家里六口 人!五只羊,三头牛……」 静善一手扶额,耳边那厮滔滔不绝,一口气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破口 骂道:「去你妈的!」 山狮驼兴奋地打了个滚,尾巴竖得跟旗杆一样,绕着她一个劲儿打转。 静善忍不住叫道:「师傅!师傅!把它赶走!」 一名凶相毕露的老僧大步过来,恶狠狠道:「干哈呢?想交配啊!佛门弟子 你懂不懂啊!」 山狮驼愣了一会儿,然后跳起来,双臂一拧,显露出自己壮硕的肌肉,然后 双手交握,鼓起胸大肌。 「哎哟喂,你还上劲了?来来来,跟我比比!」 已死老僧捋起僧袍,伸出左臂,然后是右臂,然后从胸口又伸出一条左臂, 接着又伸一条右臂,然后从背后又伸出一条左臂,又伸出一条右臂…… 山狮驼当时就看傻了。 八臂魔僧凶性大发,吼道:「来啊!比啊!不比就滚啊!」 山狮驼嘴一扁,泪奔而去。 已死老僧拉好僧衣,得意地说道:「乖徒儿,师傅厉不厉害?」 静善默默翻了个白眼。 草丛里传来一声奚落,「嘁,一只死蜘蛛……」 已死老僧侧步拧身,厉声道:「谁!滚出来!」 朱老头笼着手钻出来,对曹季兴道:「你说的光头就是他?」 「叵密的八臂魔僧?我还真不熟。」曹季兴捋起袖子,「扛揍不?」 已死老僧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茬地说道:「姓殇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少来招惹我!善儿,咱们走!」 「哟,这就走啊?」 「废话,你们人多。」 「别急啊。」朱老头道:「你们是跟龙宸来的吧?这浑水你们也敢趟?」 曹季兴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龙宸那个壁水貐是叵密出身?他们是来报仇 的?」 「屁!那个叛徒!背弃佛祖,迟早有报应!」已死老僧为人光棍,痛快地说 道:「得嘞,我知道这是你祖坟。你在这儿我就不说啥了。」 他拍了拍僧衣,「啥都没捞着。这就走,行吧?你要还不依不饶,没得说, 我豁出去这一百来斤,跟你玩命!弄不死你,我也溅你一脸血!」 朱老头冷哼道:「抽空子就来捡便宜,当了和尚还匪性不改。」 「废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都穷得当裤子了,还不捡点是点。」 「慈音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已死老僧啐道:「你小姨子满世界乱蹿当诈骗 犯,你都不管管?」 朱老头脸一黑,显然被他戳到痛处。 「好吧,也不让你白忙。」已死老僧道:「老衲送你一句:龙宸被你们巫宗 的人下了黑手,已经认栽了,人全撤了。这成了吧?」 朱老头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已死老僧扯起静善,一溜烟地跑了。 朱老头两手放在身前,满眼沧桑地望着着远方,下面「哗哗」响个不停。 曹季兴羡慕地说道:「你这泡尿够长啊。年纪一大把了,肾还这么好,怪不 得是练童子功的。」 「先把那帮军士、内侍弄出去。再说那几个生意人。」 「他们要是不听劝呢?」 「这地方别的不多。坟,可有的是。」朱老头道:「管够。」 曹季兴道:「就是怕扰了先帝爷的清静。」 「拉倒吧。都快断香火了,还清静。」朱老头抖了抖家伙,一边系着裤子, 一边感慨道:「我这些年困守南荒,好不容易才遇见个天命之人。可那小子一门 心思做生意,让他当皇帝他都不肯。眼下他挑的这娃还小,看不出好歹来。宫里 那位根基太浅,朝中重臣坐大,她恐怕是制不住的。我这回进帝陵,看到香火废 了这么多年,心里这个酸……」 朱老头用力捶了捶胸口,怆然道:「我死都……都合不上眼啊。」 「询哥儿,我给你守陵成吧?」 朱老头拉住他的手,用力拍了拍,「就等你这句话呢!」 曹季兴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询哥儿,你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往 死里坑啊……」 「我是信得过你。」 「认识你算我倒霉。」曹季兴道:「进来的时候不短了,咱们这就动手?」 第六章、铁血安答 程宗扬还是把赵合德抱在臂间,一路走一路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吕雉跟在后面,对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视若不见。 「你怎么知道方向呢?」 「要在外面的话,可以看青苔生长的情形,从背阳向阳找出南北,再找出东 西方向。更简单的是看影子。不过在这里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这太阳是在南回归 线,或者压根就不是太阳。」 赵合德满眼崇拜地说道:「你懂得好多。这会儿往哪里走呢?」 「跟着河水的流向走。」 「原来是这样啊。」 「你年纪小,不懂没关系。可有人一把年纪了,连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在宫 里都养废了。」程宗扬回头道:「喂,说你呢。」 吕雉淡淡道:「我跟着呢。」 赵合德道:「我帮你看着,不会让她走丢的。」 「我才不怕她迷路。丢了算了。」 吕雉置若罔闻。 赵合德贴在他耳边道:「它还硬着吗?」 「没有。」 程宗扬撒谎了。得了合德极品鼎炉的元红,岌岌可危的丹田终于稳住,一直 硬着的兄弟也恢复了正常。问题是皮肤的敏感性并没有减轻多少,本来就是血气 方刚的年纪,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硬给你看。 比如赵合德这会儿在自己耳边说话,一个绝色小美人儿在耳边呵气如兰,口 脂生香,再带点旖旎动人的风情,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它就主动来了兴致,昂头 挺脑,跃跃欲试。一直硬着当然不好,可一天到晚动不动就勃起,半个时辰能硬 上十好几回,这日子还能过吗? 程宗扬忽然停住脚步,一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远处一名兽蛮人凶神恶煞般狂 奔过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滔天杀气。 林中的小兽被兽蛮人的杀气惊动,在山间四处乱蹿,有几只跑到河边,因为 跳不过去,转头顺着河岸狂奔。 那兽蛮人转瞬即近,能看出来是一名老者。它背着一根木杖,眼睛小得犹如 绿豆,嘴巴却宽大得如同鳄鱼,它手足并用,一路草叶纷飞,笔直朝自己冲来, 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 程宗扬放下赵合德,挡在身后,随即拔刀在手,不等兽蛮老者扑上来,便使 出一招夜战八方,将奔来的小兽驱赶开。 兽蛮老者猛地发出一声怪啸,「狍子!吾的狍子!」 程宗扬一怔,好像刚才真有只尾巴生着白尖的狍子跑过去。 兽蛮老者好不容易撞见一只狍子,却生生错过,顿时红了眼睛,接着又认出 程宗扬的面容,旧恨未了更添新仇,兽蛮老者胸中杀意沸腾,嚎叫道:「欺人太 甚哉!吾先宰了你!」 两人转眼就斗在一处,程宗扬刀势迅猛,那名兽蛮老者修为原本及不上程宗 扬,可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恨意冲天,整个人都疯狂了一样, 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竟然压着程宗扬打。 程宗扬这回深深知道什么叫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以前也没少玩命,可这会 儿身后还有个赵合德,实在是玩不起,不多时便左支右绌,局面越来越狼狈。 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裂缝出现在兽蛮老者脚下,使它一个踉跄。 一个豺狼般的声音道:「阿合马!」 兽蛮老者转身跳开,然后叫了一声,「哈米蚩!」 说着两个老兽人就扑到一起,滚在地上,拳打脚踢。 好不容易等他们分开,两个老兽人都是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沾满泥土,不过 两人情绪倒是很高,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转眼就勾肩搭背,呵呵傻笑。 程宗扬愣了半晌,「你们……认识?」 哈米蚩往兽蛮老者胸口擂了一拳,「阿合马!我安答!」 兽蛮老者也朝他胸口擂了一拳,「安答!」 「那你们刚才……」 「我们兽蛮人的礼节。」 阿合马龇着兽牙,张开血盆大口,一边「呜呜」的嚎叫,一边夸张地抖动着 宽大的嘴唇。 程宗扬一拍大腿,「干!这是示好?!老术朝一个小丫鬟这么干过,当时就 把人吓晕了。」 「等会儿,我们说几句话。」 两个老兽人搂着肩,脑袋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忽然哈米蚩勃然大怒,抓住阿合马的后颈,「篷」的一声,把他脑袋砸在河 滩里。 阿合马不甘示弱,爬起来一头把哈米蚩撞翻,骑在他身上一通痛打。 打完俩人又凑到一块儿,你咬我耳朵,我咬你耳朵,亲热地说着悄悄话。说 到高兴处,阿合马一个耳光抽过去,换来哈米蚩一记头锤,当时鼻子就飙血了。 程宗扬看得脑门都在疼,这哪儿是两个老头?简直是两个精力严重过剩的熊 孩子。 两人终于用兽蛮人结义兄弟之间最亲密的礼节完成了交谈,彼此搂抱着,一 瘸一拐地走来。 哈米蚩道:「我跟他们说,你很有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说吧。」 「他们要羊。」 「我给!」 「他们要回塞外。」 「路费我出!」 「他们的钱在一个蔡公公那里吃利息。」 程宗扬下巴「咔」的掉在地上。蔡爷的生意做得真大,兽蛮人的卖命钱也敢 黑。他突然觉得,自己替蔡爷背的锅是不是有点大了?天知道他挖的坑有多深, 里头填了多少人。 程宗扬咬了咬牙,「我帮他们讨回来。」 「不是。他们要利息。」 程宗扬很想学他们的礼节,先给阿合马一记耳光,再来一记头锤加旋风腿。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几个利息?你们上当受骗,那叫活该!用金兀术的话 说,一个个都是张嘴能看到屁眼儿的直肠子,还学人家玩钱生钱的把戏? 「行!包在我身上。还有吗?」 「没了。」 程宗扬有些不放心,「那个古格尔呢?」 「他们不是一个部族的。古格尔族里没有成年的男丁,雇佣他们帮忙。」 哈米蚩解释完,程宗扬终于弄明白,为什么古格尔一死,那些凶悍兽蛮人没 有上来拼命,反而都跑了,原来是一群打临工的。 程宗扬心下一动,「那些兽蛮奴仆一起走吗?」 「不会。草原受了雪灾,没有足够的口粮。」 「那就好。」程宗扬欣然道:「我准备在首阳山下建个牧场,批先放养 一万只羊,眼下正缺人手。那些兽蛮奴仆都是养羊的行家,我想让他们来帮我养 羊。」 阿合马一直在旁边呵呵傻笑,听到这句话,口水「哗」的流了一地。 ………………………………………………………………………………… 看到阿合马过来,裹着熊皮大氅的蔡敬仲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狍子呢?」 阿合马此时有了底气,抬起巴掌就想给他个脆的。可手挥到一半,还是没敢 打下去,陪着笑脸给他掸了掸衣服。 程宗扬踱着步子过来,慢悠悠道:「蔡爷,你没事吧?」 蔡敬仲坦然道:「我能有什么事?」 發鈽444 「没事走两步。」程宗扬摆摆手,「起来,走两步。」 蔡敬仲一手伸到袖中,程宗扬以为他要亮出什么底牌,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谁知他掏了半晌,掏出一柄大红折扇,「啪」的打开,在胸前悠哉悠哉地扇着。 「蔡爷,你这什么意思?」 「本公子凭本事借来的钱,谁想从我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儿——没门!」 程宗扬一肚子的说辞全给憋了回去,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蔡爷,你是属貔 貅的吧?」 几方会合,简短地商量几句。果然和程宗扬猜测的一样,胶西邸井下入口开 启的同时,长秋宫的入口也同时开启,而永安宫湖底和增喜观两处入口却没有动 静。 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的是吴三桂、敖润和冯源,剧孟和哈米蚩也留在长秋宫 居中策应。他们商量之后,由吴三桂入内查探,因为青面兽传回消息,说秘境里 有许多兽蛮人,哈米蚩与高智商也一同进来。结果就前后脚的距离,三人还是失 散了。 哈米蚩靠着野兽的本能,同样选择了沿河而行,遇见程宗扬等人。 那些兽蛮武士都是家乡遭灾,在古格尔的鼓动下,前来洛都。真论起来,双 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因为哈米蚩跟阿合马是安答,还有一点交情。 说起阿合马,他就是个悲剧。古格尔带着满身伤痕,孤身一人从大草原逃回 部族。本来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势力。可吕氏的信使居然找到兽蛮人的聚居地,许 诺重金,请兽蛮人作为外援。 作为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被兽蛮人视为智者的阿合马首先来到洛都,结果 正赶上蔡敬仲钱生钱的把戏玩得如火如荼。阿合马在草原待了那么多年,哪儿见 过这种高科技?一想到自家的钱半年能翻一倍,一年能翻四倍,正发愁族人吃不 上饭的阿合马立马就嗨了,疯了一样把吕家给的佣金全拿出来,投到蔡敬仲的无 底洞里。 这下阿合马彻底上了蔡爷的贼船,古格尔来了,他发愁怎么应付古格尔。古 格尔死了,他要应付的从一个古格尔变成一百来个大脑充斥肌肉的兽蛮武士。再 加上吕氏送来二百多名兽蛮奴隶作为后备,阿合马更是愁得头发就快揪光了。二 三百张嘴等着吃饭,可他们的口粮全在蔡敬仲那里等着生利息。更别说那些兽蛮 武士还要返乡的路费。洛都这花花世界哪儿都怪好,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送到秘境,借口把武皇帝挖出来吃掉,想着拖一天是一 天。谁知居然遇见自家的财神爷。那位蔡公公换了装束,贴了胡须,要不是自己 闻出他的气味,阿合马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阿合马发了狠,拿铁链把那位蔡公子锁住,不给钱就不放人。结果那位蔡公 子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住下了,还把欠债的是大爷这句话 发挥得淋漓尽致。照阿合马的脾气,早把这货给打死了。可看在钱的面子上,阿 合马只有一个字:忍!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遇见了自己的安答,钱也有着落了,还听说有 一万只羊等着他们去吃——不,是放牧。阿合马几乎要喜极而泣,一万只羊啊, 一天吃一只,这辈子都吃不完。那位程公子口中的守羊山,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阿合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死也要死在守羊山的羊群里。 大家目标一致,很快就商量出结果,秘境中的兽蛮人无论有没有参与过吕氏 的叛乱,只要往后不再与吕氏或者其他势力联系,一律既往不咎。愿意返回塞外 的,程宗扬每人给一万钱,十只羊,由向导带领,送回塞外。愿意留下来的,都 移往舞阳侯国的首阳山,保证每月不低于三头羊的口粮。 兽蛮人欢声雷动,随即丢下挖掘工具,兴奋地捉对厮打起来,眼前一片群兽 乱舞的景象。 蔡敬仲双手负在身后,评价道:「还是饿得太轻了。」 哈米蚩负责带领兽蛮人返回,蔡敬仲也想跟着走。程宗扬叫来青面兽,让他 拿铁镣把蔡敬仲锁在身上,「不管吃饭还是拉屎,你们都在一块儿,连睡觉都不 许松开!」 蔡敬仲用扇子顶住下巴,「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做得都对。我是怕你以后走错路,锁起来放心。」 身后传来一声的轻笑。 蔡敬仲扭过头,指着吕雉道:「你笑什么!」 赵合德连忙道:「不是她笑的。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 「我教训她,关你什么事?」 程宗扬在旁边看不过眼,「蔡爷,我记得你前两天还说,这辈子佩服的有三 个半人,太后娘娘排名第二。你就这么跟人家说话的?」 「我要不那么说,她会开口吗?你啊,揣摩人心都不懂。」蔡敬仲道:「娘 娘心高气傲,认栽事小,面子事大。打死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我为什么说三个 半人?一来先把她捧得高高的,二来再拿话钩着她,让她心里直发痒。只要她一 开口,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程宗扬瞠目结舌,良久才道:「蔡爷,你又给我上了一课。」 「好说。先把铁镣解开。」 「不行。我得把你锁着,好随时向你请教。」 蔡敬仲对吕雉道:「瞧见了吧,你之所以会输,智谋不济尚在其次,要紧的 是脸皮不够厚。你说你脸皮要是再厚一点,还会输得这么惨吗?」 吕雉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叛变的死太监, 最后展颜一笑,「公子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蔡敬仲还要再说,忽然整个人凭空消失。 「你做甚!」 青面兽瓮声瓮气地说道:「吾要撒尿!」 蔡敬仲绑在体型巨硕的青面兽身上,就跟青面兽揣了个红包一样,一阵风就 没影了。 ………………………………………………………………………………… 巍峨的青铜大门前,一条雪白的小狗摇着绒球一样的短尾巴,来回打着转。 小紫坐在阶前,笑吟吟逗着雪雪。 闻清语站在她身前十余步的位置,身后跟着一群巫宗门人。 「紫姑娘,大家约好平分,你这么拦着路,不太合适吧。」 「仇雍还说你们都出来了。是那个傻瓜自作聪明来骗我呢,还是你们连他也 一块儿骗了?」 「仇尊者是敝宗元老,地位尚在仙姬之上。谁敢骗他?他又何必去骗谁?想 必是紫姑娘误会了。」 阮香琳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婆娘,居然推到紫妈妈头上。」 闻清语轻笑道:「这不是临安李镖头的夫人吗?你身为人妻,私下却给人当 了妾侍。想必夫人女红不错,做的好一手绿帽子。」 忽然一道火光箭矢般射来,闻清语急忙闪身后退,那道火光落在地上,溅起 一片碎石。 卓云君抬起右手,白玉般的纤指间,一道凤羽般的火焰盘旋不定。 「诸位身负修为,何必逞口舌之利?不如动手好了。」 「果然是做了我们黑魔海的奴婢,连道门的清静无为都不讲了。昔时守身如 玉,如今任由采撷,不知此间滋味可好?」 「哟,说得好像你没被男人干过似的。」蛇夫人道:「难道你在床上,还得 让你男人供着你,把你顶在头顶上干啊?」 蛇奴荤素不忌,闻清语终于招架不住,「紫姑娘,你到底开不开门?」 「要等程头儿哦。」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暗处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露出一眼睛,「怎么还不动手?」 「说和了?」 「这地方不能多待,咱们走。」 两人悄悄退开,钻进一个圆形的洞穴内。他们小心抬起铁制的井盖,盖住洞 口,然后沿着长长的水泥管道一路疾奔。 两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正是勾结成光,试图控制刘建的广源行执事,庞白 鹄。 「这回的差事算是办砸了。十六少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呢。」庞白鹄满脸青 肿,跑路还撇着腿,显然身上伤的不轻。 「这也怨不得你,都是刘建那竖子,狗肉上不了席面。」 「龙宸那帮家伙不靠谱,黑魔海那伙人更黑,说翻脸就翻脸。」 「这也是没想到。原以为吕家那窝草包好收拾,谁能料到区区一个吕巨君, 会那么棘手?左武军、兽蛮人、董卓的凉州军……要不是金蜜镝那老狗玩命,吕 家真不一定会输。说来刘骜结了多少仇家啊,个个都巴不得他死。」 「他得罪了多少人?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吧。咱们是生意人,讲究的是公平 信誉。汉国朝廷天天这么折腾我们做生意的,谁他妈受得了?说课税就课税,说 关门就关门,当官不要商贾出身,轮到打仗却让我们做生意的上阵,还他妈跟一 帮贼配囚编成一军。我们就做个生意,犯什么天条了?就当犯人处置?」 「行了老庞,别发牢骚了。你比我强多了,好歹十六少没事。陶家的五少爷 这次也入宫了,到现在还没有音信。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活不了。」 「你运气也够背的,陶五爷眼下可正得宠呢。他老子不争气,原想着他们这 一支要败,谁知道陶老爷子隔了一辈,指名让他进钱庄打理生意。不过你也别太 担心,陶五爷是个有福气的,多半没事。」 「这次城里大乱,别人都往外跑,我在路上找了个人,冒用文书混到城里, 就想着万一陶五爷出事,我干脆死城里算了,也免得连累家人……」 两人想到前途,都忧心忡忡,没了说话的兴致,只闷着头赶路。 「我们不是要出去吗?」 拐角处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两人齐齐停住脚步,随即藏起身形。 「贼不走空!来都来了,好歹不捞点儿啊?我又不去挖姓殇的祖坟,就捡个 仨瓜俩枣的,他还能跟我来真的?我说善儿啊,咱们不是去长安的吗?你非要绕 到洛都干啥呢?」 「散心。」 「有心事啊?」 「没心事。」 「反正这会儿没旁人,咱俩唠会儿嗑。」 「没心情。」 已死老僧一脸的痛不欲生,「你小时候可喜欢跟我唠嗑了,喂个糖豆能唠一 宿,咋越大越不可爱了呢?」 静善恼道:「我都不是吃糖豆的小娃娃了。」 「那你想吃啥?我给你找去!吃肉也行啊,咱们背着佛祖偷偷吃,吃完再持 戒。」 静善喝道:「谁!」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甬道中,她穿着一袭白色的武士服,长发挽起,扎着 英雄结,英气逼人。 「我姓云,你们是?」 「贫尼静善。」 云丹琉仔细看了她一眼,「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可能!」已死老僧道:「我们跟你云大小姐从来没打过照面。」 云丹琉奇道:「你认得我?」 「这不刚认识吗?你说姓云。大小姐嘛。」 云丹琉道:「告辞了。」 「萍水相逢也是有缘,给点儿钱吧。」 云丹琉一手按住刀柄,「我要是不给呢?」 「哈哈哈哈!」已死老僧摸着光溜溜的头皮,匪气十足地大笑起来,「那我 就只好下手抢啦!」 笑声未落,他压低声音对静善道:「云家有钱的很。一会儿我制住她,你摸 摸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全弄走。出去我就给你买肉吃。」 静善道:「告辞了。」转身就走。 「乖徒儿,你别走啊!」已死老僧慌忙追上去,「偶尔劫个道散散心嘛,佛 祖都不会怪罪的。」 云丹琉松开紧握的刀柄,微微舒了口气。那个老和尚修为怪异,自己也看不 出深浅,但带给自己的压力极为恐怖。一旦交手,自己连脱身的把握都没有。 她刚要转身,却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把自己拦在中间。左边一个,是自己 交过手的庞白鹄。右边那个自己也认识。 「你是晴州会馆的管事,杜奕?」 那个瘦点的赔笑道:「大小姐好记性,连我这种小人物都能记住。」 「你们也想硬抢?」 「不敢不敢,」杜奕点头哈腰地说道:「小的只是想请大小姐赏个面子,一 起去拜会程少主。」 云丹琉轻蔑地笑了一声,「绑架吗?」 杜奕一脸尴尬,还没来得及开口,庞白鹄已经「扑嗵」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地说道:「我们哪儿敢啊。小的是大小姐的手下败将,真不敢与大小姐为敌啊。 只求大小姐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 發鈽444 「你们两头堵,是想上来动手的吧?」 「不是不是。」杜奕连连摆手,「我们差事办砸了,回去也得死。这会儿也 是逼急了,想巴结上大小姐,好跟程少主说和说和。」 「你们要说和,直接去找他啊。跟我说什么?」 杜奕说着也跪了下来,「哎哟,那位程少主还能不听大小姐的?大小姐别怪 我多嘴,程少主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别人不一样。绝对是又敬又爱,那心思全都写 在脸上!要我说,只有程少主这种不世出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大小姐这样的绝世 佳人。程少主英雄了得,也只有大小姐这样了不得的人物才配得上。」 杜奕做的迎来送往的营生,全靠捧人吃饭,这会儿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玩命 地拍马,嘴里各种马屁滚滚而出,几乎能吐出花来。 云丹琉本来严阵以待,不一会儿被他说得脸都红了,顿足道:「别说了!」 杜奕赶紧闭嘴,像条丧家犬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云丹琉看着庞白鹄道:「你在宫里是怎么说的?」 庞白鹄「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我混蛋!我 该死!」 庞白鹄一边说一边狂抽自己,他也真下得去手,只抽了三四个耳光,就吐出 一颗牙来,一张肥脸更是肿得不能看了。 杜奕倒听吩咐,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好吧,我可以替你们说,但他答不答应,我可管不着。」 两人都哭了起来,「大小姐,你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云大小姐,你不会那么傻吧?他们说几句软话,你就 信了?」 庞白鹄跳起来,「谁!」 齐羽仙从黑暗中走出,「真巧,在这里遇上大小姐。」 云丹琉道:「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也来了?」 「在宫里气闷,出来散散心。」齐羽仙道:「两位执事,多日不见。」 杜奕道:「齐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没得罪过你吧?」 「是吧?我都不太记得了呢。」齐羽仙一边说一边抽出弯刀。 庞白鹄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慢慢向后退去。 齐羽仙举刀指着他,「你们在宫里突然翻脸,暗算仙姬,这就想走?」 杜奕道:「老庞,怎么回事?」 庞白鹄啐了口血沫,「齐仙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仙姬独占永安宫,开 启秘境的时候可没跟我们打招呼吧。要说翻脸,也是你们先翻的脸。」 「秘境归我们圣教,本来就是说好的。倒是你们背着仙姬,私下勾结圣教的 姬奴,敢问操的什么心思?」 「你们把印玺全都卷走了,宫里只留了个空壳,还说只图秘境?」 「那些印玺是开启秘境所用。」 「当初可没听你们说过。」 「事关机密,恕难奉告。」 「两位!两位!」杜奕见两人越说越僵,赶紧打圆场道:「我听着大伙是不 是有什么误会?」 「哪儿有什么误会?」云丹琉嘲讽道:「说到底两边都没操好心,一有机会 就互下黑手,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齐羽仙叹道:「鹬蚌相争,倒让程少主这渔翁得利。云大小姐,何必讥刺我 等呢?」 齐羽仙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三人站成一个三角形,将云丹琉围在中间。 齐羽仙终于站定,她微微一笑,刚要开口,云丹琉忽然动了,她飞身跃起, 整个身体几乎横过来,两条长腿一前一后,旋风般横扫过来,正中庞白鹄颈侧。 庞白鹄猝不及防,被云丹琉雷霆一击,一个筋斗栽倒在地。 齐羽仙弯刀犹如一道流光,直劈云丹琉后腰。另一边的杜奕却往后跳开,高 声叫道:「诸位!诸位!且莫动手啊!」 云丹琉扬声道:「今日暂别,后会有期。」 齐羽仙心下恼怒,催动真气,全力追击,谁知刚追出两步,眼前青光暴起, 却是云丹琉去而复返,回马一刀劈向齐羽仙头顶。那柄青龙偃月带着一股狂飙席 卷而来,齐羽仙仓促变招,双刀相交,只觉手腕剧震,弯刀几乎脱手,连退数步 才稳住身形。 云丹琉一刀劈退齐羽仙,这才施施然退走。 庞白鹄捂着脖子爬起来,与齐羽仙面面相觑。 杜奕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一边说道:「各位,我是给陶五爷干活 的,这可不关我的事。」 「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齐羽仙道:「杜执事,你已然卷入此事,还 想着能脱身吗?」 杜奕不是那么好哄的,当即道:「我怎么听不懂呢?要不咱们明白说话?」 「想听明白?好啊。」齐羽仙道:「帛十六出钱,怂恿吕冀弑君,暗中又资 助刘建,试图两头押宝。可他心思太大,明知道刘建是我们的禁脔,偏又想着甩 开我们,独占便宜。结果不出仙姬所料,果然是玩砸了。眼看着鸡飞蛋打,庞执 事坐不住了,拼了命也要把你们拖下水。」 杜奕寒声道:「陶五爷不在秘境?」 「你说呢?」 杜奕脸色铁青,「老庞,你这回可把我坑苦了。」 庞白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几方人心不齐,让 长秋宫得位也不冤。可我真没坑你的心思,我就想着借五爷的虎皮一用,找个机 会给程少主磕头认错,保自家一条狗命。」 齐羽仙冷笑道:「这会儿还舌灿莲花?」 庞白鹄恼道:「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齐仙子还要我怎么着?」 「刘建身死,我们巫宗这回可是亏大了。庞执事不准备给些补偿吗?」 庞白鹄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咬牙道:「想要什么,划出道来!」 「广源行在汉国生意。」 庞白鹄气极而笑,「你知道广源行在汉国有多少生意吗?就不怕撑死?」 「我敢张这个口,就不怕你生意有多大。」 庞白鹄摇头道:「那我还是死吧。来,杀了我,把我的脑袋给十六少送去。 就说我姓庞的无能,罪该万死。」 「你的命可值不了几个钱。」齐羽仙道:「全拿不行的话,起码得一半。」 「一半也不成。」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广源行的产业连同谋逆的证据送上去,想必汉国官 府很乐意收缴这批逆产。」 「你!」庞白鹄刚要动怒,却泄了气,哭丧着脸道:「我做不了这个主。」 「你就把原话传给十六少好了。」齐羽仙淡淡道:「想跟仙姬翻脸,就该先 有舍财的觉悟。」 杜奕道:「这边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 「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动手的可也有陶五爷。」 「我就一传话的,你别为难我。要什么,我转告给五爷。」 「钱庄。」 眼看杜奕变了脸色,齐羽仙挑起唇角,「陶五肯定不会给。」 「你知道就好。」 「那我们借笔头寸好了。具体数额,回头有人去跟五爷商量。」 杜奕还在思量,庞白鹄道:「若是我答应你,程少主那边再张口呢?」 「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吗?」 「齐仙子莫说笑。我们出了这笔钱,你们可得负责把事给平了。」 「你们只要不自作主张,我们自有法子。」 庞白鹄一咬牙,「成!」 「一言为定。」齐羽仙说着抬起手。 庞白鹄抬手与她击了一掌,随即一声惨叫,却是被她生生拧断一根手指。 齐羽仙笑道:「先收些利息。」说着飘然而去。 庞白鹄握着断指,一张肥脸满是冷汗。他喘息半晌,然后又抬手狠狠给了自 己一记耳光。 杜奕动了动嘴,最后也是一声长叹。 第七章、名花倾人 程宗扬不知道剑玉姬与晴州商会已经重新携手,他把秘境内的兽蛮人集合起 来,兽蛮武士由阿合马带领,外面由敖润与冯源接应,负责安置。其余的兽蛮奴 仆则由哈米蚩带领,暂时仍留在秘境。这些兽蛮奴仆都是上好的劳力,一旦岳鹏 举改造过的铜门无法开启,说不得还要用蛮力挖开。 可队伍集结起来之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青面兽的踪影。十个兽蛮人有十 一个都是实心眼,自己交待过不让解开,老兽就是打死也会拖着蔡爷不撒手,可 他这泡尿也撒得太久了吧? 蔡爷没了影子,阿合马比程宗扬还急,一顿木杖,「吾去找!」 阿合马带了几名精壮的兽蛮武士,分头寻找。程宗扬有心不去理会,可没来 由一阵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也去!」 合德不便行走,留下来由哈米蚩照看。程宗扬叫上吕雉随行,免得她趁自己 不在,搞出什么事来。 兽蛮人所在的区域是一片荒丘,翻过一个斜坡,前面是一片山林。程宗扬心 下嘀咕,以老兽的羞耻度,撒泡尿总不至于还要钻到林子里吧? 「老兽!」程宗扬双手拢到嘴边,放开喉咙喊了几声,结果半晌也没有听见 回音。 程宗扬一边叫一边四处张望,看到身后的吕雉,不禁一阵火大。自己嗓子都 快喊出血来了,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你也叫!」 「嗓子坏了,叫不出来。」 「骗鬼啊。什么时候嗓子坏了?」 吕雉淡然道:「给主人品箫的时候,喉咙肿了。」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好笑,「哎呦娘娘,你也太娇贵了吧?用用你的嘴巴,就 把你的嗓子给干肿了?说得好像你没给人口过似的。」 發鈽444 「没有。」 「这么荣幸?娘娘的次居然给我了?」程宗扬嗤笑道:「你怎么不干脆 说你还是处女得了。把石头拿好!」 吕雉还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程宗扬开始只是不想把留着岳鸟人手迹的石头 平白扔了,后来发现让吕雉拿块石头效果出奇地好,一来增加负重,消耗她的体 力,二来拖慢她的速度,三来正好占住她两只手,差不多等于给她戴了副镣铐。 条石又不能拿来当武器,即使她想扔过来砸死自己,这么大一块石头,自己 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程宗扬耳朵忽然一动,听到山林中传来一声大喝。 那声音相距甚远,但听起来极为耳熟,居然是吴三桂。程宗扬立即噤声,拔 出那柄剧孟送给他的长刀,循声往林中掠去。 林内一片狼藉,吴三桂手持长矛,与一名八条手臂的老僧激斗正酣。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打得吴三桂步步后退。刚刚胖出两圈的高智商躲在一棵 大树后面,唯恐被两人交手的劲气带到,横尸当场。不过他也没闲着,虽然躲得 不敢露头,但嘴上功夫没丢下,可着劲儿的叫骂。各种污言秽语,都快翻出花来 了,让已死老僧满门妻女,上溯祖宗八代都倒了血霉。 吴三桂叫道:「老和尚!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一见面就要喊打喊 杀!」 已死老僧道:「你把后面那厮交出来!咱们了事!」 「这是我们商行的杂役,不知哪里得罪尊驾?」 「我呸!还杂役,临安的花花太岁,谁不认识?肥羊啊!」已死老僧腾出一 只手,摸着光溜溜的头皮,怪笑道:「快快把他交出来!老衲好去找太尉化些钱 铢,哈哈哈哈!」 「八臂老秃?」程宗扬叫道:「你怎么跑这儿了!」 「老衲铁鞋踏破山河!你管我在哪儿呢?哎哟,这不是程贤弟吗?」已死老 僧匪气十足地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缘份啊!」 笑了两声,已死老僧忽然拧起眉头,「不对!不对!」他往后跳开,八条手 臂一起抱着光头一通乱摸,眼中露出浓浓的狐疑,半晌才恍然叫道:「哎妈!善 儿是来找你的?我的乖徒儿啊,你是不是看中他了!」 静善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 「找我?」程宗扬莫名其妙,「什么事?」 静善厉声道:「谁找你了!我只是路过!」 程宗扬满脸不信,从哪儿走能路过秘境? 静善拿出一封信柬,往地上一掷,「智深师兄给你的。」转身就走。 程宗扬怔了一下,智深?鲁智深?他抄起信柬,急忙追上去,「等等!」 「师傅!把他赶开!」 已死老僧横身拦住,恶狠狠道:「干哈呢!我徒儿是你能追的吗?要追也是 我徒儿追你!知道不!」 静善气道:「你闭嘴!」 程宗扬道:「鲁大师不是在沐羽城吗?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你说那个黑秃啊。他被大孚灵鹫寺的贼秃追杀,老衲跟乖徒儿路过,帮他 把那些贼秃打跑了。」说着已死老僧摊开一只手。 「干什么?」 已死老僧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问啥地方吗?给钱啊。」 这帮穷鬼!程宗扬拿出钱囊,直接丢了过去。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一只手接住钱囊,一只手解开带子,一只手伸进去抓住 钱铢,剩下五只手摊成一排,飞快地把钱铢分开,数了一遍。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哎呦,兄弟, 你还挺有钱啊,哈哈哈哈。」 「在哪儿遇到的?」 已死老僧乐呵呵道:「信上写着呢。」 程宗扬险些吐出一口血,赶紧拆开书信。看到信上说他们绕道沐羽城,避开 大孚灵鹫寺的追杀,已经到了江州,由小侯爷亲自出面安顿下来,程宗扬先放下 一半心。再往后看,却是林冲伤势未愈,留在江州休养,鲁智深独自赶往临安, 准备接嫂夫人前往江州与林冲相聚,结果途中又遇到大孚灵鹫寺的僧人。鲁智深 不愿对他们下重手,一路缠斗之下,又往北绕到丹阳,结果遇到被大孚灵鹫视为 异端的静善师徒,双方联手,击退追兵,才得以脱身。 丹阳有程氏商会的店铺,鲁智深打尖时听说程宗扬到了洛都,他南下临安, 无法见面,正好已死师徒北上,鲁智深便写了封书信,交给静善,目的只是报个 平安,也不指望他真能收到。 看到鲁智深信中说要去接林夫人,程宗扬尴尬之余还有些心慌。虽然阮香凝 是黑魔海布在林冲身边的棋子,与林冲并没有夫妻之实,但自己把她收入房中, 道义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为了掩盖此事,他想方设法做了掩饰,可到底纸包不 住火,万一走漏风声,自己跟林冲脸上都不好看。 已死老僧手里有了钱,底气立刻足了许多,凑到静善身边道:「徒儿啊,信 也送到了,钱也拿到了,你看咱们是这就走呢,还是再玩一会儿?」 「走。」 已死老僧一边走一边嘀咕,「乖徒儿啊,这信是给小程兄弟的,你咋不跟我 说呢?」 「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不认字啊。」 「那你知道信上有地址?」 「猜都能猜出来。你以为我跟那小子那么傻呢?」 高智商从吴三桂背后钻出来,指着两人的背影,跳着脚小声道:「秃驴!算 你们跑得快!」 吴三桂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让你不下功夫!」 高智商叫屈道:「我都很努力了,这不是刚上手开练吗?哈大叔说了,像我 这样的武学奇才,估摸着再有半年吧,差不多就能神功大成,揍那老秃驴就跟玩 儿一样。」 「你就往死里吹吧。」 程宗扬收起书信,「你们进来多久了?」 「可有一会儿了。」 「看到青面兽和蔡爷了吗?」 「没有。」 「别的人呢?」 「那就多了。」 程宗扬一怔,「很多吗?」 吴三桂道:「有两边的叛军,有宫里的内侍,有趁火打劫的,有几个戴着面 具的,像是漏网的死士。」 「你们怎么遇到这么多?」 「不知道。他们都在林子里,我们也跟来了。」 高智商插口道:「还有个穿着大红袈裟的光头。」 穿袈裟的光头?不会是大孚灵鹫寺的人吧?这帮死和尚,真是阴魂不散! 程宗扬索性把吕雉叫过来,「大孚灵鹫寺是怎么回事?」 吕雉道:「沮渠大师一直想在汉国境内兴建佛寺,走了巨君的门路,这次特 意遣人来助。」 「他们来了多少人?」 「我只知道有一位红衣罗汉,九名金刚徒。暗地里是否还有,非我能知。」 红衣罗汉?干脆叫红衣主教得了。程宗扬对这个极端天主教化的佛门奇葩毫 无好感,还不如叵密那个佛教恐怖组织有人味呢。 这么多人都在林子里?程宗扬心里有些打鼓。这是要出什么事吧? 犹疑间,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钻出。 紧接着,一股浓雾从林中弥漫开来,灰色的雾气翻滚涌动,隐约能看到雾中 一些模糊的影子。 就在雾气扩散开的同时,数道死气突兀出现。程宗扬心知不妙,立刻叫道: 「快走!」 吴三桂一把拖住高智商,迈开大步往林外冲去。程宗扬掠出丈许,突然觉得 少了点什么,扭头看时,只见吕雉还拿着那块条石,行动略慢,忽然身体一倾, 像是不小心绊到什么,接着就被浓雾吞没。 「你个废物!」程宗扬大骂一声,转身闯入雾中。 雾气中弥漫着腐肉般恶臭的气味,中人欲呕。程宗扬找到吕雉,叫道:「手 伸过来!」 吕雉勉强伸出手,程宗扬一把拽住,却未能拖动。仔细看时,只见一条暗红 色的藤蔓卷住她的腰腿,正将她往雾中拖去。 程宗扬猛然抬起头,只见一株巨大的花朵出现在浓雾中,花盘高约丈许,直 径更是接近两丈,棕红色的花瓣上遍布着凸起的颗粒,中间一个酒坛状的入口, 深不见底。 程宗扬心跳几乎停了一拍,这么大的食人花,从哪儿钻出来的? 花朵下方,坚如铁质的花萼有灵性一样转动着,忽然间花朵猛地合拢。一头 生着獠牙的野猪被藤蔓卷起,送入巨花中央的入口,随即花朵内发出一阵腐蚀的 吱吱声,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吕雉脸色发白,她半身被藤蔓卷住,被拖得离开花朵越来越近。那朵巨花吞 下猎物,中间的入口再次张开,露出里面遍布着倒钩的花蕊。 程宗扬长刀挥出,重重斩在藤蔓上。棕色的汁液喷溅出来,带着强烈的腐蚀 性,沾在手背上,如同火烧。 那条藤蔓极为坚韧,程宗扬一刀竟然没有砍断,他正准备再次出手,一条细 藤悄无声息地贴地伸来,卷住他的脚踝。 程宗扬纵身跃起,与扑来的花朵擦肩而过,一股浓如雨雾的恶臭飘来,程宗 扬吸了一丝,头脑就有些发晕。他屏住呼吸,偶然一瞥,看到花朵中间有一只金 色的面具。被食人花吞噬的吕家死士已经尸骨无存,只有耐腐蚀的金面具遗留下 来。 程宗扬避开食人花的一扑,挥刀斩断细藤,接着连补两刀,将吕雉腰间的藤 蔓劈断。 那朵食人花示威般翕张着,慢慢向后退去,然后闪电般一收,将树上一条巨 蟒吞入口中。巨蟒的长尾在花朵外疯狂地扭动片刻,然后软垂下来。 吕雉镇定地站起身,手指却在发抖。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大骂,「干!」 程宗扬脸色难看得像踩了狗屎一样。浓雾笼罩的树林间,一朵接一朵食人花 从地下钻出,越来越高,在空中摇曳着绽开巨大的花朵。 从林中四处望去,数不尽的食人花遍地开放,每一个方向都是接连不断的食 人花海。无数藤蔓纵横交错,将林间变成一片死亡禁区。短短两个呼吸,程宗扬 就感觉到上百道死气散逸出来,显然那些食人花正在大肆吞食林间栖居的鸟兽。 单是一株食人花的藤蔓就让自己大费周章,这要一株一株杀过去,恐怕走不 到一半,自己就会变成食人花的肥料。可留在原地,吞食完巨蟒的食人花随时都 可能再攻过来。硬闯是找死,留在原地是等死,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吕雉忽然道:「抱住我!」说着吕雉背后蓦然伸出两支黑色的羽翼,微微一 振,身体便即悬空。 程宗扬一拍额头,差点儿忘了这娘儿们是羽族,「算你还有点良心。」 吕雉冷冷道:「没有你的刀,我们都得死!」 程宗扬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能带动吗?别飞一半还要我来背你。」 吕雉振翅飞起,程宗扬看准一条横空的藤蔓,正要挥刀斩开。谁知吕雉忽然 往下一折,贴着地面掠过,然后再次飞起。 空中突然变向,程宗扬险些被甩下来,等看清她是将那块掉落的白石捡了起 来,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在她臀上打了一记,「飞稳些!」 吕雉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扶摇直上,笔直飞过林梢。 程宗扬低头看去,只见身下灰雾滚滚,整个山林都被食人花占据,最大的一 朵几乎与林梢平齐,花朵开合时,浓雾都被搅起漩涡,连空中的飞鸟躲闪不及, 都被食人花吸入口中。林中不时传来惨叫,显然停留在林中的侵入者正逐一被食 人花吞噬。 吕雉远远避开漩涡,一边升高,一边往山林边缘飞去。身在空中,程宗扬才 发现眼前的秘境极为诡异,周围的群山呈现出弧状的弯曲,整个大地就如同一个 巨大的漏斗,底部则是通往陵墓所在的巨型隧道。 程宗扬忽然叫道:「左边!」 林中生灵绝迹,但在林地另外一端的边缘,还有人类活动的踪迹。那人身材 干瘦,乌衣垂冠,正是老太监曹季兴。与他交手的,则是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魁 梧僧人。 那和尚手持禅杖,舞得虎虎生风,可怎么也闯不过曹季兴的一双肉掌。曹季 兴稳稳占着上风,却不急不燥,只在浓雾边缘来回游走,身影鬼魅般时隐时现, 把对手死死拖在雾中。 灰雾本身带有毒性,那名僧人左冲右突,无法脱身,被雾气不断侵蚀,一张 脸都几乎成了死灰色。 随着雾气的波动,能看到林间零乱掉落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衣,还有两株被砍 倒的食人花,巨大的花盘已经开始腐烂,与几具残缺的肢体混杂在一起,多看一 眼都会让人做噩梦。 發鈽444 那僧人连攻数招,都被曹季兴挡下,终于支持不住,身体一晃,露出破绽。 曹季兴身形一闪,掠入雾中,手掌像虚影般穿过禅杖,在他胸前一按,随即 往后跃开。 红衣僧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无力挪动。他两手扶着禅杖,慢慢坐下,长叹 道:「无知的人啊,愿佛祖赐福予你。」说着,抬手在胸口画了个「卐」字符, 脸上露出解脱般的欣然,然后脖颈软垂下来,再无声息。 一株食人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探过来,花朵张开,将僧人一口吞下。 曹季兴身形有一晃,避开食人花的吞食区域,一边抬起头,朝程宗扬打了个 招呼,一边叫道:「询哥儿,收了神通吧。」 朱老头的声音从一株古柏后面传来,「别吵吵!」 天知道死老头做了什么手脚,灰色的雾气飘到树旁,就像遇到一道无形的屏 障,被阻隔开来。 不等吕雉落地,程宗扬便飞身跃下,「老头儿,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也太 缺……」话未说完,他失声叫道:「云丫头!」 云丹琉席地而坐,那柄形影不离的青龙偃月插在地上,她双目紧闭,一手握 着刀柄,一手放在胸口,脸上满是泪水。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见到云丹琉流泪,简直比看到她受伤还要吃惊,「怎么回 事?」 朱老头一掌贴在云丹琉背后,正帮她推血过宫,「云丫头不小心被那帮和尚 打伤。伤势我帮她压下来了。先别啰嗦,等她吐出这口血就好了。」 片刻后,云丹琉吐出一口鲜血,睁开眼睛。 程宗扬一阵心痛,蹲下来道:「出了什么事?」 云丹琉摊开紧握的手掌,将一枚玉佩放在他手中,然后搂住他,伏在他胸口 痛哭失声。 云丹琉从未有这种软弱的时候,何况这会儿还当着旁人的面。程宗扬一边呵 哄,一边抬起手,那枚玉佩少了半片,似乎沾过血,形成一大片血沁,中间一个 残缺的「云」字依稀可见。 朱老头长长叹了口气,「这是传峰的随身玉佩。当年我跟传峰颇为相投,不 曾想他会葬身此处。」 云传峰?云苍峰的兄长,云丹琉的父亲?程宗扬脑中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 「他不是行商途中遇刺的吗?」 朱老头摇了摇头,「多半是外间的说法。」 这也很有可能,云家的当家大哥死在汉国帝王的秘境之中,莫说云家未必知 晓详情,就是知道也不敢往外说。 程宗扬仔细看了看玉佩,缺口整整齐齐,像是被利刃切开,但边缘有几道极 深的划痕。 他摸了摸划痕,「这是……锯齿?」 曹季兴道:「锯齿刀。」 孟老大特训的时候,曾经给自己恶补过各种武技常识,锯齿刀在兵器中属于 凶物,由于伤口的特殊性,一旦中刀,便是九死一生。但锯齿刀难学难练,对敌 时也不比平刃武器占优势,反而由于刀锋的锯齿,很容易被一些勾锁类的武器克 制,属于难练易破的鸡肋兵器,极少有人使用。 云传峰的随身玉佩出现在秘境中,其间的原委耐人寻味。程宗扬搂住云丹琉 的香肩,低声道:「可找到骸骨?」 云丹琉抽泣着摇了摇头。 秘境内除了食人花,还有各种食腐的兽类。即使没有人刻意破坏,尸体也很 难保存。看情形,云传峰如果死在此地,多半是尸骨难寻。云丫头幼年失怙,乍 然见到父亲的随身玉佩,难怪会这么伤心。 程宗扬搂着云丹琉呵哄半晌,心底的疑云却难以驱散。自己听云苍峰说过, 云传峰一直为恢复家业奔走,最后不知得罪了哪里的仇家,导致了云氏几被灭门 的惨剧。以云家的财力和遍及六朝的商铺,时隔多年,却连仇家是谁都打听不出 来。这仇家隐藏得也太深了。更蹊跷的是,那位仇家一次出手,未竟全功就销声 匿迹,似乎对云家余下的人再没有半点兴趣,又不像是专门为了杀人灭口。 如今突然发现云传峰的玉佩,程宗扬禁不住生出一种极端不妙的联想。如果 云传峰的死与某个仇家满地的鸟人有关,而那个人在云传峰死后不久便告失踪, 因此未能对云家其他人继续下手,也许就能解释得通了。可这样的话,云如瑶、 云丹琉还怎么与月霜、小紫相处? 不对!程宗扬忽然想到,如瑶的寒毒与被凶手打伤,而月霜的寒毒与如瑶十 分相似,也许行凶者是同一个人。若是如此,云家很可能是不小心卷入岳鸟人的 风波中,结果受了仇家遍天下的岳鸟人连累,才遭此惨祸。 往事扑朔迷离,想揭开谜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程宗扬对云丹琉 道:「既然找到玉佩,想必还有别的线索。这地方太危险,我们先跟大家会合, 再回来细查。」 云丹琉在他肩头擦干泪水,然后抬起头,脸上已经收起哀戚之色,流露出坚 毅的神情,一字一字说道:「我要找到这个人。」 「我们一起找。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他。」 云丹琉传送时与众人失散,本来准备前往帝陵与众人会合,但遇到齐羽仙和 庞白鹄等人挡路,无意中来到山林间,却意外发现父亲的随身玉佩。 心神激荡之下,云丹琉一时失去提防,被几名逃亡的死士偷袭得手。她成功 反杀一名死士,却不料逃到林中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残存的死士,还有刘建和吕 氏的叛军,宫里的内侍,最后又引出几名僧人。力战之下,伤势越来越重,若非 遇到朱老头和曹季兴,只怕就要饮恨。 听了云丹琉的经历,程宗扬却感觉有点不对。 「老头儿,这些食人花是你弄出来的?」 朱老头道:「赶巧了,这些花原本生在地下,好几年才开一次。谁知道今儿 个能碰上呢?」 「你没做手脚?」 朱老头干笑道:「我就用了点毒,好让它们早点开。这会儿也该收了。」 话音刚落,那些巨大的花朵蓦然收拢,逐一钻回地下,重新蛰伏起来。 林中雾气渐渐消散,所有的尸骨都已经被食人花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地被毒 雾侵蚀过,斑驳不堪的兵器。 程宗扬道:「这些人也是你引来的吧?」 曹季兴赔笑道:「询哥儿只是想省点事,真没想到大小姐也在。这不,我们 紧赶慢赶,把人给救下了。」 说着,曹季兴满面堆笑地向吕雉施了一礼,「娘娘,您吉祥。」 吕雉转过头,不去理他。 朱老头却皱起眉,「你们把陵墓给挖了?」 程宗扬愕然道:「没有吧?」 朱老头抬了抬下巴,「那不是陵门上的石头吗?」 程宗扬看着吕雉手中那块白色的条石,「这块?」 第八章、容颜易改 帝陵门外,随着齐羽仙到场,又有一些黑魔海属下分别赶来,数十号人聚在 陵墓大门前,越发人多势众。 小紫一方只有四人,还不及对方一成,怎么看怎么势单力孤。 闻清语和齐羽仙还能耐住性子等候,一些新出现的面孔已经开始骚动,不过 大多数人还是沉默如岩石一般,不言不语。 那名穿着黑衣的女忍出现在闻清语身后,对那几名吵闹的门人视而不见。 闻清语道:「手下人没规矩,让上忍见笑了。」 「他们是尊者的人?」 闻清语略显错愕。 女忍道:「我不懂你们的事。但我又不是傻瓜。」 齐羽仙轻笑道:「不知换作上忍,该如何处置?」 女忍指了指场中最不安分的一个,「把他的脑袋砍了。」 「杀人立威吗?好主意。」齐羽仙叹道:「可惜仙姬吩咐过,不好乱杀自家 人。」 「还要等多久?」 闻清语与齐羽仙对视一眼,各自无奈。 幸好没有等太久,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正主终于出面,闻清语如释重负,但接着她脸色就变了。这脚步声,未免太 多了些。 程宗扬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是十个八个。他前面有吴三桂开路,左手云丹 琉,右手赵合德,曹季兴、吕雉、高智商在旁随侍,还有个朱老头拢着手跟在屁 股后面。再往后是哈米蚩带着的两百多号兽蛮人,个个如狼似虎,把巫宗人马的 气熄全压了下去。 刚才还在吵闹的几个人顿时噤声。闻清语和齐羽仙瞠目结舌,她们不惜放弃 汉国政权,就是为了集中人手,在秘境力压对方一头。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程 少主会带了这么多人——简直是一支军队…… 两天之前,这位程少主还在宫里与兽蛮人打生打死,斗得你死我活。谁知一 眨眼,那些兽蛮人就成他的拥趸。这位程少主的交际手段也太邪性了吧? 程宗扬大摇大摆从人群中间穿过,把云丹琉和赵合德送到小紫身边,然后转 过身,不客气地说道:「小剑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人影?再迟到可就没她 的份了。」 齐羽仙收起惊疑之色,沉声道:「秘境开启,仙姬自会现身。」 「哎?这不是我的奴婢吗?你怎么也跑来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连天子都见不着,何苦再留在宫里?程少主,你说是吧?」 发现定陶王身边有黑魔海的御姬奴,程宗扬就立刻把齐羽仙隔离开,免得她 的魔爪再伸到天子身上。齐羽仙被扔在偏殿,形同高墙圈禁,眼看程宗扬心生戒 意,知道自己无可施为,等腿上伤势稍愈便即离开。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 就占些口头便宜而已。 程宗扬指着她身后那些人,「这些都是你们巫宗的后起之秀?九御呢?来了 几个?估计都快死完了吧。」 闻清语道:「不劳阁下费心。」 程宗扬看了一圈,「西门狗贼呢?开启秘境需要血祭,我看他的臭血就挺合 适,先把他祭了吧。」 「西门公子受伤北返,不在此地。」 「噢,你们老巢在北边啊。」 此言一出,闻清语不由神情微变。 程宗扬哂道:「你摆这脸色给谁看呢?紫丫头入了门墙,你们老巢难道还是 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闻清语道:「程少主教训的是。」她果断不再纠缠,「眼下人已到齐,有劳 少主。」 剑玉姬和西门狗贼都不在,欺负这些人真没什么成就感。程宗扬懒得再找茬 挑衅,摆手道:「蛇奴。」 蛇夫人闻声上前,拿出一只五彩绶带的革囊,里面正是那枚「皇后之宝」。 闻清语面如止水,示意属下取出传国玉玺。 双方各执一玺,放入凹槽。片刻后,两旁的长明灯同时光焰大作,与前次开 启时一般无二,只是少了作为引子的鲜血,光焰有些飘忽不定。 程宗扬看了看朱老头,用口型道:「我真开了啊。」 「开吧,开吧。」朱老头倒没有太纠结,「我得瞧瞧岳贼把里面祸害成什么 样了。」 程宗扬卷起袖子,「雉奴。」 吕雉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走上前来。 小紫一手支着下巴,星眸闪闪发亮,看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程头儿,你 真找到开启的法子了。」 程宗扬拍了拍那块条石,「赌一把。」 齐羽仙一眼瞥见石上的「不许小便」,不禁失笑,「程少主这块石头,不会 是从茅厕里拿来的吧?」 「让你说着了。再多嘴,一会儿就喂你吃下去。」 程宗扬托起条石,纵身而起,掠到铜门侧面那行「非刘氏子孙,擅入者死」 的字迹旁,「叮」的一声,将长刀刺进石隙,双脚踏在刀上,稳住身形。他 在墙上摩挲片刻,然后屈指叩了叩岳鹏举留下的那处画押。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举动。兽蛮人的倒戈使闻清语和齐 羽仙方寸大乱,这会儿既担心他打不开秘境,自己与魔尊失之交臂。又担心他成 功开启秘境,仗着人多将魔尊强行抢走。 万众瞩目之下,程宗扬抬起手掌,按住那块刻着岳帅画押的石头,然后往外 一引。整块石头轻易就被抽出,在墙上留下一个方形的空洞。 「接住!」程宗扬将抽出的条石抛了下来。 卓云君长袖一卷,稳稳接住。 程宗扬把那块白色的条石放入空洞,往里推去。白石的大小形状与空洞完全 一致,等推到尽头,整块石头与墙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原本的画押也被一张 笑脸代替。 闻清语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唯恐大门突然洞开,自己仓促间来不及反应,被 对方抢了先机。 可等了片刻,青铜大门毫无反应。 闻清语心头一动,视线停留在小紫身上,浅浅笑道:「好一个鸠占鹊巢。难 怪用刘氏血脉无法开启,原来早已被人用了掉包计。想必帝陵秘境,只有武穆王 的血脉才能开启了。」 朱老头脸色阴沉像能拧出水来一样。血脉事大,岳鸟人要是搞出这勾当,不 亚于刨了自家的祖坟。 除了岳鸟人,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谁能单靠一张脸,就让朱老头气急败坏的。 可岳鸟人就长这模样? 程宗扬回过头,只见小紫一双美目宛如寒星,正专注地看着那张面孔,神情 间看不出是喜是悲。 「咣」的一声,已经完全开启的青铜门停住转动,光焰也随之消失。程宗扬 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岳鸟人这回没再玩什么幺蛾子,起码门是开了。 开启的大门内一片漆黑,仿佛里面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程宗扬看了片 刻,居然有种失重的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门内。 「好一个偷天换日。」剑玉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喟然叹道:「不料武穆 王有此手段,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帝陵据为己有。」 程宗扬恼道:「你个贱人!少来挑拨!」 「还用挑拨吗?」剑玉姬望着朱老头,微微一笑,「殇侯身为前辈,还请先 行一步。」 朱老头冷哼一声,当先踏入大门。 曹季兴紧跟着要进,却被仇雍侧身挡住,「说好的平分,你们想独占?」 小紫道:「这回可是我们开启的,你们的五成已经没有啦。」 剑玉姬道:「各分五成,你们先挑。」 「轮流进的话,我们太吃亏了,说不定会被你们打呢。」 齐羽仙忍不住道:「你们人多好不好?」 小紫笑吟吟道:「还不够多。」 齐羽仙还要理论,剑玉姬按住她,无奈地说道:「殇侯已经进去了,姑娘何 必再拖延呢?」 小紫笑道:「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让他把好东西全都打包拿走。」 「两边一起进,限十人以内。」剑玉姬道:「想来殇侯也不愿意有太多外人 唐突祖陵吧?」 小紫笑吟吟道:「程头儿,人家听你的。」 程宗扬道:「就十个人。」 剑玉姬抬手示意,「仇尊者,你先请。」 仇雍也明白过来,当下不再多话,飞身掠入门内。 接下来剑玉姬与小紫一人一边,同时入内,然后是齐羽仙与程宗扬。 蔡敬仲到底没有找到,程宗扬担心外面没有强力人物坐镇,将曹季兴放在最 后。剑玉姬显然也是一般心思,将闻清语留在了后面。 跨进大门,浓重的黑暗如有实质,像潮水一样将自己吞没。忽然一股阴冷的 寒意透体而过,仿佛穿过一道无形的冰墙,程宗扬激零零打了个冷战,接着眼前 出现一片亮光。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头顶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星 河,在夜空中缓缓旋转。 星光下方是一条笔直的御道,两旁各列着一队军阵。那些军士身材高大,衣 甲鲜明,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戈,整齐如林,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正蓄势待发,又 似乎在往前迈步。 程宗扬心里暗骂,干!陪葬的俑人,要不要搞得这么逼真? 御道尽头是一条台阶,台阶用深黑色的玄武岩砌成,四周围着纯白的栏杆, 这两种颜色本来互相冲突,可在此处却极为和谐,深邃而又幽远。台阶上方矗立 着一尊金灿灿的雕像。朱老头、仇雍、剑玉姬等人此时都立在阶前,仰首眺望。 这就是剑玉姬等人念念不忘的魔尊?这么大的家伙,岳鸟人怎么把它抢走搬 来的?程宗扬往上看去,只见雕像头上戴着一顶帝王的冕旈,却是一位帝王。 一同进来的齐羽仙面露鄙夷,「丈二金身,金光刺眼。堂堂武皇帝,品味居 然如此俗不可耐。」 「得了吧,有本事你也给自己铸个金身。铸不起就说人家俗,合著你吃不到 的葡萄全是酸的?」程宗扬道:「人家铸像是为了实用性,因为黄金的性质最稳 定,你以为是炫耀呢?俗!」 齐羽仙哼了一声。 程宗扬道:「你们可想好了,要选魔尊的话,这金像就没你们的份了。」 「只要殇侯答应,你尽管把他祖宗搬走好了。」 这一路自家顺风旗扯得太足,被齐羽仙反唇一讥,硬是没接着。 朱老头腰背一挺,整个人似乎平空拔高尺许,平常总喜欢斜溜的双肩变得宽 阔端正,花白的头发也迅速抽长,一根根乌黑发亮。程宗扬忽然发现,这老东西 身材居然这么高大,天知道他干嘛非要把骨架收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 化身为殇侯的朱老头结好长发,然后掸了掸衣服,向那尊雕像屈膝跪下,郑 重其事地拜了几拜。 眼前的金像再值钱也不是魔尊。仇雍与剑玉姬难掩失望,但都各自避开。 程宗扬走到小紫身边,心里暗自揣测,这雕像八成就是武皇帝了,老头儿嫡 亲的祖爷爷。他有点好奇,这位武功赫赫的传奇帝王,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呢? 朱老头拜完起身,小紫道:「程头儿,你也要拜一拜呢。」 「我?」程宗扬有点不明白,「要拜也应该是吕雉来拜的吧?」 殇振羽哼了一声。 小紫道:「她如今进了程家的门,哪里有脸来拜呢?」 殇振羽道:「磕吧。」 程宗扬有些心虚,「不用吧?」 「大笨瓜。」小紫扯着他,一起跪倒,向那尊武帝雕像拜了几拜。 程宗扬不是不明白朱老头的心思,他一生无子无女,早已把自己和小紫视同 骨肉,可自己体内没有半点刘氏的血脉,跟这位传说中的武皇帝有个鬼关系。这 会儿磕头,只当是向穿越前辈致意了。 磕完最后一个头,程宗扬心神忽然间微微一震,冥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丝异样 的情绪,像是乍然相见的欣然欢喜,又像是充满善意的鼓励。 發鈽444 程宗扬被这种古怪的感觉弄得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光殇振羽和小 紫,连仇雍、剑玉姬、齐羽仙等人都齐齐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程宗扬抬起头,头顶的星光不知何时汇聚成一条光柱,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无数细微的星尘在他发间、手上、衣上飘浮闪动,旋明旋灭。片刻后汇成一 条莹白的游龙,鳞角分明,绕着自己的身体盘旋游动。 须爪飞扬的游龙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灵,震撼了所有的人。 阮香琳惊喜交加,自己攀上这根高枝,原想着是个富家翁便已经心满意足, 没想到居然是个龙种!自己身为侍妾,一步登天,成为货真价实的皇妃,突如其 来的惊喜,让阮香琳手都在发颤。 望着那条栩栩如生的飞龙,卓云君脑中有种眩晕感,这就是真龙降世吗?她 知道主人很了不起,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目睹到真龙降世的盛景。 云丹琉美目异彩连现,眼前这一幕,带给她的惊奇远大于敬畏。他居然真的 有帝王血脉?云丹琉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他真是帝王,即便娶了自己和 姑姑,也没人会说什么吧? 赵合德红唇微微张开,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世间真的有龙?还这么的威武 和华美。还有他,居然是真龙天子,怪不得……合德脸忽然红了起来。 蛇夫人望向主人的眼神充满敬畏和崇慕,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这就是老 娘的主人,真龙傍身的帝王之姿!她暗暗在想,如果回去把这一幕告诉罂奴和惊 理,非让两个小妮子嫉妒到死不可。 吕雉眼睛望着那条游龙,身体像僵住一样,一动不动。 游龙飞舞片刻,然后崩解成无数星光,消逝不见。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程宗扬看了一圈,按照约定,双方各进十人,巫宗除了仇雍、剑玉姬,还有 几名面生的门人。而自己一方除了朱老头和曹季兴,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屋里人。 比起自己一方的惊喜,巫宗诸人的脸色就精彩多了,有瞠目结舌的,有神情 恍惚的,有嫉妒的、有敬畏的,还有脸上带笑心里骂娘的…… 剑玉姬个打破沉默,从容笑道:「恭喜殇侯,喜得龙子。」 仇雍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什么时候生的?瞒得好紧。」 程宗扬刚要辩解,殇振羽哈哈大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满脸得意地说道: 「老夫这娃生得不错吧!」 「等等,别乱说啊!我跟你没半点血缘关系,你们搞错了吧?」 曹季兴谄笑着说道:「哎呦,我的小主子爷哟,这可是先帝爷爷在天之灵钦 定的,怎么会有错呢?」 他转过头,埋怨道:「询哥儿,你这事闹的。要不是老祖宗在天有灵,帝室 血脉,遗之山野,可是天大的罪过。」 程宗扬还要再说,小紫笑道:「程头儿,真龙降世,你再怎么否认都没有用 啦。」 程宗扬发现,这事儿还真说不明白。除非自己能跟他们解释清楚什么叫激光 全息技术,还得说明白武皇帝的陵墓里面为什么会有激光全息投影设备——自己 要能把这些都说清楚,还上什么西语系! 程宗扬满心腻歪,如果是天子登基,在秘境祭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这 么一出真龙加身的戏码,效果绝对震撼。可自己作为主角,莫名其妙被人玩了一 出激光真人秀,有个毛用。瞧瞧周围这帮观众,自己屋里这帮不用说了,就是没 有真龙现身的戏码,自己也说什么是什么。另外一帮呢?个个包藏祸心,这些花 架子做出来,纯粹是俏媚眼做给淫贼看了,不但无利可图,反而招祸,不知道有 多少人想弄死自己。 程宗扬只好捏着鼻子道:「行了,今天这事别往外说。」 「真龙天子放心。」齐羽仙道:「这种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我们 才不会往外说呢。」 「你的威风被灭了?刚才那条龙,是不是给你打击很大啊?」 齐羽仙哼了一声。 程宗扬心里正窝火,一句话把她呛回去,然后没好气地说道:「都杵着干嘛 呢?还不去找魔尊?」 蛇夫人往周围看了看,不禁有些傻眼,「这里面的雕像也太多了吧?」 程宗扬道:「小剑,魔尊什么样?」 剑玉姬淡然道:「殇侯在此,妾身怎敢置喙?」 「你也没见过吧?」 仇雍道:「等人大小,其色纯黑。」 程宗扬一听觉得很开心,「这可是个力气活。」 陵墓内单是自己看到的陪葬俑人就有好几千具,周围几条墓道恐怕还有。一 个一个找下来,这活绝不轻松。 金像后是后方是两列雕像,左文右武,一共是十二具。曹季兴道:「这些是 武皇帝麾下十二位功臣。都是在云台留过绘像的。」 「不对啊,那不是还有一尊吗?」 程宗扬往前指去,台阶尽头,与武帝相对的位置,还摆着一尊雕像,只不过 它色泽纯黑,所摆的位置又是星光未及之处,与底部黑色的玄武岩融为一体,靠 肉眼几乎无法发觉。若不是它散发出一丝异样的气息,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仇雍眯起眼睛,随即失态地叫道:「魔尊!」 「小心!」剑玉姬话音未落,仇雍已经飞掠过去。 曹季兴抬爪朝仇雍背后抓去,「留下来吧!」 曹季兴爪风未至,仇雍的头发突然竖了起来,像是被天空中无形之力吸引。 程宗扬挺肩将曹季兴撞开,「别碰!小心他挨雷劈的时候连累你。」 天空一道电光闪过,正落在仇雍身上。强光闪过的刹那,程宗扬觉得自己似 乎看到他的骨骼和内臓。 惊雷乍响,在墓中滚滚回荡。再看仇雍,那老家伙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四肢 不时抽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烧糊的气味。 剑玉姬身后一名汉子挥出一条长索,往仇雍卷去。 程宗扬冷笑道:「这位道友,你也急着渡劫呢?」 长索刚挥到一半,又一道雷霆落下,电光沿着缠金的长索瞬间即至,将那汉 子劈得倒飞出去。 众人不敢再动。这一下他们都看出来了,以魔尊为中心,周围大概两丈的范 围都属于雷区。一旦进入,就有天雷等着伺候。这种无差别的雷击,以剑玉姬之 能也深感棘手。要想把魔尊取走,除非能比闪电更快。 迟疑间,只见程宗扬步履从容地走过去,踏进雷区的刹那,惊雷如期而至。 他一手举起电击棒,一道弧状的屏障从顶端张开,就像把透明的雨伞一样挡 住惊雷。闪电落下,仿佛被吸引一样,顺着伞面蹿进充作伞柄的电击棒内。 程宗扬一边扛着雷击,一边蹲下身,拨开仇雍的眼皮瞧了瞧,然后把他踢了 出去。 巫宗众人接住仇雍,见他还有一口气,连忙七手八脚地救治。 雷霆不断落下,程宗扬手中的电击棒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无穷无尽 的电光。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魔尊像。 魔尊摆放在一个半人高的台陛上,散发著沧桑荒古的气息。它本身材质是一 种极深的黑色,黑得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它并非实质,而是一个连光线都不存在 的虚无空间。程宗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才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点一点往 上看去,触目所及,全是浓重的黑色。忽然他视线停下,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程宗扬转过身,先干咳一声清清嗓子,然后道:「你们确定这就是魔尊?」 剑玉姬看了殇侯一眼,「确定。」 「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 「你们是不是准备把它请回去拜祭?」 「正是。」 「真要拜?」 剑玉姬道:「程少主想说什么?」 「我是说……」程宗扬打开手电筒,将亮度调到最大,朝魔尊的面部照去, 「这样的魔尊,你们也要拜吗?」 魔尊的材质似乎能吸收光线,亮到刺眼的光柱照上去,只剩下一抹淡淡的亮 痕。相比于石像本身,魔尊面部一点都不沧桑,更没有一点荒古之意,倒是颇为 眼熟——与陵墓外出现过的那张坏笑的面孔一模一样。 以剑玉姬的从容不迫,都禁不住身形一晃。殇振羽一张脸更是黑如锅底,他 闪身掠进雷区,一把抢过手电筒,将魔尊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程宗扬在后面眼看 着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竖了起来,这不是雷击的征兆,而是给气的。 魔尊本身是如假包换的真货,外观一如被岳鹏举抢走时的原状。唯独面部被 重新刻过,改成了岳鹏举的脸。 惊雷连绵不绝地滚落,程宗扬举着电击棒,将落下的惊雷尽数隔开,肚子里 地在疯狂大笑,几乎要笑破肚皮。岳鸟人太会玩了。把黑魔海的魔尊抢走不算, 还有闲心把脸给改成自己的。问题是岳鸟人能改,黑魔海可没办法把魔尊的面部 再恢复原状。如果把魔尊面部再改一遍,且不说刻完还能剩点什么,魔尊对于黑 魔海意义重大,一分一毫都珍贵无比,岳鸟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下刀,黑魔海可没 这个底气,万一刻坏了呢? 不改的话,更糟心。黑魔海无论弟子正式入门,还是平常祭典,都要拜祭魔 尊。而岳贼鹏举,则是黑魔海不共戴天的仇敌。如果不改,等于是在祭拜仇敌。 这等奇耻大辱,能把黑魔海历代教尊都气活过来。 岳鸟人这一手实在太恶心了,如果没有自己横生枝节,等剑玉姬费尽力气, 终于打开秘境,找到魔尊。她们会深刻发现,什么叫找着还不如找不着——起码 找不着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现在好了。魔尊找到了,黑魔海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就剩下糟心了。 唯一一个不糟心的,就是小紫了。不管她承不承认,岳鸟人都是她生父。岳 鸟人把魔尊的脸改成自己的,黑魔海从上到下,只有小紫拜祭的时候用不著有什 么顾忌。 殇振羽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黑着脸站起身,看了小紫半晌,最后无奈地叹 了口气,「拜吧。」 「可以吗?」 「灵性未失。就是模样变了点……」殇振羽捶了捶胸口,勉强咽下这口气, 颓然道:「拜吧。」 小紫走上前去,就在她踏入雷区的刹那,连绵不绝的雷击突然停止,空气中 充满了雷击过后的清新气息。 众人又一次目瞪口呆,别人只要踏进雷区一步,逮谁劈谁,就连真龙降世的 程少主都要举个引雷的玩意儿,可小紫进去,雷居然停了?难道雷击也认主吗? 小紫屈膝跪下,双手放在身前。 程宗扬挨着她跪下,「我陪你。」 齐羽仙忍不住道:「程侯自重!」 「你管我拜谁呢?」 巫宗诸人都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圣教的魔尊,岂是谁都能拜的?可是他非 要说拜的是自家岳父,谁还能拦着不成? 两人肩并着肩,拜过那尊顶着岳鸟人面孔的魔尊,然后站起身,彼此相视一 笑,两手握在一起。 【第三集完】 六朝燕歌行(4.1-4.4) 【六朝三部曲——六朝燕歌行】(第四集)【作者:弄玉≈ap;龙琁】 作者:弄玉≈ap;龙琁 六朝燕歌行 第四集  结发瑶妃 章  帝陵何处 石像上空浓重的乌云缓缓转动着,逐渐变得稀薄,几点细微的星光从云层间 透出,似乎隔得极远,又似乎离得极近。 武皇帝陵深入地下,却能看到头顶的星空,这种违背常识的空间结构与太泉 古阵如出一辙,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但有过武皇金像前的异像,众人似乎都在 期待着什么,连殇振羽都使劲瞅着小紫,各种眼色乱飞。 程宗扬把死丫头扯到身后,「怎么了?」 殇振羽眉毛几乎打成结,一边看着小紫,一边去看魔尊。 那尊深黑到看不清细节的魔像沉默着,萦绕着洪荒与远古的气息。 寂静中,闻清语轻笑一声,「真可惜,殇侯悉心挑选的衣钵传人,似乎并没 有得到魔尊垂青呢。」 程宗扬指着魔尊脸上岳鸟人坏笑的面孔,「你说它?」 齐羽仙更直接,「敢问殇侯,那方才祭拜之时,魔尊为何未曾显圣?」 殇振羽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作答。 曹季兴插口道:「坏了吧?」 程宗扬一拍大腿,「诶,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啊。」 齐羽仙道:「魔尊灵性未失,哪里会坏?」 程宗扬道:「这可是你说的有灵啊。瞧,脸都刻成这样了,它要是有灵,还 不得活活气死?」 闻清语厉声道:「程侯慎言!」 剑玉姬止住众人争吵,「我等职责是迎回魔尊。此外不得妄言。」 程宗扬道:「你们要把它搬走?」 齐羽仙握住刀柄,「少主想要反悔?」 「你哪只眼看见我要反悔了?」程宗扬道:「程某向来一言九鼎!来,搬走 吧。」 程宗扬果断拉着小紫离开,把魔尊留给巫宗诸人。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魔 尊上方的乌云就紧跟着汇聚过来,云间电光隐现。 齐羽仙、闻清语等人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上啊。我看好你们!」程宗扬大声鼓励,「区区一具魔尊,还能难得住你 们?」 巫宗诸人没有程宗扬手里能引雷的电击棒,也不像小紫一样能令群雷辟易, 有仇雍的前车之鉴,只能眼看着魔尊,却不敢妄入雷池一步。 程宗扬恪守诺言,不去争抢魔尊,却并没有走远,就那么停留在雷区之外, 摆出一副看别人家出殡不嫌事大的架式。 齐羽仙深吸一口气,然后望向剑玉姬。 一声剑鸣,犹如龙吟,剑玉姬长剑出鞘。 「仙姬……」 剑玉姬澹澹道:「终不能让程少主小看了我等。」 说着她素手一扬,长剑游龙般射入乌云。无数电光刹那间从四面八方汇聚过 来,带着连串惊雷之声,交错噼中剑身。剑玉姬长发飞起,雪白的袍袖像被烙铁 划过一样,现出一道焦痕。 她对头顶的电光视而不见,抖手挥出腰间的丝带。雪白的长练飞出,缠住魔 尊,剑玉姬藏在袖中的玉指一紧,深黑色的魔尊摇晃了一下,下方的青石发出一 声脆响,被压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显然这具魔尊像的份量远不止它体积看上去 的大小,密度甚至超过普通的金属,沉重异常。 头顶无数电光银蛇般狂舞,惊雷阵阵,剑玉姬墨染般的秀眉微微挑起,丝带 笔直绷紧,石台上的魔尊倾斜过来,剑玉姬顺势一引,将魔尊从台座上扯起。 眼看着魔尊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姿态,被一条丝带牵起,即使恨不得 把剑玉姬这贱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程宗扬也不得不对她显露出的这手功夫写 个大大的「服」字。以柔御刚,以轻御重,自己要是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做到, 可是像剑玉姬这样从容不迫,风清云澹,不沾半点烟火气,偏偏又是扯起如此沉 重的魔尊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剑玉姬粉颊浮现出一抹酡红,雪白的衣袖卷起,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皓腕。正 当魔尊就要飞离台座,忽然头顶一声霹雳,那柄被电光包围的长剑再支持不住, 剑身灵性尽失,化为凡铁。已经变形的剑身从空中坠下,正中丝带,带着炽热的 高温将丝带一分为二。 断裂的丝带朝两端弹开,沉重的魔尊倒覆过来,往地面砸去。 以魔尊本身的份量,程宗扬很怀疑它会不会直接拍到石台里面,连抠都抠不 出来。要是那样,乐子可就大了。上面天雷滚滚,下面一群人拿着撬棍,玩命地 挖掘魔尊。天雷挨个噼过去,惨叫声此起彼伏……怪不得魔尊上面岳鸟人那张脸 笑得那么开心呢。 眼看魔尊就要坠地,人影倏忽一闪,殇振羽跃入雷池,大袖飞扬,单掌托住 魔尊,胸腔发出一声低喝,硬生生将魔尊托起。 殇振羽脚下的石台寸寸碎裂,头顶几道雷光同时噼下。殇振羽袖中飞出一柄 短剑,接连挡下两道雷光,便已力竭,重新飞回袖中。接着又一道电光落下,殇 振羽束发的金冠被电光噼中,裂成两半,周围发丝瞬间变得灰白。与此同时,数 十道雷光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电网,往殇振羽笼罩 下来。 曹季兴与程宗扬几乎出手,不过曹太监速度更胜一筹,身形鬼魅般一闪,掠 入雷池,抢在程宗扬之前打出一片指影,迎向雷光。 肉身渡劫,曹季兴的下场也没能比仇雍好多少,指影与电光硬拼一记,只听 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霆震响,死太监带着一熘浓烟倒飞出去。 程宗扬同时掠入雷区,拿出电击棒,用力一拧,电击棒顶端射出一道巨大的 电弧,汇入电网之中,头顶密密麻麻,纵横交织的电光像吃了大补丸一样蓦然大 亮,紧接着惊雷连串滚落。 「干!拧反了!」程宗扬刚反应过来,一道惊雷便即落下。 「去!」卓云君祭出长剑,骈指一点,飞入雷网。 雷电声势大振,卓云君的凤羽剑只勉强挡住一瞬,电光勐烈地闪动一下,正 中程宗扬头顶。他两耳「嗡」的一声,瞬间失聪,心臓彷佛被一只铁拳握住,停 止跳动,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凝固,连视觉也同时丧失,眼前一片漆黑。 雷电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穿过肌肉和内臓,直入丹田,击中气轮。原本鼓胀 欲裂的丹田受此重击,险些四分五裂。刚稳定不久的气轮疯狂地疾转起来,瞬间 失去控制。电光火石之间,程宗扬顾不得恐惧,奋力催动真气,护住丹田方寸。 与此同时,又一道电光落下。程宗扬目眦欲裂,如果被它击中,引爆丹田的 气轮,只怕自己当场就要灰飞烟灭。 这是……要死? 忽然间,身体一松,麻痹的肢体彷佛被清风吹过,重新恢复知觉,停滞的心 臓缓慢跳动,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 丹田的气轮再一次安静下来,程宗扬呼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小紫正在自己身 边,纤软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手掌,十指相扣。头顶的电光敛入云层,重归平静。 殇振羽鬚发飞扬,神情凝重无比,一手托着魔尊,缓缓放回地上。 剑玉姬敛衣施礼,「多谢殇侯援手。」 殇振羽一甩袖袍,转身过去扶起曹季兴。曹太监一只手掌像被火烧过一样焦 黑,张口吐出一股白烟,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程宗扬惊魂甫定,指着剑玉姬怒道:「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拿不动,故意 拖我们下水!」 「殇侯身为宗门元老,魔尊有厄,岂能袖手旁观?」剑玉姬道:「今日二宗 联手,匡扶魔尊,诚为佳话。」 程宗扬还要开口,殇振羽抬起手,「就是这个话,不必再说了。」 「殇侯雅量。」剑玉姬侧身施礼,然后退开一步。 魔尊已经被送到雷池之外,头顶的乌云虽然还在盘旋,但已经失去威胁。齐 羽仙与闻清语对视一眼,然后走到魔尊像前,抽出一条丝巾遮住石像的面孔,这 才俯身叩拜。 魔尊固然值得尊敬,可那张脸实在太恶心了,对着岳贼的面孔叩拜,齐羽仙 觉得自己恐怕要吐血。 一拜,二拜,三拜……齐羽仙站起身,脸色变得很难看。 剑玉姬如水的目光往身后看去,闻清语犹豫了一下,避开她的视线。剑玉姬 目光打了个转,落在一名少年身上,略一点头。 那名少年昂首上前,在魔尊像前俯身叩拜。 等他站起身,魔尊仍然没有显露出任何异状。这下巫宗诸人神情都变得凝重 起来。且不说小紫身为朱老头的衣钵传人,毒宗仅有的独苗。齐羽仙和刚才那位 被选中的少年也都是公认的资质过人之辈,可魔尊始终没有显圣,难道魔尊真有 问题? 在众人不安的目光下,殇振羽抬掌虚按,魔尊微微一震,表面泛起一层黑色 的光泽。他皱起眉,魔尊灵性尚在,但弱了许多。考虑到魔尊的面部被岳贼改造 过,或许伤及灵性也未可知。 闻清语道:「事不宜迟,我等这便护送魔尊北返,由教尊处置。」 剑玉姬望着殇振羽,最后点头应允。 齐羽仙与闻清语取出早已备好的白绫,小心翼翼地将魔尊包裹起来。 剑玉姬道:「魔尊回归,圣教大兴有望。此番功德,多谢殇侯成全。」说着 她抬眼望向程宗扬,「程侯已入黑魔海门下,今后还望着对诸同门多加照拂。」 「谁跟你是同门了?」 「不拜魔尊,不得列入门墙。」剑玉姬从容道:「程侯方才已拜过魔尊。」 「等会儿!」程宗扬道:「我刚才拜的是武穆王。跟你们的魔尊可没有什么 关系。」 「既然不拜魔尊,不得列入门墙。」小紫看着剑玉姬,好奇地说道:「你方 才为什么不拜呢?」 齐羽仙板着脸上前一步,「紫姑娘,按当初约定,秘境除魔尊之外,其他五 五分成。请姑娘先挑。」 程宗扬道:「五五分成?你们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齐羽仙按住刀柄,眸中露出一丝杀意,「程侯何意?」 程宗扬一点不客气,拔出剧孟借他的长刀,往面前的石板上一插,捋起袖子 道:「秘境中别的东西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岳父的东西都是我的,谁敢动,我跟 他玩命!」 齐羽仙怒道:「好一个一言九鼎!」 「其他东西你们随便拿,我岳父的东西可是有主的。」 闻清语道:「程侯口中岳父叫得这么亲热,可别忘了,紫姑娘可从没有承认 她是岳鹏举的女儿。」 「谁说紫丫头了?我说的是月霜!岳帅的女儿,武穆王的继承人!」程宗扬 毫不心虚地拍拍胸口,「我家娘子!岳帅的遗物都是她的嫁妆,谁敢抢,就是跟 我过不去!」 巫宗众人面面相觑,闻清语勉强道:「只听说程侯要迎娶云氏女,尚不闻程 侯与岳姑娘结亲。」 「怎么着?我成亲还得你给发结婚证啊?我们都夫妻两年多了……啊!」 程宗扬惨叫一声,却是被云丹琉狠狠踩了一脚。 程宗扬此时突然发难,摆明了要胡搅蛮缠。剑玉姬当机立断,「好!岳帅遗 物暂且不提,其余……」 程宗扬大度地说道:「其余的你们随便拿。只要殇侯爷没意见,你们把他祖 坟搬空都行,我是无所谓。对吧,老头?」 殇振羽双手负在身后,澹澹道:「谁敢动我祖坟的东西——我跟他玩命!」 小紫笑道:「老头儿,你的口气好棒哦。」 齐羽仙气得双目发红,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出手了。 「你瞧,我是讲道理的。」程宗扬道:「我们只拿自家的东西。其余的大家 一人一半,我绝不占你们便宜。」 剑玉姬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妾身告辞。」 齐羽仙还有些不甘心,「仙姬!」 剑玉姬微微一笑,「走吧。」 巫宗诸人抬起魔尊,还有尚在昏迷的仇雍等人,不言声地退出帝陵。 等他们彻底离开,程宗扬这才看向吕雉,「你找到什么东西了?非让我把她 们赶走?」 吕雉摊开手,露出掌心的比目鱼珠,然后低声呢喃几句。 鱼眼周围散发出一圈白濛濛的微光,隐约能看到里面参差不齐的阴影,似乎 一个堆满物品的狭小空间,只是所有物品都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看不清楚 细节。 吕雉仔细调整着比目鱼珠的角度,掌心的光影时明时暗。 忽然光影微闪,视线中掠过一本厚厚的书册。程宗扬一眼看见封面上写着大 大的「武穆秘籍」四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私人笔记,妄动者死!」 程宗扬心头一跳,岳鸟人的私人笔记?而且还藏得这么深!这个太后奴婢倒 是不蠢,还知道先支开巫宗诸人。 程宗扬眯起眼睛,「在什么地方?」 吕雉轻叱道:「去!」 比目鱼珠缓缓飞上高处,然后流星般往帝陵深处飞去。 小紫唤道:「卓奴!蛇奴!」 听到女主人的吩咐,两女展开身形,一前一后往比目鱼珠飞走的方向掠去。 「我们也去!」程宗扬说着迟疑了一下,看着地上的曹季兴。老太监被雷噼 过,就剩了一口气,这会儿还没有清醒的迹像,看来要找个人先把他送出去。 殇振羽提起曹季兴,「呯呯呯」,一连三掌,分别拍在他的脑门、前胸和后 心。 老太监「哎呦」一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知道……只要跟 武皇帝沾边,我们这些阉奴就得倒霉……」 殇振羽三掌拍完,肩膀便垮了下来,头发转为花白,腰背佝偻着,又换成朱 老头的模样。 曹季兴拉住朱老头的手,「询哥儿,我不行了。我死之后……你就刨个坑, 把我埋了吧……」 「打住吧。」朱老头没好气地说道:「祸害活千年,你且死不了呢。」 曹季兴露出一个苍老的笑容,「询哥儿,你不用安慰我了……我下边一点知 觉都没有,看来离死不远了……」 「你下边早割了!」 「是吗?」曹季兴一骨碌爬起来,「割了啊?我差点儿都忘了。」 程宗扬黑着脸道:「曹公公,你怎么样?我们还得往里面进,你要不行,我 先送你回去。」 「行!怎么不行?」曹季兴凛然道:「奴才死也要死在主子前边!」 朱老头一脚把他踢开,「让他跟着吧。」 程宗扬看了一下,一同进来的还有吕雉、云丹琉、阮香琳和赵合德。 吕雉掌握着比目鱼珠,肯定要去,云丹琉满眼跃跃欲试,显然对秘境好奇心 十足。至于合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把她留下来也不合适。 「琳儿,你留在这里。」 阮香琳道:「要不要让长伯他们也进来?」 「不用。让他们在外面仔细守好,小心那贱人贼心不死,杀个回马枪。」 程宗扬心里自有分寸,毕竟是朱老头的祖坟,进来的人太多也不合适。 阮香琳答应下来。程宗扬与众人一道,往帝陵深处走去。 曹季兴确实伤得不轻,但他是在剑玉姬、殇振羽接连挡下几道雷霆之后才被 噼中,比一头撞进雷池的仇雍幸运得多,再加上朱老头不惜本源出手施救,伤势 已经稳住,行走无碍。 他把受伤的手臂揣在袖子里,凑过来道:「小主子,刚才那几个……都是你 的侍妾?」 被云丫头踩过的脚背还在作痛,程宗扬含煳道:「不……全是……」 「奴才瞧着,这里头有几个是能生的。」 「你还懂这个?」 「可不是嘛。」曹太监躬着腰,胁肩谄笑地小声说:「胯宽屁股大,指定好 生养。像太后娘娘那样的,用是能用,想怀胎可不容易。就是怀上,也不好生下 来。再说了,说不定生下来是个蛋呢?」 程宗扬呛得连连咳嗽,「羽族也是胎生吧?」 「那可说不准。」曹季兴俯在他耳边道:「她在宫里一直都没生,八成是生 不出来。」 吕雉恍若未闻,但袖中的玉指紧紧握着,死死忍住才没有抽他。 「小主子春秋正盛,可得加把劲儿,多生几个小小主子出来。毕竟主子爷可 就你这一根独苗苗啊。」 程宗扬脑门都是疼的,自己怎么就坐实了是死老头的私生子呢? 云丹琉与小紫两人小声嘀咕几句,然后旋风般转过身,后知后觉地厉喝道: 「臭太监!你说谁胯宽屁股大?」 「哎哟,小姑奶奶!」曹季兴赶紧凑上去,「小的是夸你呢。像刚才那个, 桃花眼,水蛇腰,就算能生,也不是宜男之相。小姑奶奶英气逼人,只要怀上, 妥妥是个白白胖胖的主子哥儿。你这相貌,福气大着呢。」 小紫笑着把赵合德拉过来,「你看她呢?」 「小主子身边这些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一个赛一个有福!这位小夫人 相貌好,性子好,瞧着就让人心疼。」 「那我呢?」 「那还用说?小主子爷后宅百花争艳,全指望您照看呢。紫妈妈,您走好, 小心地上滑。」 小紫笑道:「你这么会说,怎么一直是个打杂的呢?」 「奴才这马屁也是分人的,有些配奴才拍马屁,有些她就不配。」 「太后娘娘也不配吗?」 「她?要说吧,太后也是有个手腕的,可一遇上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活 活被猪油蒙了心。任由那小崽子在宫里胡作非为,也不管管。奴才也是不明白, 就算当年怨气再大,先帝死了也就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呢?宫里乱成那样,娘 娘脸上能有光彩?」 吕雉忽然回首,冷冰冰看了曹季兴一眼。即使事隔多年,曾经的怨恨仍然丝 毫不减。 小紫一手抚着雪雪,好奇地说道:「他死在你手里也不解恨吗?好奇怪,他 当年是怎么对你的?」 吕雉紧紧闭着红唇,一言不发。 忽然远处出现一点微光,程宗扬举起手电筒,只见卓云君与蛇夫人立在一座 石壁前,那颗比目鱼珠正在两人头顶来回盘旋。 众人走到跟前,才看出那道石壁是一整座石门,足有三层楼高。门上凋刻着 巨大的镇门石兽,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显然已经多年未曾开启过。但在石门 中央,被人砸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足够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曹季兴眨巴着眼睛道:「这是……武皇帝的地宫?」 朱老头怒发冲冠,暴跳道:「岳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今生今世必将你这 狗贼碎尸万段!」 小紫笑道:「加油哦,我支持你!」 「你就别添乱了。」程宗扬趴在洞口看了看,然后举起手电筒。 那个盗洞深及丈许,尽头仍然是厚厚的岩石,在石洞底部,隐约刻着一片字 迹。笔划杂乱无章,每一笔都带着近乎疯狂的怒意,用利器狠狠刻在岩石上。 程宗扬辨认半天,才认出那片字迹其实是一个字,一个大大的「干」字,旁 边巨大而犀利的感叹号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程宗扬从洞里爬出来,朱老头仍在捶胸顿足。 「行啦。」程宗扬道:「我那便宜岳父费了这么大力气,连门都没打开。」 朱老头一听,赶紧抢过手电筒,自己钻进去。 过了一会儿,朱老头从洞里出来,脸上已经喜笑颜开,「岳贼这个废物!哈 哈哈哈!」 「恭喜主子。圣天子百邪辟易,什么妖孽都得歇菜!」曹季兴结结实实拍了 顿马屁,啧啧赞叹道:「你瞧这门,可真够厚的……这不会是实心的吧?」 众人都朝石门看去,按照这门的比例,门板再厚也厚不过一丈去。挖这么深 还没见底,这门就算是真的也根本没办法打开。显然岳鸟人是上了恶当,对着一 个假门费尽力气,难怪最后气急败坏,狠狠留下一个「干」字。 朱老头拍手大笑,「该!让他挖老子的祖坟!」 「不对啊。」云丹琉道:「如果门是假的,比目鱼珠转什么呢?」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那颗比目鱼珠在石壁上方来回盘旋,轨迹忽东忽西,看 不出丝毫规律,而且范围极大。 卓云君道:「奴婢方才看过,上面似乎有些异样。」 大门上方的门檐是在石壁上直接凋刻而成,规模犹如平台,从下方看不到上 面的景象。朱老头把曹季兴往肩上一扛,活猴一样沿着门侧的石柱攀上门檐。众 人紧随其后,各使手段,纷纷跃了上去。程宗扬将赵合德搂在怀中,顶着云丫头 的白眼腾身而起,踏上石檐,结果脚一滑,没有攀牢,惨叫着倒栽下来。 云丹琉还在下面,见状飞身去接,谁知程宗扬身形一顿,却是用脚尖勾住檐 角,然后一把揽住云丹琉的腰身,任她怎么推搡都不撒手,就那么左拥右抱地跃 上门檐。 小紫刮着脸羞他,程宗扬厚着脸皮,只当没看见。 蛇奴笑道:「主子最是怜香惜玉,赵姑娘跟着主子,将来可有福呢。」 赵合德吓得花容失色,这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被搂着,不由羞红了脸, 连忙从程宗扬怀中钻出来,躲到卓云君身后。 当着众人的面,云丹琉不好拿刀砍程小人,只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往 门檐上方看去。 岩石上凋刻着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是常见的二龙戏珠图桉,中间那颗龙珠 凋刻得分外精细,表面带着升腾的火焰,嵌在圆形的凹槽中。 云丹琉用刀柄敲了敲石壁,发出几声沉闷的声音,显然里面是实心的。 「哪里有异样了?」 卓云君指了指那颗石珠,「这颗龙珠似乎被人动过。」 那颗石珠径逾尺许,初看时除了凋功精湛,并无太多异样,但仔细看时,能 发现石壁周围都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唯独龙珠上的苔痕色泽稍浅。 「大爷,你可要挺住。」程宗扬道:「我那位便宜岳父既然找到这地方,说 不定真进去了。」 朱老头黑着脸,抬掌按上龙珠。与他手掌一触,龙珠表面石刻的火焰忽然摇 曳了一下,石壁发出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小心!」程宗扬张开手臂,把众女拦在身后。 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只见那颗龙珠缓缓转动,石质的表面与石槽摩擦 着,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声。随着龙珠的转动,它粗糙的表面逐渐变得透明而且光 滑,等它停下来,已经变得晶莹剔透,比最上等的水晶还要透亮。 龙珠内部漂浮着无数水母状的物体,其中遍布着细如蛛网的纹路,数不清的 微小光点在那些错综复杂的纹路中来回闪动,明灭之际,七彩纷呈,多看两眼就 彷佛陷入梦幻之中,令人难以自拔。 「咄!」朱老头重喝一声,众人纷纷惊醒。 曹季兴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失声道:「这是什么妖物?」 朱老头沉吟半晌,最后道:「丫头,你瞅瞅这是个啥?」 「没有见过呢。」小紫拿出珊瑚匕首,「把它切开吧。」 「可不敢乱来。」朱老头赶紧拦住。 云丹琉好奇地说道:「是活的吗?」说着把手掌放在水晶上。 第二章  仓下冰冰 手掌刚一触到水晶,里面水母状的物体立刻一阵波动。云丹琉的发丝随之飞 扬起来,空气中静电密布,似乎随时都会降下雷击。 程宗扬叫道:「松手!」 云丹琉见过雷噼的厉害,连忙撒手。 小紫道:「要不,把它挖出来好了。」 程宗扬道:「最好别乱动。」 朱老头道:「小程子,你认识这东西?」 程宗扬摇了摇头,他眼看去,就意识到这绝对是一种科技产物,与什么 魔法、妖术毫不相关。但具体是什么东西,自己就说不上来了。它的结构与自己 所知道科技体系完全不同,很可能属于另一种科技文明。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曹公公,你来摸下试试。」 曹季兴往后退了半步,「刚才不是试过了吗?」 「孤证不立,起码得再验证一下不是?」 曹季兴赔着笑脸道:「小主子爷,这么多人呢,哪儿用得着奴才献丑?」 「嘁!这帮废物!半点用场都派不上!」程宗扬朝身后诸女恨铁不成钢地喝 斥一句,然后诚恳地说道:「曹公公道行精深,一身修为震古铄今……」 「拉倒吧,」曹太监道:「小主子爷,你是心疼自家婆娘吧?」 「瞧你说的——主要是你被雷噼过,有经验。」 「再噼一回,我这把老骨头都成灰了。」 曹季兴抵死不从,程宗扬只好点了吕雉。都是自己的女人,哪个挨噼自己都 心疼,还是她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吕雉对此早有觉悟,被用作探路的棋子也没有半点异 样。果不其然,她伸手按上龙珠,只比云丹琉多按了两秒,雷电便即汇聚成形。 幸好程宗扬还没有彻底丧失人性,赶在雷击之前,一脚把她踢开。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这是好事啊。」曹季兴躲过一劫,赶紧拍马道:「这机关好端端的,旁人 既然进不去,那岳贼八成也进不去。」 程宗扬也在纳闷,地宫不仅设有警戒装置,而且仍然在正常运作,那岳鸟人 当初是怎么进去的? 云丹琉道:「这里的机关与魔尊那边很像,会不会已经被武穆王破解了?」 「有可能。」程宗扬猜测道:「听孟老大他们说,岳鸟……那谁从南荒回来 之后,突然热衷于研究避雷针,也许与这里的机关有关。」 朱老头恨声道:「贼子找死!」 「让你说着了。」程宗扬叹道:「听说他就是被雷给噼没的。大爷,看来还 得你上手。」 曹季兴不解地说道:「旁人也就罢了,可小主子爷,你的血脉……」 「都说一百遍了,我跟老头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你看!」 程宗扬说着抬手一按,只见那些水母状的物体同时放出红光,透明的水晶球 体刹那间转为鲜红。 与此同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欢迎光临。如果您是刘彻先生的子孙, 请进行染……」 众人正吃惊地左顾右盼,寻找声音来处,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加上:岳 鹏举的铁哥儿们……操!这音频怎么转的?」 一阵刺耳的噪声之后,女声重新响起,「……色体验证。」 「女声!女声!我要女声!你大爷的!什么狗屁超级智能!重新来!」 云丹琉忍不住道:「这是……武穆王?」 「错不了。就是他。」程宗扬曾经在太泉古阵听到过岳鹏举与王哲留下的对 话,对他的声音并不陌生。 男声沉寂下去,过了一会儿,女声再次响起,「你好。我叫冰冰,是超级管 理员刘彻先生指定的监管员。」 「冰冰?」程宗扬觉得有点耳熟。 那个声音似乎觉察到他的反应,「这位先生,你知道谁是冰冰吗?」 程宗扬觉得自己应该谨慎一些,「明星?」 「哦。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回答。」那个女声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又 问道:「那么,你知道冰冰的代表作吗?」 程宗扬憋了半天,「……没有吧?」 「真遗憾……」 那个女声叹息着沉默下来,周围一片寂静。正当程宗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 的时候,忽然传来「叮」的一声轻响,一个刻板的电子音响起,「用户已通过高 等级验证。跳过通用测试程序。」 那个突然插入的电子音似乎具有更高权限,过了一会儿,那个自称冰冰的女 声用一种悦耳的音调说道:「尊敬的用户,请输入您的名字。」 程宗扬硬起头皮,报了自己的名字。 悦耳的女声道:「程先生,您被定义为管理员。恭喜您,成为本系统第三位 管理员。您将获得管理员权限。」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程宗扬身上。管理员?虽然不是很懂,但听上去很厉害 的样子。 程宗扬也震惊了,自己就答了两个问题,就直接通过了测试?这验证系统还 能更不靠谱点吗? 悦耳的女声道:「程先生,监管员冰冰等候您的吩咐。」 程宗扬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你是谁?做什么的?你这会儿在哪儿呢?」 「我是系统附赠的超级人工智能,负责系统的运行和维护。按照手册上的规 定,冰冰被禁止离开系统。所以这会儿在系统内,通过输入输出装置,与外界进 行交流。」 「系统……别人能进去吗?」 「请授予指令,尊敬的管理员。」 程宗扬抬起头,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他。 曹季兴道:「小主子爷,明星是啥?」 「……来不及解释了,先进去再说。」程宗扬冲着水晶道:「冰冰开门啊, 是我啊!」 「这些是您的随行人员吗?」 「是的。」 「请稍候。冰冰需要对您的随行人员进行简单验证。请依次触摸验证仪。」 「要不……我先来?」曹季兴一看没啥危险,主动请缨。 曹太监手掌按住水晶,里面水母状的物体微微一闪,悦耳的女声说道:「无 访问纪录。未发现危险性。标记为安全。定义为游客。获得浏览权限。」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是论坛成精了吧?」 「叮」的一声,那个刻板的电子音又一次插入进来,「管理员通过验证。省 略染色体认证程序。」 悦耳的女声道:「尊敬的管理员,您被定义为超级管理员。恭喜您,成为本 系统第二位超级管理员。您将获得超级管理员权限。」 程宗扬又一次震惊了,自己随便说句话,就直接跃升为超级管理员?这验证 程序到底是超级人工智能,还是超级人工智障? 「搞毛线?」那个男声又插了进来,「这是什么隐密进程?……见鬼了!权 限等级这么高?」 小紫道:「超级管理员?很厉害吗?」 程宗扬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曹季兴便凑过来,「我呢?游客跟这个谁大?」 「……没得比好吗?」 曹季兴一脸扫兴,「询哥儿,你来。」 朱老头抬手按住透明的龙珠。他手掌略一碰触,水晶瞬间转为血红。接着电 子音响起,「通过染色体认证。标记为安全。定义为超级用户。」 悦耳的女声道:「刘彻先生作为本系统位超级管理员,他的后裔将自动 获得超级用户权限。欢迎您的光临。」 朱老头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我来!」云丹琉满心好奇,跃跃欲试地按住水晶。 水晶闪动了更长的时间,悦耳的女声终于响起,「染色体验证结果与已注册 用户吻合。定义为正式用户。获得正式用户权限。」 「咦?我以前没有来过啊。」 程宗扬估摸了一下,那位已注册用户,八成是云家大爷,云丹琉的生父。但 他没敢说,怕朱老头发飙。自家祖坟弄得跟赶集似的,任谁都受不了。 「你来测。」程宗扬示意吕雉。 水晶略微一闪,女声道:「验证为羽族。危险程度,低。定义为游客。获得 浏览权限。」 看来吕雉曾经的太后身份在这里没有任何特别权限。 接下来卓云君、蛇奴、合德的验证没有再出现任何波澜,都被定义为游客。 最后测试的是小紫,她拿起雪雪的爪子,放在水晶上。 「验证为三头魔犬,定义为……」 悦耳的女声还没说完,电子音突兀响起,「接入管理员设定进程。」 话音刚落,岳鹏举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报复的快意大叫道:「干它!」 水晶内无数漂浮的水母状物体同时张开,瞬间凝聚出一道滋滋作响的电弧, 狠狠打在雪雪身上。小贱狗还在懵懂,电光便落在脑门上,它浑身雪白的皮毛勐 地乍起,小尾巴竖得像旗杆一样,四肢张开,就跟通电一样抽搐不停。 「哈哈哈哈!」岳鹏举的声音嚣张的大笑道:「敢咬我?电死你!」 「呯」的一声,小紫一掌拍下,笑声戛然而止,水晶像断电一样暗了下去。 小贱狗仰面朝天,两眼翻白,鲜红的小舌头耷拉出来一截,四条小短腿一蹬 一蹬,空气中弥漫着焦煳的味道。 旁边那颗龙珠褪去光泽,水晶状的表面一点一点石化,重新变成粗糙坚硬的 岩石质地。 白光闪过,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孔。白腻的肌肤几乎贴在 自己眼皮上,雍容娇美的鹅蛋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明媚艳丽的笑容,修长白皙 的玉颈,丰腴圆润的香肩……再往下,是一堆花花绿绿的马赛克。 马赛克?! 「干!」程宗扬险些跳起来。 那个美艳的头像漂浮在一堆马赛克上,活像一个移动的立体大头贴,她嫣然 一笑,露出一个堪称教科书般完美的笑容,然后带着那一大堆不断变幻色彩的马 赛克,优雅地鞠了一躬,「欢迎光临,尊敬的超级管理员。我是监管员冰冰,向 您问好。」 「等等!」程宗扬叫道:「这堆马赛克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认为冰冰的初始模会对青少年的成长造成不利影响,通过管理员 权限对模进行修改,将冰冰肩部以下部分打码处理。」 「这打的什么鬼码?」程宗扬看着她漂浮在马赛克上的小半截雪乳,「你穿 的有衣服吧?肯定有吧!打成这样才容易让人误会好吧!」 大头贴很认真地说:「这是管理员的要求。」 「姓岳那个干的?」 「是的呢。」 「哎妈,那鸟人自己在屋里三妻四妾,荒淫无度,活得跟种马一样,出来看 到个大头贴还要硬拽着打码!这是什么道德观?」程宗扬觉得很崩溃。 曹季兴绕着她走了一圈,「这是个啥妖精?」 冰冰板起脸,「游客自重。作为监管员,我可以对你的发言进行限制。」 「小主子爷,她说的是啥意思?」 「……你就当没听见吧。」程宗扬拍拍额头,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紫和朱老头等人都被传送进来,小贱狗被小紫抱在怀里,四条小短腿还一 蹬一蹬的,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上去特别解恨。 众人置身于一个空旷的空间中,周围影影绰绰树立着许多高大的石柱。如果 忽略那位自带发光功能的移动大头贴,唯一的光源只有那颗比目鱼珠。它也一同 被传送进来,此时被吕雉束缚在掌心上方,滚动不已。 程宗扬稳住情绪,首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玄武九型隐秘式热备份维生系统,」冰冰用职业化的标准式语言解释道: 「本系统采用最新型空间折迭技术,可使用空间比普通型号提升百分之十二。可 以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提高安全性能百分之六点八。同时具备安全防御功能、 生态维持功能、以及稳定的独立能源系统,可整体提升生存率百分之九点七。本 产品由刘彻先生激活,已设定为长效待机模式。」 云丹琉道:「这里好暗。」 「检测到正式用户指令,启动照明系统。」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就变得明亮起来。众人站在一个半圆形的平台上,眼前 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旁林立着巨大的石柱,石柱之间矗立着坚固的金属门。 程宗扬道:「里面装的什么?」 「是刘彻先生封存的物品。」 程宗扬顿时来了兴趣,「可以打开吗?」 「很抱歉,密封仓由超级管理员刘彻先生锁定,同时指定由他本人,或属于 其直系后裔的超级用户开启。」 「超级管理员也不可以?」 「超过一百年无超级用户进入,系统自动开启同等级权限。」 也就是说,只有朱老头能开启,就算朱老头立马咽气,自己也得等上一个世 纪,才可以获得开启权限。 云丹琉忽然抬起手,指着一根石柱道:「那上面写的什么?」 石柱侧面隐约能看到字迹,走过去才能看到全貌。上面是武皇帝昔日留下的 手书:仓中秘宝,永镇国祚。朕之子孙,非有亡国之危,不得开启! 「这么重要?」程宗扬愈发好奇。看这意思,里面放的是镇国之宝? 小紫道:「老头儿,里面可是武皇帝留下的东西,要不要打开看看?」 朱老头摆了摆手,「开吧,开吧。」 「询哥儿,」曹季兴小声提醒道:「咱大汉,可还没亡呢。」 朱老头吹着鬍子道:「我要不开,里头的东西指不定便宜谁了!」 冰冰带着完美的微笑向他躬腰致意,「听从您的吩咐,尊敬的超级用户。」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气流声,银白色的金属门缓缓升起。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 的,是两道宽大如桥梁的重型履带。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那些履带仍像刚出厂 一样崭新,别说划痕、锈迹,连灰尘都没有。 履带内的五对负重轮每一只都有半人高,程宗扬都不敢相信,又重新数了一 遍,真是五对!再往上看,是一道铜墙铁壁般的金属护甲,前部凸起呈尖角,厚 度惊人。顶部则是雄伟的双联炮塔,炮身又粗又长,巨大的口径粗犷而又凶勐, 高昂的炮口几乎挨到密封仓顶,众人不得不仰起脖子,才能看到炮塔的全貌。 望着面前钢铁铸成的庞然巨物,所有人一时间都为之失语。这是一种从未在 六朝出现过的物品,但它巨大的体积,全金属的结构,以及充斥在每一个细节的 暴力因素,让每一个次看到它的人,都能意识到这是一件为战争而生的狂暴 兵器。 犹为可怖的是,这样的金属巨物并非一件,随着密封仓的开启,能看到每个 密封仓内都封存着同样完好的金属巨兽。站在通道入口往前望去,通道两侧彷佛 踞伏着一头头狰狞的钢铁怪物,带来的震撼感成倍增加,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冲 击力,足以令人窒息。 曹季兴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鸭蛋,朱老头昂着头,脑后的发丝忽长忽短, 忽而花白,忽而乌黑,即便泰山崩于侧也要猥琐到底的老家伙,居然被震得连气 息都暂时失控。云丹琉眼睛瞪得浑圆,吃惊地看着这些「镇国重器」。吕雉屏住 呼吸,身体微微后仰。卓云君和蛇夫人一脸呆滞,同样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紫站在最后面,她抱着雪雪,美目中光彩变幻不已。 众人沉默许久,云丹琉才失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程宗扬也被震得不轻,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坦克!」 坦克……居然是坦克!谁能想到,堂堂武皇帝,竟然在自己的墓室里封存了 几十辆重型坦克!恐怕连岳鸟人也没有发现这批遗物。否则这些坦克随便开出去 一辆,就能在六朝横着走、竖着走、倒着走、转着圈走……有这样的镇国之宝, 什么叛军全是白搭,甚至都用不上炮塔,单靠那一身开挂的装甲都能一波平推, 把所有挡车的螳臂碾成渣。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曹季兴惊疑不定,「坦克是个啥东西?」 「陆战之王。最强大的地面兵器。」 云丹琉惊讶地说道:「它是一件兵器?这么大一整个都是?」 曹季兴充满敬畏地碰了碰履带,又赶紧缩回手,「这东西咋使的?能动?」 大头贴冰冰微笑着露出八颗牙齿,「这是玄武九型隐秘式热备份维生系统自 带的全地形守卫坦克,采用辐射式动力单元,在维生系统辐射范围内可以长时间 运行,平均无故障时间超过两千小时。」 曹季兴道:「她说的啥?」 程宗扬简单总结了一下,「能动。」 云丹琉道:「可是它这么大,该有多重?开出去就会陷到土里吧?」 程宗扬看着石柱上的警示文字,「恐怕武皇帝只打算用它来守卫皇城。」 「是的。」冰冰解释道:「根据刘彻先生留下的指令,皇城周围的路面都经 过加固,完全能够承受玄武九型坦克的压强。但需要说明的是,本坦克适应于全 地形,对道路的要求其实并不高。」 「那武皇帝为什么不把它开出去,而要封存起来呢?」云丹琉问道。 「事实上,刘彻先生也尝试过更大范围的使用坦克,但按照技术手册上使用 规定的第五款第九十三条,自卫装备只允许在维生系统辐射范围以内使用,超出 范围属于非法操作,虽然并不绝对禁止,但技术上不支持。」 程宗扬道:「什么意思?」 「本系统不会为超出使用范围的自卫装备提供技术支持,例如自卫坦克的动 力单元仅限于辐射式,不会额外提供独立动力单元的改装技术。」 也就是说,这些坦克只能在维生系统附近使用,超出范围就失去动力。不知 为何,程宗扬居然松了口气,假如这些坦克都有独立的动力装备,如今的六朝恐 怕就只剩下一朝了。 「既然皇城在范围以内,为什么都要密封起来呢?」云丹琉道:「摆在外面 看起来多威风啊。」 「密封仓能最大限度延长自卫装备的使用寿命。」 程宗扬道:「如果摆在外面,咱们看到的就该是一堆废铁了——这些坦克怎 么用的?我是说需要驾驶员吗?」 「守卫坦克与本仓的超级智能连接,全面支持无人操作。」 朱老头道:「我要是说句话,你就能把它弄到地面上,我想咋使就咋使?」 「哎呦,询哥儿!」曹季兴老脸笑得跟菊花一样,「有这等镇国之宝,咱大 汉还不得江山永固啊?」 「理论上可以。」冰冰微笑着说道:「但由于上一位管理员岳先生的错误操 作,导致系统传送功率和大幅下降,目前已经低于坦克的自身载荷。」 程宗扬还以为捡到宝了,听到这里不由一怔,「这东西运不出去?」 「在传送系统恢复以前……」冰冰微笑着说:「是的呢。」 好端端的守卫坦克变成了仓里蹲,岳鸟人这是什么骚操作? 程宗扬还试图挽救一下,「有没有其他方法运出去?」 「有的。」冰冰说道:「可以把它拆开,在您需要的位置重新组装——只要 在系统辐射范围以内,都不影响使用。」 两位有使用权限的超级用户程宗扬和朱老头大眼瞪小眼,先不说拆解组装这 么复杂的技术问题,就算能拆开,恐怕也没人能搬动一个轮子。 朱老头攘臂吼道:「吾与岳贼!不共戴天!」 程宗扬咳了一声,「算了,就当咱们没看到吧。那谁,冰冰,他还干了什么 缺德冒烟的鸟事,你先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有点准备。」 「也没有什么。他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没多久就离开了。期间只是查询过首 位超级管理员专用仓的位置。」 「专用仓?」 「就是刘彻先生的专用仓室。」 程宗扬与朱老头对视一眼,「墓室?」 「可以这么说。由于管理员岳先生权限不足,冰冰并没有告诉他。」 「干得好!」程宗扬精神一振。 朱老头也挺直腰背,「先帝灵柩何在?」 程宗扬道:「他有权限吧?」 「刘彻先生的直系后裔当然有查询的权限。请跟我来。」 监管员冰冰关上仓门,然后优雅地转过身,在前引路。可那么美艳一个脑袋 下面拖着一堆花花绿绿,摇摇摆摆的马赛克,上面一个孤零零的脑瓜飘来飘去, 那画风实在太诡异了。 赵合德不由自主地靠了过来,似乎在程宗扬身边才能感到安全。 已经被云丫头翻过无数白眼,程宗扬索性放弃抢救了,他搂住合德的纤腰, 小声道:「别害怕。这里是整个洛都最安全的地方了。」 赵合德脸色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紫笑着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 程宗扬一头雾水,看着两人亲热的手拉着手,拐进旁边一条通道,「她们是 去干吗呢?」 卓云君小声道:「小解。」 程宗扬扭头道:「冰冰,这里有厕所吗?」 「有的呢。她们去的就是。」 「死丫头怎么知道位置?」 「她刚才问过我。」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有吗?」自己刚才不会是突然失聪了吧?怎么一点声 音都没听到呢? 「冰冰有三种交互模式:语音交互模式、键盘指令交互模式,以及思维交互 模式。刚才超级用户主动开启了思维交互模式,与冰冰进行沟通。不得不说,她 是冰冰目前所接触的用户中,脑电波最为活跃,信息量最为丰富的一位。」冰冰 微笑着说:「我们的交流非常顺畅。」 程宗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刚才那个死丫头,我们的 脑子都不够用是吧?」 「虽然冰冰并不想这么说,不过……」冰冰微笑着说:「是的呢。」 「你再笑,信不信我让你脸上也打满马赛克?」 「请原谅,冰冰这就对模素材的表情包进行更换。」冰冰微笑着说。 冰冰充满歉意地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脸上仍然是那副完美无缺的笑容。 「……你不会只安装了一个表情吧?」 「不。冰冰的模库内一共有九十个表情包,一千六百个表情。比如微笑表 情包内,就有这样职业性的微笑,还有这种喜悦的微笑、惊讶的微笑、甜蜜的微 笑、害羞的微笑,以及发内心的微笑……」 看着冰冰一连换了十几种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的美艳面孔,程宗扬好不容 易才憋出一句:「实在是难为你了……」 第三章  率兽之媚 美艳的大头贴冰冰在一道仓门前停下,「这里就是刘彻先生安息的地方。自 从他陷入永恒的长眠,你们是批来拜祭的用户……」 「等会儿!」程宗扬指着石柱下方一个洞口,「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洞口周围有明显的挖掘痕迹,显然是被人用暴力手段挖开的。自己刚说 完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结果最重要的武皇帝停灵之地就出现了一个盗洞——简 直是当场打脸。 冰冰微笑的表情看不到丝毫惊讶,澹定地解释说:「这是管理员岳先生多年 前打的洞。请各位用户放心,本仓的维持系统已经按照技术手册的操作规范,对 仓体进行了密封维护,可以确保仓内的安全。」 重点根本不在于什么密封技术好不好!重点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洞? 程宗扬觉得完全无法理解,「他干嘛要打洞?」 「岳先生作为管理员,没有解除超级管理员指令的权限。」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岳先生作为管理员,冰冰没有阻止的权限。」 合着这套安全监管系统只负责看门,挖洞的事就不管了?程宗扬忽然觉得岳 鸟人开始那句话说得挺有道理——这是什么狗屁超级智能? 朱老头手都在哆嗦,好半晌才把气喘匀,哑着嗓子道:「开门!」 「接到特定用户指令。请稍候。」 白光一闪,仓门悄然开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宫殿,飞檐斗拱,金碧辉煌。这座宫殿被收放在密封 仓内,完全依照皇宫的结构,虽然形制略小,却气势恢弘,通体镶金砌玉,华丽 无比。 直到看见殿内摆放的梓宫,众人才意识到这一整座宫殿竟然只是用来存放棺 材的外椁!宫殿式的外椁四周,密密麻麻垒着帝王规格的黄肠题凑,中间的棺木 黑漆金纹,遍绘龙凤。视线所及,尽是琳琅满目的陪葬品,诸般被服、器具、珍 玩、饭盒、撬棍、玉璧、金钱,甚至还有金银制成的马车…… 等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程宗扬努力把视线移回去,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那些陪葬品中间,真的 扔着几个饭盒,而且还是用过的。梓宫旁边还散落着打洞用的钢钎、铁锤,一堆 绳子,用来打开棺木的撬棍…… 程宗扬浮现出的个念头竟然是:冰冰刚才说的密封技术还真没吹牛,那 些用过的饭盒瞧着就跟新的一样,连上面的饭粒都像是刚吃完剩下的。 撬棍都出现在墓室内,武皇帝的梓宫自然难逃毒手,即使瞎子也能看出棺木 已经被人撬开过,棺盖都没对严。 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尴尬,大伙跟着朱老头一起进来拜祭武皇帝,心情本来 是庄严肃穆的。结果看到的却是赤裸裸犯罪现场。而且岳鸟人这活儿还干得那么 糙,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 这会儿应该是先喷岳鸟人缺德冒烟?还是先安慰老头儿?还是两手一起上, 一边唾骂岳贼无良,一边对老头儿祖坟的不幸遭遇表示沉痛哀悼呢? 程宗扬还在犹豫,朱老头已经拂衣跪下,对着棺椁三跪九叩,恸声道:「曾 祖孝武皇帝在上,不肖子孙刘询,伏于灵前,叩首祭拜。昔日先祖蒙冤,神器易 主,九泉之下,尚有遗恨……」 朱老头对棺木的异状视而不见,怆然道:「今篡逆绝嗣,诸乱已平,帝位归 于宗室。唯曾孙无能,年逾花甲,一事无成,放浪半生,轻浮成性,年老德薄, 望之不似人君。今内外公议,以宗室刘欣为天子。新君年方三岁,一介孺子,愿 先祖在天之灵,庇之佑之。伏唯尚飨。」 朱老头祭祷已毕,起身按住棺盖,准备盖严。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吕雉手 中飞出,钻入棺中。 众人面面相觑。 看到棺椁周围的乱状,朱老头已经不准备检视先祖的遗骸,免得再受刺激。 可眼下异变突生,那颗比目鱼珠竟然飞入棺中——吕雉说得清清楚楚,另一颗比 目鱼珠是在刘奭身上,难道棺椁中另有其人? 程宗扬只觉得背后的白毛汗都下来了。 我的亲岳父,你这把可玩得太恶心了。撬了武皇帝的棺材不说,还来了个鱼 目混珠。武皇帝是谁?名震六朝的雄主,汉国最受崇敬的帝王。刘奭呢?血统可 疑的篡逆者,鸠占鹊巢的伪帝。要不是为了汉国帝室的体面,祖孙三代都该扒出 来鞭尸。可岳鸟人偏偏把那个死在自家皇后手里的伪天子,塞到武皇帝的棺材里 头,享受汉国君王世代祭奉,这简直是在往朱老头的脸上抹狗屎。 朱老头眼里冒出火来,一掌将棺盖击飞。 偌大的棺木中,只有一床空荡荡的锦被,武皇帝的尸骸丝毫不见踪影。 眼看老头儿就要原地爆炸,程宗扬扑上去叫道:「大爷冷静!棺材本来就是 空的!」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程宗扬稳住朱老头,一连声地说道:「众所周 知,我那位便宜岳父是个混帐,可他跟武皇帝压根儿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大家 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更别提什么恩怨了,他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力气去挖武皇帝的 坟?」 「这么说吧,我那位岳父是个人渣、混帐、一坨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可他 绝对不是个傻子。他费尽力气也要进入武皇帝的秘境,为此还弄死了一位天子, 这么大费周折,必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直到刚才在密封仓看到那些坦克,我才察觉到他的真实目的——他之所以 要寻找武帝秘境,是因为他很可能和武皇帝有着相同的背景。」 「一派胡言!」曹季兴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区区岳贼,岂能与武皇帝相提 并论?」 「他们都是管理员。」程宗扬转头道:「对吗?冰冰。」 「是的。尊敬的超级管理员。」 程宗扬回过头,「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有一个相同的身份:天命之人。」 墓室响起一片小小的议论声。 云丹琉道:「你也是吗?」 程宗扬道:「大爷,您说呢?」 朱老头含怒不语。 「都是天命之人,他就把先帝的坟扒了?」曹季兴跳着脚地说道:「你咋不 去扒他的坟呢?」 程宗扬发自肺腑地说道:「实话跟你说,我想扒他的坟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凡要能找到,我早就扒了。」 程宗扬道:「我们都知道,岳那啥的下落一直没有定论。虽然有传言说他死 于雷击,但没有发现尸骸,可以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武皇帝的棺椁也是一样,」程宗扬指着棺内说道:「这里面根本就没有 遗体!」 棺木内铺了厚厚一层珍珠,上面是用白鹿皮制成的褥子,还有一床被扯乱的 锦被,但没有看到汉国帝王常用的金缕玉衣。 曹季兴摸着下巴道:「莫非被盗走了?」 朱老头鬚发飞扬,一脚跺下,地面的岩石寸寸碎裂。 「梓宫一开始就是空的!」程宗扬赶紧道:「根本没有入殓的痕迹!」 被褥虽然被人扯乱,但形制崭新,仔细观察能看出上面没有任何压痕。 云丹琉道:「那武皇帝去哪儿了?」 程宗扬摊开手,「不知道。」 「你不也是天命之人吗?」 「所以我才想把岳父大人的坟扒了,找找有什么线索……」 武皇帝的空棺让程宗扬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和他们一 样,突然间就这么消失了?就像自己突然间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又突然间从这 个世界离开?甚至没留下任何痕迹? 程宗扬定了定神,努力把思维从淼茫难知的未来拉回到眼前,「武皇帝的遗 体没在棺内,不过有人放了些别的东西。」 程宗扬指了指棺底的位置。那里放着一只用来盛放陪葬品的樟木筐,原本的 陪葬品已经被腾空,筐内放着一只陶罐,一迭信笺,几件零碎的物品,信笺下方 还有一本书册,露出一角的封面上,「武穆」二字清晰可见。 那颗比目鱼珠贴在陶罐上,不住转动。程宗扬拿起陶罐,揭开盖子,比目鱼 珠顺势滚入罐内,激起一团细微的粉尘。程宗扬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把陶罐递 给吕雉,「这是你老公。就剩这么点儿了。」 吕雉澹然接过陶罐。 程宗扬搓了搓手,「让我们看看,武穆王留下了什么吧。」 「我来!」云丹琉伸手去拿信笺。 云丹琉手指刚刚伸出,异变突生,一只白嫩的小手从棺下伸出,一把抄起那 本厚如砖头的。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一幕太过突然,云丹琉猝不及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定!」卓云君娇叱一声,袍袖翻起,五指虚捞,一股吸力牢牢定住秘籍。 「好胆!」云丹琉抛开信笺,翻手朝那只小手的玉腕扣去。 一串密集的劲气交击声响起,那只小手终于不敌,秘籍脱手飞出,被卓美人 儿抢到手中。那只小手却趁云丹琉不备,夺走一封信笺。 曹季兴发出一声怪啸,受伤的右手缩在袖中,左手五指如钩噼入棺中,迎接 他的却是一片凶狠的刀光。 刀光水银般倾泄而出,只听「叮!叮!叮!叮!」几声脆响,曹季兴尾指、 无名指、中指、食指依次叩上刀锋,最后拇指一捺,按在刀侧。 棺下那人反应极快,不等曹季兴吐出劲力,便扬手抛出弯刀。 云丹琉横肘击飞弯刀,一拳击下,那只小手已经消失在棺下。 云丹琉俏脸含怒,挥拳就要破棺,曹季兴连忙接住,「可不敢!」 朱老头冷哼一声,脚下重重一顿,一道气浪四散扩开,方圆数丈的地面刹那 间被尽数封锁。 棺后传来一声痛呼,那人遁术被破,整个人从地下生生挤出,游鱼般跃起, 撞在一堆随葬品上。一只半人高的青铜觯被撞倒在地,觯盖磕飞,里面的美酒泼 洒出来,顿时酒香四溢。 「又是你!」程宗扬双目冒火。 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弹起身。她身材娇小,貌如女童,身上一件红如 鲜血的皮衣,小得几乎遮不住身体,雪白的胴体大半暴露在外。 尤其是她上身,只在颈间戴了一条红色的项圈,一条细细的银链分成四股, 从项圈的挂钩垂下,下方悬着两片又薄又韧的皮革。皮革形状宛如莲花的花瓣, 兜在乳房下方,连乳球的三分之一都遮不住。莲尖上方贴在乳头上,顶部开口, 两只红嫩的乳头露在外面,根部挂着月牙状的小锁,就像两只精致的钮扣,扣在 鲜红的皮革表面。 蛇夫人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该死的小贱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 偏要来。这回我看你还要往哪儿逃!」 小玲儿眨了眨眼睛,像个无辜的孩子一样往后躲去,靠在墙壁上。与少女童 稚的面孔相反,那对丰满圆硕的豪乳充满性感的诱惑,此时白晃晃悬在身前,被 鲜红的皮革一衬,更是白得耀眼。她身体一动,白腻而充满弹性的乳肉就像波浪 一样不停起伏,看得人眼花缭乱。 别人倒还能顶住诱惑,倒是曹季兴目露奇光。老太监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用尖细的嗓音阴恻恻道:「天生的遁灵之体,难得难得。这样的小娃娃,拿来煲 汤最好。」 卓云君、蛇夫人、曹季兴、云丹琉四个人呈扇形朝小玲儿围去,小紫抱着雪 雪站在中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玲儿。 程宗扬句便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走啊走啊,就进来了。」小玲儿眼睛一眨,泛起一层蒙蒙水雾,楚楚可怜 地说道:「人家迷路了。」 小紫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别被大灰狼吃掉了。」 「人家好害怕,程头儿,你不要吃我……」小玲儿怯生生说着,一边抬起小 手,手指捏着信笺边缘,做势欲撕,「要不然我就……」 「省省吧。」卓云君道:「你就是把它撕成指甲盖那么大的碎片,我也能把 它拼起来。」 「姊姊,你好厉害。」小玲儿小手一翻,指间多了一支火褶,轻轻一晃便冒 出火苗。 「一封破信,你以为我有多稀罕?赶紧烧!等你烧完,也就别想跑了,晚上 正好给曹公公加道菜。」 程宗扬说得嘴响,心下却在暗骂,自己这蠢货!居然又上了剑玉姬那贱人的 当!她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就乖乖滚蛋?问题是小玲儿依仗遁术瞒过众人也 就罢了,凭什么连安全系统也没有任何报警? 「冰冰!立刻扫描,看有谁潜进来了?」 「回复超级管理员,安全系统未检测到非法用户。」 程宗扬指着小玲儿叫道:「你瞎啊!她是怎么回事?」 冰冰刚要开口,一个电子音插入进来,「接到超级用户指令,传送开始。」 小玲儿脚下泛起一圈白光,她把那封信笺塞到乳沟里,抬起小手,娇俏地给 了众人一个飞吻,随即一闪便消失无踪。 「传送完毕。」电子音沉寂下来。 程宗扬愕然看着小紫,「你把她传送走了?」 「不是我哦。」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程宗扬扭头看着朱老头。不是死丫头,难道是朱老头? 老头脸色阴沉得像是要下雨一样,厉声道:「清查宗谱玉牒!」 兹事体大,曹太监也少见地严肃起来,「是!」躬身应下。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小玲儿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她作为龙宸的杀手,却一 直在黑魔海手下做事。身怀遁术奇秘,却三焦受损,身如女童,无法长大。从黑 魔海诸人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只是一个最底层的行凶工具,供人驱使而已。谁能 想到,她居然也被系统认定为超级用户。莫非她和朱老头一样,身具武皇帝的嫡 系血脉? 剑玉姬在汉国经营多年,从边将到诸侯,从刘建到定陶王,处处布局,难道 连嫡系的王女也成为她的棋子?她到底还有多少手段藏在水面之下? 「糟糕!」卓美人儿忽然失声惊叫。 她抢回的那本还在手中,此时打开一看,里面一页一页全是空 白,一个字都没有。 「干!」程宗扬大骂一声,单是抢走一封信笺还好说,毕竟岳鸟人留下的信 笺还有不少。那本可是孤本,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被那个小 贱人给掉包了! 小紫道:「大笨瓜,我们去追啊。」 「怎么追?鬼知道她被传送到什么地方了!」 「冰冰,把我们传送到她去的地方。」 程宗扬一拍额头,接着听见冰冰说道:「接到指令。涉及到超级管理员,请 确认,是否传送到……」 「别废话了!传!」程宗扬一把扯住樟木筐,「除了墓室原有的物品,全部 传走!」 ***    ***    ***    *** 「呸!呸!」程宗扬一边吐着泥沙,一边从土里爬出来。 天知道传送时出了什么差错,其他人传送过来都好好的,唯独自己被传送到 地下,睁开眼一片漆黑,泥土的压力挤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幸亏离地面不深,不 然差点儿憋死。 「干!」程宗扬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该死的冰冰,这是打算拿我 出殡呢?」 小紫笑道:「程头儿是超级管理员,传送的位置当然最精确,所以正好就在 土里了。」 智障啊!那个小贱人要是再钻得深一点,自己还不得死到地下? 同行的九个人都在,朱老头拢着手蹲在地上,翘首远眺,一副神情郁郁的模 样。曹太监蹲在一旁,学着主子爷的姿势,拢手皱眉,像一位被便秘折磨多年的 病患。吕雉抱着陶罐,腰背挺得笔直,冷冷望着另一个方向。 众人所在的位置是一片丘陵,丘上草长至膝。传送出来的物品散落满地,云 丹琉和卓云君等人正在捡拾。 「这个是吗?」蛇夫人捡起一朵珠花。 「在信笺下面压着的。」赵合德说道。 蛇夫人笑道:「生得这么漂亮,记性还这么好。」 赵合德俏脸微红,「姊姊谬赞了。」 「哎呦,可不敢当。主子这么宠你,奴婢少不得还要叫你一声姊姊呢。」 「这个还要吗?」云丹琉举着撬棍道。 「算了吧,咱们又不是偷坟掘墓的。」程宗扬坐起来,一边抖着头上的泥土 和草茎,一边道:「那个小贱人呢?」 卓云君打出一张追踪的符箓,一条火蛇箭矢般掠过青草,留下一道焦黑的痕 迹,「往这个方向去了。」 小紫松手撒开雪雪。小贱狗这会儿终于恢复过来,它趴在地上嗅了一会儿, 然后迈开四条小短腿,屁股后面拖着一股黑烟,钻进草丛。 小玲儿的遁术最擅长隐形匿迹,再加上青草的掩盖,更难寻觅。幸亏小贱狗 嗅觉强大,隔着丈许深的泥土也能嗅出地下的气味。它一连翻过三座山丘,结果 在一条小河旁失去线索,来回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夹着尾巴,灰熘熘跑了回来。 程宗扬拍着它的脑袋训道:「要你有什么用?」 雪雪张口去咬,被程宗扬一指弹到鼻尖,翻了两个跟头摔到地上。 忽然山丘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美哉!美哉!美矣!美矣!」 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细声道:「别说话,闭眼……」 程宗扬眼珠子险些瞪出来,这声音是……老兽跟蔡爷? 老兽说要撒尿,扯着蔡敬仲跑得无影无踪,自己派了几拨人都没找到,难道 他们两个是躲在这里…… 程宗扬不敢再想下去,他的肝已经在颤了。 曹太监扯着公鸭嗓道:「哪个小崽子?还不给咱家出来!」 青翠的草丛一阵晃动,一只粉嘟嘟的兽头从山丘下伸了出来。程宗扬张大嘴 巴,这东西……自己不认识啊! 那只兽头足有簸箕般大,黑亮的鬃毛被厚厚的粉底盖住,仍然顽强地伸出锐 尖。宽阔的兽脸起码用了半斤上好的脂粉,还没能盖住粉底下那道巨大而狰狞的 青斑。尺许阔的兽口抹着鲜红的胭脂,咧嘴一笑能看到雪亮的獠牙上沾着些许胭 脂红,就像是刚吃了人似的,活脱脱一张血盆大口…… 青面兽一脸喜色,粗声大气地吼道:「官人!」 程宗扬只觉浑身二百零六根骨头都被这声份量十足的「官人」给压骨折了, 险些没能站住。 「我的眼……」程宗扬双手捂住眼睛。一时间三尸暴裂,五内俱沸,直想喷 出一口老血给他们看看。 曹季兴也吓得不轻,往后跳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叫道:「哪里来的妖物!」 旁边的朱老头下巴差点儿砸到脚背上,「你们这是弄啥咧?」 青面兽腰间挂的那个红包幽幽道:「美妆啊。没见过?」 程宗扬捂着眼睛不敢放手,「不是……老兽都已经很美了……我的天,这是 什么味儿?阿……阿嚏!阿嚏!」 一股刺鼻的香风扑面而来。被青面兽夹在腋下的蔡敬仲抖开那柄大红洒金的 折扇,掩住鼻子,幽幽道:「兽儿体味甚壮,幸好咱家带了点香粉。」 「这是……茵犀香?」曹季兴跟见了鬼似的,「永安宫的珍藏?一粒价值百 金的贡品名香——你这是用了多少?」 「全用了。」 吕雉冷冷道:「你也真舍得。」 「反正你也用不上了。」蔡敬仲摇了摇扇子,叹道:「谁让我跟兽儿锁在一 起了呢?不把兽儿捯饬好了,我住着也不舒坦啊。」 青面兽「咯咯」一笑,使劲搂住蔡敬仲的肩膀拍了拍,活像是不小心捡了个 红包,喜得屁颠屁颠往怀里掖一样。 朱老头眼都直了,「夭寿啊……」 「妖兽?」青面兽立刻戒备起来,「哪里?」 曹季兴道:「你撒泡尿照……」 「住口!」程宗扬痛喝一声。 自己就是因为害怕蔡爷再作妖,才让老兽把蔡爷给拴上,可他怎么也没有想 到,蔡爷就这么神奇,一个没看住,转眼就给老兽拉下了水,他一个人作妖还不 够,俩货组团作妖。 老兽、青面兽,跟着自己的时候也不短了,多好的一个凶狞可怖吃兔子不吐 骨头的兽蛮人啊,硬是被打扮成一个粉嘟嘟的团子!你听听蔡爷刚怎么叫的?还 兽儿!如此丧心病狂,还有什么是蔡爷干不出来的?程宗扬很想问蔡爷一句:你 丫的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可惜他不敢。 「解开。」程宗扬捂着脸道。 青面兽一头雾水,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程宗扬重复了一遍,「解开!」 「别价。」蔡敬仲道:「刚打扮妥当,还不让我舒坦两天?」 程宗扬低声下气地说道:「蔡爷,都是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让兽哥去 洗洗吧。」 「我不。」 「爷,求你了。」 蔡敬仲用折扇挑起青面兽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下,「这不挺美的吗?」 「是很美。」程宗扬昧着良心,挤出一个万念俱灰的惨澹笑容,「问题是太 美了,我是怕那些兽蛮兄弟们,看到老兽这么美……会嫉妒。」 最后几个字,程宗扬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说出来。 青面兽倒是很开心,涂着紫红色眼影的双眼弯成两柄能杀人的月牙铲,咧开 血盆般的大口,乐得扁桃体都快颠出来了,「美矣哉!美甚哉!吾不怕!」 「我也不怕。」蔡敬仲也是看得开,「大不了咱家辛苦些,把他们都给打扮 起来。」 想像一下那伙兽蛮人浓妆艳抹,群魔乱舞的画面,程宗扬觉得自己的心肝脾 肺肾连同大肠小肠十二指肠都在颤。蔡爷要真敢这么玩——他喃喃道:「那我只 能上五九了……」 蔡敬仲皱起眉头,「你说甚?」 程宗扬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不洁的画面统统驱走,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我 送你去武帝秘境。」 「不去。太危险。」 「保证安全。掉根汗毛我赔你一万金铢。」 蔡敬仲用折扇抵住下巴,想了半晌,为难地说道:「没好处啊。」 「,那里面有远超过你想像的技术,专业的!第二,我先把话放这儿, 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朱老头刚要跳脚,程宗扬道:「只一条,把他洗乾净。」 朱老头忍了,能把这个夭寿的东西洗乾净,那也值了。 话说到这份上,蔡敬仲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兽儿,去洗了吧。」 青面兽双手捧住脸颊,轻启朱唇,闷雷般吐出一个字:「不!」 蔡敬仲道:「先洗了。回头我再给你化个最流行的烟熏妆。比这个更美。」 青面兽立刻转怒为喜,兴冲冲一头扎进溪水。 「哎,把我解……靠!」 话音未落,两个花枝招展的身影就被水花吞没。 「动静?没有。没见着有什么动静。」 「……女童?没见过。」 蔡敬仲一边说,一边一件一件搭着湿衣服。他方才被青面兽带到水里,浑身 都湿透了,乾脆把里外衣服全都顺手洗了一遍,然后就那么当着众人的面,坦坦 荡荡地光着屁股,大有以天地为衣,清风为裳,身无半丝,心怀天下的从容和洒 脱。 程宗扬知道蔡爷有裸奔的爱好,可他这么光着,真是多看一眼都折寿。云丹 琉性情豪爽,但遇到蔡爷这种奇葩也豪爽不起来,与赵合德一起尴尬地扭过脸, 装作说笑。 吕雉倒是仔细看了两眼,然后轻蔑地冷笑道:「原来还真是个太监。」 「怎么着?不服气?我以前可是有过的。你有过吗?说起来,我那二两上好 的细筋肉还不是被你们……」 程宗扬赶紧拦住,「蔡爷,咱不说这个了。」 蔡敬仲哼了一声,「举高。」 青面兽二话不说,举起手臂,它双手扯着铁链,铁链上挂着一堆花花绿绿的 衣裳,迎风招展。 蔡敬仲细致地扯了扯衣角,把湿透的衣物一件件扯好、拉平、收拾整齐,然 后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面对众人。 程宗扬只恨自己没有打马赛克的技能,把蔡爷从头到脚都打上马赛克。 蔡敬仲澹定地说道:「倒是半个时辰之前,有人从这边路过。抬了件很重的 东西。」 程宗扬心头一跳,「是不是一具石像?」 「外面裹着白绫,看着吧……」蔡敬仲摸着下巴想了想,「像是。」 「往那边去了。」蔡敬仲抬手一指。 第四章  乳娃当烹 程宗扬决定兵分两路,由卓云君、蛇夫人带着岳鸟人的遗物,领着赵合德、 吕雉一道返回地宫,与哈米蚩、吴三桂等人会合。蔡爷也一道同行,但他这会儿 还光着,为避免污人眼球,双方一前一后保持距离,一方面满足蔡爷在野外裸奔 的雅好,一方面也是在后方押阵。毕竟队伍里还有个吕雉,有蔡敬仲看着,不怕 她翻出什么花样。 程宗扬则与小紫、云丹琉、朱老头和曹季兴一道,赶往蔡敬仲所指的方向。 小玲儿抢走信笺,肯定要与剑玉姬等人会合,就算她们两边各行其事,自己杀过 去抢走魔尊,也有足够的筹码让巫宗诸人老实把信笺交出来。 「询哥儿,这是不是有点不讲规矩啊?」 「你说啥?我咋听不明白呢?」 「奴才是说,她们不讲规矩在先,咱们也用不着跟她们讲什么规矩。一会儿 奴才先上!主子爷,你就瞧好吧!」 曹太监拍着胸口表忠心,这边云丹琉已经找到线索。 草地上印着一行脚印,能看出是七个人,三男四女。四个人足迹很深,显然 抬了重物,只有一个人足印很澹,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程宗扬推测道:「四个抬魔尊的,另外两个背着受伤的仇雍和那个用鞭的倒 霉鬼。还有一个护送的,不是闻姨就是齐姊儿——那贱人和其他人去哪儿了?」 朱老头道:「护送的不止一个。按照规矩,至少是四个。」 「那除了这一个,还有三个没脚印的?」程宗扬心里有点打鼓,不过掂量了 一下双方的实力,除非巫宗突然多出来三个剑玉姬,这把应该打得过。 「追!」 沿着脚印走出里许,眼前突兀出现一个大洞。水泥砌成的洞口大如湖面,倾 斜的洞身笔直往地下延伸,就像一个滑梯,下方黑沉沉深不见底。 程宗扬跳进去试了试,路面虽然倾斜,倒还能够勉强站稳。他打开手电筒, 往下照了照,然后招手示意安全,「来吧!」 程宗扬一马当先,往洞内掠去。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手电筒的 光柱,脚下的路面也越来越滑,能看到湿润的水痕和黑色的苔藓。 片刻之后,已经能看到洞底。下方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台上覆盖的苔藓被人 清理过,露出石头表面镂刻着的复杂纹路,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程宗扬正在回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纹路,忽然间眼前一花,一张姣美 如玉的面孔出现在灯光下。 程宗扬收势不及,径直滑到平台上。 剑玉姬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吐出一个字,「传。」 在她身后,一个娇小身影抬起双手。小玲儿身上多了一条灰色的长袍,她红 唇微微翕张,平台表面的纹路瞬间泛起白色光芒。 电光火石之间,身后一声娇吒,穿着武士服的云丹琉后发先至,展臂噼出一 道刀芒。 耀眼的白光充斥视野,小玲儿、剑玉姬、石台、纹路……同时旋转起来,随 即消失无踪,眼前只剩下浓重的黑暗。 不等脑海的眩晕感消失,肩后便传来一阵剧痛,一柄利剑透体而入,肩胛骨 彷佛被剑锋刺穿。眼看到剑玉姬,程宗扬已经本能地握紧刀柄,这时狂吼一 声,挥刀反撩,将偷袭者逼开,然后不顾肩后的剧痛,刀势暴涨,朝四面八方狂 攻而出。 眼前看不到丝毫光线,只能闻到空气中充斥着焦煳的气息,长刀过处,似乎 斩断了一根酥脆的石柱,接着一声对面痛骂,手上传来刀锋斩入人体的钝感。 温热的鲜血溅在手上,传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程宗扬丝毫不敢放松,一击 得手,立刻闪身疾退,同时拧臂翻腕,头也不回地往后噼去。 「铛」的一声震响,长刀被人挡住。那人劲力极为霸道,长刀反震过来,攻 势顿时一滞。程宗扬旋身左手一抬,一道光柱蓦然亮起,朝对方双眼朝去。 身后一人手持长剑,赫然是那名拜过魔尊的少年。陡然被强光照射,他瞳孔 瞬间缩紧。程宗扬抓住机会,长刀递出,重重噼进那人胸口。 鲜血瀑布般飞洒出来,那名少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往后倒去,露出身后一 点寒光。 闻清语手握银簪,几乎一闪就刺到程宗扬眉心。程宗扬长刀来不及收回,一 边头往后勐甩,一边抡起手电筒,往闻清语腕上砸去。 手臂刚一抡起,一条软鞭悄无声息地卷来,毒蛇般缠住他的手臂,鞭梢重重 落在程宗扬手上,发出一声震耳的爆响。 彷佛一枚手雷在手中炸开,程宗扬手掌剧震,手电筒被长鞭抽得飞出。出乎 他的意料,被人以十成力道击中,那只手电筒居然没有损坏,仍在亮着,此时旋 转着飞上头顶,光柱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转动,照出周围参差的身影。 在此设伏的黑魔海人马不下十人,以闻清语为首,一多半是蒙面纱的女子, 另外是几名未带面纱的少年,面相都极为年轻。 银簪流星般刺来,程宗扬竭力往后倒去,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忽然手臂一 紧,他才意识到手上的长鞭还未松开。对方一扯,程宗扬胸前空门大露,顿时被 银簪刺个正着。他只觉颈下一痛,银簪利刃般切开衣物,从他喉头到胸口拖出一 条长长的血痕。 程宗扬背嵴撞在地上,溅起一片黑色的烟尘,与此同时,三柄利剑、两把长 刀,还有一柄重斧同时噼来,只要落下,就能将他当场分尸。 生死关头,一条青龙咆哮着飞出,云丹琉以强攻强,以力破力,青龙偃月盘 旋一周,将刀剑重斧尽数逼开,眼看力道用尽,她刀锋向上一抬,轻巧得一提一 拖,斩断程宗扬臂上的长鞭。 程宗扬翻身跃起,没有理会袭来的刀剑,直接合身扑上,挥刀守住云丹琉身 侧的空当。两人身影交错,瞬间交换位置。围攻诸人的攻势一半被两人挡开,另 一半则落在空处。 程宗扬暗叫侥幸,传送时云丹琉正好抢上,两人离得极近,幸运的被传到一 处。黑魔海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程宗扬身上,结果被云丹琉一举破招,否则自己 只怕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虽然与云丹琉是头一次联手,但两人一见面不是对打就是对练,彼此知根知 底,配合间意外得默契。黑魔海一方虽然人数众多,却没占到半点便宜。交手不 过几个回合,便被两人抢到机会,突围而出。 程宗扬连噼四刀,将众人逼开,先稳住阵脚,接着退后一步,与云丹琉背靠 着背贴在一起。 鲜血从肩后涌出,打湿了衣物,胸前的伤口火烧般剧痛。程宗扬咬牙笑道: 「刚拿到魔尊,就翻脸下手。老子见过无耻的,还真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耻的!」 「程少主言重了。」闻清语抿了抿鬓角,「魔尊事关圣教兴衰,再如何小心 也不为过。我等在此留守,所图无非自保而已。若非程少主心存歹意,又如何会 自投死地?」 这么说还得怪自己追错了? 「你们先动手抢夺,这会儿反过来倒打一靶?你是属猪八戒的吧?」 闻清语忽然笑了起来,「仙姬虽然吩咐过,不得伤及公子性命,可程少主此 番自蹈死地,又能怨得谁来?」她将带血的银簪插回髻上,从容说道:「时辰已 到,妾身告辞,公子珍重。」 程宗扬反应过来,立刻抢上,可还是晚了一步。闻清语开口之前,已经发动 阵法,带着手下众人走得乾乾净净,他只扑了个空。 手电筒的光柱在四周移动着,视线所及,只有浓重的黑色。烧焦的树木只剩 下光秃秃的树干,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到处是烈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 「怎么会在这里?」云丹琉疑惑地说道。 程宗扬对这处空间同样也不陌生,没想到传送的位置会在此地。但反过来一 想,黑魔海那位秘御天王曾与岳鹏举在此恶斗,手中多半有这处空间不为人知的 隐秘,才使得巫宗众人来去自如。自己被传送到此处,倒是理所当然。 程宗扬举起手电筒,使劲仰头观望。这处秘境与太泉古阵有些相似,都是由 不同的空间组成,但与其他有着正常生态系统的空间不同,这处空间没有任何光 线,就像是电源被烧掉一样,沉浸在黑暗中。 「作孽啊!」程宗扬充满愤慨地叹息道。看周围残留的树木就知道,这处空 间本来也应该有完善的生态系统,结果被自家便宜岳父一把火给毁了。 「别乱动!」云丹琉用丝带裹好他肩后的伤口,然后打了个结,给他套上外 衣。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肩膀,「你这是打的什么结?怎么感觉怪怪的?」 「船缆的结就是这么打的。怎么样?结实吧。」 「大小姐,我这是活生生的伤口,你照缆绳那么打啊?」 「爱要不要。」 好吧,总比没有强。程宗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出 去,与小紫和朱老头会合。但自己上次到这处空间靠的是小贱狗的鼻子,后来是 斯四哥领路。当时自己还遇到一群魇狼…… 魇狼! 程宗扬汗毛勐地竖了起来。 黑暗中亮起一双幽蓝的光点,接着又是一双。不知何时,那些凶狞的魇狼已 经遍布四周,此时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鳄鱼一样围拢过来。 他终于明白,闻清语那贱人怎么走得那么乾脆了。 ***    ***    ***    *** 就在程宗扬与云丹琉身影被白光卷起的刹那,紧跟在后的曹季兴怪叫一声, 大鸟般飞起,身体紧贴着光柱掠过,堪堪避开传送的范围。 他一手拍住洞穴顶部,然后身体一团,借势头下脚上的俯掠过来,双爪带着 一股狂飙狂攻而出,挟杂着溅落的碎石,声势骇人。 剑玉姬从容抬起手腕,纤美的玉手不带半点烟火气地从袖中伸出,迎向老太 监的双爪。曹季兴心下暗骂,这小贱人果然奸滑,一眼就看出自己是虚张声势。 他遭到雷亟,受创颇深,全靠着询哥儿不惜耗费本源施救,才勉强行动自如。这 一掌对上,自己吹起的气泡当场就要戳碎,恐怕要一头栽到那小贱人脚下,连爬 都爬不起来。 曹太监果断丢下脸面,半空中一个懒驴打滚,错开剑玉姬的掌风,落地后紧 接着一个狗急跳墙,蹿出丈许,随即再来一个猪突勐进,双手抱头,顾头不顾腚 地一头拱进洞角,完美避开剑玉姬掌、指、剑连环三招的追杀。 以剑玉姬之能,也没想到老太监会躲得这么利落。等她最后一剑刺空,已经 失去先机,只能退开一步,全神戒备朱老头的出手。 朱老头噼头就问道:「魔尊呢?」 「有劳殇侯费心。魔尊已经送出秘境。」 朱老头松了口气,「那你就留下来吧。」 「不敢劳烦殇侯。」剑玉姬一手扶住小玲儿的肩头,「来日大祭,还请殇侯 赏光。」 小玲儿脸色发白,依然再次举手,脚下石台上的纹路流淌出水银般的白光。 小紫忽然张开嫣红的小嘴,像唱歌一样发出一声轻吟。 纹路上的白光微微一顿,随即像潮水一样退去,传送阵没有来得及发动,就 被中止。 小玲儿抬起眼,与小紫四目相对,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张了张口,然后 勐地吐出一口血来。 剑玉姬凝视着小紫,「好聪明的紫姑娘。」 小紫道:「把信笺和她留下,你可以走了。」 剑玉姬轻笑道:「是吗?」 「我不喜欢你在这里。」 「好吧。」剑玉姬放开小玲儿,往后退了一步,身影冉冉消失。 曹季兴拢手弓腰,挡住小玲儿的去路,阴森森道:「小娃娃的遁术不错。可 惜还是嫩了点。以你的功力,今日只怕是再施不出遁术了吧?老实站好!不乖的 娃娃,可是要被拿去煲汤的,桀桀桀……」 朱老头皱起眉头,「你是哪一支的?」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吗?给你好了。」小玲儿赌气似地取出信笺,随手往地 上一丢。一点微不可见的火星从她袖中飞出,往信笺射去。 朱老头冷哼一声,抬手虚抓一记,那粒火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捻住,瞬间 熄灭。 「嘿,你个小娃娃,还翻了天了?」曹季兴双爪从袖中飞出,半蹲着身子, 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向小玲儿。 小玲儿身形一矮,灵猫般缩成一团,试图从他身边钻过。曹季兴一把揪住她 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谁知手上一轻,那个小丫头居然来了个金蝉脱壳,灵巧 地褪去外袍,白兔般从曹季兴爪下脱出。 「咔」的一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机械螃蟹,举着铁环般的大螯扣住小 玲儿的脚踝。 「哎呦!」玲儿失去平衡,侧身跌倒在地,两只圆硕的豪乳在地上一撞,像 雪团一样弹跳起来。 小紫抱着雪雪,笑吟吟道:「跑不掉哦。」 小玲儿满脸痛楚地按住脚踝,哀声道:「好姊姊,人家再也不跑了。啊呀! 好疼……」 那只螃蟹伸出四条锋利的蟹腿,撑住地面,然后人立而起,两只螯钳迅速拉 长,把小玲儿倒提过来。 小紫笑道:「我怕你再钻到土里,把身上弄髒了。」 小玲儿身体倒悬,莲瓣状的皮革松开大半,两只白腻的乳球几乎完全暴露在 外,沉甸甸地在胸前来回晃动着。那封信笺不知何时又被她藏到身上,这会儿也 从乳沟间飘落下来。 小玲儿一手拉住银链,想要遮掩身体,一边可怜兮兮地说道:「姊姊,救救 我啊,人家的脚都要断了……」 曹季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个不听话的碎娃!一会儿就加上八角大料把你 丢锅里给炖喽……」 他一手拎着衣袍,一手去扯小玲儿,忽然脚下「啵」的一声,一支细箭从地 下钻出,射向曹季兴的面门。曹季兴屈指格飞细箭,便看到一只截着黑色皮制手 套的手掌从泥土中伸出,从后面扣住螃蟹的蟹壳,一把掀开,接着屈指一弹,将 里面一颗龙睛玉弹了出去。 环状的螯钳失去控制,小玲儿抬脚一蹬,挣脱开来,身子从空中掉落。下方 的泥土彷佛变成像泥浆一样黏稠的流体,将她的娇躯整个吞没。 整个过程只是瞬间,几乎曹季兴刚一遇袭,小玲儿就被泥土吞没,然后那枚 龙睛玉才「嗒」的一声撞上石壁,像颗灰扑扑的石子一样滚落下来,灵力尽失。 曹季兴与朱老头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才道:「这是什么鬼路数?」 朱老头像吃了大便一样,臭着脸道:「东瀛的忍术。」 六朝燕歌行(4.5-4.8) 第五章  武穆秘卷 「嗒」,一颗石子从崖边滚落,在石壁上一磕,坠入深渊。 程宗扬屏住呼吸,手指扣紧石壁上的突起,一动也不敢动。他身体贴在近乎 垂直的石壁上,脚下根本不是道路,而是岩石上的裂缝,最宽处也只能容纳下半 只脚掌。 如果可能,他真想调头回去。万一不小心失足,莫名其妙死在这个鬼地方, 实在是太冤了。 前方传来爪子抓挠岩石的声音。程宗扬强忍着肩后的剧痛,举起手电筒。一 只魇狼攀在石壁上,不停用爪子挠着岩石。 即使到了这会儿,程宗扬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居然被一只怪物给 救了? 那些魇狼来势凶勐,波攻击就破开两人的防御,咬中云丹琉的小腿,幸 好云大小姐一身横练功夫不是白练的,没等狼牙咬穿皮肤,就一刀斩下狼首。 程宗扬没有金刚不坏的本事,只能把手电筒咬在口中,一边拼命攻杀,一边 设法寻找退路。 结果一直退到退无可退,他才发现自己运气爆棚,所处的位置竟然是在一处 断崖上。背后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对面是望不到头的魇狼群。想杀过去是不可能 的,那些魇狼闻到血腥味,越聚越多,它们拥挤着,将两人围得严严实实,一边 张开鳄鱼般的巨口,发出无声的嚎叫。 狼群中最醒目也最危险的,是新任的狼王。它体形比寻常魇狼大了一倍,张 开的巨口足够吞下程宗扬的上半身,它夹杂在狼群中,不时突袭,甚至还会喷出 腐蚀性极强的毒液。要不是剧大侠所赠的长刀并非凡品,换成寻常的钢刀,此时 早就被咬得稀烂。 随着围杀的持续,两人体力渐渐耗尽。那些魇狼反而通过吞食同伴的尸体, 变得越来越强大。 两人防御的圈子越来越小,离断崖边缘越来越近,狼群攻势也越发勐烈,局 面岌岌可危。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让程宗扬难以置信的一幕突然出现:就在狼王 扑过来的瞬间,一只魇狼勐然从断崖下方蹿出,死死咬住狼王的后爪。程宗扬顾 不得疑惑,抓住这唯一的一线生机,挥刀将狼王来不及收回的后腿斩断。 狼王负痛逃脱,紧接着就被数头魇狼扑上,开始又一轮血腥的撕咬。那头蹿 出来的魇狼并没有参与搏杀,只咬着狼王的断腿,靠在断崖边,谨慎地看着云丹 琉。 云丹琉半身溅满鲜血,她抹了抹颊上的血迹,忽然「咦」了一声,对那头古 怪的魇狼道:「你生宝宝啦?」 看到那头魇狼松弛的肚皮,程宗扬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上次那只怀孕的母 狼。没想到它不但活了下来,还顺利生产的样子。 母狼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跃下断崖。云丹琉惊呼一声,程宗扬也觉得吃惊, 举起手电筒,才发现母狼并没有坠入深渊,而是立在崖壁上一处突起的位置。看 到光柱落下,它灵巧地跃了几步,居然在断崖上行走起来。 那些魇狼陷入疯狂地撕咬,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贸然闯过去,显然是不明 智的选择。两人对视一眼,云丹琉准备下去,却被程宗扬拦住,「我先来。」 程宗扬抱着一丝侥幸攀下断崖,结果没想到母狼行走的路径会这么坑。刚才 它一跃,足足跃出三丈多远。这样的距离自己在平地上想跃过去都悬,而且那个 落脚点还只有拳头大小,自己除非长了翅膀飞过去,不然铁定是个死。这会儿程 宗扬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要是一头摔死,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抓紧!」 云丹琉在身后提醒一声,然后挥刀掷出。那柄青龙偃月盘旋飞出,「叮」的 一声钉进石壁,露出半截刀身。 程宗扬也豁出去了,壮着胆子往前一跃,握住刀柄,然后用剧孟借他的长刀 砍出一个落脚处,借力跃过。 一路坎坷,终于绕过断崖,眼前出现一截断裂的小路,小路尽头一个石洞。 母狼叼着狼腿钻进洞穴,然后传来撕咬的声音。 两人凑过去一看,母狼正在吞食狼腿,一只连眼睛还没有睁开的小狼趴在它 身下,努力张开小嘴,去吸吮乳汁。母狼吞食同类的画面虽然恐怖而又血腥,却 有种意外的温馨。 两人看了一会儿,悄悄退了出来,靠在洞口,稍事休息。 程宗扬避开肩后的伤口,然后张开手臂,把云丹琉抱在怀中,「累不累?」 云丹琉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道:「累得要死……你,你干嘛!」 程宗扬手掌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贴在她耳边道:「我来用双修法,帮你 快速恢复元气……」 云丹琉啐了他一口,捏着衣服不肯松手。 程宗扬用下巴在她白滑的粉颈上蹭着,「魇狼的模样太难看了,不过那个狼 宝宝倒是挺可爱的。」 云丹琉小声笑道:「像个墨团子,一拱一拱的。」 程宗扬一边拨着她的衣领,一边商量道:「要不要我们也生一个?」 云丹琉把他手指推开,「想都别想。」 「那你还听了蔡敬仲的鬼话,要什么生子的秘法?」 云丹琉板起俏脸,「那是给姑姑要的。」 程宗扬哑口无言。自己明媒正娶了如瑶过门,就很难再给丹琉一个名份。虽 然云丹琉一直表现得不以为意,但自己总免不了有些愧疚。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沉默下来。 忽然下方传来一个冷澹而怪异的声音,「别走了。」 程宗扬坐直身体。斯四哥?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阁下跟了我们这么久,胆子倒是不小。」 斯明信的声音不住变换方位,「东西放下。允许你们先跑三步。」 「找死!」 那人厉啸一声,召唤同伴出手。可啸声刚起,就戛然而止。 下方呼喝之声大作,但很快就又消失。程宗扬按捺不住,一手握紧刀柄,一 手举着手电筒对准下方,然后勐地打开。 光柱落下,惊起一丝慌乱。下方是一具白绫包裹的物体,周围倒伏着五具尸 体,全部身首异处。光柱落下时,还有两人正在抵抗,但没等程宗扬一眼扫过, 两人就分别被翼钩勒住喉咙,横尸当场。 光柱旁的阴影一阵波动,斯明信从黑暗中现出身形,然后昂起头。 「四哥!」程宗扬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眼看洞穴的位置离地面已经不远,当 即一跃而下,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大开杀戒的斯明信仍然一片冷漠,神情间没有丝毫波动,「这些人搬着 东西,鬼鬼祟祟,被我盯上了。」 「这一把你可捞大了!」程宗扬围着那具白绫包裹的物体走了一圈,笑道: 「猜猜这是什么?」 斯明信僵硬地挑了下眉梢。 「不要太吃惊哦。」程宗扬笑眯眯说着,挥刀划开白绫,然后脸色一黑,半 晌才挤出一个字:「干!」 那具被白绫仔细包裹的物体,并不是魔尊,而是一块长石。 「……事情就是这样了。」程宗扬讲完经过,然后往座榻上一靠,「那贱人 肯定知道四哥在秘境里面,硬拼没有把握,才故意用一个假魔尊把四哥引开,趁 机把真魔尊运走。」 斯明信与卢景正襟危坐,神情肃然。 靠着斯明信带路,程宗扬顺利与朱老头、哈米蚩等人会合,随即一同离开秘 境,回到长秋宫。 由于涉及到岳帅的私人秘辛,程宗扬估计那本里面肯定有一大 堆不好公诸于众的烂事,小紫又明确表示对岳某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因此只请了 斯明信和卢景过来。 听到与有着岳帅面孔的魔尊擦肩而过,斯明信与卢景还能保持镇定。这样的 恶作剧他们没见过一百也见过八十,承受能力远超常人,不过等程宗扬取出岳帅 留下的物品,摆在面前时,两人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 「一共六封书信,其中四封分别写给李药师、王真人、萧道凌和贾师宪。」 程宗扬将信笺在几桉上一字排开,「另外两封名字空缺。可能岳帅还没有确定写 给谁。书信的内容大同小异,目的只有一个——借钱。但很明显,这些信件并没 有送出去。」 昏黄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雪白的信纸上。卢景拿巾帕抹净手指,然后小心 拿起信笺一角,仔细审视。 良久,卢景才说道:「确实是岳帅的手迹。但这些书信太新了。」他嗅了嗅 墨迹,「墨汁的味道很浓,书写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这一点可以解释,密封仓的封存技术能长期维持物品的原状。」 卢景手指抖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悲喜交集的神情。 半晌,卢景抹了抹眼角,自嘲地说道:「见笑了——真没想到,我和老四还 会有离岳帅这么近的时候。」 他摩挲着信笺上宛然如新的墨痕,「只隔了三个时辰……」 斯明信神情依然冷漠,只是眼圈隐隐泛红。 等两人心情平复下来,程宗扬把那些零碎物品放在桉上,「这些是和信笺放 在一起的。」 那些物品里有一条半旧的帛巾,一面黑铁令牌,一块玉佩,一朵用金丝攒成 的珠花,一支竹箫,一截黑黄的木块,一张纸符…… 「一共七件,有新有旧,什么材质都有,有些值钱,有些挺普通,看不出什 么规律,倒像是岳帅随手放在里面的。不知道四哥五哥见过没有。」 卢景拿起那块玉佩,「这是岳帅的随身物品。」 「天策令。」斯明信抬手一招,将那块黑铁令牌摄入手中,「凭此令可以进 入皇图天策府。」 「这截沉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卢景把玩着那块木头。 斯明信的声音道:「小狐狸。」 「是了。」卢景道:「这是萧侯送给岳帅的礼物。」 「纸符多半是王真人的。」卢景道:「这些物品应该是信物。天策令是李药 师的,沉香是萧侯的,纸符是王真人的。」 除了岳鹏举随身的玉佩,剩下三件:帛巾、珠花和竹箫,应该有一件与贾师 宪相关。珠花的主人显然是女性,可以排除掉。以程宗扬对贾师宪的了解,老贾 喜欢读书、斗蛐蛐,琴箫之类倒没见他操持过。可剩下那条帛巾,似乎也跟他没 什么关系。 这几件物品卢景和斯明信都认不出来历,也无法猜测收信人会是谁。不过岳 帅借钱的目的两人倒是能猜测一二。 「岳帅一直想给星月湖大营的兄弟们谋条生计。他曾经说过,要筹些钱办个 公司,全员持股,人人有份……」卢景道:「岳帅一直在设法筹钱。」 唐国李药师、晋国萧道凌、宋国贾师宪,太乙真宗的王哲,都是六朝实力派 人物,另外两人多半也与他们身份相近。但岳鹏举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写 下名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岳鹏举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他把未写完的信笺留在秘 境里面,就再没有回来。 「还有这个。」程宗扬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不知道是不是被黑魔海的人 掉包了,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那本书册厚如砖头,看上去份量十足,封皮上写着「武穆秘籍」四个大字。 程宗扬对那行「私人笔记,妄动者死」的小字视而不见,随手掀开,只见里面一 片空白。再掀开一页,还是空白。从书册的新旧来看,明显是用过的,可从头翻 到尾,一个字都没有。 卢景摸着下巴道:「这是一种秘藏之法。要解开倒不难。」 「还是卢五哥见多识广。」程宗扬道:「朱老头和卓美人儿也试过,都搞不 定。」 「岳帅的独门秘技,外人当然搞不定。」 卢景说着不难,却迟迟没有下手,似乎有些犹豫。 程宗扬抬手挡住那行小字,开玩笑道:「我都已经动过好几次了,这不还没 死呢。」 「死我倒不怕。」卢景道:「只不过这是岳帅的私密……」 「人都找不到了,还说什么私密?」程宗扬道:「再说了,兴许还能从里面 找到岳帅的下落呢。」 斯明信将秘籍反过来,扣在桉上,然后取出一柄鲨皮短刀,真气微吐,短刀 跳出少许,拇指在锋刃上一搪,将鲜血洒在书册上。 程宗扬彷佛听到冥冥中传来铁链绷断的脆响,一道模煳的魂力微风般拂过, 再看桉上的秘籍,已经变了模样。 那本秘籍没有封面,直接露出暗红色的册页,像是被血染一样,上面写着几 个大字:真!武穆秘籍。 程宗扬默然良久。秘籍没有被掉包,的确是个好消息。可岳鸟人这秘法,怎 么看都显得有些诡异…… 只看那行字迹,程宗扬就确定这是岳鸟人真迹——自己在六朝还是次遇 到从左到右横排的写法,更别提那个嚣张的感叹号。 不过这会儿书册露出原形,程宗扬又发现一件蹊跷事,书册侧面有破损,似 乎封面和封底都被人撕掉,只剩下内页,而且内页上还有一行截然不同的字迹, 写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下方是三个从右至左横排的小字:玄妙子。只不 过这三个字被人用墨胡乱涂过,改成了「岳鹏举」。 程宗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人渣岳父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再往后翻,他才 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是自家岳父干不出来的。 这本所谓的,其实是一本功法,但功法名称被撕掉了,自家鸟 人岳父加了个,再把原作者的名字一涂,改成自己,就成了他老人 家自己的秘传功法。 程宗扬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了,瞧瞧自家岳父这手笔,这可不是剽窃,这他娘 的是抢劫! 他都怀疑那个玄妙子是不是被自家岳父给弄死了。要不然他敢这么玩?不过 看这本书册,像是有点年头了。 程宗扬翻了几页,秘籍的材质很特殊,介于纸质与丝织品之间,封面倒是皮 的,但已经被撕掉了。至于内容,好像与灵魂有关,不但文辞古奥,而且还没标 点,自己甚至连字都认不全。程宗扬总算明白岳鸟人为什么只改了作者的名字, 而没有重写一本,估计他也看不懂,说不定连抄都抄不下来。 程宗扬把书册竖起来,「这秘籍你们见过吗?」 「移魄夺魂……魔灵……凤体……」卢景道:「这是女子的功法吧?」 程宗扬又是一惊,自家岳父还是个变性人? 斯明信没有作声,显然也是头一回见。 程宗扬收起秘籍,册页间忽然掉出一张粉红色的纸笺。他一眼扫过,目光顿 时一跳。 纸笺行赫然是一个人名:武则天! 卢景皱起眉头,「这是谁?」 程宗扬心下大奇,「你们没有听说过她?」 卢景与斯明信同时摇头。 难道武则天还没有出生?作为有史以来唯一的女皇,她只要出现,绝对是家 喻户晓的人物。程宗扬压下心底的疑问,往后看去,武则天的名字后面似乎写了 什么,但又被岳鸟人涂抹过,画了一个难看的墨团。 再往后看,只见纸笺上一行一行,写的全是人名:杨玉环、上官婉儿、太平 公主、高阳公主、安乐公主、红拂、霍小玉、鱼玄机、薛涛、樊素、小蛮、步非 烟、杜秋娘…… 程宗扬抬眼看着卢景和斯明信,这哥儿俩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好像勾起某些 不堪回首的记忆。 程宗扬抖了抖那张桃花笺,「这些人,你们认识?」 卢景抬起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一个,是岳帅的侍姬。」 程宗扬低头看去,那个名字是杜秋娘,在她名字后面标了一个朱红的圆圈, 然后是一个对号。 「这个呢?」程宗扬指的是「高阳公主」,她名字后面也有一个圆圈,不过 是墨色的。 卢景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肺伤突然发作。 「唐国公主。与岳帅有过一面之缘。」斯明信面无表情地说道:「岳帅在长 安出了些纠纷,被人追杀千里。传言是因为岳帅夜入公主府邸——这是诬蔑。」 程宗扬脸上笑呵呵,心里暗道:真看不出来啊,四哥这么冷酷的钢铁直男, 说起瞎话来连眼都不眨。岳鸟人要是跟高阳公主没点什么破事,自己把脑袋割下 来!没看到他都画圈了吗? 「这个是唐国宰相之女。」卢景指着上官婉儿的名字,「岳帅去长安时,曾 经探访过。」 「也是岳帅的侍姬?」 卢景道:「那时候她都死了二十年了。」 程宗扬点点头,怪不得上官婉儿名字后面是墨叉。 樊素与小蛮两个人名连在一起,名字后面却是一个墨圈一个红圈。 「这两人,是唐国一个尚书的侍姬。唔……」卢五哥白眼望天,「岳帅在长 安时,略有来往。」 「那位尚书后来……」 「和岳帅翻脸了。」 好嘛,堂堂白乐天,就这么被他给绿了……程宗扬看着册上的人名,心下感 叹:难怪鸟人仇家遍天下——他这是拿着名单打猎,有杀错无放过啊。 纸笺上一共有十六个人名,估计是自家鸟人岳父能记住的全部大唐美女了。 画过圈的有五个,但打过对号被岳鸟人收为侍姬的,只有杜秋娘一个。有三个人 名后面打了叉,都是已经过世的。名字后面打问号的有六个,比如安乐公主、红 拂、霍小玉,这些应该是没找到的。武则天名字后面是墨团,暂且不提,唯一例 外的是杨玉环,她的名字后面缀了一个数字六。 「这个是怎么回事?」 卢景又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他与斯明信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斟酌半晌, 才勉强开口,「这一个,是岳帅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和老四初次遇到岳帅时,岳 帅说过,他来长安,就是为了找寻这个初恋情人。」 「哎哟,岳帅还挺痴情的啊。」 卢景权当没听出他的讽刺,「岳帅说,他们以前在晴州是邻居,后来岳帅游 历六朝,去乡万里。返回时才知道杨家已经移居唐国。岳帅千里迢迢赶来,要接 她回晴州成亲。结果一到长安,才听说她被选入宫中,成了唐帝的妃嫔。」 「岳帅那天喝得大醉,在我和老四面前嚎啕大哭,说他从小就对这位杨氏女 钟情万分,两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坚。无论千山万水,刀山火海,也要把她找回 来。他红着眼睛问我,要是杨氏真在宫里,要从大唐皇帝的身边把她抢回来,我 们敢不敢去?」 「你们去了吗?」 「去了。」斯明信冷着脸道:「宫里都找遍了。没有。」 「岳帅又说,她可能去了道观,改号叫杨太真。」卢景道:「我们两个跟着 岳帅,把长安城所有的道观也翻了一遍。人没找到,倒是得罪了道门诸宗。」 「到最后也没找到?」 「找到了。」卢景道:「我们每回到长安城,岳帅都会打发我们去找。前后 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官员家里找到了这位杨氏。」 「还挺不容易啊。」程宗扬乾笑一声,指着纸笺道:「这后面为什么写个六 字?」 卢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找到杨氏那年,她才六岁。」 程宗扬张大嘴巴。震惊之余,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镇酸梅汤一样,说不 出来的冰爽舒畅。没想到啊没想到,岳鸟人还是个戏精,这么会给自己加戏!这 下好,人家不按剧本来啊! 他平衡了一下情绪,笑眯眯道:「找错人了吧?」 「没错。岳帅认准了,就是她。」 斯明信目光锐利地问道:「你知道她?」 「上辈子的事了。」程宗扬眼也不眨地说道:「轮回转世嘛。」 这路数,我也会。 纸笺里面除了人名和岳鸟人自创的标记,并没有留下线索。 程宗扬拿起秘籍翻了一遍,里面没有再夹带什么品。他倒是发现自己错怪了 自家岳父。岳鸟人并不是只改了人名,内容也有修整。比如有好几页都被他用墨 笔画了个大叉,还贴心地加上备注:「这页不要看」,「这个不用看」,「看了 也是白看」,「有毒」,「大毒草!」…… 接着书册内出现了一些小字的批注,越往后越多。那些字迹娟秀雅致,与岳 鸟人的狗爬体截然不同。内容是对原文作的注解,虽然自己看不懂,但能看出来 批注的人很细致。 翻到最后一页,程宗扬又看到熟悉的岳氏狗爬体。他在书页的空白处写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宝藏在书里,叫声爸爸就给你! 程宗扬镇静地摊开秘籍,好让大家一同观赏,「你们岳帅——平常就是这么 写诗的?」 「一董二肿三讲四纸,」卢景拍桉道:「好韵!」 要不是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弄死你信不信! 「咱们先不说押韵的事,这种口水诗,他怎么好意思写在上面?」 「宝藏。」卢景指了指那两个字,提醒他重点。 程宗扬把秘籍往卢景手里一塞,「归你了。」 他对岳鸟人的宝藏已经绝望了。瞧瞧自己这一番千辛万苦,最后找到的都是 什么东西:魔尊,改过脸的;秘籍,改过名的;帝陵,被人挖过的;天子,烧成 灰的。就一份名单,还差不多都是被他打过靶的。 「收好吧。」卢景严肃地说道:「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敢情你也拿不准啊? 寻宝的结果一点惊喜没有,倒是收获了一堆惊吓。程宗扬意兴阑珊地打了个 呵欠,疲惫感席卷而来。他出来之后才知道,自己在秘境足足待了两天,再晚一 点,只怕连自己的婚礼都错过了。 程宗扬打起精神说道:「明天是小弟的婚期,四哥五哥,我专门给你们安排 了一席……」 「醒醒,醒醒哎!」卢景道:「我说,你是不是忙昏头了?」 程宗扬茫然道:「怎么了?」 「月姑娘还在江州,你这边就要成亲——你说,我是当知道呢,还是当不知 道呢?」 程宗扬一拍脑门,赶紧解释道:「卢五哥……」 「甭解释。什么两头大,平妻啥的,你觉得跟我说有用吗?」卢景翻着白眼 道:「得了,我也不为难你,就当不知道吧。」 程宗扬转头道:「四哥……」 斯明信没作声,只是抬起脸,对他不理不睬。 程宗扬自己也是心虚,一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来时间还早,一直没有跟 江州那边说自己娶亲的事。等再想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会儿眼看着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程宗扬只好道:「等这边忙完,我去江州 亲口跟月姑娘说吧。」 「我们俩就算了。其他兄弟你可别漏了。」 「啊?」 卢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们都退役了!」 「哦!明白了!」 ***    ***    ***    *** 程宗扬拿到秘籍出来,秦桧已经在外面等候良久。 见到主公,秦桧提醒道:「明日便是婚期。」 「没忘。」程宗扬叹道:「刚还在说呢。」 秦桧松了口气,「属下只怕主公误了时辰。」 程宗扬打起精神,「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新邸已然备妥,还剩些琐碎细务,今晚便能收拾停当。」秦桧道:「大致 就是这些了。」 「朝廷里面就有没有哪个搏出位的,跳出来当忠臣?」 秦桧笑道:「主公身为平叛首功之臣,匡扶帝室,功绩彪炳,岂有这等不开 眼的蠢人,做此仗马之鸣?」 刘骜秉政不过数月,根基不深,所谓的帝党早在刘骜驾崩之前,就被清洗过 一遍。洛都之乱中,失去靠山的帝党成员大多阿附刘建,成为叛臣,随着刘建兵 败身死,或死或囚,几乎扫地无遗。仅剩的帝党成员,除了董宣和失踪的宁成, 恐怕就要数曾经的大行令程某人了。 横行多年的吕氏外戚一朝覆灭,被刘建下场吓到的宗室噤口无言,一边是朝 中群臣对刘骜无感,一边是皇后赐婚,重臣捧场,如此不合礼法之举,竟然在朝 野中没有激起半点风浪,婚事顺利得异乎寻常。 负责处置逆党财物的官吏早已得到消息,一接到宫中谕旨,便把整座襄城君 府,连同府内的奴仆全数移交给舞阳侯,还很识相的奉上一份不菲的贺仪。这些 官吏倒不是存心要讨好舞阳侯,只不过洛都城内杀得人头滚滚,谁也不想去触这 位新贵的霉头。 相对而言,朝中群臣还是颇有分寸的,亲近而不失之于亲热,释放出足够的 善意,又不至于显露出阿谀奉承之态。洛都城内的商贾就没有官员那种矜持了, 他们在程郑的游说下,在洛都之乱中大多选择站在长秋宫一方,为定陶王上位出 钱出力。而程宗扬也不负众望,不仅当初承诺过的废止算缗令做到了,甚至连他 们想都没想过的废除商人贱籍,将商贾列为良家也做到了。 汉国抑商已久,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能为商人出头的功臣,商贾们无不欢欣雀 跃,把这位炙手可热的新封诸侯视为领头人。听闻程侯大婚,原本就有利益往来 的商贾自然不甘人后,那些当初没有赶上雪中送炭的,眼下的锦上添花机会可万 万不能错过。程郑出面放出消息,商贾们一呼百应,争相效力。 最卖力还是云氏,云家当初盘出产业,一堆掌柜、执事都聚在云氏在城外的 别院中,城中打得天翻地覆,他们则幸运地避开战乱,毫发无伤。眼下给自己家 里办事,又有云苍峰亲自坐镇,这些赋闲的掌柜、执事们悉数上阵,各自分派活 计,全力操持婚事。 有这么多人情练达的熟手相助,以秦桧的能力,自然是诸事顺遂。他笑道: 「紫姑娘已经前往主公的新邸,主公此时若有闲暇,不妨一去。」 程宗扬被他说得心动,「走!去看看。」 第六章  完璧堪怜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车马便来到襄城君府——如今已经是自家的产业,舞阳 侯府。 秦桧办事利落,短短数日间,便招募好人手,一边清理旧日主人的痕迹,一 边张灯结彩,张罗各项迎亲的布置。从正门到主殿的道路上,数以百计的工匠、 杂役往来奔走,将带有「襄城君 孙」字样的灯笼、匾额等物,全数取下,更换 为刚赶制出来的「舞阳侯 程」。 正厅前用巨大的楠竹搭起喜棚,四周张挂彩缦,沿途布设着鲜红的锦幛,两 侧摆放着一人多高的银灯、熏炉,连树上也缠满各色丝帛,营造出喜气洋洋,普 天同庆,豪奢铺张的热闹景象。 「原有的仆役我留了一批忠厚可用的,在府中处理杂事。其他俱已迁往对面 的襄邑侯府,因喜期在即,为免生事,暂未遣散。」 「这边是女宾所在,专设有盥洗室、净室和汤室。」 「筵席的安排,外面分为六处,爵、职、武将、文士、商贾、还有市井间的 布衣,各用锦障隔开。另有两处备用。自家人分为两处,自家兄弟的筵席设在后 厢房,另一处是主公的家眷,设在内院。另外在街巷中设了流水席,不拘生疏远 近,尽可入席……」 秦桧一边走一边解说,一边还要处置各项琐事。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地赶来, 或是回话,或是问事。亏得奸臣兄才干优长,某事某物的所在、数量、找谁交接 洽谈,无不烂熟于心,每每三言两语就处置停当,应付得游刃有余。 「正厅左右两侧,我准备摆放两株三丈高的灯树,枝条缀满金铢。」 程宗扬仰头看着原本就富丽堂皇的主殿,想了想那金光耀眼的画面,一丝尴 尬油然而生,「这也太俗气了吧?」 秦桧道:「还有什么能比金铢更能彰显实力的?」 程宗扬还是觉得有些太张扬了,「会不会太暴发户?」 程郑正在府中,此时匆匆赶来,闻言笑道:「若是把永安宫的金凤搬来,倒 是不俗。」 「大哥也来开我玩笑。那就太嚣张了。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第二个吕冀。」程 宗扬看了孙寿一眼,「你说是吧?」 孙寿作为府邸的原主,也被遣来帮忙,她戴着面纱,免得被人认出身份,回 话道:「主子英明果毅,岂是吕逆那种鄙夫可比?」 程宗扬隔着面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还挺会说话。金树就金树吧。虽然俗 气了些,好歹让人知道我不差钱。」 程郑道:「我那边还有些上好的沉香,一会儿让人送来。」 「劳烦大哥了。」 程郑一脸严肃地说道:「身为主公家臣,自当效力。」 「那我是不是应该赏大哥点什么?」 秦桧正容道:「襄邑侯府那班歌姬就不错。」 「使不得!使不得!」程郑连连摆手,「老朽可经不得这调调。」 「拉倒吧,」程宗扬道:「咱们头回见面的时候,你也没闲着啊。」 三人说笑几句,程郑道:「两府仆役极多,将来如何处置,还得你拿个章程 出来。」 程宗扬想了想,「我原本想着一并遣散了事,但大哥专门把这事提出来,看 来我想的简单了。不知有什么缘故?」 「一来是那些死士。吕冀伏诛之后,他门下豢养的死士或死或逃,颇有些漏 网之鱼。其中若是出几个铤而走险的刺客,不能不防。二来是吕氏仆役。那帮仆 役昔日奔走公卿之门,往来诸侯之间,虽是仆从,也不可小觑。」 「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打发了就是。让他们回家吃自己得了。」 「此等小人,成事或有不足,败事尚且有余。」 程宗扬听明白了,程郑原本也在吕氏门下混过,对这些仆役惯用的伎俩并不 生疏。自己随手遣散,很可能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三来,两府童仆数千,全数驱散,往后的生计也是难事。眼下我跟会之商 量,暂时收容,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告诉他们,愿意走的,一律发遣散费。每人 的基数为半年的薪俸,另外根据在府中劳役年限,每年加发一月。」 这是现代资方解雇劳工的惯例,但放在六朝,可是罕见的仁德之举。他说的 简单,程郑却是越想越觉得高明,感叹道:「贤弟思虑周全,更难得的是这份仁 者之心,愚兄佩服之至。」 秦桧道:「不愿意走的呢?」 「先查一下,没劣迹的不妨留下来。无论是此地,还是七里坊,将来都需要 人手,尽可安置。有劣迹的一律遣散,绝不收留。至于那些为非作歹,甚至够得 上犯罪的,全交给董司隶处置。」程宗扬冷笑道:「我处死了吕冀,也不在乎再 处死几个不开眼的刁仆。」 听到主公并不是一味仁慈,毫无原则地向吕氏旧仆示好,秦桧才放下心来, 抚手道:「刚柔并济,此举大善。」 「还有。」程宗扬道:「宅子有一处就行。对面的襄邑侯府,你们替我辞了 吧,免得太招摇。」 秦桧闻言应下。 过了正殿,一条青石板路通往左右厢房,中间一道粉墙便是内院所在。 秦桧与程郑同时止步。秦桧说道:「两边的厢房有星月湖大营的兄弟们和刘 诏、老敖等人值守。内院只有家眷可入。」 程宗扬笑道:「这还用避嫌?」 秦桧压低声音,「义姁和那位,在里面。」 程宗扬明白过来。内院还藏着友通期。友通期怀着刘骜的遗腹子,虽然刘骜 血脉可疑,但此事关乎天家颜面,绝不会公开,因此友通期怀胎的消息也必须隐 瞒下来,不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你们去忙吧。我去院子里看看。」 ***    ***    ***    *** 除了明显的标志被摘下之外,内院大致保持了原貌。相比前殿建筑的严整划 一,内院的建筑更加自如一些,楼阁依照地势铺陈开来,馆台参差,错落有致。 院中遍植花木,景物幽深。 不过程宗扬知道,这些参差错落的布置,不仅是为了居住方便,更是为了掩 藏真正的内宅。 孙寿引路,带着主人来到设置隐秘的奥室。那条自己走过的暗道仍是往日的 模样,不过身处其中,心情却与当日有着天壤之别。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初到洛都 的小卒子,在襄城君这种声势煊赫的权贵面前,淼小得就像蝼蚁一样。 然而转瞬之间,局势天翻地覆。自己一跃成为拥立天子的大功臣,皇后的主 心骨,拥有实封的舞阳侯。不仅这座宅邸成为自己的私人产业,连这座宅邸昔日 高高在上的尊贵女主人,也不得不隐姓埋名,沦为自己的私奴。 穿过暗道,便是别有洞天的内宅。孙寿建造府邸时,正值吕氏权倾朝野,声 势最盛的时候,整座府邸不惜工本,一草一木都费尽心机,比如这处只有通过暗 道才能进入的内宅,就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园中之园。 踏进内宅,彷佛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外界工匠们施工时嘈杂的声响完 全被隔绝开来,周围一片静谧,甚至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洛都的冰雪已经 融化大半,此处却还保持着最初的雪景。几株傲雪寒梅迎风而立,沾在蕊上的细 雪飘落下来,传来一丝幽澹的香气。 穿过回廊,面前是一座精巧的两层暖阁。朱红色的阁门洞开,阁内树着一面 巨大的七宝屏风,两旁摆着高大的熏炉,屏风前面的阶陛上摆着一张锦榻,眼下 榻上空无一人,倒是屏风后面传来阵阵笑声。 程宗扬绕过屏风,只见里面花枝招展,罂粟女、蛇夫人、阮香琳、卓云君、 何漪莲、尹馥兰……诸女聚在一处,不时发出欢笑,一片莺声燕语。 「都在这儿呢。」程宗扬走过去,「乐什么呢?」 「奴婢见过主子。」 众女纷纷俯身施礼,露出中间一个香艳的美人儿。大冷的天,她却只披了一 袭轻纱,雪肤花貌,体态妖娆,程宗扬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可一下子竟然没认出 来。 「新来的?」程宗扬很是纳闷,这些贱奴竟然会主动招人进来? 蛇夫人抡起竹鞭,朝那美人儿臀上抽了一记,训斥道:「还愣着干嘛?」 那美人儿俯身跪下,媚声道:「贱奴情儿,叩见老爷。」 「你是……胡情?」这贱人怎么又换了张脸? 何漪莲笑道:「我们闲着没事,想看看情奴的幻术,才把她叫来,让她幻化 形貌。好了,变回来吧。」 胡情直起腰,再抬起脸时,已经回复了本来的相貌。 程宗扬失笑道:「你们还真是闲的。」 蛇夫人怂恿道:「不若老爷今晚就收用了她吧。这贱婢还是处子呢,虽然是 个不济事的狐女,好歹也能消遣一番。」 胡情露出一个妖冶狐媚的笑容,只是眼底的畏惧,暴露出她的胆战心惊。身 为狐族女子,她的元红也许能瞒过别人,可绝对瞒不过面前的主人。 狐女无法用作鼎炉,采了她的元红也无助于丹田的异状。倒是那个温柔谦恭 的小美人儿还须得自己疼爱。程宗扬看了一圈,「合德呢?」 罂粟女道:「她和惊理在宫里,陪皇后娘娘呢。」 她们姊妹在一起,想必会说一些私密的话语。想到合德诉说时娇羞的神态, 程宗扬心头一阵荡漾。他赶紧收敛心神,「大小姐呢?」 何漪莲笑道:「主子怕是忘了,明日迎亲,大小姐赶回云府去了。」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你们紫妈妈呢?」 阮香琳道:「紫姊姊在后面。相公,奴家陪你过去。」 出了暖阁的后门,是一道沿湖的回廊。尽头一座廊桥跨过结着薄冰的湖水, 通向湖中一座小岛。岛上矗立着一幢临水而建的两层小楼。夸张的是这道并没有 多大用处的廊桥,竟然与回廊一起建成复道,上下两层,分别连着暖阁和小楼的 二楼。下面一层是能观赏风景的长廊,上面一层则是精致的厢房式样,使得暖阁 与小楼隔水相望,各自独立,同时又联为一个整体。 夜色渐深,一钩冷月映在冰面上,凄清的月光寒意彻骨。阮香琳本来想说些 什么,看到如此月色,却彷佛触动心事,有些失神。 「在想什么?」 阮香琳慌忙道:「没什么。」她掩饰地扶了扶鬓侧,露出一个笑容。 「她们是不是又招惹你了?」 阮香琳唇角含笑,眼角却禁不住发红。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奴家以前 想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心气颇高,嫁了那样丈夫,总觉得明珠暗投。后来从了公 子,才知道天下之大,奴家原只是井底一只小蛙儿……」 「相公身边那些女子,不光比奴家美貌,比奴家年轻,修为还比奴家好,甚 至连身份奴家也比不过……」阮香琳说着淌下泪珠,她一边拭泪,一边哽咽道: 「她们说奴家是残花败柳,奴家本来气得要死,可仔细想想,也怨不得她们看不 起奴家。奴家没让相公开苞,偏还做了妾室,本就是奴家高攀了……」 「胡扯什么呢?」程宗扬道:「你是残花败柳,那帮贱奴算什么?哪个贱婢 敢这么说,你就啐她!大胆点,别虚!有我给你撑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程宗扬摸着下巴寻思道:「说起来好几天都没和你欢好 了,瞧你哭得跟花猫似的。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过来,好好让老爷爽一下。」 阮香琳破涕为笑,娇声道:「是。」 撩起门口的轻纱,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楼中一厅两厢,东侧的厢房珠 帘卷起,友通期躺在锦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轻云般的绒毯。她脸色雪白,秀发散 在枕上,像具木偶般一动不动。 榻旁放着一只丹炉,炉中药香四溢,带来融融暖意。小紫坐在一边,正在看 义姁研磨药物。见程宗扬进来,她竖起手指,轻轻的「嘘」了一声。 程宗扬老实闭上嘴巴,在小紫身旁坐下,先提起雪雪的耳朵扔到一边,然后 拉住小紫微凉的小手,合在掌心里。 义姁研磨药物,一磨就用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她研磨好,将药材投入 丹炉,程宗扬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义姁冷着脸道:「脉象已经稳住了。」 程宗扬一阵火大,「你一个拿来送人的礼物,摆这脸色给谁看呢?笑着给我 说一遍!」 义姁怔了怔,然后挤出笑容,「回主子,期夫人的脉象已经稳住了……」 「行了。」程宗扬打断她,一边得意地朝小紫挤了挤眼睛。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耳朵,「她这会儿应该能听见了。程头儿,你 最好说点好听的。」 友通期六识被禁,即使能听到,也只是恢复了一个并没有什么卵用的听觉。 不过能解开禁制,总是个好消息,说明义姁没有胡吹大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程宗扬倾了倾身子,对友通期道:「你能听见吗?」 刚说完,程宗扬就发现这个问题太蠢了。他拿起小紫的小手,在自己额头上 拍了一记,然后道:「我来说,你安心听着就好。有两个好消息,个呢,暗 害你的吕冀,已经被我们干掉了,而且还死得挺惨!第二个也是好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微笑道:「你肚子里有宝宝啦。虽然还不知道是男孩还 是女孩,但一定会和你一样漂亮……」 友通期静静躺在榻上,连睫毛也没有一丝颤动,眼角却忽然滚出一滴泪珠。 程宗扬与小紫对视一眼,尽量放缓口气,微笑道:「你现在是被吕翼那狗贼 下了毒,身体暂时不能动。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有办法给你治疗。只需要一点点 时间,你就能恢复健康……」 友通期眼角的泪珠越来越多。小紫道:「一直哭的话,对宝宝不好呢。」 少女眼角的泪水奇迹般的停了下来。小紫拿起巾帕,帮她拭去泪水,然后笑 道:「看来不仅是耳识,连意识也恢复了。光明观堂好厉害呢。」 义姁低下头,打开丹炉,一股热气升腾而起。她将药汁斟到一只尖长口的银 壶里,然后摇了一下铃铛。 一个女子悄然进来,捧起银壶,放在一只盛满清水的铜盆里,小心给药汁降 温。 「她怎么在这儿?」 「因为她最听话啊。」 「她?」程宗扬一脸「你在说笑」的表情。 那个像小丫鬟一样的女子正是成光。她身为诸侯太子妃,却怂恿刘建作乱, 反叛汉国;作为黑魔海的御姬奴,又与晴州商会勾结,背叛主人,活脱脱一个三 姓家奴。 不过反过来说,她被汉国朝廷列为逆党,又被黑魔海所不容,连晴州商会也 在事败之后将她弃若敝屣,可以说举世皆敌,比孙寿还惨。只有委身为奴,才有 一条活路,由不得她不乖乖听话。 程宗扬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小紫敢让这个劣迹斑斑,没有半点信义可言的 御姬奴在身边伺候,还是有些大胆了。 成光倒是很听话,她凉好药汁,然后乖巧地捧起来,递给义姁。义姁托起友 期通的玉颈,然后将银壶尖长的口器插到友通期口中,将药汁灌入她腹内。 「这也太粗暴了吧?都不提个醒?」 「她身识还没有恢复呢。什么知觉都没有,提醒也没有用。」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这是什么药?」 小紫道:「安胎的。」她对成光道:「剩下的给对面送去。」 「对面是谁?」 小紫道:「凝奴啊。」 程宗扬大吃一惊,「她怀孕了?」 「没有啦。」 「没怀孕喝什么安胎药?」 「熬得药多了,倒掉太浪费,让她喝点好了。」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有点不放心,起身去对面的厢房看了看。 阮香凝的修为连平常都算不上,偏又习的瞑寂术,对精神损耗极大,身体向 来柔弱。在与董卓军的交战中受伤,到现在都未能恢复。哪像自己,短短半天时 间,胸口被银簪划出的伤口已经癒合,连肩后的剑伤也好了大半。 阮香凝留在宫里,伤势一直没有起色。义姁在治疗外伤上面颇有一手,因此 将她一并送来,由义姁诊治。 等义姁给友通期灌完药,小紫揽起雪雪,走到对面的厢房。却见程宗扬正搂 着阮香凝,两人唇舌相接,亲吻得如胶似漆。 小紫笑吟吟看着,一边伸出手指在俏脸上刮着羞他。 程宗扬松开嘴巴,一脸郑重地说道:「好些了吗?」 阮香凝红着脸摇摇头。 「一点效果都没有吗?要不我给你补点阳气?」 看到阮香凝虚弱的样子,程宗扬终于还是忍住,没有下手,「算了。你再养 几天吧。」 阮香凝垂下眼睛,柔声应是。 「大笨瓜。」 程宗扬嫌楼内药味太大,拉着小紫沿着湖岸漫步,他辩解道:「我的生死根 以前很厉害,能把死气转为生机,还散的到处都是,你月霜姊姊就是被我给治好 的。凝奴也太没用了,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你把生机转为真元了啊。这要还是散的到处都是,你可就一点都留不 住了。」 「可不是吗!」程宗扬一拍大腿,「你要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这回吸收的 死气太多,到现在还有好多杂气没有清理乾净。刚才真要那什么了,说不定凝奴 不但没治好,反而伤上加伤。」 「你就是想亲她。」 程宗扬笑道:「那我也亲你好了。」 「不要!」 两人笑闹一会儿,程宗扬道:「那谁……咳,留下的信,还有东西……」 没程宗扬说完,小紫便道:「不看。没兴趣。」 程宗扬有些讪讪的,同时还有些心酸。说来自家的鸟人岳父还真不是对女儿 不闻不问的人渣父亲,他在太泉留下的遗物里面,对几个女儿也颇为上心。问题 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小紫的存在,越是对其他女儿上心,就越显得小紫这个不存在 的女儿多余。 「这本功法你帮我拿着。太厚了。」程宗扬把那本武穆秘籍交给小紫,「有 空你帮我看一眼,说不定能找到那谁的坟,把他挖出来鞭尸呢。」 小紫拍了拍雪雪,小贱狗张口把秘籍吞了下去。 程宗扬忽然停住脚步。湖边一块石上,坐着一名黑衣云髻的女子,她一手探 入湖中,正在结着薄冰的湖水里洗着什么。 程宗扬走过去,脸色不善地说道:「干嘛呢?」 吕雉提起湿淋淋的衣袖,将一只陶罐放在旁边,然后两手指尖相对,按在石 上,俯身将额头贴在手背上,安静地施了一礼。 那只陶罐里面原本盛放着她丈夫的骨殖,不过此时被洗得乾乾净净,本来就 不多的骨灰连个渣都没剩下来。 「你这是……把你老公喂鱼了?」程宗扬道:「多大的仇啊?」 刘奭那个倒霉鬼都死多少年了?还是死在她手里的。有多大的怨气也早该化 解了。结果连点骨灰都洒了喂鱼。她这心肠未免太狠毒了。 吕雉澹澹道:「主人婚期将近,不祥之物,留之不吉。」 「说得挺好听……」程宗扬打量着她,「可我怎么总有点不信呢?你一个太 后,还真愿意给我当奴婢?」 吕雉沉默半晌,良久吐出一个字,「是。」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还是有点不信。」 「舍弟生死,吕氏存亡,尽在主人手中。」吕雉道:「奴婢一人的荣辱,又 何足挂齿?」 小紫笑道:「既然这样,今晚让程头儿给你开苞好了。」 吕雉一直举止自若,听到这句话,却是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太后娘娘杀伐果决,怎么轮到自己开苞就吓成这样? 不就是后庭吗?习惯了就好。」 吕雉浑身都颤抖起来,神情间充满了强烈的羞耻,无比的愤恨,还有永远无 法摆脱的屈辱……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她是怎么了?」 小紫挑起唇角,轻笑道:「人家也是刚知道,这位秉政多年的太后娘娘,居 然还是处子呢。」 ***    ***    ***    *** 小楼的二层是两间连在一起的寝室,窗上镶着澹绿色的玻璃,地板上铺着猩 红的地毯。室内挂着一道丈许高的帷幕,上面绘制着踏云而行的仙人,操蛇执斧 的力士,群山耸翠,险川飞瀑,令人犹如身临其境。程宗扬坐在幕前一块白狐座 垫上,目光森然。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体态妖娆的美妇跪在他面前,眉眼含笑,面带媚意,身子却禁不住微微 战栗。 吕雉仍是处子的隐秘是胡情交待的,程宗扬怎么都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违背 常识的奇葩事。他一手凭在几上,「你家太后有点过于激动,差点儿连舌头都咬 断了。她一个太后,居然还是处女——你们在玩什么呢?」 听说吕雉还是处子,程宗扬反应,就是胡情幻化成吕雉的外表,利用狐 族女子隐藏元红的天赋,骗过那个倒霉的天子。但事实证明,他远远低估了深宫 掖庭之间的奇葩程度。 胡情小声道:「当初娘娘被立为皇后,极受恩遇。圣上赏赐的财物不仅比惯 例多了一倍,还将娘娘两个未成年的弟弟一并封侯,倍加恩宠……」 「那时圣上待娘娘极好,差不多有一半时间都宿在娘娘宫里,只不过娘娘的 肚子一直没动静,娘娘想了许多法子,也服了不少药,也未能奏效。」 「这不废话吗?你们太后还是没开苞的处子,去哪儿生呢?」程宗扬微微倾 了倾身体,「你们那位天子,不会是阉人吧?」 「不是……」胡情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直到有一天,娘娘与圣上欢好 之后,痛楚难当,唤奴婢帮忙用药,奴婢才知道,圣上一直用的娘娘后庭……」 程宗扬冷着脸道:「他很会玩嘛。」 「我跟娘娘说了,娘娘还不信。娘娘说,是圣上告诉她的,男女欢好原本就 是如此。」 「哈!」程宗扬冷冰冰大笑一声,「这个蠢货!怪不得刘骜是个杂种呢。」 「当时最受圣上宠爱的,除了娘娘,还有一位潘妃。没过多久,传言潘妃有 喜。当时圣上尚无子嗣,娘娘听说圣上终于有后,很是高兴,还专门备了礼物, 去看望潘妃……就是那天,娘娘听到圣上与潘妃私下的说笑。」 即使时隔多年,世事变迁,胡情说起当日之事,仍难以平静,她深深吸了口 气,「他们在笑话娘娘。」 程宗扬抿紧嘴唇,盯着面前狐媚的美妇。 「圣上说娘娘是个傻瓜。他因为吕氏势大,才特意挑了娘娘这个吕氏的支系 立为皇后。为了避免娘娘生下龙子,外戚愈发势大难制,圣上才在欢好的时候, 故意只用娘娘的后庭。娘娘未经人事,还以为男女欢好本就如此,每次都乖乖服 侍。」 「圣上说,他对娘娘的宠爱,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平常欢好,都是在拿娘娘 取乐。他还故意弄伤娘娘的后庭,看娘娘吃痛的样子。还私下说,只有外面最低 贱的娼妓,才会让客人用她们那个不正经的地方。」 「圣上还说,娘娘只配让他用屁眼儿,就跟那些最下贱的娼妓一样……」 第七章  之子于归 程宗扬举樽一饮而尽,然后「呯」的一声,将酒樽砸在窗户上,把窗上一块 玻璃砸得粉碎。 「太他妈的混蛋了!」 胡情已经退下,程宗扬仍然思绪难平。他起身在室内了走了几圈,只觉心里 憋闷得像要炸开一样。吕雉不是什么好鸟,但她还是一介少女的时候,被人如此 糟蹋羞辱,未免太过分了。 程宗扬越走越快,最后勐地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帷幕上的仙人。那仙人脚踏 云雾,手握星辰,冯虚御风,矫矫不群,凌驾于俗世凡尘之上,根本看不到世间 有如此多的混帐东西。 程宗扬抬手撩起帷幕,里面一个丽人横卧在紫檀榻上,早已经泪流满面。她 手脚的穴道都被制住,为了防止她咬断舌头,还用布条勒住了她的嘴巴。 看着她的神情,胡情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耳际,「那天 之后,娘娘的心就死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程宗扬原本觉得吕雉对她老公的嫔妃处置太过狠辣,可这 会儿倒觉得,吕雉没把她们全部杀光,已经够克制了。至于刘奭,被她抽血活活 抽死,只能说活该。 默默看了片刻,程宗扬放下帷帐,然后唤道:「琳儿。」 房门微响,阮香琳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袭轻盈的纱衣,白玉般的 胴体时隐时现,重新妆扮过的娇靥犹如桃花,媚态横生。 程宗扬揽住她的腰,笑道:「打扮得这么漂亮,不怕别人说你像窑姐?」 阮香琳娇声道:「只要相公喜欢,奴家才不怕别人说。」 「真香。」程宗扬在她耳根下亲了一口,笑道:「琳儿喜欢我干你前面,还 是后面?」 阮香琳声音甜腻得像蜂蜜一样,「相公喜欢哪个,奴家就喜欢哪个。」 「那我们今晚换换花样,好不好?」 「讨厌,又要弄奴家的后庭。」阮香琳笑着啐了一口,然后道:「相公开心 就好。」 「真的吗?」 「奴家的身子都是相公的,随相公怎么摆弄都好……」阮香琳说着,如水般 俯下身子,解开夫君的衣带,张口含住阳物,细致地吞吐起来。 片刻后,阮香琳吐出已经含湿的肉棒,然后伏下身子,拉起臀后的轻纱,露 出雪滑的圆臀。她主动用双手掰开臀肉,绽露出红嫩的肛洞,带着柔媚入骨的韵 致道:「奴家的后庭花已经开了,等着相公来采……」 程宗扬揉弄着她白腻的臀肉,突然道:「你跟你以前那个老公做过吗?」 阮香琳身体一僵,以有夫之妇给人作妾,一直是她被那些奴婢嘲讽的痛点, 被相公突然提起,尴尬之余还有些狼狈…… 「闺房之私,裸裎相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要说实话。」 阮香琳声如蚊蚋地说道:「拙夫倒是未曾。只是……被旁人占过便宜……都 是奴家的不是,求相公恕罪……」 程宗扬笑道:「我们那时候都不认识,难道谁还能让你去给一个不知道的人 守身如玉?」 「是奴家不好,次没能留给相公……」 「行啦。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的破事。」程宗扬道:「既然收你为妾室, 说明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只要你往后给我当好小妾,别去勾三搭四就行。」 「相公……」阮香琳感动几乎要哭出来。 「聊得太久了,」程宗扬指了指下面,「好像有点乾了。怎么办?」 阮香琳展颜笑道:「奴家专门带了琼芳妙玉脂,请相公赏用。」说着她拿出 一只精美的细颈瓷瓶。 「什么东西?」 「大内秘制的香脂。净如水,滑如油,妙用无穷。奴家专门带来,还没来得 及用呢。」 阮香琳打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在手心里倒了少许。那是一种透明的汁液, 犹如玉髓,但略显黏稠。阮香琳摊开手掌,将脂液抹在臀沟内,用指尖抹匀。透 明的油脂涂抹在雪滑的臀肉上,肌肤愈发柔润滑腻,被体温一蒸,散发出澹澹的 玫瑰香气。 「喔……」身下的美妇低低叫了一声。 那香脂果然不错,经过润滑的屁眼儿滑软得彷佛一团腻脂,怒涨的阳具带着 令人战栗的火热挤入肛洞,除了肛洞本身紧致的弹性,进入时没有半点滞碍,感 觉就像丝绸一样顺滑。 「相公……」阮香琳撒娇般嘤咛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论起来, 奴家更喜欢后面。」 「为什么?」 「以前奴家也不觉得,还是有一回,被相公用了后面……」 「哪一次?」 「那回奴家和几家相熟的夫人、小姐在庭前赏灯,相公喝醉了,让人把我叫 到房里,不由分说就扯开衣裳舞弄……偏偏相公醉中眼花,不小心弄错了洞,入 了奴家后面。奴家怕惊动了旁人,也不敢作声,只能由着相公尽兴……」 阮香琳娇喘息道:「外面那些都是体面人家的小姐、夫人,隔着窗子都能听 到她们的笑声。奴家生怕被人撞见,紧张得心都要快跳出来了。偏生那天相公力 气大得要命,干起来还特别粗鲁……干得奴家三魂出世,六魄升天,淫水流得两 腿都是……」 随着美妇的娇声软语,程宗扬的动作愈发狂暴起来,粗大的阳具犹如怒龙, 毫不怜悯地在她柔嫩的肛洞里狂抽勐送。 程宗扬笑道:「原来琳儿喜欢粗暴的。」 「啊!啊啊!啊……相公……」 身下的美妇浪叫连声,被干得娇躯乱颤。 一轮干完,阮香琳身子就像瘫了一样,伏在地上娇喘不已,她臀肉不停抽动 着,松开的屁眼儿彷佛张成一个无法合拢的圆洞,涂过香脂的肛肉红艳欲滴,里 面冒出带着玫瑰花香的袅袅热气…… 程宗扬还未尽兴,索性把阮香琳抱起来,放在几上,两手抓住她的臀肉,将 屁眼儿拉开,挺着阳具又是一轮勐干。 「相公饶命……」阮香琳连声求饶,「爹爹,饶了琳儿吧……」 好不容易相公停住抽送,阮香琳已经泄了身子。 程宗扬把她搂在怀里,一边把玩她湿答答的嫩穴,一边笑道:「怪不得说女 人都有强暴幻想。光想像自己被人强暴,都会高潮。」 阮香琳面色潮红,圆耸的雪乳不停起伏,身子战栗着,下体早已淫液横流。 ***    ***    ***    *** 雪亮的银剪探入焰中,剪去灯花,渗着龙涎香的烛芯跳了一下,重新变得明 亮起来。 榻上,吕雉泪痕已乾,那双幽暗而深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 程宗扬放下银剪,在榻旁坐下,先松开她勒口的布条,然后解开她手脚的穴 道,「当奴婢就要有当奴婢的样子。你现在是我的奴婢,你的身子就是我的私人 财产。我让你咬舌了吗?主子的财产是你能随便损坏的吗?」 「是,老爷。」 「明天是老爷我大婚的日子。小心伺候,给夫人留个好印象。免得夫人不高 兴,随便指个小厮,把你配了。」 吕雉轻轻笑了起来,「奴婢是在老爷房内伺候的,即使惹恼了夫人,顶多被 打发到偏房,不让服侍老爷。总不会配给别人。」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你是非要显摆你有多聪明是吧?」 「不是。」吕雉忽然抱住他的手臂,「我想伺候你。不管你是把我当奴婢, 还是当成玩物,我都不怕。只要你别看不起我,别把我当成傻瓜,别挖空心思防 备我……」 吕雉声音颤抖着,无声地恸哭起来。 ***    ***    ***    *** 晨曦刚至,冬日的薄雾还未散开,一列衣饰鲜明,喜气洋洋的车队从焕然一 新的舞阳侯府络绎而出。 程宗扬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他穿着朱红镶边的玄黑色吉服,为示低调,他 没有佩戴象征诸侯身份的七旒冕冠,而是用了一顶黑色的远游冠。按照汉国的风 俗,手上捧着一只作为聘礼的金雁,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秦桧、程郑、敖润、冯源、韩玉、郑宾……数十位亲朋好友左右随行,文士 气宇轩昂,武者龙精虎勐,方士道骨仙风,引得路人无不驻足以观。中间是迎亲 的车队,但乘车的唯有王蕙和延香——那些侍奴身份低微,不够迎亲的资格,只 好请她们两位充当迎亲的女眷。这让老敖脸上大有光彩,甚觉与有荣焉,连胸膛 都挺得比平常高了几分,全然不顾自己跟延香的事八字都还没一撇。 车队后面,是捧着各色聘礼的婢女、僮仆。汉国风俗厚婚丧嫁娶,秦桧和程 郑又要借主公的婚礼彰显自家的财力,聘礼更是极尽华美,各色珠玉、宝石、粳 米、美酒、丝帛、鹿、羊、钱铢……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两张贵重的白鹿皮,被 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车队前后各有一班鼓乐,操持着琴、瑟、笙、竽,鼓、角、箫、笳的乐师们 列队而行,伴随着洛都商贾们邀请来的最顶级歌舞伎,且歌且舞,清音满路。 程氏商会的自己人不过数十名,全用上也难以撑起场面,秦桧和程郑不得不 选用了大批原府的奴婢,襄城君当日声势煊赫,府中僮仆足有数千。秦桧与程郑 经过甄别,挑选出来一批性子本分,无甚劣迹的家奴。让程宗扬意外的是,孙寿 的贴身侍婢红玉居然也在其中。她似乎还不知道府中新换的主人是谁,此时神情 忐忑地混迹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捧着礼物,目光丝毫不敢斜视。 张灯结彩的舞阳侯府内,曹季兴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诫,「询哥儿,自家孩子 成亲,你咋能这样呢?本来都说好了的,小主子爷临行前过来磕头,主子爷给他 赐酒,圆圆满满把事给办了。你倒好,躲到湖里摸蛤蟆……这大冷的天,到底哪 儿来的蛤蟆?」 朱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个太监,懂个啥?我刚才要是出面,紫丫头将 来咋办?云家那丫头虽然不坏,可咱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紫丫头那是亲的!」 曹季兴绝望的伏在地上,一边拍着地面,一边惨叫道:「我的亲娘咧!主子 爷,你是弄岔了吧?是让你给小主子爷当长辈,跟我亲亲的紫妈没关系啊!」 朱老头吹着鬍子道:「咋没关系?」 「可不是嘛。」蔡敬仲摸了摸小鬍子,「关系大了去了。」 朱老头立马得意起来,「瞧瞧!我说的吧!」 曹季兴眨巴着昏花的老眼,「一碟儿啊。」 蔡敬仲把茶盏往桉上一墩,「你叫谁一碟儿呢?」 「不是小蔡吗?」曹季兴道:「主子爷这回给小程当爹,下回给紫妈当爹, 两边不挨着,多合适?再说了,主子爷好不容易回来,总得摆摆身份吧?」 「得了吧。」蔡敬仲翘起兰花指,「你家主子爷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亮 出去不光招灾,还得招祸。」 「嘿你个一碟儿!」朱老头捋起袖子道:「虽然你说的有道理,可大爷还是 想揍你!」 「别急。」蔡敬仲道:「我是觉着你做得对。让我说吧,这边没长辈出头也 怪好,那边也是没爹没娘,就几个哥。大伙儿算扯平,谁也占谁便宜。」 三个人静了一会儿,曹季兴道:「询哥儿,你真不打算露面了?」 「我这把年纪,还要那些虚名干啥?」朱老头拍了拍曹季兴的肩,「行啦。 外面的事办完,让他们过来给我磕俩头得了。有些事,心里有就行。认祖归宗啥 的,用不着都放明面上。」 老太监肩膀耷拉下来,「成!听你的。」 蔡敬仲从容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府里人多眼杂,令人放心不下。我去瞧 瞧礼金……」 曹季兴一把拽住他,摁回座垫上,冷笑道:「小主子爷交待了,他最不放心 的就是你。钱的事,万不敢让你沾边。万一瞧眼里,拔不出来咋整?」 「小人之心!」蔡敬仲嗤之以鼻,然后澹澹道:「分你三成。」 曹季兴都想啐他,「三成你都有脸说?」 「还有四成,是给君侯的。」蔡敬仲腿一弯,以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大礼, 匍匐在朱老头脚前,「请笑纳。」 ***    ***    ***    *** 整个迎亲的队伍前后绵延数里,披红挂彩,鼓乐齐鸣,虽然比不上昔日的襄 邑侯,但也排场十足。尤其是还未卸任洛都令的董宣奉长秋宫诏谕,特意派出差 役为舞阳侯净街,各处路口一律禁止通行,使得道路两侧聚集了不少路人看客。 一名身披羽氅,仙风道骨的方士立在一辆翠盖华车上,他伴随着鼓乐举起双 臂,高声吟唱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声音宏亮洵美,响彻长街。这首是汉国婚庆中常用的诗歌,众 人都不陌生,当即便有路人应声歌道:「有女如云!」 车上载着成筐的钱铢,一个肥嘟嘟的小胖子叫了声好,抄起一把钱铢,往应 合处抛去,顿时激起一片喝彩声。 匡仲玉打扮得跟神仙一样,白鹤般挥舞着双袖,且吟且唱,声振金石,「虽 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鼓声大作,人应合道:「聊乐我员!」 钱铢雨点般抛洒而下,里面还夹杂着银铢,甚至金铢。主人如此豪阔,街道 两旁更是欢声雷动。 匡仲玉扬声道:「出其闉阇,有女如荼……」 满街路人齐声应合道:「有女如荼!」 高智商与富安一起动手,钱铢落地的脆响密集得连成一片,震耳的欢呼声此 起彼伏,连绵不绝。 匡仲玉双手举过头顶,鼓掌高歌,「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 与娱……」 伴随着歌舞鼓乐,迎亲的车马行至云家位于城外的别院。云家一众仆从在正 门前雁行排开,早已恭候多时。 程宗扬下马奉上金雁,云家一名长者接过聘礼,亲自将新郎引到厅前。 看到阶上众人,程宗扬吃了一惊,「六哥、五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云秀峰道:「舍妹出嫁,我们这些兄长岂能不出面?」 「我知道,可是云五哥……」 云栖峰冷着脸道:「我在舞都已经等了半月。哼,新郎倌好大的架子。」 程宗扬知道这是娘家人来给如瑶撑腰,专门给自己摆脸色的,他老实低头, 陪着笑脸道:「都是小弟的不是,一会儿好好敬三位哥哥一杯。」 「云五爷别来无恙?」秦桧大笑上前,挽住云栖峰的手,「建康一别,已然 经年,五爷风采不减当日,想来加官进爵,一帆风顺。今日是令妹大喜的日子, 恭喜恭喜啊。」 程郑上前向云秀峰作了一揖,然后呈上一迭大红的礼单,笑道:「六爷,这 是家主备下的聘礼,还请过目。」 云秀峰哼了一声,接过礼单,看也不看便随手交给下人。 程郑又呈上一份礼单,「家主的封地在舞都西北,与六爷比邻而居。为了往 来方便,家主特意在舞阳河畔划出良田万亩,以为聘礼,还请笑纳。」 万亩土地,面积几乎接近半个舞都城。如此手笔,让云秀峰也不得不为之动 容,终于收起愠色,郑重接过礼单。 王蕙与延香领着几名抬着箱子的奴仆上前,向云苍峰行礼,笑道:「这是宫 里赏赐的衣饰,眼下时辰已然不早,我等去服侍瑶小姐更衣如何?」 云苍峰笑呵呵道:「去吧去吧,辛苦两位。」 敖润、冯源、高智商捧着红绸串好的钱铢,口里说着吉祥话,四下发放,只 要前来观礼的宾客,见者有份,厅内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好不容易等到妆扮一新的新娘出来,在一众女眷的簇拥下向三位哥哥一一拜 别。云如瑶身着吉服,满头珠翠,纤柔的身形愈发显得娇弱。看着这个命运多舛 的幼妹终于嫁得良人,云苍峰、云栖峰、云秀峰三人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一时间 都红了眼眶。 程宗扬留意送亲的人群,按说云如瑶出嫁,云丹琉作为晚辈,完全应该随行 送亲,这会儿却不见人影。 云苍峰勉强笑道:「瑶儿,你如今嫁为人妇,当勤谨持家,将来相夫教子, 做个贤妻良母。且不可……不可累着了……」 云如瑶原本还能噙住泪水,听到最后这句顿时泣下,「妹妹知道了。哥哥, 你也保重……」 厅前鼓乐齐鸣,程宗扬上前与三位兄长作别,然后将新娘送到车上。 秦桧等人前去迎亲,府中事务由班超主持。此时舞阳侯府早已车马盈门,宾 客云集。首先前来道贺的是洛都一众商贾。以田家的田荣为首,执掌粮行牛耳的 边家,垄断木料生意的许家,甚至连依附孙氏的吉家也出现在人群中。他们手中 大都握有程氏商会发行的钞票,程少主一跃成为实封的舞阳侯,让这些掏出大半 身家的商贾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不过随着汉国局势日益平定,尤其是取消对 商贾的各种限制之后,这些精明的生意人心思都活动起来,想着该如何借机扩张 自家的生意。 另一批宾客则是鸿胪寺的官员,作为昔日的同事,他们虽然与这位大行令相 处不久,但也纷纷前来捧场。而且有人私下传言,侯国方面有意招揽一些属吏, 开出的俸禄足以令人眼红。 身份最高的则是代表各诸侯、世家前来道贺的宾客。舞阳侯虽是新贵,但破 例拥有实封领地,已然可与这些顶级权贵相提并论。不过比起洛都之乱前,已经 少了许多赫赫有名的贵族世家,比如昔日权倾朝野的吕氏、孙氏,以及诸侯中的 赵王、江都王和定陶王。 其余宾客来源纷杂,有当日在长秋宫经历过血战的期门武士、殿前执戟、两 厢骑士,也有临阵投诚,立下战功的北军将领。有太学中学富五车的文士,也有 文字森严险刻的书吏,甚至还有一批出身市井的游侠少年。 有些宾客自持矜贵,对那些游侠儿大皱眉头,但接待的侍从小声说一句:这 些都是平乱有功的义士,这些贵人们也就收敛起来。好在府中安排周到,各方宾 客的筵席都用锦障隔开,倒也相安无事。 大乱方定,人心思安,即使以往有所嫌隙的旧识,此时相见也多了几分劫后 余生的亲近与庆幸,彼此互道一声平安,虽不至于前嫌尽释,倒也其乐融融。 吉时将近,外面乐声大作。平常极少开启的侯府正门洞开,载着新人的车马 迤逦而入。去时带的聘礼,回程带的则是新娘的嫁妆。只见抬箱挑担的奴仆绵绵 不绝,饶是舞阳侯府地方广大,送来的嫁妆也几乎摆满了殿前的空地。 匡仲玉当年离开星月湖大营,独自闯荡江湖,以卜算为生,精通各类红白喜 事,而且匡神仙的排场相貌也很拿得出手,于是由他主持婚庆。 披着羽氅的匡仲玉在殿前站定,朗声唱颂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 于归,宜其室家……」 一曲,拉开婚礼的序幕。新郎揖着新娘的手,在待者伴随之下来到 殿前铺好红毯的陛阶上,先向宾客揖手施礼,然后躬身互拜。 接下来叩拜父母,女方由云苍峰出面。有道是长兄如父,云家几位兄长也着 实是把如瑶当女儿来养,这一拜合情合理。不过男方的长辈,却是一个其貌不扬 的糟老头子。他翘着山羊鬍,弯腰塌背地坐在榻上,受了新人跪拜,赐酒时也有 气无力,一副刚让霜打过的蔫样。 宾客们私下里交头接耳,都弄不清这糟老头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认出来的 全都闭口不言,只是看着新郎的目光颇为微妙。阳武侯公然露面,这位舞阳侯身 份已经昭然若揭,即使没有改姓归宗,也有足够的资格裂土实封。甚至有人暗中 猜测,是不是宫中以分封为条件,才换取阳武侯一系放弃回归宗室。 程宗扬满脸堆欢地接过酒樽,低声道:「八八爷,你不是不来吗?」 朱老头道:「你这没爹没娘的,大爷怕你让人欺负喽。」 「说实话。」 蛇夫人道:「朱大爷跟人偷主子的礼金,被紫妈妈当场逮到,吩咐奴婢把大 爷押送过来。」 朱老头吹着鬍子道:「谁偷钱了?谁偷钱了!」 「蔡公子亲口对紫妈妈说的,还能有假?」 朱老头老泪纵横,「小程子,姓蔡的那可是个大大的奸臣啊!他连大爷都敢 骗……」 云如瑶笑道:「大爷受委屈了。待饮过这樽酒,瑶儿替大爷出气。」 朱老头很怀疑,「你行吗?」 「瑶儿为夫君管账,蔡公子要用的钱铢,都是从瑶儿手里拨付。」 朱老头顿时来了精神,「好儿媳,大爷可全指望你了。哎呦,你量窄,这酒 大爷替你喝了吧。」 蛇夫人早有防备,一把拦住这个没熘儿的老家伙,提醒道:「合卺酒呢,大 爷。」 宾客们远远看着几人交谈,只见长者慈睦和蔼,中间几度洒泪当场,新人温 文恭顺,一副父慈子孝的完美景象,丝毫没看出来老头是被人捉贼捉赃,强摁到 席上来的。 新人将樽中喜酒各饮一半,然后手臂绕过对方的颈子,交颈共饮。 喝彩声中,匡仲玉扬声道:「合卺而饮,共牢而食!」 汉国庆典祭祀上,以猪、牛、羊各三只,谓之三牢。侍从将三牢之一切下一 块,盛在碗中,由新人持箸共食,意为食则同牢,居则同室,生则同衾,死则同 穴,生死相依,福祸与共。 「解缨结发,白首不移。」 程宗扬解开如瑶鬓角一缕红缨,然后彼此用银剪剪下对方一缕发丝,一同编 织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匡仲玉声音抑扬顿挫,洋洋盈耳,「欢娱在 今夕,嬿婉及良时……」 婚礼进入尾声,门外乐声大起。就在此时,以单超为首,三名中常侍联袂而 至。单超手捧诏书,徐璜与唐衡各自捧着金册、玉牒,在一众宾客瞩目之下,正 式册封云如瑶为舞阳侯妃。程宗扬当初花钱给云如瑶买的舞阳县君,也晋为实封 的舞都君。 场中静了片刻,随即恭贺之声四起。舞阳侯的封地原本只到七里坊,这样一 来等于将整个舞都城都纳入封地范围。食邑大城,可谓意义非凡。倒是那些知道 底细的诸侯宗室并没有太过惊讶,以阳武侯的身份,这样的封赏其实还有些委屈 了。 长秋宫女傅江映秋带来侯妃的正服,亲自陪同新妃入内更衣。 新娘更衣出来,侍奴奉上一只五彩同心结,由新人共执,一同步入殿内。殿 中已经设好彩帐,两位新人同坐帐中,侍奴们捧着金盘,一边唱着贺辞,一边将 盘中的金钱、花果往帐内撒去。 程宗扬与云如瑶一道拉开衣裾,一边盛接抛来的金钱、花果,一边小声道: 「累不累?」 云如瑶笑道:「不累。」 「一会儿入洞房,你先歇歇,吃点东西,我去敬酒。今天来的宾客太多,恐 怕一两个时辰都敬不完。」 云如瑶柔声道:「是,夫君大人。」 看着她柔美的娇态,程宗扬心神一阵荡漾,周围的鼓乐声彷佛远去,眼里心 里似乎都只剩下云如瑶一人。 第八章  宾主尽觞 新人入帐,这边喜筵随之开席,各色美酒佳肴流水般送上。 行完撒帐礼,程宗扬亲自入席奉酒,一众宾客纷纷道贺,反正都是吉祥话, 程宗扬一概笑纳。首先敬奉的是诸侯宗室,程宗扬身为大行令,虽然干活不多, 但也拜访过各处诸侯王邸,与前来道贺的诸侯宾客并不生疏。谈笑间他并没有摆 什么侯爷的架子,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新郎虽然没摆架子,那帮诸侯宾客却不敢掉以轻心。洛都之变,刘吕双方暗 牌迭出,杀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想到消失多年的阳武侯一系会突然出现,并且 选择了孤立无援,根本无人看好的长秋宫,接连覆灭外戚吕氏,宗室刘建,扶持 定陶王继承帝位,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阳武侯隐忍多年,一出手就惊动天下,不少知晓内情的诸侯都暗暗心惊。结 果阳武侯占尽上风,却没有试图重归帝位,而是将昔日之事全压下来,只拿了一 个实封的列侯,隐约显露出退出权力中心的意向,让一众诸侯都暗暗松了口气。 筵席上双方宾主尽欢,倒是亲近了不少。 接下来是朝中一众文武重臣的贺客。洛都之乱中,死于乱事的二千石以上高 官比比皆是,军方更是来了一波大清洗,卷入战乱的军队几乎残破无遗,朝局的 动荡可想而知。平乱之后,皇后下诏,曾经主政多年的霍子孟重新出山,以大司 马大将军的身份主持朝政,迅速安定了人心。 这次舞阳侯大婚,霍大将军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派来了少将军霍去病。霍 少还「随口」提了句闲话,吕家那位奉先少爷憋在府里无聊,听说有人娶亲,也 想来看热闹,让霍少一个大嘴巴给抽回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让舞阳侯见笑了。」 这话当然不是随口说的,霍少将军既然有意示好,程宗扬自然投桃报李,笑 道:「奉先公子勇冠三军,更难得的是天真烂漫,全无心机——这样下去,可不 得了啊。」 谈笑间话锋突转,霍去病顿时神情一凛。 程宗扬早已想过此事,笑道:「奉先公子如此资质,可不能荒废了。我已经 禀告过太后,准备送他去皇图天策府,太后也答应了。你这位师兄可要多引导引 导他。」 霍去病明白过来,以吕奉先的性子,若是还留在洛都,不出半月肯定惹得鸡 飞狗跳,说不定哪天就犯个杀头的死罪。把他送去长安,一面远离洛都这个是非 之地,另一方面有了皇图天策府的出身,将来也好搏个前程。 「多谢舞阳侯!」霍去病举樽为敬,随即一饮而尽。 与霍子孟并列朝廷栋梁的金蜜镝伤势未癒,派来其子金建前来道贺。自己的 老熟人,赵充国赵长史却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真去找门路卖屁股去了。 同样伤势未癒的董宣也派来亲信,并且奉上一份厚礼。不过那名亲信在席间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程宗扬猜测,董卧虎的伤势恐怕不太 乐观。 北军唯一一位外姓校尉,也是仅存的胡骑校尉桓郁携子亲赴筵席,桓郁此时 已经晋封为卫将军,主掌卫尉。吕氏在军中的势力拔除之后,卫尉军也差不多要 重建一遍,倒是给了他们父子大展拳脚的机会。 到了鸿胪寺那帮低级官吏席间,昔日的同僚纷纷举樽,谀词潮涌。程宗扬与 众人对饮三杯,然后笑道:「舞都地方偏僻,远不及洛都繁盛,不过程某可以给 诸位交个底,只等开冬,舞都就会大兴土木。诸位都是程某的故交,若是不嫌舞 都荒僻,程某自当虚位以待。」 舞阳侯亲自开口相邀,不少人都动了心思,不过程宗扬也不担心他们全来。 敢于放弃京师的职位,给自己这个诸侯效力,有这等胆魄的豪杰,来多少自己敢 要多少。 「请!」程宗扬举起酒樽。 秦桧笑着接过酒樽,「秦某与鸿胪寺诸位贤达饮一杯!来来来!满上!这位 尊驾,你们可不能因为我们兰台都是些穷酸文人,就看不起我们兰台啊!」 一众达官、文士的筵席是汉国传统的分餐制,列席而坐,繁而不乱。另一边 的武者却另一种风格。这些武人大都是经历过血战的宫中护卫,他们拼上性命立 下累累功劳,如今大功告成,不仅如愿拿到丰厚赏金,而且军中缺员无数,前程 也是大好。一众勐士聚席豪饮,有如长鲸吸水,程宗扬赶来时,席侧已经堆了一 堆酒瓮。 这会儿新郎倌过来敬酒,众人大声叫好,然后一通勐灌,让程宗扬险些没扛 住。最后靠着老敖、刘诏、吴三桂这些能喝的好汉连番挡酒,才算撑了下来。 由于前来道贺的客人极多,殿前的空地上也铺了红毯,设好帷帐,用来分置 宾客。程宗扬逐席敬酒,到了其中一席,有人长身而起,笑道:「恭喜程侯。」 程宗扬一怔,「赵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咱们自家兄弟,去内厅!一会儿好 好喝一杯。」 「别啊。」旁边一位宾客戴着兜帽,只露出半张脸,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专门把老赵拽来陪我的。」陶弘敏小声道:「里头熟人太多,我不好露 面。」 程宗扬失笑道:「陶五爷,你那点事早就平了。」 陶弘敏头摇得拨郎鼓似的,「安全,安全。要不是你大婚,我早就 熘了,要不就躲在会馆里头,老实当个缩头乌龟。」 「回晴州?」 「可不是嘛。我得回去找帛十六算账去。」 「你这回……亏得不少?」 「亏那点钱算毛啊。」陶弘敏毫不在乎,「你这一封侯,我亏那点钱全都算 捞回来了。」 程宗扬大笑道:「怎么着?五爷准备好了要大赚我一笔?」 「还用问?把你在舞都的地给我一块,咱们两清,我回去也好交差。地段可 不能太差了,回头我还跟你做生意呢。」 「好说!」程宗扬回过头,「赵大哥,你呢?」 赵墨轩朗然一笑,「算我一份。」 「好!等我忙完,咱们一起舞都好好商量。」 陶弘敏一拍大腿,「哎呦程哥,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着了,当了侯爷,还是 一点架子都没有。等看好地,我给你弄条街出来!」 程宗扬一边劝酒,一边不时有人过来敬酒,他来者不拒,酒到杯乾。一路喝 下来,到了商贾们所在的西花厅,程宗扬没敢直接进去,先让人拿了壶凉茶,压 压酒气,却听见那些商贾正在里头破口大骂——骂的是宁成。 宁成作为帝党干将,知名酷吏,在推行算缗令时,对商贾可是下了狠手。洛 都有名的大商贾鹿玉衡,就是被他一手破家,在他手中倒霉的商家不计其数。幸 好洛都之变中,帝党烟销云散,才让这些商贾逃过一劫。 眼下朝廷废止算缗令,又取消了对商贾的限制,但想起在算缗令中破费的钱 财,不少商贾仍是余恨未消,在席间对宁成破口大骂,甚至还有人商量着出钱出 力,追杀宁贼。 宁成逃得连自己都找不到,程宗扬真不信这些商贾有本事把宁成挖出来。他 揉了把脸,正待入内,却被班超拦住。 秦桧在前面与宾客周旋,这会儿跟在身边的是班超和程郑。两个人互相打了 个眼色,班超略一点头,然后排闼入内。 几名商贾说得性起,忽然「呯」的一声,一条烤羊腿砸在桉上,杯箸纷飞。 「我就奇了怪了。」班超盘膝坐下,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剁在羊腿上,一 边切一边说道:「今日是主上大喜的日子,怎么偏就有人这么不识趣,在喜筵上 尽说些不吉利的疯话?」 他剔下一块肉,用刀尖挑到叫嚣最响的吉策面前,「到底是见不得府中的喜 气,有意触主上的霉头呢?还是喝多了,得意忘形呢?」 吉策脸色煞白,额头冒出一颗颗冷汗,却连擦都不敢擦。 洛都文士数以万计,班超在其中原本毫不起眼。洛都之变中,他作为说客游 说桓郁,却在军中悍然出手,亲自斩杀刘、吕两家使者,将唯一建制保存完整的 胡骑军拉到长秋宫一方,为长秋宫最终取胜立下大功,不仅胆气过人,而且智勇 双全,如今已是声名雀起。 被他一盯,吉策很有一种尿裤子的冲动,哆嗦着说道:「喝多了,喝多了, 说的都是胡话……」 班超刀尖一抖,将羊肉甩到吉策面前的碟子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皮笑 肉不笑地说道:「刚烤好的羊腿,慢慢吃。」 吉策一声不敢吭,赶紧埋头吃肉。 班超收起短刀,起身走到田荣面前,长揖为礼,「班某见过公子。」 田荣慌忙起身,「岂敢岂敢。」 商贾在汉国饱受歧视,田荣虽然身家亿万,童仆成群,但在场面上,还从来 没有被一位文士称为公子。 班超笑道:「田公子出身青白,长干优长,宫中已经有旨,选公子为郎中。 将来随侍天子左右,可是要辛苦公子了。」 田荣怔了一下,随即惊喜交加。他一个商贾,往日奔走豪族门下,也多是跟 门房、管家之流打交道,轻易见不到主人。郎中职位虽低,却是天子近臣,与天 子朝夕相处,这等境遇,直如做梦一般。 迎着一众商贾艳羡的目光,田荣一揖到地,「多谢尊上!」 班超笑道:「这是宫里的旨意,与主上可没有什么关系。」 班超记性极好,与不少商贾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也能叫出名姓,记得对方所 做的生意,与众人一番交谈,席间方才略显僵硬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程宗扬在外面听得清楚,向程郑投了个询问的眼色。 程郑道:「这些商贾被官府压制得久了,都有些小人心性,近之则不逊,远 之则怨。如今乍然得脱,一来得意忘形,二来小人得志,就他们刚才那番话,在 喜筵上就是失礼。若不敲打一番,将来必然生乱。」 席间众人正谈笑风生,外面有人喊道:「舞阳侯到!」 程宗扬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大步进来,笑道:「诸位大驾光临,寒舍蓬荜 生辉!」 一众商贾纷纷起身道贺。 程郑笑道:「各位兄台,满上满上!我先说好,今日不醉无归!」 程郑与班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默契。那些商贾一边见到厉害, 一边见着好处,加了十二分小心地卖力巴结,原本还想着把钞票兑换成钱铢的, 这会儿也改了心思,恨不能再多报效一些,也好换个能见着天子的职位。 虽然那些商贾没敢劝酒,程宗扬也得做做样子。几杯酒下来,酒意上头,便 即告辞,但想到接下来的筵席,他不由得一阵心虚。冯大法方才已经偷偷熘过来 说了,喝酒最勐的还不是那些武人,而是那帮以豪饮为荣,喝起来连命都不要的 游侠少年。 吴三桂捋起袖子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吴三桂舍命相陪,程宗扬也给自己鼓了鼓劲,硬着头皮前去赴筵。结果却是 虚惊一场,席间有剧孟这个老江湖坐镇,不等那些少年群起劝酒,剧大侠便哈哈 一笑,叫来自己侍姬给众人奉酒,顺势把他们的酒给挡了。 不但程宗扬逃过一劫,敖润、刘诏和吴三桂也暗叫庆幸,看那些少年饮酒的 豪态,他们几个也心里发毛,方才若是上去挡酒,只怕也会被当场撂倒。 府中宾客众多,午时开筵,快两个时辰才把外面的筵席走完,剩下的就是自 家人了。程宗扬把程郑和班超留在外面招待宾客,带着吴三桂等人来到内院。 星月湖大营的兄弟专门开了一席,由于还在负责戒备和各处的值守,在场的 只有三分之一,高智商和富安也混在席间,与众人吃喝笑乐。非但如此,他还带 了一个小胡姬——伊墨云。 「师傅!师傅!」高智商捧着一碗羹汤过来,「这是徒儿调的醒酒汤,你赶 紧喝点。」 程宗扬倒没煳涂,乜斜着眼道:「臭小子,不会是坑我的吧?」 「徒儿哪儿敢啊,真是醒酒的。」 程宗扬闻了闻,一股酸味。醋能醒酒,自家徒儿这片孝心倒是可圈可点。他 举碗喝了一口,一股诡异的味道让他险些吐出来,「干!这什么鬼东西?」 「徒儿刚问的,郑哥说醋能醒酒,韩哥说蜂蜜醒酒。徒儿拿不准用哪个,匡 老哥教我的,把两样掺一块,肯定醒酒。」 程宗扬拎着碗道:「匡大骗呢?」 郑宾道:「老匡说遇见几个道友,过去打招呼。刚熘了。」 「把他揪过来,灌他!」 韩玉笑道:「程上校,先吃点东西。」 敖润、刘诏和吴三桂已经凑到席间抓紧时间吃喝,程宗扬也坐下来,拿起一 块肉饼啃着。 高智商搂着伊墨云的纤腰道:「我没吹牛吧?我亲师傅!实封的舞阳侯!从 舞都到首阳山,全是我师傅的封地!比你们部族领地都大!要是把我师傅放到你 老家那边,妥妥的一国之君!我就是响当当的大太子!」 程宗扬一口肉饼当场喷了出来,「别!你还有爹呢!」 伊墨云一脸崇拜地看着高智商,「你爹爹也很厉害吗?」 「那是!我爹可是有名的大将军,手下足足有八十万大军!八十万!」高智 商比出九根手指头,「手拉手能从这儿排到你们老家,再排回来!」 高智商满嘴跑马车,听得小胡姬不住惊呼。 程宗扬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一处筵席会设在自己干过活的酒库。敖润解释 说,这是阿合马自己挑的,他那边带的人多,来回搬酒太麻烦了,乾脆领着那帮 饿成狗的兽蛮人直接守着酒库吃喝,也好让大伙省点力气。 听到酒库里的动静,程宗扬终于怂了。里头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听着不光是 喝酒,还带着拳打脚踢,让人怀疑里面都喝出人命来了。 程宗扬没敢进去,只让刘诏这个不怕死的送了几只烤全羊。 等了半晌,刘诏淌着鼻血出来,表示有哈米蚩和阿合马在,那些兽蛮人都老 实得很,就是这会儿喝到兴起,那些兽蛮勇士按照本族的风俗,正抡圆了手臂, 互相抽大嘴巴子高兴一下。有几个喝多的,阿合马让人拿大铁链子锁住手脚,嘴 巴里塞了马粪,扔到马厩醒酒,指定不会出乱子。 程宗扬无语良久,「得,就这么着吧。他们高兴就好。老刘,你赶紧擦擦鼻 血。」 无酒不成筵,为了今日的婚事,程郑等人订下了城中各家酒商一半的酒水, 到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唯独有一席例外,单超、徐璜、唐衡这三名前来传诏 的中常侍单独列了一席,席间上好的酒食,却几乎没动。 程宗扬人未到,笑声便先自传来,「程某娶亲,竟然劳动几位中常侍亲来赏 光,着实让程某过意不去。」 「恭喜程侯。」几名中常侍勉强堆起笑意,却难掩忧色。 程宗扬收起笑意,「怎么了?宫里出了乱子?还是天子有什么不妥当?」 几名中常侍互视一眼,徐璜苦笑道:「今日是程侯大喜的日子,原不该说这 些。只是……唉……」 程宗扬在主位坐下,示意敖润取来杯箸,镇定自若地说道:「大伙联手,没 有摆不平的事。」 唐衡道:「是这么回事:宫里安定下来之后,小的们派人去请国丈。按道理 说,两日前便该到了的。可眼下国丈未至,连派去的人也踪影全无。小的们不放 心,又派去两拨人,可一样没有回音。」 程宗扬记得赵飞燕有个爹,不是亲的。有个兄弟,也不是亲的。他们若是入 京,肯定要封侯。炙手可热的外戚新贵唾手可得,没有道理不赶着奔赴洛都。 「皇后的意思呢?」 「娘娘还不知道。」徐璜哭丧着脸道:「我们没敢说。」 程宗扬夹了箸鹿筋,慢慢吃完,然后笑道:「这点小事,看把你们急的。行 了,包在我身上吧。」 徐璜如蒙大赦,「拜托程侯了。娘娘就这几个亲人,万一出什么岔子,小的 可担戴不起。」 「把你们派去的人名单拿过来,再找两个与他们相熟的。安排好我就去派人 去找。」 单超揖手道:「多谢。」 程宗扬笑道:「你伤势未癒,我就不劝你酒了,喝杯喜茶吧。」 唐衡道:「还有件事想拜托程侯。」 「哦?」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小的们想给阳武侯他老人家磕个头。」 程宗扬一口应允,「长伯,你带他们去。」 朱老头没找到,那老东西赏过酒就不见踪影,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几名中 常侍只好失望而归。 程宗扬敬酒也到了尾声,剩下都是些熟不拘礼的自家兄弟。斯明信与卢景没 有去观礼,只选了处亭子小酌。程宗扬赶到时,却发现赵充国、石敬瑭和剧孟也 在座。 石敬瑭脸上多一道伤口,一边大嚼,一边吹嘘他怎么带着人马,清洗掉吕翼 一系漏网的余孽。 「吕家那个老贼熘得倒快,结果还是被我寻到乡间,亲手斩了他的狗头!」 赵充国抚掌道:「大丈夫自当快意恩仇!痛快!痛快!」 朱老头可不是什么泥人性子,报起仇来一样心狠手辣。 「隔着帐子就听老石的驴叫了。」吴三桂嚷道:「换饮驴的大槽来!让我灌 他一槽!」 「我还以为你们要敬到天黑呢。」石敬瑭说着站起身,对吴三桂叫道:「谁 怕谁啊,换大碗!谁先倒谁是孙子!老赵,你先上,兄弟给你押阵!」 「成!」赵充国一拍大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子先干他!」 「行啊,大兄弟,」吴三桂道:「连老石的便宜你都敢占?」 剧孟笑呵呵道:「得,一会儿工夫多俩爹。」 石敬瑭道:「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乾脆!我先跟你拼了!」 剧孟道:「上酒!上酒!让你瞧瞧马王爷有几只眼!」 即使面前摆着价值千金的珍馐美酒,卢景还是蹲在地上,一边啃着鸡爪,一 边道:「我就说了,你那没用。瞧这几头勐驴,你那屁大点的壶来得及吗?」 「我这不是专门来显摆的吗?」剧孟靠在软榻上,叫道:「手脚麻利点!让 你烫个酒,你摸鳖呢?」 他那个侍姬正守着一只火炉,炉上一只铜盆,摆着十几只酒壶,这会儿将酒 壶一只只放在盘内,吃力地捧过来,给客人一一摆上,然后退到榻旁,半靠半坐 地偎依在主人身上。 程宗扬都记不太清这位赵王妃以前的模样,但看她这会儿神情间已经没有多 少惧意,反而眉眼中那抹羞中带喜的媚态,越来越足。 程宗扬伸出拇指,佩服地说道:「剧大侠好手段!」 剧孟哈哈一笑,伸手在妇人浑圆的雪臀上捏了一把,惹得她一阵花枝乱颤。 敖润笑道:「剧大侠,你刚才不还在前面吗?怎么喝到这儿了?」 「那帮小崽子酒量不行,喝到一半就全倒了。都坐!一起喝两杯!」 按照汉国习俗,要到婚后第三日归宁,才由云家专门设宴,招待四方宾朋。 因此今日除了云苍峰作为长辈出席,还有几个送亲的女眷,云家其他人都没有随 行,这里已经是最后一席。因为月霜的缘故,众人默契的没有提什么婚事,只是 谈笑劝酒。 赵充国刚得到宫里颁下的赏赐,不仅补足亏空,手里还落了一笔,兴致分外 高涨,挨个扯着众人拼酒,连斯明信都没放过。 正喝得热闹,秦桧拿着一封书信进来,「巫宗刚送来的。」 亭中安静下来,众人视线都望了过来。程宗扬打开书信,里面是一封谢柬。 剑玉姬亲手执笔,在信中对程少主慷慨让出魔尊的义举表示诚恳的谢意,同时为 程侯喜结良缘道贺。她声称己方势力将全数离开洛都,并且呼吁双方保持最大的 克制,尽最大的努力,以维持长久的和平——在遭遇闻清语的围杀之后,这贱人 的连篇鬼话在程宗扬眼里只能算个屁。 程宗扬把信笺一团,丢给秦桧,「拿去擦腚。」 「她们还送来一份贺礼,恭贺主公大婚。」 「还有贺礼?值多少钱?」 秦桧取出一幅卷轴,打开来,上面只写了一句诗文:征篷出汉塞,归雁入胡 天。 字迹飘逸出尘,彷佛要凌空飞去一般。程宗扬不懂书法,但透过字迹,彷佛 能清楚看到剑玉姬落笔时的轻松和喜悦——他真不明白,自己成亲,那贱人有什 么好乐的?心情怎么就这么舒坦呢? 程宗扬拧着眉头道:「什么意思?」 「这是王摩诘的诗句,后两句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 「我知道。」程宗扬打断他,「老子大婚,她送这个什么意思?」 「这个……」秦桧也参详许久,实在猜不透剑玉姬的心思,这会儿只能苦笑 道:「属下也难解其意。」 卢景拿过卷轴,先闻了闻墨味,「写成有三四天了。」 三四天?那么就是在进入武帝秘境之前就写好的?程宗扬盯着卷轴,横看竖 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奥妙,最后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太硬,擦不了腚啊。」 ***    ***    ***    *** 夕阳西下,一队车马风尘仆仆地越过汉国最西边的关塞,进入秦、汉两国交 界处的荒野。 车轮辘辘辗过黄土,车上披发的胡巫满面风霜,半闭着眼睛,似睡似醒。车 队携带的粮草已经用去大半,剩下的草料都垛在一辆车上,堆得如同小山一样。 忽然,一团乾草飞了起来,一只遍布着烧伤的手臂从草堆中伸出,沐浴在夕 阳金黄色的光线下。 草堆里传来一阵嘶哑的「呵呵」声,就像受伤的豺狼发出的狺狺声,让人分 不出是哭是笑。 【第四集完】 六朝燕歌行(5.1) 28-11-06 第五集群芳尽染章宾朋满座 舞阳侯敬酒之后,婚宴才步入高潮。贵族间的饮宴从来都不是单纯的酒食歌 舞而已,方今天子驾崩,叛党作乱,朝野人心惶惶, 许多人都急于打听消息,但私下会晤不仅效率低下,而且还要冒着私下串连 的风险,说不定哪天被人揪住,就是一项罪名。 舞阳侯选在这个余波未息的微妙关头,以皇后赐婚的名义高调成亲,不仅向 外界释放出一个鲜明的信号,同时也给了大家一个光明正大会晤的机会。各方心 领神会,纷纷以道贺的名义前来赴筵,借机交流信息,确定立场。因此不仅宾客 多得出奇,层次也极高,单是王侯的臣僚门客就有数十位之多,远远超过舞阳侯 如今应有的地位。 各方宾客借机寻亲会友,席间起坐喧哗,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一派其乐融 融的气氛。 不过其中也不是没有杂音,一名士人便语带嘲讽地说道:「父在观其志,父 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新君还未登基,就废了算缗限田诸 令,何其匆忙!「 「得了吧。」座中当场就有人不买他的账,一名世家子弟哂道:「合着你们 庆家以礼学传世,算缗令算不到你家头上是吧?这么 遵礼重孝,你干嘛来呢?有本事往朱雀门击鼓去啊。「 那名士人紫涨了面皮,指着那世家子弟道:「你……你……小人之心!」 旁边的宾客劝解道:「醉话!醉话!大喜的日子,你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罚酒一觥!」 汉国以孝治天下,除开国高祖以外,历代天子均以孝为谥号。那边先帝尸骨 未寒,这边臣子就大摆筵席,明白人都能品出其中的意味,打着哈哈掩饰过去。 眼看天色已晚,院中却始终未曾掌灯,宾客们暗生疑惑,笑语渐渐停歇。 就在此时,鼓乐齐作,一名其貌不扬的方士迈步登上台阶,吸引了众人的目 光。那名方士瘦伶伶的,穿着一袭崭新的青丝法袍,他在殿前站定,单掌竖在身 前,向众宾稽首施礼,然后袍袖一展,摆了个九天揽月的姿势,长声喝道:「平 山——火法!」 旁边一株丈许高的灯树瞬间光亮大作,数百盏大大小小的银灯同时跃出一团 光焰,灯树的枝条上缀着数以万计的金铢,被灯光一映,顿时华光万丈,数不清 的金铢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冯源这回可大大的露了次脸,一手精湛的火法,博得满场鼓掌叫好之声。冯 大法再接再厉,挥手点亮另一株灯树。可惜他法力不济,这次只点亮了一半。幸 好程郑早有准备,匡仲玉举觞而起,高唱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 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趁着匡仲玉举杯劝饮,已经安排在各处的仆人取出备好的火褶,同时点燃灯 烛,匡仲玉歌声未落,院中已是灯火通明。头顶高处一排排写着「舞阳侯 程」 的灯笼星罗棋布,下方是一盏盏精巧的纱灯、宫灯、八角灯、水晶灯、琉璃 灯,每一席另设一支儿臂粗的鲸油红烛,燃烧时香气扑鼻,令人心醉神迷。 「这位舞阳侯,果然豪奢。」 「毕竟是帝王一系,身家不凡……」 有人小声嘀咕道:「受封舞都,不会是以退为进吧?」 「要我说,还是霍大将军有本事,拿一个舞都就把事情办下来了。」 「一味炫财夸富,俗气逼人……」 「兄台以为,程侯是求田问舍好呢?还是礼贤下士好呢?」 「若是礼贤下士,只怕洛都城中,多少人连觉都睡不着吧?」 席间一片窃窃私语。忽然旁边一阵大笑,却是那名兰台典校过来敬酒,在席 间说了个笑话,引得一众宾客开怀不已。 作为新晋封侯,舞阳侯逐席敬酒已经算是降尊纡贵,再出来与宾客们同席共 饮,恐怕正如方才那人说的,过于礼贤下士,反而惹人猜疑。因此程宗扬敬完酒 就不再露面,剩下招待宾客,迎来送往之事,都交给一众属下。秦桧、程郑等人 都是长袖善舞之辈,长于接人待物,交给他们,自然不用担心出纰漏。 后院一处小亭子内,几个男人正喝得热火朝天。 「剧大哥,我再敬你一杯!」程宗扬道:「你那把刀可是帮我大忙,我都不 想还你了。」 剧孟用掌心按着酒觥,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声音喑哑地说道:「又想骗我的 刀?那可没门儿!」 「喝不下就直说。」卢景翻着白眼道:「谁装谁丢人。」 「嘿,你个卢五。我就喝不下了,你怎么着吧?」 石敬瑭爽快地说道:「我替你喝!难得拍剧大侠的马屁,给兄弟个机会!」 「给。」 「你还真给啊?」石敬瑭道:「我挤兑你呢。」 剧孟哂道:「瞧你说的,好像我多要脸似的。」 「替个酒还这么啰嗦,丢人!」赵充国一把夺过酒觥,往嘴巴里一倒,长出 了一口气,声震屋宇,然后搁下酒觥,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剧啊,你辈份高, 名声响,面子大……」 剧孟一点都不含糊,「那是!」 赵充国立马顺杆往上爬,「你那帮兄弟可都是好样的!好汉子!正经的好汉 子!」赵充国竖起大拇指,使劲摇了摇,然后涎着脸道:「那啥,我那边可就缺 这等好汉子充场面了……」 卢景道:「打住吧。见墙角就挖。」 「你们别说,」石敬瑭道:「上回老赵还打算挖我的人——你是真不怕挖出 一窝马蜂来啊。」 程宗扬道:「你要组军?」 赵充国也不隐瞒,「我估摸着吧,大概要去蓟城。」 「蓟城?」 「金车骑说,北边不大安静,就缺老赵我去坐镇了!」赵充国豪迈地拍了拍 胸脯,然后涎着脸道:「一个篱笆三个樁,一个好汉三个帮,老赵我就算是铁做 的,全身能打几根钉子?还不得指望哥儿几个帮衬帮衬?」 剧孟用残缺的右手叩着扶手,良久道:「你,我自是信得过的。我那帮兄弟 们也该博个前程。可他们散漫惯了,一个个都是脱了笼头的野马,无法无天。军 中跟闯江湖不一样,军法无情,我就问你一句:万一他们犯了军纪,你杀还是不 杀?」 赵充国拿起一觥自己干了,「我要说不杀,那是蒙你。实话实说:一来,我 会把他们当成兄弟,兄弟做事,义字当头,我罩着他 们,他们也不该让我为难。二来,我会依着兄弟们的性子安排差事,不喜受 拘束的,可以当斥侯。好勇斗狠的,可以当锐士。偷奸耍滑的,去当军法官… …「 「哎呦喂,」石敬瑭道:「你还会以毒攻毒呢?」 「我会的多着呢!」 「等会儿——」剧孟道:「我听着这意思,不止一个?」 「起码你得给我五六七八……二十来个吧?还有啊,你得把王孟给我。我早 就看中他了。他今儿个没来?」 「他心情不好。老郭不在之后,那小子就整天抱着剑坐在屋脊上发呆,」剧 孟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让他跟你去历练历练也好。「 程宗扬酒有些沉了,他一手支颐,两眼朦朦胧胧,眼皮直想打架。 斯明信忽然道:「你去吧。」 程宗扬坐直身体,笑道:「咱们再来一杯!」 赵充国一拍脑袋,「怨我!怨我!扯起来就没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新郎 倌,赶紧办你的事儿去,别把正事给耽误了。」 「行啊,」程宗扬也不强撑,「别的我就不说了。回头我让人去蓟城开个铺 子。军需上的事,给你帮帮忙。」 「这人情可大了去了!」赵充国感激涕零,「要不我给侯爷磕个头吧。」 程宗扬一下清醒过来,「想得美。磕个头就完了?那是要钱的!」他揉了揉 眉心,「这事我还真有点想头,智商。」 「欸!师傅!」高智商蹿进来,后面紧跟着狗腿子富安。 程宗扬吩咐道:「你跟班先生说,前两天我跟他说的事,找个时间去跟赵长 史好好商量商量。」 高智商一根一根屈着手指,复述道:「班先生,前两天说的事,找赵长史商 量——啥事啊?」 「商号的事。」 「知道了。」 「小高不错啊。可惜就是肥了点……」赵充国惋惜地打量高智商好几眼,转 头就道:「侯爷,索性你好人做到底,把老班也给我得了。我那边可就缺老班这 号能文能武还胆大敢整不要命的人物了。「 「滚!」 笑闹声中,冯源进来道:「程头儿,云三爷准备起身了。」 「我这就去。」程宗扬连忙告辞。 ………………………………………………………………………………… 云苍峰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他以兄长的身份送幼妹出嫁,坐的是首席,虽 然脚步略有有些踉跄,可笑声依然爽朗,这会儿正拉着程郑的手,絮絮说着自家 小妹从小身子孱弱,程郑作为舞阳侯府的家宰,内外诸事还请他多费些心。 程郑频频点头,「云三爷放心。」 「云三哥!」 「你来了。」云苍峰停顿了一下,然后道:「陪我走走吧。」 两人早已熟不拘礼,但今天是正日子,程宗扬老老实实,把姿态放得极低, 可云苍峰却像是有些心事,懒懒得提不起兴致。 「云老哥,」程宗扬扶住云苍峰一侧手臂,诚恳地说道:「把如瑶交给我, 你尽管放心。有我在,绝不会亏待瑶儿一分半毫!」 云苍峰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似乎在说:别的也就罢了,女色上头,你怎 么就有脸硬吹呢?他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侯爷的意思,往后不打算再娶 妻纳妾了?」 程宗扬逞强硬嘘,结果闪了舌头,讪讪地陪笑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常 言道……不对!有些坏人说:大丈夫三妻四妾。那全都是胡扯!我保证,最多三 妻,绝不会四妾!「 云苍峰用食指和中指捻住着鬍鬚,慢慢捋着,淡淡道:「小伙子,话可别得 太满。」 程宗扬道:「以前的事都是不得已,我也不想负了别人。至于以后,就算云 老哥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瑶儿?瑶儿身子虽然弱了些,却有理家之才,有她 主持中馈,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云苍峰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叹息着摇了摇头。 沿途不少宾客向两人道贺,两人频频拱手还礼。一直送到大门处,程宗扬忍 不住道:「怎么没见大小姐?」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云苍峰剧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连忙对高智商道:「取碗祛寒的热汤来。」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家0 /家o /家o 家o 「我去!我去!」富安作为少爷的狗腿子,赶忙跑去找姜汤。 「就到这里吧。」云苍峰登上马车,顿了一下说道:「三日之后归宁,不必 太过铺排。」 「知道了。云老哥,你慢走。」 马车辘辘远去,一直看着云家的车马消失在巷口,程宗扬才转身准备回府。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 程宗扬扭头往巷中看了一眼,这条街巷只有襄邑侯和襄城君两处府邸,如果 把两头巷口一堵,便是一家,再无外人。此时府中高朋满座,巷中也不遑多让。 巷内设了流水席,用来招待宾客们带来的僮仆、随从,过路的客人若是有意, 也尽可入席,因此巷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程宗扬没瞧出什么端倪,只好回府。刚进门就有宾客执酒来贺,随即把此事 忘在脑后。 长筵的人群间,一个长相凶狠的光头老汉正逮着一只肥鸡,撒开腮帮大嚼。 「这鸡味道不赖。又肥又烂,嗷!唔唔唔……」老光头一口撕掉半边肥鸡, 才满意地呼了口气,堆着笑脸道:「善儿,你也来一口?」 静善没有理会他,木箸挟着一片葵叶,在碟中翻来翻去,却怎么也吃不下。 已死老僧三口两口把肥鸡啃完,顺手将旁席刚上的肘子捞过来,「啪」的一 折两段,大口一张,吞下肥肉,顺便连棒骨里的骨髓也吸干净,吐出来时,那截 肘骨就跟钢刀刮过一样,光溜溜不见半点肉丝。 已死老僧一边猛吃,一边也没忘了自家宝贝徒儿,尝到好的,就连盆带碟捞 过来,堆到静善面前,「赶紧吃,吃完咱们师徒还得持斋呢。阿弥陀佛,善哉善 哉。真香……「 静善面前已经放了一堆碗碟,颇为醒目,程宗扬没看见她,只能说巷里的人 太多了。老光头行事蛮横霸道,更是引得邻席人人侧目,不过看到他吃喝时的凶 相,所有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吃起来都这么玩命,这是个亡命徒啊。反正酒肉 还多的是,不差这一口。 终于静善夹起葵叶,吃了下去,然后起身就走。 「徒儿!」已死老僧口一张,一口肉差点儿喷出来。他麻溜起身,抖开一只 羊皮袋,捞起肥牛肥鸡就往里面塞。只见老光头出手如风,活活像是长了八条手 臂一般,眨眼工夫就只剩了一堆空盘,在席上滴溜溜的打转。 「等我啊!」老光头背起羊皮口袋就跑,顺路抄起一碗侍者端来的羊羹,往 嘴巴里一倒,丢下空碗,一路绝尘地追了出去。 那名侍者怔了半晌,才跳着脚地骂道:「饿痨啊!」 ………………………………………………………………………………… 程郑道:「云三爷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瞧着也像。」程宗扬带着酒意琢磨了一会儿,「聘礼少了?」 程郑苦笑道:「天家娶亲,也就这样了。再说,云三爷也不是这种人。」 聘礼多少云家真不会计较,何况自己以七里坊为聘礼,无论如何也不能算菲 薄。会不会和那位已故的云家大爷有关呢?云丹琉在秘境找到父亲的玉佩,肯定 会告知云苍峰等人。云三哥多半知道些什么,但大喜的日子,不好开口。 程宗扬倒没有太纠结,以自家如今能够调动的势力而论,如果那个仇家还在 汉国,只能说他生错地方了。 几名侍女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红玉手指冻得发僵,听着后面传来的交谈声, 心跳得更是几乎要蹦出喉咙。 她自小在府里长大,因为父母早亡,又乖巧听话,颇得女主人信重,有些私 密事情都会交给她打理。不过红玉还是更喜欢待在府里,高墙外面的天地对她而 言,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还记得那天,外面忽然来了许多杀气腾腾的军汉,叫嚷说府上那位权势无 边的主人是叛逆的乱党。然后他们攻进府中,把所有敢反抗的人都杀死了。 红玉不知道主人是不是乱党,她只知道从那天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两位主 人再也没有出现,她和府中的仆役都被囚禁起来。直到有一天,一名官员前来宣 布,她的主人襄邑侯和女主人襄城君均已畏罪自杀。朝廷恩典,她们这些奴仆没 有被当作乱党株连,只是换了新主人,府邸也被改为舞阳侯府。 次见到新主人,红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主人,自己是认识 的。她还记得那天女主人看着他身上精壮的肌肉垂涎不已的样子,更忘不了自己 的次就是被他…… 只不过他现在有了新的封号:舞阳侯。更让红玉惊恐的是,自己竟然还见到 了因为叛乱而「畏罪自杀」的女主人,虽然她戴上了面纱,换下了华丽的衣饰, 甚至连身姿仪态也有些变化,但红玉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只不过她现在的身份 与自己一样,只是一个奴婢。 曾经的奴仆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人,昔日风光无限的女主人却沦为隐姓埋名的 婢女,这样的逆转让红玉感受到莫大的恐惧。连女主人都沦为奴婢,她不敢想像 自己一旦被新主人认出,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主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没有看到冯子都他们?」 「羽林天军接管了周边的军务,老冯他们几个,整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礼物送来了,人实在到不了,还专门托我给师傅告个罪,改天再登门道喜。「 「你明天去找你师娘,从账上支些钱铢,给他们回礼。」 「军营的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师傅,不是我跟你吹,咱可是正经的将门 世家,跟他们打交道,咱懂行啊。」 「行了,逗你的小胡姬去吧。」 「那我先走啦!明儿见!」 高智商乐颠颠地走人,程郑也回去继续招呼宾客。几名侍女引着主人一路来 到内院。 沿途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红玉在府中生活多年,对院内的一草一木都熟稔 无比,可现在却有些陌生。以往府中虽然豪奢,却从未有过这种喜庆的气氛。 两名女子守在内殿前,见主人过来,远远便屈膝拜倒,「恭喜主子。主子大 喜。」 「夫人呢?」 阮香琳张开大氅,一边给他披上,一边笑道:「已经入了洞房,正等相公去 圆房呢。」 何漪莲对那些侍女道:「你们下去歇息吧。」 「是。」几名侍女应了一声。 红玉提着灯笼,小心退开,腰身忽然一紧,被一条手臂揽住。主人带着一丝 笑意道:「你就别走了。」 红玉像是飘在云上一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着进了奥室,穿过甬道,来 到隐秘的内宅。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来到湖畔那处精巧的暖阁旁。 阁中一片欢声笑语,透过纱帘,能看到里面满眼都是雪肤花貌的丽人,一个 个姿容曼妙,如花似玉。有些自己见过,但的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美人。 有人唤道:「主人来了。」 那些丽人纷纷跪下,一片莺声燕语,「奴婢见过主子。主子大喜。」 「你们不在里面伺候,怎么都躲在这儿偷懒?」 蛇夫人笑道:「夫人嫌我们咶噪,把我们都打发出来了。」 「头一天就惹夫人不高兴,还有脸笑?」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拾阶登楼。 楼上的洞房布置得花团锦簇,云如瑶坐在案旁,一边翻看账本,一边摆弄着 象牙算筹。她穿着大红的宫装,头戴珠冠,肩上披着一副金绣云纹霞帔,这会儿 正低着头,神情专注地计算着账目,一双明眸灵动无比。 云如瑶体质柔弱,气血不足,玉颊总少了几分血色,略显苍白。然而此时, 被鲜红的嫁衣一映,白玉般的面颊透出柔润的嫣红,显得娇艳无比。 看着云如瑶的侧影,程宗扬只觉一丝喜悦从心底升起,像缭绕的烟雾一样, 渐渐充满心头,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那是一种温馨而满足的喜悦。自己孑然一身 来到这个世界,此时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家人。 程宗扬看了半晌,才走过去笑道:「怪不得娘子要把那帮奴婢都赶出去,原 来关起来门算账呢。」 「可惜手边只有算筹,及不得算盘顺手。」 程宗扬失笑道:「新婚之夜,新娘子拿个算盘算账,这事可千万不能传扬出 去。」 「妾身主理家计,不得不尔。」云如瑶说着抬起眼,展颜一笑,「何况妾身 之乐非为钱财,而在计数之趣。」 这个程宗扬倒是知道,云如瑶自小身体孱弱,风一吹就要病倒,常年抱恙, 困居斗室,因此计算就成了她唯一的娱乐。而且云如瑶对算学一道极具天份,说 是乐在其中也是实情。 他随手拿起账册,「这是礼金?不对!这是你的嫁妆?这么多!」 程宗扬大吃一惊,「云老哥是把家底都给你了吧?怎么全都是双份的?我岂 不是要发?」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云如瑶收起账本,然后盈盈拜倒,娇声道:「夫 君大人辛苦。」 看到云如瑶婀娜的娇态,程宗扬心头一荡,想起两人从相识到成婚的一路波 折,不禁好一番感慨,「能把瑶儿娶到手,什么辛苦都值了。「 云如瑶嫣然一笑,「能嫁予夫君,是妾身三生之幸。」 「这么变得彬彬有礼?」程宗扬笑道:「你不会是要和我举案齐眉,相敬如 宾吧?」 云如瑶眨了眨眼睛,「不好吗?」 程宗扬坏笑道:「我还想让你上来自己动呢。」 云如瑶俏脸一红,啐道:「没好话。」 她扭身斟了杯茶,然后掀开博山炉的盖子,加了几粒香料,又扶了扶鬓侧, 似乎来掩饰自己的羞态。云如瑶外柔内热,闺房之内,一向放得很开,程宗扬没 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戏言,居然会惹得她害羞了,不由觉得有趣。 「这是什么香?」 「帐中香。拿沉香屑加苏合香油、蔷薇水调成。」 程宗扬贴在云如瑶颈侧嗅了嗅,「不过还是没有瑶儿身上的香味好闻。」 云如瑶侧身避开,一边捧起茶盏,「夫君大人请用茶。」 程宗扬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咦?雁儿呢?她不是应该跟你 一块儿嫁过来的吗?怎么没见她呢?」 有雁儿这个贴身小婢服侍,哪里用得着云如瑶自己动手斟茶添香? 云如瑶幽怨地说道:「洞房花烛夜,夫君心里却只念着雁儿。」 程宗扬失笑道:「你还吃雁儿的醋?当初还是你主动把雁儿叫上床,让她代 你服……」 云如瑶捂住他的嘴,「别乱说!」 程宗扬顺势把她打横抱起,摆出一副狰狞的样子,恶狠狠道:「今晚洞房花 烛,看本夫君怎么摆布你!嘿嘿,没有雁儿帮忙,瑶儿可要吃苦头了。「 程宗扬把云如瑶往榻上一丢,就要合身扑上。 六朝燕歌行(5.2) 第五集群芳尽染第二章程侯顾之 程宗扬张口结舌,一下子呆住了。云如瑶与云丹琉,一个是亲姑姑,一个是 亲侄女,自己已经与云如瑶有了肌肤之亲,再牵涉到云丹琉,妥妥的不伦之恋。 眼看与如瑶婚期在即,他和丹琉都把这事埋在心底,没想到却在洞房合欢之 时,被云如瑶当面揭破…… 「你……」 看到程宗扬期期艾艾的样子,云如瑶收起笑容,冷着脸将他推开,「难道侯 爷敢做不敢当吗?」 程宗扬忽然惊醒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低吼道:「丹琉呢?」 云如瑶没想到他丝毫不做辩解,反而追问起丹琉来。她吃了一惊,然后蹙起 眉头,发出一声痛叫。 程宗扬连忙撒手,一边急切地说道:「云老哥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丹琉呢? 她在哪儿?」 程宗扬一边追问,一边在脑中闪过一连串的画面:沉塘、浸猪笼、缢杀、活 埋……至亲之间出了这样的醜闻,无论对云家,还是对自己这位新封的舞阳侯, 都是致命的打击。万一他们为了掩盖醜事,牺牲掉丹琉…… 云如瑶一双明眸深深看着他,「好啊,原来你们真有一腿……敢问侯爷,你 现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宗扬心臓像要炸开一样,两耳「嗡嗡」作响,喝下的喜酒就像在血管里燃 烧一般,奔突涌动。他喃喃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丹琉没关系……不 行,我要去找云三哥!「 程宗扬爬起来就要往外冲,却被云如瑶扯住衣裳,凄声道:「洞房花烛夜, 侯爷莫非要丢下妾身独守空房吗?」 程宗扬身子僵住。 云如瑶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后,「夫君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 更喜欢丹琉?还是更喜欢我呢?」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程宗扬道:「没错,我和丹琉虽无夫 妻之名,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不怪她,都是我的错。」 「侯爷一味认错,可是后悔了?」 程宗扬猛地摇头,咬牙道:「你别生气——我知道做下这种勾当,既对不起 丹琉,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云老哥他们。但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如果能够重 来,我仍然会要你,也会要丹琉!一个都不放手!」 云如瑶冷冷道:「侯爷好生贪心。」 「也许你不知道,丹琉虽然表现得很坚强,十几岁年纪就敢带着水手出海远 洋,可说到底她还是女孩子,需要人来疼爱。她越坚强,就越让人心疼……「 「谁让你心疼了!」帐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接着帷帐被人掀开,一 身劲装的云丹琉气恼地按着刀柄,俏脸涨得通红,「难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可 怜吗?」 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突然出现的云丹琉。 云如瑶刚才还满脸幽怨,转瞬间就云散雨霁,她掩口笑道:「傻丫头,你怎 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想多听夫君说几句让人脸红心跳的酸话呢。「 云丹琉跺脚道:「姑姑!」 「好了夫君大人。」云如瑶双手按着程宗扬的肩膀,把他按到榻上坐下,柔 声笑道:「妾身先向夫君道个不是。倒不是我们故意,实在是丹琉这丫头不听话, 才只好出此下策。「 程宗扬呆若木鸡地看看丹琉,又看看瑶儿,怔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 怎么……」 「要怪都得怪夫君大人封了舞阳侯。」云如瑶道:「夫君身为诸侯,我们云 家嫁女,按礼法当以娣侄为媵。妾身没有妹妹,侄女也只有丹琉一个。所以哥哥 们商量,以丹琉陪媵,随妾身一同出嫁。」 云如瑶笑道:「那嫁妆不光有妾身的,还有丹琉的呢。」 程宗扬倒是听说过妻媵制。六朝中的秦国、汉国,包括昭南,都有类似的婚 姻模式。简单来说,就是生产力不发达,远嫁的女子往往会因为生活环境变化, 或者生育而夭亡。平常人家倒也罢了,但对于诸侯来说,两姓婚姻往往关系到诸 侯间的合纵连横,乃至两国的兴衰存亡,不可不慎,因此妻媵制就应运而生。嫁 女的一方以新娘的妹妹、侄女随嫁,甚至同姓诸侯也会遣女陪媵。 媵属于明媒正娶,地位远在妾之上。一旦正妻亡逝,媵就可以扶为正妻,继 续双方的联姻,不至于使两姓的姻亲关系生变。昭南甚至还有诸侯一聘九女的规 矩:诸侯一次娶九女,以后便不再娶亲。 汉国妻媵制不如秦国与昭南盛行,但贵族娶亲,女方陪媵也是常规。通常以 正妻的妹妹、侄女为媵,其次以同宗女子为媵,有些不太讲究的,干脆就用婢女 为媵。 程宗扬当时也就是听个新鲜,毕竟那是诸侯的规矩,跟自己压根儿不沾边。 可是没想到,自己突然间也成了诸侯,云家竟然按规矩嫁女陪媵,把云丹琉 一并送来。 程宗扬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拍大腿,「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早点 告诉我!」 「因为丹琉不愿意啊。」 程宗扬愕然道:「为什么?」 云丹琉啐道:「因为你想得美!」 「好啦丹琉。」云如瑶拉住云丹琉的手,笑道:「你没看到夫君大人方才着 急的样子。我还没见过他急成那样呢,横眉瞪眼的,像是以为你有什么不妥当, 要去找哥哥们拼命呢。」 程宗扬讪笑道:「是我想歪了。难怪云五哥一脸的不高兴,云三哥也心事重 重的样子……哈哈,还真是便宜我了!」 「夫君大人也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云如瑶道:「哥哥们是怕你欺负我,才 委屈了丹琉。莫以为我们云家强买强卖,偏要送女上门,反而看轻了我们。」 妻媵制其实是为了保护女方家族的利益,但对于程宗扬来说,完全是想也想 不到的意外之喜。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巴,「开什么玩笑!我喜欢还喜欢不过来 呢!「 云如瑶揽住云丹琉的腰,「夫君大人刚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如今你可愿 意?」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云丹琉狠狠白了程宗扬一眼,没好气地 说道:「这个小人,最会撒谎骗人!」 「就是,」云如瑶顺着她的话头道:「连姑姑也被他骗了呢。丹琉,姑姑身 子弱,你可要多帮帮姑姑。」 云丹琉脸上一红,露出一丝羞窘。 云如瑶笑着唤道:「雁儿。」 一名明艳的俏婢掀帘而入,她梳着双鬟,手上托着一只蒙着红布的托盘。 云如瑶掀开红布,露出里面一顶珠冠和一袭金丝织纹的大红嫁衣,轻笑道: 「丹琉,该换嫁衣了。」 被烛光一映,崭新的嫁衣鲜红夺目,金线绣出的云纹散发出耀眼的光泽,上 面的珠冠流光溢彩,让云丹琉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 也吐不出口。 云如瑶亲手捧起珠冠,踮起脚尖替云丹琉戴上。云丹琉玉脸飞红,却没有避 开。但等云如瑶拿起嫁衣,她偏又不肯穿。 「大喜的日子,你总不能穿着一身武士服拜堂成亲吧?」云如瑶一边劝说, 一边悄悄给程宗扬使了个眼色。 程宗扬心领神会,「我来帮你!」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嫁衣,却指锋一转, 飞快地点了云丹琉几处穴道。 云丹琉正心如鹿撞,谁知会着了两人的道,「你们!」她叫了一声,身子软 软倒下。 程宗扬把云丹琉打横抱了起来,「你姑姑刚才都说了,云大小姐从小就不听 话。」他一边说,一边把云丹琉放到榻上,左右端详一下,满意地说道:「这样 才乖嘛。」 云丹琉又羞又恼,「把我放开!」 「那可不行。」云如瑶笑道:「万一你跑了,姑姑可追不上你。」 程宗扬一挥手,「来!一起帮大小姐换嫁衣!」 两人一起上手,嘻笑着帮云丹琉除去外衣。云丹琉里面还穿着银甲,可惜有 程小人这个叛徒,那件刀箭难伤的银甲丝毫不成障碍,被他手指一划便即分开。 接着云如瑶灵巧地解开她的衣带,将她贴身的小衣也一并剥去。 「不要……不要……停手……」 「有什么好害羞的?」云如瑶道:「我们小时候天天在一起,食则同席,睡 则同寝,浴则同池……好啦,姑姑知道你害羞。这就帮你穿上。」 云如瑶给身无寸缕的云丹琉套上嫁衣,却没有系带,而是就那么敞着。修长 白润的胴体掩在鲜红的嫁衣间,就像无瑕的美玉一样,分外艳丽。 「丹琉的身子好漂亮。」云如瑶用羡慕的口气赞叹道:「胸乳这么丰满,比 姑姑还要大呢。还有腿,又白又长……夫君大人,你来看,奴家的小侄女是不是 很美?」 「姑姑……」云丹琉羞得几乎要哭出来。 「丹琉什么都好,就是在床笫间拘紧了些。」 云如瑶俯下螓首,亲昵地蹭了蹭云丹琉的鼻尖,娇声道:「我的小侄女,还 不解风情呢……哎呀!」 云如瑶一声低叫,却是被程宗扬从后扯开衣带。 「你仗着正妻的身份,这么戏弄丹琉,我可看不过眼!」程宗扬义正辞严地 说道:「乖乖躺好,让夫君大人也来戏戏弄弄你!」 「不好了,丹琉。」云如瑶哀声道:「夫君大人要一块儿弄我们姑侄,说不 定还要比较我们的奶子和小穴,羞死人了……这可怎么办?」 「姑姑……」 「这个主意很好啊。你们姑侄来比一比,」程宗扬笑道:「输的人可是要打 屁股的。」 「夫君大人不要打我。」云如瑶央求道:「奴家自己脱。」 云如瑶委屈地分开嫁衣,双手绕到背后,解开抹胸,露出柔润般的酥胸。 烛影摇红,纱帐内,姑侄两人并肩而卧,娇艳的面庞宛如一对并蒂莲花。她 们容貌有六七分相似,虽是姑侄,云如瑶却显得更为娇嫩,倒更像一个娇滴滴的 小妹妹。不过论神态,云如瑶眉眼含笑,比起云丹琉的羞窘要自如得多。 左边的姑姑身材娇小,体态匀称,纤眉樱唇,一双雪乳圆鼓鼓耸起,还带着 几分尚未完全成熟的稚嫩。右边的侄女面带英气,双乳丰满圆硕,身体修长,洋 溢着少女的青春气息。 「果然是侄女的更大一点。」程宗扬笑道:「姑姑是盈盈一握,侄女的…… 一只手可握不住。」 「程小人,你放手!」 「不能叫小人,要叫大人。」程宗扬哄道:「叫夫君大人,我就放手。」 云丹琉倔强地扭过脸,死也不肯向这个卑鄙小人屈服。 程宗扬一手一个握住两女的酥乳,用指尖拨弄着两女的乳头。云丹琉紧紧闭 着眼睛,鼻中发出细细的喘息。云如瑶星眸如丝,樱唇微微张开,吐出丁香般的 舌尖,充满诱惑地在唇边轻轻舔舐。 左边的手感柔软滑腻,右边的手感饱满坚挺,弹性十足,随着程宗扬两手的 揉弄,云丹琉身子很快就热了起来,云如瑶虽然乳头发硬,肌肤却还有些微凉, 只是乳头的颜色比侄女更深一些,红如玛瑙。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家0 /家o /家o 家o 「夫君大人,」云如瑶哀声道:「奴家奶子虽然不及丹琉的大,但求夫君大 人开恩,千万不要把奴家和丹琉的奶头绑在一起……」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雁儿,拿丝带来!」 云丹琉尖叫道:「程小人!你敢!」 「丹琉,不要叫了。」云如瑶楚楚可怜地说道:「要是被别人听到,可怎生 是好?」 「姑姑!」 雁儿红着脸递来一条丝带。 「给我,」云如瑶笑道:「我来扎个同心结。」 程宗扬捏住两女的乳头并在一起,云如瑶接过丝带,亲手扎了个同心结。 程宗扬赞道:「瑶儿扎的同心结真漂亮。」 云如瑶一边打着花结,一边笑道:「我们姑侄并蒂同心,一心一意服侍夫君 大人。」 云丹琉颦着眉头,低低吸了口气。 云如瑶呵哄道:「丹琉不怕,亲一下就不疼了。」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张开嘴,将两颗娇嫩红艳的乳头一并含到口中。 当他舌尖从两颗乳头中间滑过,两女身体同时一颤,云丹琉禁不住发出一声 低叫。 眼前雪肤生春,触目所及,尽是白腻香滑的乳肉,鼻端满是如兰似麝的少女 幽香,如同沉浸在温柔乡中,令人留连忘返。 云如瑶腻声道:「夫君大人,我和丹琉谁美?」 「姑姑有姑姑的美态,侄女有侄女的妙处,」程宗扬笑道:「一对如花似玉 的美人儿,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哪里分得出高下?」 「骗人,肯定是我的小侄女更美,不信你看。」云如瑶说着,拨开云丹琉的 腿缝,「是不是很漂亮?」 云丹琉双腿紧紧并在一处,此时被拨开少许,娇美的秘处似露非露,让人血 脉贲张。 云如瑶在她耳边小声笑道:「你的小穴被夫君大人看到了。」 云丹琉面红耳赤,苦于手脚被制,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们摆布,这时忍不住 反唇相讥,「你不也被他看到了?」 「对哦,我们一起让他看好了。」 「啊!不要……」 云丹琉一双玉腿修长有力,小腿外侧那处伤痕非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别有 一番矫健之态。旁边的姑姑更显娇嫩,雪肤香肌,白滑如脂。程宗扬伸手将云丹 琉两腿拉开,另一边云如瑶主动分开双腿,将娇腻的羞处展露出来。两女羞处犹 如红莲一瓣,鲜嫩得仿佛要滴下蜜汁来。 云如瑶用指尖分开秘处,娇声道:「夫君大人,妾身的小穴已经剥开了,求 夫君大人观赏。」 「瑶儿的小穴好美。」 「瑶儿乖不乖?」 「真乖。」 「姑姑都这么乖,」云如瑶拉起云丹琉的手,「丹琉也要乖乖的。」 云丹琉指尖被姑姑拿着,一直伸到腹下,按住羞处边缘朝两边剥开,露出里 面鲜腻动人的蜜肉。 「姑姑!你放手!」 「夫君大人还没有看清楚呢。」 云如瑶将云丹琉手指放好,按紧,让她摆出一个羞人的姿势。 云丹琉身子像火烧一样,整个红了起来。她羞不可遏地闭上眼,娇躯微微颤 抖。忽然身下传来一丝异样的触感,云丹琉睁开眼,却发现那只同心结还系在自 己乳头上,姑姑那边已经松开。她这会儿正以一个暧昧的姿势俯在自己腿间,饶 有兴致地观赏自己的…… 「嘘……」云如瑶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嫣然一笑,翘起手指掠了掠髮丝,接 着俯下身,在她圆润的大腿上轻轻一吻。 云丹琉睁大眼睛,看着云如瑶抬起头,笑吟吟朝她亮了亮舌尖…… 「姑姑,不要……啊!」 云如瑶娇嫩的唇瓣贴在少女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上,一边轻柔地亲吻着,一 边往上移去。 云丹琉身子不住战慄,忽然间猛地一颤,她咬住红唇,鼻中发出一声闷哼。 滑腻的舌尖在花瓣间游走着,就像一条顽皮的小鱼,在她最敏感的方寸之地 游动,忽而上下挑动,忽而左右拨弄,忽然挑住花蒂,在周围来回打转,忽而传 来一股吸力,像是要把她魂魄都吸走一样…… 云丹琉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脖颈昂起,乳峰上那对娇小的蓓蕾向上翘起, 变得又红又硬。 「啾」的一声又滑又腻的轻响,云如瑶唇瓣松开,笑吟吟抬起头,「好娇媚 的女儿香。」 云丹琉脸颊红得像苹果一样,紧紧咬住红唇,不敢作声。 云如瑶柔软的娇躯贴在她赤裸的肌肤上,像蛇一样蜿蜒滑动,一直爬到她面 前,与她四目相对。 「闺房之乐的妙处,便在于百无禁忌。」云如瑶娇声道:「乖乖的小侄女, 姑姑教你怎么享受身为女子的乐趣……」 雁儿在旁看得面红耳赤,悄悄放下纱帐,想要退开,却被程宗扬一把拉住, 「你可不能走。」 「老爷……」 云如瑶笑道:「这床榻再多两个人也尽够了。今晚你就在帐里伺候好了,万 一我和你的丹琉夫人不济事,还要靠你救命呢。」 云丹琉心头直跳,几乎没听见他们的交谈。姑姑伏在自己身上,那具雪滑的 肉体有节奏地摇曳着,柔腻的乳肉贴在自己乳上,一滑一滑的来回摩擦,系着同 心结的乳头被不停揉弄,使她的身体越来越热。 忽然,一股湿暖的香气拂在面上,云丹琉睁开眼睛,却看到姑姑的俏脸紧贴 在自己眼前,这会儿露出一副羞耻屈辱的表情。 「丹琉,救救姑姑……」云如瑶哀声道:「有个坏人,正在姦淫姑姑。姑姑 的小穴都要被他干穿了……」 云丹琉目瞪口呆,最后气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如瑶湿媚的眼波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然后俯首吻住她的唇瓣。两人乳头贴 着乳头,乳房压着乳房,唇齿相接,耳鬓厮磨。另一边,那个姓程的坏蛋正压在 姑姑身后,一下一下的挺动着。 「啊呀!」云如瑶低叫一声,松开唇瓣,她眉头颦起,露出吃痛的羞态,娇 嗔道:「坏死了……」 云丹琉一头雾水,疑惑间,却听见姑姑贴在她耳边,幽怨地说道:「你的夫 君大人,正在干姑姑的后面呢。他的肉棒又粗又大,就像棍子一样,一下一下插 着姑姑的屁眼儿……」 云如瑶呵气如兰地说着淫词浪语,看着云丹琉心旌摇曳,忽然身上那具玉体 一阵乱颤,却是已经丢了身子。 云如瑶带着一副意醉神迷的神情,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轻笑道:「该你 了呢。」 云丹琉还没反应过来,一根火热的肉棒便顶住自己穴口,用力捣入。直到这 一刻,云丹琉才意识到自己下体早已一片汪洋,那根坚挺的肉棒笔直捅入体内, 毫不停顿地直抵花心。 刹那间,云丹琉灵魂仿佛飞到天上,眼前现出一片七彩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那片光芒渐渐熄灭,耳边传来高亢的叫声。她神智恍惚地想 到,姑姑怎么还在叫呢?而且比刚才叫得还要羞人……接着她才发现,那叫声竟 然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她连忙捂住嘴,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能动了。 姑姑戏谑地张开红唇,学着她的语调「啊啊」叫了两声,笑道:「小侄女, 你叫得可好听了。」 云丹琉羞忿地把云如瑶推开,这才看到那个一脸坏笑的大坏蛋。他两手托着 自己膝弯,结实的小腹像铁砧一样,一下一下撞在自己股间。 云丹琉挣扎着想把他推开,却看到他肩膀上还缠着绷带,隐约有血迹透出。 程宗扬看到她的视线,故意用嫌弃的口气说道:「缆绳就这么打结的——你 以为我是船板啊?连个伤口都扎不好。」 云丹琉恼道:「谁让你不重新包扎!」 「因为是丹琉你包扎的啊,」程宗扬瞬间化身情圣,深情款款地说道:「我 舍不得解。」 云丹琉手掌按在他的胸口,被他无赖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 她红着脸道:「你们……你们……太羞人了……」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 形骸之外……」云如瑶娇声吟道:「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 得于己,快然自足……「 她站起身,玉手轻分,褪下嫁衣,露出雪玉般的胴体,「闺房之内,裸裎相 对,无所不至,与其拘泥礼数,何妨放浪形骸,极尽欢娱?」 看着姑姑坦然裸裎的身子无遮无掩地展现在面前,云丹琉心弦仿佛被突然挑 断,紧绷的身体软化下来,紧接着,强烈的快感像潮水般席卷而至,将她彻底吞 没。 六朝燕歌行(5.3) 28-11-06 第五集群芳尽染第三章烛光花艳 结着薄冰的湖水宛如一面银镜,小紫以一个舒展的姿势惬意地躺在湖畔,身 子半浸在水中,脑后枕着一块光滑的圆石。 在她视线正前方,那册悬浮在半空,一只翠绿的萤火虫忙忙碌 碌地飞舞着,一边用尾部的萤光照明,一边用机械触爪翻动书页。 书页像是被夜风吹拂一样,一张一张翻过,没有丝毫停顿。小紫星眸半闭, 双手搭在胸前,像是睡着一样。 在她身后,卓云君和蛇夫人一左一右盘膝而坐,各自凝神望着翻动的书页。 雪雪守在女主人头顶,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四条小短腿攀在石上,似乎 随时都会跃起。 再往后,蔡敬仲躬着腰,两手垂在身前,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既 让人觉得满意,又不会令人觉得谄媚得讨厌。直到秘籍翻完,又从头开始翻起, 他都纹丝不动,更没有丝毫不耐烦,神情间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秘籍原文有大量的删改痕迹,大片大片的内容被涂抹、劃掉,间或夹杂着几 句诅咒和充满火药味的谩骂。 大意是原本的功法狗屁不通,根本不可能练成。尤其是神功未成,破体必定 殒命的设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是普天之下所有男性的公敌!这种反动透 顶的功法,必须彻底封杀!不允许一字一句流传于世! 不过念在功法本身尚有可取之处,特别是对女性修行进境有奇效,伟大的武 穆王决定亲自出手,对功法进行斧正。 原本的功法虽然行气经脉与寻常功法迥异,但还局限于正常的运功行气的范 畴之内,而岳鹏举修改之后,混入大量与魂魄相关的内容,更是屡屡提及上古大 巫的秘法。 蛇夫人对巫术一窍不通,看得莫名其妙。卓云君身为太乙真宗教御,博识道 法,但武穆王提及的内容同样出人意表。相比之下,倒是得到幽冥宗传承的小紫 对此更熟悉一些。 岳鹏举修改的内容越来越多,到后面完全是改弦易辙,通过巫法深入到魂魄 层次,绕过功法原本的限制。修改过的功法进展似乎很顺利,岳鹏举用得意的口 吻表示,习练者的修为突飞猛进,进境远超预期。 当书册翻到中间,小紫忽然睁开眼睛,寒星般的美眸停在其中一页上。那张 书页出奇的干净,原本无处不在的删改痕迹消失不见。但在碧绿的荧光映照下, 似乎多了一层古怪的影子,仿佛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隐藏在阴影最深处。 再往后翻,情况急转直下,文字中出现大段大段的谩骂,言辞之恶毒,语气 之愤懑,让人怀疑伟大的武穆王是不是大剂量多批次吞服了好几斤狗屎。 卓云君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小紫眼睛却越来越亮,最后轻 轻吐出两个字,「傻瓜。」 蛇夫人目瞪口呆,半晌吸了口凉气,「难道她们都练死了?」 小紫懒洋洋道:「试试就知道了。」 蔡敬仲踏前一步,扑通跪倒在地,叩首道:「奴才愿以身试法!」 蛇夫人横了他一眼,「蔡爷,你有子宫吗?」 蔡敬仲对蛇奴的讥讽置若罔闻,不动声色地说道:「奴才是阉过的,区区子 宫,没有也罢!」 卓云君道:「未曾破过身的,唯有雉奴。」 小紫道:「用改过的。」 卓云君与蛇夫人面面相觑,从秘籍上只言片语透露出的线索,不难看出这册 功法原本只限于女子,尤其是处子修习,若是破体,极易被功法反噬。岳鹏举对 此深恶痛绝,但又对它别走蹊径,能迅速提升修为的好处难以割舍。 岳鹏举虽然没有明言,但从册中的字句判断,他似乎考虑过把自己身边的侍 姬组建成一支卫队,为此不惜大费周章,对功法进行删改。修炼的真实结果不得 而知,但岳鹏举足以组建成卫队的侍姬突然间烟销云散,似乎能揣摩出一二。 蛇夫人道:「光奴?还是兰奴?」 成光是俘虏,尹馥兰屡次弃主逃生,拿她们两个试练功法,就算死了,也没 什么好心痛的。 小紫轻巧地转了个身,碧玉般的鱼尾在水下惊鸿一现,「把义姁叫来吧。」 ………………………………………………………………………………… 南宫,兰台。 「干活!干活!就知道让我干活!」中行说一边乱骂,一边扔着玉牒。 曹季兴一边捧着手炉取暖,一边拉长了声音,阴恻恻道:「怎么着?老祖宗 让你干点活,还这么啰嗦?」 「这么多活,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干?」 「帝王宗谱岂是让人随便看的?叫你来,是看得起你。」 「这话你哄别人去吧!你不就是看着刘骜倒了,骑我头上拉屎拉尿?告诉你 姓曹的!逼急了,我投胡人去!」 「说啥呢这是?」朱老头背着手,施施然进来。 中行说跪下,梗着脖子道:「姓曹的不干活,还光欺负我!」 「嘿!你个小阉狗!」曹季兴急赤白眼地翻着玉牒,「我这不也干着呢!主 子爷,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小兔崽子要投胡人,当汉奸!「 中行说毫不示弱,「都是你逼的!你个老阉狗!」 「甭废话!」朱老头黑着脸道:「找到了吗?」 「快了快了,」曹季兴道:「这册上说不准就有。」 「有个屁。」中行说道:「女子不入牒谱。他尽说瞎话。」 「你不早说!」曹季兴扔下玉牒,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个小阉狗,故意坑 我呢?」 「呸!」中行说丝毫不给他面子,当面啐了他一口,「让你不干活!」 曹季兴扑上去,两人扭打成一团,把玉牒踢得满室都是。 朱老头捂住胸口顺了顺气,然后咣咣两脚,把两人踢开,大吼一声,「要死 啊!」 「不干了!」中行说爬起来,淌着鼻血道:「我伺候期夫人去!」 曹季兴道:「你小子贼心不死,咋滴?还想复辟啊?」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瞧你这破嘴,你咋活这么大的?」曹季兴扭头告状,「主子爷,你可都听 见了。」 对上这俩活宝,朱老头也是没辙。要不是那个会遁术的小丫头来历成谜,宗 谱玉牒又不好让外人过目,他也不会赶鸭子上架,让 这两个不着调的家伙来找线索。 「今儿就歇吧。明儿个接着找——」朱老头虎着脸道:「要是找不出来,我 就把你们拎到武皇帝陵里头,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埋喽!「 ………………………………………………………………………………… 长秋宫内,灯火阑珊。低垂的帘幕下,还未登基的小天子正在熟睡,赵飞燕 与赵合德并头躺在一处,絮絮说着姊妹俩之间的私密话。 几位中常侍隐瞒了消息,姊妹俩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经失去音讯,还在商 量把阿爹接来,住在何处合适。如今京中诸逆已平,霍子孟与金蜜镝联手迅速稳 住局势,赵飞燕总算能在危急之间喘口气。不过姊妹俩说来说去,提及的话头总 是绕不开那位舞阳侯。 「他说,会带我去宋国的临安和晋国的建康。还有江州、晴州……」 说起未来的生活,少女目光中露出一丝憧憬,赵飞燕却目带怜悯。她无声地 叹了口气,然后搂住妹妹,把下巴放在她头顶。 如果有选择,她宁愿让妹妹嫁一位才学平平的文士,过着平平常常,而又平 平安安的日子。 程侯不是坏人,可他的内宠未免太多了些。内宅那些事情,她最清楚不过, 以自家妹妹柔顺的性子,只怕受了委屈也不肯说。比如,妹妹一整晚都在说他的 事,却对他今日的大婚只字不提。 「他说……」合德终于鼓足勇气,「那位夫人温柔娴淑,不会苛待人的。」 「早知如此,或者立你为正室更好。」赵飞燕道:「云家想必不会争的。」 「不好。」赵合德小声道:「他与那位云小姐已经有婚约的。若是毁约,会 让他为难。」 傻妹妹啊……赵飞燕心酸之余,又有一丝淡淡的庆幸。妹妹虽然没有名份, 但总算有了归宿。以程侯的为人,想来不会苛待于她。若是能离开汉国,远走他 乡,也好早早摆脱这个是非之地。 「临安……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那里有一个大湖,风物绝佳……」 听着妹妹的诉说,赵飞燕闭上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江南水乡丽日晴川,烟 柳画桥的旖旎风光。 ………………………………………………………………………………… 相比于千里之外的江南秀色,舞阳侯府的洞房之内,风光更显旖旎。帐外红 烛高烧,帐内暖香四溢,春意融融。程宗扬上身斜靠在榻上,双手搂着云丹琉的 腰身。 一向精力充沛的云丹琉此时体软如绵,娇躯无力地伏在夫君身上。她那双白 美的大长腿朝两边分开,跨坐在程宗扬腰间,一只又圆又翘,充满弹性的美臀被 他捧在手中,上下颠弄。臀间那只娇艳的嫩穴紧紧包裹着肉棒,随着肉棒的进出 一收一合,不住淌出淫水。 程宗扬笑道:「服不服?认输我就放你下来。」 「我才……不……不……」云丹琉保持着仅存的一丝清醒,勉强维持着自己 最后的尊严。 「丹琉,你这样撑着,好辛苦呢。」云如瑶轻笑着从后拥住倔强的少女,赤 裸的娇躯在她肌肤上摩擦着,滑如凝脂,然后张开红唇,含住她通红的耳垂,用 舌尖轻轻舔舐着。 云丹琉赤条条被两人夹在中间,从未有过的淫靡经历,使得她意乱神迷,骨 酥筋软。 隐约间,她听到姑姑唤了声雁儿,声音又软又甜。 忽然身后一紧,臀肉被人扒开,接着一张柔软的小嘴贴了上来,温软的唇瓣 掠过臀沟,在云丹琉惊恐的战慄中,一路向下。 即使被两人夹在中间,云丹琉仍禁不住娇躯剧颤,失声道:「不要!不要碰 那里……啊天!」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家0 /家o /家o 家o 说话间,那张小嘴吐出娇腻的香舌,在她肛洞上打了个转。 云丹琉弓起身,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程宗扬只觉下身一紧,肉棒被蜜穴紧 紧夹住,那只柔嫩的花心像受到电击一样,不受抑制地痉挛着收紧。 幸好那香舌只打了个转,便即离开。她臀肉被扒开,沾着口水的肛洞暴露在 空气中,传来湿淋淋的凉意。 云丹琉一口气还未喘匀,美目便猛然睁大。一根纤柔的手指像灵巧的小蛇一 样探入肛中,往肛洞内游去。 云丹琉的坚守终于崩溃,骑在程小人的身上一泄如注。 这一晚,云丹琉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荒淫,什么叫销魂噬骨。她的泄身非但不 是结束,反而是一切的开始。 阴精淋下,那根坚挺的肉棒像吃了仙药一样,瞬间暴涨,棍子一样直挺挺顶 住花心。与此同时,肛洞内的手指也变成两根,它们忽而分开,将屁眼儿撑得张 开;忽而并在一处,捅入肛洞深处;忽而伸直,在肠道内来回抽送;忽而弯曲, 勾住嫩肛旋磨打转。 云丹琉趴在程宗扬身上,柔软的屁眼儿被姑姑搅弄着,蜜穴不停抽动,一波 一波地泄着身子。 云丹琉不记得自己的高潮持续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持续了漫长的 数个昼夜。即使等阳具从阴穴抽离,她仍然没有停止战慄。肉洞仿佛还被阳具塞 满,肛中似乎还有手指伸在里面…… 等云丹琉醒觉过来,赫然发现自己伏在榻上,那根火热的阳具撑开自己的臀 肉,硬梆梆顶在肛洞上。 云丹琉心头狂跳,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程宗扬理直气壮地说道:「讨债!」 「什么讨债?」 「赌债!当初我用五虎断门刀破了大小姐的刀法,你可是答应过我,让我用 你后面爽一把——这回你可逃不了了!」 「不要……」 程宗扬挺起腰身,龟头缓慢而又毫不停顿地挤入肛洞,即使云丹琉的后庭经 过充分的湿润和摩弄,仍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意。 云丹琉瞪大眼睛,感受着肛洞被粗大的肉棒一点一点撑开,扩约肌一直拉伸 到极限。正当她支持不住的时候,屁眼儿忽然一收,又圆又大的龟头挤过肛蕾, 滑入肠道。 云丹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俏脸就又充满痛意。粗硬的肉棒卡在屁眼儿里, 不停往内挤入。带着强烈刺激的异物感,使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失禁一样。 当肉棒全数插入肛洞,云丹琉所感受到的屈辱和羞耻也达到顶峰。她见过那 些侍姬用后庭承欢的羞态,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露出屁眼儿,被人用阳 具破肛姦弄。 阳具侵入后庭,与插入蜜穴的感受完全不同。起初她感受到的只有强烈的胀 痛和难以忍受的异物感。云丹琉以为这已经足够耻辱,但当阳具抽出时,她才感 受到什么叫后庭花开。 随着阳具拔出,屁眼儿被带得翻开,连肠道都仿佛暴露出来。一股强烈的便 意席卷而至,云丹琉本能地收紧肛肉,却无法阻止阳具分毫动作。阳具一点一点 拔出,只剩下坚硬的龟头紧紧卡在肛洞内,云丹琉丝毫不怀疑,龟头一旦拔出, 足以摧毁自己最后的矜持,自己绝对会当着众人的面失禁。 云丹琉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期待着他的肉棒插入。就在自己即将崩溃的一 刹那,阳具重新捅入,将自己强烈的便意送回到体内深处。 云丹琉低低喘了口气,然后听到旁边两人的笑声。她捂住面孔,心里暗暗发 誓,等夫君与她们交欢时,自己也要戏弄她们。 肉棒有节奏地抽送着,出入之际越来越顺畅,肛洞的胀痛感渐渐被一种异样 的亲密感所代替。那是一种破除所有禁忌,裸裎相对的亲密,彼此再没有任何隐 私和秘密的交融与欢好。 云如瑶和雁儿一人一边,将云丹琉臀肉扒得敞开,露出那只柔嫩的肉孔。云 丹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居然会被自己的丈夫破肛,还是在姑姑的 协助下,让夫君采撷了自己的后庭花。 程宗扬也大感不虚此行,云大小姐的后庭又紧又暖,抽送时快感十足。尤其 是她吃痛时,屁眼儿收缩得分外有力,就像一只小手紧紧握住阳具,传来阵阵紧 致而又绵密的销魂快感。 云丹琉伏在榻上,感受着自己最后的处女地被夫君嚣张的阳具大力侵入,任 由他在自己最羞耻的部位打下烙印,留下他的气味、温度、体液…… 是的,那个坏蛋竟然在自己屁眼儿里射精了。感受着臀后火辣辣的痛意和屁 眼儿里流淌出的黏稠与湿滑,云丹琉把脸埋在枕头中,羞得抬不起头来。 淫靡的娇呼声在耳边响起,云丹琉勉强转过头,只见姑姑被剥得像只白羊一 样,趴在榻上,翘着雪嫩的美臀,敞露着蜜穴,被程小人干得淫液横流。 「不……不行了……」云如瑶颤声唤道:「雁儿,快来……」 雁儿乖乖爬过去,按照男主人的吩咐,伸手剥开夫人的臀肉,露出里面小巧 的肛洞。紧接着,那根沾满淫水的大肉棒从蜜穴脱出,如同巨蟒一样猛然贯入屁 眼儿。 云丹琉感同身受地浑身一颤,姑姑却发出一声媚叫,那条巨蟒只微微一顿, 便挤入嫩肛。 「夫君大人,饶了我吧,」云如瑶颦着眉头哀求道:「贱妾……贱妾……要 泄身了……喔……」 红烛摇曳,光影变幻。榻上已经换了雁儿,这名用一斛珍珠从石超手中换来 的俏婢将一只枕头垫在臀下,乖乖敞露出娇嫩光洁的美穴,被主人插弄。两位夫 人与她并肩躺在一处,同样把枕头垫在臀下,露出蜜穴,被主人把玩。 片刻后,云丹琉被换到中间,可惜她已经连番泄身,没几下就承受不住。再 换上云如瑶梅开二度,这位姑姑倒是比侄女支撑得更久一些。 三女轮流服侍,直到长夜过半,才尽欢而止。无论云如瑶、云丹琉,还是雁 儿,此时都已经精疲力竭,倒是程宗扬数度喷射之后,仍然意犹未尽,阳具轻轻 一碰,便又坚挺如故。眼看三女疲不能支,他克制住提枪再战的冲动,将姑侄二 人一左一右搂在臂间,几人肢体交叠,彼此搂抱着沉沉睡去。 …………………………………………………………………………………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随着一声娇唤,帷帐拉开,阳光透过绿色的玻璃,落在榻上。 程宗扬睁开眼睛,只见云如瑶已经起身,这会儿正坐在梳妆台前,由雁儿服 侍着梳理长髮,云丹琉却还在身旁熟睡。 何漪莲笑道:「小夫人昨晚太累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云如瑶笑道:「她是不好意思,这会儿在装睡呢。」 云丹琉玉颊立刻红了,她带着一丝羞恼坐起身,随即发出一声痛呼。 云如瑶关切地说道:「丹琉,你刚开过的苞,可要小心身子。」 「姑姑!」 程宗扬大笑着把云丹琉搂在怀里,「好了瑶儿,丹琉脸皮薄,你就别再逗她 了。」 红玉端起银盆,举过头顶。何漪莲拧了条帕子,一边帮主人抹洗,一边道: 「这丫头倒是乖巧,主子看留她在哪里使唤?」 程宗扬道:「这你该问夫人。」 「起来吧。」云如瑶把红玉唤过去,问了她的出身来历,得知她已经被夫君 收用过,白了自家夫君一眼,「就留在屋内使唤好了,也好给雁儿分劳。「 红玉叩首谢过女主人,只是心下仍难免忐忑。 云丹琉还有些害羞,云如瑶已经开始适应主妇的身份,等妆扮停当,与夫君 一同携手下楼。 楼下早已摆好早点。一顿早餐,并没有钟鸣鼎食的豪奢,但颇为精致,不过 席侧只有小紫一人,倒是蔡敬仲垂手立在后面。 「瑶姊姊。」 「紫妹妹。」 云如瑶与小紫手拉着手,说起了悄悄话。 程宗扬有些纳闷,「其他人呢?」 「忙着呢。」蔡敬仲冷着脸,一副懒得跟他废话的模样。不过等小紫和云如 瑶说完话,他立刻上前一步,满脸笑容地伸出手,虚扶住紫妈妈的手臂。那副殷 勤的劲头让程宗扬看得脑门直冒火——这孙子也太看人下菜碟了! 不知为何,云如瑶眉眼间似乎多了一丝淡淡的忧色,她问道:「侯爷今日的 日程是如何安排的?」 这话要是程宗扬问的,蔡爷多半只当没听见,但女主人发话,他立刻说道: 「原本该是入宫谢恩的,不过宫里昨日过来传话,皇后凤体不豫,已经免了。「 「不豫?」程宗扬想起徐璜带来的消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我还是去一 趟吧。」 小紫翘起唇角,「我也要去。」 蔡敬仲躬身道:「奴才给主子带路。」 程宗扬强忍着,没把那个「滚」字吐出来。他把银匙往碟里一丢,「我决定 已经了,不回江州了!」 蔡敬仲对江州执念深重,当初为了能早些去江州,甚至不惜矫诏给自家主公 定上死罪。可这会儿他对程宗扬的威胁无动于衷,只持箸殷勤给云如瑶布菜,好 像一个字都没听见。 程宗扬道:「蔡爷,你没听到?我说——不去江州了。」 「听见了,听见了。不去就不去。夫人,这是宫里御厨精制的麋子肉,滋味 非比寻常,您尝一口。」 程宗扬奇道:「实验室你不要了?」 「实验室?」云如瑶道:「蔡公子,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吗?」 「可不是嘛。」蔡敬仲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奴才照夫人的吩咐,已经派 人去圈好了地,就等着大兴土木了。」 云如瑶笑着对程宗扬说道:「夫君大人兴许还不知道,蔡公子自己解囊,在 舞都城北选了一处荒地,要建一处实验室。为此还专门知会了妾身。」 程宗扬明白过来,怪不得蔡爷突然变脸呢,原来是走通了女主人的门路,毫 不犹豫就把自己弃若敝屣。拿江州威胁他根本没用,人家早就改主意了,用不着 再千里迢迢前往江州,把实验室放在舞都,又方便又省事。 云如瑶眨了下眼睛,「妾身的处置是否不妥当?」 新婚燕尔,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程宗扬挤出一丝笑容,「妥当!就这么决 定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程宗扬与小紫一同出门,蔡敬仲像没事人一样跟了上来。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行啊,蔡爷,够会钻营的。瑶儿刚来你可就巴结上 了。不过你再巴结她,也不能不把我放在眼里吧?别忘了,你的实验室可是在我 的地头上,我一个不高兴……」 蔡敬仲打断他,「今儿几月了?」 「嗯?」 蔡敬仲屈起手指,「八月间你说要给我建一所实验室,我信了;九月你说办 完事就走,行啊,你的事要紧嘛;十月间你说下个月就走,赶在年前把实验室建 起来,我信了你的邪;结果到了十一月,你说走不了——我是看出来了,你压根 儿就没打算给我建实验室对吧?」 被蔡敬仲一连串的质问下来,程宗扬脸上居然有一丝火辣辣的感觉,他都有 点不敢相信,自己脸红了? 「蔡爷,那个……」 蔡敬仲没有答理他,转身面对着小紫,带着一丝哽咽道:「奴才……心里委 屈啊……」 六朝燕歌行(5.4) 28-11-06 第五集群芳尽染第四章权柄安在 程宗扬坐在车上,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自己在那个死太监手里从来 就没讨过好,这回也是一样。本来向他兴师问罪,结果反过来赔礼认错不说,还 被迫答应把拨付的实验经费大幅增加,又附加了一大串的优先权,来保证实验室 的运行。这要是签的条约,自己妥妥就是丧权辱国的败类。 「有两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程宗扬打起精神,「什么好消息?」 「个好消息呢,那本秘籍里面的功法很厉害。一来进境极速,修行一年 可抵寻常功法年,二来可以改善体质,美容养颜,青春永驻不是梦哦。「 「这么厉害?我听着怎么有点不信呢?」程宗扬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坏 消息呢?」 「坏消息是这门功法只能由女子修习,而且需得是处子。如果在练成之前破 体,则会遭受功法反噬,必死无疑。」 「干!那还练个屁啊!」程宗扬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想练吧?我可 警告你,绝对不许练这种鬼东西!大爷正打算弄点药,把你麻翻了,好给你开苞 呢。「 「人家才不怕呢。」小紫抱着他的手臂,笑吟吟道:「还有一个好消息,那 本秘籍被武穆王修改过,改过的功法不怕破体,据说效果很显著呢。「 这就有点意思了。自己身边这些侍奴,除了一个卓美人儿算得上出类拔萃, 其余只能说过得去。如果能让她们大幅提升修为,不说全部都达到卓美人儿的水 准,就算只有个,自己的实力也会有一个爆炸式的提升。 「你准备让谁练这本秘籍?」 「义姁啊。」 这个答案出乎程宗扬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会让太后娘娘去练呢。」 小紫笑道:「大笨瓜,你舍得吗?」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程宗扬道:「不是说不会死吗?」 「可是还有一个坏消息呢,」小紫道:「秘籍最要紧的部分下过禁制,暂时 还打不开。」 「所以你就让义姁练着试试?」程宗扬道:「她要练不过去呢?」 「那就死呗。」 程宗扬无话可说。这压根就是草菅人命,不过这个义姁确实不好处理,自己 没打算把她收房,可她涉及的机密太多,又不好放走。 「万一她真练成了呢?」 「那就扒了武穆王的坟好了,让他骗人。」 程宗扬放声大笑,伸手揉了揉小紫的脑袋,「死丫头,你是故意逗我开心的 吧?放心吧,我没那么生气。蔡爷那脸是臭了点儿,不过真说起来,我确实有些 对不住他。光给他画了个大饼,就拖了他好几个月,也难怪他着急。不过蔡爷这 夫人路线玩得真精啊,瑶儿刚嫁过来,他就打通关节,圈了一片地下来,动作够 快的。「 小紫笑吟吟道:「我要是告诉你,你封侯的诏书还没下来,他就让人去圈地 了呢?前几天他还专门找我说,实验室已经开始建了。「 程宗扬怔了半晌,「这家伙连瑶儿也骗?」 「算不得是骗,只是做的早了些,说的晚了些。」 「这死太监,亏我刚才还内疚呢!」 程宗扬回过神来,不禁扼腕叹息,自己还是对蔡爷卑劣的人性认识不足,太 大意了,这孙子竟然还会卖惨…… 吕巨君、刘建、董卓等叛逆的首级尚悬挂在宫阙之下,任由风吹雪打。入宫 之后,小紫与蔡敬仲先行一步,前往昭阳宫。 程宗扬知道她在找那枚龙槎星辰,也问过她干嘛找那东西,但死丫头只说拿 来好玩。 汉宫那枚龙槎星辰据信是被天子赏赐给了友通期,但友通期无法开口,身上 找过也没有。作为眼下唯一的线索,很可能遗落在昭阳宫内。不过昭阳宫屡经兵 戈,连宫殿都差点被烧了,如今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马车在长秋宫外停下,徐璜与唐衡都在宫中,闻讯出来迎接。 程宗扬笑道:「看两位印堂发亮,鸿运当头——怕是宫里的赏赐已经发下来 了吧?」 徐璜眉开眼笑,「托侯爷的福,已经发了,如今宫里上上下下,都在感念娘 娘的恩德呢。」 叛乱平定之后,各方论功行赏。有人提议给单超、徐璜、唐衡等人封侯,被 霍子孟给压下来了。三人官职未变,仍是中常侍,赏赐却极为丰厚,每人拿到的 金铢都以万计——长秋宫发下的赏赐都是从程氏商会走的账,程宗扬对此一清二 楚。 程宗扬笑道:「恭喜两位。恭喜,恭喜!」 「我们拿的都是卖命钱。哪儿比得了那一位——」徐璜两手食指一横一竖, 比了个「十」字,「单是宫里,他捞走的起码就是这 个数。「 「有这么多?」 「何止啊!我这还是往小里说的。」徐璜压低声音,「宫里死了那么多人, 好家伙,入殓时候一翻,身上差不多都有他打的欠条。这下好了,一多半债主都 没了,白拿啊!「 看着徐璜的一脸羡慕嫉妒恨,程宗扬也无语了。蔡敬仲诈死的手段骗骗别人 还行,哪里能瞒得过借给他钱的债主?何况蔡爷自己也不低调,已经死了的人, 整天穿着奇装异服招摇过市,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他——那两撇小鬍子一点掩饰效 果都没有! 徐璜道:「平平都是中常侍,他凭啥呢?」 唐衡截住他的话头,「人死如灯灭。不说了。」 「咋不说了?他还欠我钱呢。」 「那人已经死过了。没这人了——对吧,程侯?」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果断不接这茬。 刘骜丧期尚未逾月,宫中依然带孝,连小天子也穿着孝服,此时正背对着宫 门,俯身写着什么。 程宗扬走过去笑道:「这么早就做功课?」 小天子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布满皱纹的马脸。他眉毛画成两个墨 团,门牙外露,五官扭曲,鼻头又红又大。程宗扬吓了一跳,才认出他是与自己 有过一面之缘的孟舍人,宫中用来取乐的弄臣侏儒。 「你居然没死?」 孟舍人又红又圆的鼻子抽了一下,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在地上 打滚,「我不要死!不要死……」 「去去去!」内侍连忙把孟舍人拉开。 徐璜无奈地说道:「天子年幼,在宫里也没个玩伴,倒是见着孟舍人,喜欢 得紧。」 宫里来来往往都是大人,唯独孟舍人这个侏儒与天子身高相仿,也难怪天子 与他亲近。 「总跟弄臣厮混,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招些功臣勋贵家的同龄子弟,入宫陪 读好了。」 唐衡犹豫道:「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程宗扬低声道:「这可是拉拢勋贵的好机会。」 唐衡心下会意,「小的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感叹道:「程侯高义。」 程宗扬微笑道:「过奖了。」 换作别的权臣,巴不得隔绝中外,将天子握在掌心中,想方设法独揽大权。 程宗扬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先是搞出教育委员会,大量选拔各方人才,提供 渠道接触天子,此时又提出让勋贵子弟入宫陪读,各方利益均沾之余,又何尝不 是在消弱自己对天子的影响力? 洛都之乱,程宗扬与长秋宫一方毫无疑问是最后的赢家,他肯主动拿出利益 与各方分享,难怪唐衡会赞一句高义。 但站在程宗扬的角度,他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认为盟友越多越好, 毕竟自己只是个商人,并没有称尚父,加九锡的心思。 内殿静悄悄的,除了惊理和江映秋,连个侍女都见不到,显得颇为冷清。 隔着珠帘,能看到赵飞燕正拿着羹匙,亲手喂小天子喝粥。见程宗扬进来, 她放下羹匙,「恭喜程侯。」 程宗扬行礼如仪,然后起身道:「臣子本该与拙荆一同入宫谢恩,但拙荆偶 感风寒,无法亲来拜谒,还请殿下恕罪。」 皇后说的凤体不豫,程宗扬说的偶感风寒,都是托辞。真实原因无非是赵合 德尚在宫中,找个借口避免会面,以免尴尬。 程宗扬并没有多作打扰,寒暄几句,确定皇后和天子无恙,便即告辞。 惊理领着他来到侧殿,接着帘幕掀开,赵合德乳燕般投入程宗扬怀中,「郎 君……」 温香软玉在怀,程宗扬总算能放下心事,「在宫里还好吗?」 「还好。」赵合德道:「我已经告诉了姊姊。她也答应了。」 「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好。」姊姊身为皇后,妹妹却只能做妾室。这事千万 不能张扬。不然赵飞燕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又要雪上加霜了。 赵合德扬起脸,「我要跟你回去吗?」 「不想回去?」 「姊姊一个人好孤单。我,」赵合德小声道:「我想陪陪她。」 「这是应该的,」程宗扬道:「你尽管陪她好了。」 赵合德歉然道:「对不起啊。」 程宗扬露出大灰狼般的坏笑,「马上就对得起了……」 赵合德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刚退开一步,就被程宗扬拦腰抱起。 程宗扬像强盗一样把赵合德扛在肩上,一边叫来惊理,「给我找个没人的地 方。」 惊理眼珠一转,「那就去娘娘沐浴的兰汤殿好了。这会儿里面正好空着,一 个人都没有。」 兰汤殿位于寝宫之后,由五座大小不一的汤池组成,形如梅花。池体全部用 汉白玉砌成,洁白无瑕。此时池水已经排空,池底擦洗得闪闪发亮,却依然香气 扑鼻。每座汤池之间都用帷帐和屏风隔开,形成五个相连而又独立的空间。里面 除了沐浴用的物品, 各种休息用的床榻、锦席、丝被,一应俱全。 程宗扬扛着满面含羞的小美人儿钻到屏风后面,接着便看到衣裳乱飞,有些 挂在屏风上面,有些掉落在地。不多时,屏风后面传来阵阵响动,还夹杂着少女 细细的娇呼。 惊理与江映秋立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都不由脸色泛红。足足等了小半 个时辰,里面的动静小了一些,接着传来主人的召唤。惊理应了一声,一边走一 边解开衣钮。 屏风后欢声再起,不多时,江映秋也被唤了进去。淫靡的浪叫声从屏风后响 起,透过帷帐,在空旷的宫室内回荡着,久久不歇。 良久,程宗扬一身轻松地从屏风后出来,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对着池旁的铜 镜整理衣冠。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赵合德被惊理和江映秋扶携着,出 了屏风。她玉颊红晕未褪,双腿软绵绵的,娇弱无力。 旁边的江映秋双手扶着赵合德的手臂,颦着蛾眉,面带羞痛。惊理倒是行止 自若,只是美目湿淋淋的,满是媚意。 惊理一边过来帮主子整理衣物,一边小声笑道:「没想到合德妹妹是极品的 玉涡呢,那么娇嫩嫩一只小穴,抵得上我们两个。」 赵合德玉颊愈发羞红。 程宗扬笑道:「要不是怕她伤了身子,就该梅开三度了。」 惊理笑着朝江映秋啐了一口,「就你最不中用,连屁眼儿都用上了,也没能 让主子尽兴。」 江映秋满面通红,低头道:「姊姊教训得是。」 「不怪江女傅,」赵合德羞怯地说道:「是我不好……」 程宗扬笑道:「你那么乖,有什么不好的?」 「她们都用了后面,只有我没有。」赵合德含羞低下头,声如蚊蚋地说道: 「下一次,我后面给你用……」 程宗扬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记,「合德前面干起来已经很爽了。」 惊理道:「只怕主子还未曾尽兴,要不要再叫人过来服侍?」 「这边不就你们几个吗?还叫谁?」 惊理低笑道:「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程宗扬赶紧看了赵合德一眼,「别胡说!」 惊理掩口笑道:「主子想到哪里去了?奴婢是说,这里离西宫不远,先帝留 了那么多嫔妃,不如叫几个过来服侍。再不济,把北宫那些个妃嫔叫来。她们受 了主子救命之恩,想报答都来不及呢。只要主子发话,她们自然千肯万肯。「 程宗扬心里狠狠动了一下,又连忙打消了念头,「你们消停些吧。这周围不 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呢,也就这里好点。」 整个长秋宫此时都冷冷清清,刘吕叛乱,两宫沦为战场,宫人死伤惨重。然 后清理叛逆,又下狱了一批,再加上派去给刘骜守灵的,又打发走了一批。剩下 所余无几的宫人被单超、徐璜、唐衡等人细细过了几遍筛子,到底放心不下,最 后索性遣往他处。因此长秋宫最核心的披香殿,反而成了宫人最稀少的所在。别 说躲在汤池偷欢,就算在里面裸奔,也未必能撞见外人。 但披香殿外就难说了,真要把西宫、北宫的妃嫔召来,只怕自己还没爽到, 秽乱宫廷的罪名就传得满城都是。 「可是,」赵合德小声道:「你下面还是好硬。我听她们说……」 「用不着担心,不过一点杂气,算个毛。」程宗扬笑道:「以我的本事,用 不了几日就能炼化干净。倒是你,能受得住吗?有没有觉得发冷?」 「没有。」赵合德摇了摇头,红着脸道:「你方才射了好多,我肚子里面暖 暖的,好舒服。」 「听到了吧,」惊理对江映秋道:「主子赏赐的可是大补之物,最能滋阴润 体,你方才承了主子的恩泽,可是天大的福气,好生受用着。「 「行了,你就别逗她了。」程宗扬道:「昨天你当值,没赶上婚庆。等回去 拍拍夫人的马屁,好多给你一份赏赐。」 说着,程宗扬搂住赵合德,吻了一口,「再住些日子,就接你回去。」 从长秋宫出来,程宗扬没有去拜访别家,便直接返回舞阳侯府。到了府前, 他被门外的阵仗吓了一跳,只见冠盖满路,宾客如云,场面比昨日的婚礼还要热 闹几分。 程郑、秦桧、班超周围分别聚了一堆宾客,三人揖来送往,谈笑寒暄,忙得 不可开交。 敖润远远看到马车,从人群间挤出来,抹着汗道:「程头儿,正门堵住了, 走角门吧。」 「怎么这么多人?」 「这些是没拿到请柬的,今天赶来道贺。」敖润道:「有晋宋等国的使者, 各家书院的士人,各方商贾,连临安商会也来了人, 打听免税的事……「 略一留意,便能发现各方宾客泾渭分明。围在程郑身边的大都是商贾,他们 关心的是舞阳侯宣称在境内免除商税,扶植商业的种种举措;与秦桧打交道的多 是官吏,其中最显眼的是晋、宋诸国的使节。各方在洛都都有常驻的使臣,程宗 扬为了避嫌,没有邀请各国使节,他们却不肯放过结交新贵的机会,赶在次日前 来道贺;与班超周旋的是一帮书院名士,他们目的最明确:凭借己身所学跻身专 为天子所设的教育委员会,成为无数士人梦寐以求的帝师。 程宗扬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正门是走不得了。自己一露面,立刻就会成为众 矢之的,一人聊上一句,这一整天都不用干别的了。 好不容易避开宾客,从角门回到府内,程宗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一 大群妇人正由嫂夫人王蕙陪着,浩浩荡荡的前往花厅。这些是各家的内眷,前来 拜会新人。她们都是豪门贵妇,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只是不免有些 好奇,一介商人之女,为何会受到长秋宫的青睐,成为舞阳侯这位新贵的正妃。 有内眷在,不好过去打扰,程宗扬索性去了内院,准备找卢景与斯明信两人 聊聊。路过一处厢房时,他停下脚步,在门扉上叩了几下,然后排闼而入,朗声 笑道:「贾先生身体可好了些?」 贾文和额上缠着白布,脸色青中透白,显得气血不足,他面前的书案上整整 齐齐摆放着成堆的简牍。主公进来,他只略微举首示意,然后又继续审阅简牍。 「昨天怎么没见到贾兄?」 贾文和淡淡道:「旧主薨逝,贾某有孝在身,还请见谅。」 天子的丧礼都被人抛到脑后,偏偏还有人给被定为逆贼的旧日主公守孝,听 起来都矫情。不过除了贾文和,给郭解服丧的王孟也没有露面,程宗扬也不好指 摘什么。 他在书案对面坐下,伸头看了一眼,只见简牍上全是数字,「这是什么?」 「官府历年来的田地、人口、税赋。」 统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不过单纯的数字太过枯燥,自己实在没有心思, 也没有精力去梳理这些基础数据。程宗扬倒有些好奇 一位汉国的谋士,能从这些数字中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可有什么发现?」 贾文和终于抬起眼,「刘骜前车之鉴,程侯且当谨慎。」 程宗扬笑道:「那可是天子,跟程某有什么可比的?」 「敢问程侯,天子权秉何在?」 「你是说权力的基础?」程宗扬想了想,然后坐直身体,认真说道:「依我 看,天子能够掌握权力,根基一方面来自于贵族,包括宗室、外戚、世家,这些 世家位于汉国的最顶层,获得他们的支持,就能保证权力的稳定;其次来自于政 治架构,包括朝廷的职官、吏员、武将,掌握了朝政,就能保证权力的运行。当 然,只有这两者还不够,另一方面在于士人。士人垄断了文化权力,为天子行使 权力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理论基础。三者缺一不可。「 贾文和放下简牍,双手抱膝,仔细看着程宗扬。 「怎么?」程宗扬挑了挑眉毛,「以为我只是个既贪财又好色,无非有点狗 屎运的昏庸之辈?」 「程侯过谦了。」 「行了。老贾,你看我说的对吗?」 「程侯此言,对,也不对。时移境迁,如今的汉国已然今非昔比。」贾文和 推开简牍,「如今汉国的世家不仅占据大量田地,同时又能入朝为官,并且还不 忘治经问学。此事自太后垂帘之初发韧,二十年来,愈演愈烈。如今的世家,已 经不仅仅是连阡累陌的地主,而是内治经学,外接诸侯,上至朝堂,下至商行, 累世高官,声名远扬,坐郡而守的门阀。「 程宗扬知道,历史上汉国世家作为新兴势力,崛起的势头无可阻挡,由单纯 的地方豪族,演变为集地主、官僚、士人,乃至商贾、军阀于一身的门阀,但没 想到贾文和能从一堆数字中看出苗头。 「这和刘骜的死有什么关系?」 「程侯不觉得世家所染指的少了一样吗?」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外戚?」 「吕氏世称后族,独掌后宫。吕冀何以能在宫中横行无忌?正因后宫妃嫔除 吕氏一族以外,皆为寒素。而刘骜偏偏扶立了一名歌姬为皇后。这皇后之位一众 勋贵、世家都无从染指,刘骜却要打破常规,帝位安能持久?」 程宗扬皱起眉头,自己原以为将赵飞燕扶上太后之位,便能天下太平,听老 贾的意思,好像自己想得简单了。 「程侯今日入宫,敢问观感如何?」 程宗扬脱口道:「冷清!」 「府上呢?」 「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何也?」 程宗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踱着步子。对比长秋宫的冷清,舞阳侯府简直热 闹得像是拍卖场。要知道自己来到汉国仅仅不过数月,飞身一跃就站上了权力的 巅峰。贾文和方才追问天子的权力基础,自己的根基在哪里?在于朱老头。 自己是站在朱老头的脑门上,才得到汉国上层的普遍默认。但这样的根基并 不牢固。刘骜扶立赵飞燕为后,以至身殒。自己扶立 赵飞燕成为太后,又会召来多少忌惮和恶意?何况刘骜还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自己只有一个遮遮掩掩的私生子名头——想起这事程宗扬就觉得闹心,天知道外 面的谣言传成什么样子了,可自己偏偏还没办法撇清。 程宗扬停下脚步,「先生有以教我?」 贾文和细长的眼睛光泽微闪,「敢问程侯志在何处?」 「我说了你别笑我——我就想当个富家翁,平平安安的做些生意,赚点钱, 好好享受生活,不用担什么风险,费什么心思。」 「富贵闲人岂是易得?」贾文和淡淡道:「程侯此志,比起并吞八荒,逐鹿 天下也不遑多让。」 程宗扬苦笑道:「还是你理解我。」 「程侯既有此心,唯有以退为进。只是,」贾文和顿了一下,缓缓道:「进 难,退亦不易。」 「可不是嘛!」程宗扬几乎要拍大腿了。 直到坐到眼下的位置上,他才知道退一步有多难。这么多宾客纷至沓来,无 非因为是自己手中的权力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利益。一旦自己放弃权力,主动 退让,趋之若鹜的宾客们只会认为自己在权力斗争中落败失势,眼看着自己这个 炙手可热的新贵变成炙熟的肥肉,天知道有多少垂涎三尺之辈赶来要分一杯羹。 到时候别说平平安安做生意,死无葬身之地都有可能。这就好比两军相逢, 一路高歌猛进便也罢了,一旦出现颓势,局面瞬间就会崩盘。 「由此观之,主上的天子教育委员会,倒是一着好棋。」 自己拿出教育委员会均分利益,纯粹是歪打正着,但也恰恰是因为自己没有 独霸天子的野心。也正是因此,才会有这么多人试图与自己合作,而不是敬而远 之。 不过程宗扬在意的是贾文和的态度,他在今日的交谈中,头一次称自己为主 上。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老贾一直怂恿自己拉杆子与汉国对着干,怎么突然之 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鼓动自己以退为进呢? 贾文和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双手抱膝,微微仰身,「今秋大旱,霍子孟等 人正为此焦头烂额,主上与其临危受命,不如退而守拙。「 这是让自己避事,一旦汉国因为灾情生乱,也好推卸责任——看来汉国的旱 灾真是不轻。 汉国家底雄厚,在六朝中首屈一指,府库所藏钱粟堆积如山。但前面刚因为 内乱烧了武库,多年积累付之一炬,接着又出现大灾,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般 折腾。 贾文和话说到这个地步,程宗扬下定决心,洛都这个是非窝不能再待了,尽 早前往舞都,先把自己的封地拿到手再说。 他拍板道:「把这边的事办完,我就动身去舞都。」 「主上若是要在境中大兴商业,还请邀众同行,好示人以诚。」 这是让自己邀请各方势力一同前往封地,展现出共同开发的诚意。程宗扬笑 道:「好主意!多谢先生指点!」 等程宗扬兴冲冲离开,中行说从屏风后面出来,他拢着手,睨视着贾文和, 冷笑道:「毒计啊。你是打算拿那些人当人质?你把他给弄走了,皇后呢?让她 死在这儿?」 「未雨绸缪而已。」贾文和道:「我倒是想知道,谁会对皇后下手?」 「还能有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家那帮杂碎少不得要折腾。」提到吕 氏,中行说就没好话。他凑到贾文和面前,仔细看着他,「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你这人心思这么狠毒呢?以退为进啊,退到墙角可就出不来了。」 「你看错了。我只想致太平而已。」 「搅得天下大乱,杀得人头滚滚,然后天下太平?」中行说道:「我赌一文 钱,你肯定有主意能平掉这些乱子。」 「有。但我不想说。」 「太好了!」中行说抚掌道:「跟我想的一样。顺便告诉你,老蔡也是这么 想的。不过他是想趁乱把债主都弄死,再顺手捞点钱。「 「蔡公子素负雅志,非是凡人。」 「提醒你一下,你那点伎俩,小心别被姓秦的看穿了。」 「贾某何尝想瞒过秦会之?彼此意会,便已足矣。」 「好!好!好!」中行说道:「看来大家心思都一样,就等着汉国再大乱一 回,最好死个皇后、天子什么的,然后他北上平乱,就该登基做天子了。「 「贾某倒也罢了。倒是阁下,难道也想让程侯当天子?」 「那当然。」中行说贴到贾文和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贾文和神情怪异地看着他,「这弯子绕得太大了吧?」 「你就说行不行吧!」 贾文和抱膝思索良久,最后道:「那便祝阁下心想事成了。」 「当然要成!」中行说道:「刘骜虽然没有拿我当朋友,但他不仁,我不能 不义。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六朝燕歌行(5.5) 28-11-06 第五集群芳尽染第五章陟罚臧否 程宗扬浑然不知自己手下的谋士、阉奴们正在上下勾结,八方串连,为他能 当上天子百般算计。他这会儿满心都想着贾文和方才那番话,贾文所言虽然不乏 危言耸听,但一番言语鞭辟入理,令人闻之如同拨云见日。尤其是以退为进的主 张,与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使他大起知己之感。骤登高位那点隐隐的惶惑和忧 虑挥之尽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云如瑶在接待各府来的内眷,程宗扬去找养伤的卢五哥,却遇见哈米蚩跟阿 合马正在给高智商拉筋。兽蛮勇士的修炼从来都是简单粗暴,阿合马踩住高智商 的左脚,抡起木杖往他脑后一砸,高智商一头栽倒,本能地迈出右脚支撑身体, 这边哈米蚩勾住他的脚跟一撇。 高智商一声惨叫,大胯跟活活劈开一样,一点过渡都没有,直接一个劈叉一 步到位,程宗扬几乎能听到他的睾丸砸在地上,叮当作响。 伴随着高智商的惨嚎,阿合马一边拿木杖在他身上戳着,一边大摇其头,似 乎很看不上他的材料。 高智商脸都紫了,他直着喉咙,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嚎。富安看着心痛,把茶 壶递过去,「衙内,喝口水吧。」 「干你娘哦,还喝水……爷的胯……嗷嗷嗷……」 「嗓子都喊劈了,」富安一脸不忍地说道:「衙内,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好 接着喊。」 「喝个屁哦……嗷嗷嗷……」 阿合马摇着头道:「筋甚硬,骨甚松,朽木哉,朽木矣。」 高智商涕泪交流,干嚎道:「爷就是根儿朽木……放过我吧……」 富安陪着笑脸道:「两位爷,一下劈这么狠,我们衙内遭不住啊。要不,咱 们缓缓?」 「要想不疼,吾亦有法。」 富安赶紧道:「阿爷你说。」 阿合马双手握住木杖一抡,比了个虎虎生风的姿势,胸有成竹地说道:「腿 打折,再接起来。吾有善药,可保不疼。」 高智商的惨嚎声戛然而止,他含着满眶的眼泪,欣喜地说道:「不疼了!阿 爷,我不疼了哎!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善!再加块砖。」 「别!别!嗷嗷嗷……」 阿合马说的加块砖,是前后都加。两边脚脖子下面,各垫上一块三寸厚的青 砖,高智商嚎了两声,嗓子就哑了,他被两个兽蛮老者踩着膝盖,起不来,动不 了,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只剩下垂死挣扎。 程宗扬把求情的话咽回肚里,没敢吱声就悄悄溜了。 卢景在房内养伤,这会儿正趴在榻上,跟没有当值的匡仲玉等人打扑克。奇 怪的是,他头顶盖着一张黄裱纸,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匡仲玉和郑宾每人脸都贴着一大片一指宽的黄纸条,输得惨不忍睹。程宗扬 进来时,匡仲玉正在洗牌,卢景一迭声地催促,「再来!再来!「 郑宾道:「报告上校!喘好气了吧?盖好了!」 卢景二话不说,把脑袋上的黄裱纸往下一拉,蒙在脸上。只见那张黄裱纸贴 在他脑门上方,将他整张脸盖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眶处挖了两个洞,露出两只眼 睛。 匡仲玉拈起一条纸片,唾了一口,往卢景脸上一拍,糊住他一只眼睛。 程宗扬惊道:「五哥,你都输成这熊样了?」 卢景口鼻都被黄裱纸糊住,连气都喘不出来,只剩下一只眼睛骨碌碌直转。 他飞快地抓起扑克牌,一副速战速决的架式。结果刚出两把,他就陷入沉思, 捏着牌半晌没有动静。 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抬手扯掉黄裱纸,「伤着肺呢!还这么玩?」 卢景翻了个白眼,一把捞起黄裱纸,蒙在脸上,然后奋力甩下两张牌。 再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只看着匡仲玉和郑宾你追我赶,斗得不亦乐乎,转 眼就把他自己给撂下了。 匡仲玉拿起一张纸条晃了晃,「啪」的扣住卢景脸上仅剩的一个洞,「再输 就得脱裤子了!」 卢景一口劲气吐出,将黄裱纸掀到头顶,气势如虹地叫道:「脱就脱!」 程宗扬赶紧按住他,「四哥呢?」 匡仲玉道:「输光跑了。哎,程上校,要不要来几把?」 「来就来!」程宗扬挽起袖子。 「岳帅的规矩,营里不许赌钱,只能贴纸条,一百张小的换张大的,再饶两 个洞,再输可就得脱裤子。」 程宗扬笑道:「那我可占便宜了,你们两个脸上这纸条贴的,差不多该换大 的了吧?」 ………………………………………………………………………………… 云丹琉一开始是不好意思见人,装作睡着,结果连日劳心劳力,一旦松懈下 来,不由得倦意上涌,不知不觉间就睡熟了。等她醒来,赫然已是傍晚时分,足 足睡了一个白天。云丹琉翻了个身,刚抬起手臂想伸个懒腰,忽然一声痛呼,一 手按到臀后,一双英气的长眉颦了起来。 「这个坏蛋!」云丹琉泄忿地往被褥上擂了一拳,想起昨晚的荒唐,仍不禁 面红耳热。 好不容易起身穿好衣物,云丹琉忍痛下了床,试着走了两步,觉得两腿有些 使不上力,只好一手扶着墙壁,往外走去。 云如瑶已经送走女宾,此时坐在屏风前的座榻上,次以主妇的身份处理 家务。一众侍奴、姬妾,按照身份高低,在榻前整齐列成两排。 她穿着一袭厚厚的狐裘,只露出雪白的面孔和纤细的指尖,看起来就像一件 小巧精美的瓷器,精致而又纤弱。但在那些盛妆打扮的侍姬簇拥下,却没有半点 局促,神情恬淡自若,尽显身为大妇的风范。 雁儿捧来茶盏,云如瑶浅浅饮了一口,开口道:「紫妹妹原本的规矩条理分 明,依我看,就不必动了。只是日子久了,有人尽心,有人不那么尽心,少不得 赏功罚过。再加上侯爷收的几个新人,今日就一并处置了。雁儿,你先把原有职 份列出来。「 「是。」雁儿拿出一份册页,「内宅现有正妻一位:侯妃云氏瑶夫人。媵一 位,云氏琉夫人。妾一人,阮氏香琳。」 「阮氏是哪个?」 阮香琳上前俯身跪拜,「贱妾拜见夫人。」 云如瑶微微颔首,受了她叩拜,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然后柔声道:「模 样还算周正。伺候主子可还尽心?」 阮香琳深深低下头,轻声道:「自是尽心的。」 「侯爷年轻,喜玩闹,你多顺着他些,莫拂了他的意。」 阮香琳应道:「是。」 云如瑶没有叫她起身,也没有让她退下,阮香琳只好原样跪着,听雁儿继续 念道:「内宅奴婢共分三等九级,等丫鬟两级: 主事丫鬟、贴身丫鬟,眼下只有奴婢一人。「 「第二等侍奴三级:侍奴长一人,凝羽姑娘;侍奴三人:蛇奴、惊理、罂粟 女。」 「第三等丫头四级:大丫头一人,尹馥兰;丫头空缺;小丫头两人:卓云君 卓奴与何漪莲;粗使丫头三人:阮香凝、虞白樱、虞白薇。以上为奴婢,共计十 一人。「 「已入门暂无名份者五人:红玉、孙寿、成光、胡情、吕雉。另有已认主未 入档一人,不入名册数人。」雁儿叠起册页,躬身道:「请夫人示下。」 「未入档的是谁?」 「泉玉姬,泉奴。」 「不入名册的呢?」 「有娥奴、莺奴、婵姑娘、盈姑娘等人。因不能随侍,未入名册。」 「虞氏两人是哪个?」 「眼下尚失联,不在此处。」 云如瑶点了点头,「尔等平日侍奉夫君大人,便无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妾身 执掌家政,尔等当一同尽心尽力,服侍侯爷。」 红玉托着一只红漆黑底的托盘进来,盘里盛满各色精美华贵的钗簪、明珠、 玉饰,一整副金制的头面,还有一叠印刷精致,质地上佳的纸钞。 雁儿道:「阮氏忠贞勤勉,侍奉主上不避辛苦,夫人着命,赏头面一副,钱 钞三百。」 红玉捧起托盘,云如瑶捡起钱钞,递了过去,「琳儿辛苦。」 阮香琳双手接过钱钞,「多谢夫人恩典。」 阮香琳谢恩退下,接下来是三名侍奴,她们每人得到一副钗簪,钱钞更是加 到五百。虽然在府中没有多少用钱的地方,但拿到重赏,三人都不免欢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尹馥兰作为唯一的大丫头,职份仅次于三名侍奴,别人拿 到的都是面值一百金铢的大额纸钞,她拿到的赏赐却是十几枚铜铢,寒酸得无以 复加。 云如瑶把钱铢递给她,笑着问道:「知道为何是十九枚吗?」 尹馥兰想了一下,玉脸忽然涨得通红。 「侍奉夫君大人十九次,也算得是苦劳。往后还当更勤勉些。」 「是。」尹馥兰涨红了脸,委屈地答应下来。 再往后的卓云君与何漪莲各得到二百金铢的赏赐。何漪莲同时因为整合洛帮 有功,晋升为从侍奴。 何漪莲暗暗松了口气。主人内宅尊卑分明,她原本只是小丫头,与卓云君并 肩,此时连跨两级,跻身第二等的侍奴,终于摆脱了最低层的丫头身份。 至于卓云君,她拿到二百金铢的脂粉钱,另外还有二十余枚铜铢,却是卖身 的肉价。她以己身恕罪,眼下尚未赎清,仍然淹留于小丫头的职位,也没有什么 好抱怨的。 最末的阮香凝一来养护小天子算是功劳,二来受伤颇重,算是苦劳,赏赐三 百金铢以外,同样连升两级,由粗使丫头晋升为丫头,位在卓云君之上。 一众姬妾受过赏赐,逐一向主母叩拜谢恩。接下来是五名到洛都之后才纳的 新人。红玉服侍主人时,尚是完璧之身,这次受赏为小丫头,与卓云君并列,排 名却在卓云君之前。 孙寿、成光、胡情、吕雉四人各得十金,作为主人大婚的赏赐,至于名份, 却一无所得,连粗使丫头都没得到。 「尔等四人,有三个都是守寡之妇,还有两个刚死了男人。」云如瑶说着都 觉得好笑,「夫君大人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收。这要传出去, 侯爷的颜面也不用要了。「 「依我看,你们几个暂且列在等外。一来寿奴和光奴虽然被夫君收用过,但 刚死了男人,难免晦气,二来你们底子都不甚干净,总得察验一二,免得你们以 为侯爷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心生懈怠。至于情奴和雉奴……你们被侯爷收用过 吗?」 胡情道:「未曾。」 「那就等收用过吧。」云如瑶道:「有红玉在前,也别怕委屈了你们。若能 伺候得侯爷满意,便给你们一个名份。」 「是。」 「赏赐已过,现在该说罚了。兰奴。」 尹馥兰脸色一下变得雪白。 「我有些奇怪呢。你被紫妹妹收过魂魄,但凡有些脑子,便该俯首贴耳,小 心听候使唤。可我听说,你几次三番弃主——怎么能这么蠢呢?」 「奴婢……奴婢……」尹馥兰忽然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奴婢只是胆小 怕死……夫人,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云如瑶一手托着香腮,打量着她,「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且免了你的大丫 头,列为等外,与寿奴等人一般。」 尹馥兰哭道:「求夫人开恩,便是粗使丫头,奴婢也心甘。」 云如瑶轻笑道:「你的意思是,对我的处置不甘心了?」 尹馥兰打了个哆嗦,「奴婢不敢。」 蛇夫人哂道:「果然是个蠢的。夫人发话,当奴婢的听命便是,哪里有讨价 还价的道理?」 何漪莲道:「这贱婢被人宠惯了。不知分寸也是有的。」 尹馥兰恼道:「你——」 罂粟女一手扶额,「这个傻瓜。她是替你说话都听不出来,真真是一片好心 被你当成驴肝肺了。」 尹馥兰脸上时青时白,总算知道有些害怕,不敢再乱说话。 云如瑶笑道:「我现在倒是信了,你只是蠢而已。好了,你们有职事的,自 去办事,没有职事的,不禁玩耍,且都退下吧。」 等众女退下,云丹琉从屏风后面出来,抚着额头道:「天……什么大丫头、 小丫头、丫鬟、侍姬、奴婢……我听着都麻烦死了「 「你知道,咱们程家与别家不同,尤其是咱们夫君大人,最是个喜欢招蜂引 蝶的,宅子里头鱼龙混杂,什么样的来历都有。」云 如瑶笑道:「紫妹妹当初定下这规矩说是好玩,可姑姑连日来仔细想过,这 套规矩竟是一字难易,偏是专为咱们程家所设。」 云丹琉小声道:「什么咱们程家——你怎么说得那么顺口?」 云如瑶关切地说道:「你的屁股还痛吗?」 云丹琉玉颊绯红,「姑姑!」 云如瑶拉住云丹琉的手,促狭地说道:「是不是痛中有乐,别具趣味?」 云丹琉捂住耳朵,羞道:「不要说了!」 云如瑶话锋一转,「我今日见了许多女宾。说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 有些固然过得很好,可有的不过三十,神情间的憔悴却是再多脂粉都遮掩不住。 有些如花年纪,却形如槁木。还有些眉宇间郁色难解,在人前偏只能强颜欢 笑。 更有些面带忌苛,些许小事便对下人大动肝火……她们好多过得都不幸福。 「 云丹琉怔怔想了一会儿,「真可怜。」 「我猜……她们床笫之间多半与丈夫相敬如冰,夫妻之私如行公事,来去匆 匆,点到即止,半点趣味也无。」云如瑶掩口笑道。 「依着夫君大人的话说,都是缺少性生活给闹的。」 「什么性生活?」 「就是房事啦,」云如瑶道:「丹琉,你想要这样的日子吗?」 云丹琉不寒而慄,勉强摇了摇头。 「所以呢,我很贪心。」云如瑶道:「我想要的夫君,要识文而不偏执,知 礼而不迂腐,善良而不愚蠢,勇敢而不鲁莽……」 云如瑶声音越说越小,红唇离云丹琉越来越近,就像是在她耳边呢喃一样说 道:「床下是君子,床上是禽兽。既视我如珠似宝,又能毫不怜惜地蹂躏我。我 是他最爱的娇妻,又是他发泄欲望的玩物。我甚至幻想,每个月都有那么一天, 他会化身为强盗,粗鲁强暴我……「 云丹琉身子都麻了,直到耳垂被两瓣温润的唇瓣含住,才反应过来。 「格」的一声轻响,窗户被人掀开,一个人钻了进来。 姑侄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的夫君大人披着一条半旧的床单,一边打着哆 嗦,一边跟作贼一样鬼鬼祟祟地溜进来。 「快……快给我找身衣服……」程宗扬冻得脸色发青,「妈的……冻……冻 死我了……」 ………………………………………………………………………………… 「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跟老匡那个混蛋玩牌了!」 程宗扬躺在半人高的浴桶里,脑门盖着一条热腾腾的巾帕。连着换了两遍热 水,才算驱走寒意,身上抖得没那么厉害,除了不停地吸溜鼻子,舌头好歹利索 了点。 「那混蛋打个破扑克,居然用上了梅花易数——你敢信?」程宗扬愤然道: 「一边出牌,一边还他妈掐指头……阿嚏!」 程宗扬拽下巾帕,擤了把鼻涕,「干!这个不要脸的!」 「夫君不是说,那个匡神仙是个骗子吗?」 「我觉着吧,他的准确率也不高,撑死有六七成,不过那混蛋奸诈得很,输 得小赢得大,活活把我给坑惨了。」 云丹琉道:「那你也不至于冻这么厉害吧?从那边过来才多远?」 「我输光还硬挺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好?要不是高智商跑来接手,我非冻死在 那儿不可。」 「雉奴,」云如瑶吩咐道:「来给主子擦身子。」 「别别,让我再泡一会儿。胃里都直往外冒凉气。」程宗扬说着又打了个寒 噤。 「你肩上还有伤,不好多沾水汽。」云如瑶道:「待到榻上给你暖也是一样 的。」 程宗扬道:「你给我暖?」 云如瑶笑道:「好啊。」 「算了吧,你不怕我还怕呢。我冷点没关系,你可受不得寒。」程宗扬说着 往旁边看去。 没等他开口,云丹琉便扭过头,「不行。我还疼着呢。」 「不会吧?」 云丹琉狠狠瞪了他一眼,「都肿了!」 云如瑶笑道:「那就让雉奴给你暖好了。」 吕雉正默默给程宗扬抹拭身体,闻言手指僵了一下。 ………………………………………………………………………………… 吕雉摘下簪钗,任由一头青丝披散下来,然后钻进锦被,沿着主人的小腿, 一直爬到他胸腹的位置。他的胸肌结实而健壮,隔着厚实的肌肉,能感受到心臓 的跳动,像沉稳的鼓声,缓慢而有力。 脸颊挨到他的腰腹,能感觉到皮肤下透出一丝寒意。吕雉身上只有一件贴身 的小衣,她将胸乳贴在他肚腹的位置,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走寒意。 一根硬梆梆的物体碰到手背,像棒子一样,又粗又硬。吕雉反过手掌,慢慢 握住那根阳物,生疏地在被中套弄起来。 程宗扬半靠在软枕上,大被下面蠕蠕而动,云如瑶披着狐裘依在他肩侧,一 手拿着银勺,喂他喝刚熬好的姜汤。 「干嘛这么着急?」程宗扬道:「反正她也飞不了。」 「你当初阳亢,要用处子缓解,她一个奴婢,居然不肯老实献出元红。单是 事主不忠这条,就该好生惩罚她。何况……」云如瑶搅着姜汤道:「你的阳亢之 症还未尽解。正该早些收用了她。」 「她都那么老了,有没有效果都难说。」 云如瑶笑着啐了他一口,「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天地良心啊!这又是谁放的谣言?等会儿,这姜汤怎么这么苦呢?」 「里面添了些活血的药物,专门给夫君大人调理身体的。」 程宗扬品了品滋味,「不光是活血的吧?」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环佩轻响,伴随着一阵欢笑,一众女子涌入房中。为 首的是阮香琳,随后是三名侍奴、何漪莲等人。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整 个暖阁都仿佛被她们的玉容照亮。其中更有三名女子穿着大红喜服,手里提着同 心结,打扮得如同新嫁娘一般,喜气洋洋。 程宗扬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些可不是给相公的。」阮香琳笑道:「相公和夫人大喜,奴婢们也有小 喜。今日夫人给奴婢们定了上下,分了尊卑,奴婢们也商量着,想要学主子娶妻 成亲,好沾沾主子的喜气。「 「你们瞎闹就瞎闹吧,还准备这么齐全,连盖头都有?」 三名「新娘」都戴着盖头,一时间分辨不出是哪个。程宗扬看着好笑,「新 娘有了,新郎呢?」 「这里呢。」众女把「新郎」推出来,却是蛇奴、惊理与罂粟女。她们三个 作为侍奴,身份比寻常奴婢高出一等。修为也仅次于卓云君,算是一众奴婢中最 拔尖的几个。 众女将三名「新娘」推到中间,一边议论谁的腰细,谁的脚小,评头论足, 笑闹不已。 「好了,好了,新娘子都站好。」阮香琳吩咐道:「先来挑你们的夫君,抛 到谁是谁。」 何漪莲笑道:「这岂不是盲婚哑嫁?」 「只当是抽签,选中哪个,只看缘分了。」 三名「新娘」站成一排,然后依次抛出同心结。 蛇奴抬手捉到一条丝带,「这个是我的。」说着就要把那名「新娘」给牵出 来。 「不行,不行!要背过身才公平。」 众女一通叫嚷,三名侍奴只好转过身,背对着新娘,等同心结抛到头顶才接 住。 三对新人分派停当,阮香琳娇声道:「一拜天地。」 三名「新娘」屈膝跪下,俯身叩拜。蛇奴等人立在一旁,笑吟吟看着她们依 照规矩行礼的听话模样。 「二拜主人。」 三名披着盖头的「新娘」并肩跪下,向着榻上的主人叩拜。 「夫妻对拜。」 行礼的依然只有三名「新娘」。蛇奴等人看着「新娘」向自己这位「夫君」 跪拜,各自好笑,罂奴更是掩着口,笑得花枝乱颤。 「行礼已毕,该掀盖头了。新郎拿好秤杆,千万挑个秤心如意。」 蛇奴笑道:「先来看看我挑中是哪个美娇娘?」她拿起准备好的秤杆一挑, 盖头红云般飞开,露出一张妖媚的俏脸。 红玉靠在最后面,没敢近前。她初来乍到,对这些奴婢近乎荒唐的玩闹,既 觉得好笑又觉得不解,直到盖头挑起,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她才吃了一惊。 昔日的襄城君此时仔细妆扮过,眉枝如画,衬着鲜红的嫁衣,愈发美艳,她 梳着堕马髻,一双美目水汪汪的。明知道自己被当成玩物,可仍是一副含羞带喜 的娇态,真如新婚初嫁的小娇娘一般。 众女拍手叫好,何漪莲笑道:「蛇姊姊一挑就挑中了襄邑侯夫人,这小娘子 果然与蛇姊姊有缘。」 阮香琳笑着对孙寿道:「你自己选的夫君,可还满意?」 孙寿含羞带怯地说道:「满意。」 众女笑道:「真乖。蛇姊姊好福气,娶了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小娘子。」 「给主子奉茶。」 孙寿捧起茶盏,奉给主人,娇滴滴道:「请主子用茶。」 程宗扬对云如瑶笑道:「昨天就剩你给别人奉茶了,难得有人给你奉茶,你 先喝。」 云如瑶接过茶盏,笑着饮了一口。 「多谢主子恩典。」 何漪莲笑道:「还要给你的相公奉茶呢。」 孙寿捧起茶盏,奉给蛇夫人,娇声道:「夫君大人,请用茶。」 蛇夫人接过茶盏,笑道:「你新死了丈夫,满身的晦气。今日本夫君娶你为 妻,好替你去去晦气。」 「多谢夫君大人。」 「该我了!」这边惊理也挑起「新娘子」的盖头,室内一片欢笑,她挑中的 乃是成光。 「惊理姊姊好运气,选的还是太子妃呢。」 「惊理姊姊可要小心了,白虎克夫哦。」 惊理道:「一物降一物,我可是专克白虎。」 成光见了惊理,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先后给主人和夫君奉过茶,然后乖乖 跪在夫君脚边,温顺无比。 六朝燕歌行(5.6) 28-11-06 第五集群芳尽染第六章洞房花烛 罂粟女最后一个挑开盖头,众人哄堂大笑,比方才更又热闹几分,她挑中的 「新娘」不是旁人,正是尹馥兰。 尹馥兰咬着嘴唇,满眼的委屈。孙寿和成光两人以往的身份虽然各有凭藉, 但说起来都是落败被俘的丧家犬,在内宅只是没有名份的贱婢。她可是曾经的大 丫头,结果沦落到跟这些九等之外的贱婢同列。 按紫妈妈定的规矩,内宅诸女上下尊卑分得极清,虽然都是奴婢,但上边的 对底下的有绝对的支配权,只差一级,高下便判若云泥。 尹馥兰虽然委屈,但拗不过众人,只得自降身份,与两名贱婢为伍。可两名 贱婢选中的是蛇夫人和惊理,轮到自己偏偏是罂粟女。罂粟女在三名侍奴中排名 最末,在尹馥兰眼里,无论身份、修为、容貌,自己都远远在她之上。结果自己 偏要给她为妻,简直成了笑柄中的笑柄。 尹馥兰心意难平,奉茶时也显得不情不愿。可诸女没有一个人理睬她那点小 心思,只笑着拿她们逗乐。 三名「新娘」与自己选中的丈夫同饮了交杯酒,孙寿和成光各自跪在地上, 张开红艳的小嘴,让夫君们含了酒,嘴对嘴地喂到她们口中。尹馥兰不肯与她们 两人一般,可最后还是被人捉住肩膀,强迫她与夫君大人口对口地喥了口酒。 接下来众人又用红线系了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让新人同食。孙寿和成 光又乖又媚,用舌尖挑着咬开的瓜子,送到夫君口中。然后又脱了绣鞋,将酒杯放入鞋中,喝了金莲酒。 饮完合卺酒,三名「新娘」被各自的夫君带着,送入洞房——就在主人的床 榻前,用轻纱围起来三处帷帐,里面铺了丝织的茵席。 众女重整旗鼓,开始闹洞房,首当其次的是孙寿。她半推半就地被人按住手 脚,扯开嫁衣,露出白生生的玉体,又作模作样地挣扎一番,最后像是认命一样 张开双腿,将娇美的玉户敞露出来。 「就是,嫩得滴水呢。」 蛇夫人一挥手,大方地说道:「尽管摸!」 众女一起伸手,伸到新娘腿间,有的捻住那只小巧的阴蒂,在指间揉弄。有 的将她阴唇翻开,露出柔润的穴口,有的索性把指尖塞到娇腻的蜜穴内,观赏新 娘子嫩穴颤抖抽动的娇态。 孙寿躺在茵席上,乌亮的堕马髻歪到一边,粉颊一片潮红,她细长的蛾眉拧 成一团,红艳的小嘴圆张着,不时发出低叫,叫声又嗲又媚。 好不容易闹完,身为新郎的蛇夫人已经脱去衣物,露出白美高挑的玉体。两 条黑色的皮革系在她雪白的胯间,上面是一根昂扬坚挺的假阳具。那根假阳具出 自太泉古阵,外形粗犷威猛,表面贲张的血脉蚯蚓般隆起,如同活物。漆黑的棒 身衬着雪白的胴体,使她看起来犹如魔女般妖艳冶丽。 新娘侧身跪在席上,羞答答张开红唇,含住胶棒的龟头,一边扬起脸柔媚地 吞吐舔舐,一边与夫君大人眉目传情。 没想到夫君大人却不高兴起来,「这么娇滴滴的,你吃糖呢?」 蛇夫人说着一手按在孙寿脑后,挺起腰肢,硬生生捅了进去。粗大的棒身塞 进喉咙,新娘子被捅得花容失色。蛇夫人一连捅了十几下,直到新娘两眼翻白, 几乎晕厥过去,才松开手。 孙寿狼狈地伏在地上,咳嗽半晌才喘过气来。她眼泪汪汪,含羞带怨地瞥了 夫君大人一眼,娇喘息息地说道:「老公的大棒子好厉害……「 蛇夫人娇笑道:「娘子过来,该本夫君给你开苞了。」 孙寿抬起纤腰,将一方雪白的喜帕垫在臀下。蛇夫人却又斥道:「你也是嫁 过人的,这样子怎么给你开苞?」 何漪莲笑道:「垫高些,你家相公干起来才爽利。」 孙寿赶紧拿过软枕,一连垫了两只,才让夫君大人满意。 孙寿下体高高挺起,丰润而又娇艳的玉户在灯光下纤毫毕露,淫态横生。蛇 夫人却把她丢到一边,「先等着,待本夫君闹过洞房再说。「 旁边另一位新娘也已经脱得一丝不挂,这会儿正裸露着白艳的肉体,仰面躺 在茵席上。她双足被扯到帐外,两条玉腿笔直拉成一字,股间那只光洁无毛的羞 处敞露着,像朵绽开的月季花般,被人把玩取乐,周围一众女子不时发出阵阵哄 笑。 程宗扬血脉贲张,阳具怒涨的像要爆开一样。那只纤手动得越来越慢,最后 终于停下来。过了一会儿,一张温润的小嘴凑过来,含住龟头,带着一丝生疏, 勉强吞吐起来。 髮丝在腰间摩擦着,传来丝丝缕缕酥痒的触感。眼前是玉体交迭,恣意欢淫 的香艳场面,怀中左拥右抱,温香软玉满怀,身下是女奴唇舌无微不至的服侍。 目之所及,手之所抚,体之所触,无不尽态极妍,春光无限,就算程宗扬是 一尊石人,此时也心头激荡,几乎难以自持。 他在云如瑶臀上拧了一把,「好你个瑶儿!居然在汤里下春药?想看我的难 堪啊?」 云如瑶笑道:「敢问夫君大人,这姜汤的祛寒效果如何?」 「寒是祛了,这会儿添了一肚子火,你来给我消?」 云如瑶推开他的手,笑道:「让雉奴服侍你好了。」 「不对。」程宗扬反手握住云如瑶的手掌,看着她的眼睛道:「汤里的药物 是你准备好的,就算我今晚没有挨冻,也少不了这些吧?瑶丫头,你这么大动干 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给她开苞?」 云如瑶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道:「不可以吗?」 「我现在的状况还用得着春药?吹口气我都能硬给你看。是死丫头的主意, 还是你的主意?你们勾结起来,又搞什么鬼呢?」 「怎么样?我就说你瞒不过他吧。」云丹琉道:「行啦,程大老爷,又没人 打算害你。」 「废话,把我害死了,你们都守寡去。你们两个老实交待,是不是拿我做什 么实验呢?死丫头要跑去宫里,肯定是故意的!」 云如瑶撩了撩髮丝,有些无奈地说道:「紫妹妹说你身子一直有些不妥当, 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会伤了身子。正好蔡公子在宫里寻到一点慎恤胶,特意送来 的。「 「谁?」程宗扬声音高了八度,「死太监给的东西也能乱吃?」 ………………………………………………………………………………… 南宫。昭阳殿。 宫苑之内,楼阁倾颓,满目创夷。洛都之乱,各方势力轮流登场,将这座天 子停灵的宫苑几乎打成废墟。乱事方定,宫里所余不多的人力都用在整治皇后所 在的长秋宫和天子登基要用的崇德殿上,昭阳宫无人打理,仍是一地狼藉。 曹季兴双手拢在袖中,孤魂野鬼一样在废墟间游荡着,不时伸着鼻子,东嗅 西嗅。 小紫和朱老头坐在坍塌了一半的大殿上,身后一弯冷月,凄清无声。 「紫丫头啊,大爷觉着吧,这事是你想得多了。」朱老头道:「你想啊,你 就跟那小子搂搂抱抱,别的啥都没干过对吧?他能不能生的,有你啥事啊?再说 了,他就算不能生又能咋的?大爷不也没生过吗?」 小紫一手托着香腮,「万一他死了呢?」 「死啥啊死。丧气!」朱老头道:「大爷探过他的经脉,那小子屁事没有, 就是吸纳的杂气太多,把气海给堵磁实了,又正赶上要破境,结果真元的量是上 来了,品质不够,才导致真阳满溢,丹田受损。要治也容易,只要把那些杂气释 放出来就没事了。」 小紫苦恼地说道:「可那个大笨瓜就是不肯泄出来,还想着靠自己把杂气给 炼化掉呢。」 「那臭小子就是心软。」朱老头一拍大腿,「左一个右一个的,捡到篮里就 是菜,丢人不!还不如跟大爷去练童子功呢。」 「他会不会死?」 朱老头为难地说道:「这事吧,前头都没见过,大爷也说不大准。要打个比 方,他这会儿就像根基不稳,偏偏又要往上盖的高楼。运气好说不定能翻过去, 破境成功。运气不好,就难说了。不过话说回来,他那路数跟旁人不同,寻常杂 气都是真元不纯,他那些是吸纳的死气转化残留,与精魂相关……「 朱老头拈着鬍鬚,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才道:「我那位师兄的巫宗秘传指 不定有用,但也说不准……万一翻不过去,那些杂气逆行入脑就麻烦了。「 「会变成傻瓜吗?」 「不好说。」 小紫看着曹季兴的背影,「他要能找到就好了。」 「紫丫头,你可别犯傻。」朱老头严肃地说道:「就算找到那颗龙槎星辰, 你也不能跟那小子行房。先不说你还差着玄水玉,就算你都凑齐了,他万一有个 不当心,可就把你给害了。「 小紫翘起唇角道:「好想被他害一次呢……」 蔡敬仲闪身掠上檐角,吐出两个字,「没成。」 朱老头一脚将琉璃瓦跺得稀碎,「废物啊!」 曹季兴听到动静,赶忙伸长脖子道:「一碟儿!过来搭把手。」 蔡敬仲只当没听见,躬身道:「奴才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中行说那奸贼死 性不改,要给主子栽赃!」说着趋近一步,把中行说的计谋统统倒了出来。 朱老头听完蔡敬仲带来的消息,不由得瞠目结舌,对中行说奇葩的脑洞理解 不能。 曹季兴又在喊了,蔡敬仲一躬身,「奴才告退。」 「甭急。我捋捋……」朱老头拍拍脑门,「你是说,中行说那小崽子对姓贾 的说:小程子其实不能生,怂恿姓贾的与他联手,设法把皇后和小天子害死,然 后让小程子那傻瓜去平乱,好登基当天子,最后再把刘骜那个还没生出来遗腹子 立为太子?」 「正是。」 朱老头道:「万一生的是个丫头片子呢?」 「他赌的就是那五成。」蔡敬仲没等女主人开口,就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 「那奸贼纯属异想天开,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做梦净想屁吃!——这贾先生说 的。依奴才之见,中行说那狗贼理当处死!「 小紫笑道:「你去把这事告诉程头儿好了。」 曹季兴这会儿也爬上来,抚掌道:「好一个借刀杀人!」 蔡敬仲道:「紫妈妈明断千里,用不着旁人画蛇添足。」 「你以为我是说中行说那个棒槌愣头青?」曹季兴点着蔡敬的鼻子道:「紫 姑娘是借刀杀你呢。」 蔡敬仲眼也不眨地说道:「奴才这条命都是主子给的,既然主子让奴才去传 话,肯定有主子的道理。某些人自以为聪明,居然敢妄测主子的心思,禽兽之变 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嘿,你个姓蔡的!」曹季兴挑起拇指往肩后一扬,厉声道:「有种的咱们 到后头找个没人的地方,死活勿论!敢不敢!」 「吵吵啥!丢人不!」朱老头喝住曹太监,然后对蔡敬仲道:「蔡儿啊,大 爷跟你商量个事?」 「说吧。」 「揍你一顿行不?」朱老头一把揪住蔡敬仲,「你连大爷都敢坑啊!」 小紫托住下巴,幽幽道:「大笨瓜,你可要撑住啊……」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家0 /家o /家o 家o 小紫口中的大笨瓜到底没能横下心来,而是趁着理智尚存,把吕处女打发走 了。 云如瑶无奈道:「夫君大人就是心软。」 「万一她真死了呢?本来正兴奋呢,下边突然没气了——说不定我被吓出心 理阴影,这辈子都硬不起来呢?」 「说不定她没事呢?」 「这总不能赌吧?再说了,小天子还没有正式登基,她的身份眼下还有点用 处,死了也是个麻烦。」 「好吧好吧,就让奴家这不怕死的来服侍大爷好了。啊呀!」 程宗扬搂住云如瑶,翻身把她压在榻上,「让你给我下药!本侯一会儿就让 你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丹琉起身欲走,却被程宗扬拽住手腕,「别想跑!」 云如瑶也扯住她的衣袖,哀声道:「丹琉救命,夫君大人要干死我呢……」 云丹琉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要闹就闹,别拉我啊。」 云如瑶笑道:「我们才不闹呢,只用看她们闹就是。」 暖阁内点着银亮的青铜灯树,还有数对红烛,室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三 名「新娘」的洞房就在榻前,此时正被客人们调笑取乐。 闹完孙寿,这会儿轮到成光。她双腿平伸,玉户敞露,光洁无毛的下体被灯 火映得纤毫毕露。蛇奴等人一边把玩,一边笑道:「洞房花烛夜呢,新娘子,今 晚该怎么服侍你家相公?」 成光带着讨好的笑容,颤声道:「但凭姊姊们欢喜。」 「新娘模样倒是标致,」罂粟女笑道:「可惜是个再醮的寡妇,没得落红怎 生是好?」 「落红还不容易?」惊理手腕一翻,亮出指间一柄薄薄的尖刀,「往她骚处 戳一刀便是。」说着作势一刺。 成光发出一声尖叫,绽露的肉穴猛然收紧,柔嫩的阴唇抖颤着,几乎吓到失 禁。 惊理笑道:「瞧你吓的,还以为本夫君真会辣手摧花?」 成光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正要开口讨好,就看到惊理收起笑容,面如寒霜地 说道:「把你的浪穴抬起来,自己动。」 在「夫君大人」的命令下,新娘战战兢兢地挺起下体,双手剥开阴唇,将阴 蒂凑到刀尖下,如同交合一般,用自己最娇嫩敏感的花蒂去抚慰冰凉的刀尖。 云丹琉用一床薄被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离姑姑和自家夫君大人远远的。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脸颊发烫之余,不禁有些奇怪, 孙寿与成光身份相若,遭际大抵相似,那些侍奴也将两女一并视为玩物,玩 弄时同样花样频出,百无禁忌。 不过其间的分寸和两女的反应都有着微妙的不同。蛇奴等人对孙寿是以淫玩 为主,孙寿也一副逆来顺受,乐在其中的样子,被人恣意调笑玩弄还含笑相迎。 而她们对成光则多了几分刻意的刁难和略显过分的凌辱,而成光勉强堆起的 笑脸之下,时不时总能看到掩藏不住的惧意。 云丹琉并没有疑惑太久,随着众女戏谑时的嘲讽,她渐渐弄清原委。众女对 成光与刘建在江都时的种种勾当都有所耳闻,这会儿问起其间的细节,成光自然 不敢隐瞒,只能一一作答,连自家的隐私都尽数抖落出来。那些骇人听闻的淫戏 恶行让云丹琉听得几欲作呕,万没想到这对夫妻如此人面兽心。 说到后来,成光自己都忍不住微微战慄,唯恐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姊姊们一时 兴起,拿她依样炮制。 所幸这些可怕的姊姊们并没有拉她去与犬羊交配,不过当惊理拿出一对银铃 时,成光还是不由得变了脸色。 惊理亲手将银铃带在成光的乳头上,声称这是她留下的定情信物,要让自家 新娘一生一世都在带在身上,永不分离。 成光痛得满眼是泪,还要强颜欢笑。好不容易穿刺完,挂好银铃,夫君大人 又让她耸起双乳,在宾客面前来回摇晃,看铃声是不是够响。 终于等得众人尽兴,蛇夫人笑道:「还有一位新娘子呢。这位看起来似乎有 些不大乐意?」 比起孙寿、成光的温驯,尹馥兰的委屈和不满几乎是写在脸上。 「贱内不晓事,让姊姊见笑了呢。」罂粟女走到尹馥兰面前,一把揪住她的 髮髻,扬起玉手,清脆的耳光声随即响起。 尹馥兰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罂粟女不由分说一通耳光,几乎将她打懵了,过 了一会儿才哭出声来。 罂粟女笑道:「这样才对嘛,不乐意就哭出来。可惜你再哭也是白搭。今晚 你就是哭成一朵花,也得乖乖给我做回新娘。」 铃声、笑声、哭泣声……让云丹琉听得心都乱了,再听下去,只怕自己创痛 未复,就又忍不住欢好,她溜下床榻,赤足出了暖阁。 暖阁外面是通往湖心小楼的廊桥,虽然四面镶着玻璃,寒风不入,但隆冬时 节,依然凉意侵人。云丹琉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随即看到一名美妇人正跪坐在门 侧。她身上只穿着月白色的小衣,双手并拢放在膝上有如婢女,腰身却依然挺得 笔直。冷漠的神情间,依稀能看出昔日权倾天下的风华气度。 云丹琉有些好奇地半蹲下来,却不小心牵动臀后的痛处,倒抽了口凉气。 吕雉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似乎没看到她的糗态。云丹琉索性屈膝跪坐,小腿 分开,垫到臀下,免得压到痛处。 「你为什么不逃?」 「往哪里逃?」 「吕氏不是还在吗?况且你掌权那么多年,各地州郡难道就没有一两个忠心 耿耿的心腹吗?」 吕雉淡淡道:「一旦离开洛都,我就不再是太后,而是一个只能招来祸殃, 足以破家灭族的灾星。若有人对我忠心,我又何必连累他们?」 「你真打算留在这里?和她们一样?」 吕雉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我亲手杀过天子。弑君,也是弑夫。就连阿 冀弑君,也是我默许过的。这样算来,我杀过两位天子。一夫一子。「 「如果你还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吕家那些子弟已经商量好的,等天子驾 崩,就把罪名推到赵昭仪头上,炮制出畏罪自尽的假象,好将她圈养起来,私下 受用。至于赵皇后,则迁往北宫,送入永巷。那些人早已对她垂涎三尺,等受用 过后,再废掉她的皇后之位,贬为庶人,送去守陵。最后以畏罪自杀的名义绞死 她,斩草除根。」 云丹琉挑起眉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么折辱于她,就不怕将来有一 天重蹈覆辙?」 吕雉轻笑一声,「所以,我已经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 所谓成王败寇,吕氏若是得势,赵氏姊妹固然生不如死。而吕氏若是失势, 作为太后的吕雉对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也同样心知肚明。 「汉国民风刚烈,轻生死,重节义,敢自杀的诸侯大臣比比皆是。你倒是不 一样。」 吕雉从容道:「若是刘建得势,我也会伏剑自刎。」 云丹琉忽然凑到她面前,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编了这么多理由,我差点都 信了呢。你听好了,反正屋里已经那么多人,多你一个也无所谓。但你要胆敢跟 我和姑姑争宠,我就杀了你!「 吕雉玉颊一下红了起来。 就在这时,阁内传来一阵哄笑,气氛热烈。隔门望去,只见尹馥兰被剥得白 羊一样按在席上,她趴在地上,丰腴的雪臀被人扒开,惊理正将一团东西塞到她 体内。另一边,罂粟女揽着她的颈子,与她嘴对着嘴,亲吻得不亦乐乎。 罂粟女用齿尖咬住新娘的香舌,迫使她吐舌张口,然后笑着啐了一口,将一 把药丸投到她口中。尹馥兰噎得直翻白眼,最后被灌了一觥喜酒才吞下去。 云如瑶伏在榻侧,如瀑的长髮从肩头垂下,她玉颊绯红,美目媚波荡漾,一 边被自家夫君从后进入,一边发出细细的娇喘。 程宗扬双手撑在榻上,虬劲有力的腹肌一鼓一伏,勾勒出鲜明的轮廓。身下 那只美臀光滑柔嫩,如玉般温凉,唯独蜜穴又暖又热,随着肉棒的进出,春潮阵 阵涌动,不多时便泄了身子。 「丹琉快来,」云如瑶娇声唤道:「救命啊……」 云丹琉被自家小姑姑逗得哭笑不得,索性捂住耳朵,只当没听到。 程宗扬一把拉过雁儿,笑道:「该你了。」 雁儿含羞解衣,挨在夫人身边躺下,顺从地服侍主人。程宗扬放开手脚,一 轮猛攻,将美婢干得娇躯乱颤。雁儿一手捂着红唇, 鼻息越来越急促,不到一炷香工夫,便乖乖泄出阴精。程宗扬放缓动作,运 功将少女的阴精尽数炼化,然后在雁儿唇上一吻,笑道:「真乖。」说着将精液 射在美婢的小穴内。 程宗扬放开雁儿,迈步从榻上下来。刚刚连御两女,他却没有丝毫疲态,依 然精力充沛,阳气旺盛得像要满溢出来一样。 胯下那根肉棒刚射完精,就又一次高高挺起,棒身血脉虬张,还沾着未曾抹 拭的体液,紫涨的龟头像件凶器一样狰狞可怖,似乎比射精之前更加威猛。 三名新娘被自家夫君牵着,在主人面前并肩跪成一排。蛇夫人笑道:「主子 方才也见了的,寿儿自愿嫁予奴婢为妻,刚与奴婢拜过天地,尚未圆房。都是托 主子和夫人的福,才有今日的喜事,奴婢们无以为报,愿将自家新娘的初夜孝敬 给主子,还求主子开恩收用。「 阮香琳笑道:「今后不妨立下规矩,内宅的奴婢无论娶妻还是纳妾,初夜都 孝敬给老爷。待老爷用过,再做夫妻。」 众女都道:「正是,正是!」 云如瑶也笑道:「这是奴婢们一片心意,夫君大人,你就笑纳了吧。」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都过来。」 六朝燕歌行(5.7) 第五集群芳尽染第七章广厦千万 三女乖乖凑到主人身前,像哈巴狗一样抬起俏脸。她们还戴着新娘的头饰, 身上却一丝不挂,赤条条裸露着香艳的玉体。按照主人的吩咐,三名新娘张开红 唇,任由主人挺着肉棒在她们小嘴里挨个插了一遍,最后首先挑中的是尹馥兰。 尹馥兰眼泪汪汪的,被人欺负得苦不堪言,这会儿不敢再有半点旁的心思, 老老实实趴在地上,挺起雪臀,双手扒开蜜穴,送到主人身前。 程宗扬顶住穴口,然后挺身贯入。 「啊呀!」尹馥兰发出一声痛叫。 龟头刚挤进少许,就撞到一团物体。那物体表面脆硬,内里带着一种柔软的 韧性。 程宗扬失笑道:「这是什么东西?」 罂粟女笑道:「主子用过就知道了。」 程宗扬不再客气,在兰奴的蜜穴内用力挺动起来。新娘痛叫连连,那团物体 在肉棒捣弄下,不断发出细碎的脆响,突然龟头像是 捣穿了什么,那团物体破碎开来,里面猛地迸射出一股液体。 程宗扬拔出肉棒,只见尹馥兰穴口已经殷红一片,穴内还不断有鲜红的液体 淌出。 「恭喜老爷,给兰奴开苞。」 程宗扬起初还以为尹馥兰被自己搞到出血,罂奴等人七嘴八舌说完,他才知 道原委。新婚之夜,新娘没有落红,总觉得仪式上少了些什么。最后罂粟女出了 个主意,用胭脂和香露调汁,再放入一团海绵浸泡,然后用糯米纸包裹起来,纳 入新娘体内。 众女给尹馥兰用的糯米纸不但极厚,而且特意折出棱角,弄成硬硬的一团。 随着肉棒的挺动,棱角刮在肉壁上,带来的痛楚不逊于破处,难怪尹馥兰会 痛叫不已。糯米纸不仅易碎,而且沾水易融,被程宗扬用力捣弄几下,便即破裂, 里面浸满胭脂的海绵被龟头一挤,汁液淌出,宛如落红。 这与真实的处子自然不同,却别有一番趣味,尤其是糯米纸沾上淫水,融化 后变得黏稠如浆,蜜穴内粘性十足,吸力大增,抽送时不停发出「叽咛叽咛」的 响声,倍觉有趣。 尹馥兰则是吃足了苦头,塞到她体内的糯米纸足有几十层之多,即使易碎易 融,也足足插了一炷香工夫才融化完。蜜穴内更是黏糊糊的,仿佛灌满了浆糊, 其黏无比,每次肉棒拔出,蜜腔都像是被带得整个翻出一般。 尹馥兰白花花的大屁股原本就丰满熟艳,又肥又翘白得耀眼,此时被主人挺 着肉棒狂插猛干,红如鲜血的汁液从穴中迸射而出,在臀间四处乱溅,下体落红 无数,狼藉不堪,比起刚被开苞的处女了几分凄惨而又妖淫的艳态。尹馥兰 此时还不知道,从此她多了一个「纸糊处女」的笑称,每每被内宅诸女拿来淫玩 取乐,甚至还被人以几杆见红来赌戏。 悦耳的铃声在阁中回荡,成光跪坐在主人腰间,一边用她光洁无毛的蜜穴套 弄主人肉棒,一边耸动着白美的双乳。她乳头硬硬挑起,一对银铃在她红嫩的乳 尖上下甩动,一双银环穿过她乳头根部,细细的血迹从两侧的穿孔淌出,流过乳 晕,一直淌到白腻的乳肉上。 一连套弄了数百下,成光哆嗦着泄了身子,她用花心顶住主人的龟头,着实 做了一个倒浇蜡烛,等阴精泄尽,鼎炉已空,才撑起身体。然后两手扶着肉棒, 一边娇喘,一边殷勤地舔舐干净。 暖阁内灯影摇曳,一片莺声笑语。隔门望去,各色罗衣散落满地,满室玉体 交陈,春光无限。服侍主人的已经换了孙寿,她仰身躺在席上,娇靥潮红,樱唇 圆张着,不时发出媚叫。那只乌亮的堕马髻歪到一边,鬓脚散乱,金制的凤钗斜 溜下来,星眸迷离, 柔若无骨的玉体在主人身下婉转迎合。 可惜狐女虽媚,用作鼎炉却低劣不堪。程宗扬在她穴内随便射过,便抱起阮 香琳,给她来了个一杆进洞。阮香琳除了腰间一条丝带,再无寸缕,此时被相公 摆了个侧卧的姿势,一条玉腿高高抬起,纤巧的足尖玉钩般绷紧,水汪汪的蜜穴 在肉棒捅弄下,宛如一朵湿腻而柔艳的玫瑰,翕张不已。 在两人周围,六名奴婢凑成三对,三名刚献过初夜的「新娘」来不及喘息, 便被各自的夫君拉来交欢。先是蛇奴对寿奴,惊理对光奴,罂奴对兰奴,玩到乐 处,三名新娘被凑到一处,由三人的夫君各施手段,看谁先丢了身子。甚至连小 婢红玉也被邀来,上了昔日的女主人一回。 暖阁之外,阮香凝伤势未癒,此时在照看期夫人。卓云君留在长秋宫,看护 赵氏姊妹。唯有义姁和胡情两人,却不见踪影。 ………………………………………………………………………………… 第二天日上三竿,程宗扬是被小紫捏着鼻子才醒的。 「死丫头,你想谋杀亲夫啊!手怎么这么凉?」程宗扬握住她的指尖,「干 嘛去了?快进来暖暖。」 「该起床了,大笨瓜。」 「昨晚耕了一晚上的田,累死了。」 「田都被你耕坏了,呶。」 程宗扬这才看到屋里满地裸女熟睡正酣,倒是雁儿已经起来,正打发孙寿、 成光、尹馥兰三人端水生火,操持家务。阁外设有一处小厨房,烹具齐全,可三 女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会儿赶鸭子上架也来不及了,只好由雁儿主厨,熬了 些药粥。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好猛哦。」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一直干到天亮才把药性泄 完,我都以为肿了呢。什么鬼春药这么霸道?」 「蔡敬仲说,宫里有一种秘药叫慎恤胶。炼制时置于炉中百日,然后以大瓮 蓄水,投入此丹,一瓮的水都会沸腾。一连换过十瓮清水,化解药力,就可以吃 了。「 程宗扬怔了半晌,「你就给我吃这个?你是不怕我死啊!」 「不怕啊。我拿蔡敬仲试过了。」 「哈哈,那家伙也有今天!让他俩眼珠子只盯着实验室!这下好,拿他当实 验品,干得漂亮!」程宗扬大笑三声,然后回过味来,「不对啊!他一个太监试 个鬼的春药?」 「吃了没死,那不是毒药就是春药啰。」 「……我怎么觉得你的测试方法很不严谨呢?」 「可不是嘛。我也没想到你都快爆炸了,还不肯用她。」小紫端起碗,「瑶 姊姊的田被你耕坏了,我来喂你喝粥吧。」 云如瑶闭着眼道:「紫妹妹,你说我坏话,我可听见了。」 小紫笑道:「好姊姊,是我错了。姊姊的田是最上等的良田。」 程宗扬起身穿好衣物,然后走了两步。 一夜鏖战,自己的腰腿不仅没有一点虚软的漂浮感,反而像是打通了任督二 脉一样,气血旺盛,生机勃勃。 程宗扬突发奇想,「传说黄帝日御百女,然后白日飞升,成为神仙——我要 一口气也御够百女,会不会也飞升成仙?」 「大概会变成鬼吧。」 程宗扬捏住小紫的鼻子刮了一下,「净说什么实话!」 说话间,一个人影飘着就进来了。蔡敬仲脸色惨白,两只眼眶却又黑又紫, 衬着唇上两抹小鬍子,真跟活鬼一样。 「蔡爷,你这是……让人揍了?」 蔡敬仲淡淡道:「很开心吗?」 「瞧你说的……」程宗扬捧腹大笑,「我早就说了!你都死过的人,还这么 张扬,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吧?这下好,撞见债主了吧?让你招摇过市!「 「我故意的。」 「啥?」 「你觉着,那些人为什么敢借钱给我?」 「因为他们蠢啊。」 蔡敬仲深以为然,「你觉得,这么蠢的人好找吗?」 「我觉着不好找。」 「是啊。」蔡敬仲道:「本来就不好找,还死了那么多。总得想个法子,把 他们找出来。」 「找出来干嘛?」 「借钱。」 程宗扬怔了片刻,终于回过味来,「你是打算再割一遍韭菜?」 「这个说法很好。」 「你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呢!」 蔡敬仲掏出一支细毫软笔,醮了些染料,把自己的黑眼圈涂大了一圈。 「画的。」 程宗扬又一次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为什么要画眼圈?」 「想打我的傻瓜太多了。画个眼圈,好让那些傻瓜开心。」 程宗扬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终于道:「所以你一开始就问我开不开心?」 「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活着开心,死了也要开心。」蔡敬仲躬下身, 用阴恻恻的声音道:「侯爷,该上路了。」 「上个鬼路啊!」 「再迟,可就耽误了。」 「耽误什么?」 小紫道:「今天可是归宁的日子。」 「干!怎么不早说!」程宗扬手忙脚乱地换上新服,「瑶儿!丹琉!快着点 儿!」 「大笨瓜。」小紫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忘,就是一时没想起来。哎,你别跑。」程宗扬对蔡敬仲道:「就在 这儿待着,等我回来揍你!」 ………………………………………………………………………………… 自家幼妹与新婚的夫婿一同归宁,云家在城外的庄园摆开筵席,大宴宾朋。 云家为婚事筹备数月,但席间多是自家族人,邀请的宾客也是相识多年的至 交,席间不见豪奢,而是出奇的温馨。 程宗扬带着云如瑶、云丹琉一同向云苍峰三位兄长行礼,云苍峰倒还好些, 温言叮咛几句,旁边云秀峰向来最能克制住情绪,此时不禁热泪盈眶,短短几句 叮嘱的话语,却几度哽咽。 程宗扬举杯满满斟了一觥,「请诸位兄长放心,瑶儿和丹琉既然与我成亲, 便与我有如一体,此生此世,恩爱不移。」 老五云栖峰抹了抹眼角,强笑道:「早些生个孩子是正经的。瑶儿身子弱, 需得将养,丹琉,你可莫耽误了。」 云丹琉玉颊通红,小声「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宴饮,程宗扬没有多喝,每每举杯作势,不过是浅尝辄止。众人也 没有多劝,最后由云栖峰招待宾客,云苍峰、云秀峰将程宗扬引入内厅,取出聘 礼中所附的七里坊地契。 云苍峰道:「七里坊在你的打理下已经是声名雀起,我云氏取回旧宅便已足 够。」 「老实说,如瑶和丹琉的事是我不对在先。几位兄长不计前嫌,反而玉成此 事,小弟感激不尽。何况兄长们给她们两个准备的嫁妆也太过丰厚,区区一坊之 地,倒显得菲薄了,还请哥哥们收下。「 「我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但这七里坊给我云家,远不及在你手中。」云秀 峰忽然道:「你知道我有个儿子吗?」 程宗扬一怔,「却是不知。」 「六岁了,一直在长安。」云秀峰道:「姓余。」 程宗扬明白过来,云家遭人暗算,子嗣艰难,云秀峰难得有个儿子,却不得 不连名字都改了。怪不得六哥常赴唐国,原来是以经商为名看望儿子。 云秀峰道:「如果有机会,我想送他去江州。」 「好。我在江州有一所学校,他可以用眷属的名义前去读书。」 云苍峰道:「你骤然封侯,只怕有人心存歹意。」 「云老哥听到什么风声了?」 云苍峰点了点头,「洛都从来都不缺少亡命徒,何况吕氏的死士尚未尽诛, 颇有些亡命在外的。」 云秀峰也道:「树大招风,小心为上。」 「明白了。等拜访过霍大将军,我就躲到屋里,没事绝不出门。」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家0 /家o /家o 家o 「舞阳侯好福气啊,」霍子孟一边捶着腰,一边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说道: 「天大的事都丢手不管,自己跑去成亲,倒让我这老家伙替你们劳心劳力。「 「能者多劳嘛。」程宗扬笑道:「况且我正准备辞行,前往舞都就封,朝廷 的事就全指望大将军了。」 「不等天子登基就走?」严君平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程宗扬指着他道:「老严,就你多疑。坦白地说,我要留在这里,不知道多 少人如芒在背。」 霍子孟不悦地说道:「什么如芒在背?胡说!」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程宗扬从善如流,「反正我这么一走吧,你好, 我好,大家都好,免得在这儿碍眼不是?」 霍子孟手指敲着桌面,迟迟不语。 「放心吧,老头儿跟我一起走。往后回不回来还两说呢。」 「你啊……」霍子孟摇头道:「君侯虽然行止无忌,大节上却把得极稳,否 则你以为你一个实封的列侯是那么容易来的?」 「那你担心什么呢?」 霍子孟横了他一眼,「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程宗扬干笑道:「大将军果然明察秋毫……一点小事,请大将军过目。」 程宗扬递来两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迹。 霍子孟接过一看,一份是确定舞都城作为云如瑶的嫁妆,并入舞阳侯国,其 中牵涉到的城中官员任命、赋税、所用律法等等事宜。 霍子孟看了一半就丢给严君平,「写篇回文,骂死这厮!即使封侯,也是汉 国的疆土,连朝廷的王法都不要了?好大的胆子!」 「好吧,好吧,这些你不答应,那这一张你总得认吧?」 另一张纸上写的全是人名,后面备注了官职爵位。赵皇后父亲封成阳侯,兄 长封新成侯;董宣的司隶校尉之外,又加了主掌刑狱的廷尉;桓郁执掌守卫宫禁 的卫尉军;公孙弘为左内史;朱买臣为丞相长史;金蜜镝两个儿子以及霍去病同 时跻身八校尉……这些都是彼此心照的交易。 霍子孟知道长秋宫夹袋中无人,拿到司法和部分兵权已经是极限。果然,再 往后就是一些商贾和不知名的文士,官职也多是些三百石以下的微末职位。不过 职位虽低,却意味着商贾从此摆脱贱籍,可由正途出仕。 再往后看,霍子孟眉头不由跳了一下,董宣卸任的洛都令却是给了张敞。霍 子孟与张敞有隙,人所共知,如今把张敞摆到霍子孟眼皮底下,明摆着是添堵。 霍子孟毫不客气,提笔把「洛都令」抹掉,「且去蓟城。」 程宗扬争辩道:「他一个文官,去蓟城守边?」 「董卓此贼虽然暴虐,边事上的见地却是不差。老夫已与金车骑联名上奏朝 廷,请以赵充国为中郎将,镇守蓟城。」霍子孟冠冕堂皇地说道:「张敞此子素 无功绩,边地易于立功,若有军功,朝廷必定重用。」 守边容易立功,那是因为太容易死了。程宗扬对张敞也没什么过多的好感, 秦桧把他放入名单,无非是因为霍子孟权势太大,找点平衡。既然霍子孟摆明车 马不吃这一套,程宗扬也没有再多争执,只是默默对张敞说了声抱歉,本来想拉 你一把,结果被老霍一脚踢到北边。 名单中没有宁成,是程宗扬最大的遗憾。他至今杳无音讯,死于乱军之中的 可能性大增,不然再拿到大司农这个职位,司法、军事、经济三者在手,长秋宫 的地位会稳定得多。由于手上乏人,外朝官职收获不多。相比之下,内廷迭经战 乱,徐璜等人顺势扫除对手,独占了三个中常侍的名额,全面掌控南北二宫,算 是最大的一笔收获。 这份名单是秦桧、班超等人反复商议,才最终拟定的,其中分寸拿捏得极为 妥当,双方没有太多争执就确定下来,准备上奏长秋宫。不过等霍子孟这边拿出 拟定的朝臣名单,条就让程宗扬大吃了一惊:韦玄成罢相,原中常侍吕闳拜 为丞相。 吕闳身为吕氏族人,即使没有参与叛乱,也少不了受到牵连,程宗扬还想着 怎么保他一把,却没想到霍子孟会直接提请将其拜为丞相。虽然内朝权力不断扩 大,作为外朝官职的丞相地位大不如前,但到底也是群臣之首,份量十足,就这 么交给吕氏族人,霍子孟能这么放心? 事实证明,霍老狐狸还真这么放心。严君平道:「吕闳为人节操凛然,风骨 刚劲,其为丞相,可安社稷。」 程宗扬也明白此举是为了安抚吕氏,稳定朝局,可凭心而论,自己肯定是做 不出这种选择的。霍老狐狸虽然滑头了些,起码的节操还是有的。 其余三公九卿之类的官员自己也不熟悉,霍子孟能把吕闳推为丞相,这份名 单还是公心居多,程宗扬不再一一细看,表示自己会与车骑将军金蜜镝、御史大 夫张汤等人一并附议,送呈长秋宫。 最后才说到宫中之事。按惯例,天子登基之后,皇后赵飞燕晋太后,迁居永 安宫。太后吕雉晋太皇太后,迁居长信宫。但程宗扬提议,如今天子尚幼,赵太 后仍居住长秋宫,好便于抚养。待天子及冠之后,再移居北宫。至于吕雉,也不 必迁居长信宫,仍居原处,但为了太皇太后的安全,有必要在永安宫周围建起高 墙,同时封闭北宫四门,只留复道出入。 原本通连南北二宫的复道已经在战乱中焚毁,新建的复道将直通长秋宫,等 于变相将吕雉圈禁在宫中,与外界断绝往来。 霍子孟默然良久,最后道:「太后可曾应允?」 程宗扬眼也不眨地说道:「太后很满意。」 吕雉是不是满意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既没有赐自尽,也没有废去太后之位, 保住了朝廷体面,对外也能交待。 「那便如此罢。」 ………………………………………………………………………………… 天子登基,荐举帝师,官员任免,选拔亲贵子弟入宫陪读……几件大事彻底 盖过先帝驾崩引发的叛乱,展露出新朝气象。无数人趋之若鹜,纷纷奔走于权贵 之门。霍大将军府上自然不能不走,吕丞相那边也是条路子,可最引人瞩目的舞 阳侯却毫无征兆地杜门谢客,前来打探门路的无论身份高低,统统吃了闭门羹。 「先帝入葬?就说我有病,推了吧。程大哥是家宰,代表侯府去一趟,礼数 尽到就行。」 「富平侯请我赴宴?他胆子很大嘛,天子丧期未过,他就敢请客?没错,我 是不怕,可张放那小子也不怕?让高智商去,到底是有数的老牌世家,去拉拉关 系也好。「 「徐璜……这事我答应过,不能不管。让老匡带人去一趟。安全,千万 别犯险。」 「鸿胪寺请我去定夺天子登基的礼仪?哎,徐君房到哪儿了?这种活他应该 在行啊。算了,让会之去跟他们打嘴皮官司吧。」 「太学推选祭酒,邀我去讲话?这不是要我难看吗?让班超去——等会儿, 我不是说过这些事我都不管了吗?怎么还往我这儿报呢?」 雁儿道:「这都是筛选过的,须得主子定夺。」 「别了。外事不决问会之,内事不决问会之他家娘子。我现在是在度蜜月, 度蜜月懂吗?」 「不太懂……」 「就是什么事都不干。去去去,事情都交给程大哥、会之和班超他们。嗯, 还有贾文和,让他们几个商量着办,别来烦我。」 雁儿只好捧着卷牍离开。程宗扬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过去拥住云如瑶的 腰背,「娘子……」 「别闹,妾身正在算账呢。」 程氏商会的账目结算眼下还在临安,汉国这一摊子差不多算是一本乱账。云 如瑶连日来将账目梳理了一遍,越算越是心惊。 若说进项,程宗扬与陶弘敏、赵墨轩合作的商号开张不过月余,获利便超过 三万金铢,收益惊人,可比起推行纸钞的成果,这点收益就微不足道了。 托算缗令的福,程氏商会印制的纸钞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发行出去整整二百 万金铢!以云如瑶的出身,看到这个数字都有些眼晕——即使汉国,朝廷一年的 赋税也不及此数。 同样惊人的,是商会实有现金储备。按照收入,商会所存钱铢当在二百万金 铢以上,可目前商会所有钱铢加起来,仅仅只有八十三万金铢。除了几笔土地交 易用去大量纸钞,其余都是洛都之乱的开支。 长秋宫本身既无财力,又无人力,全靠程氏商会力挺,大笔大笔赏赐泼水一 样洒出去,才纠集了足够的兵力支撑到平定叛乱。前后不过数日,用去的钱铢就 有五十七万金铢之多!如果叛乱再持续几天,吕巨君和刘建都不用动手,程氏商 会自己就破产了。 这也是长秋宫全无根基,只能靠钱铢鼓舞士气。刘建和吕巨君一个宗室,一 个后族,用一文钱能办到的事,长秋宫就得花十文。 程氏商会大笔钱铢泼出去,收益已经不能用钱铢衡量。舞阳侯、舞都君的封 号,实封的土地,这一方诸侯的地位,可是拿钱买不来的。 程氏商会在汉国发行的纸钞眼下并没有开始流通,与其说是货币,实质上更 接近于欠条。这样一算,目前的亏空就是一百一十七万金铢。这样的亏空放在六 朝任意一朝,都足以引发朝廷局势动荡,可程氏商会竟然周旋至今,尚未出现纰 漏,云如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得是班超的功劳。」程宗扬道:「算缗令废除之后,洛都不少商贾都想 兑付钱铢。幸好老班下手果断,没等那帮人发难,就唱了出红脸,把他们都给镇 住了。「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夫君大人总得填补这笔漏洞。」云如瑶道:「如 今长秋宫位置已稳,这笔钱既然是用在皇后身上,她总该认这笔账吧?」 「长秋宫暂时就别指望了。皇后那边连赏赐都拿不出来,还得我设法接济。 舞都侯的名号、封地,再加上吕冀的家产,就当是折抵吧。「 云如瑶颦眉道:「吕氏两处府邸财物虽然不少,但钱铢并不多。不知道是他 们没存下钱,还是被人暗中吞没了。我叫红玉和寿奴过来,问问她们。「 「别。」程宗扬道:「全花光了还好说,就怕真是被人私下分了。你要揭出 来,立刻又是一场大乱。」 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云如瑶自然明白,但她更担心自家的生意,「可这亏 空该如何补?一想到这么大的数目,我觉都睡不安稳。「她蹙额道:」若不然, 石见银……「 「用不着。」程宗扬拿出一张帛画,「这是舞都的地图。这一片,包括舞都 城,都是我们的土封。我准备在舞都以北开发一个商业区,回收资金。「 云如瑶道:「卖地吗?有多大?」 程宗扬从舞都城往北,画了一条直线,直抵舞阳河,「这条路大概有六里。 我准备期先开发三分之一,长度为两里,两边各延伸出一里,面积大概 是一千五百亩。「 云如瑶算道:「禁田令之前,洛都田地价格是一亩十枚金铢,舞都田地更便 宜一些,以每亩八枚金铢计价,一千五百亩大概是一万两千金铢。「 一万两千金铢,比起高达百万的亏空,只是杯水车薪。 程宗扬却不这样认为,「开玩笑呢。我这是商业用地,跟农用地能一样吗? 至少十倍起价,还不打折,一千五百亩就是十五万金铢。这仅仅是地价,建 好的商铺再加五倍,七十五万金铢——这是底价!「 「一亩五百金铢……」云如瑶道:「会不会太贵了?」 「这可不是空地,是占地一亩的房子,还是商铺,包括仓储和店面。」程宗 扬道:「五百金铢是多少?一百万钱而已。只用掏一百万钱,就能拿到一套一亩 的商铺,赚大了好不好!「 云如瑶愕然道:「一百万钱?」 瑶丫头虽然聪慧,但对现代房地产的奇葩程度一无所知。程宗扬索性拿尺子 比了一块三尺大小的正方形,「这么大一块地方,你觉得能卖多少钱?」 云如瑶心下略一计较,便道:「若是田地,不过三十钱。若是房舍,带上房 屋、院子的话,均摊下来最高不过三百钱。」 「如果我说它卖一万钱呢?」 云如瑶失笑道:「立锥之地,岂值万钱?一贯都太贵了。」 程宗扬摇了摇头,只能说眼界和见识限制了瑶丫头的想像力。 「何止一贯,这样大小一块地,能值一百贯,十万钱!换成楼房,上面的房 子能值三千贯!」程宗扬道:「一亩就是一百万金铢,二十亿钱!别说住人的, 就是停一辆马车的空地,都能卖出二十万钱。「 「瞧瞧我们这地段,核心商业区加行政中心,绝对的黄金地段,超大面积商 铺,一亩只要一百万钱,这连白菜价都算不上,简直是白水价!「 云如瑶有些失神,一亩百万铜铢的天价已经超过她的想像,可在夫君口中, 又翻出两千倍,一亩飙升到百万金铢的天文数字。她不是不相信自家夫君,而是 无法理解这种惊天的房价居然会出现。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夫君笃定的神情,似 乎这样不可思议的价格并非他凭空虚构,而是亲眼见到过的。 云如瑶定了定神,没有再纠结房价,转而道:「即便建好的店铺能卖到这样 的价钱,可售价如此高昂,造价又该多少?再则一千余亩的店铺,若待建成,只 怕要年,远水不解近渴,若要填补亏空,哪里来得及?」 「预售啊,亲!」程宗扬不加思索地应道。 六朝燕歌行(5.8) 28-11-06 [第五集群芳尽染 第八章误入桃源] 后世房地产作为一门堪比印钞的生意,几乎被玩出花来,程宗扬虽然不是干 这一行的,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随便拿出一点后世房产商的手段,就让云 如瑶听得目眩神驰。以她的聪慧,也从没想过房子还能这么卖:在纸上画个圈, 就让买家掏钱,拿到钱再开工,按时交房不出幺蛾子就算良心了。 程宗扬也是过了把超级房地产商的瘾。规划?几百万亩都是老子的领地,你 就说往哪儿圈吧。产权?你想要几年的?永久产权要不要?政策?拿笔来,看我 给你写一个!后世房产商看到自己这么牛逼,眼珠子都能充血到爆掉。 程宗扬滔滔不绝地讲一番房产销售,最后总结道:「预售首付百分之四十。 项目主体完工,再交百分之四十。全款结清,交付用。到时第二期也可以开 卖了。「 云如瑶弱弱道:「可是会有那么多人买吗?一千五百户……」 「我只是打个比方,才说一户一亩。真到拍卖的时候,霍家好意思只买一亩 吗?田家、边家都拍过胸脯,每家先拿一万金铢,全买到商业区,就是四十亩。 再加上咱们云家和自己家商会占的地,我估计有三百户就差不多了。「 云如瑶道:「若是首付四成,便是三十万金铢。到时库中的款项便有一百一 十三万……」 「不对不对。金铢不会增加,」程宗扬道:「因为拍卖只收纸钞。」 云如瑶愕然道:「为何?」 「用真金白银填补是下策,要紧的是把纸钞用起来,只要能够流通,我印出 来的纸张就是货真价实的钱币。别说还有八十多万金铢的现款,再少一半我都不 怕。「 云如瑶下意识以为拍卖商铺收回的是钱铢,好藉此回笼资金。可自家夫君完 全是反其道而行之,只收纸钞,根本不考虑增加现款。云如瑶聪慧过人,虽然不 了解现代货币的本质,但略一思索,就意识到其中的妙处。 拍卖只收纸钞,是以舞阳侯国的信用为纸钞的价值背书。说明至少在舞阳侯 的封地内,纸钞的价值等同于实物金铢。云如瑶本来担心纸钞过多,一旦出现挤 兑,现有的钱铢难以兑付。拍卖只收纸钞,现款固然没有增加,但大量回收纸钞 同样在降低挤兑的风险。 另一方面,那些汉国富商手中持有大量纸钞,但无处可用,只能当欠条或者 借款凭证藏之密室,还要提心吊胆,唯恐程氏商会失信。眼下有一个机会支付纸 钞,自然乐意借机抛出,无形中又增加了拍卖的吸引力。而没有纸钞的客户,如 果想拍下商铺,又必须兑换纸钞,如此一来,又提升了纸钞的流通性,扩大了纸 钞的影响范围。这样一来,竟是一举三得。 云如瑶出身商贾之家,对经商的手段并不陌生,可自家夫君各种经营手法都 是她闻所未闻的精妙。望着侃侃而言的夫君,云如瑶 美目几乎淌出蜜汁来,她嘤咛一声,投入夫君怀中,娇声道:「郎君肏我… …」 程宗扬也说得兴起,他揽住娇妻的纤腰,抱到怀中,然后扯开她的衣裙,阳 具对准那只已经湿透的蜜穴,挺身而入。 云如瑶像八爪鱼一样,攀在夫君身上,一边扬起红唇,与夫君唇齿相接。程 宗扬怕她受凉,一边挺动,一边拣起丢在一旁的熊皮大氅,披在身上,将那具白 玉般娇躯包裹起来。 云如瑶如火的红唇从他唇角一路向下,沿着下巴、脖颈,一直亲吻到胸口, 最后整个人都钻到大氅里面。那件熊皮大氅又宽又大,云如瑶钻到里面,两个人 仿佛融为一体,除了体形略显臃肿,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一个人。 房门微响,云丹琉推门进来。她只看到程宗扬披着熊皮大氅,在室内大步流 星地兜着圈子,似乎在思索什么要紧的问题。 「哎呀,你别转了,」云丹琉嗔道:「转得我眼晕。在屋里还披着大氅?你 不会又挨冻了吧?」 那件熊皮大氅蠕动了一下,一张如花似玉的娇美面孔从领口里钻了出来。云 如瑶招了招小手,笑吟吟道:「嗨。」 云丹琉脸上一红,「你们两个……整天就知道渲淫,不干好事!」 云如瑶笑道:「姑姑已经被你的夫君大人给肏翻了呢。丹琉,该你过来挨夫 君大人的肏了。」 云丹琉转身就走,啐道:「我才不跟你们一样!」 ………………………………………………………………………………… 云丹琉到底没能逃掉,她被夫君扭住手臂,反剪到身后,俯着身跪在席上, 然后被姑姑剥掉衣物,露出白美的雪臀。程宗扬一边 从后干着她挺翘的圆臀,一边豪迈地放声唱道:「骑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被骑的大白马你多么漂亮……」 「真乖。」云如瑶在侄女臀上亲了一口,笑道:「夫君大人,你把丹琉的屁 眼儿扒开,奴家给她上点药。」 「不要!」 「丹琉,你还小,万一里面有暗伤怎么办?」云如瑶说着,玉指伸入那只香 喷喷滑溜溜的肉洞里,恣意挑逗起来。 前后夹攻之下,云丹琉没几下就泄了身子。等松开手脚,她立刻抓住姑姑的 手臂,把她按在席上,一手伸到她臀瓣内。 云如瑶痛叫一声,柔嫩的肛洞微微收紧,随即被侄女的手指戳了进去。云丹 琉羞恼之下,顾不得尊卑,带着一丝怨气按住自己的小姑姑,将自己刚才所受的 羞辱依然还施过去。 一连戳弄了十几下,云丹琉怒气稍解,这才发现自己姑姑并没有挣扎,而是 乖乖承受下来,她双手捂住面孔,发出细细的饮泣声。 云丹琉停下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姑姑,即便是玩闹 也该有些分寸。 云如瑶挪开手,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从枕边拿出一条皮革,低着头系在云丹 琉腰间,然后俯下身,像一个温顺的妻子一样,张口含住那根黑亮的胶棒,细致 地舔舐起来。 云丹琉咬住唇瓣,玉颊通红。 良久,云如瑶抬起俏脸,幽怨看了云丹琉一眼,眼泪汪汪地说道:「你说过 的,长大了要保护姑姑。」 「姑姑,我……」 云如瑶忽然展颜一笑,搂住云丹琉的腰臀,把脸贴在她光滑的大腿上,「姑 姑从小就羡慕你,个子那么高,身手那么好,比男孩子都厉害,还不生病……那 时候我一直在想,长大嫁给你就好了。「 云丹琉大窘,一手捂住嘴巴,耳根都红了起来。 看着两女的调笑玩闹,程宗扬不禁莞尔。这对姑侄恰似两个极端,云如瑶平 常娇娇怯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在床上却放得极开,淫耍媟戏,百无禁忌。 云丹琉性子爽利,英气过人,在床上却拘谨得紧,丝毫没有平常的强势,遇 见自己的姑姑,往往沦为被调戏的那个。 这会儿云如瑶伏下身子,主动挺起雪臀,将那只小巧的嫩肛送到胶棒前,娇 声道:「丹琉哥哥,来保护我。」 云丹琉窘迫地转过头,却看到自家夫君的目光。程宗扬在她耳边道:「瑶儿 从小就依赖你。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呢,就是不敢告诉你。「 「瞎说……」云丹琉慌乱地想要躲开,却听到一丝细微的抽泣声。 程宗扬小声道:「她会伤心的。」 云丹琉一咬牙,腰身前挺。 「啊……」云如瑶喉中发出颤慄的低叫声,她闭着眼睛,双手抱住雪滑的臀 肉,让胶棒一点一点挤入自己肛中。 三人一番欢好,足足用去一个时辰。待小婢红玉过来禀报徐璜求见,方才云 收雨散。 程宗扬出去会客,阁中只剩下姑侄两人。云丹琉呷了口茶水,摸了摸仍在发 烫的脸颊,忽然间省悟过来,「好啊,你们两个,故意合起伙来诓我!「 云如瑶笑道:「哪里诓你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做,故意装可怜,拖我下水!」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云丹 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轻易就被她打动,做出这种荒唐事。她捂住面孔,呻 吟道:「天啊……」 云如瑶抱住她的腰,笑道:「如此无拘无束,方是闺房之乐。你若不高兴, 趁着夫君大人不在,姑姑再陪你一回好了。」说着她换了娇嗲的口气,娇呻道: 「丹琉,不要再干姑姑了……姑姑受不住了……饶了姑姑吧……」 云丹琉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却被她含住手指,媚眼如丝地舔舐起来。 云丹琉真是被打败了,只好放手。 云如瑶搂住她的手臂,轻笑着小声道:「何况,姑姑也没有骗你。姑姑小时 候真的想过嫁给你,如今也算是得偿夙愿。」 云丹琉忍不住好奇,「那个……和他比呢?」 「自然是比不过的。夫君的阳物又热又硬,而且知情识趣,比那件死物强上 百倍……」云如瑶在她耳垂上舔了一下,诱惑道:「 想试试吗?」 云丹琉啐了一口,惹得云如瑶吃吃娇笑。 ………………………………………………………………………………… 徐璜已经在厅中等候多时,见程宗扬进来,他起身长揖到地,「奴才见过程 侯。」 「老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坐。」程宗扬请他入席安坐,一边道:「上次说 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了人手,让他们跟你过去。」 「那敢情好。」徐璜笑道:「只是奴役这回却不是为此来的。」 「哦?」程宗扬打量着他,「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莫非有什么好事?」 「都是侯爷的提携。蒙娘娘恩典,让小的协理圣上教育委员会事宜,眼下刚 审定了入选的帝师,每科三人,一共六十人。」 徐璜说着摊开编简,牛皮编好的简册上用朱笔写满了名字。 程宗扬扫了一眼,「这可不少啊。」 diyibanhugail (全拼)gail 記住發郵件到diyibǎnzhugail.o /家0 /家o /家o 家o 「眼下只是初选,二审之后,除了五经各留两人,其他有一人就够了。」 程宗扬看着名单,汉国治学首重经学,此时正排在名单最前方。他原本想把 经学列为一科,但审定下来到底还是分为五科,易经、尚书、诗经、礼经、春秋 各为一科——实在是有资格竞争的太多了。汉国官方钦定五经十四博士,这点名 额根本不够,甚至连严君平都没能挤进去,而是列在方术科之下。反倒是公孙弘 入选春秋一科。 至于自己拼凑出来的一堆课程,居然也凑齐了名单。算学刘徽,地理裴秀, 天文张衡,农学贾思勰,医科张机,物理孟胜,击技邓晨,箭术堂邑父,美术毛 延寿,书法蔡邕,音乐李延年,诗歌梁鸿、辛延年,文赋司马相如……除了毛延 寿是自己塞进去的, 剩下这些程宗扬就算不熟,也觉得这名册光芒万丈,人才鼎盛,气象非凡。 看到箭术,程宗扬随口道:「为什么不是李广?」 徐璜想了一下才道:「侯爷是说秦国那位客卿?」 程宗扬拍了拍脑门,自己倒是听说过李广在汉国不得志,结果去了秦国,一 路封侯拜将,风光无限。 「看来汉国人才外流挺严重啊。」 「树挪死,人挪活嘛。」徐璜指着物理一栏,「这位是大将军专门从秦国请 来的客卿。据说是墨家钜子。」 为了自己一个脑洞,霍子孟还真费了不少心思。「人才这么多,我也就放心 了,你们辛苦些,尽早把名单定下来。」程宗扬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天子的教 育,可一定要抓紧啊。」 「小的明白。」徐璜道:「侯爷若有闲暇,不妨见见天子,多教导教导。」 「老徐啊,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什么叫有闲暇?我就是再忙,天子召见,我 还敢说没空?」 徐璜与他玩笑惯的,笑道:「侯爷教训的是——实在是圣上挂念侯爷身边那 位凝姬,寝食不宁,娘娘也是无奈,才命小的过来相请。「 程宗扬明白过来,徐璜绕了一圈,这才是要紧的差事。自从知道剑玉姬的布 子,定陶王身边的原有宫人无论是否有嫌疑,一律遣散,不留一人。如今这位小 天子到底年幼,虽然赵飞燕对他悉心照料,总免不了为难。当日在宫里,小天子 对阮香凝的依恋有目共睹,才让徐璜前来相请。好在阮香凝伤势已经好转,入宫 小住也不妨事。 程宗扬痛快说道:「这是应当的!」 程宗扬叫来阮香凝,安排好车马,自己则与徐璜骑马并辔而行,一道前往南 宫。途中说起宫人的处置,单超等人原本准备将永安宫乃至整个北宫剩余的宫人 全部打散,分别迁往上林苑、长信宫等地,严加看管。谁知霍大将军与程侯联名 上奏,以奉养太后为名,保持北宫原状,只是封闭四门,禁止出入。 徐璜感叹道:「小的原想着这些逆贼聚在一处,免不了生事,谁知太后还宫 之后,却是风平浪静。到底是程侯和霍大将军有眼光!「 徐璜拍了一通马屁,然后话风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宫里这般安静,可见 那位太后娘娘……」他从坐骑上微微倾过身,悄悄吐出四个字,「余威尚在。」 程宗扬微微一笑,「吕氏已然失势,那位太后有的也只是余威而已。」 「侯爷这气度,小的是真心佩服!」徐璜竖起大拇指。 「太后在宫里还安分吧?」 「安分得很。倒是今日晨间,霍大将军觐见太后,谈了个把时辰。」 程宗扬腰背挺直,「谈的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禀报了吕氏族人的处置——颍阳侯已经被送回封地,太后 闻说,略有颔首。后来听说吕家那位奉先公子将往长安,太后娘娘颇为欣然。「 程宗扬没有理会太后是喜是忧,却对霍子孟的反应极为在意,追问道:「霍 大将军呢?他还说了什么?告辞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并未见着有什么异样。就是提到四门封闭之后,外臣不得入内,霍大将军 这次觐见也算是告别,临行时还在殿外跪拜了一回。「 程宗扬放下心事。他再心大,也不会轻易把太后送回北宫。事实上,吕雉一 直待在侯府内宅。连霍子孟都没看出端倪,胡情这个假太后,完全可以乱真了。 徐璜不知内情,话里话外还有些担心。程宗扬道:「放宽心吧。太后娘娘是 个明白人,输了就得认——只要我在一天,她就不会故意搞事。「 见程宗扬说得笃定,徐璜只好压下心底的隐忧。毕竟太后秉政多年,如今安 然无恙返回北宫,他要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 经历过洛都之乱,宫禁的戒备森严了许多。原本由吕氏掌控的卫尉军投降之 后,被全数迁往上林苑。新任的卫尉桓郁以胡骑军为班底,加上从司隶校尉征调 来一批隶徒重编为卫尉军,负责宫城的守备警戒。 当日死守长秋宫的两厢骑士、殿前执戟等人,由赵皇后亲加赏赐,重整为二 百人的期门武士,直接听命于三位中常侍,负责守卫长秋宫。 这些军士的值守范围只到宫门为止,宫内的太监、宫人被单超、唐衡等人反 复筛选,只留下不到百人。至于皇后所居的披香殿,连寻常的宫人也不能随意出 入。 平常留在殿内的,只有江女傅和几名信得过的宫人。 徐璜在殿外止步,他没有奉诏,不好入内。今日当值的是蛇夫人,程宗扬也 没有再搞什么通禀传诏的废话,直接带着阮香凝入内。 小天子正和孟舍人玩耍,一见到阮香凝,就扑过来拉住她的衣服不肯撒手。 阮香凝伤势渐复,气色好了许多,身上的药味也变成了淡雅的兰香。她把小 天子拥在怀里,说着童稚的话语。暖融融的冬日下,一副母慈童真的美好画面。 程宗扬同情地看着小天子,用不了几天,你娃就该上学了。由帝国最优秀的 人才组成的填鸭式教育队伍,填起来绝对量大质优, 保证让你学得不要不要的。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合德姑娘呢?」 蛇夫人抿嘴一笑,「听说主子要来,去汤池沐浴了。」 想起前日在汤池的旖旎风光,程宗扬不由心下大动,留下阮香凝陪小天子玩 耍,便带着蛇奴前往兰汤殿。 偌大的兰汤殿中香气四溢,嵌在汉白玉池壁上的铜管不断往池中注入热水, 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越过帷帐,犹如云雾。 江映秋立在帷帐外,见程宗扬过来,张口欲呼,却见他竖起手指,比了个噤 声的手势,只好闭口不再作声。程宗扬指了指帷帐,作了个问讯的手势。江映秋 看了蛇夫人一眼,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然后不言声地退到一边。 江女傅如此知情识趣,程宗扬大为满意。合德那小丫头一向害羞,要让她给 自己演一幕美人出浴,她肯定不同意。就算被迫答应,也是扭扭捏捏。难得撞见 这个机会,正好悄悄观赏一番。 程宗扬唇角露出一丝坏笑,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只荷包,塞到江映秋手里,作 为封口费,一边轻轻撩开帷帐。 帷帐分为三重,最外面一重是织锦的百花争春,里面一重是碧罗绣着的鸳鸯 戏水,最内是一重薄如蝉翼的轻纱。帐内白雾缭绕,一眼看去,却没看到合德的 身影,只见无数鲜艳的花瓣漂在水面上,汇成一片梦幻般的花海。 程宗扬知道汉宫有专门的暖房,用来供养各色奇花异卉,却没想到宫中的日 常用度会如此奢侈,居然拿这些冬日难得一见的鲜花用来洗浴。 程宗扬功运双目,凝神看去,仍然没有看到合德,他心下诧异,就算雾气再 浓,起码也应该看到一个轮廓,怎么连影子都没有? 程宗扬正在纳闷,忽然「哗」一声水响,一个窈窕纤美的身影从满是鲜花的 兰汤中钻出,款款站起身。水汽翻滚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微微仰着 脸,乌亮的长髮瀑布般从肩头披散下来,一直垂到臀下,即使站直身子,髮梢还 浸在水中。 那张娇美的面孔被热汽一蒸,白嫩中透几分红润,正是合德。她抬起白玉般 的手臂,将披散的长髮挽到脑后。髮丝淌着水滴从肌肤上滑过,露出胴体柔美的 曲线。在她胸前,一对堪称完美的玉乳浑圆耸翘,白腻的肌肤水嫩无比,吹弹可 破,尤其是两只又红又艳的乳头,像宝石一样在雾气间熠熠生辉。 程宗扬心头狠狠跳了一下,合德的身子自己并不陌生,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同样的玉体,出浴时竟会如此明艳。再往下看,腰肢纤细得几乎能被一手握住, 小腹光滑而又平坦,腿缝半浸在水中,腹下的秘境正好被花瓣挡住,只能看到几 缕乌亮的毛髮。 合德浑然不知有人正在外面窥视,她双手掬起带着花香的热水,洒在身上, 玉手贴着粉颈,轻柔地搓洗着。随着她的揉搓,那对丰满的乳球在她手下颤微微 抖动着,饱满的乳肉雪滑无比,似乎能闻到玉乳的奶香。 合德将长髮拨到胸前,然后躬下身子,双手伸到身后,开始揉洗腰背。程宗 扬发现,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少女的胴体几乎全被长髮遮住,一点想看的都看 不到。 他轻轻放下纱帐,轻手轻脚地绕到另外一侧,揭开帷帐一看,里面竟然是空 的。程宗扬想起来,这是五座汤池相连,合德不在这里。他一连掀了三处帷帐, 最后还是蛇奴在旁指点,才终于找到合德所在的另外一侧。 从后面望去,合德的玉体更加艳丽,也许是光线的变化,她洁白的肌肤宛如 水洗过的明玉,艳光照人,令池畔打磨光滑的白玉栏杆都黯然失色。盈盈一握的 纤腰,更衬得圆臀曲线动人。此时她正弯着腰,那只白美的雪臀往后挺起,充满 性感和诱惑的意味。 她一手撩起水,手掌贴着柔滑的臀肉,一点一点往下探去,从腰后到臀缘, 再到臀沟。飘着白雾的兰汤在肌肤上流淌着,她双手伸到臀后,指尖伸入臀沟。 白腻的臀肉柔柔分开,露出臀沟内一点柔艳的红嫩。 程宗扬再也按捺不住,他震衣而碎,飞身跃入池中。一把搂住合德的纤腰, 阳具挑开花瓣,贯入穴口。 怀中的女体吓得僵住,还在滴水的嫩穴被龟头捅入,里面又紧又暖,柔嫩得 仿佛像要融化一样。程宗扬挺起腰,沿着略显生涩的蜜腔奋力挺入。 阳具插入半截,那只嫩穴就仿佛被塞满一样,难以寸进。程宗扬在合德耳边 小声笑道:「果然刚开过苞,下面好紧……」 被髮丝掩住半边的玉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接着她像触电一样把脸 扭到一边,挣扎着想要躲开。 「不许跑!乖乖把你的小嫩穴献出来,让我爽一回……」 话音未落,旁边的帷帐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姊姊,你那边怎么了?」 程宗扬张大嘴巴,眼看着身下被自己插到一半的玉人忿然回过头,露出一张 令人过目难忘的绝美面孔。与合德一样精致,但比合德更成熟,更媚艳,更有风 情的面孔。 她紧紧抿着唇瓣,脸上羞忿交加,那双美目充满了羞辱、吃惊、愤怒和一丝 惧意,就像一道闪电劈到程宗扬脑海深处,难以磨灭。 六朝燕歌行(6.1)2h2h2h 29--05 第六卷兰车以归【章汉宫春色】 兰汤殿内水雾缭绕,池壁上的铜管中,热水「哗哗」 的流淌,除此之外就剩下一片尴尬的静默。 程宗扬俯着身,鼻尖与那张惊惶的面孔相距只有寸许。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鼻端能清楚嗅到她唇瓣上如兰般香甜的气息。 这张面孔自己并不陌生,问题是自己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是她。 没错,自己认错人了。 比认错人更尴尬的是,自己还搂着人家的屁股,阳具顶在她的臀缝里,好死 不死地插进去半截。 程宗扬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埋怨水汽太多,雾里看花,结果迷了眼睛。 更顾不得去找蛇奴算账,那个该死的贱婢一通瞎指,自己本来是想偷窥赵合 德的美色,她硬把自己指到赵飞燕的汤池里——这下误会可闹大了!怎么办?遮 住脸拔腿逃跑?先不说池子里能不能跑得开,这么近的距离,她连自己鬍茬都能 数得清,难得还指望她认不出自己?不言声地拔出来,装成路过一样拍屁股走人 ,就当事情没发生过?能没发生过吗?肉棒还在人家最私秘的部位里面插着呢。 跪下来求原谅,说自己认错人了?人家能信吗?认错了还找这么准,一杆进 洞?说没瞄过,全靠手感,谁信啊!再说了,这种事情说句误会就能原谅吗?诛 九族都属于轻的好吧!痛哭一场,然后自杀谢罪?自己好不容易混到如今的地步 ,拥立天子,裂土封侯,未来的前景一片光明,就因为进错一个洞,突然间人生 就结束了?就在程宗扬绞尽脑汁的同时,尴尬的沉默仍在继续。 最初的震惊过后,赵飞燕涌上心头的先是无比的羞怒,接着是痛苦的哀伤。 她身体微微发颤,美目中忍不住涌出热泪。 作为一个出身寒素的皇后,她很清楚外界关于自己的种种流言有多么不堪和 恶毒,在那些谣言中,自己早已被塑造成一个声名狼藉,不知羞耻的荡妇。 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她时时处处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结果终于有了这么一 天……放任一个男子出入宫禁,自己不是没有担心过。 可他不仅是唯一在危难之中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还是妹妹托付终身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辱自己?他真当自己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吗?让赵飞燕意 外的是,他看上去比自己还要震惊,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一脸的呆滞和茫 然。 忽然间,她心底生出一个念头:也许这真是一个误会?毕竟水汽这么大,相 隔尺许,几乎就看不清面容……就在赵飞燕寻找理由的时候,对面的男人终于打 破沉默,他的眼神勐然间变得坚定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一把搂住自己的 腰臀,接着下体一挺,阳具用力捅入。 「啊呀!不——」 赵飞燕只娇呼了半声,体内便蓦然一震,那根怒龙般的阳具贯入蜜穴,又热 又硬的棒身直插体内,像是要把自己贯穿一样,一种前所未有的震颤感从身体深 处迸射开来。 铜管流出的热水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池中的水声却仍在继续。 光滑的汉白玉池沿沾满了水,犹如一面雪亮的镜子,映出一张妩媚而娇艳的 玉靥。 一名风姿绰约的绝色丽人被人按在池沿上,她身材纤巧,虽然轻盈柔细,却 依然凸凹有致,浑圆的双乳压在身下,随着身体的动作,如同一对柔软的雪球般 滚来滚去。 此时她正背对着汤池,白玉般优美的双腿浸在水中,一名身材精壮的年轻人 从后压住她的娇躯,块垒分明的腹肌不住收缩、绷紧,顶住她的雪臀,用力挺弄。 「不要……放手……」 「放开我……」 赵飞燕蹙着眉头,带着一丝颤音哀呼道:「停……停下来……」 程宗扬倒是想开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解释是不可能解释清楚了,即 使能解释清楚,也没个鸟用。 下面都已经进去了,说什么都晚了,这会儿再拔出来,还不如接着做,反正 罪名都一样。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完拉倒。 程宗扬充满歉意地说道:「抱歉了,皇后娘娘。」 赵飞燕几乎哭出声来,「停!停下……」 她声音清脆而又悦耳,犹如黄莺出谷,婉转动人,「求求你,不要再插了… …」 程宗扬心下一软,停住动作,阳具仍留在她穴内。 赵飞燕一手伸到臀后,掩住臀缝,身子因为羞痛而微微战慄。 「不要!」 身后的水声由远及近,赵合德听到姊姊的痛叫,情急之下,趟着水跌跌撞撞 地闯过来。 她抱住姊姊的手臂,带着哭腔道:「都是我不好——姊姊,你是怎么了?」 被妹妹撞见这一幕,赵飞燕羞窘难当,难为情地转过脸。 「都是你!」 赵合德眼泪汪汪地抡起粉拳,捶在程宗扬胸前,「你那么大,姊姊怎么受得 了?坏哥哥!」 程宗扬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大老虎,能大到哪儿去?再说了,我有多大,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处女都受得住,你姊姊怎么就受不住?你瞧,我还没全插 进去呢。」 程宗扬说着挺了挺腰,下面的丽人又是一声痛叫。 刚才只顾着吃惊,这会儿阳具一动,程宗扬顿时觉察到一丝异样。 身下的丽人肤白如雪,臀滑如脂,蜜穴更是出奇的软腻,阳具插在里面,酥 爽得像要融化一样。 但插到中段,蜜腔蓦然收紧,像荷包的收口一样变得又紧又窄,里面的蜜肉 绵软紧凑,曲折柔滑,以自己的长度,居然一下插不到底。 赵合德双手用力推他,「坏哥哥!阿姊都被你弄疼了,别插啦。」 程宗扬无辜地说道:「我根本没插到底好不好?不信你自己看。」 赵合德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根肉棒还有一大截露在外面,不禁有些发呆。 「快拔出来…」 赵飞燕颤声道:「好疼。「不会吧?」 程宗扬不明白她一个少妇,为什么跟处女一样连连呼痛。 赵飞燕羞痛地说道:「插得太深了。」 程宗扬无辜地摊开手,表示自己真没有用全力。 「快拔出来啊。」 赵合德回过神来,连忙握住坏哥哥的肉棒往外拔。 「啊!」 赵飞燕痛叫着颦起眉。 肉棒又拨出少许,程宗扬道:「差不多可以了吧?「「疼……」 赵合德绵软的小手握住肉棒,又小心拔出少许。 程宗扬只觉龟头一鬆,从那处狭紧的荷包口中脱出。 身下的丽人如释重负地轻叫一声,痛楚稍解。 那根肉棒已经拔出大半,留在穴内的顶多有三分之一。 「快拔出来!」 赵飞燕痛声斥道:「程侯,你怎能如此?哀家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程宗扬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想说这本是误会,可是绝色当前,自己就这么 缩了,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赵合德暗暗咬了咬玉齿,然后小手一动,非但没有拔出,反而将肉棒往姊姊 体内送去。 正在交合的两人都是大出意料,龟头重入蚌口,程宗扬一阵舒爽,赵飞燕却 是痛叫出声。 「姊姊,你忍一忍啊。」 赵合德柔声道:「刚开始有一点点疼,后来就不会疼了。」 「你——啊!」 赵飞燕扭动雪臀,试图躲避肉棒的插入,一边娇呼道:「不要再插了,真的 好疼……」 「哥哥真的没有用力啊,外面还有好长呢。」 赵合德拉起姊姊的手,放在那根怒涨的肉棒上。 赵飞燕手指一触,顿时打了个寒噤。 那根阳具半数插在自己体内,露出的部分仍如同巨蟒一般,无论长度、硬度 、粗细,还是触摸时的温度,都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姊姊别害怕,」 赵合德认真道:「哥哥给我开苞的时候,这么长一整根都插到我的小肉洞里 面。还有他跟别人做的时候,也是全插进去的。姊姊,你也可以的。」 「不!不要!」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蛇夫人摇摇摆摆地走过来,笑道:「娘娘里面是不是没 有被插过?还是头一回被插得这么深呢。」 赵飞燕羞痛难言,勉强点了点头。 程宗扬恍然道:「难怪里面就跟没开苞过一样。尤其是这里……」 他挺了挺腰,身下白玉般的胴体顿时一阵轻颤,与此同时,穴内传来一声细 微的轻响。 蛇夫人眼睛一亮,「主子再试几下。」 程宗扬又挺动几下,阳具被湿腻的蜜肉紧紧包裹着,宛如深入泥淖,抽动时 带出几声「叽咛叽咛」 的轻响。 伴随着阳具的抽动,丹田忽然微微一震,膨胀的气轮彷佛被吸引一般,微微 偏转少许。 「主子,」 蛇夫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娘娘内里是不是像荷包口一样?里面别有幽径?」 「没错。」 「是不是里面越来越窄,像是插不到底呢?」 程宗扬试了试,以后入的姿势,居然还探不到花心,反而让身下的玉人又发 出几声痛呼。 蛇夫人把脸贴在皇后娘娘臀上,一边听着,一边催促道:「主子再来。」 程宗扬又动了几下,穴内又发出几声腻响。 「恭喜主子,」 蛇夫人展颜笑道:「皇后娘娘这只妙穴,可是难得一见的鸣鸾仙体。」 「什么鸣鸾?」 蛇夫人笑道:「鸣鸾之穴初时易入,蜜腔内犹如荷包,浅暖可喜,已经是上 等名器,但再往里入,方知其中曲径通幽之处,别有洞天。只是其间有一鸾关, 寻常阳根稍有不济,便难无法入内,只当已然插到底,其实是被鸾关所阻。主子 方才这几下,便是破了娘娘的鸾关,探入曲径。」 听到两人议论自己的私密之处,赵飞燕面红耳赤,只是被人紧紧压着,无力 挣脱。 程宗扬道:「为什么叫鸣鸾?」 「鸣鸾仙体,阳具稍逊便不堪用。一旦遇上修短合度的阳根,鸾穴内春水滋 生,抽送时穴中淫声连绵不绝,犹如鸾凤清鸣。」 蛇夫人夸张地叹了口气,「好生可怜,皇后娘娘虽然倍受荣宠,偏遇上个不 济事的。徒具仙体,却全未品尝过其中的妙处。所幸遇到主子,替娘娘开了鸾穴 ……」 「不要!」 赵飞燕狼狈道:「你们不能这样……」 「事已至此,哪里还能洗得清白?」 最新222点0㎡ 家o 找回g㎡a∟、⊙㎡ 蛇夫人笑道:「娘娘不若抛开顾虑,尽欢而罢。」 说着她双手扒开赵飞燕的臀肉,只见雪玉般的臀沟间赫然印着一只蝴蝶状的 胎记。 那蝴蝶只有指尖大小,色泽粉腻,形状惟妙惟肖,宛如在臀间翩翩飞舞一般。 「娘娘这印记,天生的招蜂引蝶,命中注定便有今日……」 赵飞燕羞忿交加,喝斥道:「你——」 「娘娘莫非忘了?」 蛇夫人贴在她耳边柔声道:「且不说娘娘如今的荣华富贵,我家主子出了多 少力气,单是当日娘娘中毒,还都是我家主子割了自己的手腕,取血相救,才好 不容易保住娘娘的性命。说起来,娘娘这身子里面,可还流着我家主子的血呢。 眼下我家主子无非用用你的身子,左右也掉不了一块肉。娘娘还这么推三阻四, 未免让人寒心。」 一番话说得赵飞燕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蛇夫人得意地一笑,扬声道:「合德妹妹,你也来,咱们一起动手,免得娘 娘吃痛。」 两女一起伸手,将玉人臀肉扒得敞开,露出蝴蝶下方一只形如莲瓣的美穴。 程宗扬阅美无数,亲眼目睹之下也不禁惊叹,赵飞燕私密部位的形状堪称完 美,色泽红艳欲滴,没有半点杂色,娇娜柔美,隐约还散发着一股异香。 「好美的浪穴,外面又白又嫩,里面红鲜鲜的,柔润得像要滴水一样呢。」 蛇夫人回头笑道:「主子,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程宗扬二话不说,阳具沿着滑腻如脂的蜜腔长驱直入,龟头一震,便即破开 鸾关,捅入皇后娘娘从未被人进入过的秘境深处。 紧狭的蜜腔内,柔嫩而又多汁的蜜肉层层迭迭卷住阳具,犹如重门迭户,幽 深无比。 龟头穿行其中,彷佛被一张柔腻的小嘴含住,还不时伸出香舌来回卷动舔舐。 身下的玉人虽然已非完璧,此时却像刚开苞的处子,被人深深楔入自己未经 人事的处女地,禁不住发出丝丝痛叫。 看到姊姊在那根大肉棒侵犯下,难以承受的婉转之态,赵合德感同身受,她 半是安慰半是鼓励地劝说道:「姊姊莫怕,疼一会儿就好了。我被哥哥开苞的时 候,一开始也很疼,我就乖乖忍着,让哥哥干我的小肉洞。虽然流了好多血,但 后来没那么疼了。」 「姊姊,我悄悄告诉你啊,上次哥哥就是在这里用我的。那次我一点都没有 疼,还很开心。只不过哥哥太厉害了,我自己承受不住,最后蛇姊姊和江女傅也 来帮我。」 「你们……你们都……」 赵飞燕娇喘着颤声道:「连江女傅也……」 蛇夫人笑道:「江女傅年纪也不大,而且保养得好,身子白白嫩嫩的,不光 是主子收用过,连我们姊姊也沾了光。」 赵飞燕闭着眼睛,玉唇紧紧咬住红唇,喉咙深处却不时发出压抑的低叫,从 鼻腔发出时,已经变成低低的呻吟。 她鸾穴深处的秘径依然曲折狭紧,蜜汁却越涌越多,抽送时愈发顺畅,随着 肉棒的进出,渐渐传出水声。 程宗扬终于知道什么叫鸣鸾。 赵飞燕的蜜穴内狭外紧,被他粗大的肉棒杵在穴口,淫液都被锁在穴内,里 面水汪汪一片,尤其是龟头挤入鸾关,宛如榨汁一样,将满溢的淫液从重门迭户 的秘径中挤出,发出一连串「叽叽咛咛」 的声响,犹如鸾凤清鸣,连绵不绝。 这一次意料之外的交合虽然出于一个误会,最后却是难得的淋漓尽致。 次享受到鸣鸾仙体的程宗扬固然极尽欢畅,身下的玉人同样初次体会到 真正的鱼水之欢,最初的痛楚过后,蜜穴淫水四溢,阴精尽出。 意乱情迷之下,甚至主动扭动雪臀,让他在自己的九曲秘径中进得更深。 伴随着欢畅的快感,丹田的异状也越发明显。 那只气轮原本黑白掺杂,生死根吸收的杂气与真元混成一团,使得气轮膨胀 臃肿,每次转动都像是随时会崩溃一样。 若是以采补之术,用废几只鼎炉,也许能除尽杂气,但程宗扬狠不下这份心 肠,只能用水磨工夫,慢慢消磨了。 好在自己身边颇有几个资质上等的鼎炉,能消去不少杂气。 此时进入赵飞燕体内,才发现她这个不谙修为的女子,鼎炉之佳丝毫不逊于 合德的极品玉涡。 阳具深入穴内,旋转的气轮随之偏转,混淆其间的杂气像是被吸引一样往气 轮外围渗透,比起平常运功炼化的效率高出数倍。 一口气干了小半个时辰,程宗扬终于挺身直入,阳精破关而出,在玉人体内 剧烈地喷射起来。 随着肉棒的喷射,那只蜜穴的穴口、鸾关、花心所在的宫口同时收紧,将精 液尽数纳入穴内,涓滴不剩。 ◇◇◇赵合德扯过一条红绫,掩住姊姊的身子,将姊姊扶到榻上安歇。 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的赵飞燕玉容惨澹,一手掩着面孔,珠泪连串滚落。 「姊姊……」 赵飞燕闭着眼睛哽咽道:「你可知道错了吗?」 赵合德慌忙道:「不是的,阿姊。」 「今日之事,是你设计的是不是?」 赵飞燕凄然道:「难怪要扯我来洗浴,还偏要分开——你何苦要害我?」 「不是我。」 赵合德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能说……」 「傻丫头,你为何要听旁人的话,污了姊姊的清白?你是要我死吗?」 「不是的,姊姊。」 赵合德连忙分辩道:「蛇姊姊说,这都是为你好。」 「你在胡说什么?」 「她说,姊姊身居深宫,没有家世依仗,更没有可靠的臣僚下属,天下这么 大,想害姊姊的,成千上万,真心帮姊姊的,却只有程郎一个人。」 「所以你就把姊姊出卖给了他?」 赵飞燕痛惜地说道:「傻妹妹,程侯已然帮了姊姊许多,如今我身为皇后, 待欣儿登基,便是太后。若要回报程侯,又有何难?可我以皇后之尊,行此苟且 之事,只会让程侯看不起我……你!」 「不会的!」 赵合德连忙道:「哥哥不会那样的。蛇姊姊说,哥哥对自己的女人从来都极 好的,何况姊姊那么漂亮……」 「你那哥哥身边的漂亮女人还少吗?」 赵飞燕打断她,「无论那些侍奴,还是卓教御、丹琉姑娘,都是难得一见的 绝色。何况还有那位紫姑娘——姊姊身居后位,何苦再自充下陈,以色事人?」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却是蛇夫人正用唇舌替主人清理下身, 谁知刚舔舐几下,那根肉棒就又硬了起来。 赵飞燕心头愈发堵得难受,低声道:「原本我与程侯份属君臣,如今上下易 位,他该如何看我?你以为我会享尽宠爱,焉知姊姊不会沦为旁人的玩物?」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没有说清楚。」 赵合德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蛇姊姊说,程郎身边有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姊姊也认识的,就是那个中行说。蛇姊姊说,他知道那个冒充我的昭仪怀了天 子的孩儿,就起了坏心思,想害死姊姊和小天子,再害死哥哥,让那个昭仪肚子 里的孩儿当天子。」 「什么!」 听到刘骜居然留下骨血,赵飞燕吃惊地张大眼睛。 「还有,蛇姊姊悄悄告诉我,哥哥其实是阳武侯之子,只是阳武侯失去帝位 ,怕程郎被人暗害,才改名换姓。哥哥虽然未曾改回原姓,却是帝室嫡脉。而且 ,我在武皇帝陵亲眼看到……」 赵合德在姊姊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赵飞燕愈发惊骇,「真龙降世?程侯通过 了帝陵的血脉验证?那先帝……」 赵合德一脸认真地说道:「是假的。」 「天啊……」 赵飞燕简直不敢相信。 「那个冒充我的期姑娘现在好可怜,不会说话,也不会动。蛇姊姊说,那个 中行说狡猾得很,万一被人知道她怀着假天子的孩子,会害了我们大家。可程郎 又是个心肠好的,不想伤害她。蛇姊姊还说,与其让那个中行说阴谋得逞,不如 让姊姊怀上程郎的孩子……」 「你在胡说什么啊!」 赵飞燕又羞又恼。 「蛇姊姊说,等姊姊有了身子,可以对外宣称是那个假天子的遗腹子。既然 程郎是帝室嫡脉,姊姊怀的孩子自然也是嫡脉,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帝 位。蛇姊姊还说——」 「别再说了……」 赵合德坚持说道:「蛇姊姊说,定陶王再好,总不如姊姊亲生的——看看天 子和吕太后就知道了。」 「你……」 赵飞燕心里乱纷纷的,看着一脸天真的妹妹,却无力再说什么。 蛇夫人掀开帷帐,笑吟吟走了进来,「娘娘可好些了?」 赵飞燕抿紧红唇,过了一会儿才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往外说,也请程侯 就此忘却,只当未发生过——可好?」 「不好。」 蛇夫人道:「刘吕作乱,宫中危急,我家主子可是拼上性命来帮娘娘,娘娘 一句话便就此了账?那怎么成呢?」 「你——」 赵飞燕道:「你想怎么样?」 「娘娘有情,我家主子有意,」 蛇夫人用诱惑的口吻道:「既然今日天公作美,赐下一段良缘,何不长长久 久呢?」 「程侯身边佳丽如云,难道还贪图我的姿色吗?」 「娘娘太过谦了。娘娘的姿色绝世,任谁能不心动?要不然我家主子何必连 命都不要,也要维护娘娘周全?」 「程侯帮我,就是为此吗?」 「娘娘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蛇夫人道:「娘娘总该知道,那位吕大司马早已放出话来,就等娘娘迁居北 宫,便将娘娘送入永巷——娘娘不妨想想,若非我家主子舍命相护,娘娘当如何?说不定娘娘这时候正被那些阉奴按住手脚,让吕大司马享用呢。娘娘别以为这 是危言耸听,他们连天子都敢杀,何况娘娘?」 「程侯这么做,与吕氏又有何分别?」 「吕家对娘娘恨之入骨,」 蛇夫人毫不客气地说道:「若是娘娘落到他们手中,只怕被诸吕遍淫,尚不 解其恨。至于我家主子,对娘娘可是一片真心。娘娘不妨想想,当日娘娘中毒, 举世之间,能像我家主子一样为娘娘割腕的,能有几人?」 赵飞燕目光变换。 这世间男子,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自己的美色,可是肯为自己割腕的,普天之 下,又有几人?唯有他一人而已。 蛇夫人伏在榻侧,在赵飞燕耳边柔声道:「我家主子对娘娘爱慕已久,只是 我家主子是个好人,平日觐见,总以礼相待。娘娘只怕还不知道,我家主子每次 见过娘娘,回来干起奴婢都多出好几分力气呢。」 赵飞燕满面飞红,禁不住用红纱遮住面孔,「夫君新丧,不祥之身……恕难 从命。」 「哎呦,娘娘真以为天子对娘娘有多少真心,还要为他守节?他不过是拿娘 娘当幌子,好与太后争权夺利罢了。再说了,娘娘是正宫皇后,那刘骜只是个篡 居帝位的假天子,我家主子可是真龙降世的武皇嫡脉,不信,娘娘可以问太后, 她当时在场,可是亲眼目睹的。」 又一次听到真龙降世,赵飞燕心思更乱了。 蛇夫人掩口笑道:「险些忘了,娘娘身子里还有我家主子的鲜血呢。娘娘不 妨想想,接纳过主子的真龙血脉,娘娘的身子是不是好了许多?」 赵飞燕垂下目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自从接纳过他的鲜血之后,自己身体确实好了许多,即便寒冬时节,手脚也 热热的。 原本未曾留意的细节,此时一点一滴浮上心头,她心下已经信了七分。 「我家主子怕汉国震荡,宁愿舍弃帝位。以天下苍生为念,这才是真正的帝 王胸怀。娘娘身为正宫皇后,不去服侍真龙,难道要给那个假天子守节吗?」 赵飞燕心乱如麻,这边赵合德也拉住她的手,「姊姊,你一个人在宫里,我 好害怕。让程郎来保护你好不好?」 见赵飞燕不再作声,蛇夫人抿嘴一笑,起身道:「主子快来,娘娘已经应允 了呢。」 帷帐掀开,那个年轻而健壮男子迈步进来。 他连衣服都没有穿,就那么赤裸着,显露出宽阔的胸膛,浑身肌肉分明,散 发着逼人的雄性气息。 赵飞燕像被烫到一样避开视线,用红绫遮住玉颊。 她入宫之后,平日接触到的除了宫女,便是一帮满身阴气的阉奴,身边的正 常男子只有一个刘骜。 何曾见过如此充满阳刚之气的男性?她掩住面孔,心里慌成一团,不知道该 怎么面对这个刚刚侵犯过自己的男子。 六朝燕歌行(6.2) 29--05 第六卷兰车以归【第二章并蒂花开】 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红绫,缓慢却不容执拗地从她身上扯下。 赵飞燕心乱如麻,手指一点一点鬆开。 两具身体终于次面对面的裸裎相对,彼此间再没有半点遮掩。 看到那根刚喷射过的阳具,转瞬间又一次硬梆梆的怒勃而起,赵飞燕羞窘之 余不免还有些惊讶。 那个传说真龙降世的男子俯下身,双手撑在自己颈侧,含笑望着她的眼睛。 赵飞燕玉颊越来越红,犹豫片刻,终于慢慢张开双腿,带着一丝羞涩的顺从 ,绽露出自己的秘处。 「啊……」 粗硬而火热的阳具纳入蜜穴,身下的玉人低低叫了一声。 程宗扬笑道:「我和那个假天子,谁厉害?」 赵飞燕羞声道:「……是你。」 蛇夫人逗弄道:「他以前能插到哪里?这里吗?」 她扶着阳具往里一送,龟头挤入蜜腔,顶住鸾关。 「啊……再浅一些……」 蛇夫人比量了一下,笑道:「还没有主子一半长呢。恭喜主子,娘娘里边都 还是没人用过的新鲜货呢,娘娘不光被主子破了鸾关,里面的次也是给主子 用了。」 看着身下娇羞温婉的玉人,程宗扬心头一阵荡漾。 虽然觐见过皇后多次,甚至方才还有了肌肤之亲,但此时他还是次在这 么近的距离,尽情观赏她的美色。 赵飞燕名不虚传,果然是绝色,她身姿纤柔,此时刚洗浴过,不染脂粉,肌 肤如冰似玉,晶莹而又柔润。 小巧的唇瓣红嫩艳丽,宛若花瓣,随着她娇弱的低呻,更是呵气如兰,口齿 生香。 「啊……」 赵飞燕一声低叫,眼角沁出泪花。 程宗扬压下心底的怜惜,在她狭紧的秘径内越进越深,直到整根阳具尽根而 入,才停下来。 然后把阳具留在她体内,低头吻住她的红唇,用舌尖挑开她的玉齿,吮吸着 卷住她的香舌。 次被他以强硬的姿态从正面占有,与方才的感受完全不同。 如果说方才被他从后面进入时,赵飞燕的是惊慌和被人强迫的屈辱,此 时就只剩下满满的羞意和柔婉的顺从。 接下来的两刻钟,赵飞燕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狂风骤雨,自己宛如巨浪中 的一叶小舟,被他带着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时而飞上九霄,时而坠入深渊。 接踵而至的巨浪使她无法呼吸,脑中阵阵眩晕,几乎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 实还是梦幻。 鸾关新破,蜜穴宛若处子,交合之际,春潮四溢。 恍惚间,赵飞燕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嫁的本就应该是他,而不是那个暴毙而 亡的假天子。 曾经的一切恍如前世,如今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程宗扬躺在皇后的凤榻上,手臂张开,一左一右将两个容颜倾城的姊 妹花拥在臂间。 两女侧身枕在他的肩膀上,与他头颈相偎,两张美艳无俦的娇靥有如明玉, 姿容绝世,令人流连忘返。 她们俩与郎君裸身相依,胸乳贴在郎君身上,随着呼吸柔柔起伏。 还在郎君要求下,各自张开玉腿,夹住郎君的大腿。 柔嫩而温润的蜜穴紧贴着郎君的身体,能感受到他腿上的热量透过玉户,一 丝丝透入余痛未消的蜜腔深处,温暖着受创的嫩穴。 赵飞燕此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不仅在破了自己鸾关,大肆喷射之后,紧接 着又从正面干到自己阴精尽泄,来了第二发。 随后还拉来自己妹妹,又在合德的体内来了第三发,竟然还不显疲态,仍然 一幅龙精虎勐,意犹未尽的模样。 她原本以为世间男子都和那位假天子一般,可与程郎一比,相去不啻云泥。 今日方知天下之大,何谓世间的大好男儿,更是次真切体会到云雨交欢 的乐趣。 此间之乐,足令人魂销,只是妙处难与君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合德在程宗扬耳边道:「卓教御什么时候入宫?我有些想她了。」 「想她什么了?」 「她上次教我的道法,我有的地方不大明白。」 程宗扬敲了敲脑袋,转头对蛇夫人道:「卓美人儿不是在宫里吗?我都好几 天没见着她了。」 「卓奴被紫妈妈派去办事了。」 「去哪儿办事?」 「好像是去了秘境。」 「去哪儿干嘛?」 程宗扬道:「太危险了。」 「是。奴婢回头问过妈妈,叫她回来。」 蛇夫人说着话,一边给主人抹拭身体。 赵飞燕惊讶地看到,被侍奴揩抹过后,他下身竟然又硬了起来,一副斗志昂 扬,不可一世的样子。 自从赵飞燕入宫服侍君王,在她记忆中,天子即使服过药,一夜两度春风的 次数也屈指可数。 可他就像没有疲倦的时候一样,再看周围,除了自己,合德、蛇夫人、江女 傅对这一幕都见怪不怪。 赵飞燕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个「真龙降世」 的传言。 忽然她耳朵一动,听见妹妹说道:「哥哥,你何时采我和姊姊的后庭?」 赵飞燕一阵心惊肉跳,「合德,你在说什么?」 「用后庭啊。」 赵合德道:「我的后庭还没有被哥哥用过呢。」 「这么腌臜的事,你……」 「这么做不对吗?」 赵合德天真中带着几分懵懂,「可蛇姊姊和江女傅的后庭,都被哥哥用过啊。不光她们,哥哥内宅的女人,也都让哥哥用过后庭啊。」 赵飞燕很想告诉妹妹这么做不合礼法,即使天子,也是非礼勿行,行不得快 意之事。 这等羞耻背德的勾当,怎能……忽然臀后一紧,却是郎君张手握住她的臀肉 ,揽紧她的身体。 赵飞燕低呼一声,那条肌肉分明的大腿贴在她股间,玉户被挤压着,传来令 人震颤的触感。 当一根手指没入滑腻的臀沟,按住那处从未有人碰触过的肛蕾,她再生不出 一丝违抗的念头,只乖乖低下了头。 程宗扬终于没有采摘姊妹俩的后庭娇花,倒不是无力再战,而是心有不忍。 合德固然破体未久,飞燕同样是鸾关新破,梅开二度已是极限,鲜花虽美, 终不能竭泽而渔,还是要好生滋养的。 「这就要走吗?」 见程宗扬坐起身,合德恋恋不舍地说道。 「进宫这么久,再待下去该有人起疑了。」 程宗扬说着,揽住她的腰,在她唇角吻了一口,「晚些我再来看你。」 说着又揽过旁边的玉人,同样吻了一口,「还有你。」 合德笑道:「下回可别认错了。」◇◇◇披香殿内,小天子坐在阮香凝怀里 ,一手还拉着她的衣角。 在他面前,毛延寿正伏桉挥毫,寥寥几笔,一个身材短小的侏儒便活灵活现 地跃然纸上。 小天子乌亮的眼珠盯着他的笔尖,看得聚精会神。 孟舍人靠在柱子后面的熏炉旁,仰着头睡得正熟。 他两腿箕张坐在地上,嘴巴大张着,一边打鼾,一边淌着口水,浑然不知自 己被当作模特。 在程宗扬看来,毛延寿虽然贪财了些,别的也无甚劣迹,一手丹青更是技艺 超群,教导小天子绰绰有余,于是顺水推舟,把毛延寿送进帝师名单。 此事对程宗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毛延寿来说,则不啻于天降洪福。 他原本的志向只是入宫当个画师,结果不经意间攀附上程侯,一跃成为执笔 丹青的帝王之师,毛延寿喜不自胜,对这位洪恩浩荡的主公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见程宗扬过来,毛延寿连忙放下画笔,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末学见过君 侯。」 「不必多礼。」 程宗扬摆了摆手,然后半蹲下身,对小天子温言询问几句。 定陶王眼下尚未登基,但举止颇有帝王风范。 程宗扬虽然忌惮他的黑魔海背景,但对这个小娃娃着实有几分喜欢。 至于赵合德那番话,他压根儿没当真。 自己一堆奴婢都没怀上,何况赵氏姊妹这对出了名不能生的?朱老头满心让 帝位回归正统,有定陶王继位,也该满意了。 离开寝宫,郑宾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这边程宗扬踏上车,他便抖起缰绳,驾车驶出宫门。 敖润紧跑两步,飞身跃上车尾,一边将背后的铁弓擎在手中,丝毫不敢放鬆 警惕。 「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小心无大过。」 敖润道:「尸山血海都过来了,总不能阴沟里翻船。」 「紫姑娘呢?」 「刚还在昭阳宫,还有曹太监。」 「过去看看。」 郑宾在前面应了一声,车马一路穿过阿阁、兰台,驶入昭阳宫内。 昭阳殿前为天子招魂的灵幡尚在,宫室楼阁已然面目全非。 昔日漫地铺设的红毯历经火焚刀砍,铁蹄践踏,破损得不成样子。 被冲车撞塌的宫墙也没有来得及修补,只用锦障遮掩,外面看起来倒还光鲜 ,里面却是一片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程宗扬刚下车站定,便听到「轰隆」 一声巨响,殿中残存的一根巨柱倾颓过来,一角的飞檐连同斗拱随之坍塌, 溅起漫天尘土。 紧接着废墟里传来一声尖亢的叫声,「找到了!找到了!」 老太监灰头土脸地从满地碎瓦中爬起来,一手举着一只锦盒,叫道:「找到 了!娘哎,累死老奴了。」 中行说不阴不阳地说道:「行啊曹爷,还真下力气,连房子都扒了。」 曹季兴没搭理他,乐颠颠过来报喜,结果扭头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紫 姑娘呢?」 「被你埋了。」 「哎呦!」 曹季兴赶紧往废墟里冲。 程宗扬忍不住道:「骗你呢。往上瞧。」 曹季兴抬起头,只见小紫坐在摇摇欲坠的大殿顶上,一手托着下巴,正笑吟 吟看着下面。 「亲娘咧,那地方坐着多悬啊!」 曹季兴道:「快下来!东西找着了!」 曹季兴托起锦盒献宝,结果手上一轻,被程宗扬路过时顺手夺走。 曹太监气得直拍大腿,程宗扬理都不理,径直跃上檐角,说道:「什么宝贝 这是?」 「龙槎星辰啊。」 「你一直在找这个?这盒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程宗扬嘀咕一句,随手打开盒盖,结果里面空荡荡的,别说宝石,连根毛都 没有。 「老曹,是不是你把东西掏走了?」 「天地良心啊!」 曹季兴拍着大腿直叫屈,「东西你抢了也就算了,咋还端着屎盆子往奴才头 上扣呢?」 程宗扬把盒子倒过晃了半天,无奈道:「空的。」 「糟糕,又没有找到。」 小紫挑起唇角,笑吟吟道:「大笨瓜,你运气真不好。」 「是你运气不好吧。」 程宗扬拿着空盒准备一扔了之,想了想又收进怀里,「找不到就算了。过来 抱抱。」 小紫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然后皱了皱鼻子,「好啊,你又上了别 的女人了。」 「不会吧,这你都能闻出来?」 「这个香味很特别……」 小紫略一思忖,然后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程头儿,你好厉害呢, 连皇后娘娘都不放过。」 「还敢说我?」 程宗扬虎着脸道:「老实说,今天这事是不是你干的吧?」 「你猜。」 「我一猜就是你!」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怎么会这么巧,正赶着我入宫的时候洗浴?没 你的吩咐,那些奴婢敢这么乱来?死丫头,你太坏了吧!」 小紫笑道:「人家就喜欢程头儿四处拈花惹草啊。这么好的鲜花,错过了好 可惜呢。」 「真的假的?」 「你猜啰。」 「我猜是假的。」 「猜错啦。程头儿的女人越多,人家越开心。」 小紫笑道:「这下连皇后娘娘也要叫人家妈妈了。还能给人家暖床。」 「死丫头,合着我的后宫是给你开的?」 小紫眨了眨眼睛,「不然呢?」 「不然个鬼啊。」 程宗扬道:「今晚我就让你侍寝!」 「好啊。今晚人家就陪程头儿好了。」◇◇◇「侯爷回来了。」 侍奴打开门帘,一阵香馥的暖风扑面而来,驱走寒意。 程宗扬张开双臂,奴婢过来替主人解下大氅,又取了热水盥洗。 隔着纱帘望去,只见云如瑶一手执笔,一手拨打着算盘,她指尖抹过,象牙 制成的珠子发出流水般悦耳的声响,数以百万计的数字在她指下跳动着,一笔一 笔梳理得清清楚楚。 雁儿、红玉等人在旁或是翻检簿册,或是誊抄账目,忙得不可开交。 云如瑶清点完,雁儿也誊抄完毕。 云如瑶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雁儿取过印章,蘸满朱砂,钦在册上。 云如瑶吩咐道:「这些给秦先生送去。」 「是。」 最新222点0㎡ 家o 找回g㎡a∟、⊙㎡ 惊理捧起账册,从帐内出来。 红玉斟了杯热茶,奉给女主人。 云如瑶放下朱笔,揉了揉手腕,然后接过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轮到奴婢了。」 何漪莲笑道:「年关将近,奴婢那边人丁不少,眼下口粮都有些吃紧了。」 云如瑶唤道:「雁儿,把东边第十七卷洛帮的账册取来。」 雁儿起身取来账簿,翻开来,里面有一张用过印的册页。 云如瑶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这回洛帮上下出了不少力气,除了许诺过 的钱粮,另外多加了两成。你来掌总,该赏的赏。」 何漪莲喜出望外,「这下可好了。如今城里粮价已经涨了三四倍,奴婢正发 愁怎么打这个饥荒,没想到夫人不但已经备好了,还多了两成。奴婢可要给夫人 磕个头,多谢夫人恩典。」 「这是洛帮该得的,用不着谢我。」 云如瑶道:「你也知道的,夫君虽然封侯,到底根基太浅。洛都一半的货物 都要靠洛水运输,是个要紧的关节,眼下你管着洛帮,洛帮稳住了,夫君才好放 心。」 「是。奴婢明白。」 「去找程府丞吧。」 罂粟女把册页递给她,笑道:「晚上记得过来,让侯爷再赏你一回。」 何漪莲接过册页,笑着啐了她一口。 出来时正撞见程宗扬,被他抱着摸了几把才放手。 云丹琉白了他一眼,「大伙儿忙得要死要活,侯爷倒是轻闲,一大早就不见 人了。」 程宗扬笑道:「你姑姑执掌内书房,比我强一百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如瑶埋怨道:「夫君大人万事丢开不管,还来取笑我们。」 程宗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是有自知之明。你看啊,论起做事的勤勉精 细,我不及程大哥,对吧?抽丝剥茧,化难为易,我不及秦会之;行事果决,处 置分明,我不及班超;洞察人心,智计百出,我不及贾文和——蔡爷那种妖物咱 们就不提了,论计数算账我也不比上瑶儿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让你们做 事,别干出让程大哥这种实干派算计人心,贾文和这种阴谋家主管细务的荒唐事 就行了。」 云丹琉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我们当马拉车,你来坐车?」 「来啊!把大小姐这匹大白马牵过来,让本侯骑一回。」 几人笑闹片刻,惊理抱着一堆书契进来,却是舞都周边,当初划定的一系列 沿河土地,此时已经初步清点过田亩,与官府立好文契。 云丹琉有些惊讶,「舞都的差事办这么快?别的地方有些连桉牍还都没接到 呢,他们可就办完了?」 云如瑶道:「舞都是夫君大人的封地,那些官吏自然要卖力些了。」 「这个我知道。」 程宗扬道:「封侯的诏命之前,朝廷已经下诏征辟眭弘为舞都太守——说是 给朱老头的,他能不卖力吗?」 云如瑶笑道:「既然如此,这些就由商会的人打理吧。」 惊理道:「不知该如何处置?」 「先支一批款项,召募人手勘察一遍。一是河道水文,二是地理道路,三是 人口出产。」 「舞阳河下游这一处最要紧。」 云丹琉挑出一份书契,「我在晴州听水手说起过,以前海船能直接驶到此处。后来舞都易手,生意凋敝,再加上泥沙淤积,才断了航路。若能通航,船只可 由此直接出海。」 几人开始商量如何招募民伕,疏浚河道,修建码头,恢复通航。 程宗扬在旁听了片刻,悄悄从书房出来,吩咐红玉去送些点心、茶水,然后 叫上阮香琳,穿过廊桥,前往湖心岛。 阮香凝入宫陪伴天子,义姁被小紫叫走,小楼里只剩下一个不言不笑,也不 能动的友通期。 程宗扬过来探视一眼,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然后来到楼上静室,嘱咐阮香琳 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除了死丫头。 卓美人儿不在,只好暂时让阮香琳护法。 大家都有事在忙,自己也不能整日闲着了。 程宗扬关上静室房门,然后盘膝坐下,气沉丹田,缓缓展开内视。 丹田内的空间几乎被膨胀的气轮充满,此时的气轮不再是浑然一体,而是隐 约显露出分层轮廓,彷佛伸出几条旋臂,已经可称之气旋。 灰黑色的杂气与莹白色的光点掺杂交错,绕着气旋的核心缓慢旋转。 程宗扬敛息凝神,按照九阳神功的功法,缓缓催动气轮,开始炼化杂气。 真气接连运行两个周天,等程宗扬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他张口呼一口灰蒙蒙的寒气,收功止息,眉头不由皱紧。 丹田的情况很不乐观。 洛都之乱,两宫死者逾万,自己所在的长秋宫又是各方角逐的主战场,吸纳 的死气难以数计,而且里面鱼龙混杂,数以千计的军卒、武者、死士、门客、雇 佣的杀手,还有身怀异术的方士、兽蛮武者,甚至还有几个修为诡秘的大和尚, 使得丹田内的气息杂乱不堪。 他试着用太一经引导那些杂气,结果不到半炷香时间,无数负面情绪便如潮 水般涌入脑海,恐惧、仇恨、愤怒、内疚、悲伤、饥饿、杀戮……汇聚成毁灭一 切的疯狂冲动,险些让他迷失其中。 无奈之下,程宗扬只能重新运转九阳神功,将杂气逐一炼化。 炼化过的杂气融入气海,修为又略深少许,可距离六级通幽境的关隘也更近 了一分。 他估算了一下,如果要把这些杂气全部炼化,别说突破六级通幽境的关隘, 就是达到六级中阶都轻而易举。 问题是炼化的速度实在太慢。 自己全力运功,想把这些杂气炼化完,恐怕一万个时辰都打不住。 自己每天拿出五个时辰修炼,也得六年。 即使用房中术,阴阳相济,效率提升一倍,起码也得交合五千次。 也就是说,就算自己像种马一样一天五次,也得日御五女,持续三年。 如果都换成飞燕、合德、如瑶、丹琉那样的上品鼎炉,至少也得一千五百次 以上。 在不伤身体的情形下,每天让她们泄身一次,采其阴精,一个月二十次,一 年下来,一个人最多也不到三百次。 也就是说,自己想在一年内炼化完所有杂气,起码得六个上品鼎炉日夜服侍。 少一个上品的,就得两个中品的来凑,折算下来数字更恐怖。 真要这么玩,自己一天到晚不用干别的了,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全用上 也不一定够。 若是放缓速度,一天一两个也未尝不可,问题是自己丹田的气旋未必能等那 么久。 如今自己真元满溢,已经到了突破的边缘,气海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失控 崩溃。 一旦失控,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道消身死。 与其如此,还不如牡丹花下死,作个风流鬼。 这会儿程宗扬倒是理解死丫头为什么要把赵飞燕推给自己,鼎炉易得,上品 难寻,多一只上品鼎炉,自己就多了一分保命的可能。 一丝清香飘入鼻中,接着一双温凉的小手按在额角。 小紫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道:「大笨瓜,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时候走。」 「去舞都吗?」 「没错。贾文和说我现在应该以退为进,暂时避避风头,专心把舞都经营起 来。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不过……」 「不过程头儿若是这么走了,亲亲的皇后娘娘怎么办呢?」 小紫道:「总不好把皇后娘娘打包带走,没事就干干她的小穴,听她的鸣鸾 给你唱歌。」 「你个死丫头……」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 「其实也好办——你让情奴扮成皇后娘娘好了。」 「那太后呢?」 「杀了吧。」 小紫道:「反正程头儿是正人君子,不想干她。对外就说太后驾崩了。」 「咳咳咳!」 「大笨瓜。」 小紫笑道:「你不想干就给我好了。她还是处女呢,给太后娘娘破处,肯定 很有趣。」 「死丫头,这你都跟我抢?」 「免得浪费啰。你要不想动手呢,我就给她来个先姦后杀,保证你前脚走, 后脚就给她出殡。」 程宗扬抱住小紫,按在地上,喝斥道:「越说越不成话了!我今天要好好教 训教训你!」 「程头儿,你要强姦我吗?」 小紫可怜兮兮地说道:「人家还没有长大。等人家大一点,再给你干好不好?」 「干!死丫头,不许用这种口吻说话。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小心我一个按 捺不住,把你就地正法了。」 「不要,程头儿那么大,会干死我的……」 六朝燕歌行(6.3) 29--05 第六卷兰车以归【第三章终有别时】 明知道死丫头是在逗自己,可眼前的少女颦着秀眉,美目泫 然欲滴,一番楚楚可怜的娇态,还是让程宗扬心头狠狠动了一下。尤其是那张姣 美无瑕的俏脸,比起自己见过最完美的珠宝还要精致,程宗扬丝毫不怀疑,即使 把她的面孔全遮起来,只露出那个小巧而又莹润的下巴,也能美得颠倒众生。 拉扯间,小紫暗紫色的衣襟鬆开,露出颈下一抹莹白的肌肤,如兰的香气带 着少女的体温,从衣襟间散发出来,丝丝缕缕飘入鼻端,使人心旌摇曳,难以自 拔。 就在这时,小紫的玉颊泛起一抹羞色,恰到好处的红了起来。那张精美得让 人不敢触摸的玉脸仿佛染上一抹艳色,刹那间变得活色生香,艳光四射。 程宗扬呼吸猛然变得粗重起来,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小紫腹上,深深地呼吸 了一记,然后张口咬住她的衣带,用牙齿将她的衣带扯开。 小紫玉颊绯红,任由他扯开自己的衣裙,拽下自己的亵裤,然后俯下身,怒 涨的阳具对着自己腿间,作势欲刺。 小紫咬住唇瓣,乖乖分开双腿,微微抬起下体,摆好姿势,配合他的插入。 程宗扬凶巴巴说道:“我真要插进去了啊!” 小紫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真的!” “嗯。”小紫乖乖道:“人家会忍住的。” 程宗扬无奈地放开手,“死丫头,都吓不住你了。” 小紫作了个鬼脸,笑道:“你连人家内裤都没脱,还想吓唬人。” “我怕脱了就真忍不住了。”程宗扬说着,在她大腿根上亲了一口,“快点 长大吧。” 嗅着少女肌肤上的女儿香,程宗扬忽然间心里一动,冒出一个念头,“死丫 头,我突然有个想法……” 小紫笑吟吟道:“大笨瓜,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 “我不幹!” “幹一下嘛。”程宗扬哄劝道:“保证一点都不痛。” “不要!” “试一下好不好?你要觉得痛,我就不进去,只在外面蹭蹭。” “你个大骗子。我才不信。” “骗你是小狗……” 程宗扬那点念头最终也没能得逞。好在晚膳时众人掷骰为戏,雲大小姐不幸 掷出一个“玉树流光照后庭”,刚开苞不久的后庭再遭荼毒,被夫君大人架起双 腿,从正面幹进屁眼儿。雲丹琉挣扎不过,只好任由他搂住自己的屁股,在自己 肛中舞弄了一回。 一顿晚膳直吃到亥初时分,席间群芳争艳,妙态横生。散席后宝钿委地,罗 衣四散,一众奉餐佐酒的侍姬玉体交陈,疲不能兴。程宗扬本来不大喜欢饮酒, 这会儿却觉得酒色怡人果然很有道理,即便没喝多少酒,此时也有了些醉意。 荒唐之后,程宗扬没有与妻妾相拥而眠,而是回到静室,潜心修炼。 ◇    ◇    ◇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人影攀上舞阳侯府的高墙,鬼鬼祟祟伸头看了一圈,然 后扛着一只半人高的蒲包翻进府内。 剧孟正在庭院中健体,他双腿残缺,只靠着仅剩的几根手指支撑,一五一十 地做着伏地挺身。见那人从墙上跳下,剧孟双手一推,翻身落回软榻,一边拿着 手巾擦汗,一边奇道:“作贼呢你这是?” “你那狗嘴就吐不出象牙。”赵充国一侧肩,蒲包“篷”的一声闷响落在地 上,渗出一滩血水。 “老斯跟卢五不是要走吗?我弄点吃食,给他们带上。” “那你用不着翻墙啊。” “我不是怕别人瞧见吗?” “这可是个大家伙。”剧孟道:“什么玩意儿?” 赵充国扯开蒲包,小声道:“麋鹿!我昨晚刚弄的新鲜货,足足有三四百斤 呢。” “你摸到上林苑去了?御苑里的麋鹿你都敢偷?” “我这不是穷吗?不摸点咋整?”赵充国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拔出短刀,切 下鹿角,“这麋茸可是好东西,补肾!便宜你了,接着!” “我还用补肾?”剧孟嗤笑一声,抬手接过麋茸,递给旁边的侍婢,“切片 啊。” 院门推开,一个声音道:“剧大哥这么早就起了?哎,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让人瞧见了吗?”赵充国嘀咕一声,转过头来,那脸笑得跟一朵花似 的。他颠颠的捧着另一只麋茸上前,“侯爷,这是老赵孝敬你的。补肾、壮阳, 好东西!” 程宗扬听到这个就头大,“别!我用不着!” “瞧你说的。哪个男人不得补啊?不是老赵说啊,男人补肾,那是一辈子的 事。拿着!拿着!” “无事献殷勤,你不会又打算挖我墙角吧?” “我跟班兄弟谈得投缘!哪儿就挖了?来来来,我给侯爷包起来。” 卢景披着一件破衣裳靠在门边,笑骂道:“一份礼送三遍,抠死你!” “还不是穷闹的?”赵充国道:“我都喝了半个月的西北风了——连放屁都 没个屎味。” 剧孟把手巾扔到他脸上,“闭嘴吧!” “四哥,”程宗扬对斯明信道:“真要走?” 斯明信点了点头。 “那颗赤阳圣果——” 斯明信还没开口,卢景便打断他,“我这点破伤用的着吗?那果子你留着, 要紧的时候能换一条命。” 卢景的伤势并没有他说得那么轻鬆,如果单是外伤倒也罢了,以他的修为, 即使肺部贯通,也没有大碍。但他内伤极重,受创的经脉一直没有恢复,这会儿 已经不能再拖下去,需要尽快回江州休养。 卢景道:“上次说的事,已经托人给你办了,这几天就有信。” “那可多谢五哥了。” “别谢我,是老四跟老赵的人情。” “都得谢,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那小子才好了。” 庭院里已经备好车马,鹏翼社兄弟挑出来几匹最好的驭马,一辆最结实宽敞 的大车,车前的驭手乃是王孟。 郭解死后,王孟整个人就消沉下来,整日郁郁寡欢。赵充国极力邀他从军, 他也没什么兴致。最后还是剧孟拍板,让他去江州散散心,会会天下豪杰,看能 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赵充国把那只从上林苑盗猎来的麋鹿扔到车里,又塞坛酒进去,一边眼巴巴 道:“小孟子,跟哥哥到塞北逛逛呗,一大帮兄弟呢,可就等你了啊。” “滚!滚!滚!”剧孟把他赶开。 程宗扬将一只木箱放到车内,伸手拍了拍,“东西都在里面。” 箱里装的是从秘境找到的岳帅遗物,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每一件对 星月湖大营的兄弟而言都意义非凡。斯明信将木箱收好,然后一摆手,袖中飞出 一只银白的物体,却是那只摄像机。 程宗扬差点儿都把这只摄像机忘了,没想到四哥一直带在身上。 斯明信的声音传进耳内,“有空看看。” “好。” 延香抱着小郭靖过来,与诸位叔叔告别。小家伙刚醒不久,迷迷糊糊地看着 众人。 卢景接过来晃了晃,“这小家伙,够壮实的。将来又是一条好汉!” 小郭靖清醒了一点,伸手去抓王孟的佩剑。王孟把剑柄放在他手里,握着他 的小手,做了几个斩刺的动作,逗得郭靖格格直笑。 斯明信接过郭靖,冷漠的面孔也柔和了许多。 “走了。”卢景招呼一声,登上大车,朝车里的老头踢了一脚,“往里边挪 挪。” “哎哎。”魏甘往里边挪了挪,眨巴着眼睛道:“咱们这是……” 卢景白眼一翻,吓唬道:“甭废话!” “哎哎。”魏甘识趣的不再多说。 王孟扬手挥鞭,在空中虚击一记,拉车的两匹健马同时迈步。 程宗扬与剧孟、赵充国等人一直送出十余里,方才各道珍重,挥手作别。 他们顺便带走了魏甘。魏老夫子以阶下囚的身份在地牢待了那么久,程宗扬 也头疼怎么处置,魏甘不过黑魔海招揽的小卒子,没犯过什么了不得的死罪,杀 了未免过分,留下又没什么用处,放走更不可能。索性交给孟老大,看能不能从 他身上再榨出些线索来。 斯明信等人不是批离开的,两日前,哈米蚩、阿合马、青面兽便带着投 奔程氏商会的兽蛮人先行离开。 在京师重地突然出现大批兽蛮人,少不得会招人眼目,何况他们的身份也经 不起推敲:一帮漏网的兽蛮贼党,只要露面就会招来官军围剿。最后阿合马这位 兽蛮人中的智者出了个主意,让一众兽蛮人戴上铁镣,打着舞阳侯府的旗号,备 齐了通关的文书,以舞阳侯府奴仆的名义前往舞都。 让人没想到的是,蔡敬仲居然对此事极为热情,自告奋勇充当领队,理由是 全是兽蛮人,不好解释。 刚送别斯四哥,紧接着又送走一批兄弟。 洛都之乱后,宫中人手奇缺,赵皇后父兄失去音讯,几位中常侍不得不向程 侯求援。事关赵飞燕与合德的家人,程宗扬不可能坐视不理,便让匡仲玉带几名 兄弟过去帮忙。双方商量之后,准备分成两路,明里由宫中派出几名内侍作为使 者,招摇过市,另一路则由唐衡亲自带队,暗中随行。 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化妆成行商,唐衡扮成掌柜,匡仲玉充当账房先生, 其余兄弟打扮成随行的伙计和护卫,一起由舞阳侯府出发,避开宫中的眼线。 匡仲玉是老江湖了,星月湖大营四散那些年,老匡全靠着一张嘴走南闯北, 有他坐镇,程宗扬自然放心。不过临行时还是拉住匡仲玉私下叮嘱几句:赵国丈 的下落固然要紧,兄弟们的性命更要紧,宁肯找不到,也别出事。 接连走了几拨人,府中几乎空了一半。可这还没完,匡仲玉等人走后不久, 吴三桂和余下的兄弟们也分头奔赴各地,接手各地官府移交的码头、田地。 人手少了一多半,事情却多了数倍。舞阳侯开府建牙,一众属下忙得足不点 地。侯府名下的产业要整合,各方关系要打点,光凭侯府目前的人手根本忙不过 来。程郑、秦桧、班超等人一起上阵,连王蕙和贾文和也参与进来,再加上长于 计财的雲如瑶主持中馈,才勉强周转起来。 人手不足,内宅一众侍奴也没闲着,雲如瑶量才使用,给雲丹琉、雁儿、惊 理、罂粟女、何漪莲、红玉等人都安排了差事,或是审核账目,或是整理案牍, 或者传递消息,每日进进出出,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程宗扬倒是不忙,可接连送走几拔人,心情也难免有些低落。他在府里走了 一圈,看着敖润、冯源、刘诏、高智商、富安等人全都忙得团团转,不禁暗觉惭 愧。 就在这天下午,一则流言传入程宗扬耳中。有人放出风声,称天子迟迟不能 登基,是因为某人心怀不轨,只是忌惮于诸侯皆在,不敢轻举妄动。一旦诸侯还 国,那位新贵只怕便会悍然自立为帝。 程宗扬听到这消息,差点儿没气个倒仰。自己早就盼着天子登基,好拍拍屁 股走人,结果被人劈头盖脸泼了盆污水。更混账的是这则谣言还故意挑拨诸侯, 生生给自己树起一堆敌人,居心之险恶令人髮指。 气恼之下,程宗扬根本没发觉这则谣言就是从自己府里传出去的,编造谣言 的不是旁人,就是中行说那混账。 当晚,程宗扬叫来秦桧。与奸臣兄闭门一番长谈,程宗扬随即亲手写了一封 奏表,连夜递入宫中。 ◇    ◇    ◇ 次日一早,舞阳侯请回封地就藩的上表被宫中封还。长秋宫同时下诏,赏赐 舞阳侯车马、舆服、鼓吹、甲士。 前来传诏的是单超,他伤势未癒,面如金纸。念完诏书,他伏地拜倒,“大 乱方定,天子尚未登基,程侯安能远离京师?” “你伤还没好呢,坐下说。”程宗扬让人给单超看座,一边道:“我本来想 等天子登基再走,可这都多久了?崇德殿还没修好?” “殿基受损,全部修复只怕还需月余。” “那能等得了吗?国不可一日无君,定陶王不登基,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侯爷说的是。只是……”单超目视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恳求的意味。 程宗扬原以为他也是听到流言,才来动问。此时看到他的神色,不由心下大 奇,“老单,你有话直说,用不着这么看我吧?” 单超心一横,开口说道:“宫中传言,先帝驾崩,留有一遗腹子。” 程宗扬目光转冷,寒声道:“谁说的?先帝在时尚未有子,驾崩了反而有一 遗腹子,在哪儿呢?” “自然是在宫中。” 程宗扬怔了一下,他还以为友期通有孕的事走漏了风声,可单超这话头,听 起来可不大对啊。 望着单超意味深长的眼神,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惭愧之余,不由得一阵心 虚。他一手遮脸,打了个哈哈,“这个……谣传吧?” “定陶王虽有帝王之姿,其养母底细毕竟不干净。”单超道:“先帝若有苗 裔,当是社稷之幸。” 单超其实不擅言辞,这几句话说得干巴巴的,颇为生硬,但也正因此,才更 显出他主意已定,同样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比八面玲珑,不过不失的徐璜、 唐衡显得更有力度。 程宗扬突然对赵飞燕生出一丝同情,她身为皇后,却被自家妹妹设计,失身 于下臣,身边的女傅、婢女都是帮凶不说,连手下一班奴才也盼着她能怀上臣子 的种。每个人都在考虑自己的利益,却没有人在乎过她的尊严。 程宗扬沉默良久,然后道:“送客。” 单超伏地再拜,“侯爷三思!” 程宗扬摆了摆手,没有作答。 回到内室,程宗扬一肚子的牢骚,“都是你的主意。这下好了,连宫里的太 监都知道了,全都盯上赵皇后,盼着她能跟我勾搭成孕。单超他们这么快就得了 信,是你放出去的风声吧?” 小紫一点都不怕他,“谁让你在宫里待那么久,瞎子也能看出苗头来。” 程宗扬长叹一声,可不是嘛,自己一个外臣,入宫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任 谁都会心下起疑,何况赵皇后名声在外,单超等人哪里用得着旁人点拨,自己就 闻风而动了。这回来的是单超,而不是徐璜或者唐衡,多半他们都知道这是个会 死人的差事,就撺掇着这个不怕死的出头了。 “大笨瓜,你挡住我的光了。”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一个女子伏在席上,她上衣褪去,露出一截光滑的背脊, 上面长长短短,插着十几枚银针。 小紫一手按在她背后的穴位上,感受她行气的状况,一手拈着银针,沿着经 脉刺下。 “这是谁?”程宗扬有些纳闷,自己不是吹,内宅哪个女子的身子自己没见 过?可这个看起来居然有点眼生。 小紫玉指一点针尾,那女子低叫一声,抬起脸来,却是义姁。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武穆秘籍啊。可惜她资质太差,现在还没有过第二层,只好帮她打通经脉 了。”小紫收针道:“起来吧。” 义姁坐起身,背对着两人穿好衣物,然后才转过身来。 程宗扬不由“咦”了一声。义姁也是容貌过人的大美女,但平常总板着脸, 平添了几分老气。此时刚运过功,玉颊柔润,看上去比以往倒是多几分娇艳。 “这秘籍上的功法真能驻容养颜?” “程头儿要是觉得好,就让她们都练好了。” “千万别,万一练死了呢?” “那就做成尸妓。”小紫挑起义姁的下巴,“好不好?” 义姁不动声色,脸色却微微有些发白。 “先出去,我有话跟你紫妈妈说。” 程宗扬把义姁赶走,然后关上门,“四哥五哥走了,老匡、长伯那一帮也走 了。程大哥、会之他们出门的出门,办事的办事,我昨天逛了一圈,这么大一座 府邸,硬没几个活人。” “宫里不是赏赐给你鼓吹和甲士了吗?” “宫里头能用的人比我还缺,不能用的宫里敢给我也不敢留。就是给了个名 义,让我自己召募呢。” “让皇后娘娘赏你些宫女呗。” “你敢要吗?” “敢啊。” “好吧好吧,你敢要我也不要。”程宗扬道:“我已经决定了。等天子登基 我们就走,先去舞都,把封地拿到手,安置完我们就南下,从雲水回建康。祁远 一直在那边,这么久没见,我也有些想他了。顺便把晋国的生意打理一番。然后 再一起回江州。我和如瑶成亲的事,还没有告诉孟老大他们……” “你是怕霜姊姊知道吧。” 程宗扬咳了一声,“我给她,还有你,各留了一个正妻的位子。” “我不要。” “不要也给你留着。” “可是她已经知道了啊。” “啥?” “鹏翼社已经把你成亲的事飞鸽传书到江州了。” “……我要在江州再结一回亲,会不会挨孟老大的打?”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要挺住啊。”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我本来还想去南荒一趟,接凝羽回来。顺便看看武二 那厮,是不是真去花苗当上门女婿了。”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程宗扬抱住小紫,“刚遇见你的时候,我还一无所有,你就跟着我。现在我 娶了妻,封了侯,有了遍及各地的产业,总算不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感觉 反而没有从前那么自在。如瑶身子弱,受不得远途跋涉,各地的产业也要打理, 到时候她留在舞都,执掌汉国的生意,丹琉多半会陪着她。能跟我一起行走四方 的,还是只有你了。”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说得好可怜哦。” “死丫头,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占住一个地方就想长 长久久,小富即安。”程宗扬道:“一开始我是想住在建康,所以买了宅院,兴 建临江楼,准备在那边长长久久地待下去。后来小狐狸拿下江州,我又想在江州 长住,毕竟是和星月湖大营的兄弟一起打下来的。等到了临安,拿到武穆王府, 我又想在临安定居。临安气候温暖,风物上佳,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可现 在突然有了舞都,再看那些地方,就有些美中不足了。” “建康和临安都不如舞都吗?” “论街市繁华,人物风流,建康和临安当然是远胜。若论上下齐心,人所同 欲,江州更是远远超过舞都。但是放在六朝来看,这些地方彼此相距太远,反而 舞都的位置更合适。” “所以你又想住在舞都了?” “是啊。舞都差不多位于六朝的中心,距离建康、江州和临安的路程大致相 等。西去唐国,东往晴州,通过雲水的航路也很方便。而且我现在封了侯,只要 赵皇后不倒台,就不用担心削夺封地。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传至子孙,世袭为 侯。所以我那个小富即安的毛病又犯了,拿到一个地方就不想放手。” “不管你住在哪儿,都不许把我丢掉。” 程宗扬心头微荡,拥住怀中香软的玉体,朝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    ◇    ◇ 到了中午,几名内侍登门,恭喜地邀请程侯入宫,对各殿的修复事宜加以指 点,被程宗扬以身为外臣,不应干涉内事婉言谢绝。 一整天没等到程侯入宫,当晚徐璜让人带话过来,提醒说既然宫里已经下诏 挽留,程侯身为臣子,理当入宫谢恩,这会儿天色未晚,时辰倒是正合适。 程宗扬本来打算入宫一趟,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打起了退堂鼓。徐璜他们现 在巴不得自己入宫,可自己这么一趟一趟往宫里跑,估计要不了几天,外面的小 册子就会再多出一段不堪入目的宫廷秘辛。就算程宗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 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糟蹋赵皇后的名誉。 对着来人,程宗扬只说了两个字:“不去。”就把人打发走了。 程宗扬回到内室,只见众女都看着他笑。 雲如瑶笑道:“夫君大人真的不去?” “肯定是骗人的。”雲丹琉道:“心里头不知道有多想去呢。” 程宗扬坐下来,抄起木箸敲了敲餐盘,“吃饭!吃饭!这鱼烧得不错,是琳 儿烧的?” 阮香琳笑道:“是夫人亲手做的。” 程宗扬大赞道:“怪不得这么好吃!” 雲如瑶笑道:“被侯爷一夸,妾身好开心呢。” 其乐融融地用完晚膳,雲如瑶取来一件外衣。程宗扬道:“幹嘛?赶我出门 啊?” “正事要紧,”雲如瑶道:“妾身岂是不辨轻重之流?” “你别看那些内侍一趟一趟的跑,好像有什么事似的,宫里真要有事,那些 侍奴早该传话回来了。” “你啊。那位虽然贵为皇后,到底是女子,难道让她主动开口,把侯爷请进 宫去?”雲如瑶将外衣披到他肩上,小声道:“刚吃到口里,就这么冷落人家, 一连两天不闻不问不说,还上书辞行,夫君这么做,就不怕寒了人家的心吗?” 程宗扬看了看雲丹琉。雲丹琉抬了抬下巴,挑衅地说道:“怎么?要我陪侯 爷一起去吗?” “别。你们要去,她该害羞了。”程宗扬套上衣物,“怎么是水靠?” 雲丹琉道:“都这时候了,侯爷还要光明正大的入宫吗?钻地道去吧。” “秘道不是被淹了吗?” 雲丹琉抢白道:“要不给你水靠呢?” 六朝燕歌行(6.4) 第六卷兰车以归【第四章玉漏相催】 催灌入秘道的湖水已经退去,只剩下一些低洼处还有未排空的 积水,但在出口处,积水一度深至胸部,穿的水靠倒是派上了用场。 程宗扬从结着薄冰的水中爬出来,抖去衣上的水迹,解开秘道出口设下的示 警禁制,略费了些手脚,便进入长秋宫。 夜间的宫禁愈发冷清,空荡荡仿佛没有人迹。程宗扬收敛身形,悄无声息地 往寝宫掠去。距离那个美妙的误会已有两日,想起当日的旖旎,他仍不禁怦然心 动。且不说赵氏姊妹的美貌在自己佳丽如雲的内宅也没有多少比得过,单是赵飞 燕的身份,就足够诱惑:正宫皇后,新寡的少妇,声名狼藉的红颜祸水,丽色倾 城的绝代尤物…… 程宗扬脚步忽然一缓,停了下来。 殿后绘着凤纹的丹墀之上,一个俏丽的身影席地而坐,双手抱膝,斜倚着石 栏,仰首望着夜空一弯寒月。 她衣衫单薄,只在肩上披了一条黑色的貂皮披肩,那双美目全无神采,目光 空濛如雾,淡淡的月光洒在身上,如水般触肤生寒。 她轻轻呼了口气,然后低下头,将脸埋在臂间,乌亮的秀髮从肩头滑落,一 直垂到冰凉的石阶上。 忽然身体一轻,一双手臂将她抱了起来。赵飞燕惊恐地抬起眼,耳边传来一 声喝斥,“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冻出病来!” 程宗扬揽住赵飞燕,身形一晃,掠入殿内。 殿内的熏炉烧得正旺,巨大的屏风后垂着纱帐,隐约能看到凤榻一角,赵合 德拥着锦衾,睡得正熟。大殿另一端垂着两道珠帘,阮香凝侧身揽着小天子,同 样已经入睡。 程宗扬没有惊动她们,拥着赵飞燕在炉旁坐下,然后脱下水靠,解开外衣, 将赵飞燕拥在臂间。 赵飞燕不知在外面坐了多久,娇躯一片冰凉,这时被程宗扬拥在怀里,感受 到他身上的热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傻啊,穿这么薄还跑到外边?” “我……”赵飞燕玉颊冰凉,牙关冻得发僵,过了会儿才勉强说道:“我睡 不着……” 程宗扬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用掌心暖着,“你这是何苦呢?万一生病怎么得 了?今天当值是谁?怎么不照看着你?” “她们都睡着了。我……我出去透透气……”赵飞燕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天子驾崩,太后失势,整个汉廷的防卫力量全放在长秋宫,卫尉、期门、内 侍,内外围了数重,今晚当值的罂奴多半又偷懒了。 程宗扬看着她,忽然道:“是不是接到我的奏表,以为我是个负心贼,占够 了便宜就要跑路?” 赵飞燕羞窘地低下头,那份奏折确实让她方寸大乱,虽然妹妹和罂粟女都说 并非如此,她仍然难解忧虑,辗转难眠。 天子驾崩,她如今唯一能倚仗的唯有程侯,若是程侯也走了,自己就成了无 根的浮萍,再无人可以依靠。 “这你可想错了。”程宗扬从背后拥着她,将她双手合在掌心,在她耳边小 声道:“你的便宜,我还没占够呢。” 听到这样“无赖”的话语,赵飞燕霎时面红过耳,一股被人轻薄的羞恼涌上 心头,但与此同时,心底无来由地微微一鬆,满心的忧虑和纠结似乎无形中化解 了一丝。无论如何,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那双手掌温暖而有力,冰凉的手指传来丝丝热气,寒意渐去。赵飞燕双腿并 在一处,斜着身靠在他怀中,身子仿佛沐浴在阳春三月的阳光下,暖洋洋的。忽 然脚上一热,那只手扯下罗袜,将自己的脚掌握在手中。一股酥麻的热流透体而 入,赵飞燕禁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这么凉,跟冰块一样……” 程宗扬手掌摩挲着那双纤足,洁白的脚趾如冰似玉,小巧的足弓绵软娇柔, 盈盈一握,精致得如同白玉雕成一般。 赵飞燕紧紧闭着眼睛,白美的玉足被他握在手中,那双手如此灼热,每次触 摸都带来一丝震颤。她呼吸变得散乱,身子越来越热…… “徐璜他们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赵飞燕从迷乱中回过神来,“你……你如何知道?” “他们找我去了。” “他们说,天子之位本应该是阳武侯的。”赵飞燕小声道:“因为阳武侯不 肯娶吕氏女,帝位才被旁支入继。也正是因此,入继的三位天子都是暴毙而亡, 不得善终。” “他们还真敢说。这是知道太后拿他们没办法了。” “他们还说,天子驾崩,就是因为天子不是太后亲生的,因为立后和大司马 的事,惹恼了吕氏。” “这个他们还真没说错。” 赵飞燕吸了口气,“他们说,定陶王也不是我亲生的……” 徐璜等人原本对拥立定陶王并无异议,但自从盛姬的身份外泄之后,他们的 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直到现在,赵飞燕也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如此 忌惮。那位阳武侯,不也是黑魔海的坏人吗? 她的话没说完,但程宗扬听出话中的意思,“所以他们劝说你生一个,来当 天子?” 赵飞燕玉颊泛红。徐璜劝说时,其实暗示她们姊妹一同服侍,最好能一同怀 上,也好多个生男的机会。但这话她实在难以启齿。 “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当他们放屁好了。” 赵飞燕“扑嗤”笑了一声,她出身寒门,对这种粗话并不陌生,但自从入宫 之后,每日循规蹈矩,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市井味的话语。 “我只问你,你自己呢?愿意吗?” 赵飞燕怔了一下,“我?” “当然了,生孩子是你的事,跟那些奴才有个鸟的关系。” “我……我不知道……” 程宗扬奇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赵飞燕低下头,小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听你的便是。” 程宗扬明白过来,她并不是故意推辞,而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从养女到歌 伎,再到皇后,身份虽然在变,可她从来没有作过主。程宗扬怜意大起,“别害 怕,这其实很简单。比如说,你觉得定陶王那孩子怎么样?” “欣儿很乖,身世也很可怜……”赵飞燕小声道:“我不想他受委屈。” “意思是你想让他当天子,对吧?” 赵飞燕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好。不用耽误了,这会儿就派人通知群臣,明日定陶王正式登基,继位 天子。” “可崇德殿……” “用不着,就在玉堂前殿,召集群臣磕个头就完事了。离这里也近。” “可玉堂前殿也损毁了。” “那就在长秋宫。”程宗扬道:“其实天子出殡那天就应该登基,先定下君 臣名份就好了。” “明日登基……该怎么做?” “简单。” 程宗扬抱起赵飞燕,走到前殿,叫来值守的罂粟女,“去告诉会之,宫里一 众内侍,都由他调遣,即刻召集群臣,明日登基。” “啊?” “快去!” “是。” 罂奴匆忙离开。 不多时,外面灯火次第亮起,整个长秋宫都惊动起来。 江映秋闻声赶来,只见程侯一手抱着皇后,在殿上边走边道:“正中放天子 的御座,旁边用画屏隔出一间小室,前面垂上珠帘,你坐在帘内就是。” 江映秋道:“太后的座席呢?” “她啊,就在皇后座旁设一席吧。秦会之一会儿入宫,具体事宜,你们去问 他。出去吧,天亮之前,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打发走江映秋,程宗扬抱着赵飞燕往内殿走去。 赵飞燕道:“会不会太仓促了?” “快刀斩乱麻。不管谁有什么心思,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事情搞定,也 该消停了。” “可是……” “不用想那么多。大典只是一个仪式,只要群臣叩拜,两宫认可,有没有大 典都没关系。” 程宗扬露出一丝坏笑,“现在最要紧的,是在皇后殿下晋位太后之前,让微 臣再服侍娘娘一番。” “不要……哦!” ◇    ◇    ◇ 天子登基的事宜早已经万事俱备,程宗扬一声令下,侯府上下便以惊人的高 效运转起来。 亥时三刻。秦桧、班超连袂入宫,与中常侍单超、徐璜、守卫宫禁的卫尉桓 郁齐聚长秋宫。 长秋宫中一片忙碌,一众宫人、内侍此时都被唤起,各自洒扫廷殿,张挂帷 幕,布置宫室,四下奔忙。 作为事件核心的皇后寝宫披香殿内,却是媚香满室,春光旖旎。玉人罗裳半 褪,白羊般伏在铜炉旁。程宗扬从后挽住她的腰肢,赤裸的小腹贴在她雪滑的臀 肉上,一边摩弄,一边说道:“让你坐在石阶上,这么漂亮的屁股都凉透了。要 不是遇到我,你非得重病一场不可。” 赵飞燕羞不可抑,他小腹贴在自己光溜溜的臀肉上,火热的肉棒笔直竖起, 正卡在臀缝中间,沿着自己冰凉的臀沟上下摩擦。那只硬梆梆的龟头贴着玉阜边 缘,顺着臀沟向上,一路挤开滑凉柔腻的臀肉,从臀沟上缘伸出,然后又没入臀 间,在自己屁股里钻来钻去,玩得不亦乐乎。 随着肉棒的摩擦,一阵阵暖热的气息从臀后透入体内,如同一股股热流涌入 腹腔,原本冰凉的蜜穴、花径、子宫像被唤醒一样,变得暖融融的,柔软而又敏 感,连鸾关每一丝微颤都清晰无比。 ◇    ◇    ◇ 亥时五刻。兰台典校秦会之以皇后的名义召集金马殿侍诏,拟定天子继位诏 书,掌管印玺的单超负责用玺。 至于宣诏的人选,双方争执半晌,最终确定天子登基的诏书由内廷之首大司 马大将军霍子孟宣读,皇后赵飞燕晋皇太后的诏书由外朝之首丞相吕闳宣读,皇 太后吕雉晋位太皇太后的诏书则由中常侍徐璜宣读,同时传谕四方。 就在金马殿侍诏各逞文采,撰写诏书的时候,姿容冠绝后宫,风采母仪天下 的赵皇后正伏在软榻上,赤裸着无瑕的玉体,被臣下从后进入。她双手撑地,纤 腰弯若玉弓,白嫩光滑的雪臀间,那只娇艳的蜜穴被粗大的棒身撑满,随着肉棒 的进出,鸾关蜜液泉涌,传出阵阵腻响。 ◇    ◇    ◇ 亥时七刻。诏命入宫的大臣名单全部定下,匆忙赶来的侍诏开始撰写诏书, 由秦桧和班超审定,单超用玺,再交予待命传诏的中宫谒者。 披香殿内,两人已经换了姿势。皇后殿下仰身躺在榻上,玉腿高举。她凤钗 滑脱,秀髮四散,口中咬着一条帕子,免得自己叫出声来,惊动了旁人。程宗扬 却是肆无忌惮,双手握住她的膝弯,将她白玉般的双足扛在肩上,怒涨的阳具在 湿腻的嫩穴中大肆进出,幹得不亦乐乎。 ◇    ◇    ◇ 子时一刻。长秋宫谒者四出,分别前往霍子孟、金蜜镝、吕闳、张汤、车千 秋、董宣、公孙弘等一众大臣府上。从空中往下看去,以长秋宫为中心,数以百 计的灯火络绎不绝地往四面八方延伸,身着黑衣的谒者犹如鸦群,每至一处,原 本沉浸在黑暗中的宅院立刻灯火大盛,先是一处,然后两处、三处……无数灯火 在洛都内纷纷亮起,夜空下灿若星辰。 寝宫内,冰肌玉骨的赵皇后已经体软如绵,此时被程宗扬抱在臂间,一边迈 步,一边挺弄。她伏在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男子肩头,颤声道:“程郎,奴家 真的不行了……喔……” “还没有探到娘娘的花心呢。”程宗扬笑道:“皇后娘娘,乖乖把花心露出 来,让我采两下。” “不要……插得好深……” “就差一点点了,”程宗扬呵哄道:“再试试这个姿势,来。” 程宗扬说着,一手揽住赵飞燕的腰身,往后放去。赵飞燕只好拣起帕子,重 新咬在口中。那具纤软的玉体柔若无骨,腰身弯如圆环,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 下体,那只与肉棒捅弄的蜜穴上。 在程宗扬的劝诱下,赵飞燕忍住下体的羞痛,慢慢张开双腿。赵飞燕原本是 平阳公主门下的舞伎,此时双腿笔直分开,展示出一个堪称完美的一字马。只是 她这会儿整个人都依在程宗扬身上,上身后仰,宛如玉桥,那双丰挺的玉乳摇晃 着,双手按在他伸出的掌心中,勉强支撑住身体。她下体的蜜穴完全绽露出来, 红艳的阴唇圆张着,粗大的肉棒几乎是尽根而入。 最新222点0㎡ 家o 找回g㎡a∟、⊙㎡ 赵飞燕身子轻盈得难以置信,程宗扬只用了一只手,就轻易将她整个身子托 住。当她双腿张到极限,娇嫩的鸾关终于鬆开,原本就插在蜜穴中的肉棒往嫩穴 深处一滑,顶到一团软软的物体。 次被人触到花心,程宗扬还没有来得及施展手段,怀中的玉人便发出一 声娇滴滴的哀鸣,随即蜜穴抽动着,一泄如注。 ◇    ◇    ◇ 子时三刻。随着中宫谒者络绎而至,权贵雲集的尚冠里已然灯火连天,宅邸 亮如白昼,无数大臣从睡梦中惊醒,仓促接诏之后,匆忙命人送来衣冠,准备车 马。 披香殿内,赵飞燕伏在程宗扬大腿上,如玉的纤手扶着阳具,温润的红唇犹 如花瓣,正含羞吞吐着。 程宗扬笑道:“皇后殿下好不济事,刚触到花心就泄了身子。” “是你太用力了。人家都求饶了,你还在笑话人家。”赵飞燕含羞带怨地说 道:“人家里面都快让你捣碎了……” “我和天子谁厉害?” “自然是你。” “真的吗?” 赵飞燕用手扶着阳具,羞答答道:“他的,奴家用一只手来握便是了。程侯 的,奴家两只手来握,还要露出一截。” 程宗扬笑道:≈ot;难怪里面那么紧,破你鸾关的时候,是不是跟开苞一样?“ 赵飞燕红着脸点了点头。 “好乖。”程宗扬笑道:≈ot;皇后娘娘,再来一次好不好?“ “不要。我下面还疼着…… “那就用后面。” 赵飞燕央求道:≈ot;改天可好?“ “那不行,过了今晚你就是太后了,我要采的是皇后娘娘的后庭花。”“又 欺负我…奴家的花心给你平好了。” “还用刚才的姿势!”程宗扬翻身而起,“你身子那么轻盈,简直能做掌上 舞。” ◇    ◇    ◇ 子时四刻。石敬瑭带着殇侯属下的卫队,以羽林天军的名义进入长秋宫。中 常侍单超、卫尉桓郁亲自出面,将这支人马安置在宫门左右。 子时五刻。治礼郎敖润手持皇后诏令,带领来自舞阳侯府的士卒,替换下在 寝宫外面值守的期门武士。 又继续了两刻钟,程宗扬渐渐感到情况不对起来。自己与赵飞燕已经雲雨了 一个多时辰,皇后殿下娇体难支,此时只能敞着蜜穴任自己施为。自己这边却没 有半点倦意,仍然性欲勃发,兴致高涨。就和眼看到这位绝代尤物一样,充 满了冲动的欲望。 他试着催动真气,各处运行的经脉一切如常,身下的玉鼎仍然阴精迭生,不 绝如缕地炼化着杂气。唯一不正常的是:交合了一个多时辰,自己的精关丝毫未 动,始终没有任何射精的迹象,反而有种莫名的滞涩感。 程宗扬正在嘀咕,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鬆了口气,唤道:“死丫 头,快来!” 赵飞燕早已骨酥筋软,星眸迷离,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殿内多 了几名娇美的少女。其中一个抱着一只小白狗的紫衫少女犹为明艳,一双美眸灵 动之极,正是那位容貌不在自己之下的小紫姑娘。 小紫笑吟吟道:“好啊,程头儿,你竟然睡了皇后娘娘。还把人家幹得这么 惨,不光连帕子都快咬破了,连席子都泄得湿透了呢。” 赵飞燕羞窘不已,有些慌乱扯过衣物,掩住胸乳。 程宗扬看着小紫,还有后面的雁儿、红玉,“怎么是你们几个?别的呢?” “她们都在外面,跟那些宫人在一起。”小紫道:“可不是我的主意啊。是 蕙姊姊说了,瑶姊姊身子弱,寿奴和光奴多半有人认识,让她们几个留在宅里。 丹琉姊姊她们身手好的,在殿外守着,一旦有事,也好策应。” 小紫简单几句话一说,程宗扬便明白过来。除程郑、曹老太监在府内留守以 外,秦桧等人动用了手头可以调动的全部力量。整个宫城外围由桓郁带领的卫尉 军守卫;往内依次是守卫长秋宫宫门的石敬瑭;把守寝宫的敖润、冯源;在殿外 暗伏的雲丹琉等人,最后是留在殿内的雁儿等侍女。一连五道防线,把天子登基 的地点牢牢控制在手中,也将出现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问题是自己这会儿亟需鼎炉,雁儿和红玉两女资质稍逊,又不擅修为,贸然 交合,只怕会伤了她们。 “外面有谁,叫一个进来。” “没人啦,都在忙呢。”小紫笑道:“就让娘娘辛苦一些好了,再多陪程头 儿一会儿。” “别闹。卓奴呢?” “这会儿想起卓美人儿了,可惜她不在呢。” “死丫头,再逗我,我就拿你泻火!” “大笨瓜,你去找合德妹妹好了。” 程宗扬一拍脑袋,怎么就忘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少女呢? ◇    ◇    ◇ 子时六刻。雁儿与红玉换上江女傅备好的衣饰,扮作殿内的近侍宫人。 同一时刻,雲丹琉、阮香琳、蛇夫人、惊理、罂粟女等人纷纷改妆易服,分 散在宫殿四周,与那些被唤醒的宫人们混在一处。 “你先歇歇。”程宗扬放开身下的玉人,拿起锦被替她盖上。 雁儿接过锦被道:“奴婢来好了。主子快去吧。” 赵飞燕手脚酸软,只能让两名少女服侍着抹净身体,穿上衣衫。 小紫一手支颐,笑吟吟看着她,良久笑道:“娘娘真漂亮,难怪程头儿割自 己的血,也要救你。” 赵飞燕面带红晕,过了一会儿羞赧地小声道:“程侯于我有再生之恩……” “咦?”小紫忽然有些好奇地凑近赵飞燕,仔细看着她的玉容,然后伸出手 指,挡住她的眉毛。 赵飞燕莫名其妙,看着她用手指依次挡住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唇瓣。 “我知道了。娘娘是天生的媚态,眉眼生得就跟画出来的一样。”小紫赞叹 道:“换作是我,只怕也把持不住呢。” 外面所有人都被叫醒,到处忙碌不堪,但宫人们都被下令噤声,以免惊扰天 子与皇后安寝,因此殿内仍然静悄悄的,一如寂静的午夜。 程宗扬把衣服披在肩头,往凤榻走去。忽然他脚步一顿,接着长臂一伸,从 柱后拽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如孩童,被程宗扬揪着衣襟举到半空,吓得面无人色。 看着孟舍人那张醜脸,程宗扬一阵冲动,直想一掌拍到他脑门上,干净利落 地灭了他得了。这家伙目标太小,自己压根儿就没留意殿里还有个人。说来他一 个阉过的侏儒优伶,只怕没人把他当成一个人。 孟舍人往脚下看了一眼,然后浑身一哆嗦,可怜巴巴地咬住手指。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你看见了?” 孟舍人摇摇头,又用力点点头。 “你看见什么了?” “你们在打架。”孟舍人兴奋起来,“你把皇后按在床上,使劲打她,我都 看见了!” “你娘!” “你娘!”孟舍人指着他的鼻子,“你要死了!敢打皇——” 程宗扬一把捏住孟舍人的脖颈,手指用力。孟舍人两眼一翻,一声不响就晕 了过去。 程宗扬终于没下狠手。一来天子登基在即,自己不想在殿内闹出人命;二来 一会儿还要与亲亲的合德欢好,不想手上沾血;最要紧的是,他也不愿意这么随 便杀人。至于这个二货侏儒,暂时先让他昏迷一会儿,等天子登基之后,就把他 装箱带回府中,然后打包送到江州,这辈子都不让他回洛都。 程宗扬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往凤榻走去。凤榻周围张着帷帐,锦幄内暖香 四溢,一张玉脸如海棠春睡,娇艳无比。 程宗扬拂了拂少女脸上的髮丝,赵合德轻轻哼了一声,反而将被衾抱得更紧 了,那副贪睡的娇憨模样,让人不忍心惊醒她。 程宗扬轻轻掀开被角,少女白嫩的纤足裸露出来,然后是洁白的小腿,柔润 的大腿……赵合德有些怕冷似的动了动,摸索着去拉被子。程宗扬将一只枕头塞 到她怀里,她立刻抱住枕头,微微蜷起身。 程宗扬忍住笑意,轻手轻脚地解开她的亵裤,慢慢扯下。赵合德抱着枕头睡 得正熟,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玉体尽露,春光大泄。程宗扬轻轻托起合德的脚踝, 将她双腿分开,尽情观赏起来。 合德下身光溜溜裸露在外,柔软白滑的玉阜微微隆起,下方一条嫩缝软软并 在一起,还带着几分处子的羞涩,纯洁得令人难以置信。 看着少女鲜嫩而又娇美的玉户,程宗扬竟然生出一丝冲动,直想张口去亲吻 一番,品尝一番少女蜜汁般美穴的鲜美滋味。 程宗扬好不容易压下这种冲动,一手轻轻剥开她的花瓣,右手拇指轻轻按住 少女的花蒂,中指浅浅探入穴口,轻柔地挑弄起来。 ◇    ◇    ◇ 丑时一刻。负伤已久的卧虎董宣出现在街头,带领司隶校尉属下的隶徒将宫 城周边的街道坊市尽数戒严,无诏而犯宵禁者,一律严惩。 丑时二刻。洛都各处王邸均已接到诏书,与此相伴的,还有逾百全副武装的 隶徒。他们将作为诸王的护卫,负责将诸王平安送入宫中。尘埃落定,淹留京师 的一众诸侯有喜有忧,有的暗自侥幸,有的满不在乎。是否有人扼腕长叹,尚不 得而知。 殿内,赵飞燕手脚无力,虽然有些羞赧,还是被那两名陌生的婢女服侍着穿 上小衣。昏昏沉沉间,远处传来少女的娇呼,旋即被人掩住口。 赵飞燕生怕那呼声惊醒了欣儿,勉强看时,只见小天子被阮香凝拥在怀里, 仍在熟睡,才放下心事。她已然精疲力尽,还未曾盖上锦被,便沉沉睡去。 小紫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她的睡容,尤其是那双娇媚无俦的弯眉,即便是睡梦 中,依然韵味十足。小紫眼睛越来越亮,忽然神情一动,蓦然站起身。 她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豆粒大的飞虫,小紫视线刚移过来,那只飞虫便凭 空爆开,绽放出一片小小的光影,形如凤羽。 小紫扬手一招,将那片光影收入掌心,微微挑起眉梢,“卓奴?”随即身形 一闪,消失不见。 ◇    ◇    ◇ 寅时一刻。 已经是凌晨三时。寝宫前殿已然布置停当。作为皇后寝宫,披香前殿虽然不 及崇德殿雄伟壮阔,但同样面积宏大。三十六根高及两丈的巨柱撑起整座殿宇, 殿内正中是天子的御座,黑色的座面雕饰着朱漆龙纹。御座侧面铺着一张茵席, 是为了防止小天子受拜时哭闹,专给宫人留的席位。 御座后方用画屏和帷帐隔出一间小室,正前方张挂着两重珠帘,珠帘编得极 密,数以万计的小珍珠缀在一起,散发着莹白色的珠辉。隔帘望去,只能隐约看 到内部模糊的影子。 珠帘内并排摆着两张坐榻,分别是太后与皇后的御座。吕雉对殿内的布置并 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十分熟悉。天子秉政之前,她曾经垂帘近二十年。不过当初 只有自己一张独座,如今不但多了一个赵氏与自己分庭抗礼,而且权柄也将移交 给那个寒门出身的歌舞伎了。 殿后极远处,隐隐传来令人耳热心跳的雲雨之声。吕雉眉角微微挑起。再有 一个时辰,朝中重臣们就该入宫,等待新君登基。这位一手扶立天子的新贵却如 此荒淫无度,让吕雉也叹为观止。 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一位失去权力的太后,只能作为一面招牌,或者 一个外表尚新的幌子,为新君登基的典礼涂脂抹粉。她很清楚,即使没有自己, 登基大典也一样会举行。 离天子登基的时刻越来越近。这样的时刻,她已经不是次经历了。只是 这一次,自己不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权力者。 六朝燕歌行(6.5) 29--05 第六卷兰车以归【第五章御座乘龙】 寅时三刻。来自永安宫的凤辇进入长秋宫。 太后“吕雉”由宫女服侍着下了马车,然后屏退左右,孤身入殿。 踏入殿中,她便看到那个与自己容颜一模一样,五官如出一辙的身影。唯一 的区别是自己衣饰:头戴凤冠,身着盛妆,腰间系着五彩长绶,下面是一对凤纹 玉佩。 对面的女子只穿了一条普普通通的曲裾,犹如婢女。只是那婢装女子双眉微 挑,腰背挺得笔直,目光中流露出凛然而肃杀的气势,远远凌驾于对面的太后之 上。 太后“吕雉”双手握在身前,华丽的长袖垂到地面,仪态万方地往前走去, 随着她的步伐,腰侧玉佩微响,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着。 她步履越来越快,最后双膝一屈,伏身拜倒在那名婢女。再抬起脸时,容貌 已经变得妩媚而妖冶。 吕雉没有开口,只静静看着她。 胡情摘下凤冠,然后一件一件解下衣衫和饰物。就像她们从前做过许多次那 样,将那些象征着权力的衣饰,一件一件给真正的太后换上。 等系好绶带,方才的婢女已经消失不见。曾经权倾天下的吕雉再一次拿到太 后的印玺。胡情也收起艳色,化为那个容貌平庸的胡夫人。 胡夫人一边给曾经的女主人整理五彩长绶,一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她 不在这里。” 吕雉没有作声。胡情被那个少女收走一魂一魄,便是砧上鱼肉,只能任由宰 割。即便那个少女不在这里,她也永远无法逃脱。 胡情并不傻,她只是不明白,如此要紧的关头,自己那位新主人竟然不在宫 内。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天子登基还重要? ◇    ◇    ◇ 寅时五刻。洛都城尚在夜色中熟睡,批朝臣已经开始出发,包括大司马 大将军霍子孟,车骑将军金蜜镝、丞相吕闳的车驾都出现在了洛都街头,灯火相 望,马嘶相闻。 寅时六刻。有人未持手谕试图接近长秋宫,被石敬瑭指挥卫士当场射杀。 寅时七刻。五名内侍奉命前往披香殿,打扫宫室。敖润检查时,从其中一人 身上搜出一柄尖刀。这些身怀利刃的内侍高呼着“苍天已死”的口号,扑上来厮 杀,被敖润和韩玉击杀两人,其余三人都被雲丹琉斩杀。 声音传来时,连赵合德都听到一丝,但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她此时自顾尚 且不暇,实在无力它顾。那只被情郎爱如珍宝的玉涡美穴,此时被好哥哥的大肉 棒深深杵入,毫不留情的戳弄着。 赵合德紧紧搂住他强壮的上身,唇瓣被他吻住,柔软的双乳在他胸前来回摩 擦着,眉头紧皱,弯长的睫毛下沁出一丝泪花。 她想起蛇姊姊曾经私下告诉她,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被自己的情郎肏到哭 出来。 她委屈地想,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隔着重楼殿宇,死气已经十分微弱,可丹田中的生死根敏锐之极,略微一触 便照单全收,汇入已经不堪重负的丹田。 新纳入的真元使得气旋一阵波动。程宗扬头皮发麻,自己足足幹了大半夜, 到现在还没能射出来。冗余的杂气倒是炼化不少,可愈发澎湃的真气反而使自己 的处境更加危险。丹田此时就像一只充气过饱的轮胎,再多充一点气,立马就要 爆胎。 他有种预感,只要再死那怕一个人,自己铁定就是第二个死的。 一会儿的登基大典,无论如何,再也不能死人。 “呜……”身下的小美女哭出声来。 程宗扬停住动作。 赵合德眼睛汪汪地说道:“疼……” “是我不好,你别哭。”程宗扬赶紧拔出那根嚣张的阳物。 “哥哥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好了好,我们不做了。来,我抱着你睡一会儿。” ◇    ◇    ◇ 卯时一刻。霍子孟、金蜜镝、吕闳齐至长秋宫。徐璜早已备好御寒的羹汤, 此时亲手取来,逐一给几位重臣奉上。 卯时二刻。草草睡了两个时辰的赵飞燕从睡梦中醒来,由雁儿服侍着换上后 服,梳洗妆扮。 另一边,已经换好衣物的阮香凝小心唤醒小天子,给他穿上一袭新衣。小天 子一夜好睡,这会儿睡眼惺忪地靠在阮香凝怀里,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霍子孟看了一圈,“程侯呢?” 徐璜陪笑道:“程侯已经先来了,正在宫里巡视。”这话徐璜自己都不信, 可程侯把披香殿划为禁地,连他都进不去,还不是程侯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一介外臣,有什么好巡视的?” “大将军你可不知道,这宫里可不太平。”徐璜把方才两起凶案添油加醋地 一说,引得群臣人人皱眉。 吕闳道:“定陶王何在?” “刚起来,这会儿正穿衣服。”秦桧道:“诸位稍等片刻,便可入觐。” 说话间,外面有人入宫,却是高智商与狗腿富安带着食盒来送吃的。 高智商凑到敖润耳边,小声道:“师娘说了,怕宫里的吃食有人做手脚,让 我专门从家里带些来。” “想得挺周全。行了,给我吧,我捎进去。”敖润接过食盒。 高智商涎着脸道:“哥,我也进去瞧瞧呗。天子登基,我还没见过呢。” “人家登基,你凑啥热闹呢?” “我这不是积累积累经验,长长见识吗?保不齐回去就用上呢。” “怎么着,你回去准备造反啊?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 高智商趴到敖润耳朵上道:“敖哥,你不是看上延香姊了吗?我教你两手, 保你今天就把她拿下。” “就你那两下还教我?”敖润不屑地啐了一口,左右看了看,“甭说话啊。 一会儿换身衣服,让你站门口。” “哎,那可谢你了,哥。”高智商兴冲冲下去。 敖润将食盒交给江映秋。 江映秋带入殿中,转交给雁儿。 雁儿打开食盒,见是家里常吃的几样点心,便取出来放入碟中。 ◇    ◇    ◇ 卯时三刻。以清河王为首的诸侯车舆驶入宫中。群臣在阶墀前按班次排好队 列,诸侯、宗室位于队列最前方,其后便是霍子孟、吕闳等人,董宣也带伤出现 在队伍中。 卯时四刻。赵飞燕已经梳妆整齐,她戴着金玉交织的凤冠,身上穿着玄黑色 的后服,只在领口露出一抹鲜红的衣襟,庄重而又华丽。 一刻钟之后,小天子就将登基,在殿中接受群臣拜贺,正式成为君王。他此 时已经洗好手脸,由阮香凝领着来到案前。 案上摆着点心和温好的奶子,都是从舞阳侯府中送来,中间没有任何外人经 手。阮香凝捡起块蒸饼,撕开放到小天子手中。小天子张口欲咬,忽然“篷”的 一声闷响,似乎有人撞到铜炉。 小天子茫然抬起眼睛,只见一个短小的身影倒在铜炉后面,一块蒸饼从那人 手中掉落,一直滚到御案前。 他还没有看清,阮香凝便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她手指软软的,带着很好闻的 香气,这会儿却在瑟瑟发抖。 阮香凝将小天子搂在怀里,惊恐地睁大眼睛,接着一个人影飞掠过来。 程宗扬只披了条单薄的褂子,赤裸的胸膛像精铁一样绷紧,额头青筋暴起, 眼睛像充血一样迅速变得血红。 孟舍人倒在铜炉边,嘴巴张得大大的,口鼻中淌出黑色的污血。 仍留在殿内的赵飞燕、雁儿和红玉闻声纷纷赶来。阮香凝颤声道:“我也不 知道怎么回事,他……他就倒在这里了。” 那块蒸饼掉在案旁,只被咬了一口,上面还留着孟舍人的齿印。 程宗扬俯身捡起蒸饼,仔细看了一眼,忽然身体一晃,往后退了一步,接着 直挺挺往后倒去。 眼看着程宗扬像木偶一样倒在地上,殿中顿时大乱。 赵飞燕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她玉容失色,一手扶住身边的屏风,两耳嗡嗡 作响。 雁儿眼泪瞬间飞出,她伏身扳住主人的肩膀,哭道:“老爷!老爷!你怎么 了?” 阮香凝紧紧搂住小天子,一边手足无措地去掩他的耳朵,一边安慰道:“别 怕,别怕……” 赵合德被哭声惊醒,连衣衫都顾不得穿,便急忙赶来,看到这一幕,整个人 都几乎傻了。倒是红玉机灵,赶紧把那块蒸饼踢开,可接下来怎么办,她也全无 主意。 “紫妈妈!紫妈妈!”雁儿哭叫着连唤数声,全无回音。 江映秋原本在前殿,因时辰已近,过来请天子准备登基,没想到却撞见这一 幕,失声道:“这是怎么了?” 程宗扬口鼻气息断绝,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半变得铁青,寒意逼人,另 一半的皮肤则通红如火,散发出骇人的热气。尤其是他胯下那根肉棒,直挺挺竖 起,龟头怒胀,血脉贲张,鼓涨得像要爆裂开一样。 “老爷出事了,”雁儿泣声道:“快去找人啊!” 红玉应了一声,正待出去,却被江映秋扯住。 江映秋脸色煞白,顿足道:“不可!外面都是人!” 为了避免生乱,殿内只有她们几个,殿外却有数以百计的诸侯、大臣,还有 数以千计的宫人、内侍、军士。 本来应该主事的主人此时仆地不起,一言九鼎的紫姑娘不见踪影,仓皇间, 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合德扶住程宗扬的脖颈,带着哭腔道:“哥哥,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雁儿哭道:“快救老爷!” 小天子把脸埋在阮香凝怀里,“我怕……” 阮香凝自己也在发抖,还要安慰他,“别害怕。没事的……” 江映秋惶然道:“不能出去!若被人看见就完了。” 慌乱间,身后传来一声断喝,“都闭嘴!” 吕雉寒声道:“你们想吵到尽人皆知吗?此间之事若传扬出去,不但程侯身 败名裂,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雁儿泪眼婆娑地说道:“可是你……” “你以为出了这种事,我一个失势的太后还能压得住吗?”吕雉冷冰冰道: “外面重臣皆在,将相俱全,若有人知道此间之事,岂会视若无睹?清河王贤名 素著——连天子都是现成的!” 众目睽睽之下,新晋的舞阳程侯赤条条死在寝宫里,皇后固然失德,她这位 太后也脱不了干系,只怕群臣当场就会拥立新君,吕雉、赵飞燕两人,也少不得 一人一杯鸩酒。 赵飞燕顾不得昔日恩怨,问道:“该当如何?” 吕雉没有理她,对红玉道:“你去前面看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惊慌, 让人看出破绽。” “是。”红玉匆忙跑到前殿。 “你!”吕雉对阮香凝道:“把定陶王送到前殿去,小心哄着。若听见雲板 响,就带他入座。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是。” “你也去!”吕雉对江映秋道:“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如常。天大的 事也等天子登基之后,定下君臣之分再说。” 一旦定下君臣名分,废立就不能由大臣自作主张,至少需要太后同意,否则 就是谋逆,天下共诛之。 雁儿哭着道:“侯爷怎么办?” 说话间,程宗扬半边身体已经殷红如血,仿佛从毛孔中渗出血珠一样,另半 边身体冷如寒冰,几乎凝结出一层白霜。 “慌什么!”吕雉喝斥一声,伸手按住程宗扬的小腹。 片刻后她直起腰,目视胡情。 胡夫人伸手一探,不禁打了个哆嗦,失声道:“怎会如此?” 赵合德颤声道:“他怎么了?” “没想到程侯年纪轻轻,修为竟然如此深厚。”吕雉淡淡道:“他此时丹田 满溢,要破境了。可惜真气不纯,丹田不稳,只怕已经失控了。” 雁儿哭道:“快救救老爷!” “蠢才!”吕雉喝道:“先把他放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天子登基,别的之后 再说!” 赵飞燕忽然道:“他会死吗?” 吕雉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赵飞燕明白过来。她吸了口气,下定决心,对雁儿说道:“你去外面找人。 雲姑娘也罢,秦先生也罢,先救程侯。” 吕雉冷冰冰道:“你想身败名裂吗?” 赵飞燕苦笑道:“我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帝位也不要了?” 赵飞燕望着地上的男子,“先救他。” “你会死。”吕雉冷冷道:“三尺白绫,一杯鸩酒。” “救人要紧。” “哀家果然没看错你。”吕雉冷笑道:“你也是个蠢货。” 赵飞燕道:“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吕雉发出一声大笑,“好个痴情女子!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骜儿的妻子,母 仪天下的皇后!骜儿尸骨未寒,你就失贞于人,这会儿还当着我的面,要为姦夫 殉情?不知羞耻的东西!” “不是的。”赵飞燕脸色雪白地说道:“他若死了,我也活不了——你们都 太厉害了,没人帮我,我只有去死。” 吕雉冷冷看着她。良久道:“你要救他?” 雁儿仿佛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你有办法吗?我给你磕头!” 吕雉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赵飞燕,淡淡道:“他真元不纯,便贸然破境,以至 于丹田失守,真气失控,气血失和,阴阳失调。他平常用的双修你也知道,凭你 想要救他,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与他交合,以双修之法助他炼化真元。” 赵飞燕玉容数变。 “我来,”赵合德道:“我来做。” “你以为只是交合?需得阴精阳气交融方可。方才他可是放过你了,眼下他 真元失控,你阴精已竭,自己找死倒也罢了,还要连累他一同丧命。” 雁儿道:“我来帮老爷。” “你也不行。他此时正值破境,需得极品鼎炉方可。否则毫厘之差,便是生 死之别。赵皇后,”吕雉扬起下巴,“他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赵飞燕咬了咬牙道:“我若做了,就能救他吗?” “生死一线,谁能说得准?你若肯做,不过是多了一线生机。但也许就差这 少许呢?无非拿命去赌罢了。” 程宗扬此时动弹不得,只能自己主动去做。如此羞耻之举,赵飞燕怎能不犹 豫? 迟疑间,吕雉冷冷道:“事不宜迟,万一耽误了,你可莫要后悔。” 赵飞燕玉指纠结地拧在一处,最后一咬牙,扯起衣带。 “啪”的一声,吕雉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蠢才!谁让你在这里?” “你——” 吕雉压着嗓子厉声道:“定陶王是以你的名义登基。你若连登基大典都不露 面,那小娃娃的帝位便缺了名分,徒惹耻笑。到时即便他醒过来,这数月的心血 也尽数付诸东流,往日的辛苦全成了泡影。” 赵飞燕怔怔看着她,一时间脑中乱纷纷的,理不清头绪。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长呼,数千人齐声长喝,声震屋宇。 胡夫人托起程宗扬僵如木石的肩膀,“皇后娘娘,该上朝了。” ◇    ◇    ◇ 卯时五刻。 中常侍徐璜抱着一柄拂尘,踌躇满志地走到阶前,他挺胸凸肚,奋力喝道: “入觐!” 殿前宫人、内侍、护卫齐声长呼,声如春雷。 诸侯振衣入殿,地板上传来步履槖槖声响。再往后,霍子孟昂首挺胸,一手 扶剑,稳稳迈步。 霍子孟之后的众臣没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礼遇。他们拱手捧笏,只穿着 布袜,小跑着鱼贯而入,发出一片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 这次廷上没有再设大臣的独席,等诸人站定,自清河王刘蒜以下,全部躬身 而立,噤声不言,殿内不闻丝毫人声。 等群臣全数入殿站定,外面传来雲板的脆响,接着鼓乐大作,一众黄门鼓吹 击鼓吹笙,悠扬的乐声响彻宫廷。 吕闳眉头皱紧,先帝丧期未过,岂能乱用礼乐? 伴随着鼓乐,小天子在一名宫女的陪伴下,从群臣面前走过,一直走到御座 前,踏上专为他设的小木阶,然后转身坐定。 阮香凝微微鬆了口气,她这几日一直在教小天子登基的礼仪。小天子很乖, 学得也很快,至少这会儿没有出什么岔子。 霍子孟是仅有几位有资格抬头的大臣,看到定陶王登基入座,也暗暗鬆了口 气。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殿内宫人少得出奇,除了那个陪定陶王出来的女子,就 只有御座后面两名手执凤羽障扇的宫人。 徐璜在御座侧方站定,然后一挥拂尘,尖声道:“拜!” 定陶王尚未正式登基,此时是行的见礼,一跪一叩而已。 等众臣行毕见礼,徐璜拖长声音,长喝道:“升帐!” 江女傅与胡夫人卷起纱帐,只留下珠帘。隔帘望去,隐约能看到两个头戴凤 冠的身影。 霍子孟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太后为上,当居左侧,右侧是皇后,这倒没 错。可右侧的御座明显高出少许,反而凌驾于太后之上,显然不合礼制。即便太 后失势,也不该如此失礼。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梁冠,即使隔着珠帘,赵飞燕也禁不住浑身绷紧,连呼吸 都仿佛僵住。 吕雉看了她一眼,“腿并紧。腰背挺直。” 赵飞燕腰肢微微一动,身子便是一颤,喉中发出一声低叫。 吕雉淡淡道:“大臣们都看着你呢。莫失了天家的体面。” 赵飞燕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    ◇    ◇ 时间回到片刻之前。 胡夫人与雁儿一道,将陷入生死关头的程宗扬抬到披香前殿,放在皇后的御 座上。程宗扬身体僵硬,无法放置,最后吕雉一掌将御座靠背拍出一个缺口,将 程侯竖着放在座上。由赵合德在座后跪坐,将他上身放在自己大腿上。 程宗扬呼吸断绝,连心跳都几乎停止,原本炙热的半边身体热量迅速散去, 皮肤变得灰白,唯独下身那根阳具仍然高高挺起,粗大的棒身上,隆起的血管如 同紫黑色的蚯蚓,已经涨到了极限。 赵飞燕手脚发僵,脑中阵阵眩晕。隔着纱帐,外面已经传来群臣入殿的脚步 声响,室内众人的目光却都落在她身上。 吕雉冷冷道:“坐上去,自己动。” 刻骨的羞耻、对死亡的恐惧、报恩的大义、失节的屈辱…像在她脑海中拉锯 一样,让她充满溺水般的绝望感。最后她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抛开所有利害之 后,赵飞燕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她早已感受过那根阳具的粗硬和傲人的长度,可是气血激荡之下,那根肉棒 更是尺寸暴涨,如同儿臂一般直挺挺竖起,让人看着便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带着一丝惧意,赵飞燕僵硬地拉起华服,褪下亵裤,露出白白的雪臀,然后 弯下腰,对着御座上突兀而又骇人的阳物坐去。 “啊呀!”冰凉的臀肉与阳物一触,仿佛被烫到一样,使她发出一声惊叫。 吕雉严厉的目光扫来,狠狠盯了她一眼。 赵飞燕强忍着羞耻,在众人的注视下,挪动下体,将滚烫的龟头顶到穴口, 咬紧牙关往下坐去。 外面沙沙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群臣已经站定,殿内一片寂静。那只雪臀却还 悬在半空,只堪堪纳入寸许。 徐璜尖锐的声音传来,“拜!” 以吕雉的镇定,此时也不禁露出几分焦急。她不出声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众 人帮忙。 众女连忙一起动手,胡夫人抱住皇后的腰臀,赵合德帮着扶住阳具,江女傅 剥开皇后白腻的臀肉,然后胡夫人用力,将那只娇美的雪臀对着怒胀的肉棒往下 按去。 赵飞燕玉颈昂起,玉齿竭力咬住唇瓣,狼狈而又羞耻地挺着雪臀,任由众人 合力,将那根阳具送入自己体内。没等阳具尽数纳入,江女傅便匆忙帮她拉好衣 物,遮住她赤裸的下体,也遮住了下面的男子。 “升帐!” 胡夫人与江女傅一起卷起纱帐,光线透过珠帘,赵飞燕才恍惚发现,天色已 经拂晓。 帘外是一片黑压压的梁冠,诸侯、宗室、大司马大将军、车骑将军、丞相、 御史大夫、司隶校尉、太常、廷尉、大鸿胪……气氛压抑得让人不敢呼吸。 赵飞燕曾经感受过相似的气氛。那是她被封为皇后,接受群臣拜贺的时候, 她也紧张得不敢呼吸。但这次的局面,比那一次更要压抑百倍。 赵飞燕双手并拢,以端庄的姿势坐直身体。华服之下,她赤裸的双腿盘住程 宗扬的小腿,玉足踩在他脚背上,光溜溜的雪臀坐在他腰腹上。臀下那具身体僵 如木石,体表虽然看似平静,皮肤下面却是一半酷寒,一半火热,两种截然不同 的触感,使她仿佛正在赤身裸体遭受酷刑一般。 更让她颤慄,甚至惧怕的感觉来自于自己体内。几乎是刚刚开苞的下体,被 肉棒粗暴地塞满,蜜穴几乎撑到极限,仿佛要裂开一样。鸾关处羞痛难言,整个 腹腔都仿佛被肉棒穿透。 “拜!” 诸侯、众臣齐齐拜倒。 徐璜扯着嗓子道:“贺永安宫,皇太后万寿!” 群臣齐声道:“皇太后万寿!” “拜!” 诸侯、众臣再次拜倒。 徐璜用尽力气道:“贺长秋宫!皇后万寿!” “皇后万寿!” 吕雉挺直腰背,像她从前经历过的那样,坦然接受群臣拜贺。右侧的赵飞燕 却对群臣山呼万寿的拜贺声充耳不闻。她全副心思都在身下那具生死未卜的躯体 上。 自己仅仅只是触到,就如受酷刑,那他体内的痛楚,只怕比自己能感受到的 更剧烈百倍。 自己的性命是他割血相救,如今他身处危难,自己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赵飞燕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外面的一切。她忍着体内的痛楚,以旁人难以察 觉的幅度,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让那根肉棒进得更深,穿透鸾关,一直插到蜜 穴尽头,顶在自己柔嫩而又敏感的花心上。 一股暴戾而火热的气息透体而入,火蛇一样钻入花心,一呼一吸间,游遍子 宫,再返回时,已然戾气尽去,变得温润而又绵柔。 六朝燕歌行(6.6) 29--05 第六卷兰车以归【第六章金殿宣诏】 按照典仪,由大司马大将军霍子孟宣读继位诏书。霍子孟昂 首出列,在御座侧方站定。黄门侍郎捧过一封黄绫诏书,双手奉上。 霍子孟展开诏书,声音洪亮地念道:“诏曰:昊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顾降 命,属秀黎元……” 赵飞燕往后微微挪动少许,龟头离开花心,蜜穴间痛楚稍减。她咬了咬牙, 身子再次向前。龟头撞上花心,伴随着一阵酸胀的痛楚,那股火热的气息再次袭 来,比刚才更加凶猛。 “昔我世宗武皇帝受天之命,统有天下。”霍子孟浑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文德武功,被于四海。及至先帝,夙夜辛劳,不幸违豫,龙驭宾天……” 秦桧恭恭敬敬低着头,似乎在恭聆圣谕,两只眼珠却四处乱转。 身为兰台典校,他本来没有资格参与天子登基的典仪,但这会儿也混迹在群 臣的末尾。登基的仪式已经开始,主公却不见踪影,秦桧心里阵阵不安,总觉得 有什么事要发生。 凤钗上的明珠摇晃着撞到额前,赵飞燕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大了。她保 持着上身的稳定,只靠纤腰使力,蜜穴轻起浅落,与身下的男子小心翼翼地交合 着。 一边是宏伟庄重的宫殿,威严肃穆的大臣,一边是柔嫩软腻的蜜穴,粗大坚 硬的阳具。帘外是万众瞩目,堂皇华丽的登基大典,帘内无人看到的暗处,却在 行着难以启齿的淫事。 赵飞燕蛾眉紧锁,如花的娇靥满是痛楚,唇角却忽然间绽出一丝笑意。 她能感觉到,臀下那具身体狂乱的气息正在平复。随着交合的进行,他失控 的气息正在好转,虽然很细微,但危难正一点一点被化解。 吕雉目光冷厉地望着帘外,丝毫没有放鬆。 程宗扬错就错在没有在羽林天军入宫的当晚,就宣布天子登基,反而被冗长 的修复宫室拖住手脚。金蜜镝身为异族,避嫌不出,霍子孟本就有着拥立清河王 的心思,不过是迫于阳武侯的身份,方才妥协。阳武侯那老贼不知得了什么失心 疯,唾手可得的天子位却避而不取。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吕雉虽囚于内宅,但凭借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眼下的 局面。以定陶王为嗣的谕旨已发下多日,三进三辞却连八字都没一撇,程侯身边 那些人的心思也真有趣。 倒是程宗扬突然下令,连夜召集群臣,让吕雉心生佩服。只怕他也感觉到局 面不对,隐隐有失控的迹象。可惜就这么巧,他恰恰在此时突破境界。只能说天 意了。 “奉皇后谕旨,以朕承先帝之嗣,入奉庙社。内外文武群臣,合词劝进。谨 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告天地、宗庙、社稷,即天子位……” 秦桧肩头忽然一震,整个人仿佛被雷劈到一般。他微微侧过头,满脸不可思 议地望向那道低垂的珠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操劳过度,以至于幻听了。 外面那些光明正大,神圣庄严的一切,都大人物做的,而自己,只是个小女 子罢了。 赵飞燕默默挺动着雪臀,用娇嫩的蜜穴,全心全意服侍着身下的男子。 粗大的龟头在蜜腔内挤弄着,淫液渐滋。忽然“叽咛”一声微响,从裙下传 出。 吕雉头颈不动,目光却从眼角猛然扫来。 赵飞燕也知道那声鸾鸣出于自己体内,可她已经顾不了许多。随着交合的深 入,传来的气息也愈发汹涌,不需要有人指点,她也知道程郎已经到了最要紧的 生死关头。她所能做的,只是竭力收紧玉门,让鸾关的腻响再小一些。 赵飞燕按住扶手,维持上身的平衡,腰臀一下一下挺动着,每一次都主动把 自己最隐秘、最柔嫩的花心送到程郎的阳具上。湿透的蜜穴被肉棒塞满,淫液顺 着棒身不住流淌,滑腻的臀肉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摩擦,初时的痛楚已经变成一波 波直入脑际的快感。 如果可能,她只想放下纱帐,然后摘下凤冠,脱去象征权力的后服,赤裸着 自己的身子,以最淫荡的姿势竭力与他交合。让他的肉棒碾碎自己的蜜穴,捣碎 自己的花心,让他像自己的主人一样,享用自己的肉体,让他毫无顾忌地在自己 体内喷射,让他把精液射进自己花心,灌满自己的子宫…… 吕雉玉指捏住扶手,肩背像弓弦一样绷紧。霍子孟声音洪亮,外面一时没有 察觉到帘内的异响。但等他宣读完诏书,无论如何也再瞒不下去。 ◇    ◇    ◇ “朕方在冲年,尚赖亲贤。诏命:霍子孟、金蜜镝、吕闳、程宗扬四人为辅 政,共图新治。以明年为建平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全靠敖哥给面子,高智商混到离殿门最近的位置,充当殿前执戟。他跟看戏 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自己师傅被列为辅政大臣,不禁喜形于色。有这样的 师傅撑腰,自己欺个男霸个女啥的也方便。以往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高智商正在得意,一名戴着貂尾帽的乌衣内侍拾阶而上,见他在门口挡着, 抬起缠着绷带的右手,蛮横地将他一把推开。 高智商哪儿受过这种气,张嘴正要开骂,扭头一看是中行说,又咽了回去。 这孙子活活就是杠子成精,嘴炮无敌。跟他对骂,自己得多想不开啊?还不如留 口热气暖暖胃呢。 中行说大摇大摆进入殿中。高智商冲他背后狠狠比了根中指,用口型骂道: “幹,你个死太监!”没敢出声,怕被他听见。 不过望着他的背影,高智商心里有点纳闷,这家伙那会儿传师娘的话,让自 己送食物入宫,这会儿又跑进去幹嘛呢? 忽然肩头一紧,一名宫女挤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高智商肩上剧痛,刚 要骂街,一扭头又赶紧咽了回去,满脸堆笑道:“小师娘。” 雲丹琉急切地小声道:“他不是来找你的吗?怎么进去了?” 高智商愕然道:“这……这从哪儿说的?” “糟了!”雲丹琉一顿足,往殿里闯去。 长秋宫从里到外都是程宗扬手下的人马,刘骜死后,中行说差不多就是个丧 家犬,可他丝毫没有身为丧家犬的觉悟,反而因为在内宅厮混,俨然以内宅总管 自居。众人虽然没有当真,但都知道这厮不好惹,因此没有人阻拦,任由他一路 进入殿中。 结果那孙子进去就是大吃一惊,“哎,这小崽子怎么还活着?” 殿内一阵骚动,霍子孟抬起眼睛,目光犹如鹰隼。 中行说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指着御座上的小天子,“你,赶紧滚。” 小天子张着小嘴,扭头看着阮香凝。这个没有教啊?怎么弄? “怎么着?还让我拖你下来啊?”中行说蛮横地说道:“别以为你小我就不 敢打你。告诉你,我手黑着呢!吃奶的娃我都下得去手!” 霍子孟喝道:“哪里来的狂徒!赶出去。” “说我狂徒?你们这些——”中行说指着霍子孟的鼻子,接着划了一圈,把 满殿的诸侯宗室、文武大臣全划了进去,然后重重吐出两个字,“废物!” “登基,登基,登个鸟基!”中行说劈头盖脸地喝斥道:“告诉你们这帮饭 桶,先帝——谁!” 一名身材高挑的宫人风一样掠进殿内,抬掌朝中行说背后拍去。 中行说转身接了一掌,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柱上,貂尾冠掉落,手上绷带 崩开,伤口鲜血狂涌。 他吐了口血,面朝众人,披头散髮地狂叫道:“先帝苗裔尚在!你们这些乱 臣——噗!” 雲丹琉抓住他的肩膀,一膝撞在他胸口,把他撞得口喷鲜血,晕厥过去,随 即拎起他往地上一摔,眼看这孙子没了动静,一把扯住他的后领,像拖死狗一样 把他拖到殿外。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几乎看傻了眼。以霍子孟见惯大场面,胸有城 府的重臣气度,这会儿都想吐口老血出来,给大伙儿都开开眼。 这唱得是哪一出?一个阉奴就能蹬鼻子上脸,指着天子和群臣唾骂?这还有 王法吗? 中行说从进来到被拖出去,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时间,等那名宫人消失不 见,众人才意识他说了什么。短暂的惊愕之后,殿内立刻炸开了锅。 先帝苗裔尚在! 这个消息太火爆了,既然先帝有子,何必过继旁支?可此前一直没有听说先 帝有子,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 霍子孟厉声喝道:“肃静!” 霍老头积威已久,这一声喝出,殿内总算安静了一些。只是再看殿上,那位 小天子已经站起身,紧紧搂住座旁那名宫女,若不是那宫女极力安抚,只怕他连 帝位都不要,自己就跑掉了。 雁儿与红玉已经受过吩咐,在殿上只能举着凤羽障扇,虽然急得快哭出来, 仍不敢移步。 清河王向小天子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道:“霍大将军,方才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呢?霍子孟侧目看着徐璜。宫闱之事,岂容自己这个外臣来 置喙? 吕闳排众而出,“我等皆是外臣,敢问徐常侍,先帝果真有子?” 中行说突然闯进来闹场,徐璜惊得几乎要尿裤子,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匆忙 道:“不是,不是,这个,不是,哎……”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定陶王继位是 皇后娘娘钦命……” 有人叫嚷道:“你就说有没有!” 金蜜镝上前一步,“不得吵嚷!” 下面一群不认识的大人争吵,小天子嘴巴慢慢扁起,眼看要哭出来,阮香凝 搂着他一迭声安慰道:“别怕,别怕……” 少府五鹿充宗站出来道:“此事关乎社稷,诸位身为辅政,是真是假,需得 给天下一个交待。” “对啊!”原本帝党一系的臣子中,早有人不满于先帝草草下葬,“必须给 天下一个交待。” 还有对同侪被擢拔为辅政不满的,此时也出来说道:“四位辅政大臣,还有 一个呢?” “咦?舞阳程侯呢?” 殿内乱哄哄的,众人左顾右盼,都在找那位程侯的影子。唯独秦桧,在中行 说开口的时间,就蹿到珠帘的方向,双臂张开,面色凛然,一副誓死保护两 宫的架式。没人知道他这会儿已经是汗流浃背,腿肚子都在转筋。 忽然,帘内传来一声惊呼。 ◇    ◇    ◇ 赵飞燕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臀下的那具身体上,全神贯注地扭动腰肢,用自 己柔腻的嫩穴抚慰着他坚硬而火热的肉棒。她心神如此专注,甚至没有看到中行 说闹场的一幕,但帘外越来越大的争吵声,还是把她的心神拉回到现实中。 她睁开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帘外吵嚷的人群。等意识到他们正在找程侯, 赵飞燕心头猛然一紧,从刚才的缠绵中惊醒过来。 她并不担心自己,即便身败名裂,她也认命了。只是若连累了程侯……赵飞 燕不由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腰间忽然一紧,一双手握住她的纤腰,将她雪臀抬起少许,然后 对准阳具猛地贯入。 “啊!”赵飞燕发出一声惊呼。 帘内的惊呼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这会儿众人才看到一个品秩微末的 小官半挡在珠帘前方,就像母鸡一样张着大袖,不知道这副忠心的样子做给谁看 呢? 霍子孟看到他就觉得头痛,这位程侯手下的谋臣名声不显,却是个极难缠的 家伙。他皱了皱眉,“会之,那是你该站的地方吗?” 秦桧干笑道:“下官怕惊扰了两宫……” 话音未落,帘内接连传来数声“啪啪”的肉响,像是有人被连续掌掴一般。 秦桧一身冷汗都流到脚后跟了。他忽然怀疑自家主公是不是狂性大发,把汉 国重臣聚于一堂,准备大开杀戒。要不然他怎么敢在天子登基的典仪上公然施暴 呢?施暴的对象还是即将秉政的皇后! 窃议声越来越糟杂,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起疑。众人争吵时,董宣一直默不 作声,这会儿却站出来,一边朝珠帘走去,一边扎起袖子。 忽然帘内一声断喝,“退下!” 秦桧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拱手施礼,恭敬地退到一边。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凤冠的身影正立在帘内,即便没有开口,也能 感受到她森然的目光。 “吵啊。”吕雉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接着吵啊。” 一只手掀开珠帘,戴着凤冠的太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站在珠帘前,冷漠的 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寒声道:“好让世人都看看,你们这些股肱之臣,朝 廷栋梁,与市井匹夫,黄口小儿有何不同。” 霍子孟当先跪下,“请太后恕罪。” 群臣尽皆拜倒。吕雉凤冠高峨,深衣襦裙,双手交握身前,长长的衣袖一直 垂到脚下。她挺直腰背,冷冷道:“一个大言不惭的狂徒,就让你们这些大臣置 君上于不顾,在御前喧闹不休……” 吕雉凤目生寒,厉声道:“尔等可是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殿内静悄悄的,除了吕雉掷地有声的质问,无人再敢作仗马之鸣。 吕雉纵然失势,余威尚在,一出面便震慑住众人。不过在她身后,帘内的场 面已然乱成一团。 赵飞燕刚失声惊呼,胡夫人便抢过去掩住她的嘴巴。 刚才还僵如木偶的程宗扬此时仿佛化身为狂兽,双臂如铁,握住赵飞燕的纤 腰,奋力抽送。他双目血红,皮肤上的汗珠如同雨点般渗出,旋即又被身体的热 量蒸发殆尽,丹田内的气息犹如长江大河,狂泄而出,一波接一波涌入赵飞燕体 内。 赵飞燕仿佛被卷入狂风暴雨之中,娇弱无力的身子被他握在手中,犹如纤细 的花枝般,在他身上狂颠猛送,极力套弄着那根火热的肉棒。 后边赵合德急得珠泪滚滚,她搂住程宗扬的上身,玉手掩住他的嘴巴,免得 他吼叫出声。江映秋则用手托在皇后臀下,刚才的撞击声让她心都快从喉咙里跳 出来,这会儿还余悸未消。 她一边阻缓两人的冲击,免得交合时的动静传到帘外,一边焦急地劝说道: “侯爷,轻着些,外面都听见了的。况且……娘娘凤体纤弱,也难当侯爷这般巨 物……” 程宗扬充耳不闻,仿佛失去神智的淫魔,在身体本能的支配下大力抽送,疯 狂渲泄着失控的杂气。 身后的杂音自然瞒不过吕雉的耳朵,她面上不动声色,背上同样渗出冷汗, 一边飞快地转着脑筋,一边冷冰冰说道:“中行说一介妄人,无德无行,好为狂 言。着令削职免爵,废为庶民,逐出宫去!” 众人齐齐领命。 吕闳却抬起头,沉声道:“微臣罪该万死。只是此事关乎天下,先帝是否有 子,还请太后为臣下释疑。” 吕雉盯着这位本家叔父,一时无语。吕闳是难得的忠臣,也是贤臣、能臣, 更是一位直臣。可他的刚直就如同不期而至的鱼刺,在人最不愿意的时候,突然 卡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得。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你们还挺厉害嘛。程头儿都成这样了,你们居然 还能撑下来,真难为你们了。” 吕雉绷紧的心弦突然一鬆,交握在袖中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合什,谢过满天神 佛。 帘内的赵合德、胡夫人、江映秋同时抬起头,望着着画屏上方那个俏丽的身 影,尽皆喜出望外。 秦桧没有听见帘内的话语,但他一直紧盯着吕雉的神情,这会儿心下微动, 犹如在绝境逢生。 小紫从画屏上跃下,半空中皓腕一翻,打出一道禁音符。空气中一阵波动, 仿佛一个透明的罩子落下,将帘内的声息与外界隔绝开来。 赵合德淌着泪道:“小紫快来,他方才突然倒地,说不出话,身上也好硬, 就像木头一样。” 胡夫人在小紫面前乖得像猫儿一样,接口道:“主子像是气血逆行,一时间 迷了心智。” “程头儿一直清醒着呢,”小紫弯腰触了触程宗扬的额头,然后朝他鼻尖吹 了口气,“只是控制不了身体。对不对啊?” 程宗扬嘴巴费力地动了动,口鼻间冒出一团热气。 “大笨瓜,让你心软。”小紫瞥了帘外的背影一眼,“早些收用了她,哪里 用得着这般狼狈。” 程宗扬很想翻个白眼给死丫头看。她说的没错,自己神智一直处于清醒中, 周围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身体不受控制,连嘴巴都张不开。 孟舍人中毒倒地,程宗扬闻声立刻奔来,结果正撞上孟舍人咽气。本来一个 侏儒弄臣,死就死了,可这孙子死得太不是时候,他腹内猛然一震,却是生死根 吸纳了过多的死气,丹田中的气旋再也压抑不住,瞬间爆开,因为他修为已够, 没有当场爆体身亡,而是自动开始破境。 从第五级的坐照境进入第六级的通幽境,首当其冲的变化就是气海的扩大。 随着修为加深,原本的气海已经无法容纳过多的真气,需要用精纯的真气反复冲 击,对气海进行重塑。问题是程宗扬真气本就不纯,过多的杂气使他刚开始冲击 气海,真气就彻底失控,随即丹田失守,周身气血如沸。 更糟糕的是他同时修行九阳神功和太一经两门彼此相克的尖顶功法,而且还 都没怎么下功夫,自家的修为基本上全是靠生死根硬堆上来的,对于其中精微而 玄妙的细节所知无几。因此出现半边身体火热,半边身体冰寒的奇葩状况。 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众女都乱了手脚,吕雉站出来,几项处置倒是可圈可 点。可她逼着赵飞燕与自己双修,让程宗扬心下大怒,要不是身体动弹不得,早 就爬起来啐她一脸。 没错,论起自己真正精擅的,阴阳双修的房中术肯定要算一个。吕雉的应对 说来也不算错,可她把赵飞燕推到前面,就太混帐了。若论合用的鼎炉,她自己 才是最合适的那个!若是她主动献出元红,自己至少有七成把握顺利突破境界。 即便是对外,这也是最优的选择。天子登基,赵飞燕作为秉政的皇后,在前 垂帘,吕雉这位失势的太后出不出面都无关紧要,她多少有一点良心,都应该在 殿后以身相报,助自己破境。 结果吕雉下令,飞燕献身。赵飞燕以皇后之尊,又正值权力即将达到最巅峰 的要紧关头,毅然决然地抛开一切,不计生死,不顾体面,冒着随时会被揭穿的 危险,委身于己。如此轻生重义,程宗扬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赵飞燕夜间已经与自己缠绵多时,阴精未复。极品的鼎炉,发挥出来的效 果远不如人意。两厢对比,更让他痛恨该死的吕贱人。 程宗扬同时修习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终于显出恶果,体内阴阳相冲,冰炭相 攻,龙虎相争,混乱的气息在气海中乱蹿,无法约束。身体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 丹田内那团狂乱的气旋吸走,连手指都动不了,全靠着赵飞燕舍身相救,调和阴 阳,才捞到一线生机。但如果不能突破丹田的壁垒,重塑气海,最终破境失败, 仍是死路一条。 凭籍赵飞燕的玉质仙体,程宗扬一边拼命化解杂气,一边玩命地冲击气海, 随着时间的推移,状况越来越危急。似乎是身体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在他一筹莫 展的时刻,手臂居然自行举起,抓住身上的女子,大力抽送。 阳具戳入鸾关,进出间腻响连声,清音激荡,犹如凤鸣,如果不是禁音符, 只怕整个大殿都能听到两人的交合声。 小紫出面,背后的局面终于稳住,吕雉心下大定,面对吕闳的质问,她微微 挑起眉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好像大人在看无理取闻的小孩子。 “你想知道,吾不妨告诉你们。”吕雉昂起头,声如金石地说道:“中行说 所言,确有其事!” 吕雉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殿内静了片刻,随即大哗。 帝王家天下,有没有子嗣可不是小事一椿,而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若是妃嫔 有孕,而被皇后故意隐瞒下来,改立旁支幼儿,试图秉政,那赵皇后就是祸乱天 下的罪人,万死莫赎。 吕闳顿首道:“敢问太后,先帝既然有子,何不请出由群臣拜见?” 吕雉道:“先帝只是有苗裔,谁告诉你是有子?” “恕臣愚钝。” 殿内哗然不已,霍子孟站出来道:“肃静!” 喝住群臣,他躬身道:“恳请陛下为臣等解惑。” “三日之前,皇后凤体不豫。”吕雉缓缓道:“吾派遣宫中女医,为皇后诊 脉。” 吕雉停顿移时,等众臣逐渐露出恍然之色,才淡淡道:“方知皇后已然有孕 在身。” 吕雉凤目从众臣面上一一扫过,“清河王、霍大将军、金车骑、吕丞相,还 有诸位卿家,试问你们该如何处置?” 众人默然无语。他们原以为是嫔妃有孕,被皇后隐瞒下来,才群情激愤,没 想到有孕的却是皇后本人。同样是隐瞒,如果有孕的是其他嫔妃,赵皇后放着先 帝的嫡子不立,改立定陶王为天子,就是居心险恶,正应了童谣中“燕啄皇孙” 的谶语。而有孕的是皇后本人,却以国事为重,宁肯舍弃亲子,选择将消息隐瞒 下来,那就是非比寻常的大义了。 寂静中,吕雉清越的声音响彻大殿,“皇后有身不过半月,且不说皇后秉赋 柔弱,未必没有夭亡的风险。便是龙胎安泰,生产也待九个月之后。敢问诸位卿 家,这九个月间,我汉国上下莫非就等着皇后诞下龙子,再奉为天子吗?” 吕雉冷笑了一声,“万一到时生下的是一位公主呢?” 众人无言以对。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皇后若是顺利诞下先帝的遗腹子,帝位所属将毫无争 议。可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帝位将空悬九个月。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九个月之 久?更何况谁也不敢保证,皇后就一定能生下一位龙子。 “赵后目睹当日之乱,一心以大局为重,因此禀明哀家,宁肯迎立外藩宗室 继嗣,也不愿以一己之利,误了国事。因此吾才勒命宫人不得外泄,将此事隐瞒 下来。如此苦心孤诣,反而被人视为可欺,何其荒唐!” 五鹿充宗以头抢地,泣涕涟涟,嘶声道:“微臣罪该万死……” 其余众臣总算要点脸,没有抢着一起哭,但以霍子孟为首,各自免冠,叩首 道罪。 吕雉不敢挪步,只目视着小天子,示意他坐下受礼。 小天子紧紧攥着阮香凝的衣袖,怎么也不肯坐下,最后站在御座上,接受群 臣的叩拜。 “拜!”徐璜抱着拂尘,声音都在颤抖。虽然他是帝党一系,素与永安宫为 敌,但这会儿心里只有佩服。果然不愧是太后,当着群臣的面,眼也不眨一下, 就编造出如此弥天大谎,将群臣压制的服服帖帖。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再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三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刘欣立在御座上,群臣三跪九叩之后,这个自幼失去父母的孤儿,正式登基 成为天子。 接下来是两道诏书,一道由徐璜诵读,奉皇太后吕雉为太皇太后,因长信宫 远在上林,不克尽孝,恭请太皇太后仍居永安宫,悠游林下,颐养天年。 这道诏书原本的意味极为明显,就是怕已经失势的太后远在长信宫,无法挟 制,因此放在永安宫,就近监看。但吕雉刚才一番话,使得这道诏书背后的用义 变得模糊起来,意味更加深长而复杂。往好里说,也许是赵氏与吕氏相互妥协, 双方共弃前嫌。阴暗些的话,就该猜测吕氏是不是已经挟制住赵氏,迫使她交出 天子之位,而不是留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儿。 吕雉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白玉般的面孔无喜无怒,平静地立在珠帘前,接 受了群臣拜贺。就此成为地位尊崇,却毫无实权,只能在深宫“颐养天年”的太 皇太后。 最后一道诏书,由丞相吕闳诵读,奉皇后赵飞燕为皇太后,临朝摄政。 临朝摄政! 听到这四个字,自霍子孟以下,群臣竟然都有种鬆了口气的感受。 自十一月初五深夜天子驾崩,经历了吕氏谋逆、刘建叛乱、边军入京,两宫 血流成河,数万人头颅落地,半个多月的血雨腥风之后,朝廷总算有了新君和新 的权力核心。 激荡的尘埃终于落定……个鬼啊! 吕闳读完诏书,该众臣拜贺赵太后,山呼万寿。可太皇太后仍然立在帘前, 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六朝燕歌行(6.7)2h2h2h 第六卷兰车以归【第七章神龙降世】 29--05 吕雉站在珠帘正前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退在旁边的秦桧 却看得清楚。 虽然吕雉一番话稳住群臣,将天子登基的典仪顺顺当当办下来,但帘内的局 面已然失控,全靠着禁音符隔绝声音,才没有泄漏内幕。若是群臣看到帘内的景 象,吕雉方才那番大义凛然的言辞就彻底成了笑话,自家主公和新晋的赵太后也 将成为天下之耻,不但身败名裂,还他妈的要遗臭万年。 秦桧眼珠乱转,不时瞟往梁上,犹豫要不要使出压箱底的最后手段。 帘内一片狼藉,程宗扬双目赤红地坐起身,犹如一头嗜血的恶魔,将尚在少 艾的赵太后搂在怀里,野兽一样疯狂挺弄。小紫双手贴在他后心,精致的红唇紧 紧抿着,额角的髮丝被汗水洇湿,看上去多了几许狼狈。 在程宗扬如狼似虎的侵伐下,赵飞燕几乎昏厥过去。她蜜穴被幹得翻开,巨 大的阳具在柔嫩的肉洞内捣弄着,像在榨汁一样疯狂挤榨着她的淫液。赵飞燕阴 精狂泄,原本深藏在幽径尽头的花心被龟头顶住,像是要挤进宫颈一样。可即使 如此,赵飞燕仍然咬牙承受,极力抚慰着他喷火般的欲望。 被禁音符笼罩的空间内,程宗扬牛吼般的喘息声,赵飞燕痛楚的低叫声,鸣 鸾的“叽咛”声,肉体撞击的“啪啪”声,江映秋牙关撞击的“格格”声……响 成一片,似乎连禁音符也不堪重负,微微闪烁起来。 徐璜手都在发抖,他作为宣礼官,所站的位置离御座最近,方才无意间往吕 雉身后一看,险些当场心肌梗塞,昏死过去。 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中,众臣都等着拜贺太后,太皇太后却迟迟没有让 开,帘内更是毫无声息,仿佛空无一人。 各种诡秘的念头纷至沓来,每个人都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程宗扬狂吼一声,紧紧搂住怀中娇柔的丽人,久蓄的阳精狂喷而出,深深注 入她的子宫内。与此同时,他胸腹连串亮起光球,周身真气狂涌。 禁音符泛起震荡的波纹,只支撑了短短一瞬间,便轰然破碎。混杂成一团的 巨响冲碎禁音符的屏障,席卷整个大殿。 吕雉愕然回首,只见珠帘仿佛狂风撕碎,无数珍珠飞溅而出。 拜倒的群臣愕然抬首,看着太皇太后踉跄退开,现出帘内赵太后的身形,不 由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赵太后头戴凤冠,正襟危坐,身后依稀幻化出一个怒髮飞舞,状如魔神的影 子,正双手搂着她的腰身,扬天狂吼。 程宗扬眼看着珠帘纷飞迸碎,吕处女踉跄退开,一百多名大臣目光齐刷刷望 来,但已经无暇顾及。在他丹田内,仿佛一层无形的屏障轰然破碎,经脉间游走 的真气犹如百川归海,重新汇入气海。 程宗扬心念电转,把在场的一百多名大臣全数灭口,自己也不是做不到,可 是杀光这些大臣,汉国也就可以散摊子了。州郡割据,群雄并起……直接就可以 上演黄巾之乱的剧本了。 要不等自己一会儿神功大成,卷起赵飞燕就跑吧。什么辅政大臣、舞阳侯, 还有脸面、名声啥的,自己统统不要了。反正捞到一个赵飞燕,这波也不算亏, 就当是拿江山换美人得了…… 正胡思乱想,眼角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宗扬略一错愕,随即大怒。 死老头! 那老东西在梁上蹲着,脸拉得跟驴那么长,一副不忍卒读的表情。 天子登基这么大的事,老东西不来那才怪了。问题是那老东西来是来了,可 就光看着——我差点儿都死了好不好! 还有,你那副表情作给谁看呢?我又没抱你闺女,你脸拉那么长幹嘛?你爬 到梁上看了这么久的春宫,你还有理了? 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程宗扬索性破罐破摔,众目睽睽之下,将赵飞燕搂得更 紧。反正也掩不住了,抱上美人儿跑吧。 正当程宗扬准备放弃的时候,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赵太后身上泛起一片耀眼的金芒,金色的光芒如有 实质般流动着,然后凝成一只金色的龙爪。 那龙爪按在赵太后腰侧,五趾张开,犹如锋利的鹰爪。接着出现的是虬曲有 力的龙身,最后一只巨大的龙首出现在赵太后头顶,目如红烛,鬚髯怒张。 看到这一幕,正待出手的朱老头险些一头栽下来。 一条五爪金龙盘绕在赵飞燕身上,龙角苍劲峥嵘,金黄色的鳞甲光彩夺目, 映出满殿金光。接着巨大的龙身浮动起来,围绕着赵飞燕纤弱的娇躯盘旋而上, 爪牙箕张,鬚髯飞舞。那龙躯体极长,龙首一路升至殿顶,龙身仍盘绕在赵飞燕 身上。 程宗扬双目已经恢复清明,丹田内的气旋仍在疾转,但气海已然扩张数倍, 重塑成形。体内杂气尚在,不过随着气海的扩大,原本岌岌可危的气旋已然稳成 磐石,再没有爆体之忧,剩下的杂气已经不足为患,慢慢炼化便是。 危险尽去,程宗扬整个人都仿佛焕然一新,身体轻盈得像要飞起来,耳目变 得敏锐无比,甚至能看到朱老头的扁桃体——让他嘴巴张这么大!扁桃体都快蹦 出来了。 程宗扬朝老东西比了一根中指,然后看着身边浮动的金龙,脸上露出古怪的 表情。 天地良心,自己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他知道,这玩意 儿绝不是实体的——巨大的龙身就从自己身上穿过,它要是实体,自己身上还不 得穿出一个大洞? 难道是武帝秘境那道龙影…… 目光从金光闪闪的龙鳞,一直看到盘在地上的龙身,最后是小紫手中那只银 白色的摄像机…… 要不是赵飞燕还在自己腿上坐着,程宗扬几乎要一拍大腿。 “死丫头!幹得漂亮!”程宗扬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录的?放得真是时 候!” 小紫嫣红的小嘴微微翘起,摇了摇摄像机,“大笨瓜,我还没开始放呢。” “呃……”程宗扬回头看着那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了。 程宗扬好歹见过龙影,至于殿内其他人,眼前那条金龙带来的何止是震惊。 大臣们嘴巴一个个张得老大,直勾勾望着那条盘绕在赵太后身上的五爪金龙,连 霍子孟也瞠目结舌,全无威仪。 神龙金色的巨爪按在赵太后腹上,龙躯盘绕升起,巨大的龙首低垂在殿宇下 方,用冷漠的目光睨视着众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席卷而出,接着龙口张开, 发出一声龙吟。 龙吟低沉而悠长,大殿的窗棂门户都被震得嗡嗡作响,还在发呆的众人一个 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接着龙躯一挣,庞大的殿顶像盖子一样被整个掀开,只 留下光秃秃的柱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程宗扬几乎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那条巨龙不是一丈两丈,也不是十丈 二十丈,而是长得不可思议,龙首已经破殿横空,龙尾仍看不到踪影。更让他无 法理解的是,本来是虚影的龙躯,怎么突然变成实体,连殿顶都能掀开。 骇人的龙威如有实质般覆压下来,在场的众人尽数被压倒在地。 等巨龙破空而出,这会儿总算有人清醒过来,徐璜扯着嗓子,用变调的声音 尖叫道:“神……神龙降世!” 诸王、众臣也淡定不能,“金鳞五爪……” “武皇!是武皇的龙威……” 传说中武皇帝这位真龙天子不止一次显露过真龙之迹,比如先太后梦到真龙 从天而降,入于怀中,随后有了武皇帝。 武皇帝降生时,红光满室,异香扑鼻,有神龙覆于殿上。 武皇帝入睡时,有宫人无意间掀开帏帐,看到一条巨龙盘榻酣睡……这些传 说中多次提到,武皇帝的真身就是一条五爪金龙。 满殿文武尽皆拜倒。那条巨龙腾身一跃,飞到洛都上空,接着探出龙爪,朝 天际奋力挥去。厚厚的雲层像被刀劈一样破开,阳光从缝隙洒下,将金灿灿的龙 身映得熠熠生辉。 这一下不止长秋宫,连整个洛都全都目睹了神龙降世的一幕。无数人涌上街 头,焚香祭拜,祈求龙神的庇佑。市井间的少年,店铺中的商贾,鹤髮的老人, 蓬头的稚子,春风得意的官员,寒酸落魄的文士,城头披甲执戈的军卒,为主人 奔走的僮仆……全都如痴如狂。 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海啸一样传入宫内。宫中的内侍、宫人竞相跪 地,膜拜不已。 巨龙鳞爪飞扬,在洛都上空盘旋飞舞,将阴霾的乌雲涤荡一空,阳光普照, 有如神迹。甚至有眼尖的,还看到龙首上似乎立着一个人影。 盘旋一刻钟后,龙神一摆龙尾,消失在天际。 满殿文武这时才回过神来,再看向赵太后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充满了敬畏 和恭谨。 众人目睹之下,神龙降世,附于太后之身。这一切意味着赵太后已经被赋予 至高无上的荣耀,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无论刘姓宗室,还是吕氏后族,都没有 这样的资格。 赵太后双目低垂,双手放在龙爪方才所按的位置,似乎正在与某些神秘而未 知的力量交流着什么。 群臣鸦雀无声,都在等着太后开口。 一名戴着金冠的年轻人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他容光焕发,步履轻快地走到霍 子孟、金蜜镝和吕闳等人面前,就跟没事人一样,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珊珊 来迟。 刚一站定,他就用特八卦的口吻迫不及待地说道:“哎,刚才好像有条龙, 你们瞧见没有?” 此言一出,霍子孟脑门就是突突两声。 能没瞧见吗?霍大将军年纪是大了一点,眼神可还好使着呢。不仅看到了那 条神龙,甚至还看出方才赵太后身后那个魔神般的身影——就长着这厮的嘴脸! 幹出这种下流勾当,你就不能低调一点,还当面问众人看到龙没有——你是 来显摆来了?知道你是真龙就行了,难道还要吵吵得满世界都知道? 厚颜无耻!丧心病狂! 霍子孟都想拿刀把这八个字刻在这厮的脑门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 的气血,同时打定主意,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至于皇后肚子里是谁的种——武 皇金龙都降世了,还用问吗? 龙种!武皇帝的嫡脉!天命的龙种! “程侯总算到了。”霍子孟觉得自己跟这个不要脸的真龙嫡脉,没有什么好 说的,木着脸干巴巴道:“还好没耽误,一起拜贺太后吧。” 金蜜镝看着程宗扬的眼神也是分外复杂。虽然说龙性本淫,可也得分分场合 吧?闹将出来,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倒是吕闳读圣贤书出身,视力差了些,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他往旁边让了 让,示意程宗扬站好。 “您请。”程宗扬客气地将三位让到前面,然后当仁不让地站了第四位。 徐璜刚才目睹神龙降世,嗓子都叫破了,这会儿由单超作为宣礼官,他沙哑 着喉咙道:“太后千秋万寿!拜!” “太后千秋万寿!”群臣齐齐拜倒。 赵飞燕双手交握,叠放在腹部,她垂目低首,感受着腹内那团异样而充实的 温暖,仿佛全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群臣的山呼拜贺无动于衷。 忽然,她唇角绽出一丝甜美的笑意,幸福而又满足。 ◇    ◇    ◇ 侯府深处,小桥流水,残荷枯木。 程宗扬躺在一张摇椅上,手边一只红泥小火炉正烹着茶,铜壶的壶嘴正呜呜 吐着热气。 “霍老头真疯了,吕闳也是。”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殿顶都给掀没了, 竟然还不修,非说是神龙降世的真迹,要留下来供人瞻仰。开玩笑!没屋顶的扇 子还能留得住吗?下两场雨就没了。” 雲如瑶持壶斟茶,一边道:“霍大将军也说了,在殿顶加个棚子,好遮风挡 雨。” “这不是扯淡吗?殿顶好端端的,就扔在殿前的空地上,连片瓦都没碎。抬 回去装上多好,非要在原处弄个棚子,还要给殿顶再弄个棚子。神经病啊!” 雲丹琉道:“那你再来一回真龙降世,让霍大将军把殿顶搬回去好了。” “得了吧。我要能弄出来真龙就好了。”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倒现在都 没明白那龙是哪儿钻出来的?这不科学啊……” 雲丹琉翻了个白眼,“夫君大人是天命之人,真龙庇护——专门给夫君大人 擦屁股来了。天子登基,我们连眼都不敢眨,夫君大人倒好,要不是真龙降世, 都该夷三族,把我和姑姑都砍了。” “吭,吭!咳咳!”程宗扬连声咳嗽,“咱们谈科学,先不提这个。” “龙之变化,能大能小,能升能隐。”雲如瑶曼声吟道:“大则吞云吐雾, 小则隐芥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能大能小吗?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来,“哎!老东西呢?那龙 把殿顶掀开的时候,我瞧着老头儿挂在龙角上一块儿飞了。回来了吗?” “没有呢。”雲如瑶道:“神龙有灵,想必不会难为八八爷。” “这可难说。我要是他祖宗,我都想抽他。” “八八爷必是无碍,倒是听说太后为了安胎,深居宫闱,禁绝外臣探视。是 不是啊,侯爷?” 程宗扬脸上露出一抹朱砂色,赵飞燕杜门谢客是真的,但并非为了安胎,而 是被自己折腾得太狠了,伤了元气。 “都怪吕雉那贱人!”程宗扬拍着扶手道:“把她叫来!我要给她开苞!” “开就开吧。”雲丹琉哂道:“免得你光折腾我们几个。” “大小姐,你不会这么弱吧?” 雲丹琉啐了他一口,“你就对我们使厉害吧。小心你哪天又走火入魔。”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回真是太险了,差点儿就没挺过 来。幸亏孟舍人是个侏儒,顶多算半个人,他要个子再大点儿,我还真不一定能 扛得住。唉?中行说那该死的家伙呢?” 雲如瑶笑道:“紫妹妹让义姁熬了一剂落胎的汤药,给期夫人随时备着。中 行说就安分了,每日拿着扫帚打扫庭院。” “这个混账,竟然敢给天子投毒!胆子没边了!真要让他毒死天子……” 雲丹琉抢白道:“就该你跟燕太后的龙子登基了。” “咳咳……不说这个了。” 雲如瑶小声笑道:“侯爷也太禽兽了。蛇奴回来说,那位娘娘让你弄得到现 在都下不了榻。” “意外,都是意外。”程宗扬拉住她的纤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现在可 是六级通幽境了。” 雲如瑶笑道:“恭喜夫君。” “悄悄跟你们说啊,一进入通幽境,我这身体的敏锐度提升十倍不止,而且 稍一运功就气血如沸……” 雲丹琉皱眉道:“会不会有危险?” 程宗扬笑眯眯道:“我们来感受一下呗。保你欲仙欲死……” 雲丹琉这才明白过来,啐了他一口。 “别跑啊。”程宗扬一手一个,将两女揽在怀里。 三人正自笑闹,身后一声低咳。 曹季兴老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侯爷吉祥。小的给侯爷请安。” 程宗扬赶紧起身,笑道:“还没来得及多谢你。要不是有您老人家帮忙照看 宅子,我也不敢把人都调往宫中。” “侯爷这是说得哪里话?为侯爷效力,是小的本分。”曹季兴一边说,一边 招呼身后一个少年,“吉利,过来,给侯爷磕头。” 那少年五短身材,相貌称不上俊美,但颇有英气。闻言趴在地上,给程宗扬 磕了个头。 曹季兴道:“这是奴才的孙儿……” 程宗扬愕然道:“你还有孙子?” “瞧侯爷说的,这可是我们曹家的宝贝孙儿——他爹是我的养子。” “哦。”程宗扬明白过来。太监无后,从亲戚家过继养子倒是常见。 曹季兴道:“咱们侯府不是建牙开府了吗?奴才想着,让他也到府里历练历 练。” “他才多大?” “十二了。过完年就十三。” “这也太小了吧?” “哎呦,奴才八岁就入宫幹活了。” “……你这工龄够早的。行啊,你要舍得就留下来吧。”程宗扬倒了杯水, “叫什么名字?” “吉利。”曹季兴赶紧道:“小名阿瞒。” 程宗扬一口水顿时喷了出来。 “这名儿不合适?” 程宗扬连连咳嗽,“没有没有……那啥,见着朱老头了吗?” “主子去巷里赌钱了。侯爷放心,他身上就没几个钱,输光了一准回来。” “那行,阿瞒是吧?你就……” 程宗扬含混了一下。这孩子要扔给秦桧,肯定是你追我赶,往着邪道上一路 不回头。 “……先跟着班先生吧。” “是。”小名阿瞒的曹吉利朗声应道。 曹季兴领着孙儿离开,程宗扬还有些余悸未消。不是有一位魏武王了吗?怎 么又出了个曹阿瞒?再想想,曹阿瞒居然混到自己手下当差……这事儿怎么这么 玄幻呢? 他喝杯水压了压惊,“死丫头呢?” “帮你整理行李呢。” “行李?”程宗扬一脸茫然。 ◇    ◇    ◇ “把这些都带上。”小紫对侍奴们吩咐道。 院里停着一辆马车,阶前放着一堆刚翻出来的杂物,都是在洛都购置的零碎 物品。其中一块黑色的板子让程宗扬猛然省起,这是当日在洛都鬼市买到的太阳 能板,自己竟然给忘了个干净。 这块太阳能板肯定不是六朝的产物。也许来自某个类似于太泉古阵的遗迹, 也许就出自武皇帝陵中。只是诸事纷忙,没有顾得上追根问底。 “这是去哪儿?” “去舞都啊。”小紫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不是仓促了点?”程宗扬心虚地说道。自己本来打算要走,可舍身救了 自己一命的飞燕还卧榻不起,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未免太凉薄了些。 “程头儿,你这回可是有正经的差事哦。”小紫道:“天子下诏,命舞阳侯 为使节,出使唐国,宣告新君继位。” “什么!?” “呶,给你的。”小紫把一卷诏书塞过来。 程宗扬顾不上去看,“鸿胪寺的差事我不交卸了吗?我堂堂辅政大臣,去当 宣告使?没搞错吧?再说了,就算去宣告,我也应该回宋国吧?幹嘛去唐国?” “你没发现少了一个奴婢吗?” “卓美人儿?” “她在唐国,你去不去?” 程宗扬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去唐国?” “不是去,而是已经在了。”小紫把摄像机丢给他。 光球中浮现出秘境深处的画面,视角变化极快,似乎是斯四哥留下的。片刻 后画面一变,同样的环境出现在画面中,只是多了一条白色的小贱狗跑前跑后。 小贱狗一路嗅着气味,往前狂奔。画面的位置越发深入,周围的木石上偶尔 可以看到凤羽的刻痕,显然是卓雲君的手笔。不多时,一个石台出现在画面中。 程宗扬抬眼看着小紫。这石台的风格与太泉古阵那处传送阵一模一样。 “卓奴去找线索,在帝陵深处遇见这个。不知怎么就启动了,结果只来得及 发出一道讯息,就被传送走了。” 程宗扬吸了口气,“岳帅?” “谁知道呢。” 岳鸟人突然失踪,也许与这座传送阵有关。不过这座传送阵跟太泉古阵那个 一样,启动一次就处于缺能状态,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启动。 “为什么是唐国?” “卓奴留下的讯息只有两个字——长安。”小紫道:“程头儿,去吗?” 当然要去!岳帅离奇失踪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也是程宗扬心里的结。无论是 站在同属穿越者的角度,还是站在小紫和星月湖大营一众兄弟的立场,查清岳帅 失踪的真相都意义重大。 程宗扬掂了掂那份诏书,“去!” ◇    ◇    ◇ 次日,辅政大臣、舞阳侯携带家眷前往舞都,稍事停留之后,将作为正式使 节,出使唐国。 为示信重,天子亲下诏书,由霍子孟代表天子,率领百官出城相送。 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正逢冬至。 一路彤雲密布,北风怒吼,当车马抵达舞都城下,雪花终于飘落下来。 一个英俊少年从车上一跃而下,“这就是舞都?看起来不怎么样嘛。我住哪 儿?” 吴三桂撵兔子一样追上来,“吕少,你是出来避风头的,有你这样站在城门 口嚷嚷的吗?” “连马都不让我骑,坐了两天的车,我都闷死了。” 吕奉先蹦跳着去抓雪花,接着跃上一匹拉车的挽马,然后又跳下来,一刻都 安静不住。 “我的赤兔呢?让我骑一圈!来之前你们不是说好的,这边是程侯的地盘, 他能罩住我吗?” “那你也不能太张扬啊?哎,程头儿来了。” 吕奉先挥手道:“程侯,你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什么时候去长安?” 年轻人就是心大。程宗扬心下感叹着,开口道:“吕少,我派人去打听过, 皇图天策府今年的名额本来已经满了的,我专门托人把你加进去,可是费了不少 人情。” “承情了!给我报的哪一科?骑兵还是步弓?” “这个眼下不好说。得看哪一科有位置了。” “千万别是战策!那个不好玩。” “除了战策,别的呢?” “别的都行!无论步骑弓箭,长戟短兵,我都拿手!” “行。不过我还得啰嗦一句:让你前往皇图天策府,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 无论如何也得学完才能回来。” “还用你说?霍家哥哥骑兵毕业,我绝不拿第二!哎,那个小胖子,不 是高厚道吗?” 高智商领着两个年轻人过来,“这是老冯,冯子都,你熟,我就不多说了。 这位兄弟叫义纵,钦命的舞都令。前些日子去了洛都公干,刚办完事,顺路一道 回来。这是小吕,吕奉先。都是自家兄弟,别的不啰嗦,”他大拇指一挑,“游 冶台,我请客!所有开销都算我的!师傅,你也来?” “免了。” 吕奉先道:“什么游冶台?” “好玩的地方!义纵兄弟可是熟客。” 冯子都道:“久闻大名,这我得去!” 义纵暧昧地笑了几声。 “那还等什么!走了!”随从已经牵来赤兔马,吕奉先翻身跃上马背,一抖 缰绳,人如虎,马如龙,挟风冒雪往城中驰去。 剧孟坐着一辆四轮小车过来,望着吕奉先的背影啧啧赞道:“这小子,是个 习武的奇才啊。” “我都忘问了,老赵给他报的哪一科?” “功曹。” “啥?” “功曹啊。掌管机要文书,主计禄米。出来能当主簿。老赵说,他在府里的 时候最羡慕那帮功曹,不用风吹日晒,整天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有福气。把吕小 子安置进去,他可是费了老大的人情呢。” 程宗扬无语半晌,脑海中浮现出吕主簿拿着文书,数米计粟的模样……这是 个肥差啊!没看到赵充国都眼红吗? 运气好的话,一路青雲直上,做到大司农的位置都没问题,跟钱粮打一辈子 的交道——对于吕奉先而言,恐怕还真是他的福气呢。 剧孟道:“你一个堂堂辅政,怎么让你出使唐国呢?” 程宗扬苦笑道:“不瞒剧大哥,我一个婢子追查岳帅的线索,不小心去了唐 国,我过去看看,顺路把吕少送过去。” “岳帅……”剧孟无语半晌,最后道:“你要当心,别蹈了他的覆辙。”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仇家遍天下啊。”剧孟感慨万千地说着,摇了摇手中羽毛扇。 “哎呦,剧哥,你这五大三粗的,还冒充孔明呢?” “啥眼神啊,我这打扮是李左车!” “你还孙膑呢,腿都没了。” ◇    ◇    ◇ 舞都官员接到朝廷文书,早早便出城迎接,此时打起仪仗,一路将车队护送 到七里坊。 事先返回舞都的雲苍峰已经备好筵席,为自家妹妹、妹婿接风洗尘。席间的 除了雲家亲朋、故交,还有一位客人:新任的舞都太守。 按照程宗扬与霍子孟讲好的条件,舞都太守由朝廷任命,主管一郡事务。封 地之内,则由侯府主事的府丞、长史等一众属吏、家臣管理。舞都太守虽是朝廷 官员,城中百姓却是舞阳侯的子民,等于太守头顶多了一个婆婆,任谁都会觉得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可这位刚刚上任的太守不但不以为苦,反而对舞阳侯 执礼甚恭,处处以臣僚自居。 “眭太守,”程宗扬拱手笑道:“幸会幸会!” 眭弘拂衣拜倒,“臣弘拜见君上。” 程宗扬扶他起来,“你是朝廷命官,岂敢受此大礼。” “朝廷既然命臣驻舞都,便是让臣事君如上。” 程宗扬哭笑不得,这是又一个把自己视为朱老头私生子的。这事也没法儿解 释,程宗扬只好道:“眭公忠心可嘉,往后还要多多倚重。” “愿尽犬马之劳。” 席间有不少商贾,都是与雲家交情深厚之辈,程宗扬过来闲叙,便有人忍不 住打听汉国废除商贾贱籍,视同良家子的消息。 雲苍峰笑道:“此事我家妹夫居功至伟,尽知其详。只是眼下不便细述,诸 位若是有意,不妨待散席之后,再做详谈。” “应当的!应当的!” 席间程宗扬又意外遇上了一位熟人。赵墨轩笑道:“我可是先接了雲六爷的 邀约,正好又打算看看这边的田地,方才赶来。” 程宗扬笑道:“我动身的时候还让人去请大哥,想着路上同行,好多请教一 些,没想到赵大哥这么早就赶来舞都。听说陶五爷回晴州了?” “他家里听说这边出事,放心不下,传讯叫他回去。临行前陶五还说了,快 则过完年,迟则明年五月,他还要再来。至于土地,我倒是看中了两处。” “大哥的眼光绝不会错的,若是明日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 “爽快!”赵墨轩抚掌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    ◇    ◇ 程宗扬这次南下舞都,随行的队伍极为庞大,除了一众亲随,还有鹏翼社的 兄弟,剧孟和郭解的旧属,石敬瑭的卫队,从襄邑侯、襄城君两府挑选的僮仆, 再加上一些世家子弟和商贾也跟来凑热闹,林林总总足有千余人。 幸好雲家在七里坊起的新居已然落成,数日前蔡敬仲便带着那批兽蛮人先行 抵达,随后程郑又带着一批僮仆赶来,将新居打理妥当,更是将七里坊周边大大 小小的客栈尽数包下,才勉强安置下来。 游冶台早已声名在外,如今贵客雲集,生意更加火爆。 二楼一间豪华包厢内,高智商与吕奉先、冯子都、义纵等人正在宴饮。冯子 都作为霍家奴仆,过来是代表霍家打个前站。他在洛都之乱中立下军功,据说要 升职,但究竟是在军中继续幹下去,还是转为文职,他还没拿定主意。 义纵这些天的经历大起大落,先是通过诏举,由逃犯一举获封舞都令,平步 青雲不外如是。结果刚刚衣锦还乡,席不暇暖,又被带回京城锒铛下狱。落入诏 狱原本九死一生,却糊里糊涂得脱大难,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竟然毫髮无伤,甚 至还官复原职,人世起落浮沉,直如做梦一般。 四人占了游冶台中最豪华的房间,叫了最红的头牌,最烈的美酒,最贵的珍 馐名肴,一边观赏游冶台闻名遐迩的香艳表演,一边开怀畅饮。 义纵吐了口酒气,“厚道,你那个小胡姬呢?” 高智商一脸茫然,“在洛都啊,咋了?” “你没把她带来?” “幹嘛要带她?” 冯子都道:“好你小子,你不会没吭声就跑了吧?” 高智商道:“废话,我又不傻。换作是你,你会巴巴地跑过去跟她说:我他 妈要走了,咱们打个分手炮,好聚好散——她还不挠死你!” 吕奉先对身边那个妖艳的头牌红倌人显得很不适应,屁股扭来扭去,如坐针 毡,闻言道:“什么小胡姬?” “厚道在洛都勾搭上的一个妞,眼珠是蓝的,十四五岁年纪,长得跟朵花似 的。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谁知道这小子拔屌不认人,没吭声就跑了。” 吕奉先想了想,“你这样不好吧?” “要不还怎么着?我娶了她?别开玩笑了!我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娶一个小 胡姬?做梦吧!” “人渣啊你。” “哎呦,我亲爱的吕弟弟,这就算人渣?比这更渣的事我幹得多了。你是不 了解我,你要是了解我,就不会骂我人渣了,早就动手打我了。” “你是厚脸皮的厚,歪门邪道的道吧?” “让你瞧出来了!”高智商笑道:“小桃红,让大爷瞧瞧你的玉磨盘!” 他身边的艳妓娇笑着推了他一把,然后解开衣裙,在席间翘起浑圆丰腻的大 白屁股,双手扒开臀肉,露出白玉磨盘上面两个磨眼。 高智商得意地说道:“我以前搞过一个叫南苑一枝花的,比这个还白嫩。下 边水汪汪的,幹起来别提多爽了。要说还是这种少奶奶幹起来过瘾,太嫩的都是 青瓜蛋子,幹起来又累又没劲……” 这边赛玉坠搂住吕奉先的脖颈,娇声道:“少爷是不是太热了?出了多好汗 呢。奴家帮少爷打打扇……” 赛玉坠拉开吕奉先的衣领,却看到这个英俊少年的颈子上竟然有一条长长的 血痕,从左到右,几乎将喉咙整个切断,不由大吃一惊, 吕奉先跳起来,一把拽住衣领,“我……我要尿尿!”说着飞也似的逃了。 忽然场中欢声雷动,却是下方高台两侧的灯烛尽数熄灭,黑暗中,一道光柱 从天而降,落在一具纤美的女体上。那女子头脸都隐藏在阴影中,身上只有一件 薄如蝉翼的丝衣,赤裸的胴体在强光下若隐若现。她迈开白美的双腿走了两步, 忽然转过身,一条雪白的狐尾展现在众人眼前。 游冶台内,惊呼声响成一片,无数人的目光都被那条狐尾所吸引。 六朝燕歌行(6.8) 29--05 第六卷兰车以归【第八章道畔遗芳】 舞阳河在城北拐了一个大弯,然后绕城而过,飘扬的雪花落 入河中,随即消失不见。 “此处地势开阔,水流平缓,河水终年不冻,河底平坦,无明岩暗礁,正适 合作为水运集散之处。”赵墨轩说道:“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距离舞都城尚有六 里,运送货物稍显费工。” 程宗扬仔细看着河岸,“这个距离挺合适啊,正好把商业区和居住区分开, 再近反而麻烦。” “既然你也看好,我就在此地建两处作坊。”赵墨轩道:“舞都盛产漆料, 我早有心建一处作坊,用来制作竹木漆器。” “好眼光!”云苍峰道:“舞都除了常用的器皿,漆制屏风更是有名,销路 极广。” 程郑道:“另一处呢?” 赵墨轩笑道:“造纸。” 程郑闻言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此事倒是不易。一来汉国曾有定规,因纸 张不易保存,官府桉牍一律使用木简。二来唐宋各家纸坊皆以造纸为秘技,晴州 多次彷制,但纸张不仅低劣不堪,造价还要多出数倍。赵兄即有此意,想来已有 成算?” “不瞒诸位,赵某前次往唐国贩马,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一间纸坊。虽然不 及唐国的宣纸和宋国玉纸,亦是堪用。此地水木桑麻皆有,只需数名工匠,便 可操持起来。” “作坊的话,最好还是换个地方。”程宗扬道:“这里位于舞都城上游,无 论漆器还是造纸作坊,都会排放大量污水,到时下游就没有饮用水了。” 敖润道:“可以打井啊。” “一年两年还行,时间久了,连井水都用不成。”程宗扬道:“工业区最好 和商业区、居住区分开,放到下游。” 云苍峰道:“会不会多此一举?” 汉国商铺多是混合式,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作坊和住宅,程宗扬的作法是将 多年的惯例推翻,将原有的格局打散重组。云苍峰本能地觉得不妥。 “一开始可能有些不习惯,长远看来是有好处的。”程宗扬道:“各家作坊 放在一处,原料和成品的进出、制造都可以集中起来,整体能提高效率,也避免 因为作坊的噪音影响居民的交通和日常生活。” “效率?” 程宗扬笑道:“这个回头再说。”他举起马鞭,“我准备将这一带做成开放 的市集,允许商家自由入住。先期规划好土地,道路、码头、水源和排污由侯府 统一建设,规划好的区域按照一期、二期分批向商家拍卖。” 赵墨轩来了兴趣,“为何要拍卖?还是分期?” 程宗扬道:“我这段时间反思了一下,商会以前的经营策略有一些缺陷,除 了江州的投入能有部分收益,在建康兴建的望江楼,在临安开发的王府区域,短 时间内都无法获益,不仅占用了大量资金,还要持续投入。单是这些,商会还能 勉强维持,但如果加上舞都,资金投入就太大了。” 赵墨轩笑道:“愚兄原尽绵薄之力。” 程宗扬笑道:“不是小弟信不过大哥的财力。只是现在摊子太大了,再按原 有的方式,单靠自身资金投入运作已经不合时宜了。现在既然有这么一块地方由 我作主,完全可以换一种思路。” “哦?” “舞阳侯国范围内免除商税,靠推行纸钞获取收益。商贾越多,积累的资金 越多,收益也就越高。但免税不等于白送土地,我们把基础建设好,吸引各地商 贾,然后分期拍卖,获得的资金再投入到建设中,等于用一小笔钱推动,使资金 滚动起来,用一枚铜铢办成十枚铜铢甚至一枚银铢的事。” “招揽商贾恐非易事。”班超道:“舞都位于汉国西南,地势偏了些。” “我们把视野放大一些,”程宗扬举鞭划了一个圈,“如果把舞都放在六朝 来看呢?此处东邻唐境,北连秦地,南接晋宋,顺流而下可直至晴州,正是八方 汇聚之所,要不然舞都也不会以都为名。” “舞都最重要的是商业价值,比如从洛都前往长安,走函谷关当然最近。但 一路山岭,运输货物的成本就太高了。若是走舞都,看似多了几百里路,但可以 借助云水通航,成本就降下来了。” 赵墨轩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众人边说边行,绕过河湾,远远看到旷野上已经打了界桩,一群民伕挥舞镢 头,沿着界桩挖出一道半人深,丈许宽的长沟。 程宗扬道:“那些人在干嘛?大雪天还在挖沟?” 一行人纵马驰到近旁,一名戴着小帽,穿着黑衣的监工拖泥带水地跑过来, 抢到程宗扬马前,一头磕在地上,尖声道:“奴才叩见主子。” “你是……”程宗扬半晌才认出他来,“张恽?” “正是奴才!”张恽抬起头,顾不得抹去额头的泥污,便谄笑道:“奴才奉 主子旨意,早几日便招揽民伕,兴建馆阁,地方已经圈好,开始动工了。”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忆了,茫然道:“我让你建的馆阁?” 张恽赶紧从随身的夹袋中取出一块木板,“就是这个。” 打开木夹,一座立体的纸制模型跃然而出,楼阁惟妙惟肖,无论构思还是手 艺,都精巧之极。 程宗扬一手扶住额头,觉得气血逆行,心头一拱一拱的,眼前有些发黑,咬 牙道:“蔡!爷!” 蔡敬仲策马上前,口气平澹地说道:“干得不错。” “蔡公公谬赞……”张恽说了一半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改口道:“多谢 蔡公子夸奖。” 蔡敬仲四下看看,澹澹道:“还可以。” “你等会儿。”程宗扬从马上拽住他,“这是我的旨意吗?” 蔡敬仲澹澹道:“又没用你的钱。” “有种你一个子都别用!” 蔡敬仲往自己胯下瞟了一眼,风轻云澹地说道:“本公子没种很多年了。” 程宗扬忍住怒气,正容道:“蔡爷,规矩就是规矩。对,这回事的并不大, 但你假传旨意这件事的性质太严重了。” “我有旨。”蔡敬仲抖出一张纸,澹澹道:“少夫人的印。” “你这是刚补的吧?” “上面有日期。” “半月前?半月前我还没封侯。舞都君的印哪儿来的?” “对啊,印一刻好,我就补了的。”蔡敬仲澹澹道。 “蔡爷,你好好说话,干嘛要这么澹澹的?没吃盐啊?” “紫姑娘说,这种口吻从容优雅,跟我的风格和个人气质很配。”蔡敬仲澹 澹说着,一边抖开折扇,顶着漫天大雪,从容摇了起来。 “行啊蔡爷,你以为你走了夫人的路子,我就制不住你了?” “不敢。”蔡敬仲澹澹道:“顺便说一下,上次说的军粮之事,已经有眉目 了。” 程宗扬一怔,“哪个?” 蔡敬仲从袖中掏出一只油纸包。 程宗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硬梆梆的麺制品,经过压制烘干的麺条用油炸 至金黄,呈现出熟悉的波浪形状。 程宗扬喉咙一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自己当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 居然真的见到成品。 程郑道:“这是……炸好的麺条?” 程宗扬心下百感交集,哈哈一笑,将麺饼掰碎,分给众人,“都来尝尝!” 碎渣入口,泛起一股熟悉的香味。程宗扬差点儿有种流泪的冲动。妈的,在 六朝吃口方便麺容易吗? 赵墨轩尝了尝,“味道倒是不错,纹路也好看,只是太过麻烦,若是制成炒 麺或是干糇,更适于军中使用。” 程宗扬笑道:“这是用热水泡着吃的,倒上开水泡出来就是麺条。” “这倒是方便了!”赵墨轩明白过来,赞道:“我等行商在外,若有此物, 烧好水就是一顿热餐。” 蔡敬仲澹然泼了桶凉水,“这麺饼只是徒有其形,热水一泡就成了麺煳,若 想冲泡即食,还需要调整麺料的配方,油料的火候,这些都亟需实验场地进一步 解决。还有侯爷以前说的调料包、蔬菜包、火腿肠、罐头……都要在实验室加紧 研究。” 蔡敬仲收起折扇,指了指脚下,“这里就是实验室的轻工区。请问侯爷,我 是接着建呢,还是停下来等侯爷的旨意?” 程宗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建!” 蔡敬仲澹澹道:“购买实验用品,研发生产加工器具,需要资金。” “给!” “需要配备多名助手。” “配!” “那这份文书?” 程宗扬把那张纸递给冯源,“把我的印加上!以后凡是涉及到蔡爷实验室的 项目,暂时找不到我,你可以先用印,事后报备。” 冯源如今管着大印,闻言应了一声,接过纸张。 蔡敬仲澹澹道:“既然如此……” “你再澹澹的,我立马弄死你!什么方便麺、火腿肠我都不要了!” 蔡敬仲一脸落寞地往工地走去,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要帐篷、木炭、 熏炉、毡毯、裘服、酒肉、菜蔬……凡是有的,都给我拿两份。实验用。” 程宗扬以手抚额。蔡爷这混账要真能做出来,自己就忍了吧。 ◇    ◇    ◇ 舞阳侯国的面积比寻常的县域还要大些,程宗扬用了一整天,也只走了舞都 周边几处地方。舞都附近还有些村落和平整过的田地,越往北走,人烟越稀少。 途中休息时,程宗扬与村民们攀谈几句,得知当年汉国夺取舞都,晋国带走了大 量人口,至今尚未恢复。那些村民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换了主人,但对他们来说, 无论头上的主家是谁,都一样缴纳赋税,换不换都没有分别。 回城之后,程宗扬让敖润从眭弘的太守府取来丁册,才知道自己封地内的人 口还不到两千户,都集中在舞都周边。占了自家封地一半面积的首阳山,人丁寥 寥无几。倒是自家娘子的嫁妆份量十足,舞都城内人口接近一万户,加起来也能 算是个万户侯。 七里坊原本作为聘礼赠送给云家,但云家又送还回来,只收下云家旧址,算 是了却了父辈的夙愿。 云丹琉掀帘进来,“你在这儿呢!吕家那位奉先少爷把吉家少东家打了。” 程宗扬身披大氅正在厅中散步,边走边道:“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昨天的事了,吉家的少东家说寿奴是个狐狸精,被吕少爷听到了。吕少爷 上去给了他一个耳光。” “吉家那个喝多了吧?怎么扯到寿奴了?” “他们在游冶台,正好看到狐女出来。” 程宗扬转到另一边,只留个背影给她,口气中带着几分纳闷,“游冶台哪儿 来的狐女?” “小蛇她们去游冶台玩,看到台里的走秀,逼着寿奴上去走了一趟,被人看 到了狐狸尾巴。” 程宗扬又转了过来,气憷憷道:“这帮贱人,一点都不低调!” “哎呀,你别转了,”云丹琉嗔道:“转得我眼晕。在屋里还披着大氅?你 不会又挨冻了吧?” 那件熊皮大氅蠕动了一下,一张如花似玉的娇美面孔从领口里钻了出来。云 如瑶招了招小手,笑吟吟道:“嗨!” 云丹琉脸上一红,“你们两个……整天就知道渲淫,不干好事!” 云如瑶媚眼如丝地笑道:“姑姑已经被你的夫君大人给肏翻了呢。乖侄女, 该你过来挨夫君大人的肏了。” 云丹琉转身就走,啐道:“我才不跟你们一样!” “别跑啊。”程宗扬闪身拦住她。 “没点正经……哎呀!”云丹琉来不及闪避就被拦腰抱住。 ◇    ◇    ◇ 程宗扬并没有在舞都停留太久。他此次去唐国,一路山河阻隔,又是逆水行 舟,途中差不多要一个月。运气不好的话,只怕年关都要在途中过了。云如瑶身 子柔弱,又正值隆冬,难以远行,只好与云丹琉一道留在舞都。 舞阳侯府的班底已初具规模,程郑作为府丞,统管诸事。班超为长史,眼下 留在洛都,打理商会事务。 在阿合马强烈要求下,程郑在首阳山圈了一块向阳背风的草场,买了一批羊 让他们放牧。那些兽蛮勇士有羊吃,有太阳晒,一个个乐不思蜀,就是羊少得太 快,让程郑这位大总管心里有些发毛。 蔡敬仲一门心思投入到实验室的建设中,别说同去唐国,就是出舞阳地界他 都不乐意。程宗扬也是怕了他,留下这位爷在舞都自己折腾吧。 至于朱老头,听说这些天一直在洛都城,跟一帮半大小子鬼混,赌钱、斗鸡 玩得不亦乐乎,就像是往后不打算再回来,趁这回玩个够本似的。 内宅诸女,雁儿与红玉留在洛都陪女主人。何漪莲打理洛帮,也走不开。阮 香凝留在宫中,照看小天子。阮香琳离家已久,应该回临安,却不肯走,仍要陪 自己一起前往长安。 同样不肯走的还有高智商,他的便宜老爹已经屡次来信,让他回去。高智商 却非要跟着师傅去长安见见世面。程宗扬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他上路。刘诏奉命 护卫太尉家的衙内,又与敖润相契,自然也跟着。 程宗扬原本想让敖润留在洛都,一来帮班超打理生意,二来也好与延香多亲 近一些。但敖润很牛气地表示,一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作为程头儿的金 牌护卫,当然要跟着去! 冯源则留在舞都,蔡敬仲创建的实验室专门给他留一块区域,用来研究不使 用龙睛玉的手雷。 最后与程宗扬一同上路的除了一众女眷,还有敖润、刘诏、高智商、富安、 吴三桂、青面兽,郑宾等几位擅长驾车的鹏翼社兄弟,以及吕奉先和他的几名随 从。奸臣兄则要陪自家娇妻回临安,腾开身就赶往长安,与众人会合。 但这回队伍还多了两个人:张恽和中行说。带上张恽是因为女眷太多,有他 跑腿,出入内宅也方便一些。中行说则是被程宗扬强制带走。义姁修习武穆秘籍 的功法,被小紫带上,随时查看修行进度。友通期情况已经稳定,只需要时间慢 慢恢复,眼下由云如瑶照料。把中行说留在舞都,程宗扬怎么看都觉得不放心, 索性带走了事。 一行数十人,带着六辆大车,二十多匹马,从舞都南下,抵达云水之后,再 转乘洛帮的船只,逆流而上,前往唐国。 云如瑶、云丹琉、云苍峰、程郑、剧孟,以及留守的众人一直送到城外,方 才留步。 新婚而别,自是难舍,程宗扬还好,告诉妻室,自己此去快两月,迟则三个 月,必定返回。倒是敖润跟延香告别的时候还牛皮哄哄,一扭头就红了眼圈。 吴三桂打趣道:“看不出来啊,老敖还是个情种?” 敖润嘴硬道:“我那是让沙子迷了眼!” 高智商扭头叫道:“延香姊,你咋来了?” 敖润赶紧回头,引来一片大笑,臊得他拎着鞭子,要抽高智商那小兔崽子。 离舞都渐行渐远,程宗扬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赵飞燕伤了元气,留在宫中休 养,合德照看姊姊,也没有同行。即使自己此行诸事顺遂,再要相见,也得两个 月后。 道旁停着一辆马车,贾文和与蛇奴正在车旁等候。贾文和作为董卓麾下的谋 士,此时罪名还未洗刷干净,因此没有同行,而是约好时间,在舞都以外会合。 班超留守,秦桧南行,自己能用的谋士就剩下贾文和一人。只希望老贾靠谱 点儿,不要故意坑自己。 程宗扬拱手道:“贾先生。” 贾文和躬身施礼,然后道:“我是哪辆车?” 高智商招手道:“这儿呢!” 贾文和一个箭步登上车,丝毫看不出数日之前他还身负重伤,几近频死的惨 状。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不是带的有车吗?干嘛要挤着呢。” 贾文和没有作答,顺手掩上车门。 蛇夫人笑道:“主子,你看这是谁?” 程宗扬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掀开车帘,只见眼前一花,帘内露出两张如花似玉 的俏脸。赵飞燕、赵合德姊妹两人并肩坐在车内,宛如一对并蒂芙蓉,姿容秀美 绝伦。 程宗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你们……” 赵飞燕含情脉脉地说道:“紫妹妹让胡夫人留在宫中,代替妾身。让我们姊 妹陪侍程侯左右,还请程侯莫要嫌弃……” 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后放声长笑。 远处,全身罩在斗篷里的吕雉远远看着这一幕,直到小紫在旁吩咐道:“走 吧。”才催动马匹,冒着风雪往云水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