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究是会累的，他不是圣人。

    本身作为乐趣的修行正在逐渐变得无趣，而本是美好的期盼，也开始变得愈发沉重。

    如此情形之下，寄予到他身上的期望自然是水涨船高，而为了达成那越来越苛刻的目标，他也唯有付出更多的代价。

    众人的吹捧不再是吹捧，而是捧杀。

    他成了一个为别人而活的人。

    为了司空破的期待，为了司空明的野望，为了吴越泽的仰慕与憧憬，抑或是为了那些普通弟子……总之不是为了他自己。

    修行不是为了自己而修行，又怎么可能不出岔子。

    那是在八荒之战过后。

    当他夺下道宫，返回宗内时，那早已极盛的声望终于达到了顶峰，本就心潮澎湃的弟子见到他之后，更是彻底陷入了癫狂。

    传奇一般的故事，传奇一般的人物。

    可他心底却是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反而只觉得无尽的疲乏。

    果不其然，在归宗之后，红尘之气脱离控制，引发了体内源气的暴动。

    包括族中长辈在内，没有人能理解为何会如此，更何况，还是在他夺得了八荒之战魁首过后。

    盛极而衰。但，当时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过这点上。

    那是他生了心障。

    无奈之下，族中只得将他送出了乾坤殿，在重明城内感悟红尘，平复那躁乱的源气。

    身处俗世，朝夕之间，入耳的皆是旁人之故事，他也慢慢参悟到了个中真意，而周身的源气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虽然偶尔仍会源气攻心，失去自我，那也是必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平淡的日子就这么持续着，直到，他与陆长歌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许是惊艳于拓跋心的容颜，当源气重新影响内心之时，他成了一个死缠烂打的痴情游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然而，也就是接下来的一场争斗，让他如梦方醒。

    还未正式动手，便已瞬间败北，即算是有轻敌之嫌，也并不是关键因素。

    他似乎并非陆长歌的对手。

    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并不是陆长歌强横的手段，而在于……他体内的变化。

    就像是遇上了更为玄奥的力量一般，本是肆意蔓延的红尘之气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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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复了下来，最后归于沉寂。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他只知道，那的确是超越规则的力量。

    困扰了他许久的红尘之气停止了暴动，可他并没有有任何想要兴奋的感觉。

    震惊，茫然，惶恐以及对陆长歌助其平复源气的感激。

    虽然输了，却也提不起半点不甘和恨意。

    也正因为秉持着这份感激，当陆长歌说出想要拜入乾坤殿时，他没有多作劝阻，而是将两人带入了宗内。

    尽管他很清楚，或许陆长歌将会毁去他那如日中天的声名，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所幸，陆长歌似乎志不在此，他所追求的，是其他事物，发觉这一点之后，他不免有些庆幸。

    只可惜，好景不长。

    序列之战在即，他从长辈口中隐晦得知，陆长歌受殿主所看重，将会成为他的宿敌。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内心天崩地裂。

    他赢不了，赢不了那个能够破除红尘之气的人。

    然而，那是一场注定会打响的宿命之战，那也是一场必败的交锋。

    耳畔彷佛还在回荡着众多长辈的企盼，可他已经听不到了，只是浑浑噩噩的，提出将要闭关突破的请求。

    恐惧。

    盘坐在洞府内的那些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被恐惧所纠缠，几近入魔。

    无法想象，在他被陆长歌击败之后，那些寄予重望的长辈，那些崇拜他的弟子，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而他那完美无缺的声名，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或许，只需一个朝夕，一场胜负，他的声名便会毁于一旦。

    无异于噩梦，但，偏是这无解的噩梦，却也给他开了个玩笑。

    红尘之气，涵盖的远不止这俗世的七情六欲，还包含了这人间无数的黑暗。

    满心恐惧的负面情绪，恰巧成为了催生这股浊气的最佳养料。

    也不会有任何人想到，他以心底的恐惧为基，强行晋升四境，并借此领悟了红尘禁术。

    所付出的代价，是今后的修为再难有进境。

    出关之后，长辈只注意到了他的突破，却丝毫未曾感知到，他的内心已经几近崩溃。

    也正是在这种状态之下，他出关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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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事，便是去拜访陆长歌。

    他想要重新再战一场。

    他无比迫切的想知道，此时的自己，能否胜过陆长歌的力量。

    结果是残酷的。

    引以为傲的红尘一梦对其毫无作用，自那时起，他便已经选择了放弃。

    获得了突破，却仍然没有任何胜算。

    就像是一座山。

    曾经他是别人面前的山，而现在，陆长歌成了他心中迈不过去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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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又怎么会肯抛下自己的尊严。

    盛名成就了他，却也毁灭了他，为了名声，他约下了一场戏。

    然而，剧终落幕之时，他的心上却已是满目疮痍。

    决战台上，陆长歌每流的一滴血，都成了他心中的一跟刺，陆长歌每多出的一道伤，都成了他心中的一块疤。

    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不知何时，司空傲已是跪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对不起”

    决战的结果是他赢了，可他的内心早就已经输了。

    不仅是输给了陆长歌，更是输给了他自己。

    一败涂地。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司空傲，陆长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其实他很清楚，司空傲的战力与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差距，在手段受限的切磋之中，双方的战力基本相当。

    然而，最为关键的却是，红尘之气的力量恰巧会被守护道则完美克制，司空傲不明白，可他很清楚。

    红尘之气的神异并不在于强横，而在于其诡谲，无法被抵抗，只能选择承受，在它面前，防备毫无意义。

    但，守护之道源于灵魂，圆融于自身，它蕴含着的是没有死角的完美，难以被破除的浩瀚。

    与其说是司空傲没有任何胜算，倒不如说是双方力量属性上的克制，若是换了另一位同陆长歌战力相当的修行者，胜负未可知。

    但，他并没有出声安慰的立场，这种话也毫无意义。

    心障是因他而起，他甚至无法说出任何一句鼓励的话语，那只会变成讽刺。

    无解的问题。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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