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欢思绪有几分散乱，但很快她就调整好，目光上移，正好对上沈璨投过来的眼神，和那晚来碧海一号比起来，即没胖也没瘦，只不过有些落魄和沧桑感。

    下巴的胡渣冒了出来，还没有刮，再有就是大概没休息好，精神状态有些差，黑眼圈挺重的。

    两人静默无声的对视了会儿。

    张律师正在整理案件的资料，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小动作。

    “你来干什么？”

    沈璨干裂的嘴唇动了下，声音很是沙哑。

    张律师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沈璨，余光又瞥了眼一旁的陆言欢。

    陆言欢眼底很平静，脸上也没半点儿波澜，她回道：“我有事想跟你谈。”

    跟着陆言欢就没在说话。

    张律师整理好资料后，便开始跟沈璨询问案子的情况，但与前天一早他与沈梨见到沈璨时，说法完全一致，既没多也没少，可以说分毫不差。

    张律师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费唇舌，对陆言欢道：“我去趟洗手间。”

    去洗手间只是托词，不过是看出来陆言欢有话想单独跟沈璨说，他才找了个借口离开片刻。

    张律师一走，沈璨撩了撩眼皮看了陆言欢一眼，身体懒懒往后靠在椅子上，习惯性想动动手，才发现双手都被控制着，根本没法动，意识到这点儿，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眉眼中露出几分不耐烦。

    “你想跟我谈什么？”

    陆言欢问：“林思怡是你杀的吗？”

    沈璨脸色微微变了下，但那抹情绪又很快就消散开，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散漫道：“你说是就是吧？”

    陆言欢终于有些体会到张律师说的不配合了。

    她继续道：“我说是就是？那警方、法院说是也是吗？沈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跟警方说出实情，最后若认定你是凶手的话，那你是会坐牢的，甚至有可能判死刑。”

    说这话的时候，她情绪仍旧很平和，像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沈璨又笑了笑，眼眸促狭的看着陆言欢，“陆言欢，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乎我，我以为我们都要离婚了，你应该不会再管我的事情了。”

    陆言欢看着沈璨，沉默了数秒，说：“是，我在乎你。”

    听到这话，沈璨脸上的情绪终于有了丝破绽，他绯薄的唇轻轻抿着，一双灰淡的眸子渐渐深沉了起来。

    “不。”陆言欢垂了垂眸，嘴角漾开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跟着她又抬眸看向沈璨，说：“准确来说，是我爱你。沈璨，我爱你。”

    说完这话，眼泪倏地从眼眶掉了下来。

    她抬起手指，轻轻的擦去，嘴角的笑依旧温柔：“其实，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你这种人，你跟我理想中的对象完全不一样。”

    从小到大，她喜欢的都是那种积极上进，认真持重的人。

    而不是像沈璨这种，耽于吃喝玩乐，靡靡度日的。

    前者，周鹤凛给了她这样的感觉，所以，情窦初开时，她就喜欢上了周鹤凛。

    但结婚后，慢慢了解，她其实也发现周鹤凛与她想象的并不大相同，周鹤凛确实积极上进，但却是不折手段，当然，商场如战场，手段也没什么。

    只不过，她与周鹤凛那段婚姻，却并不是她想要的婚姻状态。

    沈璨虽不是她理想中的对象，与沈璨这一年的婚姻，也生了各种波折，两人也时常闹情绪，但仔细回想，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她还是有一种幸福感。

    她很喜欢两人相处时的简单平凡，也喜欢沈璨黏在她身边。

    “但我就是爱上，怎么办呢？”

    陆言欢自嘲的笑了笑，停顿了下，继续道：“我不想跟你离婚，我希望能跟你跟小鹿，我们一家三口可以永远在一起。”

    “沈璨，你对我就没有半点的情谊吗？”陆言欢盯着沈璨那双眼睛，“你就不能为了我跟儿子，让自己清清白白从这儿出去吗？你希望未来有人指着小鹿骂他，说他父亲是个杀人犯吗？”

    沈璨同样看着陆言欢，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突起，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久久无言，再开口，声音里又多了丝决绝和讽刺：“离婚后，你可以给他改姓，或者你重新给他找个爸也成，只要没人知道他是我儿子，不就成了么？”

    陆言欢抿紧唇，“你真要跟我离婚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开玩笑吗？”沈璨又恢复先前的漫不经心，嘴角噙着讽刺的笑看着陆言欢，戏谑道：“我真没想到，言言你竟然会爱上我，刚才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还挺爽的。不过，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当初我们之所以结婚，是因为你怀孕了，我这个人向来责任心重，也不可能让沈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娶你的。”

    “结婚后，我是打算跟你好好过日子的，虽然你这人挺无趣的，但长相身材还是挺合我胃口，让我很有新鲜感，想着也许我们能一直过下去。”

    “但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呢？”沈璨的眼神淡淡从陆言欢身上掠过，继续道：“言言，毕竟相识一场，毕竟你是我儿子的母亲，我还是想跟你好聚好散。”

    陆言欢听完他这番话，忽地低笑了声，“你说这么多，归根结底不还是想跟我离婚吗？其实你不用说这些的，只要你回答一个是就成了。”

    “你说的对。只要我们离婚，我给沈陆改姓，带着沈陆离开江海市，再或者未来遇到合适的，我再婚，只要没人知道沈陆是你的儿子，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有一个杀人坐牢的父亲了。”

    “不过，沈璨，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沈璨嘴角一弯，“我还没到需要儿子送终的地步，以后若有需要，我还可以再找女儿生。”

    陆言欢眉眼染上寒霜，“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离婚的事情看怎么处理，我会积极配合。”

    说罢，她站起身，转身走到门口，手握在门把上，拉开门要走的时候，她又停了下。

    “沈璨，只要今天我走出这里，无论往后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回头。”

    身后静默很久，终于传来淡淡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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