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南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坐在林跃旁边。

    车厢顶灯开着，但依旧光线不足，他偏硬朗的五官在暗影中就显得更为凌厉。

    林跃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圈内人对他的评论——杀伐果断，高深莫测，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机和城府。

    之前于津津和崔莉也不只一次提醒过她，让她要小心这个人。

    当初为了逼她要那个孩子，他也是用尽了各种手段。

    所以是她天真了，这大半年来，她像个无知的孩子般一头扎了进去，却忘了他始终是匹狼。

    如今如黄粱一梦，她譬如死在了梦里。

    “给我几分钟！”

    林跃开了车门下去，外面一片荒地，不远处的山体像巨人一样挡在眼前，遮住了大半月光。

    魏知南坐在车内，看着她独自站在外面，山风吹起她的裙裾，露出小半截雪白的小腿。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在等待她的答案，抑或是等待着她最终的判定。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林跃重新上车，关上车门。

    她用手将被风吹乱的刘海拨开，全部挂到耳后。

    “五年对吗？”

    “如果你后期愿意续约，我也很乐意！”

    林跃一下子笑出来。

    刚才那十几分钟她不断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何会走到这种境地？最后发现其实一切都咎由自取。

    最早是她喝下了韩少凌那杯酒，上了魏知南的床。

    也是她主动去拦了他的车子，试图用腹中的孩子当筹码借钱。

    一直到后面她交付真心，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名分，但还是愿意掩耳盗铃。

    包括那份合同，决定是她下的，字也是她签的，是她像个傻子一样把刀递到了他手中，如今刀落了下来，皮开肉绽，她觉得自己连喊一声疼的资格都没有。

    要么五年，要么十倍违约金。

    他算准了她赔不起，也算准了她无法撂摊子，因为她身后还有需要长期吃药定期复查的林玫，还有在私立学校念书的侄子，还有住在疗养院的母亲……

    她从来不说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但那些分量魏知南都一一帮她记在心里。

    最终笃定，她只有“五年”这一个选项。

    真不公平啊，他把她摸得通透，一丝一厘都不差，而她却完全看不透他的心。

    林跃叹口气，转过去看着魏知南。

    “我斗不过你，我输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了几分脆弱感，像是出去扑腾了一圈的鸟，最后狼狈回巢，终于折下自己的羽翼。

    魏知南想伸手摸一摸她已经沾了湿气的眼睛，可是下一秒又听到她开口：“我们是不是另外还需要签一份附加协议，规定好频率，比如我一个月需要见你几次，陪你睡几个晚上？”

    魏知南已经抬到一半的手僵住，手指蜷缩到一起。

    “魏先生在我身上出钱出力，费尽心思，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林跃又不傻，合同上写清楚所有收益归她一人所有，魏知南作为出资者，不要求分红，也不要求收益，那唯一所图的便是她这个人。

    “没关系，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有些话你也不要觉得难以启齿！买卖买卖，一个买，一个卖，天经地义！”

    林跃直勾勾地迎着魏知南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坦荡和虔诚。

    最致命的是她此刻的笑容，甜丝丝地绽在嘴角，陷下两个浅浅的涡。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她说过，她笑起来的时候如青天皓月，沁人心脾。

    魏知南的手已经收了回来，手指蜷缩成拳。

    他将眼底一点点情绪收尽，“不用规定频率，随叫随到！”

    林跃绽到一半的笑容定在嘴角，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怔怔地看着魏知南，剑眉入鬓，黑瞳如墨，连睫毛都是又密又长。

    他长得多好看啊，像是从地狱出来的修罗。

    “好啊，魏先生！”

    ……

    跟魏知南见面的第二天林跃就退了房，重新收拾东西搬回了玉兰城。

    玉兰城门口依旧守着一些记者，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全副武装打游击了，甚至连口罩都不带，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搬了回去，坐的还是魏知南为她新添置的那辆保姆车。

    这是苏青禾官宣婚讯以来，林跃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各路媒体闻着味开始纷纷行动。

    按理林跃这时候应该低调行事，可她偏不干。

    她开始大方光顾各种奢侈品店，几天时间入了三个限量包，一辆轿跑，外加若干套首饰。

    买就买吧，她还要一样样全在微博秀出来。

    网上舆论直接揭翻了天。

    “林跃姐，你笑什么啊？”

    小妮陪林跃去做皮肤管理，路上见她拿着手机傻笑。

    林跃啧啧两声，“你说现在网上都是人才啊，骂人都不带重样！”

    “什么？”

    “诶，你自己看！”

    林跃把手机凑到小妮面前，指着自己微博下面的某条评论——“小三变二奶，论高级妓女的自我修养！”

    小妮：“林跃姐，你…”

    林跃：“不好笑吗？”

    小妮：“……”

    林跃：“我觉得这些人真的太有才了，不行，我要给她点个赞！”

    “诶，别!”

    小妮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随后半个小时，林跃点赞的那条评论被置了顶。

    王兰一气之下把电话打到了魏知南那里，把林跃这几天的表现，包括她高调搬回玉兰城，像花蝴蝶一样每天在微博里发各种奢侈品和自拍照的事都讲给他听，讲完魏知南那边却没有丝毫反应。

    “你倒是给句话！”

    “你希望我说什么？”

    “她这么作死以后还让我怎么做事？”

    魏知南用手刮了刮额头，那会儿他刚从外地回来，在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电脑摊在膝头。

    他敲了几下，点进林跃的微博，一水下来全是她各种角度的自拍照，背景是名车，名表，名包……一股子炫富的味道。

    “那你可能需要尽快适应，恐怕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少！”

    “去他妈的！”王兰气得开始骂脏字，“不是，你这哪找来的祖宗？当初还说她好拿捏，我看根本比舒苒还要难搞！”

    王兰气鼓鼓地发了通牢骚，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不能怎么办。

    挂掉电话之后魏知南扔了手机，视线却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画面中的林跃一身高调奢侈品，对着镜头摆着娇滴滴的pose。

    魏知南把电脑合上，朝着窗外喘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他给林跃发了条微信。

    “晚上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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