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

    主宅门外，余沛沛一身狼藉跪在入户门外。

    早起的佣人们见状，无奈地上前劝导：“太太，您还是起来吧，老太太不见您。”

    余沛沛推开伸过手来的佣人：“那我就等到她见为止！”

    之前她吓破了胆，被大儿子连哄带劝，送去疗养院住了些天。

    谁知道，就这么几天，等她再回来时，家里和公司就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佣人们无奈又无措，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主宅里面传出了动静。

    老太太柱在龙拐从屋里走了出来。

    余沛沛终于见到了人，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妈……”

    她连滚带爬地起身，结果因为跪太久，腿软脚麻，还没站起就又摔了下去，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

    “妈，您帮帮燊华吧，救救他，这孩子本心不坏，他就是一时走错了路……”

    老太太慈和的面色无波无澜：“起来。你好歹还顶着傅太太的名头，在下人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别弄得自己没头没脸。”

    余沛沛趴着没动，眼底的泪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书妍得罪了您最宠爱的老三，被送进去受教育，我忍了。燊华再怎么也是家里的长孙，他惹上这些是非，公司也要跟着受牵连，您不看曾面看佛面，好歹帮帮他啊。我一共就三个孩子，现在两个孩子接连出事，公司也不安稳，我还注意什么形象影响啊……”

    老太太眸色冷了下去：“听你这意思，书妍与燊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老三害的？！”

    余沛沛面色变了：“我不是那意思……”

    老太太已经懒得再听，不再给她留任何颜面：“你爱什么意思便什么意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你的自由，用不着跟我解释！不过余沛沛，我现在看到你心情很不爽！”

    说完，她转身进屋。

    余沛沛面色变了又变，赶紧从地上起身。

    有了这么一会儿的缓冲，她腿上的麻意退了，连忙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了进去。

    老太太坐在客厅沙发里喝参茶。

    余沛沛抹掉脸上的泪，调整好心态仪态上前，毕恭毕敬地再次跪在老太太面前：“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儿媳，做得让您不满意。生养的三个孩子也入不得您的眼，可他们到底是您的孙子孙女啊。燊城好不容易才从里面摘出来，他是个不成器的，现在又被停职在家，一点办法都没有。良清他一向以您的话唯命是从，您不发话，他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妈，我求您，想想办法求求他们。等他们出来，我一定管教好他们，绝不让他们再去找老三的麻烦……”

    老太太淡漠地听着：“这就是你痛定思痛，看到的症结？”

    余沛沛一脸茫然。

    老太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实则气急攻心：“有什么样的妈，就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余沛沛，你亲自教养了三个孩子，有一个成器的吗？”

    余沛沛红着眼不吭声。

    老太太狠狠闭了闭眼才压下心底的怒意：“从始至终，哪怕是现在，你依然认为这一切的错都来源于老三？因为他的出现，才导致你三个孩子落成现如今这样的性格？！”

    她已经完全不想多说，淡漠道：“你当初不是还打算给良清多生几个么？现在生也来得及。但可要看好时机，争取生几个争气的！”

    这话讥嘲刻薄又戳心窝子。

    余沛沛跪在地上的身体狠狠震了一下。

    那是她年轻时，在老太太带回傅燊行时说的话。

    时隔多年，原封原样的话，像一记耳光被老太太狠狠甩回了她脸上。

    余沛沛脸上血色褪尽，眼底羞愤愧疚和难堪交织成一片。

    她抿着唇，朝着老太太磕了个头。

    额头撞在地面“砰”的一声，很慑人。

    老太太不为所动。

    余沛沛磕在地上不起来：“是我当年年纪轻不懂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妈，我当年不该大言不惭说那些嚣张的话冲撞了您，我知道错了，只要您肯求燊华，要我怎么认错都行……”

    老太太神色依然淡漠，好似听不懂般：“好端端的，提什么过去，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犯过错，你冲撞我什么了？这么多年都过了，该忘就忘吧……”

    余沛沛摁在地上的手慢慢抓紧。

    老太婆如果真忘了，就不会说出刚才那些话！

    可恨的是她心里明白，却毫无办法。

    老公无能愚孝还花心，儿子平时狐朋狗友一大堆，一到关键时刻跑得比兔子还快，至于娘家……

    余沛沛心里苦涩。

    她哪里还有什么娘家！

    当初高嫁傅家，她不可一世，早就将娘家那一帮子得罪了个彻底。

    现在回头一看，她这一辈子，说众叛亲离也不为过了！

    余沛沛咬紧了牙关，有些暗伤，不再次戳破剜掉，永远都不会好。

    老太太的暗伤，要剜的却是她的肉。

    她把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当年您带老三回来时，是我小肚鸡肠，嫉妒成性，又羡慕那孩子的好运气能得您庇护喜欢，所以才容不得他！您把人领进了家门，我为了让良清赶他出家门又给他吹枕边风说会给他多生几个……”

    余沛沛说不下去了。

    这些话，简直是把她的颜面和自尊从身上撕下来按地上摩擦。

    老太太漠然无波地喝着兰姨送上来的参茶，一副很耐心的样子，不叫停，也不接话。

    余沛沛难堪至极，后悔自己当年的嚣张与猖狂。

    有些事，欠了别人的，是真的要还的。

    后面的话变得艰难，余沛沛仍旧咬牙说了：“我当时还讽刺……讽刺您只生出一个没用的孩子，我一口气生了三个，如果愿意还可以继续再生……”

    再说不下去。

    余沛沛后悔了，悔当年年轻气盛，轻狂不知留后路。

    她更咽道：“妈，我对不起，是我以前不懂事，伤了您的心，对不起，对不起……您怎么怨我恼我恨我都行，请您不要迁怒孩子们他们再怎么说都是您的孙子孙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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