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盛衍善现在后悔了。

    盛衍善是一出生就没有亲生父母的孤儿，虽然隆武帝将他带到身边来，悉心教导了八年，毫无保留地让他感受到了八年的父爱，可此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不管是郭籍还是长公主，对于他而言虽然是师长和姐姐一般的存在，可始终不能像父母一样给予他最亲近、最无私的爱，也不能成为他可以完全依靠的存在。盛衍善作为一个皇帝，他这一生虽然还算平稳，可绝对说不上有多幸福，但盛衍善其实是知足的，反而当他知道了自己是德文太子的遗孤，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骨肉至亲存在于世，盛衍善便尤其觉得自己是无根浮萍，即使有幸高高在上，成为天下之主，也总归是高处不胜寒，盛衍善眼里起初也并没有多么执着于权力，反而痛恨权力，他觉得就是因为权力的争夺，才让自己常年都被孤单寂寞包围着。盛衍善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痛恨过所有与他这一生相关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现在的生活也不会这么痛苦。盛衍善这么多年不亲近任何人，也不想亲近任何人，除了邝翁一直陪在他身边，其他人的存在让盛衍善只觉得麻烦和不必要。可当他不断在孤独中挣扎，周围的人们又恰巧在他一次次深处黑暗的时候，不断在他耳边无数次提起隆武帝，他才越来越觉得就是隆武帝把他死死钉在那高高的位置上，让他这一生都被迫要接受这样没有光亮和温暖的生活。

    没有人可以把盛衍善从那一片灰暗中的偏执里解救出来，甚至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然而这一切都在盛衍善把萧灵竹留在宫中的那一天改变了。

    萧灵竹和盛衍善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小竹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萧家唯一一个女儿，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面，宠着长大的孩子，父母兄嫂给她的爱从不缺少，再加上小竹儿生性活泼天真，骨子又有着萧家人自有的散漫和自由，她无拘无束地享受过这个世界上属于她的全部温暖，所以她相信自己值得被爱，也从不吝啬去爱别人。

    盛衍善原本也没想过，自己会被哪个姑娘吸引，他为自己规划的一生不过是在龙椅上生，又在龙椅上死，其余的一切都不强求。

    盛衍善初见萧灵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艳可言，这丫头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猎物。盛衍善原本只是想从她嘴里套出些关于萧家的话来，却没成想，被这小丫头对他的几句关系牢牢套住了。

    “陛下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陛下可以多笑一笑，臣女祝陛下每天都高高兴兴！”

    这是盛衍善第一次找萧灵竹问话时，他记得最深的两句话。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萧灵竹是这十年来第一个关心盛衍善到底开不开心的人，也是第一个告诉盛衍善一定要开开心心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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