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秀林这般模样，温雯就算再怎么愚笨也反应过来了。只见她满身鲜血，一脸不甘与怨恨的爬向李秀林，口中怒骂道。

    “你骗了我！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你一直在骗我！你这条外宗野狗，竟然敢骗我？！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天护门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

    李秀林依旧神情淡漠，只冷冷的看着温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这条外宗野狗，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魂飞魄散！诅咒你诅咒你”

    这时，温雯倒没有太多怨恨了结她性命的云胡，反而在生命的尽头，一直在诅咒李秀林。看来，比起肉体上所受的疼痛，她更恨李秀林这条外宗野狗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对于温雯来说，心灵上所受的屈辱，要远比心脏上的那道刀痕来得更痛！

    只是，凡人之躯的她，被刺穿心脏之后，没有当场死去已是奇迹，竟然还在地面爬行了几步，甚至还诅咒了李秀林一番。

    看来，即使堕凡界完全剥夺了温雯的灵力，其精神与意志的底子依旧还是修士。

    只可惜，凡人被杀便会死。而此刻，只见温雯一动不动，口中不自觉的溢出缕缕鲜血，瞳孔中的光芒也全部散去，明显是已经命绝。

    见得温雯无半点响动之后，李秀林上前几步，将其手中的短刀收了回来。虽然这短刀的确不是他什么挚友所托之物，但毕竟也是属于自己的东西，随意乱丢可不好。

    同时，李秀林还将温雯指尖的纳罗戒也取了下来，直接丢进了红魔空间。

    不仅如此，李秀林也不管此刻温雯身上满身血泥，就在其身上下翻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果然，在李秀林一番细致的翻找下，他在温雯的衣服深处又找到了一枚更为精细的纳罗戒，直接毫不犹豫的丢进了红魔空间之中。

    做完这一切，李秀林才将放在温雯身上的目光尽数收起，随之望向仍还愣住原地的云胡。

    “怎么？第一次杀人？”李秀林调侃的问道。

    他知道，云胡怎么可能第一次杀人，就算先前围攻他们的二十人，云胡不也凭自身之力斩杀了几个吗？

    不过，此刻的云胡状态的确有些不对，小脸煞白的同时，明显是还处在失神之中，倒是有点像常说的第一次杀人的反应。

    也正因如此，李秀林才会此般调侃。

    听见了李秀林的声音，云胡也随即回过神来，只见她微微摇头，算是否认了。

    “你也应该见过，修仙界就是这样，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李秀林只耸肩说道。

    随即，李秀林似想起了什么，从红魔空间中取出了两枚先前从温雯手指上摘下的纳罗戒，直接丢给了云胡，笑道：“抱歉，一个人习惯了，这是你的那份。”

    云胡也未拒绝，倒是大方的收下了这两枚纳罗戒。

    不过此刻的她面色却有些苦意，径直走向火堆处，向其内添了一把柴后，坐在一旁喃喃开口。

    “李老师，我并非第一次杀人。先前我为修士的时候，在青云宗他们为我安排好的剧情里，早就杀了许多所谓的恶人魔修。并且也同正常的修仙界一般，也有过为争宝而杀人的情况。”

    “只是，身为修士之时，明明杀了许多人，我内心却丝毫没有波动。或许，反正也只是施展出术法，亦或者使用灵宝，便能够轻易的带走一大片性命，因而才什么都感觉不到吧。”

    “可是，当先前我将短刀刺入温雯胸口的心脏中时，无论是从刀尖传来逐渐变寒的暖意，亦或者滴落到我手上那粘稠湿热的血液，都在告诉我，我在剥夺一个人的性命，我在犯下一桩罪行”

    “也是那时，我才真正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性命正经我手逝去，我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我才是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唯一与宝贵。”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都是杀人，为什么修士和凡人有这么大的区别？李老师，你能告诉我吗？”

    云胡眉头微皱，面上几分哀愁，欲向李秀林求个解。

    若是他人向自己这般询问，那李秀林才懒得多费半句口舌，可毕竟他与青牛老道有过约定，而且也算是认了云胡这半个学生，于是略加思索后，望着眼前的火焰，沉声道。

    “杀人，便是罪行。无论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还是堂而皇之的正义，亦或者龌龊不堪的目的，都无法改变这一行为的本质。”

    “杀人，即有罪。”

    “每当你杀一个人，每当你掠夺一份生命，你的罪便多一分，你的心便重一刻。只是，这世间法则弱肉强食，你不杀他人他人便杀你，你不取利益他人也杀你，你不站得更高他人还要杀你，那么，你只得杀人。”

    “杀人是罪，没错。杀人为活，也没错。但你需记得，罪业加身不为假，视而不见终成真。你需要的是，面对它，接受它，承认它，然后继续走下去。”

    “人的一身，不总得一直背负着什么，不对吗？或许有一天，在你闭目之际，所有的罪业会同你所珍视的亦或仇视的其他一切共同消失，到那时，方才解脱。”

    “还有，你觉得，修士是人吗？或者说修士算人吗？”李秀林说完了自己对杀人与罪业的相关理解之后，便向云胡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修士难道不是人吗？”云胡有些不解的疑惑道。

    李秀林闻言，笑道：“你见过人能够御剑飞行，能够排山倒海，能够青春永驻，能够活个千年乃至万年？”

    “什么意思？”云胡依然有些不懂。

    “依我看，修士同那些魔兽并无太大区别，也只是拥有灵力的怪物罢了。既然是怪物，又怎么会对杀人有凡人般的感触。”李秀林如此说道。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其离人道便更远，离天道便更近，又怎么可以说修士还是人呢？”

    “不过，幸好仙凡有别，就让我们这些身怀灵力的怪物与其他怪物去斗吧，别扰了那些真正的人。”

    李秀林说完之后，久久未言。借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似乎看见自己的影子已经不是人形，而是一个形状恐怖，漆黑诡异的扭曲怪物。

    没错，他李秀林，早就算不上人了。

    “”

    忽而，李秀林背部传来一阵温热，原来就在他失神之际，云胡不知何时从一旁走到他背后，并且与他背靠背起来。

    就在李秀林欲起身的时候，只见云胡拉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我很害怕，能就这样待一晚吗？”

    李秀林心中轻叹了口气，随即没再起身，也没再说话。不过他那诡异恐怖的影子，似乎变幻了几下，变得仍还有些人形。

    夜长无言，抵背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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