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

    小生低下头，开始细细思索，随后莞尔一笑，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的记忆，都是那黄家之人的，但我并非是他。

    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我只是有他的记忆罢了。”

    小生叹了一口气，这种状况似乎也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回过头，他看向这白骨巨树，这是他的本体，轻轻抚摸，却有种陌生之感。

    这种状况就好像人格分裂，明明都是同一具身体，但是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灵魂。

    “我看得出，你很痛苦。”

    楚岚看着这小生，虽然感到巨大压力，但还是尽可能平心静气的说着。

    “是啊，我很痛苦，我知道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但是却一点儿活着的感觉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存在这天地间，必然有其中的道理，我不是人族，不是妖族，也不是魔族，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小生继续叹着气，随后转过身，看向楚岚，斟酌片刻后，开口道：“莫非你知道，我是什么？”

    听了这话，楚岚当即就是一愣，随后同样苦笑着摇头。

    这白骨巨树太诡异，也太强大，楚岚曾经收集过一些修真界的传说和各种神鬼志异，但是没有一样，能和这白骨巨树贴合上。

    或许是有的，只是记载有误，不过现在想要说这白骨巨树是什么，楚岚肯定是答不上的。

    “算了，就不要再纠结这个事情了，你既然不愿意为我做事，那么你也和他们一样，成为这山坳中的一副骨架吧。”

    小生说完话，当即抬起手，只见一道道白色的虚影，从地里钻出来，在空中飘荡，那是这里的亡魂，数量之巨，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我说过了，我对成为骨头架子，没有兴趣。”

    楚岚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即扔下两颗震天雷，然后身形急速后退，与此同时，金乌船也是火力全开，对着地面，狂轰乱炸。

    没有攻击白骨巨树，也没有攻击那个小生，所有火力，全部轰向了地面。

    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白色的亡魂虚影开始变化，他们或是鸟兽，或是人畜，或是妖，或是魔……

    所有的亡魂都疯狂的扑向楚岚，他们发出无声的嘶吼，仿佛受尽了苦难，想要拉着楚岚一起被埋葬。

    但是楚岚哪里会就范，当即也是所有宝物尽出，专挑威力大的，震天雷，鱼雷，火神炮，甚至干脆引爆了怒目金刚。

    与此同时，符箓也被拿了出来，高级唤灵符，一出手就是两张，火焰巨鸟腾空而起，一时间，场面壮观之极。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死了么？”

    小生笑了，他一个虚空渡步，看似闲庭信步，却速度极快，转眼间，竟然来到楚岚身前。

    伸出一指，直接点中楚岚眉心，当即楚岚就感觉眼前一阵模糊，双眼失去神采。

    茫茫雾海中，楚岚发现自己仿佛身处一片混沌当中，四周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沙沙声，从一个方向传来。

    循着声音过去，楚岚看到一颗白骨巨树，而巨树下面，是无数的尸骨，什么都没有，只有如同小山一般的尸骨堆。

    这些尸骨就像楚岚看到的山坳一样，只不过那是埋在土中，而现在，则是堆砌起来。

    树根包裹着所有尸骨，仿佛这就是他的宝贝，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仿佛就是这个恐怖世界的唯一声响。

    “你知道的，这里其实是一个永恒的安宁之所。”

    小生的声音传来，就站在楚岚身后，他没有看楚岚，而是看着白骨巨树，表情安宁。

    “这就是你的世界？”

    楚岚看着这小生，而小生点点头，开口道：“不错，这就是我的世界，准确的说，是我的识海。”

    这话说完，楚岚当即一惊，这家伙怎么搞得，人家都是进入其他人的识海，而他可好，反其道而行。

    “所有被你吞噬的生灵，都进入这片世界了么？”

    楚岚有些疑惑，毕竟让别人进入自己的识海，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不，只有你。”

    小生这时候，才转身看向楚岚。

    “为什么？”

    楚岚有些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死去。”

    小生说完话，竟然盘膝坐下，依旧表情漠然。

    “为什么？你要去死。”

    楚岚搞不清楚，这家伙刚才还对着自己喊打喊杀，这一会儿，就又要自杀了。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解脱。”

    小生抬起手，他的表情终于了变化，那是一种哀伤，极度的哀伤。

    “我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我知道自己是个异类，我十分孤独，我不喜欢杀戮。

    但是身体的本能，却与我背道而驰，我越是不想杀戮，本能却驱使我，不断去制造杀戮。

    所以我希望解脱，但这个身体几乎是完美的，任何方式都没有成功，甚至引来了天魔，都没有将我杀死。

    但是看到你以后，我终于感觉到了希望，所以才请你来，将我彻底泯灭。”

    小生对着楚岚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看的楚岚心头一震。

    楚岚知道这小生的说的是什么，虽然没有展现出来，但是小生已经发觉了，楚岚最后的底牌之一——菩提金刚经。

    菩提金刚经，是专门针对魔的，这白骨巨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魔。

    不过看小生的意思，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他的灵魂已经缺失，他的本能，与他的灵魂背道而驰，这是一次疯狂的举动，很难想象，这个世界，还有会有为了“如何才能杀死自己”这种问题而困扰的人。

    “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成功。

    另外即便灭杀了你，你的躯体也未必会消灭掉，你怎么知道，我杀了你，你的躯体不会根据本能的驱使，而成为一个杀戮机器。

    毕竟我还想好好活着。”

    楚岚摊开手，表示如果小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他就不会动手。

    毕竟楚岚也担心，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万一灵魂被灭，那巨树突然发了疯，最后倒霉的不还是自己么。

    “我与这躯体，乃是共存，我若是消亡了，这躯体，断然没有继续存在的可能。”

    小生很肯定的说道，他的灵魂与肉体是捆绑的，灵魂消亡，肉体也会同时崩溃。

    “好吧，那我就试一试吧。”

    楚岚闭上眼，开始默念菩提金刚经，没多久，就听梵音缭绕，一棵菩提树，出现在楚岚身后。

    而楚岚的样子，也发生了变化，他身披袈裟，口中念念头词，小生则是露出一个舒服的表情，然后不再盘膝而坐，反而是躺了下来。

    白骨巨树开始震颤，随着梵音越来越强，震颤的幅度就越来越大，终于，他开始崩溃了，先是树叶片片掉落，随后是树枝，然后是躯干。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崩溃，包括那无数骸骨，也化作骨灰，随风飘散。

    “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样，我不该存在于这天地间。”

    小生睁开眼，他的身体也在寸寸开裂，但是他的表情，依然是享受的。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楚岚停下了口中的咏念，但是梵音却在继续。

    “知道的，我一定会回答你。”

    小生点点头，就是这一个动作，竟然让他掉了半边头皮，不过没有血，他的身躯里面，只有骨头，皮肉不过是虚影罢了。

    “以这种方式，你可能不会进入轮回，而是就此消散，你不后悔么。”

    楚岚说完，那小生却是笑笑，只留下一句话，便就此消散，化为飞灰。

    “埋骨之地，既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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