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贾芸曾有过一句话，叫做摇车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山高高不过太阳。

    在一些大家族里，爷爷辈和孙子辈的岁数边不大，这种情况非常普遍，相声门里就更多了。

    相声泰斗马老祖的大徒弟闫笑儒先生拜师的时候是25岁，比马老祖还大一岁呢。

    再比如萧飞的爷爷萧铭栋，他拜的是高凤山先生，可高先生也只比萧铭栋大了一岁。

    萧飞管谢添顺要称呼一声“老祖”，论辈分人家是宝字辈的，萧飞的爷爷是文字辈的，生前俩人见面的时候，甭提多有意思了。

    萧飞的爷爷称呼谢先生“师叔”，谢先生呢？

    直接称呼萧铭栋为“大哥”，关系那叫一个乱。

    谢添顺是祖宗辈的，那么他们家的大公子，这位比萧飞才大了三岁，跟佟筱娅同龄的小青年，萧飞还真得管人家喊“师爷”。

    “师爷！”

    再怎么别扭也得这么称呼，礼数不能乱。

    佟筱娅在一旁，看得是一愣一愣的，这什么跟什么，就给自己找了个爷爷啊！？

    “三木！这……”

    乔三木是今天到的京城，下午就来了德芸社。

    别看他刚入行没多久，但是这里面的规矩，他是一清二楚。

    见佟筱娅满脸的疑惑，赶紧给她解释了一遍。

    “我以后也得喊师爷？”

    “当然得这么称呼了，嫂子，你是师叔的干闺女，辈分都定好了的！”

    哎呦我去！

    佟筱娅觉得脑仁儿疼，这关系也太乱了吧！

    谢文锦大概也觉得尴尬，连忙摆手：“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不敢当，算起来，我入门的时间比你还晚呢，真要是讲规矩的话，我得给你磕一个。”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郭德强又给萧飞解释了一番。

    原来郭德强之前找到谢添顺先生的时候，谢先生最开始并没有答应。

    他已经退休了，每个月拿着退休金，小日子过得滋润，根本就没必要出来趟这浑水。

    郭德强在相声圈子里，尤其是在他们主流相声圈子，那都快跟臭狗屎一个味儿了，他真要是来了德芸社的话，以前的那些老朋友，差不多都得给得罪光了。

    可后来有件事，让谢添顺动摇了。

    谢家到谢添顺这一辈，已经是三辈儿搞曲艺了，再往下就是他的儿子，本来他没打算让谢文锦干这一行，可无奈孩子喜欢。

    既然愿意干，那就干吧！

    可这里面有个最大的问题，如果谢文锦干了这一行，他的门户问题怎么解决？

    按规矩，谢添顺是宝字辈的，那么他的儿子自然得是文字辈的，可问题是，现在文字辈的相声演员都多大岁数了？

    谢文锦一个22岁的小年轻，如果也占了文字辈的话，好些明字辈的名家都得称呼他“师叔”。

    人家能答应？

    为了解决谢文锦的辈分问题，谢添顺都打算自降辈分了。

    甚至，当郭德强又一次请他出山的时候，他干脆提出，让谢文锦拜郭德强为师算了。

    郭德强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问：我师爷要让我是师叔拜我为师，这件事该怎么解？

    答：还解个屁啊，这不是胡闹嘛！

    反正这件事说到最后，谢先生干脆提出来，只要郭德强能想办法帮着谢金解决师承的问题，不光他去德芸社发挥余热，还带着他儿子一道过去。

    可问题又来了。

    郭德强要是能随随便便就解决一个人的师承问题，他还用得着海青那么多年吗？

    那么最后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呢？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人，也就是正坐在休息室最里面，一侧肩膀歪歪着的瘦老头儿，德芸社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一张文天先生了。

    按相声门里排字的话，谢文锦就应该排在文字辈，也就是说，和张先生是一个辈分的师兄弟。

    可现在相声圈子宝字辈的相声演员还剩下几个？

    天津那边倒是有几位，比如少马爷、田立禾先生等硕果仅存的几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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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先生早年曾和少马爷合作过，但俩人后来裂穴了，关系也一直不怎么样，而且，就算是关系好也不行，相声门里都知道少马爷很少收徒弟，这么多年，他自己承认的徒弟，也就是搭档黄先生了。

    至于田先生就更别说了，老爷子早就说了关山门，不收徒弟了。

    这么一来，唯一能解决的问题就是代拉，就像侯三爷由李博翔李先生带拉师弟一样，找一位文字辈的艺人，由他带拉谢文锦入门。

    办法是张先生提出来的，可他本身又不能带拉，他的师父是佟大方，可他本人又不是佟先生的掌门大弟子。

    最后这件事就落在了李文峰先生的头上，李先生的师父是相声名家王世臣，李先生虽然不是大徒弟，但是在王世臣的众多徒弟当中，还在世的，排行最靠前的就是他老人家了。

    于是，这件事就成了，李先生给几个师弟打了电话，询问了意见之后，大家都没表示反对。

    能拉谢家的大公子进门，对王世臣先生这一枝也算是好事了，谢家四代从艺，虽说名声赶不上马常侯三家，但在相声门也算有分量的了。

    郭德强解说了半晌，萧飞听得这叫一个费劲，总结来起来也就是，少谢公子被李文峰先生带拉，成了王世臣先生的徒弟，从此，萧飞他们这一波小徒弟多了一位师爷。

    好嘛！

    23岁的文字辈相声表演艺术家！

    估计这辈分就算是被王先生的徒弟们承认了，出了德芸社的大门，外面也没人愿意认。

    这辈分……

    把斗爷请过来，让他管谢文锦喊“师叔”，人家能乐意？

    这不开玩笑嘛！

    但是，外人怎么样，德芸社内部不管，反正在这里，谢文锦就是文字辈了，郭德强、于清他们得喊师叔，萧飞他们，自然而然就是孙子辈了。

    介绍完谢添顺父子两个，接下来这位是德芸社的老熟人了，王月波，郭德强最早的搭档，以前也经常来德芸社演出，评书名家连丽如先生的高足。

    “往后，月波就算是正式加盟咱们德芸社了。”

    大家鼓掌欢迎。

    紧接着下一位，就是郭德强昨天在家的时候，曾提到过的那位曲艺神童。

    “李肯！李立山先生的学生。”

    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看着年纪也不大。

    萧飞留意到，刚刚郭德强说的是李立山先生的学生，而不是徒弟。

    李立山先生，萧飞自然是知道的，相声名家，当年也曾上过春晚，和牛老师合作过那段：领导，冒号！

    萧飞也知道，现在很多主流圈子的相声演员都不收徒弟了，只教学生。

    你要是愿意学，我就教给你，但拜师就算了，没那个必要。

    甚至拜师这种形式，在主流圈子里已经被斥之为封建糟粕，是需要被摒弃的东西。

    但偏偏相声门是最注重师承普代的，没有师徒关系，没有经过摆枝仪式，身份就不被相声门承认。

    如果这位李肯是李先生的徒弟，那么他的辈分就应该和郭德强一样了，萧飞他们得喊一声师叔。

    可只是学生的话，这要怎么算？

    郭德强接下来的一句话，解决了李肯的辈分问题。

    “昨天，我收了李肯做我评书门的徒弟。”

    好嘛！

    这下更乱了！

    要是按照相声门算，李肯和郭德强是师兄弟，甭管李先生收没收李肯，但师生关系肯定是有的。

    可要按评书门算，李肯又成了郭德强的徒弟，这……

    怎么算啊？

    再说了，郭德强自己都没有正经的评书门户。

    说完之后，郭德强也没提给李肯起艺名的事，显然，这件事还得跟着李先生商量，不能操之过急。

    “小飞，我记得你也是二月份的生日吧？”

    王薇突然说了一句。

    萧飞一愣，点头道：“哦！婶子，是，怎么了？”

    王薇接着问道：“哪天的？”

    什么意思？

    这是要给我合八字啊？

    “14号啊！”

    王薇笑了：“这不巧了嘛，李肯也是2月14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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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他也是1986年的，你们俩啊，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嚯！

    萧飞听完都愣住了，李肯也是一样。

    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啊！

    俩人不光同龄，还是一天的生日。

    郭德强也是头一回听说，闻言笑道：“还真是巧了啊，小飞，李肯，不如你们俩干脆拜个干哥们儿得了。”

    呃……

    这么草率的吗？

    其实，萧飞也知道，相声门里，认干爹，拜干哥们儿都是常有的事，甚至一个人同时有好几个干哥们儿，结上好几个盟的事都很常见。

    比如郭德强，他早先认了范振宇先生做干爹，在拜了侯三爷为师之后，又认了石先生做干爹。

    现在郭德强提出来，让萧飞和李肯拜个干哥们儿，倒也并不稀奇。

    萧飞没说话，而是看向了于清，像这种和相声圈里人拜干哥们儿的事，得让于清做主。

    于清略加思索，便点了点头。

    就这么着，萧飞和李肯俩人就在德芸社后台众多演员的见证下，跪在相声祖师爷穷不怕先生的牌位前，磕了三个头，从今往后，俩人就是干哥们儿了。

    只是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谁是哥哥，谁是兄弟？

    最后只能论入门的早晚，萧飞是2000年拜师，2004年摆枝。

    李肯呢？

    他恰好也是2000年开始跟着李先生学相声，但是，却还有摆枝，如今拜了郭德强做评书门的师父，想来也没有机会摆枝了。

    这么一来，萧飞就成了哥哥，李肯倒也是个爽利人，直接给萧飞鞠了一躬，喊了声“大哥”，随后还认了佟筱娅这个嫂子。

    又进新人，又认干亲，又拜师的，真可谓是喜事连连。

    理清楚了关系之后，紧接着郭德强就提到了昨天那件事。

    “小飞！等广德楼开业，让少谢跟你过去怎么样？”

    萧飞下意识的朝着谢文锦看了过去，随即便松了口气。

    原来郭德强说的大辈儿是谢师爷。

    还好，还好！

    只要不是谢添顺先生就行，虽然是熟人，可真要是请回去一位老祖，就算人家不是个多事的人，萧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小萧！文锦过去，该怎么管就怎么管，越严越好。”

    谢添顺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还特意叮嘱了萧飞一句。

    事实上，谢添顺不光知道，而且，这件事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谢文锦虽然从小也学，但那个时候，毕竟没下定决心要干这一行，学起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论水平，谢文锦真的很一般，尤其是基本功方面，跟着从小坐科学的，完全不能比。

    既然要干相声行，谢添顺可没想让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混下去，谢家四辈从事曲艺，真要是出了一个混子，他也丢不起那个人。

    如今虽然拜了师父，有了门户，可王世臣先生都去世好几年了，谢文锦跟着谁学？

    跟郭德强？

    德芸社发展的越来越好，郭德强未必有那么多时间。

    于是，谢添顺就瞄上了萧飞。

    当年萧铭栋有多大的能耐，谢添顺可是知道的。

    最近又在收音机里，听了萧飞的《九头案》、《张双喜捉妖》，以及不少相声段子，对萧飞的相声功底也是大为惊奇。

    岁数还没到二十，居然就有这份能耐了，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让谢文锦跟在萧飞的身边，长能耐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啊！

    当父母的都为儿女好，谢添顺看上了萧飞的能耐，在得知萧飞要带队去广德楼开分社之后，便主动和郭德强提了，让谢文锦跟着萧飞。

    郭德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了，萧飞自然不能拒绝，笑着对谢文锦拱了下手：“师爷！往后靠您多照应了。”

    谢文锦连忙还礼：“甭客气，我还得跟您好好学呢！”

    话刚说完，就听到坐在休息室最里面的张文天突然说了一句：“我也过去！”

    呃……

    所有人都愣住了，朝着张先生看了过来。

    张先生见大家都看着他，便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也去广德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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