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些药公主得每天服用三帖，连服七天后，微臣再为您开新的药方。」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为了避免药性被冲淡，在服用的时候，公主最好不要吃蜜饯果脯一类的东西甜嘴。」

    张太医体察圣意，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在不妨碍大长公主身体的情况下，让对方吃点苦头。

    大长公主容瑛一贯最讨厌吃苦的东西，每回喝药不仅要吃甜死人不偿命的蜜饯，还要喝蜂蜜水漱口。

    目光落在药方上那黄连上，想象一下苦药的味道，容瑛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这药她还不能不喝。太后放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宫女可不是摆设。

    「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好好喝药，不辜负圣人的关心。」

    说完这话后，心中憋着一肚子火气的她做出疲倦的样子来送客。

    张太医很快就离去了。

    容瑛的孙女崔雅风乖巧地说道：「祖母，到时候药熬好了，孙女陪你一块喝。」

    崔雅风是容瑛三儿子的嫡女，她生母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因为崔雅风和容瑛有几分相似的缘故，即使她只是个姑娘家，但容瑛还是将她养在膝下。养的久了，自然就有了感情。尤其崔雅风被她一手教养，言行举止都是容瑛最满意的类型。这回进京的时候，更是其他孙子孙女都不带，只带了崔雅风。

    容瑛皱眉道：「你既然人没病，不需要跟着我一块喝药，这药哪里能乱喝。」

    她脸色沉了沉，「本想着今天进宫请安的时候，让你在太后面前露个脸的。」

    结果还没来得及展示雅风的端庄得体，她自己反而丢了大大的脸。

    皇上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要她以养病为理由好好呆在公主府吗？

    才入京就被皇帝以养病的名义软禁，只怕京城里那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王孙贵族越发不会将她放在眼中。

    苏悦灵。

    容瑛只要想起这个始作俑者，就恨得眼睛都红了。

    苏悦灵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她手中，否则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崔雅风依旧是乖巧的样子，「其他的都不重要，祖母您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容瑛望着她的脚，问道：「你的脚最近走路还疼吗？」

    崔雅风垂下眸子，「已经习惯了。」

    容瑛说道：「这几日在府里，你有空就将那《女德》看一看，若是有所领悟的话，也可以在上面写上你的一些感悟。」

    那《女德》是她呕心沥血几年的成果。

    崔雅风对于大夏越来越多女子抛头露面一事感到十分厌烦，觉得她们行事轻浮，不够端庄守礼。而这风气，无疑是苏悦灵带起来的。

    她可是听说了，苏悦灵那小姑子和她身边原本伺候的丫鬟都在开店做生意。

    元宝姝甚至还弄了布庄和纺织厂，招聘不少女子。这简直不像样！这世道男子和女子各自有其职位，女子本该就呆在后宅，好好相夫教子，而不是整日在外头做活赚钱，她们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她那侄子还真任凭她们胡乱行事，甚至还赐予元随君卫国公主的身份，就连元宝姝都跟着鸡犬升天，成为了县君。

    容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浮出了水面。

    她的孙女雅风庄重端淑，过了及笄之年，却连县君的爵位都没有，若是见了那元宝姝，说不定还要跟她行礼。

    正因为实在看不惯现在越发礼仪崩坏的世道，容瑛才要亲自书写《女德》，教化大众，也让大家知道，什么才是贤德女子的典范。

    而对于推广《女德》一事，她也有了一些想法，

    并且开始付诸行动。

    她目光落在自己孙女的脚上，那脚小巧玲珑，如同金莲一般，有种纤细柔弱的美感。雅风走路时更是摇曳生花，姿态优雅美妙。

    她曾经在书上看过，温朝有个皇帝喜欢拥有小脚的女子，后宫的嫔妃大部分都拥有玲珑小脚，他还下令让民间举办「品金莲」的活动，拥有最美的金莲的人将能够获得赏赐。因为他的缘故，那时候的温朝民间不少父母也给自己的女儿裹小脚。

    那时候的女子因为小脚而无法跑步，贵族小姐更是鲜少露面，一辈子住在阁楼中。只是等到温朝灭亡后，这风俗便逐渐被世人给淡忘。

    容瑛在看到这段历史后，便觉得推广裹小脚一事十分具有可行度，能够清一清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

    作为贵族中第一个裹小脚的人，她的雅风将成为了众人学习的榜样。

    可惜皇长子还小，今年甚至尚未开蒙，和雅风年龄差距不小，不然雅风这品德，皇子妃也当得。

    想到《女德》，大长公主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即使喝着下人们熬煮的苦药，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在喝完了一碗药后，门房将今天的请帖送了过来。

    大长公主在看到厚厚的请帖后，心情好转了许多。

    「这南平侯府的请帖回绝了，我记得南平侯做主让女儿和女婿和离，这样不讲规矩的人家，可不能让他们登门，免得脏了我们的地。」

    而且和离的理由还是因为他女婿有了外室子。那南平侯府小姐没能给自己丈夫生下嫡子，本该多给丈夫纳几个妾室，为夫家开枝散叶。那外室能够诞下子嗣，可以说是大功一件，她作为妻子本该将那外室迎进门，给那庶子一个身份。偏偏南平侯府却将这事给闹大，还让两人和离，行事全然没有章法，离谱极了。

    「这振武将军，是先前让女儿守望门寡的那家吧？」她隐约记得，当时振武将军的嫡女许配给米家二公子。米家二公子却因为一场急病而去了，振武将军表示亲事既然已定，他那女儿便是米家的人，于是还是让女儿同米家二公子的牌位成亲，嫁过去为丈夫守寡。

    她刚想问自己的陪嫁嬷嬷，猛地想起她和几个心腹都被太后以照顾不周的名义带走，容瑛的脸色重新变得难看。

    她面无表情地翻着这些请帖，最后决定除了振武将军家，其他全都回绝了。

    振武将军家那才是正经的讲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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