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兴街靠近横跨三湘城的大渡河，所以便以此得名。

    每日的早晚都会有大量渔民顺着河流到达河兴街的码头，停留在此处贩卖鱼获。

    城西的居民只要想买水产都会来此处，甚至其他城区也会专门乘坐马车慕名前来。

    码头的鱼市确实是有特别之处。

    清晨摊位贩卖的鱼儿最为新鲜，通常还是活蹦乱跳的，深受大户人家以及酒楼的喜爱。

    傍晚摊位贩卖的鱼儿，已经养在木盆里一天，多数都已经翻了肚白, 价格不及原本的十之一二。

    平民百姓便会在死鱼中精挑细选，拿去尝鲜也是不错。

    等天色昏暗，过了吃食的点后，摊位便会逐渐减少。

    渔民陆续赶着小舟离开了三湘城，他们都住在城郊的村庄，水里的夜路确实不好走。

    鱼市上变得门可罗雀。

    张斗赶忙收拾摊位，为了给自家蒙学的孩儿买笔墨，差点就来不及离开了。

    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个鱼摊支着，并且丝毫没有收摊的准备。

    张斗看了眼半山腰的落日，快步走了过去。

    他与摊主有过几面之缘，忍不住提醒道：“王炳全，等下就不好走水道了。”

    “嘿嘿嘿嘿。”

    王炳全发出莫名的怪笑，他的脑袋比常人大了一圈，并且俩上满是青筋。

    张斗连退了几步，不过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他看向摊位，木盆中还有条翻白的鲢鱼，而且缺了两边的鱼眼，品相太差没有卖出去。

    “王炳全，这鱼卖不出去就回去自己煮汤……”

    “嘿嘿嘿，要不买你？”

    “谁要你的破鱼, 算我好心当成驴肝肺吧。”

    张斗忍不住暗骂几声, 面前王柄全也不恼怒, 只是一个劲的怪笑，让人毛骨悚然。

    他突然想起听闻过的惨事，好似便是关于王炳全。

    王炳全所在的村落共有五名渔夫，一同捕鱼轮流卖鱼，相互间有个照应。

    没想到在几日前，他们在大渡河下网的时候，除了王炳全以外的渔夫全丧命了。

    据说被衙门打捞上来的尸体，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双眼更是只留下了两个空洞。

    传闻是由水鬼所害。

    张斗不由得露出怜悯，恐怕王炳全已经失心疯了，怪不得会停留在鱼市上不走。

    他叹了口气说道：“王炳全，我把这鱼儿买下，你早些回家吧。”

    王炳全抬起脑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张斗，嘴角还露出了极为夸张的笑容。

    “三文钱。”

    张斗脸色难看的从怀里掏出钱袋，送瘟神般取出几文钱，数也不数就递给了对方。

    “记得煎着吃, 鲢鱼肉质嫩滑，鱼眼更是一绝。”

    王炳全熟练的用草绳穿过鱼嘴, 然后把整条鲢鱼递了过去。

    就在张斗即将接过的时候，突然有人将鲢鱼截胡了，动作恰到好处的抢过草绳。

    他连忙转头，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衙役。

    “你……”

    任青并没有将鲢鱼交还的打算，反而劝慰道：“你赶忙上船吧，就当花个三文钱买条命了。”

    张斗因为对衙役的忌惮，只得吃了这个闷亏，同时心里生出浓浓的疑惑。

    一条发臭的死鱼，哪用得着两人争夺，还有三文钱买条命是什么意思？

    张斗满头雾水的走到码头，他又朝王炳全的方向望了眼，只见两人一前一后的拐进了小巷。

    他越想越不对劲，总感觉王炳全怎么看都像是索命的厉鬼，连忙撑船就走。

    而任青提着鲢鱼晃晃悠悠的走进弄堂里，眼睛不断的观察着周围。

    他暗中走访无头案尸体的源头，结果发现部分死者的住所靠近水源，借此查到了河兴街。

    这些人的共同点都是生前买了条死鱼，吃下后眼睛便开始发痛，最后化为无头的尸体。

    其余尸体遭遇的情况却各不相同，说明百目者从未露过脸，一直通过某些手段杀人于无形。

    任青在弄堂的尽头等待着，周围没有丝毫的光亮，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亮绿色的眼睛逐渐朝他靠近，并且还能听到些莫名的呢喃声。

    “我没有想要杀死他们。”

    “他們该死，该死。”

    “怎么能怪我，千万不能怪我。”

    “死死死死死！！！”

    王炳全走了过来，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怨毒。

    “我是来还你鱼眼的………”

    任青察觉到异样，他向手中的鲢鱼看去，只见鱼身的鳞片逐渐脱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人眼。

    恍惚间鲢鱼变得极为鲜活，就仿佛刚从水里跃出来的，让他有种生吃的冲动。

    任青的重瞳转动，幻象转瞬即逝消失了。

    他伸手捏了下鲤鱼，明显能感觉到里面的异物，撕开鱼腹后一颗人眼从中掉落。

    任青见人眼还在动弹，他直接踩成肉糜，然后向王炳全缓缓靠去。

    王炳全面朝墙壁自言自语，他仿佛感受到极度的恐惧，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上。

    “别杀我，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每日都将眼睛喂给活人，连同村人都没有放过。”

    他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惊愕起来：“我没有杀他们，只是把眼睛藏在了鱼腹，他们买下我的鱼就该死。”

    任青将短刀从腰间拔出来，然后挪步而去。

    王炳全的脑袋变得通红，甚至眼珠子大半都凸了出来，但目光却没有移开分毫。

    百目者的能力是制造幻象，想要借此操纵人心并不难，王炳全明显是对方的傀儡罢了。

    任青朝墙壁看去。

    换作其他修士，哪怕能夜视也无法细致入微的观察，但重瞳却游刃有余。

    只见墙壁上蜗牛爬动着，那脑袋上触须间长着只人眼，用诡异的眼神与任青相互对视。

    还没等任青有所反应，蜗牛爆炸化为烂泥。

    随即王炳全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他痛苦的捂住断裂的脖颈，脑袋落在了地上。

    脑袋迎风滚动，眨眼间便冲出巷子。

    任青赶忙追上去。

    难不成百目者如此肆无忌惮的收集人眼，根本就不是为了修炼无目法？

    要么是身受重伤需要救治，要么是垂老将死延寿续命。

    如果真是如此，那个家伙肯定不是自主修行，绝对依靠诡异物才晋升半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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