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九赶着公猪进石坑村，见泥水三已经蹲在那里等了。泥水三一见卓木九就说：“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家母猪都等得不耐烦了。”

    卓木九就说：“公猪走路得慢慢来的，急得了吗？你看它庇股上挂着那大串家伙，这么重，怎样能走得快？别说那么多，前面带路啦！”

    于是泥水三就在前面引路，一直把卓木九和那头公猪引到他家的母猪栏。

    泥水三的老婆洗桂芬已经蹲在猪栏的墙头上，等看热闹了。

    卓木九认为这种场面是不适合有女人在场，怕会引起尴尬。于是就对泥水三老婆说：“这位大婶怎个称呼？”

    泥水三老婆就说：“你叫我十三嫂就可以了。”

    卓木九就说：“十三嫂，你到前屋去回避一下吧，你在这里不方便的！”

    那知十三嫂就说：“我洗桂芬养了十几年猪乸（母猪）了，有哪次母猪洞房我不在场的？我都几十岁了，什么场子未见过？什么家伙未见过？用得着回避吗？”

    “既然是这样，那就站一边，千万别出声啊！”卓木九说。

    泥水三的母猪在栏里乱叫乱窜，突然见来了头公猪，闻到了浓烈的公猪体味，这头母猪竟然站着，一动也不动，两个耳朵高高的竖起来。

    卓木九见了，先不放公猪进栏，而是自己跳进栏去，双手放平压了压母猪后背，又仔细检查了猪尾巴下面，然后对泥水三夫妇说：“凭着我多年的养猪配种临床经验，你家母猪是发情了，并且可以配种了！”

    “那就放公猪进去办事呗！”泥水三说。

    卓木九摇一摇头说：“我是搞人工授精的，不能这样让公猪直接办事，那样会浪费资源，也坏了规矩！”

    泥水三说：“既然公猪都赶来了，就让它进去真刀实枪干一仗呗，看它也憋得也慌了！况且等你回去，采了猪精再来人工授精的话，母猪都可能过火了，到时又要我白养二十多天，那样划不来。”

    卓木九正在犹豫不决之际，泥水三老婆从墙上跳了下来，随手打开了猪栏门，那头大公猪就急匆匆地窜了进去，开始办事了。

    卓木九还站在那里不动，泥水三老婆就说：“师傅，进去辅助下它们啦！如果你不去，那就我去了！”

    卓木九一下回过神来，说：“这个不用劳烦你，让我来。”于是卓木九就进了猪场，辅助公猪办事。

    办完事之后，卓木九赶着懒洋洋的公猪出了猪栏，对泥水三说：“舀点料给它吃吃，吃饱了好赶路。”于是泥水三就去舀了点料来喂公猪，卓木九也把手洗了几遍，然后摸了支烟出来点上，吸了几口，就说：“三哥，现在事情办妥了，结一结尾数吧！”

    “结什么数？”泥水三问。

    “配种费啊！”卓木九说。

    “怎么，你忘了？我们说好以工换工的，我帮你砌一天的水池，换你打我母猪两炮，你忘了？”泥水三说：“还差一次啊！”

    卓木九挠了挠头：“吁，近派工作忙，日做夜做，我都把这事给忘了。既然这样，那就一顶一，顶平了。”

    这时冼桂芬就对泥水三说：“阿三，要不我们就留卓师傅爷俩在家吃个午饭呗，吃饱了，下午再搞多一次，那样母猪的产仔数就会更多了！”

    卓木九一听，连忙摆手：“这个要不得，要不得，如果这样再搞下去，我那头公猪恐怕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这餐饭我不吃了。”

    卓木九说完，就赶着公猪出了村口，转上了河堤路。

    卓木九回到猪场，关好了公猪，然后就回家去。

    到了家门口，见儿子冲明抱着个书包站在门口哭，六妹就在一边骂：“你不上学，就不识字，以后回来就要跟你爸铲猪屎的了！”

    卓木九就蹲下来，摸着冲明的头发问：“怎么不愿上学了？是跟同学打架了？”

    冲明摇了摇头。

    “是没完成作业，被老师批评了吗？”

    冲明又摇头。

    “哪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同学们都说我爸爸是个赶猪牯的，是个猪牯郎，我觉得很委屈，抬不起头！”冲明哽咽着说。

    六妹一听，又骂了：“赶猪牯又怎样？又不是偷，又不是去抢！你爸不去干这活，你买笔买部的钱都挣不到！”

    冲明哭得更历害了。

    出问题了，出问题了，真的是问题不大，但影响大。卓木九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当初跛柒为什么不做配种这活而改行去开三轮车搭客了。

    先开导好冲明吧，不上学是不行的。为了孩子，为了学业，我卓木九可以退出这个行业，甚至把这头杜洛克大公猪宰了！

    主意已定，卓木九说对冲明说：“小明呀，你就先去上学，不上学不行的，学习是人生头等大事。最多爸爸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赶公猪出来跑步了，打死也不赶公猪去其他村了，给多少钱也不赶去了。如果还有人说，爸爸就把那公猪给宰了。”

    冲明不哭闹了，说：“你不赶出来就行了，不要宰了它，因为会流很多血的，我不用你宰它，你把它关在猪栏里就行了！”

    “小明真懂事！这样，你先去上学，如果还有人说，你就说爸爸已经把公猪卖掉了！好不？”卓木九对冲明说。

    冲明点了下头，然后就去上学了。

    看着儿子去上学后，卓木九没有马上进屋吃饭，而是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磨刀石上，摸了支烟出来，点燃，然后默默地吸着。

    时值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微风过后，带来阵阵桂花清香，榕树头村前那片水田，已经进入开耕播种时节，看到农民们繁忙的身影了，燕子抄水，然后飞上电线上，谱成那人间五线谱。柳枝摇曳，挠拂着清清荷塘。

    “吃烟饱了？还不进去吃饭，菜都凉了。”六妹对卓木九说。

    卓木九今天赶公猪一来一往，确实是又累又饿了。回去捧起碗饭就大吃起来。

    “今天赶公猪出去，赚了多少钱？”六妹问。

    “是帮泥水三配种的。没有钱，把他砌水池的人工给顶平了。”卓木九说。

    “以后别把公猪赶出来了，免得别人说，累孩子不愿上学！”六妹说。

    “不赶了，打死也不赶出来了！”卓木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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