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夺船

    “收！”

    又一声并无任何声调起伏的口令传来。

    可见下达口令的人根本没有丝毫重视的情绪在其中。

    但随着二副坚决地执行命令。

    一支长矛收回，余下的矛、戟也随之而回。

    表情凝固在脸上的海盗，硬挺挺朝前踉跄一步，血水像花洒一般，而后是他整个人……

    倒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水手们训练为零，导致总是慢半拍的反应，并没有给海盗任何取胜的机会。

    因为这里有个毫不迟疑听从命令的二副。

    这就是领头羊的作用。

    也是冷兵器战争中，训练有素的军队，基层军官总是会站在队列第一排某个位置的原因。

    士兵可能会因为心理素质或者各种原因，在真正的战场上、在面对杀人与被杀的关口上，做出任何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但只要军官的行动具有表率作用，那么剩余的，稍稍还在状态的士兵，就会跟着去做一样的事情，有了一些人跟随，就会有更多人跟随。

    这就是人。

    有二副发挥基层军官的大部分价值。

    白虹所需要做的，就只剩下了把握距离。

    在老于生死的人眼中，正面格杀其实就是距离的艺术。

    其余的，力量也好、敏捷也罢，只要你还是肉体凡胎，对面手中的兵刃可以伤害到你，那决定一瞬间胜负的，就是距离。

    能否准确判断这“生死之距”，是冷兵器军队基层军官合格与优秀间的分水岭。

    二副优秀与否不知道。

    反正白虹不需要他去分辨，二副在里拉尔催眠术的作用下够听话，那他就是白虹手中最顶尖的基层军官。

    因为白虹对距离的判断，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刺。”

    “收。”

    简单的口令，一再循环。

    等到再没有口令传来的时候。

    刚刚强忍着恐慌，机械地跟随众人伸出武器、收回武器的水手们，这才茫然发现，他们的面前，已经没有站着的海盗了。

    当然，只是在船艏的范围内没有了。

    艉楼的舱门外，以及主桅下，几名海盗头目模样的家伙，正神色凝重地望着这里。

    艉楼上，居高临下的星光号战斗队队员们，以及大副、水手长、炮术长、书记官等地位较高的舰船军官们，也注意到了船艏的变化。

    特别是书记官，他一边抖着手，往火绳枪的药池里倒火药粉，一边满怀惊喜地在船艏人群中寻找。

    很快，他找到了！

    小缇香！

    那是他的远房侄子，虽然关系不怎么近，但好歹是他给带上船的，要是出海一次回去人就没了，他也不好交代，更何况，小缇香口齿伶俐，虽然人小力弱，但很适合继承书记官这样的职务，他这个叔叔，还挺喜欢小缇香的。

    现在看到小缇香没有事，而且跟在那名船上“贵客”的身边，一副小跟班的模样，颇令书记官欣慰。

    哦！

    对了！

    欣慰过后，书记官想到了船艏出现变化的原因！

    一定是因为那位“贵客”呀！

    果然，再仔细观察片刻，书记官确认了，船艏的二副、水手们，都在听从那名身穿白衬衣，于一群肤色黝黑、衣服邋遢的船员当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的少年的指挥。

    “雅各布先生！船长先生！是我们的贯日先生在指挥战斗！我们有救了！”

    书记官大喊船长雅各布。

    此时此刻，船长已经无须掌握轮舵追逐风向。

    他拿起一支黄铜单筒望远镜，远远看到自己的二副像训练有素的猎犬一般，跟随着白虹的指挥，指南打南，指北打北。

    那些低贱的水手也从绵羊变成了狼群，竟如训练有素的战斗队一般，排列出了阵型。

    舰船上，水手们通常习惯单打独斗。

    毕竟时刻处于摇摆中的环境，以及经常会遇到的狭窄角落，都使船上结阵显得笨拙而不够灵活。

    当然，最重要的是，水手们缺乏训练条件，也没有那么多基层军官可以分配到他们当中。

    事实上，风帆时代大型战舰上经常要搭载数百人的专业战斗人员，船上的结阵接战，往往只会出现在那些人的战斗当中。

    雅各布船长与海上风暴搏斗了半生。

    他也不过积攒了雇佣十余名专业战斗队队员的家底。

    而如今，一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小男爵继承人，竟然就在指掌之间，把最最普通不过的水手，变成了精锐战斗队，结阵杀死海盗……

    这不能不让雅各布船长在吃惊的同时，从心底涌起深深的嫉妒！

    那个名叫贯日的贵族小子，这一次不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鲸海上这些积年的老船长们，全都踩在脚下了！

    要不然，用那个……

    船长放下望远镜，目光似是穿透了艉楼的层层舱室阻隔，见到了他船长室中的那样东西。

    如果用那个，他必定可以一举杀死令人嫉妒的贵族小子。

    但没必要。

    玫瑰海盗会解决那小子的。

    更何况，船长室里的那东西，也不能暴露在玫瑰海盗的眼前。

    就在这时，右侧那艘玫瑰海盗的金色海象号艏楼上，三名海盗正狞笑着调转了一门短腕炮的炮口！

    短腕炮，以炮管短，炮膛粗而得名。

    专门发射散弹，近距离打密集结阵的步兵。

    星光号在建造时因为资金不足，省去了艏楼，这就造成在接战时，遇到拥有艏楼的敌船，星光号的船艏部位将会落于仰攻的不利境地。

    海盗们冲击白虹的“水手阵”战况不利。

    立刻就换了战术。

    金色海象号的艏楼上，海盗们的行动可谓隐秘，毕竟居高临下，想从星光号上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除非长着透视眼！

    三个海盗把火药、散弹都填好，只剩下最后的点火一步时，才把炮口推了出来！

    在他们的想象中，此时星光号船艏那些胆敢反抗的家伙，绝对反应不及。

    但，白虹从始至终就在防备着这家伙呢！

    就连白虹的新进崇拜者——小缇香，也在学着白虹的样子，仰着脖子张望，虽然小缇香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张望什么。

    但黑洞洞的炮口出现时，小缇香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

    “贯日先生小心！”

    小缇香看到笑得露出大黑牙的海盗，炫耀般举起火绳，他几乎本能地冲向白虹，要将白虹推开。

    “啪！啪……啪！”

    接连三声脆响。

    小缇香发觉自己跑了半晌，却还在原地。

    抬头。

    只见白虹伸着一只胳膊，提着某个衣服后脖领，把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原来是自己被提起来了了！

    小缇香羞赧着，看到白虹的另一只手臂，稳稳地举着那精致的“巫术短枪”。

    三名操炮海盗，就那么毫无反应余地的消失不见。

    白虹关于精神侧核心属性增长，带来的面板体质属性提升的猜想，几乎已经可以证实。

    这种面板属性的提升，虽然不能如体质侧核心属性带来的提升那么立竿见影，但也并非虚假无用，当经过一定时间的锻炼后，面板体质属性高，还是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的。

    白虹初入“战乱都市”时，别说单手用V2，就是BK-9那种小杂炮，都能挫伤他的手腕。

    而现在，单手使用V2，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十分有限。

    只是，这个现象现在可以说是确定存在。

    现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白虹别说搞明白，就连提出合理的猜想都很困难。

    算了，反正并非当务之急。

    白虹随之把便将这些抛诸脑后。

    “前进！”

    白虹放下小缇香，下达口令。

    一直在这地方等别人炮击也不是个事儿。

    主动出击还是要的。

    不过从船艏部位朝主桅方向过去的话，障碍物就太多了，水手们的阵型会被切割到支离破碎，那个时候海盗们的单打独斗能力，就会重新占据战场优势。

    白虹才不做这种傻事。

    他在退守主桅的几名海盗跃跃欲试的目光之中，下令跳帮！

    “跳帮？”

    小缇香怀疑自己听错了。

    跳谁的帮？

    到底谁是海盗？

    哪有正经商船水手，跳帮海盗船的啊？

    但白虹就是这么命令了，而且他自己一马当先，在二副十分听话地做出跳帮动作的同时，白虹也抓住了一根尚未被砍断的帆绳，轻松解开缠在缆柱那一头的绳结，助跑几步，用力一荡，便来到了金色海象号的主桅上空！

    “啪啪啪……”

    V2清脆的声音，响彻海盗船。

    用弓的优先点名。

    操炮的其次。

    端火绳枪的，呃，先允许他用铳条把火药压实了吧！

    吧嗒！

    一个空弹夹被随意抛弃在甲板上。

    肯定没到半秒钟时间。

    V2的脆响就再度响起。

    金色海象号上留守的海盗都被打懵了！

    短枪大家都见过。

    但谁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短枪啊！

    那子弹威力说大也大，反正海盗手里没有任何一种火枪能够比得上，打身上就是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窟窿，跟火绳枪的铅子儿黑眼儿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威力再大，还能比一颗十五格伦的实心弹，轻松就可以把大活人砸成碎肉块的威力还大吗？

    V2的威力吓不倒海盗。

    就算是“基因失控”里，圆国的轻型反器材狙击步枪，单论威力，也吓不住谁。

    唯一的问题在于，V2和白虹这个人形杀戮机器结合起来，真的就不一样了！

    几乎是顷刻间，留守金色海象号主桅的海盗，就被完全击溃。

    失去战斗意志的海盗纷纷向着船舱、艏楼、艉楼逃窜。

    直到这时候，老老实实跳帮的二副，才在金色海象号的甲板上站稳。

    白虹好整以暇地等着水手们全部跳过来。

    杀人这种事情，做多了其实根本没有丝毫的趣味可言。

    再是罪大恶极的人，死前也没几个不求饶、不害怕的。

    同样作为人，只要还有一点点正常的人性，见多了也有下不去手的时候。

    所以，能让别人动手，总好过自己动手。

    但白虹这不紧不慢，条理分明的行事，落在星光号艉楼上的雅各布船长眼中，就分外令人纠结了！

    刚刚海盗的偷袭炮击没能奏效，就让人很是失望。

    现如今，那个贵族小子直接避开会令他优势尽失的凌乱地形，出乎所有人预料地杀上了金色海象号！

    接下来，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

    谁都无法预料了！

    “贯日先生，我们是要把海盗全部抓起来吗？”

    小缇香也跳上了海盗船。

    他刚刚全程目睹了白虹凌空发威的一幕，简直崇拜到无以复加。

    原来贯日先生不仅是一位巫师，而且还是一位超级厉害的巫师！

    跳帮海盗船什么的，小缇香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之前的自己太过小看贯日先生了，贯日先生分明是要把海盗一网打尽，然后抓去剑辉城领赏金！

    玫瑰海盗最近在鲸海和塔斯帝国的海军接连作对。

    剑辉城作为塔斯帝国这庞然大物跟前的小城邦，不得不仰塔斯帝国之鼻息生存。

    所以，塔斯帝国通缉玫瑰海盗，剑辉城就也通缉。

    整整两船海盗，送回剑辉城，那该是多少金币的赏金？！

    想一想，就令人激动！

    “抓？咱们可控制不住那么多海盗，能杀还是杀了好。”

    白虹根本不知道什么通缉、赏金的事情，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敢杀人吗？”

    白虹问小缇香。

    “杀、杀……人？”

    小孩子脸色不自然了。

    那就算了。

    白虹看看这风帆战舰普遍的杂乱甲板布局。

    列队而战在这儿真是挺不容易的。

    固定帆绳的缆柱，承装火药的木桶，一根根斜拉着的帆绳……

    总之是太乱。

    如果围魏救赵能起作用，就在水手们立足的这一块空地等着海盗自己送上门就好。

    但如果海盗们非要先把“赵”吞了……

    其实那样更符合白虹的愿望，星光号艉楼上那些家伙，大多数都是白虹夺取船长权限的障碍，死在海盗手里最好。

    假如能愿望成真，白虹其实并不介意战术换家。

    这海盗船可比星光号跑得快。

    只是这样的话，白虹就需要肃清金色海象号，像艉楼、艏楼、船舱这些不适合结阵御敌的地方，指望水手是没戏了。

    本来看小缇香是个“可造之才”，白虹不介意指点一下这小东西的冷兵器技击术，直接实战教学，效果绝佳。

    但他不敢杀人，那就算了。

    二副，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白虹指挥他的话，更加得心应手，海盗们一个也别想活过一招。

    但把二副抽走了，白虹担心水手们直接崩溃。

    虽然刚刚那一阵发威，水手的士气看起来是大大提振了。

    只是白虹心里清楚，士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现在就在他自己一个人的身上绑着呢，他在，水手们士气高涨，他只要消失在水手的视野中片刻，士气就得打回原形。

    在白虹带入进入艏楼、艉楼和船舱清剿残余海盗的时候，二副必须留下，利用他原本的威望，镇压局面。

    那么，谁来配合白虹，当白虹手里那把刀呢？

    目光一扫。

    白虹笑了，那边裤子都还没干，却从死去海盗手里捡了一把弯刀的领航员，沃特先生，就很合适嘛！

    看他对着那死去海盗又踢又骂的痛恨神情。

    白虹决定赏他一个发泄怒火的机会。

    “我？”沃特听到白虹的声音，顿时就是一哆嗦，再看白虹是让他过去，立刻傻了。

    “就是你！”

    在白虹和蔼可亲的目光注视下，领航员先生两股战战，来到近前。

    同时，星光号的艉楼上。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望着要求投降的雅各布船长。

    “船长先生，我们还可以坚持！贯日先生他们已经攻上了金色海象号，还有沃特、有约贾德，他们在贯日先生的指挥下，很快就能占领金色海象号，只要我们坚持住，这一次海盗一定会吃个大亏的！”

    书记员的反对意见最为激烈。

    但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鼓掌声却从他的后面传来。

    海盗！

    丢了金色海象号的海盗头目冷笑地看着书记员，与此同时，星光号直属于雅各布船长的战斗队队员，都已经放下武器，并让开艉楼的舱门。

    海盗们大摇大摆走出来。

    “雅各布船长，你的部下里，似乎有人不肯投降伟大的玫瑰女王？”

    雅各布耸耸肩：“那真是太遗憾了。”

    他转向书记员：“蒙马特，我作为星光号的船长，已经尽到了抵抗的义务，现在为了保护全体船员的生命安全，下令投降，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为了保证全体船员的安全？

    书记员蒙马特瞠目结舌。

    船上现在哪还有几个船员！

    除去这里的，以及跟着贯日杀上金色海象号的，剩余的水手早就都战死了！

    而且，艉楼上全是雅各布的亲信，原本书记员蒙马特也在此列。

    但是！

    小缇香跟着贯日杀上了金色海象号。

    如果现在星光号投降，金色海象号上的贯日、二副还有小缇香怎么办？

    书记员张口欲辩。

    但从他嘴里出来的并非语言，而是鲜血。

    一名强壮的海盗在头目的暗示下，直接把刀子插进了书记员的后心！

    海盗提着还在抽搐的书记员，来到靠近金色海象号的艉楼围栏边，示威一般地将书记员提到半空，晃动几下后，丢进海里。

    金色海象号上，小缇香看着自己叔叔浑身鲜血落入大海的一幕，手中的短矛，当啷一声落在甲板上。

    “雅各布投降了！”

    “星光号投降了！”

    “你们的船长已经投降，快点放下武器！”

    星光好上，响起海盗们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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