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奶奶？”

    安娜瞪着大眼睛，张着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中国奶奶，就这么轻易的被自己找到了。

    “孩子，我是张婉！”

    小虎跑上去扶住轮椅，张婉腾出手，笑着往前走，右腿“咔咔”响，是假肢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奶奶！”

    安娜冲了上去，完全忘了迎客的黑贝铁军，眼睛里只有中国奶奶。

    黑贝眨巴着眼睛，看着从眼前飞奔而过的身影，不满的汪了一声。

    “奶奶！真的是您！终于找到您了！”

    扑进张婉怀里，安娜又哭又叫，看着怀里这个初次见面的蓝眼睛孙女，张婉的眼睛也湿润了。

    “孩子，不哭，奶奶这不是好好的嘛！”

    “呜呜......您好好的谁知道呀！爷爷从来就没放弃找您！呜嗯呜呜......”

    安娜哭的很伤心，从小到大，她的词典里没有妈妈，没有奶奶，现在有奶奶了，她能不激动嘛！

    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在大人和孩子的抉择中，安娜呱呱降生，母亲安然离去。

    奶奶走的更早，二战时就不在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安娜的记忆里，奶奶是虚无的。

    所以，在安娜的心里，想的最多，念的最多的，反而是眼前这个，还活着的中国奶奶。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受爷爷那份思念的影响，安娜也热切盼望着，能拥有这个奶奶的爱。

    这就是希望的火种，一旦点燃，就不会熄灭，直到希望成为现实，比如现在。

    “都进屋吧！你们这又哭又闹的，再把铁军吓着了，小心咬你们！”

    坐轮椅的奶奶开口说话了，脸上没啥表情，语气却很温和，铁军还记得老铁说过，这个奶奶姓高。

    铁军再次尴尬，小虎已经推着轮椅进了大门，张婉搂着安娜跟在后面。

    老雷拍拍铁军的肩膀，解释道：“这叫啥事啊，小虎这孩子咋给狗起了你的名字，真抱歉啊！”

    “没事，大爷，又不是您起的，您抱什么歉啊！”

    铁军大度的笑笑，抬脚上台阶，吕建业憋着笑，低头走在最后面。

    一进门是个宽走廊，看不见楼梯，左右两边都是客厅，左边偏休闲，右边比较正式。

    小虎领进的是右边的客厅，铁军探头看了一眼，感觉更像会议室，没有电视，满眼都是沙发。

    进到客厅，高奶奶被小虎推到最里面，张婉拉着安娜挤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

    铁军和吕建业跟着老雷坐进长沙发，刚坐好，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长的挺磕碜。

    “大师兄，这小子就是老三的大儿子？”

    女人一进来就指着铁军问老雷，铁军赶紧站起来，原来是二师伯，这也太丑了！

    老雷嗯了一声，对铁军说道：“小子，这是你二师伯！”

    “二师伯好，我叫铁军！”

    “噗！”

    一听到铁军和黑贝同名，女人没忍住，直接笑喷，又把铁军造了个大红脸。

    “骚瑞！你好，我叫高艳，叫师伯别扭，你还是叫我高姨吧！”

    “哦，好的，高姨！”

    铁军笑笑，又叫了一声，高艳点点头，突然看向小虎。

    “小虎，你这小瘪犊子，欠揍了是啊，咋给狗起了个人的名字！”

    高艳眼珠一瞪，就要去收拾小虎，小虎缩缩脖子，一脸委屈。

    “行了，一进屋就开始咋呼，还不快去给客人沏茶！”

    高奶奶瞪了高艳一眼，高艳立马停下脚步，嘿嘿一笑，转身出去沏茶。

    铁军很无语，三个师兄弟，三个老八级，个个都这么剽悍，真是没谁了。

    等到正式介绍完，铁军才知道，高艳是高奶奶的女儿，张婉竟然是老铁他们的师父。

    铁军的大脑有点乱，想起老铁看见张婉照片时的表情，还有老雷的那句“岂止认识”。

    想想真是搞笑，老铁和老雷这么调皮，跟晚辈也搞恶作剧。

    估计是他们的师父，不许他们提起这段伤心往事。

    所以，在老铁征求完师父的意见后，才和老雷故弄玄虚，其实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张婉是高奶奶的小师妹，都是苏联工程师培养出来的焊工。

    后来张婉跟着胡云开去了朝鲜，高奶奶则一直跟着苏联师父学艺。

    张婉回国时，高奶奶被聘请去了工业大学，教焊接专业。

    那年，正好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施行，提出了“一化三改造”，一化就指的工业化。

    苏联援建156个项目，以694个大中型项目为重点，发展重工业为主，建立我国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初步基础。

    此时的张婉，因为自己的断腿，毅然选择离开了深爱着的谢尔盖，可以说是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幸好有焊枪在手，幸好有干不完的活，这才转移了张婉的注意力，时间慢慢啃食着张婉的悲情往事。

    由于业务熟练，又精通俄语，很快，张婉就成为了中方代表，进入了中苏专家组。

    接着，二五计划施行，人民公社成立，大跃进，大炼钢铁，张婉申请去了鞍钢，第一批徒弟就是老雷他们仨。

    “奶奶，爷爷让我带给你的！”

    安娜的声音，把张婉从回忆中唤醒，手中是当年自己最喜欢的《红楼梦》。

    翻开书，谢尔盖的照片映入眼帘，再看见自己写的那行字，张婉的眼睛湿润了。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轻轻呢喃，张婉的手摸在谢尔盖帅气的脸上，尘封四十载的思念喷涌而出，张婉的脸剧烈的抖动起来。

    “奶奶，这么多年，您想过找我们吗？”

    安娜扬起小脸，小巧的鼻子抽动，蓝汪汪的大眼睛里泪光闪耀，张婉叹了口气。

    “奶奶不敢想，也不能去找你们，否者，奶奶的一片苦心就没用了！”

    “所以您宁愿嫁个老工人，也不要我的元帅爷爷？”

    安娜的语气有些不满，有些抱怨，还有些惋惜。

    “唉......”

    张婉叹口气，半晌无语。

    这时候，高奶奶拍拍小虎的手，小虎推着高奶奶出了客厅，老雷他们也悄悄退了出去。

    铁军也要起身，老雷轻轻摇头，示意铁军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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