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选择，宋穆其实在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乡试之后，至少还需要两年才能去参加会试，这么长的时间，在书院求学，或者太学求学当然是上上之选。

    但是宋穆从不喜那等死读书，以及与人整日之乎者也的较劲。

    恰恰相反，或许是因为自己这番来到了这个奇异的古代，自己倒是更加对周遭的美景多有眷恋。

    之前的两个月时间，与陶风明在江南西道的山间各处游走，见识了山川美景，也切身体会了一番古人游的乐趣，的确是让宋穆多少都有些流连忘返。

    那种感觉有些说不出来，但是宋穆很喜欢，甚至感觉有种寓教于乐的意味。

    所以最后宋穆才会那般对着陶风明说道，而在说完这之后，见到陶风明竟然露出了一种放松的模样，宋穆也多有几分好奇，当下开口问道。

    “师父，难道您也不希望我留在省城，或者去太学吗？”

    听到宋穆这般询问的陶风明当下却是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似乎不知道要怎么来回答，片刻之后，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倒没有这么想。”

    “只是我在这里待不住，想去各处走走。”

    陶风明这么说着，当下也往着窗外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活了这么久，但是似乎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如今一切成空，我倒是想着四处去看看。”

    “也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换。”

    陶风明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听得这番话的宋穆却是顿时垂下了眉头。

    陶风明虽然还是一副壮年男子的打扮，但他已经垂垂老矣，从那次昏迷之后，他已经显露出一番消散不去的颓败。

    而陶风明此刻却是笑了笑，再次说道。

    “且不要被我的想法裹挟，我本想着，若是你留在省城读书，或者去了长安，我便将毕生所学都尽快教于你，但是若你能与我身边多些时日，这一切却也不会显得那么匆忙。”

    “师父，我从来都是听你的。”

    宋穆此刻抬头开口说道，神色中带着几分激动，那目光之中也包含着一股深情。

    “师父，有您教导我，便比得上任何的名师，天下书院，我想都不会有您这么有学问的人的。”

    宋穆说的动情，听得这话的陶风明此刻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当下笑了笑。

    “好吧，若是你愿意与我同行，那么……到时我们就出发。”

    “待到哪日厌了，便回来读书吧。”

    宋穆点了点头，此刻却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陶风明开口说道。

    “师父，放榜之时，且与我一同去观吧。”

    陶风明点了点头，师徒两个当下也便坐在房中谈天论地。

    ……

    考院中，李开泽此刻刚刚和一众从其他省道调来的教谕训话完毕，正为他们分配卷子。

    “先判正榜，此番其中经义卷当判阅最严，诗词赋卷可稍宽松。”

    李开泽与一众阅卷官说道，此刻同样看着坐在另一侧的众多江南西道的训导，当下拱了拱手。

    “到时候判卷有情况，也还请诸位为大家解答了。”

    听得这话的众训导当下都拱了拱手，文朝乡试阅卷，规矩简单，但是责任极重。

    判卷只论文采，行文稍次之，只有副榜才会再对卷面做要求。

    不过想来一众考生也多有注意，所以如今收上来的一张张卷子也都颇为整洁干净。

    但是在这其中，副榜之卷因为文人未达境，且不知其本人文采究竟如何，判卷之时阅卷官会询问训导此考生平日的品行，训导也会有专门的册子登记，若是不端者写出大文，那便需要训导抉择。

    若是而后再判出有弊，那训导也将一同受罚。

    而在判正榜卷子之时，文章所引经据典若过分优美，也会询问训导平日州府安排拟定秀才修习课程如何，训导若答不上来，却要受失职之罚。

    所以乡试判卷，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次对训导的考核。

    所以带队训导这一职责，从来都是让人又爱又恨，爱的是能够在学政等一众大人面前露脸，若是州府学子出彩，还能多长几分脸面，也与上官交好。

    恨的是那一时拷问答不上来，那今年绩评却将彻底完蛋。

    一众训导早就没了之前的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此刻一个个也是神情肃穆，甚至仔细查阅自己手中掌握的资料。

    而彼时大多数的卷子也已经分发完毕，各个阅卷官正在进行阅判。

    李开泽也同样在其中阅卷，当下他见到两个小吏很是有些吃力的将一份答卷拿来，就像是在抬一块巨石一般，也是发出一声疑惑。

    “大人，这卷子或许有数百斤之重。”

    那小吏此刻吃力的对着李开泽说道，听到这话的李开泽顿时就来了兴趣，当下便上前，伸手拿起那张卷子。

    虽是进士境界，但是入手便也觉得这份卷子多有几分厚重，当下李开泽的脸上也有几分诧异。

    “这看来是一篇好文章！”

    李开泽颇是有些欣喜的将那卷子拿到手，当下也坐下看了起来。

    只是微微看了一番，李开泽就顿时发出了一声惊疑。

    这一次乡试的经义题目自己也是清楚的，其中最难的便是那截搭题，而这位考生的截搭题，第一句，就让人颇觉的有些意思。

    “进德修业”几个字看起来也很简单，意思就是说要想做成大事，便要修行品德，立意还很准确，但是只是往下扫了几行，李开泽就察觉到多有不对了。

    这考生的立意虽然也是从自身而言，但是很明显，他没有很强烈的过渡，似乎每一项德行的养成，都是有理有据，而后一切浑然天成。

    这等描述的文章也是让李开泽眼前一亮，当下也沉沉的看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开泽突然放下这卷子，然后立刻提起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红圈。

    可刚刚做完这些，李开泽竟然还有些爱不释手，当下竟然再次拿起卷子观阅了起来。

    而这一边看着，一边还不断的点头，似乎对上面的一些叙述很是赞同。

    待到再看完了一遍，李开泽顿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喃喃的说了一句。

    “这文章，当不简单。”

    如此说着，他便朝着旁边危坐的一众训导招了招手，训导们见到了李开泽的动作，当下个个神情也是多有严肃，此刻纷纷起身。

    “你们各府，日常的经义考试，最喜考什么？”

    当下各个训导也是纷纷开口，大多说的都是礼和学，然后才是德和义。

    李开泽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这就更让一众训导有些惶恐，而轮到肖厉，肖厉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然后开口说道。

    “这几年来，本府秀才多考礼和德，不过说来，其中德之试最多。”

    “哦？仔细说来听听？”

    李开泽听到这话却是顿时来了兴趣，当下让肖厉继续说一说，肖厉也是愣了愣，没想到李开泽似乎对这个问题有所兴趣，此刻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才再次说道。

    “本府有位韩夫子，其虽举人境界，但精通四书五经，乃是提学大人几番登门，才请动前来教学。他平日最重德与行，且最喜教导新入学的秀才，几乎年年秀才考试，第一场都是考四书五经之中的德与行。”

    “而他每每都是让所有人默写四书五经之中全部的德与行的句子，并要求多写出自我感想，所以这第一次的考试，几乎让所有考生多有痛楚和畏惧。”

    听到这话的李开泽当下也是点了点头，此刻再次低头看着面前的文章。

    “那如此看来，这文章，当或许是你吉州府的学子做出来的了。”

    “德与行，的确是好题目，由己及人，由己及物，这文章释义明矣。”

    众人面面相觑，李开泽却是提卷看着上面那结尾的几句，突然眉头一皱，然后突然微微抽气了一声。

    “嘶，这文章结尾，似乎多有几分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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