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一年过去。

    冯小美如愿以偿生了个带把的男娃，名字是李贵起的李金铭，寓意金榜题名。

    红霞在孙志强的深耕下也怀孕了。

    “这该死的老天爷，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陈金凤看着窗外电闪雷鸣，哄着被打雷声吓醒的芳芳跟她大孙子铭铭。

    李贵声音低沉，一脸说不出的惆怅：“哎，去年干旱滴水不落，今年龙王爷雨水不停，还参杂拇指大小的冰雹，这庄稼算是彻底毁了。”

    因为暴雨如注，不停歇，李红军准备雨停了再去上班。

    索性加入到二老的话题当中。

    “我爸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地理的庄稼怕是被冰雹都砸死了，再被大水一冲，估计今年庄稼是颗粒无收啊！”

    李贵拿着报纸：“报纸都说了，南方洪涝，所有人今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陈金凤难得夸赞了李红军一句：“还是我儿子有先见之明，咱们小门小户的普通老百姓，也管不到别人家，这些粮食足够咱们吃上几年了。”

    雨势不见小，随着狂风反而越来越大。

    陈金凤拿着李红军的饭盒：“厂里现在吃的也不好，每天窝窝头，咸菜，我给你带点晚上炒的腌肉吧！”

    李红军连忙拦住了她：“妈, 千万别，我宁愿半夜下班回来吃！”

    “咱们这个时候得低调, 大家都吃糠咽菜, 你说我一个人吃着白面馒头跟猪肉, 这不是招人恨么！”

    李贵也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红军的吧！”

    冯小美穿着雨衣进了屋。

    “舅妈, 我把鸡鸭都喂了！”

    “小美，你看孩子，我去给红军煮几个鸡蛋带着！”

    陈金凤想着偷偷吃几枚煮鸡蛋这总事吧, 总不能饿着自己的儿子。

    冯小美脱下雨衣：“红军，明个你出城挖点野菜回来吧，喂鸡的野菜见底了。”

    “成！”

    李红军忽然想吃野菜馅的包子了。

    “小美姐，明天你下班跟咱妈包点野菜馅的包子, 用油脂渣包！”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

    孙志强跟李红霞顶风冒雨的下班回来了。

    进了屋李红霞就埋怨这天是不是漏了，怎么这个雨下个不停，连雨田都半个月了。

    陈金凤心疼的拿毛巾给她擦头：“你急个啥, 就不能等雨停了再回来？”

    “要是浇感冒了可咋整？”

    李红霞撒娇道：“妈, 您看看这都几点了，我再等下去就不用回来了, 明天直接上班了！”

    孙志强跟李红霞俩人盘腿坐在炕上, 陈金凤跟冯小美把给他们留的饭菜摆在炕桌上。

    “妈, 怎么又做腌肉了。”

    孙志强小声道：“媳妇别说了，别惹咱们不痛快！”

    陈金凤怒斥：“看给你狂的, 腌肉都不爱吃了！”

    来到李红霞身旁, 陈金凤用手指头无情的措着她的脑门：“你知不知道如今这形势下，别人家都吃啥？”

    “给你吃肉都是看在你肚子里, 我未出世的外孙子面上，你还挑挑拣拣的，要不让你跟其他人家一样天天啃窝头, 吃咸菜？”

    说到吃, 孙志强也跟陈金凤提醒道。

    “妈，明天开始别给我们带饭了。”

    “咋了？”

    孙志强面对强势的丈母娘, 弱弱的说道：“您不知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盯着红霞的饭菜, 影响不太好！”

    陈金凤拉着脸：“我们家吃的好干他们什么事, 红霞吃的不好孩子就缺少营养！”

    李红军也劝道：“妈，这个时期太特殊了，咱们家这么大吃二喝的，很容易引人猜疑，这个时期还能吃喝这么好，大家都会以为是去鸽子市淘换的！”

    “妈，咱们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影响不好，甚至搞不好还会丢了工作！”

    陈金凤吓一跳：“这么严重？”

    李红军认真道：“对，就是这么严重, 鸽子市是啥地方？是黑市啊！”

    “这叫投机倒把，所以咱们关起门来怎么样都行，但对外还是要小心注意, 否则惹出麻烦, 得不偿失啊！”

    陈金凤点点头，同意了李红军的想法。

    “那明天开始，我多煮几个鸡蛋, 你们都带鸡蛋偷着吃！”

    “妈，妈妈哟，吃鸡蛋就没味了？”

    陈金凤为难道：“那咋办？”

    “你妹子现在怀着孕呢，小媛媛还小，都是正需要营养的时候！”

    李红军摊开双手，表示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红霞中午就在单位吃两块饼干，喝点奶粉顶一顶，早晚的咱们多给她做点好吃的。”

    “小媛媛中午我去接她回来吃，到时候再给她送去！”

    “困难时期，大家都克服克服！”

    话落，李红军看着妹夫：“志强别怕花钱，多买点奶粉跟桃酥，这两样东西不怕放，时间久了也不会坏掉，票不够就去鸽子市买高价票, 但切忌一定要小心！”

    “鸽子市这种地方尽量少去, 最好是一次不去，咱们都是有工作的人，如果被纠察抓到这辈子就毁了，去一次把手里的钱都花出去也没关系，你缺钱了就跟家里说，家里可以支援你们。”

    陈金凤想着李红军平时往家里提东西，都是从鸽子市弄回来的，也劝道：“红军，你往后也别去鸽子市了。”

    “还有小孙要小心，明天妈就去银行取钱，你把家里的钱都带着，看能买些粮票，肉票，副食票，布票，什么都行，现在没票有钱什么都买不到。”

    李红军跟一旁的冯小美说道：“你也把钱给志强，现在这阶段要钱没用，还是换成物资来的实惠！”

    雨势渐渐小了，李红军也披着雨披，穿着雨靴上班去了。

    到了厂里，看着食材，晚上继续蒸窝头，喝菜汤配咸菜。

    这周到了范主任值班，李红军在办公室里跟范主任聊天。

    “红军啊，食堂的日子不好过啊！”

    范主任揉着太阳穴：“配量一直在缩减，可咱们工人干的都是力气活，如果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干活呢。”

    李红军给范主任出了一主意。

    “主任，要不组织一些人去城外挖野菜吧，有了野菜蒸窝头的时候能够掺里面，也可以做野菜汤。”

    范主任想着这也是办法，就同意了。

    “我明天跟厂长提一提这件事！”

    李红军回到厨房找到大栓。

    因为今天的特殊情况，厂里没招人，大栓媳妇周梅没能进厂工作。

    现在是个机会，李红军有办法让大栓媳妇进厂当工人。

    “大栓，晚上回去跟你媳妇商量一下，让你乡下的丈人多抓点野兔，野兔的繁殖能力你也知道，一两月一窝崽，到时候我跟厂长提议厂里专门琢磨个地方养兔子，到时候让周梅负责。”

    “这主意好，乡下什么都缺，就不缺野味。”

    晚上，李红军看着窝头就反酸水，一口没吃，大栓吃的很香，他小时候就过惯了苦日子，能吃上窝头他并不觉得难以下咽，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下了班，外面的雨虽然不是瓢泼大雨了，但也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回了家，冯小美从锅里把温热的饭菜给他端出来。

    李红军咬着白面馒头，吃着腊肉，想着跟厂里去乡下顺便搞点黑蛤蜊，黑螯虾，嘴里快淡出鸟来了。

    躺在床上，李红军心里诅咒这该死的天，因为一直下雨，不进屋子里潮，就连被褥都跟着发潮。

    第二日，大栓早早的就扛着二十斤粮食回乡下了。

    到了丈人家，丈人家的日子更不好过，周父跟周母在家里喝着清汤寡水的野菜玉米糊粥。

    “大栓回来了，吃没吃呢，让你妈给你盛碗粥！”

    “爸，妈，你们就吃这个怎么行？”

    大栓把面袋子放在炕上：“不是跟你们说了么，每个月进城一趟去家里拿粮食么！”

    周父：“特殊时期，都困难，我跟你妈上了年纪吃不了多少东西，你们日子也不好过，把我外孙子照顾好就行。”

    自从大食堂，大锅饭取消之后，家家户户日子都很难熬。

    “这是二十斤白面，往后每个月我都给你们二老送三十斤粮食。”

    周母：“可使不得，你们全家的定量才多少？”

    “给我们这么多，你们不就得饿肚子了。”

    “我们在乡下能找到吃食，你们在城里就不同了！”

    “妈，您忘了，我是厨子，您听到过有厨子挨饿的吗？”

    大栓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今天回来是找我爸的，周梅进厂当工人的事来机会了。”

    闻言，周父放下碗筷。

    “红军说······”

    大栓把李红军的话一字不漏告诉了周父。

    “给我几天时间，我保准把这事办成了！”

    周父别的能耐没有，但上山捉野兔这事手到擒来。

    “不过，爸，您的小心啊，这雨下的估计不好进山，安全第一。”

    周父不在意道：“放心吧，到时候我直接跟队上借驴车给你们送去。”

    李红军这边醒来之后，冯小美上班去了，小媛媛也去上幼儿园了。

    李红军把炉子给点燃了，然后自己就去了主屋呆着，准备蒸发一下屋子里的潮气。

    “妈，小媛媛都快七岁了，也该上小学了。”

    “那就上，赶明个我去前门第二小学给她报名去，这样离家里也近。”

    二女儿芳芳如今都能扎巴起来了，跌跌撞撞的就朝着他而来，突然一个没站稳就要倒下去。

    李红军连忙抱住了她。

    “粑粑···粑粑···”

    李红军宠溺的刮了她的小鼻子：“你怎么这么淘气呢！”

    李红军发现三个孩子，他还是喜欢小媛媛多一些，虽然小媛媛是前身的女儿，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小媛媛。

    本来有了大孙子，李贵跟陈金凤的心思都扑在了大孙子身上，但在他潜移默化的作用下，二老也没有太偏心，多小媛媛依旧是心疼的不得了。

    或许是大家都看得出来，李红军更偏心小媛媛的关系吧。

    冯小美为此还黯然伤神过，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跟孩子，但李红军就是偏疼小媛媛，谁也没招。

    中午，李红军去厂里接孩子回来吃午饭。

    “红军，你等一下。”

    “哟，厂长！”

    邹厂长抚了抚眼镜框：“红军，你们范主任说你提出来去城外挖野菜？”

    “对，漫山遍野的野菜，大家挖回来也能缓解一下厂里粮食紧张的局势，也能给工友们换个口味。”

    “既然这是你提出来的！”厂长看着李红军：“我看要不就你带头吧！”

    李红军可不愿给自己揽活，摇着头：“我去了还怎么上班啊？”

    厂子就知道他是个惫懒货：“没事，我给你放两天假，这总成了吧！”

    李红军还能说啥。

    “行吧，不过厂长起码也得一百人去挖野菜，才能供得上咱们厂里的万人食用。”

    厂长点点头：“那就让各个车间出人，我回头就打招呼！”

    李红军没想到接闺女还接触麻烦事来了。

    李红军特意去了趟食堂，准备让冯小美跟这一起去城外挖野菜，他怕城里人不知道什么也才能吃，什么不能吃，总要有个明白人教大家。

    到了食堂，看着食堂的饭菜，李红军喊着李贵跟冯小美。

    “回家吃吧，就吃这些时间长了，胃还要不要了？”

    “就一顿午饭的事，对付一口吧，要不还得来回折腾！”

    窝头，清汤寡水的菜汤，说句不好听的，李家养的猫都比这吃得好。

    说起来，李家养的猫平时都看不到，也不知天天都去哪里野去，有点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

    “爸，你骑车带着媛媛，我跟小美坐车！”

    李红军不由分说就拉着冯小美往外走。

    到了外面，李红军解释：“午饭后，食堂也没事，你们要是怕人说什么，就照常在食堂打饭，但别吃拿回家喂鸡。”

    “窝头干巴了搓成沫，伴着也才喂鸡，喂鸭。”

    四口人回到了家里，陈金凤又用小菜园的柿子炒了个鸡蛋，加了一个菜。

    小媛媛不满的跟奶奶提道：“奶奶，媛媛不想吃腊肉了，想吃红烧肉。”

    陈金凤宠溺的揉揉她头：“好好好，奶奶明天早点起来去排队，给我们媛媛买肉肉吃。”

    李贵也笑着说道：“我大孙女，从小就爱吃肉肉！”

    吃着午饭，陈金凤心里惦记着闺女红霞：“咱们都能回来吃饭，但红霞的工作离不开，可苦了她了！”

    “妈，晚上杀只鸡炖了吧。”

    不等陈金凤反驳：“厂长让我带人去城外乡下挖野菜，到时候我跟老乡们买几只鸡回来！”

    “炖点鸡汤给大家补补身体，何况红霞也需要营养，大人缺嘴没什么，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陈金凤这才同意杀鸡。

    饭后，小媛媛偷偷往兜里塞了个馒头。

    “媛媛，你是没吃饱吗？”

    小媛媛见到被爸爸发现了，低着头。

    李红军习惯性的抱着她，虽然媛媛比以前重了，身高也涨了。

    “爸爸，我想给王大丫带个馒头。”

    “她说已经半年没吃过馒头了。”

    李红军笑着捏了捏小媛媛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媛媛是想帮助好朋友，这是好事！”

    小媛媛见爸爸不怪她，立马欣喜的亲了他一口：“爸爸，我爱你！”

    “我也爱你哟！”

    父女的举动惹得其他人嘲笑：“你啊就是个女儿奴。”

    冯小美更多的项目，这父女俩感情好到没边了。

    每次问小媛媛爱谁，无一例外，就爱爸爸。

    别说她这个妈妈了，就连从小伺候她的奶奶也没有爸爸重要。

    “不过媛媛，你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给王大丫馒头······”

    李红军教导着闺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小媛媛也点头答应他了。

    李红军也不怕，反正他准备亲自送闺女去幼儿园，到时候有他在一旁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主要就是怕人在背后议论，大家都吃不饱，你家白面馒头吃不完还拿出来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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