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杀手么？”安德鲁仔细咀嚼这个乍一听有些俗气的称号。

    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远古霜纹泰坦，但安德鲁可是见识过王庭世传的“冰纹”的强大。

    王庭冰纹，本质上是泰坦和人族的混血，试图用水魔法之力，重塑和模拟真正的远古泰坦的强韧防御力和生命力。

    凯瑟琳正是依靠这一点，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创举，将两种奇火集于一身。

    真正远古泰坦的防御力和生命力, 比起如今火焰世界的王庭冰纹，只会更强，不会更弱。

    这“泰坦杀手”却是能轻易杀死成年的远古霜纹泰坦么？

    老人实际上没有提到“轻易”这个词，但安德鲁心说能让骄傲的泰坦一族破例向远古人族求援，说明那龙族之中横空出世的泰坦杀手，绝对不是“血战之后能勉强杀死一名泰坦”的程度, 更绝对不止杀了一名泰坦！

    果然就听到老人接着说道：“那泰坦杀手，不止杀了一名泰坦。我们收到求援的时候, 它已经杀了整整十名泰坦一族中的有名有姓的强者。”

    说到这，老人顿了顿。

    安德鲁注意到老人的脸色依然平静，手却隐隐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等到我们真正赶到泰坦一族的时候，却发现：我们的支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两族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彻底被那泰坦杀手终结了。”

    “嗯？什么意思？”安德鲁愣了一下，“什么叫战争已经被终结，没有支援的必要了？”

    很快，安德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闪过的某个猜想，让安德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揪紧了些，不可思议问道，“难道那泰坦杀手，已经把泰坦一族……杀光了？”

    战争终结，不再有支援的必要,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罢战谈和了，或者一方被彻底灭绝了。

    从老人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所传递出的时隔这么多年都无法彻底淡化的恐惧来看，讲和是不可能的。

    然而，泰坦一族就这么被族灭？这也有点太离谱了吧？

    曾经那般强悍的种族，即便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其灭绝也该有一个过程，而非一夜之间吧！

    “确实被杀光了。除了那名来求援的女性泰坦。”

    老人的话印证了安德鲁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猜想，“而且，不只是杀光这么简单。我们抵达的时候，现场已经不剩下多少泰坦一族的尸体了。它……那个泰坦杀手……它把他们都……吃掉了。”

    安德鲁：“……”

    沉默了好一会儿，安德鲁才再次开口，轻声问道：“你们那个时代，以敌人为食，是某种在那时候很正常的传统和习惯么？”

    老人摇头：“不，事实上，无论是龙族，还是泰坦一族，都没有这种传统。”

    “所以这泰坦杀手，是有亲人死在泰坦一族手里，要复仇？”安德鲁又问。

    “据我所知没有这类情况。”老人还是摇头。

    “那这个泰坦杀手到底是什么情况？它疯了？脑子有问题？”

    “我们抵达的时候，正好听到龙族的族长，也在问那泰坦杀手这个问题, 问它：‘你是不是疯了？’”

    老人回忆道，“我记得很清楚，那位龙族族长，当时他问那泰坦杀手：‘你干了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回答我！我听说你擅自行动独闯泰坦一族王庭，担心你出事，立刻召集大伙儿一起过来接应你，但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我们和泰坦一族是世仇，彼此之间是战争状态，这不假，但我们只针对成年泰坦，不对孩子下手！！而且我们绝对不会、永远不会，吃我们的对手！你疯了么？你到底怎么了？！！’”

    安德鲁默默听着。

    即便相隔无尽岁月，即便只是听老人转述，安德鲁还是觉得，依稀间似乎能看到那场景、那画面。

    “这泰坦杀手怎么回答龙族族长的？”安德鲁问。

    “它没有回答，它只是一直在笑。”老人说，“直到最后，它才说：‘喊完了？好吵啊。干嘛这么大的反应？龙族和泰坦族这么多年的世仇，真要杀光他们的时候，反而舍不得了？’龙族族长本来已经稳住情绪了，但似乎是被它满不在乎的态度再次激怒了，龙族族长当时完全是在用龙语魔法在咆哮，问它：‘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回答我！回话！！’那质问声所蕴含的威压是那般可怕，我当时作为丽的深蓝守卫，实力只比旭和丽差一点，但我居然直接被震得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那泰坦杀手说了一句话，就一句，它的说是：‘我只是吃了顿饭而已。’”

    只是。

    吃了顿饭。

    而已。

    安德鲁听到这，脸上反而无悲无喜，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只是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明白了。”

    这泰坦杀手，并不是嗜杀的怪物，而是更可怕的存在。

    个体力量极端强横，同时，心态上，将一切“非我”，视作“食物”，且“不知满足”，这些品质叠加在一起，确实不是简单的“怪物”就能概括和描述的了。

    这是一头生命公敌。

    安德鲁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和机缘，让这种鬼东西诞生于世，只知道对于这样的存在，必须抛去一切幻想。

    必须非常清醒地认清，这是一头站在生命的对立面的存在。

    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这也是一个生命”，亦或是“这仍是我们的同族”的想法，比如当时的龙族族长。

    愤怒的龙吟，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位龙族族长的内心里，仍把这泰坦杀手当作族人。

    而这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只听老人说道：“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人族的营地了。那泰坦一族的使者也被带了回来，还在昏迷着。她是泰坦最后留存的血脉，你刚才说的，如今火焰世界的王庭的人族和泰坦的混血，应该就是她后来留下的血脉。”

    安德鲁嗯了一声，忽然问：“龙族呢？在您被震晕的时候，龙族怎么样了？也被那泰坦杀手杀光，然后吃掉了么？”

    老人眉头微扬，道：“你猜到了？是，我被震晕之后，那泰坦杀手忽然对它本族的族长，还有它的族人们，出手了。龙族攻强守弱，和泰坦一族正好相反。泰坦都扛不住那怪物的攻击力，龙族就更不用说了。”

    安德鲁又嗯了一声。

    这一次，安德鲁反而不觉得有多惊讶和意外了。

    相反，安德鲁渐渐感到，过去曾经看不清、看不透的很多事情，开始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脑海中回想起王庭谈判的时候，卡佩拉身后浮现出的那龙影，那黑洞一般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的巨大的影子。

    那份吞噬之力的本质，原来竟是将一切都视作自己的“食物”的心态么？包括同类。

    老人并没有明说，那泰坦杀手，就是魔法公会背后的存在。

    但即便他不说，这也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安德鲁没想到的，只是泰坦一族和巨龙一族，这两支如今都已经灭绝的种族，竟是在一天之内，毁于同一头怪物的爪下。

    “泰坦族和龙族，都被那怪物杀了、吃了。你们是怎么逃脱的呢？”安德鲁又问，“按照您的说法，当时旭和丽，包括您自己，都比不上龙族和泰坦族的族长的实力强大。那两大族群都被灭杀了，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老人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安德鲁的脸，认真看了片刻。

    在确认安德鲁的平静沉稳，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之后，老人似乎笑了一下，这才答道：“我们没有‘脱身’。事实上，我被震晕之后，那泰坦族的使者、其他一起去支援的人，也都被震晕了。就只有领头的旭和丽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即便是旭和丽，除了眼睁睁看着那怪物杀戮它自己的同族和同类，也什么都做不了。差距太大了。最后那怪物应该是吃饱了，随意看了旭和丽两眼，就走了。

    但那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它在杀戮和进食泰坦族和龙族的时候，每一次的吞噬，气息都会明显地变得更强一点。它自己说那只是一顿饭，或许真的是吧，但绝对不只是一顿饭。那更像是一个血腥的仪式，以两支种族的覆灭为代价，令得一个个体实力强横到无法形容的存在，得以彻底诞生、觉醒。”

    “——贪欲之龙，利兹马特。”

    “一切苦难的开端，火焰世界真正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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