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企业债务就是一团乱麻。

    一家企业负债率没有个百分之八九十，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为了讨债，很多公司都有专门的讨债人员，只要能讨出来债，即便打个折扣也是大功一件。否则万一哪天企业倒了，那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因此杨东升提出部分抵消，部分用现金偿还，才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

    何况油缸厂、轴承厂用钢铁厂的钢材，矿山机械厂用他们的油缸和轴承，市钢铁厂用矿山机械厂的废钢，还有鱼雷罐车、污水处理设备等，正好构成一个圈。

    钢铁厂是市里的明星企业，也不怕得罪矿山机械厂，但是杨东升的名字一出现，却让双方立马谈崩，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杨总，您是不是得罪钢铁厂了？”两位副厂长试探着问。

    “我得罪钢铁厂？好象是有这么回事，我得罪过他们厂长！”

    去年，与市钢铁厂的供货合同到期前，钢铁厂现任厂长想复制上一任厂长的付款方式，但是却不愿意付额外的代价，合同到期后，杨东升就断了跟他们的交易。

    但做生意不是斗气，一码归一码。

    像那些民营钢铁厂，平时斗的那么狠，但是只要有机会砍铁矿石的价格，他们马上就会联合起来。

    杨东升以为去年那事不是障碍，但那位市钢铁厂厂长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既然他们不愿意，那就拖着吧！”

    市钢铁厂厂长虽然行政级别不低，但是据杨东升所知，这位新厂长手段差他的前任不是一点半点。无论是运河县里，还是顺河乡里，都不喜欢他。

    这样一来，他也就管钢铁厂内那一亩三分地，出了钢铁厂，谁理他是哪位。

    杨东升也不是完全没有根底的人。

    杨东升买东升二矿，又收购油缸厂、轴承厂，还要清理河道，建设码头……钱花的跟流水似的，能省下来的钱还是要省着。

    市钢铁厂这个厂长，杨东升还得给他找点事干！

    杨东升拿起电话，“佳运，帮我放个消息出去……”

    这位钢铁厂厂长上任才一年多，他的上一任还是升到了市里，不是退休，杨东升不信这么短时间内，他能把全厂摆平。

    杨东升放下电话，看了一眼油缸厂、轴承厂两位副厂长，见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前天矿山机械厂又找上我们了！”

    “他们找你们有什么事？”

    “还是为了他们那个外贸单子！”

    矿山机械厂最近接了一个外贸大单，据说价值上亿美元。

    这件事影响很大，甚至影响了杨东升的机械厂，单子还没做成，矿山机械厂就已经在谋划，从杨东升的机械厂挖人回去搞挖掘机了。

    “他们想买我们的油缸和轴承？”

    “是！”

    “他们有现钱吗？”

    “没有！”

    “让他们滚！”

    两位副厂长不敢这么嚣张，“我们拒绝了，可是他们说，如果我们不同意，他们就去找市领导！”

    “想找市领导就让他们去找，我们现在是私企，拿钱干活天经地义。我都纳了闷了，他们为什么抓住我们不放？”

    世上能生产油缸、轴承的又不止他们自己。

    买下油缸厂和轴承厂之前，杨东升做了最坏的打算。

    仅南江，能生产合乎规格的油缸、轴承的就有好几家，这里面有国营的，也有民营的。

    而且杨东升总觉得这件事里有什么东西不对。

    “听说那个外贸单子要的很急，矿山机械厂之前用的油缸和轴承都是由我们配套生产的，再去找别的厂家还要花时间适应！”油缸厂副厂长说。

    “矿山机械厂许诺，他们可以让咱们的挖掘机做技术鉴定，而且保证能过！”轴承厂副厂长说。

    他们不说技术鉴定还好，一说杨东升更来气，“好啊！先搞黄了我们的技术鉴定，又拿我们本来就能过的鉴定跟我交易！拿我的钱买我的东西，他们打的好算盘！”

    两位副厂长你看看，我看看你，不敢再说话。

    这时赵主任轻咳了一声，“杨总，这个事我也听说了，现在能创汇的项目无论到哪都是宝，这个单子万一因为咱们黄了，我们可吃罪不起！”

    杨东升之前光顾着生气了，赵主任一句话提醒了他，中国的成套采矿设备出口，至少得是十几年之后的事，而且大多还是赔本赚吆喝，瓜州矿山机械厂何德何能，把这个时间提前十几年？这件事不对。

    “矿山机械厂最近搞出新产品了？”杨东升问。

    “没有，这次出口的还是以前的产品！”

    “那是他们的产品质量变好了？”

    “也没有！”

    ……

    杨东升一连问了好几问题，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这些都没有，他们是怎么搞来的这个大单子？”

    此时国产的矿山机械装备，连我们自己的矿场都不愿意用，杨东升不信有人专门跑到中国，买中国的矿山机械。

    杨东升心里已经有七八成把握，这是一个骗局。

    “听说是一个港商在非洲发现一个大矿！非洲那边的工人文化素质低，用不了欧美的设备，咱们的设备虽然落后，但是适合非洲，还便宜！好象市里也帮忙牵了线！”

    这样的话，表面上看起来倒也面前能说通，但是港商，非洲，矿……

    杨东升的记忆中，某港那些人除了会搞房地产，然后捂盘惜售，上市圈钱，你有听说他们搞过实业吗？

    非洲那边的工人文化素质低，用不了欧美的设备……骗鬼去吧！

    非洲那边的工人文化素质低，不会去欧美雇人吗？

    看看欧美在非洲的矿场都是怎么生产的！

    这种话也就是骗骗此时的国人。

    杨东升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骗局？

    但是跟谁说去？

    首先，没人会相信杨东升的话，毕竟杨东升的履历上，他连某港都没去过，此时从上到下，都认为那边是心心念念回归祖国的同胞。

    其次，杨东升也不想说，他为什么要帮矿山机械厂，要他们掉坑里，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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