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泉港。

    码头上停靠着大量货船渔船。

    它们有的是古老风帆样式、有的却已经覆盖着一层钢铁，硕大的蒸汽烟囱不断向外喷吐黑烟。

    汽笛鸣叫声与码头苦力的号子声、各种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热闹喧嚣的景象。

    祁老四是港口报税官，长得脑满肠肥，秃头上油光发亮，此时远远看到海平面之上，又有一艘老式帆船行驶过来，不由精神一振。

    海玄号缓缓停在岸边，一名穿着短衬衫，剔着寸头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船主是谁？过来报税！”

    祁老四搓了搓手指：“还有停泊费，按照你们船的吨位，一吨每天一元，不满一天按一天算……”

    “船？哪里有船？”

    钟神秀冲身后潇洒地一挥手。

    他算是白嫖了个船主，让海玄号将他送回大陆，然后就溜了。

    此时走上坚固的大地，再也没有了海洋上的颠簸，莫名就让人感觉安心了许多。

    “那么大一艘船，你当我瞎？”

    祁老四差点口吐芬芳，指着海玄号的位置，突然傻眼了。

    只见泊位之上空空荡荡，哪里有艘船？

    咯咯！

    咯咯！

    他牙齿突然有些发颤，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一轮太阳高挂，但那船，真的不见了……

    ‘幽灵船？’

    祁老四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西洋传说，双腿就不由软了：“这……这可怎么办是好？那个人……那个人……”

    想到钟神秀，他更加害怕了，几乎是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转过头，突然如遭雷击。

    原本的位置上，那个水手也不见了。

    并且，在他脑海之中，关于那人的印象，已经飞快模糊，再也想不起来对方是什么模样。

    ……

    钟神秀混入码头杂乱的人流之中，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挑着馄钝担子的货郎……

    吆喝着西洋拉片秘戏的小贩……

    穿着西式衣妆，骑着自行车，熨烫卷发的大家闺秀……

    金发碧眼、或者红发蓝眼的外国人……

    留着长发，扎着发髻，穿着青衣的书生……

    一切的一切，共同交织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

    ‘这种熟悉感……为何会如此相似？莫非不同的枝条之上，真的能结出一样的果实？’

    钟神秀眼中波光一闪，将这个疑问留在心底。

    码头之外，就是一个小集市。

    外来货船在此卸货，有的商品直接就地发卖，再加上客流众多，倒也好生兴旺。

    钟神秀找了家摊子，点了一份云吞面，一边吃，一边注视着集市景象，人间百态。

    这云吞面做得十分地道，云吞是用肥三瘦七的全猪肉先切后剁制成，再加入蛋面与熬好的汤头，云吞口感润滑，面有嚼劲，因为是海边，汤里还加了虾子等海鲜，令人回味无穷。

    ‘按照方浪的记忆，这里是‘大周王朝’，地节六年……这世界天灾人祸不少，各种妖乱、怪异、异常气象层出不穷……四十年前，有大西使节乘坐蒸汽轮船，跨越大洋而来，东西方因此交汇，各种新思潮层出不穷，大周王朝却也变得愈加混乱不堪起来……’

    ‘我如今本体不能动用，必须以方浪的形态存在，当务之急，是先接触非凡世界……最好，能找到时之衔尾蛇与门之主的线索……’

    方浪毕竟只是一个水手，在普通人中，已经算得上见多识广了。

    但对于非凡界的了解，终究还是太少。

    钟神秀停在码头集市，也是有着相关考虑。

    码头区龙蛇混杂，商业繁盛，碰上奇人异士与超凡物品的可能也较大，或许能凭此获得进入非凡世界的敲门砖。

    纵然不能动用本体，但方浪也修成了水货尸解仙，本身对于非凡之力，还是有着一定感应的。

    钟神秀目光扫过集市之中的行人，等待片刻后，目光忽然落到一名富家子身上。

    对方看起来二三十岁，穿着得体的西装，留着短发，宛若一个留洋归来的学生，身后还跟着个书童。

    ‘这人倒不是什么非凡，但身上沾惹了一些异常气息，大概接触过相关物品……’

    他心里下了一个判断。

    在方浪的视界之中，天地宛若一片灰白，唯有带着超凡气息的人或物，才能散发出别样的色彩。

    这时，他又看到另外一个人路过。

    对方身上所沾惹的气息，比洋学生身上浓重了数倍的样子。

    看对方打扮，似乎是一个货郎。

    “那货郎！”

    钟神秀叫了一声，让那个四十来岁，满脸精明之色的汉子停下：“过来……我要买点东西。”

    “哎！”

    货郎高兴地答应一声，挑着担子在钟神秀面前停下：“客官您要买何物？我这里不论针头线脑、还是洋烟洋火，各种海外奇物……应有尽有，还可给您个实诚价！”

    钟神秀望着那一堆零碎，突然从中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瓶。

    货郎的眼睛登时亮了，竖起大拇指：“客官你真有眼光，这可是鲛人之粉，有壮阳神效，能令人金枪不倒……”

    “竟然是美人鱼的鳞片磨粉？”

    这时候，那个洋学生也凑了过来，面露惊奇之色：“我在西方留学之时，曾听闻一个神秘结社的同学说过，这鲛人，又唤作美人鱼，其鳞片有滋阴补阳之神效，久久服之，能长寿啊！”

    他看了看钟神秀，又拱拱手道：“在下姓齐名元，不知这位兄台可否割爱？”

    钟神秀望着周围男人各种明亮的目光，不由暗自叹息男人的苦处，还没有说什么，旁边的书童就叫了起来：“少爷不可啊，老爷吩咐过，若是你再敢去怡香楼找那些姐儿，就打断你的腿……”

    “呸，这是读书人的风雅之事，你们不懂。”

    齐元呸了一声，抽出数张纸钞。

    大周王朝原本是用银两交易，后来西洋货币输入，朝廷也做了创新，打造出大周银元，币值‘一元’，除此之外，还有铜角子作为辅币。

    大额货币，就用纸钞，防伪做得还可以，因此流通还算便利。

    钟神秀扫了一眼，这一叠起码有二十多元了。

    ‘这人……真是个上好的凯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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