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川城里头不少人知道彭林君崇拜城主董弈天。

    这种崇拜似乎充盈着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缕发丝，每一次呼吸；这种崇拜让整个镇川城的男人都无法进入她的视线，除了他。

    而城主董弈天对彭林君，对黑甲骑也一直照顾有加，所以在很多人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当张青铜说他要做镇川城的城主时，北笙不知道该不该当成一句玩笑话来听。

    他不知道怎么劝慰，只是说道：“人生有许多难关要过，尤其是情关，最让人难受。以前我老爹找了个真瞎子先生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中注定情海中颠簸，当场被我爹轰出了大门。你知道我那时候多大吗？我才三岁出头，那时候潇潇都还没出生呢！”

    张青铜被逗笑了：“看来那个先生是真的瞎子，不然不会说这么没眼色的话。”

    北笙用脚后跟砸着刀，一下又一下，显得特别有节奏。他说：“后来潇潇出生了，我们一起长大，形影不离……你还别说，有她在，别说什么情劫，连桃花我都没沾过！”

    “你很疼她，对吗？”

    张青铜忽然说道：“有个妹妹真好。”

    他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甚至连父母是谁都不清楚。

    从小，他便跟着一位道士满世界跑，美名其曰是为了云游四方，其实是因为那个道士没有自己的道观。

    还是个孩子时，他以为道士就是他的父亲。

    因为道士不光管他吃饭，还管他睡觉。

    尽管很多时候睡的是天桥、花坛、公园、火车站、村子里的山洞……

    除此之外，道士还教他拳脚，是一拳可以砸晕野猪的那种。

    有一次在野外，道士不小心被藏在河里的鳄鱼拖下水，张青铜以为那次再也见不到道士了。可是后来道士居然出来了，尽管浑身不是淤青就是血口，但他活着回来了。

    张青铜记得，那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道士却笑着在他怀里睡着了。

    哪怕后来道士真的离开，他也没有这次一般那么伤心。

    在他的记忆里，道士好像永远都不会变老，他从他的腰，长到跟他一样高，然后略略又超过他，可道士依然还是那个道士。

    直到有一天，道士说，我要走了，带着你太累了，你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了，随便玩去吧！

    张青铜问他，那你去干嘛？

    道士说，他还有很多路没有走，还有很多妞没看够。

    这些年，被你小子给耽误了！

    张青铜哈哈傻笑着，对道士说，我被一家公司请去当动作指导，等赚了大钱让姑娘天天陪你谈人生，聊理想。

    道士说，好，一言为定！

    可是他走了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像一滴汇入人海的水，像一粒跌进沙漠里的砂。

    直到他不在那个世界了，张青铜只能对他说，臭道士，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再等你了……

    张青铜很少去想道士，但是他是他生活里惟一的牵挂。

    这时，北笙稍微支起了点身来，把他拉回到游戏的世界里来：“青铜，说说看，你除了玩戮雪江湖，平时都干啥？我都没见你怎么下过线！”

    张青铜收回思绪，知道他只是单纯地好奇，干脆躺了下来，头枕在北笙的腿上，不知道从哪里揪下来一截芦苇叼在嘴里。

    “你想听？”

    “反正无聊，说来听听！”

    “好吧，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是关于戮雪大陆诞生之初……”

    北笙打断道：“这会咱不聊游戏的事，说点别的。”

    张青铜眼神迷离，别的事情已经离自己慢慢遥远起来，他甚至都忘记自己叫做颜川了。

    要是有人突然喊起这个名字，他怀疑自己反应得慢上两拍。

    还是说回戮雪大陆的事情吧！

    张青铜没理他，继续说着刚开了个头的故事：“那时候啊，戮雪那些人为了追求真实感，很多动作设计都希望是人类能够做到的，所以否定了大部分提案。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给他们演示了一番什么叫做人体极限，戮雪的武学动作和招式才作为正式的工程被提上议程……”

    北笙听得津津有味，催促着让他继续说下去。

    张青铜于是把自己当初如何进入戮雪策划组，一力担当动作指导的事迹改编了一番说给他听，又透露了一些小道秘闻，譬如游戏面世之前叫做戮雪仙界，后来才更名为戮雪江湖之类的。

    这让北笙听得大呼过瘾，严重怀疑张青铜就是那个少年。

    张青铜敷衍道：“虽然我不是那个人，但我是他忠实的粉丝。告诉你，我的业务能力绝对比官方的随队记者都要专业。”

    “难怪你知道这么多八卦呢！”

    北笙得瑟道：“其实我知道你在编故事骗我。”

    张青铜一怔，难道自己穿帮了？

    随即听到北笙一脸神秘地说道：“我有特殊渠道，早就知道戮雪那位最神秘的动作指导真正是个武学宗师，不过也是个老头子，去年刚刚过百岁大寿呢！”

    张青铜失笑，你这渠道有问题啊！

    从哪打听到这么不靠谱的消息！

    有心让北笙从错觉中走出来，不料他又习惯性给自己打气：“不想那么多，今天一定要让你好好露露脸，我云天之巅出来的人怎么就比城主差了？”

    “再说了，城主有什么好的？条件那么苛刻还得劳心劳力的，哪有在帮里呆着自在！”

    张青铜其实听明白了，这家伙总之一个意思，让自己不要和董弈天去比较，会伤自尊。

    只要稍微冷静下来，他哪里不知道，彭林君喜欢的断然不是因为那个人是镇川城的城主，而是因为那个就是董弈天而已。

    他到镇川城后就加入了云天之巅，后来又忙着忙那的，没几天就跑到漓河平原来撒欢了。

    说实话，等有机会了还真的要见识见识一下那位城主，看看她欣赏的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

    他也不会真的去做什么城主。

    磐王朝有自己的官僚体系，和帮派完全是两个东西。一旦在朝廷挂了职，这奖励机制也就不一样了。

    帮派属于江湖体系，重贡献度，重民间威望值，而朝廷中则重忠诚度，注重积累军功。

    这两类机制是不可以同时生效的。如果张青铜要去做城主，意味着他首先要脱离帮派，离开云天之巅！

    张青铜笑道：“不做城主，打他一顿总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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