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前，县里的徭役分派下来，有钱的拿钱抵，没钱的就出劳力。村里几户稍微富足一点的人家是拿钱抵的，其它人家都是去了壮年男子的。

    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徭役还没结束的时候，村里四个汉子抬着担架把柳二狗送回来了。

    四个汉子把柳二狗抬进院子，梨花慌慌张张迎上去问道：“大魁叔，我爹怎么了？”

    柳大魁一脸无奈：“你爹病重，县老爷特准他回家修养。”

    这次的徭役和去年的一样都是挖河道，凤凰镇附近多是平原，不像南方鱼米之乡到处是水，大一点的河都是靠人工挖的。

    夏天如果雨水太多，人工河道可以缓解一二。

    挖河道官府是不管饭的，大家住的是临时搭的简易棚子，吃的是自家带去的粗粮，菜更是想都不要想，天气又冷得很，王家村服劳役的人已经有一个死掉了，今日一起抬着送回来了。

    柳大魁既同情又无奈，对梨花道：“你爹病得挺严重的，你早些想办法送你爹去镇上请个郎中瞧瞧，我们几个没时间停留，马上就得赶回去干活。”

    柳大魁几人走了之后，梨花家门口来了很多妇人，大伙见柳二狗病得这样严重，对家里服役的男人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二狗子这都抬着回来了，肯定很严重吧，听说王家村已经死了一个了。”

    “可怜哟，二狗子这是累病的吧，也不知道我家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村里最穷的人家一年也要歇上好多天，这个二狗子，我就没见他歇过。”

    “听说以前经常在镇上扛麻包呢，一年到头干重活，谁吃得消。”

    “我家那口子也在服役，走的时候没带多少干粮，真是让人担心。”

    梨花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有些着急，父亲赚的钱，虽然一年到头不够母亲和弟弟小老鼠的药钱，但是他倒下了，这个家就塌了。

    小七端着一小盆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疙瘩进了梨花家：“梨花姐，这是我娘让我送过来的，你们快趁热吃点东西。”

    小老鼠跑过来要接盆，小七没给他：“这个太烫了，你不能拿。”

    梨花满脸是泪：“现在我爹病得这样重，我哪有心情吃饭，我得赶紧借钱送我爹去看大夫。”

    小七见梨花不来接盆，就将小盆放到堂屋里的木桌上：“梨花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你娘和小老鼠身子都不好，不吃东西可不行。”

    梨花觉得找村里的花家借钱最有希望，花家人很喜欢小七，如果带着小七去花家，借到钱的概率会很高。

    于是梨花就道：“小七，你先陪我一起去花家。”

    说完梨花抹了把眼泪拉着小七急急跑去了花家，花老爷子去族长家串门了，花婆婆正坐在院门口洗面筋，张婶子几个邻居都在，大家正在谈论柳二狗。

    梨花走到花婆婆面前直接跪了下来，花婆婆双手都是面粉，忙喊小七和边上几个妇人把梨花拉起来：“好孩子，有话好好说，地上都是小石子，会磕疼的。”

    “花婆婆，我想、我想借一两银子，我爹病得很重，我害怕……”梨花其实有点心虚，一两银子太多了，村里恐怕人人都知道自己家是还不起的，也不知道花婆婆会不会借，不过有小七在，希望还是有的。

    花婆婆起身洗干净手走进院子，边走边喊梨花：“梨花，你跟我来。”

    花婆婆从屋里拿了二两银子递给梨花：“好孩子，这钱你先拿着，不够再来。”

    梨花眼泪哗哗的落下来，对着花婆婆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婆婆，这钱以后要是还不上，我就来给你家做丫鬟。”

    花婆婆扶起梨花：“婆婆家不急着用钱，一辈子长着呢，慢慢还就是，实在还不起就算了。”

    梨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手里握着二两银子像做梦一样，她心里清楚她无论去哪家都借不来银子，唯独花家，借一两居然给了她二两，她身上这身漂亮的衣裳还是花喜儿送给她的，花家的恩情她记下了，以后定是会回报的。

    梨花拿着银子离开了，花婆婆继续在门口洗面筋，面团是她早就揉好的，邻居们依然坐在门口，此时都在一处聊着天很是热闹。

    花婆婆把面团放在水里反复揉搓，中间换了好几盆水，张婶子几个妇人很热情地上前帮忙提水换水，小七在一旁也想帮忙，但是她根本就抢不到木桶。

    每次花家做面筋邻居们都很欢喜，洗过面筋的水里面有精细的白面，对于村里人来说算稀罕东西了，柳家村除了花家没人会买这么精贵的东西。

    洗完面筋的水邻居们每家都能分上一小盆，直接端回家烧开就是面汤，或者放些野菜在面汤里面也可以，足够全家人吃了。

    小七觉得花婆婆做面筋，不纯粹是为了吃，可能更多的乐趣来自于动手的过程吧，因为花婆婆家有两个做杂活的婆子，根本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

    花婆婆不是小气的人，虽然洗出来的面筋不多，还是会给在场的村人每人送一些尝尝味道，当然小七家分到的最多。

    那边柳大河赶着马车和柳二狗的堂兄弟一起把柳二狗送去了镇上医馆，梨花留在家照顾她娘和弟弟小老鼠。

    小七把面筋拿回家，牛氏当天晚上就做了面筋汤。

    将面筋撕成小片放到汤里，看起来像鸡蛋花一般，但面筋更有劲道，而且带着麦子特有的香味，比鸡蛋更好吃，牛氏还在汤里放了脆脆的花生米，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小七给梨花端了一小盆，梨花把面筋汤分成三碗，娘三个各喝了一些。

    小老鼠把碗舔了个底朝天，对梨花道：“姐姐，这个汤真好喝，要是以后天天都能喝到就好了。”

    梨花听了又落下泪来，用手刮了刮小老鼠的鼻子道：“姐姐一定努力赚钱，让我们家小老鼠天天都能喝上面筋汤。”

    小七：“梨花姐，既然面筋汤这么好喝，不如拿到镇上去卖，说不定能赚到钱。”

    梨花皱眉：“面粉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家根本买不起，怎么学？而且就算学会了，这么贵的东西会有多少人买？”

    小七：“技多不压身，下次花婆婆再做面筋，我就来喊你，你去多帮几次忙就能学会了。”

    梨花点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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