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生花又生花: 第四十章
“这不是你的错。”安俞生难得认真的看着苏木苡。
“我知道。”苏木苡淡淡弯起嘴角,兀自苦笑,“我只是,不该来到他们身边……”
“什么?”
“没。”苏木苡低头注视着病床上的父亲,轻声对安俞生说,“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好。”
“如果有个人,曾经抛弃过你,你还愿意见他吗?”她的语气里,真的全然都是疑惑,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前男友?”安俞生边抬眸看她边问着。
“不是不是……”苏木苡摇头,以光速否认着。
“你会感觉被抛弃,那一定是因为你在心里还把那个人放在很重要的地方,对吗?”安俞生的语调,似乎比从前温柔,像个心理医生,显得温和而富有暖意。
苏木苡以为自己会立刻开口否认,可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她的心似乎在迟疑。如果不重要,那么她为什么会花那么多时间来思考有关于另一位“父亲”的问题呢。仿佛从知道的那天开始,思考就从未停止过。
“你不回答,是因为你心里已经发现了,自己没有否认的依据和理由。”
苏木苡轻轻吐出一口气。“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很讨厌一个人。不,比起讨厌,似乎用恨来形容更合适。”安俞生的声音静如海面,就像什么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后来呢?”苏木苡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害怕触碰到什么容易破碎的东西一样。
“后来,直到他真正从我面前,甚至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的那一刻起,我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让我每分每秒都想逃离的那么一个人,我竟然想再见见他。”安俞生屏了呼吸,修长的指尖,瞬间苍白而冰冷,全身像失了温度。
那样的安俞生,看的苏木苡几乎是一瞬间便染红了眼眶……
“你别乱说!安俞生才不是杀人犯的儿子!”
“哎呦,我们的小美女被激怒了?你凭什么说他不是,你了解他吗?”
“我当然了解他,他是好人!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呵,我都看见了警察围着他们家用手铐带走了他妈妈,你还敢说他不是杀人犯的儿子?”
那年那天的苏木苡,踮着脚尖,努力向那个家的阳台眺望。踮的久了,脑袋就开始昏沉。终于,在模糊的光影间,瞥见一个修长的影子,蜷缩着靠在阳台的一角,身子似乎微微发颤。雪白的衬衣上,那一抹浓烈的血红色显得特别扎眼。
苏木苡仰起头让眼泪倒着回到眼眶。瞬间清醒过来。也许那天正是那个叫做安俞生的男孩最孤独的时候吧。就像是一瞬间,被怪物吞噬掉了一切,片刻间,失去了最后的家的温存。
“安俞生,你,还好吗……”她掩去了语气中的哽咽。
“当然好着呢。”安俞生淡淡扬起个笑,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透着疲倦。“所以,如果那个人对你是重要的。那就别拒绝他的请求,这样才不会后悔。”
“好,我知道了。”苏木苡微微点了头,语气柔软而坚定。“谢谢。”
“嗯。不用谢。”安俞生看着眼前的她,只觉得好像和从前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相似。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夜晚,苏木苡躺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真正的她的话,应该是温和恬静。像静静的海面一般,虽然有活泼的浪花,却从来很难泛起波涛汹涌。只是每当周围的一切都宁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心便开始动荡不安。
所有事情,也总是在夜晚,才可以困扰到这样的她。
苏木苡拿起手中紧握的手机,点开那天陆沉给自己发的短信。那上面是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她垂着眼帘,凝视着那个地址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的看不清字,才挪开了眼。
她忽然又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冬日里,她试探性的走向老师的办公室,去见那个“声称”找自己有事的年轻男子。那天天气很冷,就算手捧着热水瓶,也还是冻得她直哆嗦,嘴中呼着一阵阵的白气。
然而再冷再冷都好像没有所谓的“真相”要更让她难受。那是苏木苡第一次体会到空气凝结是什么感觉,也是苏木苡在高中时期心里最大最大的秘密,藏在她最深最深的心底。
那天她去见了谁,听到了什么,就连林佳佳,都从未听她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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