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尚益暗暗地捏了一把汗，然而表面丝毫不表现出来。

    “回王爷话，失火那日早晨，微臣就出去遛了个弯，回来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大早起来遛弯啊？”孟世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手上的茶杯，就等着他说话。他话说得越多，其中就越有破绽。

    之所以现在还不能定罪，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孟世端想从他的供词入手，如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也可以当作是一个间接证据。

    胡尚益是早做准备的：“微臣有早起遛弯的习惯，只是上早朝时没有机会，那日正好休沐。”

    遛弯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时间配合得太巧，不能不让人生疑。孟世端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

    孟世端不发话，胡尚益心里越发的没谱儿，忐忑不安地问道：“王爷传唤下官，是不是有什么疑问？”

    日头越发高了，日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子，让所有灰暗的角落无处遁形。孟世端想让胡尚益放下些防备，故作无奈地摇头。

    “本王没什么疑问，只不过是家里那位闹得厉害。你也知道，她们姐妹几个感情好，她不肯信二妹这事。”

    胡尚益信了，念秋以前就常常念叨她的王妃姐姐，为此，他还打过念秋几次。

    看来王爷也是奉命行事，会不会做个样子就结案了？

    胡尚益正燃起一丝希望，就听见孟世端问：“本王听说你府上还有个奶娘，并不在此次烧死的下人中间。”

    一提到奶娘余氏，胡尚益刚要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暗自揣摩，看王爷这个样子，不像是真的找到了余氏。如果他找到余氏，此时自己恐怕就不会是什么座上客了。

    “是，微臣的奶娘……回乡去了，微臣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回乡？你赶她走的么？”

    此时孟世端已经派人去查找余氏，还没有任何消息。

    “不是，她年纪大了，回乡去养老。”胡尚益怕言多必失，于是站起身来朝孟世端拱手，“王爷恕罪，微臣的衙门还有些事，恐怕要去……”

    “行，你先去吧。”

    “谢王爷。”

    胡尚益行礼，后退至门口方才离去。

    帘后，杨念玉这才出来，责怪地问孟世端：“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抓他不是急事，他一个朝廷命官还能消失不成？”孟世端说，“慢慢审，总会有破绽的。”

    杨念玉心急，想要立马抓到胡尚益的罪证，将他绳之以法，替妹妹报仇。她将他杯里的茶往地上一洒，骂道：“你也太不上心！好不容易抓到人来，就问这么几问话？还不如不问呢！”

    她说完就后悔了。孟世端昨儿看了一晚上案宗，几乎没怎么睡着觉，且他有他办案的法子，法理大于人情，他也不能贸然抓人。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王爷，只是想起二妹，总是替她不值。请王爷不要怪我。”

    杨念玉垂下眼眸，重去彻茶。

    孟世端忙拦住她，摇头：“我怎么会怪你。但此事确实急不得。你再给我几日功夫，只要将余氏找到，此案一定能破。”

    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杨念玉也一夜没睡好，还要兼顾两头。一头是妹妹的命案，另一头是家中父亲的精神状况。

    看出她的忧虑，孟世端陪着她又去了一趟杨家。

    现在的杨家已是一副惨败之相。顶梁柱疯了，严氏无能，小姐年幼，要不是还有杨念玉这么个女儿，别说去问胡尚益的罪，恐怕连支撑下去都很有问题。

    杨英被绑久了，手上脖子上全是红色的勒痕。杨念玉见父亲可怜，看他这会神智还算清醒，就命人先给他松了绑。

    “爹，我来瞧你了，王爷也来了。”她对蹲在床边的杨英说道，“您还好吗？”

    杨英痴痴傻傻，但还认得出大女儿，笑嘻嘻地说：“念玉，念玉……”

    “是我是我。”杨念玉眼睛亮了亮，“爹，我是念玉。”

    认出大女儿后，杨英又看向一旁的孟世端，目光变得疑惑：“这个是谁？”

    “这个是王爷。蜀王爷。是您女婿，您记得吗？”

    杨英似乎想到了什么，用痴傻的目光盯着孟世端，突然站起来，不由分说将他往外推，嘴里说：“你滚，你滚……”

    严氏连忙叫下人拉住杨英，跪下向孟世端赔罪：“老爷他……他精神不好，不是故意冒犯王爷的，请王爷不要生气。”

    杨英被下人架着，还在说：“你是个雪球，你就该滚啊，你滚，滚……”

    语无论次，全然没有以前的精神气儿，倒像是个傻小子。

    严氏在旁，朝孟世端磕头道歉：“我们老爷不是冲着王爷的，他真的不是冲王爷的。”

    “岳母快起来吧，这我知道的，不要紧。”孟世端双手托起严氏，叹了口气，“岳父这个样子多久了？”

    “没几天功夫，就他打了胡尚益的第二日。”严氏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泪，“请王爷为我们做主。”

    孟世端答应：“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岳母也不要太过担心。”

    这时杨英又说话了，念叨着另一个名字：“念秋……念秋……”

    也许这其中就有线索，杨念玉敏感，忙追问：“爹，你说念秋什么？”

    杨英张着嘴停了半天，望着前方：“念秋她……她吃药……”

    “对了！念秋她不是病过一次吗？”杨念玉站起身，喃喃，“那次爹还去胡家看了念秋，对不对？那个给念秋开药的大夫呢？”

    孟世端忙道：“我这就派人去京城的药铺打听。”

    胡尚益被王爷传唤过后，一直心神不宁。但凡换个人来查案，他都不怕，可是这人偏偏是念秋的姐夫，还是当今皇上的三叔……

    他感觉自己这次麻烦大了。虽然今日孟世端态度还算温和，但是绵里藏针，句句都指向案情的漏洞。

    只要是的假的东西，漏洞是避免不了的。他撒一次谎，就为了圆这个谎，说更多的谎。难免会有自相矛盾的一天。

    他思来想去，这次还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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