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的燕京地铁系统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四通八达，看那线路图，就像古典美女手中一把团扇，四方的边儿加上一个扇柄，路线虽然简单，还是大大地改善了帝都的交通状况，无论是平时还是周末，总是人来人往。

    这一天，西曲街地铁站像往常一样，很多年轻人进进出出，这附近有好几所高等院校，周围还有不少高科技产业，所以年轻人很多。

    临近中午，太阳正烘烤着大地，车站外虽有绿树成荫，却没有带来什么凉爽之意，反而是离开凉爽的地铁站就有一股热风迎面扑来，加上树上的蝉鸣，无端让人一下子就焦躁起来。

    刚刚步出地铁站的汪京季却长长地舒了口气，地铁车厢里一股子汗味，他快被熏坏了。

    他背了个背包，身上穿了一件好多口袋的外套，有一些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啥，他肩膀上还斜挎着一个相机包，手里端着相机，不时地举起来，左对一下，右对一下，一副摄影师的做派。

    一出地铁就出了一身细毛汗，汪京季不得不脱掉了外套，架在胳膊上，这鬼天气，老板还指使自己到处找人。

    老板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动动嘴皮子，自己就得跑断腿，nnd，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总有一天，老子也坐在办公室里，指挥一帮孙子给自己跑腿！

    汪京季是一家传媒公司的小员工，他们公司受雇为一个电视连续剧找合适的演员，汪京季就不明白了，燕京不是有好几个影视院校么？又不是找男主、女主，随便到这几个影视院校找几个学生不就得了？

    他被老板批评一番：你有没有脑子？暑假里影视院校有闲人吗？让你干啥就干啥，那么多意见干嘛？想不想领工资？

    汪京季当然想领工资，他的基础工资不高，就靠拉来的业务提绩效呢。算了算了，看在钱财的份上，忍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鸟儿这会儿都躲在树林子里乘凉呢，谁让自己生而为人呢。

    被汪京季心里埋怨个不停的老板在他那装着空调的办公室里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刚刚接了一个电话，不仅揉了揉眉头。

    他先前靠关系接下的一个业务出问题了，有个演员闹罢工攀高枝去了，作为戏份不很重的配角，他们没有签非常严格的合同，本来以为是挖了个有前途的，谁知人家的前途不止是小配角，一下子攀上个女三的位置就飞走了。

    让已经开拍的《四月芳菲》的制片人和导演大为光火，声明以后绝不用这个演员，这孩子也是，做事儿不能这么朝三暮四，刚出道就被封杀，可不是啥好现象！可惜好像人家有更硬的后台，不怕，他求了好久也没让人回头。

    制片人和导演把一腔怒气撒到了他身上，刚才在电话了又被制片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催促着赶快找，不能耽误了拍摄，他们可是好不容易得了在燕京电视台播出的机会，如果是他的原因让他们丢了这个机会，把他这个传媒小公司砸了。

    没办法，只能催手下再抓紧些，多跑几个地方。

    刚刚还在心里骂老板的汪京季腰间的bp响了，他一看，老板让他回电话！肯定是又要催问他人找得怎么样了，一天催问好几次，他也不嫌累！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把bp机放回腰间的小袋子，一边狠狠地想：催！催！催命啊！今儿跑了好几个地方了，也没见到合适的。

    再不满，他也得回个电话不是？他仰头四望，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公共电话亭，准备给老板回个电话。

    然后他的眼神就被路边树荫下站着的两个人吸引住了。

    俩人正一边喝水一边说话，俩人都穿着素色的裙子，嗯，身材不错，腿型不错，站姿不错。戴着帽子不知长得如何。

    这时候高个子的女生抬头看了看天，嗯，长得也不错，去掉眼镜，化化妆，完全可以去当模特。

    汪京季工作了两年多，已经养成了一些工作习惯，赶紧抬起手里的相机，对着俩人拍了几张，收集点儿素材。

    他们这一行，经常是有心养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等一会儿上去搭讪，这女孩说不定就成了他的一棵柳树。

    这时那棵柳树拿起另一位女生的帽子，以手当梳给她理了理鬓发，当他看到另一位女生的面容时，他都不会呼吸了！这跟他老板骂了千二八百遍的那个女演员有着八分像，如果再化化妆，都可以以假乱真了。妈的，今儿老子的运气爆棚了！

    他激动归激动，却没敢乱来，干他们这一行的，经常被人误会成人贩子，他需要小心行事，可不能把目标吓跑了。

    看这俩女孩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准备再观察观察，不时地拿着相机偷拍几张。

    他拿着相机，装成游客，在附近溜达了一圈，路边的冷饮摊上停顿一下，假装看周围，用眼的余光观察着，偷听俩人的谈话。

    他看出来了，这俩姑娘是在这里发小广告，这是大学生在打工吧？

    近距离观察后，他更兴奋了，这小个子的姑娘绝对符合老板的要求，说不定以前他们拍摄的都不用重拍了。

    这个高个子嘛，当模特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能塞进剧组给当个女主的闺蜜也说得过去吧？反正这种几十集的连续剧群众演员能随时换人，如果把她也塞进去，自己的分成就可以跟着涨一涨。

    他突然想起自己一激动没给老板回电话呢，现在知道这俩人不会马上离开，先给老板回个电话去。

    附近就有个公共电话亭，他走过去，投了硬币，拨了老板的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就传来老板很和气的问话：“您好，这里是京中传媒吴华宇。”

    汪京季赶紧回话：“头儿，我是汪京季。”

    “你死哪儿去了？还知道给我回电话！”

    汪京季抹了把脸，觉得老板的唾沫星子都隔着电话线喷过来了，“老大，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了？在外边偷工，别给自己找借口，这个月的绩效你是没份了。”

    “别呀，老大。我真的找到了你想要的人，我怕人家跑了，追着跑，才没工夫给你回电话。”

    “追到了？”老板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下子也激动了起来。

    “她们至少要停留一会儿，应该跑不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问问。”

    “我这不是先给你汇报一下嘛。”真是的，不给你打电话要死，给你打电话也要死，还让不让人活了。

    “真的符合条件？”

    “小个的肯定符合，大个的也能凑合。”

    “什么大个小个？什么叫也能凑合？能凑合的多了，随便找一个就是了，还需要你去大街上踅摸。”

    “大个的那个是个好模特坯子。”

    “这样啊？你在哪儿？我去看看。”好不容易遇到合适的，他怕汪京季把人吓跑了，还是亲自出马吧。

    汪京季赶紧报了自己的位置。“老大，我在这儿等着你？”

    “别让她们跑了。”

    “知道，知道。你来了看不到我的话，我肯定是追着她们去了。”

    “好了，知道。我这就出门，到了我再联系你。你趁机上去搭搭讪摸摸情况。”

    “好嘞。头，我这个月的绩效……”

    “快干活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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