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乐和小离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一进门就看见铃铛抱着小御礼等在客厅，连忙递过一条足有成年人手臂长的肥鱼。

    铃铛在半梦半醒之间，手里还抱着个孩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刑乐被海水泡懵了的脑子转了过来，连忙把鱼丢到厨房的大水池里。

    “今天进度如何？小御礼还是那副蠢样吗？”刑乐轻声调侃道。

    铃铛失笑：“进步多了。”他用手做了个开花的动作，刑乐立刻心领神会。

    “小离染怎么样？”铃铛问道。

    刑乐点点头，咬了一口肉饼，然后丢给小离染。

    小离染有点嫌弃他咬的那个小口，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大口咬了下去。他知道刑乐是怕食物有问题，所以无论是什么食物必然会自己先试一下，确定没问题了才会拿给他吃。

    在接受了铃铛“外面有大灰狼，最喜欢扒小老虎的皮”的说法后，小离染做什么都会小心几分，也知道了唯有好好跟着刑乐才能避免被抽筋扒皮的厄运。

    为了“不让自己的力量伤害到无辜的小麻雀小白兔”，他正在努力地跟刑乐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并且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长出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成为森林里大家都喜欢的大英雄”。

    不得不说铃铛无师自通的哄孩子能力非常管用，两个曾经的凶神被驯养得服服帖帖的，还生出一点小小的责任感。

    作为死亡法则的表象存在，离染和刑乐的能力都极为危险。若不小心地把握分寸，就会给周围的生物带来灭顶之灾。

    刑乐之所以选择深海作为训练地点，就是为了减少小离染的力量失控时可能会对周围人类造成的危害。

    神族视野让小离染在黑暗的深海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他在清晰地见证了自己的失误所导致的地狱后，有了更强烈的自觉性。

    铃铛和刑乐谈话的时候，小离染正站在茶几旁。他看着桌面上的小花，能感受到花上残留的小御礼留下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脑中循环着刑乐的话，“敬重生命，才能在生者的世界拥有立足之地。虽然你我司掌的是死亡，但我们都是活着的。”

    他努力地让死亡之息如同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紧紧地收起暴戾张狂的一面，躲藏在他的皮囊之下，一丁点都不敢冒出来。

    他终于碰触到了生命力极为脆弱的花儿，感受到了它柔软但是拼尽全力活着的努力。死亡藏着自己的爪牙，在一朵花上找到了它的“立足之地”。

    小离染贪婪地抚摸着从前一碰就坏的花，在心中对刑乐生出了一丝崇拜感。仿佛谷底的蜉蝣终于在别人的帮助下登上了憧憬的山包，却发现那人站在遥不可及的山峦之颠。

    虽然达到同样的高度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他不再是懵懂的孩子了。他有了目标，有了想要攀登高峰的野心。

    刑乐虽然知道自己并非是个多好的榜样，但他努力地在小离染面前作出了一副标杆的模样。当知道身后有人在追逐的时候，能跑得更快，刑乐亦是如此。

    铃铛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的刑乐有哪里不一样。

    他倒完茶后会自觉地往壶中加入热水，还特意把头发剪短了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曾经那个愤世嫉俗的任性男孩，似乎终于更像个大人的模样了。

    当死亡不再是粗鲁的暴君，那它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呢？

    铃铛和刑乐道了晚安，抱着小御礼，拉起小离染往卧室走。他听到小离染对着刑乐发出了一声“啊啊”，似乎是在说晚安。

    刑乐愣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很帅气地转身离去。

    铃铛忍着笑，心想刑乐肯定是高兴坏了，看他那挑起的眉角和脸部肌肉的弧度，无一不在努力地掩盖自己的开心。

    看来成为大人，也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嘛。

    小离染和小御礼依然一左一右地抱着铃铛睡，就算睡着了，两张小脸依然带着笑意。铃铛满足地搂着他们，睡意朦胧中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这当中也起到了一点点作用，似乎……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教导三个弟弟们是刑乐交给叮当的工作。看着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培养新力量，叮当也很有干劲。作为刑乐小弟的他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小弟，让他又紧张又得意。

    三个灿果在经历了最初的懵懂期后开始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他们不再那么听话了，有时候甚至会提出和叮当相反的意见。

    例如，叮当打算给他们起个名字，不再以“高个”、“大眼”和“哑巴”来称呼他们。他想了许多名字，但这三人都不太满意。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铃铛请教怎样才能让小弟们听话。铃铛自己都没有小弟，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挺懵，但在叮当面前他可不敢透露出自己的软肋，以免被高维生物看轻，便将锅甩给了刑乐。

    “想当年卡萨白手起家，孤身一人从战火纷飞的废墟中爬出来，在地龙云集的世界级销金窟里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成为十元老之一，手下有数不清的小弟。也许他能给你更专业的经验。”

    叮当闻言为难道：“我怕他觉得我没本事，他给我的工作我没本事干好，还得找他帮忙。”

    铃铛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他是最了解你的人，自然知道你的短板。不耻下问并不丢人，丢人的是不懂装懂，把事情给搞砸了。”

    于是叮当鼓起勇气找刑乐去了，临走时好好地感谢了铃铛一番。

    铃铛目送叮当推门而出，关门前还笑着跟他挥手，然后松了口气。他发现最近大家来找他的频率提高了，就好像他真的能拿出什么厉害的建议似的。

    被信任的感觉很好，但也让他感觉到了心虚。他自认为自己骨子里并没有什么本事，并不足以给出多么专业的意见，只能尽可能地保持沉着冷静，作出一副靠得住的样子。

    意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让他感到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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