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租的房子没有门牌地址，菲菲只好打车到江边码头和薇薇汇合。在薇薇的小院前下车，菲菲从后备箱拎出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踉跄着朝院里走去。

    薇薇付完打车费追上菲菲，想要帮她拎大箱子。菲菲固执地躲开不肯让妹妹帮她。她怕一开口就会哭，怕她的坚强决心会被摧毁。

    薇薇也不勉强。她深知大姐的脾气，用不了三分钟，保证就会忍不住向她诉说来投奔的原因。

    不过就算菲菲不说，薇薇也大概能猜到几分，夫妻吵架十有八九是因为经济问题。应该是沈赫向菲菲摊牌了，不然三个小时以前，菲菲还满心欢喜地以为沈赫是腰缠百万的大宝贝，这会却是一副抛家弃夫的架式。

    菲菲把两只行李箱靠在窗边，然后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薇薇自顾自地忙碌着，收好晒干的衣服叠好，又烧水准备让菲菲洗澡。盘腿坐在电脑前，计算一天的经营成果。

    明天孔叔不在，薇薇又要身兼一职。她倒不怕辛苦，身体劳累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活力，可是心里的刺痛却无法一下恢复。母亲的话却让薇薇内心五味杂陈，想到小时候的种种委屈，心里更加不能平静。

    薇薇和菲菲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各怀心事都不出声，屋里静得出奇。这时电水壶发出鸣叫，菲菲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回头看薇薇在往大木盆里倒热水，起身过去帮忙。

    “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加姜片啊？”

    菲菲的声音很平静。

    “我看头条上说，三伏天用姜水泡脚可以除湿气，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泡脚总不会有错啦。孙莉不是也在微博里推荐泡脚吗？”

    薇薇放好电水壶看了菲菲一眼，语气透着顽皮。菲菲盯着木盆里上下摆动的姜片，热气扑在她脸上，让她揪起的心平缓下来，神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孙莉真厉害！又会赚钱又会持家，儿女双全，老公又帅又专一。简直是人生大赢家！”

    看见菲菲露出羡慕向往的神情，薇薇稍稍安心了一些。

    有些事谁劝都不如自己想明白的好。菲菲能意识到女人要会赚钱，这已经是质的转变了。

    “薇薇，我能不能去你店里打工？我想先适应一下，然后再换其他工作。”

    菲菲盯着木盆里自己细白的脚趾，不敢抬头看薇薇。以前那么嫌弃薇薇的工作，现在竟然要和薇薇做同事，她自己都觉得啪啪打脸。

    “店里没有什么好岗位，除了烧菜的厨工，就是端菜收拾桌子的服务生，还有在后院烧炉的。你觉得你适合哪样？”

    薇薇在说这话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像海底捞那么难以复制服务精神的饭店，都能在全国遍地开花开设分店。而瓦罐居这样的传统老店，是不是也可以走上规模化，标准化的连锁道路呢？

    “啊，这样啊！那你们店里不缺记帐和收钱的吗？”

    菲菲有些失望，不过还不想放弃。想争取一个工作机会，能独立生活下去。她就这么身无分文地离开家，要活下去也只有走，在饭店打工可以包吃包住这一条路了。

    薇薇笑着摇了摇头，收钱算账都是老板干的活。小店每天流水五六千，也不值得设一个专职财务。

    薇薇提起水壶又往木盆里加了一点热水。菲菲连忙喊烫，翘起一双红甲白脚，干脆踩在拖鞋上。

    “我泡好了，你泡吧。”

    菲菲接过毛巾，站起身，这时才发现窗外是影影绰绰的大片花木，夜风送来满室芳香，和她上次来时大变样。

    “天，你真把这里改造成仙女的居所了。这也太奇怪了，好多花，真香！”

    菲菲也不管屋里开着老式空调，推窗张臂像要拥抱外面美好的世界。薇薇急忙喊她小心蚊虫凶猛。

    “你要再不关窗，今晚咱们就别想睡了。”

    薇薇发出最后警告，菲菲嘿嘿笑着拉紧窗栓。

    “世界真是挺奇妙的，凡事都是一体两面。你说这花草这么美这么香，可是却爱招蚊虫，让人不能近距离欣赏……”

    菲菲叹气，凝神又陷入她的人生困局。

    “所以古人才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感叹啊，你也这么多愁善感，是不是和沈赫吵架了？”

    薇薇漫不经意地挑起话题，菲菲立刻沉吟起来，等她再次抬起头，目光已浮上轻雾。

    “我要和沈赫离婚，他骗了我，他欠了好多外债，每个月还要还上万贷款。他根本没有钱给他爸妈买房。他爸妈会一直跟着他生活，我不能忍受那样的生活。我必须得和他离婚……”

    菲菲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嗡嗡地叫了起来。看到沈赫的连续呼叫，菲菲烦燥起来，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我怀疑他和我结婚就是为了弄广州户口，还有帮他爸妈也迁居到广州。大骗子，坏蛋！我恨他，我……”

    菲菲揪起枕头，又捏又捶，好像手里捏打的是沈赫，又痛快又伤心。

    薇薇直呼：“我的大小姐，你别跟我的枕头过不去，我就这么一个枕头。打坏了，咱俩今晚都没得睡。”

    菲菲放下枕头，又伸手抹平。

    “那明天再买一个枕头吧，我要在你这里住下。我就去你店里烧炉子吧。”

    “啊？！你是当真的？”

    薇薇不敢相信一向注重形象的菲菲，竟然愿意在后院，烟熏火燎地烧瓦炉。

    “当然当真，难道我现在还有得选吗？怎么也得挣一个月工资，才能考虑下一步。不然，你肯借我几千块钱，我可能会有更好的打算。”

    “别，亲姐妹明算帐，我可没钱借给你。”

    薇薇露出一副阿巴贡的表情。菲菲上前扑她一记小粉拳，然后又坐在床头陷入沉思。

    菲菲的手机一直响到凌晨，她就是不接电话，可是又不关机。她就是要让沈赫担心她，为她着急。这种矛盾的心里折磨着菲菲，她一夜没睡。早上四点半就爬起床，一个人到院里站着发呆。

    薇薇其实也是一夜没睡，也在思考菲菲和沈赫的将来。就算菲菲和沈赫离婚，又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吗？沈赫肯白白付出百万聘金，任由菲菲一身轻松的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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