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宣飞觉得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烧烤架上，煎熬的难受。

    一边是母亲希冀的眼神，一边是小爬光秃秃的手脚。

    进退两难。

    宣飞接起手机，对面妈妈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过来：“飞飞啊，你前几天说的那个网站，上传之后有消息了吗？有链接吗？妈妈想看一看。”

    “没有呢。”宣飞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说：“审核大概还要几天吧，现在没给我消息呢，你放心吧，要是有消息了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啊。”

    对面宣妈妈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习惯了，“行，那你好好上课吧，妈妈要去上班了，生活费还够吗？”

    “够，我自己赚的够花，你不用管我。”

    宣飞犹豫了一下，在妈妈挂电话之前，还是叫住了她：“妈。”

    “你知道采生折割吗？”

    “飞飞！”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就尖利了起来。

    宣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的一哆嗦，他听见对面妈妈的声音有一点颤抖的不稳重：“不会的！咱们家小宝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他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你要相信这种残忍的事情是不会落到他头上的！这么多年了，咱们没有找到他，他一定是在好人家家里过的很幸福。”

    宣飞手里紧紧的握着手机，他握的太用力了，以至于关节都有些发青变形。

    对面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还在遮阳伞底下绕来绕去，好像一只没人关爱的流浪狗一样不断的伸出仅有的一只小手求人施舍。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露任何端倪：“对，他一定过的很幸福。”

    --

    小爬脑袋上密密的出了一层虚汗。

    这样烈日当头的天气里，他竟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该吃饭的都已经吃过饭了，小吃街上这种天气，出来逛的人也委实没有几个。

    他觉得自己饿的要命，但是脑子又闷闷的疼的厉害。

    小爬从街头爬到结尾，那里有一个卖盒饭的大妈对着他招了招手。

    现在做什么生意都讲究位置，小吃街尤为重要。

    这个大妈来的晚，好摊位都已经被租完了，她只租到了这个偏僻的位置，相对应的，生意也不怎么好。

    每天推出来的饭菜能剩一半多，不过好歹亏不了本，勉强可以糊口，她也就这么干着了。

    小爬有点疑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妈对他点了点头：“就你，过来。”

    大妈从小车里拿出一个塑料盒，底下实实的压了一层米饭，上面又各色舀了几个菜铺在上面，她看了看小爬光秃秃的残肢，找了一个塑料勺子出来，说：“刚才有个小伙子给我留了一点钱，说只要你饿了就让你来我这里吃饭，你以后啊，放心过来，大妈这里剩的菜多，管饱，啊。”

    小爬懵懵懂懂的低下脑袋，给大妈鞠了个躬，抱着饭盒走了。

    他以后有饭吃了！

    他从小巷里七扭八拐，找到上次遇见小猫的那个地方，果然没一会儿，那只毛绒绒的小猫就又从墙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小爬擦了一把流到嘴唇上的清鼻涕，从盒子里挑出为数不多的几块肉放到地上，跟那只小猫一起分享起今天的第一顿饭来。

    巷子里太阳照不进来，着实有些阴冷，小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盒子里的饭菜扫完--虽然自己身体不舒服，但是使劲多吃饭总归是没错的。

    小猫吃完自己的那一份，例行公事一样在小爬身边洗完脸，又蹭了蹭，然后走了。

    小爬吃饱了饭，两只眼皮开始打架，他找了个墙缝钻进去，仅有的一只左手环住自己细弱的身体，闭着眼睛打起盹来。

    --

    小西站在玻璃窗户里面往外看，它时不时的调转头看看躺椅上悄无声息的靳语南，怀疑她根本就没有一点热乎气儿。

    柜台上放着一把养生壶，里面棕黑色的可乐里面熬煮着一把细细的姜丝，随着袅袅的热气升起，姜丝在透明的壶身里浮浮沉沉。

    等到养生壶的定时模式结束，发出“嘀嘀”的提示音。

    靳语南才从躺椅上诈尸一样的坐起来，对着小西嘬着嘴打了个呼哨，说：“去，把那个缺胳膊短腿儿的小邋遢叫进来。”

    --

    小爬缩在墙缝里，平时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着的他今天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脑门上始终浸着一把细细的汗水，但是身子里，又好像从骨头缝里始终有一股凉气激得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有个尖尖的东西在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蹭了又蹭。

    小爬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面前有一只跟他差不多大的鹦鹉在啄他的手臂，这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的鸟儿全身长满了钴蓝色的又长又密的羽毛，就算在阴暗的墙缝里，也闪着幽幽的光芒。

    它明黄色的眼圈包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歪着头看了自己一会儿，嘴里竟然发出了少女一样的声音：“小子，起来！有好东西给你！”

    小爬伸手摸了摸鹦鹉脖子下边又凉又滑的羽毛，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但是很快，他的胳膊上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咦？这不是梦吗？”

    眼前的鹦鹉见他不动，用嘴掐住他手臂上的一点皮肉，狠狠用力一拧。

    “啊---！”

    这下小爬清醒了。

    他甩了甩自己被咬青的胳膊，嘴角下撇，脸上的表情委屈的很。

    但是小西却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它又在小爬面前说了一次：“赶紧的，跟我走，要不一会凉了就没用了。”

    他跟着眼前这只巨大的鹦鹉爬进陈旧的小店，上次给他脸上上过药的那个扎着马尾的大姐姐手里捏着一个十分漂亮的玻璃杯，脸上有一点不耐烦，“喝光。”

    小爬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最起码人对他有没有恶意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眼前这个大姐姐，虽然每一次看见他都冷着一张脸，但是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

    于是他仰着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的小脸，对着靳语南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靳语南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嘴里嘟囔了一句：“臭小子，笑的还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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