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吗？怎地哭得稀里哗啦的？”东皇太一笑了笑说道。

    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想抬手去摸摸勾陈的脸。可那玉箭已经牢牢地束缚住了他的筋骨，让他动弹不得。胸口处升起的麻痹感也越来越强烈，东皇太一知道他自己气数已尽，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没有一丝不甘。

    这是为何呢？

    他看着勾陈的脸，心中突然觉得，这样的结局也挺好的。

    他开始有些明白烛九阴的感受了，如果他是烛九阴，恐怕他会做得更离谱。

    这么想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勾陈瞪着他，哽咽道。

    东皇太一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尖，突然想起了小白兔。那个时候人们口口相传，说神兽里出了个喜欢杀戮，残暴不堪的凶兽的时候。

    他情不自禁乐了，心道：什么张牙舞爪的凶兽啊，明明是只小白兔。

    “真是只小白兔。”

    “什么？”勾陈抹了抹眼泪。

    “没什么，勾陈……谢谢你！”东皇太一看着他说道。

    “谢我什么？那条命你不是已经还我了吗？还有什么可谢的？”勾陈看着他这般惨兮兮的模样，心中难受得紧，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谢谢你救我，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把我当朋友，谢谢你不怕我，谢谢你现在……还能在我身边……”东皇太一说道。

    勾陈撇了撇嘴，道：“说的好像你从前特别喜欢我，在意我，想让我在你身边似的？”

    东皇太一一瞬不瞬地看着你，没有笑，神情严肃而认真。

    “嗯，以前是，现在也是！”

    勾陈闻言，微微一怔，脸颊突然火辣辣的热。

    他低了头，低声说道：“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东皇太一扬了扬嘴角，道：“你怎知我没有找你？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讨厌我，不想见我的吗？”

    勾陈猛然抬头，看着他。

    那个时候……果然他也来了。

    勾陈中毒被送回老家之后，几方神兽为了帮他清余毒闭关数天。养伤的那段日子里，他每每想到是太一对他起了杀心，下了杀手，心里就难受的紧，连带着整个人蔫蔫的。

    “勾陈，你……想不想去妖族玩几天？”说话的是神兽里的老大哥青龙。

    “不要！”勾陈气呼呼地说道。

    “帝俊和太一……”

    “不要提太一！我最讨厌太一了！一辈子都不想见太一！”勾陈听到太一的名字就怒火中烧。

    “好了好了，不见，不见太一。见见我总可以吧？”帝俊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勾陈伸头往他身后看，发现只有帝俊一人。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帝俊笑着说道：“太一没来。”

    思及此处，勾陈的嗓头苦涩得厉害。

    “我用混沌钟将你送到幽冥，是不想你掺和进巫妖大战里来，是想保护你，并不是想害你。你信我吗？”东皇太一问道。

    勾陈点了点头，道：“嗯，我信！”

    东皇太一接着说道：“我替代了帝君，向四海八荒下了通缉令，是为了让你离我远一些。因为我知道，你一旦与我接触，一定会认出我来。勾陈，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而且我下达的命令是不要伤害你，活捉。你信不信我？”

    苍幽闷闷地“嗯”了一声。

    东皇太一闻言，如释重负，笑了笑，道：“那我便安心了！来吧，九星诀的最关键的一诀在眉心。眉心入了箭之后，我的魂魄就脱离不了本体了。”

    苍幽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眼泪如雨一般落下。

    咚……咚……咚……

    最后一遍丧钟骤然响起，东皇钟里乾坤颠倒，天地间忽而烈阳高照，忽而电闪雷鸣，忽而风雨交加，忽而雪花飞舞。

    “勾陈！快点离开那儿！”帝俊大喊道。

    周围狂风大作，烛阴一手拉住帝俊，一手将蚩尤剑插在地上紧紧地握着，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见东皇太一突然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突破了玉箭的束缚，一把将勾陈推到了一边。

    一道闪电自东皇钟里射出，打在了东皇太一的身上。雷电瞬间穿过他的身体，那痛感如扒皮抽筋剔骨一般。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闪电从东皇钟内落下，东皇太一冲着勾陈笑了笑。

    “小白兔……”

    “别哭了！”

    勾陈闻言，愣住了。

    “你的眼睛和鼻子都哭的红红的，像一只小白兔一样。”

    “小白兔，别哭了。”

    “不要怕，我在呢！”

    “不要怕……”

    他从山崖上掉了下来，伤了腿。在漆黑阴冷的崖底呆了三天三夜。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拉起了他的手。

    然后是甘甜的水，还有香喷喷的羊奶。

    伤口很疼，上了药更疼，他疼得一直哭。

    一双微凉的手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那个人笑了笑，说道：“小白兔，别哭了。”

    待他清醒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旁正在照顾他的帝俊。

    他一直以为是帝俊救了他。

    原来，是太一啊，是太一救了他。

    勾陈冲东皇太一露出了一个笑脸，脸颊上虽然挂着眼泪儿，却是个很甜的笑脸。

    东皇太一怔住了，这是勾陈第二次对他笑，第一次是刚认识的时候。

    在东皇太一身上肆虐的闪电与混沌钟相连，混沌钟似乎受到了闪电的吸引力，顺着闪电飞快地往下坠。

    “勾陈！”

    帝俊的惊呼声被东皇钟落地时发出巨响掩盖住了。勾陈刚刚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了一枚带血的玉箭箭头。

    “你……”

    “以后不许再叫我小白兔了！”

    东皇太一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你哭了？”勾陈是第一次见东皇太一哭，“你才是小白兔呢！”

    闪电爬满了勾陈的身体，痛感铺天盖地而来。

    “太一，你后悔吗？”

    “我只后悔没有去见你。”

    “勾陈，你后悔吗？”

    “我后悔没有早点认出你。”

    勾陈的意识慢慢开始模糊，身体上的痛感变得麻木。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的，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他在绝境中苦苦挣扎，那一只手就是他活着的希望。

    勾陈冲太一笑了笑，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

    若是有来生，你我转世为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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