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间。

    莫语与莫志忠相对而坐，管家给他们一人添了些酒就出去了。两人安静地吃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偌大的屋子里只有碗筷轻微碰撞的声音。

    外面突然闪起一道亮光，紧接着，一声轰鸣响彻天地。“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倾泻下来，地面上顿时腾起一层如烟如云的水雾。

    莫志忠放下筷子，走到门口，站在屋檐下。莫语走到他身边，伸手触碰雨帘。滂沱大雨肆虐起来，雨水漫天飞舞，像成千上万支利箭飞速射向地面，噼里啪啦，势不可挡。

    “天相有异，有大异哈！”莫志忠叹息道。

    “该怎么解呢？”莫语问道。

    “古人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寒暑不能使之疾，妖怪不能使之凶。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养略而动罕，则天不能使之全。倍道而妄行，则天不能使之吉。”莫志忠说道。

    莫语知道他所言之意，上天的运行有一定的规律，用正确的治理措施适应规律，事情就办得好；用错误的治理措施对待规律，事情就会办糟。遵循规律而又不出差错，那么天也不可能使人遭祸。保养简略而行动逆时，那么天也不能让人保全。违背礼义正道而胡作非为，那么天也不能让人吉祥。莫志忠这是在告诫他，不要倒行逆施，任意妄为。

    然而，如今是不得不倒行逆施，与天作对。

    “可是，家主，不到万不得已，被逼无奈，谁也不想铤而走险。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去走那独木桥。人到了绝境，不拼一把，就只能坐以待毙！”莫语说道。

    “这就是你这几日在金寨所悟出的？”莫志忠问道。

    莫语点了点头，十分坚定地说道：“嗯！”

    “莫来也是这么想的吗？”莫志忠又问道。

    莫语微怔，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他比我还要坚决！”

    莫志忠闻言，轻叹了一口气，道：“时代变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这个老头子实在是理解不了。不过，凡事以大局为重，以家族利益为重。我希望你们千万不要忘了这句话！”

    莫语皱了皱眉，问道：“家主，莫家的家族利益具体指的是什么？是权势？是金钱？还是人？”

    “那自然是人，没有人何来权势与金钱？”莫志忠说道。

    “既然以人为根本，那为何影子一脉还有大奶奶那一脉会无故消失呢？”

    莫志忠看着他，表情有些意外。

    “我知道这是莫家的禁忌，不能提。可是如今我已是莫家族长，难道还没有知道真相的资格吗？”莫语问道。

    莫志忠撇开脸，望着雨幕，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久到莫语以为得不到他的回答的时候，突然他开口说道：“我父亲留了遗训，莫家那两脉的事到我这一辈就完全了结了。此后莫家只有五脉，没有七脉。”

    莫语闻言，苦笑了一声，道：“可是发生过的事，不会因为没有人提起，被所有人遗忘而不复存在。事实永远在那里。”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莫志忠说道。“不说这个了，你跟我说说你，莫来，祝家小子还有郭家那小子。你们几个究竟去金寨干嘛去了？”

    莫语抿了抿嘴，道：“看样子家主什么都知道了啊！”

    “我如果知道还问你做什么？”莫志忠说道，“金寨本来就封闭不准外人随便进入，防卫森严。大乱暴发之后，防卫兵力加了一倍不说，还各个荷枪实弹。如今怕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一只！”

    “家主知道最后一道门吗？”莫语问道。

    莫志忠脸色大变，蹙眉道：“你们胆大包天！竟然想去浮生城？”

    莫语干笑了两声道：“不是想，是想并且做了。”

    莫志忠闻言，震惊不已，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祝尹和莫来现在还在浮生城里，我和郭家少爷出来求援！”

    “你……你们……唉！”莫志忠咬着牙，无奈地甩了下袖子，焦急地来回踱步。

    “求家主助我们一臂之力！”莫语恳求道。

    “怎么助？”莫志忠瞪着眼睛说道，“鬼神之力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抵抗的了的？你们就是胡闹！莫来他们几个小崽子不懂事瞎胡闹就算了，你身为莫家一族之长怎么也跟着瞎胡闹呢？莫家家规都被你们忘了吗？”

    “我想知道……爹爹他为何选择那条路。”莫语哑着嗓子说道。“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过去十多年我憎恶的，嫉恨的，仇视的一切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我想找回我自己，真真正正的我自己。”

    莫志忠看着他，怒意渐渐消了，最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家主，我说的助我们一臂之力，不是让您派人去浮生城。而是，用莫家的力量封住莫家后山的鬼门关入口。”莫语说道。

    “封鬼门关入口？”莫志忠狐疑地看着他。

    “您不也说了，凡事以大局为重，以家族利益为重吗？”莫语说道，“万一浮生城乱起来，几个鬼门关入口就可能首当其冲！所以……”莫语说道。

    莫志忠皱着眉，望着昏沉沉的天空。

    “家主犹豫，是因为……舍不得莫来吗？”莫语问道。

    莫志忠没有说话。

    “倘若您想派人去救他，或者是为他留下这一道门。您就当我的提议不存在。”莫语试探道。

    说罢，莫语拿起墙边的油纸伞，进入了雨幕之中。

    雨水打湿了他的鞋袜，他的衣衫。

    他其实在赌，赌莫志忠知不知道莫来的真实身份，赌莫志忠知不知道换命的真相，赌莫志忠还有没有怜爱之心，赌莫家还有没有最后一丝人情味。

    莫志忠看着他的背影，嘴里默念道：“灵台侍诏夜观天象衍之后，会再有一祸患名曰语。鬼神昭示，祝人言，天道轮回，语出必亡。天道轮回，语出必亡！天道轮回，语出必亡！”

狠男人网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狠男人小说网(www.41n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