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孩很秀气，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看上去有点瘦。戴着一副方框的复古式近视镜，穿着一套棉麻质地的衬衫长裤，长发及腰，素手芊芊。

    白书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立刻问她什么。唔，霏国早期与华夏接触较密，留学去那的女孩多多少少都有点古典气质，这点在她身上是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的。

    “听说你的专业是霏国文化研究？”白书对她选择去霏国留学很不理解，“霏国现在的文化，大部分传承于盛华，霏国至今仍保留着盛华的诸多风物。你却大老远地从华夏跑去那里，是不是有点浪费啊？”

    霏国与华夏一衣带水，自古以来就是相邻的两个友好国家。虽说中间有过一些悲惨的记忆，但总体来说霏国与华夏还是有太多相似的地方。霏国在盛华时期派了很多人来华夏，目的就是向盛华学习先进的知识和文化。所以即便是现在，霏国各地的华夏派建筑物还是比比皆是，盛华时期的书籍典藏更是不计其数。就算霏国在后来加入了本土的内容，并延伸出其他本地化的部分，白书也不觉得有必要跑到这个国度去研究这些。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

    “我觉得那不是浪费。”展珂想了想缓缓答到：“我选择去霏国留学，是觉得有些老祖宗的传统，在我们的社会更替中被抛弃了，而霏国却还保留着。于是，就演变成我们自己的好东西，在华夏找不到却能在霏国一一查知这种让人无奈又遗憾的事。”

    “哦？那你是想去霏国把这部分被遗失的内容找回来咯？”白书挑了挑眉，眼睛里闪出一丝兴趣，“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只不知如今的你学到了多少，又找回了多少？”

    “若是没死，我在霏国的学业现在已经结束了。”展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把我在那里收集到的都整理在一本笔记本中，里面记载得都是遗失部分的资料。如果我还在，应该早就交到我大学时的母校，请老师去考证了。”

    “唔，看来还是蛮多成果的。不错不错。”白书兴趣又多了点，“一年前你为了救牛芳华而死，现在的你在别人心里是英雄，可在牛芳华那里却似乎早就不记得你了。假如，你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你还会毫不犹豫地挡在牛芳华的门外，以己身换她身吗？”

    “后悔吗？或许有的吧。”展珂一时有些踟蹰，“不过，对于救人这件事本身我并不后悔。只是后悔当初不应该如此鲁莽。”

    “嗯，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也算你这一年在忏魂殿没白待。”白书点点头，“你的莽撞和识人不清，造成了你自己的逝去，和你母亲如今的孤苦无依，你是该后悔的。”

    “识人不清……”展珂默默地低下了头，“我确实没想到她在事后会那么冷漠那么无情。”

    “听说，她是你在霏国最好的朋友？”出于一些特别的想法，白书暂时还不想让她俩这么快就见面。

    “你说得没错，她在霏国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这也仅仅是在霏国罢了。”展珂听到白书的问题，不禁苦笑了下：“原本我是想再晚些时间去霏国的，可小小联系到当时已在霏国的芳华，听她说那时过去奖学金会高些，我想着这样可以让妈妈少累一点，这才提前出去的。没想到……唉！”

    “小小？你闺蜜吗？”白书斜眼看了下姜宇，对方冲他点了点头。“她现在又在哪？”

    “齐小小一直在霏国，陪在展珂妈妈的身边。”姜宇接过话头，“可以说这一年得亏齐小小陪着展妈妈，要不展妈妈老早就坚持不住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友，唔，对不起哈，我收回我刚才说你识人不清的话。”白书摸摸鼻子，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似得，顿了顿。

    展珂摇摇头，示意他不必道歉。闷了一会，她突然抬起头，目光奕奕地看着白书道：“白先生，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我要见一个人。”

    “见谁？”白书眨眨眼睛。

    “我想见见芳华。”展珂定定地回答。

    “见她做什么？”唔，时隔一年，也是时候是该见见了，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能不负责任。

    “想劝劝她出庭作证。”自己在忏魂殿待了一年，当时的绝望，愤怒，惊愕，痛苦，渐渐地都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淡。

    “为了给自己报仇吗？”为他人挡刀，终究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能承受得痛。对于那个凶手，她如果想令他死得痛苦些，白书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不，我只想这个案子能如妈妈希望看到的一样快点了结，让妈妈不必再这样奔波耗神。”展珂缓缓地说着，像是说着别人的事：“虽然芳华所作所为让我无法理解，也曾有过一些恨意，但既然已经如此，再去讨伐她的不作为，于现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只希望，她能看在我们曾经的友谊的份上，出庭指证杨文，让我妈妈的痛能少一点。”

    “你觉得她还记得你们的友谊吗？”白书突然觉得自己很恶趣味，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明显有插刀的嫌疑。

    “先生先别忙着笑话我，她是否真得忘了我，可不只是我知她知的。”展珂淡淡地看了眼白书，并没有生气。

    “你不知道吗？那个姓牛的这一年过得可滋润呢。人家啥事都没耽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堂就看不上展珂那种凡事不急不燥的样子，于是插嘴又补了一刀。“你说但凡她还记得一点点你，她有可能这么快乐地过日子么？”

    “小弟弟，你错了。”展珂对白堂笑了笑，摇头道：“大家看到的只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谁能知道午夜梦回时她是怎么过的呢？她越是表现出没有影响，越是说明她忘不掉这事，忘不掉我！”

    “那你是想继续让她如此下去？还是想让她得到解脱？”问这话的是柳玉。展珂的侠义，让她有惺惺相惜之感，若有可能她希望公子能像收留她一样也收留了展珂。

    “我希望我们都能解脱。”

    这个问题，让展珂想了很久才有了回答：“这件事里，我，芳华，杨文都有错。就算杨文不会被判死刑，他也会被判其它长刑，算是咎由自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莽撞导致我妈的凄苦和伤痛，我会在地府忏悔并竭尽所能在妈妈余生里看顾她。而芳华，她的做法伤害了我和我妈妈的感情，虽然不犯法，但道德上的失衡，会让她在将来的日子里承受良心的拷问。因此，”展珂抬起头，“这件事里真正的无辜者只有我妈妈，而我们三个都需要解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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