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苏暖还是被女娲祖神一番话激起了性子，语气难免就有些冲人，可女娲祖神听了却毫无情绪波动，依然淡然道：“祖神本该全知全能，但历经漫长时光后我发现并非如此……”

    她看向苏暖，神色真挚似想从苏暖这里寻得答案：“我不明白，万千生灵分明视我为母，为何子孙后代却将母亲遗忘？”

    “我不明白，信徒供奉神灵本应出于心之所往，为何后来因为神灵无所回应便将信仰转为仇恨？”

    “我不明白，生灵的心思为何诡谲多变，引灵开智的时候，我从未给予他们任何负面情感，为何不过数代之后便产生了那么多罪恶的情绪？”

    “我不明白，三千世界本是我等所创造，为何最后却排斥我等？”

    ……

    女娲祖神字字句句皆语气迷惑，这是苏暖见到这位祖神以来她流露出感情最激烈的一刻，或许这些疑问在女娲祖神心里已经存在了许久许久，在九天神界这样封闭的世界里，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然而女娲祖神必定从未寻到过让她满意的答案，否则一位祖神怎么会对着苏暖连番发问。

    苏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明白为什么神灵会被世界意志和天道联手起来排斥，也很懂为什么世间生灵逐渐抛弃了对神灵的敬爱信奉，但女娲祖神这般认真的问起来的时候，苏暖忽然发现自己曾经认知的那些或许都太狭隘了。

    那些无视其他生灵性命的神灵们确实很讨厌的，但眼前这位祖神却从未做出过什么惹来怨恨的事情，女娲祖神或许是一位完美的神灵，她拥有对三千世界的大爱之情，又对具体到某个个体生物怀着淡漠的心，苏暖想起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或许神灵便是这样，万物皆刍狗这句话并不该理解成神灵可以随意践踏其他生物，而是如女娲祖神这般，对万物万灵都一视同仁，任何问题的考虑只从三千世界的大局出发。

    以禾鸾部的立场来说，苏暖觉得那些被困在血魄之阵中的魂魄应该憎恨怨愤，但若以三千世界的角度看呢？一场小范围的牺牲却避免了席卷三千世界的灵力暴动之灾……这种选择题或许只有神灵才能冷静快速的做出选择。

    所以从女娲祖神的角度来看，她大概是真的不能理解那些问题，她或许也与伏羲祖神一样深深感到被背叛了，只是这位祖神性情没有如伏羲祖神那般扭曲，所以她虽然感到了不解，却依然按照世界发展的可能性去寻找最优之解。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刺激了这位祖神，女娲祖神突然在苏暖面前爆发了。

    不知道为何，苏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之所以会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的心绪，或许是因为这不知道多少年的封闭生活中，苏暖是唯一一个不持有神灵思维的活物，能够给予女娲祖神“非神”的回答吧。

    可苏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很想像之前对待其他神灵一样理直气壮的讥讽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气，但她最终却做不到。

    所以沉默了许久后苏暖只是轻声道：“我不知道。或许……这是命运吧。”

    女娲祖神反复咀嚼着命运二字，似有一缕讥讽的笑意在她嘴角闪过，但速度太快了苏暖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女娲祖神平静道：“你之前问我，为何选你，如今我也问你，为何是我们？”

    “对待三千世界不论是功劳或苦劳，我等都是第一等的不是吗？那么为何是我们？”

    苏暖心头一震，有什么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她却没能第一时间抓住那个念头，但仅仅只是这一闪而过快若流星的片刻也让苏暖的道心震动起来。

    这意味着这个念头若是被她清晰的抓住，苏暖的道心便会再度发生变化，她于追求大道的路上又将前进。

    只可惜能不能在一瞬间抓住这个念头并不是苏暖可以决定的，她心头略觉遗憾却也没有太过关注，只思索片刻就将此事放下，再看向女娲祖神的时候，苏暖不知为何感觉对神灵的敌意似乎有所减少。

    她轻声道：“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女娲祖神神情淡淡：“那便不需回答。”

    或许是这不知从何而起的心软，苏暖不再坚持自己的那些合作条件，似是默认了盘古祖神刚刚的话，转而问起了其他：“九天神界的根在哪里？”

    这一次苏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女娲祖神的眼里真真切切的闪过了悲伤，她抬手摩挲着玉璧，一字一顿清清楚楚道：“这就是九天神界的根。”

    苏暖惊讶的看向玉璧，盘古祖神的神魂一直是一个黑影，他看不到盘古祖神的表情，但从女娲祖神的样子来看，这斩断九天神界的根定然会对盘古祖神造成不好的影响。

    一时间一人两神都有些沉默，过了一会还是盘古祖神打破了这低沉的气氛，笑了笑道：“女娲，你不必难过。”

    女娲祖神摇摇头：“我不难过。”

    在苏暖看来这四个字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盘古祖神抬手按在玉璧上，落手的位置看上去似在拍女娲祖神的肩膀，但他没再继续安慰女娲祖神，反而对苏暖道：“你能看到的玉璧只有这一块，实际上整块玉璧贯穿了九天神界，其下方伸出界壁之外，与混沌之力紧密相连，要斩断这根你不能从九天神界动手，必须要去往九天神界与逐日界之间的混沌空间里，找到玉璧的根部才行。”

    苏暖闻言不由皱眉，混沌空间是神灵都没有办法久待的，要去那里斩断玉璧绝非易事。

    盘古祖神又道：“只有这样九天神界才能脱离三千世界，从此两不相干。”

    苏暖叹气，这样的话是不行也得行了。

    于是她问：“有什么法子能进入混沌空间不死么？”

    毕竟能够在混沌空间自由行动的也就祖神了，这个问题若他们也不能给苏暖答案，苏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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