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从竹筏上跳到大船里，何老头双手颤抖，老眼昏花的一个一个从我们的脸上看过去。

    眼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几位神仙老爷，果然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今朝平安归来，真的是可喜可贺，值得庆祝，老头子我算是开了眼了，今生得见一次，也不虚此行了。”

    何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大壮，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嘴唇哆嗦着，颤颤巍巍的道。

    “大壮娃子好命啊，有神仙保佑，龙王祭的时候下水都能活着回来，真是天大的好事，好事啊。”

    何老头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两滴昏黄的眼泪，悄然落下，躲进了他那如雪的白发里，他怔怔的看着湖面，眼眸之中满是神伤……

    何耀信像看神仙一样的看着我和小结巴，眼眸中满是崇拜。

    我看着何老头那单薄的身影，又看了看碧波荡漾的湖面，感觉这是一个好时候，于是对着何家兄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两个人扶着何老头。

    小结巴和大壮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坐在船舱里面，大口的喝着热茶。

    我来到何老头身边，犹豫了一下，应该怎么跟他解释，但是想了半天，我决定还是不要说什么了，一切交给老人家自己去思量吧。

    何老头扭过身来，迷茫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这双眼睛里面，迸射出了一丝期盼的光芒，似乎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竟然已经浑身哆嗦了。

    我看着这张苍老的脸，淡淡的笑了笑，把手伸到袖口里。

    何老头的眼睛都瞪圆了，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两个儿子见老爷子情绪如此激动，都有些紧张，赶紧抢上前，将何老头扶住。

    何老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手，眼眸之中充满了期待。

    我缓缓的把他之前送给我的那只珠串拿了出来，交还给他。

    何老头一看到自己的珠串，那原本闪烁着光亮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眼眸之中的期盼，就像是风卷残云一样，消弭的无影无踪，甚至还带着些许难以言表的失落。

    “我终究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呀，这么多年了，我明知道是结果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我就是不甘心，看来，这些年里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何老头颓然一叹，声音颤抖的说着，语气之中满是落寞和忧伤。

    何老头颤抖的伸出手，接过自己的珠串，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刚想和我客气两句。

    忽然，一下子整个人就怔住了！

    他见我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又把手伸进了衣袖里，掏出了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

    “扑通”一声，何老头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看到我拿出来的东西，也是大惊失色，四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跟着自己的老爹跪了下来。

    短暂的震惊过后，何老头呼吸急促的抬起手，想去接这只珠串，可是他的手伸到了一半，突然就僵在了半空中。

    指尖不停的轻颤着，却是怎么也不敢伸过来，就好像我手里面拿着的并不是一只珠串，而是一条盘曲在一起的毒蛇。

    何老头就这样伸着手，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但是泪水却如泉涌一般，从他那苍老的脸上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船板上，摔得粉碎。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感觉鼻子间有些酸涩。

    我把手又向前伸过去，何老头的手，本能的向后退了一下，却又被他强行的稳住了。

    “何老爹，您的儿子回家了……”

    我的这句话说得非常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恐怕都听不到，但是何老头却如五雷轰顶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身子一歪，一下子坐在了船沿上，差一点从船上掉下去。

    “回家了，我的儿子回家了？”

    何老头如梦呓一般的低声重复着，那苍老的声音中，已经隐隐带着哽咽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腕，将这只珠串重重地拍在他的手心里。

    何老头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发出了一声惊呼，仿佛手中一下子多了一块秤砣，压的他抬不起胳膊来。

    看着手心里的珠串，何老头老泪纵横，他的肩头剧烈的颤抖着，轻轻的挣脱开两个儿子的搀扶，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每一颗珠子。

    何老头将珠串轻轻的翻了过来，忽然，他的眼神猛的一凝，两只眼睛死死地盯在了其中的一颗珠子上。

    那是一颗写着字的珠子，那正是几十年前自己亲手刻上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字迹依然清晰可见，一看就是精心呵护的，如果是泡在水里几十年，恐怕这珠串早就已经烂没了。

    何老头不停的擦拭着珠串上的字迹，眼泪像雨点一般，滴在这颗珠子上，何老头越是用力的擦，眼泪流下的速度就越快，无论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急的何老头呜呜的呻吟，那声音听起来既沧桑又无助。

    到最后竟然连衣角都擦破了，手指头都磨出了血。

    旁边的两个儿子看不下去，拦住了何老头，如果继续下去，恐怕就算是把手指头擦断了，何老头也不会停下来。

    何老头吸了吸鼻子，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那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看向了我眼眸中，满是恳求和乞怜。

    “神仙，神仙我求求您，您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那这些年他都干什么去了？他一定还活着的的，对不对？”

    我咬了咬舌尖，强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脸色如常的看着何老头并没有说话。

    何老头见我没有反应，眼眸之中的急切更加浓郁，知道我一定是不想告诉他。

    于是再一次跪倒在地，砰砰的磕头。

    “神仙，我求求您告诉我吧，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几十年了，他到底去了哪里？这些年里他一定还活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我被何老头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边撤开几步，不敢承受他如此大礼。

    “老人家，您先起来，我告诉你，何大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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