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百无一用是书生

    话说进京的一行人，几辆马车都能形成浩浩荡荡的气势，打头的是梁仲秋驾的马车。车内坐着的就是他那去赶考的亲家和自己的小儿子。驶出庆阳府几十里路到了中午了。选了一个树林休息一下。大家下得马车来伸伸胳膊展展腿。都是男人，也就去那林子里方便一下。

    这边。庄修文和两个村民就架起了一个小铁锅，准备烧点热水来和着那饼吃。还好在前面路过一条小河时，庄修文特意下去打了一罐水放在马车上，虽说颠簸了些出去，但还有一大半呢。

    水烧开了，也不知道庄修文又从哪里摸出来好几个碗，大伙就三两人一个碗，就着吃饼。小树林对面有几棵矮小一点的树，树后面走出来一个歪歪倒倒的身着薄薄的长衫的人。背着一个包袱，看样子走了不少路了。这人直接看着坐在地上的梁声越，直直的向着他走来，俊秀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看着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走到梁声越面前时，却还理了理衣襟，行了个礼道：

    “梁先生，学生袁从海。可否讨口水喝？”

    “袁从海？你就是袁从海？你怎么在这里？”

    梁声越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青人。这个袁从海梁声越没见过，但这个人梁声越是听说过的。据说学业很是好，只是奈何家里穷。父母又早亡，哥嫂当家。做嫂嫂的自然嫌这个只会读书的人浪费了家里的钱财。于是在袁从海母亲死后，大哥还免强支持着他再读了半年。后来确实拿不出钱了，嫂子不愿意借债。这人就被迫降退学回家务农了。就是学院的几个先生都可惜了这个人，那时梁声越是才到这个学院授课，所以听说了这个孩子的画。

    但不知道他如何认得了自己。

    梁声越站起身来，伸手扶着袁从海道：

    “先坐下来，我这有热水。有饼。先吃一点东西再说。”

    袁从海也没有推辞，梁声越从马车上拿下来另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点糖来先递给袁从海道：

    “先把这个糖吃了，再喝些水。然后才吃饼。”

    梁仲秋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袁从海看上去就是好几天没吃饭了，而且还走路，看样子就是又饿又累了。也不知道这声越怎么就拿糖给别人吃。这吃糖不是小孩子么？

    对梁声越的话，那袁从海却是毫不犹豫的就执行了。先吃了糖，再喝了水，然后才吃饼。看着梁仲秋有些疑惑的眼光，梁声越淡淡的道：

    “这是雪儿教的，雪儿说遇到这种久没吃饭，身体弱看着要晕倒的人，能先吃点糖最好。然后才吃东西。”

    袁从海没在意梁声越说自己的话，只是低头吃着饼。梁声越又道：

    “慢慢吃，多嚼一下再吞下去，不然肚子不舒服的。先不要吃太多，一会儿再吃点就是。放心，遇到我们，你饿不到了。”

    这下袁从海顿了一下，没吃那么快了。小口小口的咬咬。一边的庄修文还递给他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几块肉。袁从海手抖了一下，抬头看看梁声越道：

    “梁先生，这个就不用了。”

    梁声越点点头道：

    “没事，你吃吧。我们都准备着呢。”

    袁从海转头看看梁仲秋，也看得出来这一行人中梁仲秋最年长，在看到梁仲秋手上也有一个这样的纸包时，袁从海才低头，刚想吃，突然想到什么，又把肉放下了。

    袁从海不吃肉，又再吃了几口饼。梁声越就不要他再吃饼了，而是叫他坐下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再吃。袁从海吃了糖，又吃了饼。虽说还是有饿感，但精神是好多了。梁声越坐下后，袁从海倒是站了起来，冲着梁声越深深一揖道：

    “梁先生可是进京？可否带我一程？”

    梁声越点点头道：

    “没事，你等一下就跟着我们走。我们有马车。你是不是去赶考？可是你这样走着去得走多久？你走到的时候怕都考过了。”

    袁从海低头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道：

    “我是想进京去，我也知道这次走着去是赶不上这一次，就在京城里找个事做做，然后等着下一次再考。”

    “哦，那你不就是得在京城呆上两三年了。你家里知道么？”

    袁从海没说话，闷了很久才哽咽着低声道：

    “我没有家了，我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说着拍了拍身上背着的一个包袱，说实话，他身上穿的虽是长衫，这是一个读书人的穿着，但这件长衫打了补丁不说，还短了很多，看来怕是有三四年了吧。人长高了衣服长短了。

    梁声越沉默了一下道：

    “我听说了，你父母都过世了。你还有个哥哥吧？”

    袁从海轻轻的嗯了一声，道：

    “我不会做农活，嫂嫂说不养废人。就和哥哥商量了，把我分家分开了。因为我那些年读书花了家里的钱，所以该分给我的田地都折成钱还给哥哥了。我就只有这几本书和一身母亲给做的衣服。因为族里人看不过，把我哥哥嫂嫂骂了一顿，这才留我过了这个年，年一过后，就把我赶出来了。”

    “我从初三走出村子，一直走一直走，一路上只喝了些河水，都没吃过东西。在府城，饿了想去要点吃的，又觉得失了读书人的脸。忍着走出了府城，一路上却没见到什么人家。所以，我一直没吃东西，直到遇到先生。”

    梁声越叹了口气，不由又在心里想起雪见教承文的话：

    “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啊。连讨口吃的都讨不来。要不是遇到自己一行人，怕不得饿死？”

    梁声越点点头道：

    “对了，你也是考过了秀才的，怎么没想着去教授些读书孩子呢？你怎么识得我的？”

    袁从海抬头看着梁声越道：

    “我去偷听过先生讲课，我家没钱交学费了。我就悄悄的钻狗洞去过学院，在墙外听过先生讲课。我本来也是想去教书的，但去年母亲才去逝，我还在孝期，人家的孩子不给我教。我这次进京也是想着这一次是走路赶不上的，只要这几年能赶到京城，我就考下一次的。”

    梁声越这才明白他不吃肉的原因，原来是守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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