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平一直有种狠厉之气，此时却被穆长风阴寒的面色微微惊了一下，缓了一缓，啧啧两声，故意气他，“血气方刚的男儿汉，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来来来，我的好师弟，师哥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

    他伸出手掌，做恶虎掏心之状，一点点凑近穆长风的心口处。

    穆长风出拳如风，向周念平的肚子打过去。周念平侧身躲开，两指戳向穆长风的咽喉。

    二人拳来掌往，闹了一会儿，一起停手，一起笑了几声。

    穆长风的心情随之舒畅了许多，道：“我知道林寒雨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但她必须彻底消失。”

    周念平嗯了一声，双眼一眯，看透人心的目光，在穆长风身上转来转去。

    他知他因为泄露了林葙儿的存在，一直恐慌不已，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忍，也会痛下杀手除去林寒雨。

    周念平更了解方芷莨的心思，同病相怜之感，惺惺相惜之意，已令她萌生恻隐之心，无法狠下心肠。

    穆长风道：“师哥肯定没有异议，如今就看师姐的意思了。”

    “非也非也，你怎知我没有异议。”周念平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怜悯，道：“杀人灭口，向来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有办法解决难题，干嘛非杀不可呢。要说这个林寒雨啊，多多少少有点师姐的影子，瞧得我怪心酸的。”

    周念平的话，正说到要害之处。方芷莨与林寒雨，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红颜，正因如此，方芷莨萌生了恻隐之心。明知林寒雨的存在对林葙儿是祸非福，同病相怜之感总是让她难以做出决断。

    “师哥有什么办法解决难题呢？”

    周念平故作高深莫测之状，轻轻摇着银扇，“超度呗，灵云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又跑不断咱们的腿，弄晕了林寒雨，带到寺里去。”

    穆长风道：“师哥说的好生轻巧，林寒雨不是普通的鬼族，乃是半鬼半魔，师弟很怀疑当今之世有没有这样厉害的高僧将她超度。”

    “当然有啊，绝对有啊，没有我说什么，浪费唾沫星子的蠢事，我能干出来吗？”

    “哦，怪不得。师哥没抓耳挠腮直跺脚，原来是早有主意，难道是寺里的主持不成？”

    周念平贼兮兮地道：“你们猜那位大和尚是谁？”

    方芷莨颇不耐烦，道：“你就快说吧。”

    穆长风一直好奇不已，既然灵云寺的主持不是当年为了秦芠芊落发出家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周念平清清嗓子，道：“天机不可泄露。到了灵云寺，我自会揭晓答案。”

    方芷莨道：“你就那么有把握，灵云寺的主持能超度半鬼半魔的林寒雨？”

    “师姐能否对我有点信心，一二三四，”周念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脸的天真狡黠，颇像个顽童，道：“主持能带给咱们一举四得的好处，吓不吓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方芷莨道：“今个早上，你就知道我很为难吧？”

    “知道，师姐的那点小心思，师弟是能看出来的。”

    “当时你就有主意了？”

    “对啊，师姐没发现我一整天都乐呵呵的吗？没有主意，我傻乐呵个什么劲儿啊？”

    方芷莨抓起一根鸡骨头，砸在周念平的头上，“你个臭小子，明知我在为难，一直憋着不吭声，你是故意的。”

    周念平擦去头上的油渍，故作委屈之状，“师姐总劝我冷静点稳重点，我听话了，稳重了，也冷静了，没像只泼猴似的炸毛跳脚，你倒是不乐意了，女人家家，事儿怎么那么多。”

    方芷莨指着周念平，“你……”

    “你什么你，我怎么了？”周念平跳起来，哼了一声，“蛮不讲理，怪不得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不听话，你瞪我数落我，我如今听话了，你更过分，直接拿家伙砸我。来来来，给你椅子，你直接拿它把我砸扁了。”

    方芷莨被怼得哑口无言，一直瞪着眼睛。穆长风笑的肚子疼，饶有兴致地看好戏。

    周念平抓起一块红烧肉，津津有味地吃了下去，在方芷莨面前摇着头晃着脑，道：“我去看看桂儿，你们负责把林寒雨弄晕，想装麻袋就装麻袋，想捆就捆，这事儿不归我管啊，明早城外荒草滩汇合，你俩玩儿去吧。”

    方芷莨怒气未消，又抓起一根筷子砸了过去。

    周念平嘻嘻一笑，轻摇银扇，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酒楼。

    穆长风对那位灵云寺的主持充满了好奇，道：“谁会有那么好的本事，难道也是幸存的诡术师？”

    “也许吧。”方芷莨对此人没多少兴趣，只是想到林寒雨有机会重新做人，不由得为她欣喜。

    “如果主持能超度林寒雨，是否能……帮帮师姐呢？”

    “你希望我投胎转世？”

    “我……”穆长风神色暗了下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扪心自问，他不希望方芷莨被超度，不希望她忘记今生的一切。但方芷莨已经做出了抉择，将复活的机会让给白雪的孩子。将来尸骨冲破圣心花的封印时，她就会以血魔的身份存在于世，人人惧怕，意欲置之于死地。

    方芷莨道：“就算能被超度，我也不会同意。”

    穆长风奇道：“为什么？”

    “自从哥哥过世，我一直在想些问题……”方芷莨正要倾诉内心的烦恼，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预兆，避开穆长风的双眼，道：“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师姐发现了我的优点，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穆长风脸颊发光，不由得有些亢奋。

    方芷莨道：“你稳重，有耐心，是极好的倾听者，但是你我之间有仇，我凭什么跟你倾诉心事。我先走了，一炷香之后，你再离开，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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