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年一觉同学梦（3）

    最后要说的是，这一次同学会，大出风头的人不少，但我窃以为，我是最捡便宜的一个，试想，这么多同学等着我文章的出笼，期待着这篇文章随聚会的合影照、同学录一起留存于记忆之中，这是何等的荣誉！我虽然也出版了两本诗集，两本随笔集，三本长篇小说，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自从混进中国作家队伍后，我认为这是我写作生涯最风光的一次了！谢谢同学们保存这篇小文，谢谢了！

    数字人生

    人的一生，离不开数字。从你婴儿时的第一声啼叫，护士会说是第几床的在哭；入学，编入几班几组，新老师点名，常说请几组几排的某某回答；考场上，自然按编号入席；工作了，几号发薪，数目多少，总是个让人惦念的事；回家，住几楼几单元几号；身份证，长长的一排数字，也许至今你也记不住。甚至人生的终点，也是数字表示：住医院，几病房几床；入火葬场，也只是个编号而已……

    茫茫人海中，想找一个人，何其难哉！但是，你只要有他的电话号，传呼号，手机号，或者门牌号，单位地址（也是号码编成），你就有办法联系上。

    我对电话常怀敬意，源出于此。拿起听筒拨号，拨来拨去，竟然能随心所欲地拨到你想找的人，真是不可思议，而维系这个人的那根看不见的线，就是一个个电话号码——还是数字！

    最近看了一个美国电影，里面有个情节，是一位女子说，她不知道和她发生性关系的男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一个编号，而这个男子使她怀了孕！所以，我发明说：人生就是数字。

    人在社会里，有时很重要。比如家庭，少一个成员，肯定受不了；公司，没了老总，群龙无首，总要乱成一团。但多数时候，人也不过是一个代号，一个编码，一个数字。在擦肩磨踵的人流里，谁又会知道你姓甚名谁，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大多数，谁又不是小小的群众演员，乃至沧海一粟？在史书中，说不了你哪天就成了“万众欢腾”中的“万众”，抑或“生灵涂炭”中的“生灵”，生灵是个什么概念？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在这里，你甚至不能知道你的确切编号！

    我常常想：人生的最终目地是什么？也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有小人物的一孔之见，也看到很多专家乃至大师们的宏论，然而不幸的是，我竟仍是没有明确答案。像雷锋那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我从内心敬佩，因为我做不到；像张志新那样为一种信念而死的，我同样自叹弗如，因为仍是我做不到的。这是不是承认自己无能呢？像是也不甘心，于是转向其他方面试试，一试，竟然又掉进另一个泥坑。尼采的书，在中国热过一阵，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理会他的“上帝死了”的愤世疾俗？弗洛伊德的著作，也曾是我的床头必备读物，但是从严格意义上说，我还是不懂；在读介绍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科普文章时，我想象无限快的速度出现以后，时间被压缩，人，或者其他物质，竟然能回到以前，真是不可思议！以至于卓别林对爱因斯坦说：“你的理论很少人能懂，但你仍是个伟大的科学家！”在数学家眼里，一切都可以用数字表示，他们的最大目的可能就是把数字弄清楚，这下子把我给坑住了。我眼中的数字，又怎么能和数学家的数字相比？我的数字人生，竟是这样的卑琐！

    不跟科学家比，说明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是平凡人，甚至在高高在上者眼里，还是个小人物，这是事实，但是我的所谓发明“数字人生”，即人生可用数字代表，于我，还有些小小得意。认清这一点，起码少一些贪婪，多一些平静。因为有些事情看不明白了，用数学法，加加减减，可能会得出个意想不到的得数，那就是平静，而平静，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说忠诚

    写下这个题目，想起一件旧事。是我在中学时，曾于课堂下询问教政治的老师：“现在我们批判古人忠于皇帝，以后我们会不会因为在‘文革’中进行个人崇拜而又受后人批判？”这话令老师吱唔了一阵，终于没有明确答复。没有答复，也许有多种原因，但今天推测，可能还是“怕”字占了上风。

    忠，列为贤人标准之一，《二十四孝》图解里，把不忠之人，画成死后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难。《论语》，《道德经》，以及多种古典册籍，随便翻翻，都不难找出“忠”的注脚。

    而忠诚之人，更是比比皆是。电视剧《宰相刘罗锅》，虽为戏言，却也表现刘墉对皇帝的一腔忠诚；岳飞抗金退敌，可谓一代名臣，但得到皇上一道又一道金牌，就进京受死，还不是因为忠心？宋江自落草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打算抗上，改“聚义厅”为“忠义堂”，打出“替天行道”之名，“天”者，皇帝也，后来受招安，也就顺理成章。再说个近代的例子，明末人王夫之，与清朝势不两立，几次组织武装抗清，失败后，躲于石船山下，屏迹幽居，写“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为鉴。忠诚的例子不胜枚举，以下主要谈的是对不对的问题。

    对不对，难说。过去我们的评价是不对。因为他们忠于朝廷，而朝廷是封建的象征，因而凡是忠诚朝廷的，也就是封建的，自然是列入被打倒之列。常常在读书时碰到这样的语句：“尽管他有较大的成就，但由于历史的局限，还有较强的封建意识和忠君思想，因此这是要特别指出和批判的。”现在再看，忍俊不禁要笑，人家生在封建社会里，怎么可能有思想？或者以其人之矛，还制其人之盾，反问一下发问之人：“假如你提前降生于封建社会，又该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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