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梦影长

    午后小憩，脑海里浮现一片金灿灿的原野，那是我熟悉的渭北台地的景致。

    麦子的清香撒播在空气里，好像少女身上那股神秘的气息。你弄不清楚它来自哪儿，又将抚慰谁的身心。从家里的露台看出去，村子四周被梵高式的颜色团团围住，城里人不知道泼墨者如何收场，隐隐盼望会发生点什么，他们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自己也有足够的情绪来欣赏。但农人们明白，那只是几天的光景。太阳把麦子烤成金黄色，成就了果实，同时也给了麦子一个悲壮的死亡。

    到了五月，麦子快熟透了，麦穗的芒刺猬般绽开，好像临盆的妇人，在丈夫面前昂起下巴，要的是领会她的骄傲。麦壳透出蓬勃的亮色，那是从内往外辐射的劲道，从麦子地边走过，忍不住便想去掐一茎下来，尝个鲜。懒得费力气，便双掌合拢，轻轻揉搓几下，麦粒就离开母体，躺在手心里，任你端详。光身子的麦粒，有翡翠的风姿，惹人怜爱，最好的办法就是含在嘴里，慢慢地嚼碎，让它一点不剩地从喉咙口跳下去。

    播种时，一般会在麦种里撒几把豌豆种子。这时，豌豆早早成熟了，伸出漫天的枝蔓，缠绕在麦秆上，有的爬到头上，比麦子还高。一串串豆角挂在婉约的腰身上，路边的少年。

    眨眼间，葱绿的麦子一变而为蛋黄色，大地焕然一新，犹如穿上盛装的女子，逗弄得路人心花怒放。看一眼也是好的，农人们面对这一片好景致，宛如初恋的男儿，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那种爆炸似的金黄色从远处涌过来，麦子变成了游动的精灵，他们在向我炫耀生命的伟力。一株株平凡的麦子，会做成掀天波浪，搅动人心。回家的路上，有一丝激动，但还能守得住，爬上双庙坡，一旦看到东北方金色的波浪，我就慌乱起来。

    斜阳点燃了一地精灵，风吹过来，大地在起舞。

    眼窝里暖红起来，午后的太阳探进室内，刺入假寐中的秦人。刹那间，车公庄大街上的喧闹声充塞耳膜。

    2012年3月9日

    （全本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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