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乡愁

    乡村是很多人的乡愁，一寻根便寻到故土。真正出生于城市的孩子，他们有无乡愁？他们又到何方寻找自己的根呢？

    大尺度建筑物正在缩小人的存在。在北京，悠闲晃荡的马车，驴子的喷嚏，与汽车时代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们属于枣树、槐树、海棠，适合在青灰色四合院的底色上活动并生动着。小商贩是这个时代的非法交易者，他们仿佛盛世广场上的小丑，调侃着规划整齐的市容。

    对每一个农村人而言，“到城里去”是一个绝对诱惑，甚至可以成为生命的原动力。因为那意味着身份的改变，当然还有命运的好转。城市是什么？是机会、财富和丰富多变的生活。

    没有人把城市当作家园。家园是一个安详的所在，需要精心维护，同时也安放你的身心。城市仅仅作为一个奋斗的战场，一个博取名利的江湖，当然也是寄生虫游弋的海洋。获取，是人们对城市的态度，城市也能够满足人们的获取愿望。在这样的约定中，旧城市相继消失，新生的是更加符合人们需要的之都。

    城市管理者对城市的看法，天然地带有伐木工的眼光。他们以为，锯斧所到之处，多余的枝叶纷纷落下，妨碍通行的参天巨树也得乖乖倒下。他们强硬的目光，删除着多余的一切东西。道路要直，马路要宽，交易要进市场，一切买卖都须批准。在这样的原则下，城市已经不存在无人管辖的角落，一草一木都得接受生存许可证才能活下来。

    被称为“城市之声”的小商小贩，就成为猫鼠游戏中的弱者。暮色苍茫时分，他们踏着机动车进城，就着月光或烛光销售自己的产品，从桃李瓜果到拖鞋扫把，他们为了交易的结果——金钱，压低了嗓门，佝偻了身躯，眼睛、耳朵里装满了雷达，在城市里他们恍若惊弓之鸟，讨价还价成了所剩不多的乐趣。而市民的居高临下，使其中的乐趣大打折扣。市民已经不习惯跟他们打交道，总觉得他们的东西来路不明，觉得他们的秤和砣一样可疑。事实上，城市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他们和城管日趋升级的斗争，越来越没有胜利的可能。

    在没有乡愁的城市人眼里，小商小贩就是和谐生活里的跑调二胡，当钢琴声流水般倾泄到城市美丽的上空时，谁还需要街边如泣如诉的盲艺人呢？

    2006年10月24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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