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里幸福的温度：读者优秀作者十年珍藏版 第十九章（3）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宣誓的那一天，学校在操场上同时举行了隆重的礼大会。会上，校长为大家讲了一个他自己的故事：

    我上中学的时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是一个夏天，我正在大街上走着，身边骑过一辆自行车，就在它擦过我身边的一刹，掉下一个纸包来。纸包里包着钱，一共26块8毛。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大的一笔钱。说实在的，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如果当时追几步，或许会喊住那个人。但那一刻，我心里犹豫了一下，就这一瞬间，自行车已经离我很远了。从背影看，骑自行车的是一个妇女，急匆匆的样子。

    我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父母，也不敢花那个钱，那一段日子过得战战兢兢，觉得自己像做了贼似的。过了些天，母亲和父亲交谈，说她们单位的一个同事借钱给女儿看病，结果钱丢了，女儿的病没看好，还耽误了高考，而她自己，也急得生了场大病。

    我当时脑袋“嗡”的一声。我没敢问母亲她的同事丢了多少钱。多少年来，我一直认为，我就是捡到她钱的那个人。良心的谴责，一直让我在苦痛中挣扎。我没想到，不送还这笔钱，竟然会给一个家庭造成这样的一场灾难。

    今天，我给大家讲这个故事，一来想表达我的忏悔，二来想告诉大家，任何美德的丧失，或许都会引起一张灾难。大家都知道“蝴蝶效应”，说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就会引起美国西海岸的一场飓风。是的，在今天举行礼的这个庄严时刻，我想让每一位即将的同学明白：你是亚马逊的一只蝴蝶，你成长道路上的每一步，如果缺失了美与善，或许都会在不经意间，给自己、他人乃至社会造成影响，甚至是一场灾难。

    不要忘了，你已是一只举足轻重的蝴蝶！

    又一个晚自习结束，唐小白走在空空的楼道里，他想起了校长说的这句话。他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扇动的姿势。那一刻，他觉得，长大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情。

    与你的青春擦肩而过 / 马德

    一

    这个夏天有点特别。一是我们升入了传说中的魔鬼高三，另一个是，周晓婉空降到了我们班。

    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密匝匝的，风一吹，唰唰地响，让夏天蓬勃得有点眉目传情。有一枝旁逸斜出，把绿意探到窗前。我一伸手，抓着其中的一片，说，“嗨，刘小舟，你看，这叶子多大，像不像你的耳朵？”刘小舟没理我。我一回头，他正朝我挤眉弄眼，夸张地使眼色。这是发哪门子神经呢？我再一回头，立刻魂飞魄散——也不知什么时候，班主任竟然不声不响地进来了。

    “唐正东，这位是周晓婉同学，省城转来的，让她跟你坐一桌吧。”

    我故作矜持，没同意，也没反对。在眼的余光里，周晓婉一袭白裙，身姿绰约，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三下五除二，把她的桌子收拾了一下，说，“欢迎你，新同学。”

    我依旧矜持着，没笑。我才不想让她看出我的心花怒放来呢。初来乍到，我得玩得深沉一点。

    周晓婉也很严肃。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特别紧张，总之，一摞书刚码起来就倒了，再码起来，又轰隆一声倒了。

    二

    其实，学文科挺没意思的，一天到晚背呀背，几千年的历史，五大洲的山河，反过来倒过去，我们被折腾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要命的是，我们始终也折腾出多少眉目来。史地政老师的脸，一天到晚阴沉着，仿佛我们欠他们多少钱似的。

    “你不能那么背。”有一天，我正眉间峰峦如聚波涛如怒表情痛苦地背着历史，耳间，传来周晓婉轻轻地一声断喝。我赶紧驱峰峦散波涛，洗耳恭听。周晓婉翻出一个历史题来，大意是某朝代的书画家喜欢把题款写在树丛石缝间，某朝代画家喜欢留白，某朝代书画家又喜欢把整幅画面画满，然后问这样的现象反映了什么。

    我一下子抓耳挠腮。说实在的，历史书上并没有这些。周晓婉说，“高考文综题考得很活，理解其实比背更重要。”周晓婉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依旧很严肃，像是说给我，又像是说给她自己。我发现，那一刻，我听得虔诚而认真。好多年了，我即便是听老师讲课，也没有这么认真过。

    拨云见日吗？不是。醍醐灌顶吗？也不是。我只是隐约觉得，空降到我身边的人，不是简单来和我坐同桌的，而是来拯救我的。

    初来乍到，我轻易不敢打扰周晓婉。来了快一星期了，我只主动问过她一句话：“你喜欢周杰伦的歌吗？”她摇摇头，说，“我喜欢听许嵩的歌。”

    “哇，真是哥们儿，我也喜欢听许嵩的！”我喊了一嗓子，并和她击了一下掌。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我在心里，悄悄进行的。

    三

    听班主任说，周晓婉是复读生。高考成绩超过本一线30多分，因为上不了理想的学校，所以选择了复读。

    原来是学姐呀，前辈啊。全班同学顿时对她刮目相看。我呢，更是自惭形秽，仿佛是贾府里的那个举止荒疏形容卑微的贾环，往贾宝玉跟前一站，灰头土脸的。倒是周晓婉波澜不惊，还发现我理解问题有偏差，就毫不客气地指出来。她的声音很好听，怎么说呢，泉水叮咚的，不紧不慢，王维的“清泉石上流”说的应该是她吧。

    窗外，蝉声阵阵，把夏天的闷热捂得愈加密不透风。若放在平时，我早推开周秦汉唐，掀翻宋元明清，寻觅蝉的踪影去了。现在，我不敢。周晓婉坐在我身边，安静地写字做题，就连酷暑都会为她动容，我不能不要脸，只好沉静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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