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学着心疼你：青年文摘优秀作者十年珍藏版 第十六章（4）

    让我绝望的是，没有了奶奶的庇护，继母越发凌厉和嚣张——她拒绝拿出我上大学的费用。我听到了她和爸爸的争吵：“那个女人这些年也没有拿过抚养费，现在她女儿要上大学了，理应出些费用，你去给她打电话。”

    爸爸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勾着头出来，闷在门前的廊子下，叽里呱啦地讲电话。我躲在矮小的窗子前，满心冰冷。奶奶当我是块宝，总怕被别的女人抢了去，可是，继母分明当我是根草，恨不得一下子推出门去，自生自灭，再无瓜葛。

    我不想爸爸太为难，所以，当他吞吞吐吐地同我商量，能否自己去那个女人那里拿钱时，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含泪点了点头。

    我没想到，楚凤英会生活在北京。那么，之前她每次来学校看我，都要坐好久的火车？我坐在苏州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昏沉沉中似乎看到一个孤独的女人，忧伤地坐在硬硬的座位上，怀中抱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她跋涉那么远的道路，那个女孩儿，却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她。

    我的心突然又紧紧地缩了一下。

    因为这样的内疚，再见到楚凤英，我的态度不那么蛮横了。她好像分外的欢喜，从出站口就一把牢牢地抓住我的手，饭后，又将我拉进时装店。娇小的女店主很会说话：“你这是帮着妹妹买衣服啊？”她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不，这是我的女儿啊。”说着更热络地拢住了我的肩。

    我别扭地晃开了身子，如果不是因为那笔学费，我想我立刻就要夺路而逃了。她丝毫都不在意我的淡然，大包小包买了那么多的裙子。回到家，又赶紧放了洗澡水，一边急急地催促我：“累坏了吧，赶紧洗个热水澡。”

    我默然地站在浴缸前，她伸手拉我，我轻轻说了一句话：“请你出去好吗？”她一下子想起什么似地大笑起来：“对，对，女儿大了，自己会洗澡了。”

    房门“咔哒”一下合拢，我一下软在浴缸里，这一天，真是太累了。

    半小时后，当我穿着她买的篷篷裙出现在客厅中时，她惊喜地奔过来，围着我转了半天，忽然又呜呜咽咽地抱住了我：“宝贝儿，你真的长大了。”

    我尴尬地将自己从她怀里择出来，这才发现，不远的餐桌前，坐着一个冷淡的中年男人。那是她的现任老公。

    虽然那个男人极力对我表示了热情，可是，我还是清晰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冷淡。两天后，我拿到学费，拒绝她的挽留，飞速地上了火车赶回苏州。

    3

    我没想到她会跑到大学来看我。

    她请我的同学去k歌泡吧，还给每个人都送了精美的小礼物。在她的侃侃而谈中，我第一次知道，她开了一家电器行。同学们艳羡地搂着我的肩膀：“晓娟，你可真幸福，有一个这样能干的老妈。”

    我尴尬地笑笑，看着迎风迈着大步的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好陌生。这时，忽然有个学很惊奇地问我：“晓娟，好奇怪啊，我怎么从没听你喊过妈妈。”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妈妈？我无法想象自己对着她发出这个声音。

    大三过后，我们开始为期一年的实习，她极力邀请我去北京，甚至替我找好了一家朋友的公司。

    我试探着同爸爸提到她的邀请，爸爸还没说话，继母就迫不及待地投了赞成票：“去北京吧，北京多好啊，还是首都呢。”

    爸爸的头垂得更低了。我忍着泪回自己房间，收拾简单的行李，彻底离开了这个家。

    看到她为我准备的公主房，我还是狠狠被感动了一下。

    粉红色的壁纸，淡蓝色的窗纱，柔软的床上大大的考拉玩偶，还有一大橱子美轮美奂的裙子和套装。童话故事中，美丽的灰姑娘得到水晶鞋后，一下子从窘境步入天堂。我湿润着眼睛垂下头，我的脚上没有水晶鞋，可我的身后，却有一个比水晶鞋更有魔力的女人。

    我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置身职场之后，更是体会到生活的艰难和不易。对于她一个女人能够创下这样一份事业，开始有了淡淡的钦佩。不过，钦佩归钦佩，我还是无法对她喊出妈妈两个字。

    对她这样疏离，对她的老公当然也亲热不到哪里去。尤其是一次，我无意听到他在阳台上好像偷偷同一个人打电话之后，对他更是冷淡了。

    一次，因为一点小事，她和他发生了小小的冲突。这个男人一下子爆发了：“你的宝贝女儿来了快一年了，你天天鞍前马后，她却连个妈妈都没叫，你怎么就这么贱。”一边嚷着，他一边向我冲过来。我有点被吓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忽然“啪”地甩出了一个杯子：“我告诉你，无论我女儿怎样，你都没有权力指责她。”

    那个男人疯子一样冲出门去。喧嚣的家，骤然安静下来。

    她默默地蹲在那里打扫杯子的碎片，一片锋利的玻璃扎破了她的手指。我惊呼一声奔过去，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吮吸两口，吐出一些血水后，用创可贴包住，她疲惫地冲我一笑：“妈没事。”转而去厨房做饭了。

    我惶然地立在那里，看着地板上那滴浓重的血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玻璃扎了一样。

    那个男人后来回来了，可是，我看得出，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僵。不久之后的一天，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

    急急奔回家，赫然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她委顿地躺在沙发上，满脸纵横的泪水。在她断断续续地哭诉中，我才知道，刚才，就在家里，她将那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捉奸在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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