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轨迹/陈诗羽（1）

    在许多阳光灿烂的日子，灼燃总习惯轻倚一棵向日葵，捧着一本过去的日记发呆。有时候空气中流动的不知方向的风吹过来，把纸页吹得哗哗地翻动起来，然后停在某一页时，她就低下头一字一句地去读那些静谧的文字。阳光从金色的花瓣间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明晃晃地映照在灼燃的头发上、脸上、心上，散金碎银般撩拨着她的思维，让人有一种温暖而安详的感觉。而在灼燃眼前闪动的，是那些流逝的但永远无法静止的记忆。

    一

    或许有时候我们总该学会一个人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扬起嘴角，微笑着，缓慢而艰难，却又从容地在广阔而不知的世界中。

    林灼燃站在窗上仰望那清澈的天空，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回忆起那段初学骑车的故事，那时的她才初一，父亲为她买了辆纯天蓝色的自行车，她坐上座垫，手握车柄，脚一蹬，摇摇晃晃，歪歪扭扭，邻居奶奶看到灼燃左摇右摆的样子，便高嚷：“呀，这骑法。蛮危险的。”灼燃轻轻笑了笑，深深的酒窝一陷。灼燃盯着车瞅了老半天，欢天喜地地找向阳去了。显然，灼燃清楚他在哪儿。

    灼燃穿梭于金灿灿的向日葵花海之中，弱小的身躯灵活得像只可爱的田鼠，被淹没在这片高大的向日葵花海里。风正吹过，向日葵倔强的脸明媚而灿烂，随风婀娜摇曳，很快灼燃熟门熟路地寻找到在那棵拥有最暖人微笑的向日葵花下似乎又入睡的向阳，他的身子半倚着粗壮的花颈，头发略有点凌乱，五官像漫画般完美，完美得有些不真实，海藻般茂密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方，湿湿的，灼燃的心忽然疼痛，不知他为何事惆怅。

    向阳略微蜷缩的身体使淡蓝的衣衫有些折皱，灼燃心想：大概世上没有比这天空的淡蓝更适合他的颜色了吧！他消瘦的肩膀让灼燃更加怜惜，骨架的轮廓清晰可见，肌肤却有一种五彩斑斓的温馨。灼燃浅笑，白净的双颊不经意染上晚霞的绯红。温暖的阳光在这片向日葵花海里旋转，舞步灵动悠扬，朵朵向日葵的缝隙之间阳光调皮地游走，洒在灼燃和向阳年轻的脸上。

    很久，灼燃才缓过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悄悄凑到向阳鼻子旁，静静凝望着他，五秒钟不到，只见他的嘴角上扬，坏坏暧昧的笑，十秒钟不到，他的鼻尖嗅了一下，伸手一把夺下那只苹果，睁开慵懒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咧着嘴对灼燃微笑，纯真无邪，就嚷：“灼燃真好！”

    爱的一种表达是被人甜蜜唤醒，醒来后看见唤醒自己的是甜蜜的人，不过那时的他们或许不懂爱。灼燃知道从小向阳就无比迷恋苹果香，向阳常常说：“每次苹果的汁水在口中流窜，温馨甜蜜如同猝不及防的幸福。”后来，灼燃在一本书里看到：喜欢吃苹果的人拥有纯洁的灵魂。

    灼燃扑闪漆黑清澈的眼睛，脸又是一阵绯红，低声道：“懒猪向阳，快教我骑车啦！”向阳一听，忽地蹦起，抖擞精神，先前的慵懒消散殆尽，苹果香在空气里氤氲，淡淡弥漫。“哦？太棒了，等你学会骑车，我们一起上下学，对吧？”说到这里，向阳俊美到无懈可击的下巴朝灼燃一扬，她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灼燃也有些奇怪，自己对自行车的钟爱浓烈得令自己吃惊。

    他们并肩穿行在向日葵花海里，衣服与枝叶摩擦时发出的响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暧昧，灼燃对自己轻声说：“不要想太多啦！”他们温柔的脚步宛如在轻轻抚顺沧桑男子额上的皱纹，日子那么舒缓，他们像奇妙的精灵，折了一片白云当作翅膀，就能够飞起来。那年上初二的他们，灼燃比向阳大5个月，但天天吃暴多却仍清瘦的向阳已比纤弱的她高出大半个子。向日葵花海尽头有条小路，延向远方。灼燃的手紧紧握住车，左晃右晃，不知所措，向阳把准龙头，摆出小老师的姿态，调皮地微笑，温柔地对灼燃说：“别慌，别慌，慢慢来，先掌握重心。”向阳很小时候偷骑爸爸的自行车到处溜弯，不怕摔，很快便熟门熟路地学会了。他在灼燃身后扶着后座，灼燃纯白的裙摆在太阳底下折射一种更耀眼的光亮，笔直的脊背显得她坚定倔强，向阳生怕她摔倒，紧跟其后。灼燃脚踏踏板往前滑了几米，速度逐渐放慢，双手的肌肉不再似起初那样紧张，可是突然她失去了平衡，脑子“嗡”地一响，感觉重心往旁倾斜，大脑暂时短路，心情就像迷路的孩子仓皇失措地站在十字街头，无所适从。这时，一只轻柔的手风轻云淡地扶住她单薄的肩，把她从不断下坠的眩晕中抽离，苹果香淡淡地萦绕在灼燃身边。她抬起惊魂未定的脸，向阳忧伤的语调传入她的耳中，“如果我不在，摔倒后，学会一个人爬起来，好吗？”当时懵懵懂懂的她怔住，心驶入一片暗夜的忧郁海域，看不到尽头，忽而满心迷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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