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曼珠沙华（3）

    黑衣男子慢慢收回脚步，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份疑惑，这位自称苏梦锦的女子，“你，究竟从何而来？”

    梦锦展颜一笑，给出一个答案——

    “天上。”

    她碧绿色的衣裙在风中翩然起舞，莹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恍惚中，竟也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慕容冲回府之时已是黄昏，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看见梦锦站在门口，他二话不说拉着她便又朝外走。

    “你要去哪里？喂，慕容冲！你到底要去哪里？”梦锦试图挣脱，却发现他的力气远比她想象中的大。

    “慕容冲，你别闹了，天都快黑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待会儿有可能会下雨的！”梦锦努力掰着他的手。

    他突然停了下来，用一种很悲伤很悲伤的眼神看着她，然后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梦锦不解地望向他。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放开我的手。”他垂下眼睑，平淡的眼神下，汹涌着不知名的痛楚。“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我身边……”

    梦锦停止了挣扎，静静地望着他。

    书中皆言慕容冲生性嗜血，残暴冷酷。可是，谁又能看到他的痛？他的心里，又怎会真的愿意，让那一袭出尘的白衣，染上血腥？

    正当梦锦开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童稚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梦锦心下一震，暗叫不好。

    她几乎没有看清慕容冲是怎样出手的，那道白色身影迅速掠过身边，梦锦只来得及叫一声，“不要！”

    来不及了。幼童惨烈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慕容冲！”梦锦发了狂似的冲到他身边，抓住他持剑的手，剑尖犹有鲜血在滴。“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什么都还不懂！那句歌谣的意思他根本就不明白！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啊！”

    慕容冲冷笑一声，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嘲讽，“孩子？呵，孩子……”

    梦锦止住了话语，她一气之下竟然忘记了……

    当年被苻坚掳进宫里，受尽的慕容冲，也只有十二岁。也只是个，孩子。

    十三年了，十三年的时光冲刷不掉苻坚给他的伤害，却只会让他伤口流淌的鲜血逐渐凝结成一个无法褪去的疤。那样的痛楚，深入骨髓血液，永世不能忘。

    “凤皇。”梦锦忍不住喊出他的另一个名字。

    慕容冲愣住，随即扣住她的肩膀，“你怎会知道本王的小字？”

    他手上的力道之大，让梦锦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一想到他所受过的痛，她便无法再对他坐视不理，“凤皇凤皇止阿房，凤皇，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她柔声唱着后人为他所写的歌谣，平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戾气渐渐褪去。

    “凤皇，你知道吗，你是凤皇，世人皆道凤皇是可以浴火重生的。那你为什么宁愿让仇恨把自己淹没，甚至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肯在痛楚中涅槃？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呵！”梦锦第一次敢正视他眼睛里火焰一般燃烧的恨意。

    慕容冲终是放下了双手，他跪倒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痛苦地抱住头，“你要我如何忘记……如何忘记……”

    那些不堪的回忆，那些屈辱的过去，已为他的人生，烙上了悲剧的印。

    梦锦轻轻抱住他，心疼如潮水一般涌来，“凤皇，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旁边响起孩童的哭喊声，转过头，才发现那名她以为被慕容冲杀掉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爬了起来，边哭边拼了命地朝小巷深处跑去。“娘，娘！有坏人！有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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