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

    2010年4月25日，在对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进行正式访问前夕，国务院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接受了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记者的联合采访。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温总理说道：“方才你提到中马关系的未来，我也以为首先是互信。中国还有一句古语，叫做‘凡交，近则必相糜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

    “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出自《庄子?内篇?人间世》。说的是叶公子高要出使齐国，在临行前向孔子请教怎么做才能不辱使命，完成任务而不受责罚，孔子给他的建议就是：

    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

    孔子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大凡结交邻近的国家，一定要用诚信来维系，而结交远方的国家，就一定要用语言来表达忠诚。而与远方的国家结交时用的语言一定要靠使臣去传达。传递双方都高兴或者都愤怒的言辞，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了。因为要想使双方都高兴就必须多说好话，添加过分的夸赞之辞；而要想使双方都愤怒就必须多说坏话，添加过分的憎恶之语。所有过分的话都类似于虚构，虚构就不会得到双方的信任，得不到信任，传话的使者就会遭殃了。所以古代有格言是这么说的：“仅仅传达合乎常情的话，而不传达夸饰的言辞，这样就差不多可以保全自己了。”

    孔子是站在叶公子高的身份立场上，以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为目的，建议他在出使别国时，要“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实际上孔子指出了在外交事务中最为根本和最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诚信。在当今社会，一个国家在国际事务和交往中能否做到诚信直接关系到这个国家在国际上的声誉与地位。没有诚信就没有外交，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与没有诚信的国家建立友好外交关系，一个没有诚信的民族也永远不可能长久地立足于世界。

    那么，何为诚信？宋代朱熹在《中庸章句注》里将“诚”解释为：“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意思是说：诚，就是真实不虚假，这是天理固有的样子。清朝戴震也在《孟子正义疏证》中指出“诚，实也”，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信”是会意字，从“人”、从“言”，即人言为信。许慎的《说文解字》认为“诚，信也”、“信，诚也”。因此，诚、信二字都是诚实可靠、信守诺言的意思。诚信作为我国的传统美德之一，不仅在国家之间的外交事务中是必不可缺的，在国家治理、商业经营、朋友交往以及个人自我修养等方面都是至关重要的。中国自古以来对此就有诸多论述。

    荀子在《荀子?强国》中说：“古者禹汤本义务信而天下治，桀纣弃义倍信而天下乱。故为人上者，必将慎礼义、务忠信，然后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意思是说：古代禹、汤这些圣明的君主以道义为本，讲求诚信，从而天下太平，而桀、纣这些昏庸的君主抛弃道义，背离信用，使得天下大乱。所以治理国家的人，一定要严守礼义道德，讲究忠诚信用然后才谈得上治理好国家，这是君主治理国家的根本。所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荀子以历史上闻名遐迩的圣王禹汤和臭名昭著的昏君桀纣为例，对比鲜明而又直观形象地说明了诚信在国家治理方面的重要性。

    胡雪岩是清代著名的商人，他于1874年开创的胡庆余堂，以精益求精的制药技术和济世为民的人文情怀为他赢得了“江南药王”的称号。胡庆余堂内挂有一块“戒欺匾”，胡雪岩在上面亲笔写道：“凡百贸易，均着不得欺字。药业关系性命，尤为万不可欺。”他的意思是说，所有的行业，都不能沾上一个“欺”字，都是以诚信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存活下来。药品行业因为关系到人的性命安危，所以更不能利欲熏心，有所欺诈。胡庆余堂虽然后来因为战争爆发导致资金周转不灵，加之官僚压榨而最终倒闭，但是胡庆余堂“戒欺”的行医准则对于当代的医疗体系乃至社会来说仍然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诗经?郑风?扬之水》写道：“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意思是告诫人们，对于那些没有诚信的人所说的话，不要去相信。这其实从反面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结交朋友时，要想让他人信任自己，首先自己要做到诚实守信。王通在《中说?周公》中也说道：“推之以诚，则不言而信。”意思是说，只要能够推心置腹地对待别人，即使不表达出来也能够相互信任。因此，诚信是交友的基础，如果缺乏真诚，是不会有真正的朋友的。

    孔子在《论语?为政》中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輗和軏都是古代车辕与横木衔接处的销钉，对于车子的稳固和正常行驶都具有重要的作用。孔子的这句话是将诚信对于人的重要性比喻成輗軏对于车子的重要性。没有了輗軏，车子无法行驶；人生在世，也不能没有诚信。

    总之，大到国际交往、国家治理、商业经营，小到结交朋友、个人修养，诚信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是中华民族不可或缺的传统美德。但是，我国各行各业的诚信现状并不乐观，从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毒奶粉、假鸡蛋到娱乐体育行业的假唱、假球，再到科研教育领域的假文凭、假论文，造假行为到处可见。由此可以看出，我国的道德诚信建设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诚信是一个人得以在社会上立足的根本，是与朋友友好相处的基础，是企业做大做强的灵魂，是国家兴旺发达的法宝，也是国际交往的基本法则。我们必须在不放松经济建设的同时，大力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尤其是加强公民诚信建设。

    《人民日报》  2011年4月27日 01 版 《接受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记者联合采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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