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彩

    文_六六

    我坚持买彩票已经一年有余，虽然不是每期必买，但想起来的时候总不忘花几个钱去碰运气。每次买完彩票我就特别兴奋地期待开奖，在等待的日子里，盘算着哪里的公寓比较优雅，哪里的别墅靠近好学校。期待的时光是无比惬意和飘飘然的，感觉整个世界都踩在我脚下。当然，开完奖一对，是最灰暗的时光，好像到手的鸭子飞了一样。

    元宵节前，新加坡一年一度的千万大奖开彩，每个站点排队买彩票的人都排出去二里地。我也硬挤着排了两个钟头去买了好几组，不超过10块钱。然后又一如既往地开始“踩”楼盘，在市中心乱转，看哪块地皮值得投资。

    开奖前夕，老公的朋友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同事的孩子要送到新加坡来开刀，请我们替他们找一个两三个月的临时住处。新加坡这地方要想租套住两三个月的房子，比登天还难，除非住旅馆。旅馆太贵，人家又承受不起。我跟老公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软磨硬泡，把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和他太太赶回他未婚时住的单身宿舍，把人家租的结婚新房给腾出来了。

    带着朋友的同事去看房子，那位女士看到我4个月大的儿子嬉笑的样子，目光里满是羡慕。她捏捏儿子的胳膊和腿，说，多硬棒啊！多健康啊！多好的宝宝啊！

    一问，她的儿子刚1岁1个月，从去年出生起到现在就回家住了一天，其余的时间都住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孩子虽然1岁了，但看上去跟4个月的婴儿差不多大，活动能力还没偶得（我的儿子）强。那孩子是先天性心脏病，心脏上有个大洞，出生后才发现，在四五个月的时候动过大手术，以后就一直是并发症，持续肺炎、发烧、反胃，抗生素没断过。这次来新加坡，就是给孩子做胃部手术。孩子因为不能喂食物，又一直躺着，到现在还不能坐，也没长牙。

    安顿好一切，我把家里孩子暂时用不上的学步车和一些练习手抓的玩具给那个住院的孩子送去。

    进了病房，心里极度压抑。

    一屋子4个孩子，状况一个不如一个。那个才1岁的小男孩好柔弱啊，就像我家宝宝一样大小。他睡觉的表情很恬静，一点儿不像生病的孩子，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但他头上吊针插的管子和身上接的各种仪器，让人看着就觉得害怕。也许都无法承受这种痛苦，一个那么弱小的生命却在为生存而努力奋斗着。很想抱抱他摸摸他，但又怕他如玻璃般易碎。孩子多可怜啊！从出生起就躺在冰冷的病房里，鲜有人抱。

    另一张床上的新生儿模样的孩子情况就更不妙了。只有巴掌大的孩子，已经上呼吸机了。是脑积水，脑子里的水已经把脑袋撑变形了，连眼睛都被撑凸出来。

    我都透不过气了，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没忍住，就掉了下来。我拉着那位母亲的手说：“天哪！你已经很坚强了！要是我，这一年下来我就疯掉了。”那位母亲一脸无奈：“真碰上了，就只有承受。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哪个点上崩溃。我只是经常在梦里梦到孩子突然就一切都好了，我太高兴了，醒来就更加忧伤。”她拉着我的胳膊，我就势搂住她。她一下午跟我们聊天的时候，表情都淡淡的，好像已经认命的样子，那一刻就哭出来了。我陪着她一起流泪，除了抱紧她，我什么都做不了。

    回家的路上，我眼前一直浮现着她看我家偶得时那种无比羡慕的眼光。

    有时候，我们身怀巨富，却一点儿也不觉察；我们拥有幸福，却意识不到。

    我决定不再买彩票了。孩子的健康，家人的平安，对于我，就已经是中了大彩。

    我不能索求无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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