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几只兔子不见了

    文_行之他爹

    在我的家乡，孩子刚开始懂事时，会接受一项特殊的启蒙教育：听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兔子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年轻的猎人。他第一次出门打猎，他稚嫩的肩上，扛着一杆猎枪。

    长路漫漫，一只兔子出现在猎人眼前。可怜的兔子，掉进一个深坑里，在坑底又蹦又跳，想逃出生天。猎人大喜，举枪瞄准兔子，想一枪将它送上西天。可是，猎人犹豫了。杀兔容易得兔难——坑太深，如何将兔子弄上来是个大难题。如果不假考虑跳下坑去取，恐怕自己也成了一只可怜的“兔子”，再也跳不出深坑。

    猎人收起猎枪，瞅一眼坑内活蹦乱跳的兔子，义无反顾地朝前走。

    第二只兔子出现了，在路边，被一大丛荆棘困住了。猎人又是一喜，他急走几步，冲到荆棘旁，想将兔子捞出来。可猎人又犹豫了——荆棘上遍布尖利的刺，很可能会扎伤自己。

    猎人转身离去，对依旧在荆棘中挣扎的兔子没有丝毫留恋。

    运气真好，又一只兔子冒出来了。这只兔子的四肢居然被倾倒在地上的糖浆粘住了，无法脱身。兔子使劲挣扎，可越挣扎，就被粘得越牢。

    猎人望了望身陷糖浆的兔子，一笑而过。连动手解决这只兔子，并将它据为己有的心思都没动——这样的猎物捕捉起来当然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一旦背着这只兔子继续前进，它身上的糖浆很可能会“传染”到自己身上，他可不想将身上弄得黏黏糊糊一团糟。

    第四只兔子蹲在路边东张西望，猎人见它没有身处绝境，迟疑了一下，却被兔子察觉了，不等枪响，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就这样，一只又一只兔子出现在年轻的猎人眼前，可猎人一次次放弃了。而且，当越来越多的兔子出现在猎人眼前时，猎人已越来越不将兔子当回事了——年轻的猎人，胆气十足，信心百倍，他心中期盼的猎物，不是猛虎，就是雄狮，甚至是大象、野牛那样的庞然大物。

    挺遗憾，众里寻猛兽和庞然大物千百度，都未曾见。天快黑的时候，年轻的猎人依旧两手空空。没奈何，猎人转身往回走，他懊悔不已地决定，在归途中把自己“遗弃”的那些兔子一个个捉回家。

    奇怪的是，归途依旧是来路，可路上的兔子却一只也没有了。很显然，不是兔子自己挣脱，溜走了，就是被其他人轻松猎取，带走了。

    这下，一无所获的年轻猎人，只有垂头丧气、怨声载道地扛着他的猎枪回家了。

    我听这个故事时是六七岁吧，母亲讲完，问我：“如果你是那个年轻的猎人，你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哪只兔子，然后将它弄回家？”

    我茫然，一下子找不到标准答案。当时，我沉浸在故事里，更沉浸在烤兔子的甘香中了。之前，我曾吃过一回烤兔子，我惦记着兔肉的美味，根本不曾去想该捕获哪只兔子。

    年幼时没有答案，也就没有回答。年岁渐增，长大后，某天，忽然想起这个故事，忆起母亲的提问，慢慢摸索出一些头绪来了——原来，那些兔子，都有着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

    身陷土坑的兔子是“财富兔”——摆在眼前的财富，可能是丰收，也有可能是陷阱。取之有“道”，才能让自己免于陷落深坑。

    被荆棘困住的兔子是“成功兔”——世上的成功，哪个不与丛生的荆棘伴生？

    与糖浆纠缠的兔子是“爱情兔”——有甜蜜也有痛苦，是爱情的双重特性。

    跑得贼快，一转眼就溜之大吉的兔子是“健康兔”——我们的身心健康，总在我们不留神的时候，悄悄远离……

    一旦想明白这群曾跑到大路上，暴露于猎人眼前的兔子的真实身份，我的心里，顷刻间澄明洞亮。

    如今，我也有孩子了，依照家乡的传统，我也开始给孩子进行这项特殊的启蒙教育了。在故事的末尾，我自作主张地添了一句：如果你是那个年轻的猎人，无论路上出现哪只兔子，你都要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

    我还告诉孩子，这些兔子有个相同的名字，叫“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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